《双雄游戏上海滩》 第1章 《双雄游戏上海滩》 作者:水巷子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引子 本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初。 随着暮色升起,使这座水乡古镇充满着一种幽深静谧的祥和。古镇虽因濒临烟波浩渺盛产鱼虾的太湖和面靠经济动脉大运河而称为鱼米之乡,但真正使古镇富甲一方的则是扬名海外获得巴拿马国际博览会金奖的蚕丝。因此,古镇经商风气特浓,几个大户人家,早已把生意做到了海外,最早与国际社会产生了联系。镇里首富的米家,十数年前居然在传统的中式建筑的豪宅内建起了一栋完全的欧式小楼,不但彩色玻璃和地砖全是从法国进口,内部还有一个西式风格的小舞厅,专为接待海外客商。不过,为了以免惊世骇俗,西洋楼临街面建起了一堵掩人眼目的高墙。米家除了这栋神秘的西洋楼令古镇老派人垢骂外,那栋有数十万册的藏书楼却是古镇读书人的最爱,而有围绕人工湖的太湖石十二生肖造型的后花园则是古镇孩子们最梦想的去处。 米家首富地位,在古镇持续了近半个世纪,但是,几个月前,古镇发生了一件令全镇人震惊的大事,米家的豪宅,连同占地数百亩的后花园包括藏书楼移主了。 新主人是古镇并不起眼的华家。 古镇共有八十一家富人,称为一象八牛七十二条金黄狗。所谓象,是指有百万银元家产的米家,五十万到百万之间的八家称为牛,十万到五十万之间的七十二家称为金黄狗。当年好事者排榜时,华家家产并不够十万银元,但为了凑数,勉强入列,为最后一条狗。 当然,这个排列是十数年前的事。 时事变迁,沧海桑田,也许十年就是一个轮回,何况这十余年国家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皇权覆灭,共和兴起,古镇的繁荣开始衰败,贫富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八十一家富人大半没落了,但排在最末的华家却不声不响突然崛起,成了古镇人街谈巷论津津乐道的话题。 所谓不声不响,是指华家在本镇平淡安份,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所谓突然,是指在毫无症侯之下,华家一出手就收购首富米家的豪宅,且现钱交易,一次付清。 当古镇人被震惊得目瞪口呆清醒之后,才弄清楚华家的财富来源于的冒险家乐园之称的大上海。十五年前,华家家主三十刚出头的华金亭丢下妻儿老小,带着曾是太湖水盗的保镖胡九龙去上海滩闯荡,经过十余年的奋斗,终于鱼跃龙门,居然成了上海滩的风云人物,当上了上海商会会长,其掌握的财富,古镇人望尘莫及,其跺一下脚就令上海滩震动的权势,则让古镇心比天高的年轻人心动不不已。 心灵受到这件事冲激最大的是俩个十六岁的少年,一个姓庄,叫致远,一个姓白,叫天云。庄致远比白天云大三天,俩家相邻,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庄家为书香门弟,在古镇教书为生。白家则经商,虽在古镇富人榜排不上名,日子也算过得富足有余。白天云五岁时,父亲去太湖对岸的苏州做生意,在太湖上被水寇绑票,母亲变卖家产,凑足五万银元的赎金去赎人,不但没赎回父亲,母亲也被水寇污辱投湖自尽,白天云失去了双亲,成了孤儿。在庄致远的坚持下,家景并不富裕的庄父收养了白天云。 庄父为儿子取名致远,取宁静以致远之意,希望出生于乱世的儿子有所作为,改变庄家清贫现状,光宗耀祖。白天云的名字,严格说来,也算是庄父起的,白天云只比庄致远晚出生三天,白父请庄父替儿子取个吉利的名字,庄父想到自己对儿子的期望,想到一个好汉三个帮,也许白家的这个男孩说不定会成为自己儿子的好帮手,建议白父为儿子取名为云天,取义薄云天之意。白父是商人,讲究和气生财,感到云天二字太刚,便把云天俩个字换了位,为儿子取名为天云,淡淡的,柔柔的,还有种空灵飘渺的意味。 庄致远从小就是个孩子王,出了名的调皮捣蛋,天不怕地不怕,经常带着一群孩子四处惹事生非,到乡下农舍偷鸡摸狗,夜闯大户人家的园林胡天胡地,如果被护院发现赶走,或吃了亏,总会千方百计报复。不管他干什么坏事,白天云总是象影子一样默默跟在他身边。他从小就把白天云当着亲兄弟,白天云父母双亡后,他更是白天云的保护人,谁敢欺负白天云,他总会挺着胸挡在白天云前面。白天云的性格本就沉稳内敛,成了孤儿后,更是沉默寡言。在白天云的内心深处,庄致远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古镇靠经商致富,加上靠近水寇出没的太湖,因此派生出保镖护院的职业,还因此开设了俩家武馆,但去武馆习武的,大多是镇上贫穷人家的孩子。为大富人家当保镖护院,是他们的一条谋生之路。 庄父在白天云出生之时,就谋划让他成为自己儿子的跟班、随从、保镖,收养白天云之后,便把他送进武馆习武,让自己儿子庄致远习文,就经商之道,驾驭之术。庄父为了儿子,可说是用心良苦,却不知这一来,把庄致远和白天云造就成了文武全才。庄致远与白天云的感情之深,已远超出了庄父的认知,每天俩人都把各自所学相互交流,而且由于性格原因,庄致远的拳脚功夫反而超过了白天云,在古镇同龄中,几乎找不到对手;而白天云对各种知识的接受力,也强于庄致远,几乎过目不忘,甚至还跟着时常来米家洽谈生意的英国丝商詹姆斯学会了简单的英语对话。 如果以庄致远在古镇闯出的祸事论,无钱无势的庄父根本无力保护他,早就被人赶出古镇,但因为庄致远的姑姑是古镇首富米家家主的三姨太,古镇人只好让他几分。因这层关系,庄父被米家雇为藏书楼的管理,也因为庄父管理藏书楼,庄致远和白天云可以经常出入与藏书楼相连的米家后花园。 那满池的荷花,那池边栩栩如生的太湖石十二生肖造型,烙印在庄致远和白天云的记忆深处,成了他们人生中最美好温馨的回忆。 也就在米家的后花园,他们遇到了对他们人生迈出第一步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英国丝商詹姆斯。那是一个烈日炎炎的夏天,他们刚好十二岁,躲在假山石洞内看书,詹姆斯与一金发碧眼的女郎在米家管家陪同下来后花园照相。外国男人,他们已眼过多次,并不新奇,但外国女人,他们第一次看见,特别是那头耀眼的金发,令他们大感好奇。庄致远立即动了恶作剧念头,对庄致远的提议,白天云从没任何异议,于是,俩脱光了衣服,赤条条潜入水中,靠着荷叶掩饰,潜游到太湖石狗造型前。 这时,在管家介绍下,詹姆斯让金发女郎站在十二生肖造型前一张张拍照,正好轮到狗。要拍出狗最逼真的造型,人必需越过太湖石,站到湖边的石上。当金发女郎站到位并抚着狗头摆出姿态时,躲在荷叶下水中的庄致远和白天云突然从水中跃起。喏大的后花园,除了蝉鸣,异常寂静,突然从水中跃出俩具赤条条的身影,不要说女人,就是神经相当坚强的男人,也会慌了手脚,毕竟骤然临之而不惊的人太少。金发女郎惊吓得尖叫一声当即掉进了池里。 湖水不深,女郎落水后便站住,看清楚恶作剧者的管家急忙向詹姆斯解释,詹姆斯听后,又见女郎那付狼狈样,爆发出哈哈大笑,并伸出手牵拉女郎上岸。管家则冲着满池的荷叶吼叫,让庄致远和白天云出来向贵客认错道谦。躲在荷叶下,含着麦管潜在水中的庄致远和白天云动也不动,还相互做着开心的鬼脸。 管家见俩个小子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躲在水里不露面,更是怒不可及,知道俩个小子在玩什么把戏,乘詹姆斯扶着女郎出后花园时,拾起一根竹枝在水面扫拨。因露在水面通气的麦管被管家拨进水中,俩小子被水呛得浮出了水面,管家叫骂着挥动竹枝对他们一阵乱打。俩小子扑腾着游到管家打不着的池中,冲着管家吱牙裂嘴做鬼脸。管家对他们无可奈何,气得暴跳如雷。 正走到后花园门口的詹姆斯回头看见,又一阵哈哈大笑,叫走了管家。见三个大人的身影在后花园消失,庄致远和白天云才从池中爬上岸,得意地嬉笑着在假山上穿衣服。这时詹姆斯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吓得他们想跑,但已经被詹姆斯抓住。俩人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拼命挣扎,心想只要这个外国人对他们粗暴,晚上定要把长虫放到他的床上,但很快他们就感觉到这个外国人对他们没有恶意,安静了下来。 当管家陪着换了装的金发女郎再次出现在后花园时,庄致远和白天云正扑趴在虎造型的太湖石上,詹姆斯在为他们照相。管家已被他们气晕,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一手拧住一个的耳朵,要把他们拉去藏书楼交给庄父处罚。詹姆斯上前劝阻,管家说,这俩小子从小不学好,无法无天,再不好好管教,早迟会走上邪路。 庄家虽是米家的亲戚,但因贫穷,在米家的地位远不如管家,最多比佣人的地位稍高一点。尽管庄父受雇管理藏书楼,庄致远和白天云也没有资格随意进出米家,更不用说在后花园玩耍。之所以同意他们来后花园,是庄致远姑姑的提议,主要是让他们可以经常陪自己女儿米佳妮玩耍。因此,庄致远对米家的人没什么好感,甚至对姑姑和象他们跟屁虫一样的小表妹米佳妮,他都找不到亲切感。 第2章 后来米家豪宅移主,米家全家移居海外时,庄致远内心深处还隐隐产生了几分快感。 被拧着庄致远和白天云耳朵的管家怒斥之后,恨铁不成钢的庄父让俩人脱裤用竹片打屁股,虽然俩人被打的次数相当,但落在庄致远身上的轻,落在白天云身上的重,白天云整个屁股被打得红肿不堪,晚上睡觉只能伏不能躺。 当晚,庄致远气不过,独自一人潜入米府,乘着米家为詹姆斯举办舞会之机,在管家的被子里拉了一堆大便。第二天,管家代表米家家主向庄父宣布,从此禁止庄致远和白天云踏入米家半步,只要擅自闯入,必将打断他们的腿。 如果这个禁令生了效,庄致远和白天云也许就是另一番人生,或者就此为非作歹下去,一生不务正业,说不定还真会误入邪途,沦落为强盗,再也不会有后来在上海滩叱咤风云的精彩。 禁令宣布不到三天,最受米家家主宠爱的么女米佳妮因不见经常陪她玩的俩个小哥哥而拒绝进食。米家家主前俩任太太的子女,早已成人,远走高飞,米佳妮是他五十九岁生的,长得如同天使般可爱,又极为聪明,被他视为掌上明珠,百依百顺。加上贵客詹姆斯也对俩个充满灵气的小男孩极感兴趣。詹姆斯这次来中国,主要是带着女友来渡假,来感受神秘古老的东方文明,同时,也受米家家主之邀,为米佳妮打下学习英语的基础。米家最早与西方通商,子女都要送到西方学习。詹姆斯建议,单独教米佳妮一人,效果不会太好,让俩个小男孩陪学,会起到竞争的刺激作用。 这样,庄致远和白天云又重回到了米家后花园,还因此打下了英语基础。 过去,庄致远之所以让米佳妮跟着他们玩,主要原因就是为了能在这童孩心目中天堂般的后花园自由自在,但因内心深处对米家的冷淡和白眼有气,时常在游玩中拿米佳妮出气,每次米佳妮被庄致远弄哭了,都是白天云象大哥哥一样安慰她,如果庄致远对米佳妮有过份举动,从来对庄致远言听计从的白天云也会出面劝阻。因此,米佳妮对庄致远敬畏有加,对白天云则亲切依赖。 举家移居海外,是米家的即定方针,庄致远的姑姑曾向庄父透露,他们移民海外后,祖宗的家业是不能转让的,将委托庄父代管这栋豪宅,庄致远不因此兴奋得失眠了一个晚上。这次突然卖给华家,到底是什么原因,连庄致远的姑姑也不清楚,只知道丈夫去了一趟上海,回来就匆匆忙忙开始准备迁徙。 这件事在整个古镇都是个谜,直到多年后,庄致远和白天云在上海滩站住脚,与已经是上海滩龙头老大的华金亭生死较量时,才弄清楚了个中原委。 米家鼎盛时,加上佣人,住在这栋豪宅的有上百口人,到了卖宅时,已只有三十多人,宅子并就显得冷冷清清。米家走后,华家并没立即搬进,这时华金亭还在上海,只派了个姓张的师爷带着几个下人来接收,整个宅子就更空空荡荡,飘荡着一种古旧阴森之气,胆小的人单独走进,多半会心虚气紧。庄致远和白天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他们不怕,宅里无人,依他们的性格脾气,非得在宅子里昏天黑地,折腾个地覆天翻。但米家一行人坐乌蓬船走后,俩人不知为什么,一点兴趣都提不起,突然变得规规矩矩,整天沉默寡言,诡诡秘秘。深知自己儿子品性的庄父非常担心,这俩小子沉默中的爆发,镇上不知道什么人又要遭殃了。 连续几天,每天天一亮,庄致远和白天云就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其实,他们是来到镇外运河与通往古镇河道连接处。往常,他们去运河,通常是去戏水,或抓鱼捉虾,但现在他们却并肩呆呆坐着,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他们充满着盼待的眼光遥望着运河的尽头,简直就象俩尊没有生命的泥塑。 当暮色越来越浓,古镇人家已亮起了灯光,忽然,呆坐在运河岸边的庄致远和白天云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激动地盯着远处。 原来,运河远处有光点在深沉暮色是出现,他们知道,他们盼待一睹风彩的神秘人物华金亭衣绣还乡了。他们想沿着河岸跑上前去,但他们都没有动,俩人靠在一起的手,不知不觉紧紧握在了一起。他们都感到对方手心在冒汗。 华金亭的船队靠近了,庄致远和白天云的心震憾了。 他们见过最豪华的船,是米家所有的乌蓬船,但米家的船与华金亭的船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在气派上,就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船队由五艘船组成,其中四艘乌蓬船,每艘船的船头船尾,各站着俩个提着气死风灯笼黑衣劲装的汉子,中间一艘则是楼船,层层亮着灯光,给他们的感觉,如同晶莹透彻的水晶空。 船队由运河进入了通往古镇的河道。 船队在河道行进,庄致远和白天云在岸上跟着跑。 华金亭站在楼船的顶层凝视着古镇方向,俩边各站三个提着灯笼的汉子,一个坚实的汉子陪在他的身边,虽看不清他们的面容神态,但天下万物芸芸众生皆不在眼下的气派,岸上的庄致远和白天云也能感觉到一种逼人之气。 船队一进入古镇,整个古镇沸腾了,几乎整个古镇的人都涌到河边观看。 河道一直通到豪宅门前,有专用码头。 红地毯一直从码头铺到门前,古镇商会组织的欢迎队伍近百人,有六十盏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其中三十六盏分挂在码头俩旁,另二十四盏由人提着,站在码头到豪宅门口。 乌蓬船先上岸十余个骠悍的汉子分站俩旁,接着华金亭在俩个妖艳女子搀扶着从楼船下到码头,微微向几个古镇的头面人物点头寒喧,由众人拥着进了豪宅。 这就是华金亭要得派头,他离古镇去上海滩闯荡十余年回乡的第一次露面,就彻底震撼了古镇。 后来庄父曾感叹,当年下江南的皇帝,也不过如此。 华金亭进豪宅后,围观的人在豪宅门口久久未散,但庄致远和白天云在华金亭的船队刚一靠岸,就提前潜进了豪宅的后花园。华金亭进了豪宅后,后花园就来了四名保镖巡查,他们只好躲进假山石洞里。 听见豪宅内舞厅隐隐传来的乐曲声,他们都从对方闪亮的眼光中看到了决心。 什么是成功?这就是成功! 什么是人生?这就是人生! 华金亭能办到,他们也能办到! 古人早就说过,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接下来的几天,豪宅里天天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而庄致远和白天云的举动,就更让庄父看不懂,总觉得这俩野小子身上一定会发生什么宁人担忧的事情,便把他们叫到藏书楼查问。但不管庄父怎么问,俩人都沉默不语,只睁着闪烁不定的眼看着庄父。最后庄父对他们说,华金亭的基业在大上海,不可能在古镇呆多久,要求他们在华金亭在古镇期间规矩点,千万不要惹事生非,以免吃不了兜着走。这时,庄父看见俩小子相互看了眼,脸上闪过一道诡秘的笑意。 正当庄父心里冒出警兆时,与藏书楼相连的后花园传来一阵敲打和喧哗声。庄父与俩小子一同出门查看,竟然看见了一个令他们目瞪口呆的场面。 后花园来了几十个拿着工具的人,在一个骠悍到凶神恶煞程度的汉子指挥下,把围绕人工湖的十二生肖造型的太湖石拆下装箱。 庄致远和白天云到上海滩后才知道,这个汉子就是当年跟着华金亭去上海滩打天下的太湖水寇胡九龙。此人,有一身横练功夫,拳脚了得,又心狠手毒,在上海滩为华金亭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华金亭刻意扶持下,组建了专为华金亭消灾清道的九龙帮,是上海滩的黑道魁首。 看着伴侣着他们长大,给了他们童年无数美好记忆的十二生肖太湖石被肢解装箱,庄致远和白天云忽然产生了一种心碎的感觉。 庄致远眼睛死死盯着不断吆喝工匠小心轻放的胡九龙,俩拳捏着,紧咬着牙,脸颊呈现了明显的青盘。白天云的眼睛没看忙碌着的人,而是抬头看天,似乎在天空寻找什么是天意。他的右手捂在胸前,捂捏着的是贴身戴着的一块翠玉挂件。 庄父瞧见他们的神态,一阵心惊,感到这俩小子身上突然冒出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杀气,急忙拉着他们进了藏书楼,并关上了门。 白天云身上的翠玉挂件,是米家坐船离开那天,米佳妮送他留念的。 当时米佳妮已跟着父亲上了乌蓬船,当船正欲启航时,已经十一岁的她忽然跳下了船,向离码头三十多米处的一株老玉兰树跑去。庄致远和白天云站在树下,他们是来为米佳妮送行,但因为身份地位的差异,没敢靠近,只在远处默默目送。 看见米佳妮向他们跑来,白天云欲迎上前,被庄致远一把抓住。 米佳妮边跑边从脖子上取下带了十一年的翠玉挂件,跑到白天云面前,把挂件塞进白天云手中,气喘吁吁说了句,我会回来找你们的,没待白天云有什么表示,转身跑回上了船。 随着乌蓬船渐行渐远,一直站在船头向他们挥手的米佳妮在白天云视线中消失,白天云心灵的天空多了某种朦胧的东西。 华金亭在古镇只呆了十天,十天灯红酒绿挥金如土的无限风光,将是古镇人长久不衰的话题。 华金亭离开古镇回上海了,古镇又恢复了幽深静谧的祥和,同时也因为时常在镇里搞事生非的庄致远和白天云的消失,古镇还多了几分冷清。 第3章 庄致远和白天云的消失,连庄父也不清楚为什么,不清楚他们去了哪里。 其实,从得知重金购下米家豪宅的华金亭是在上海滩发达的后,他们的心就活动了,目睹了华金亭衣锦还乡的风光,更坚定了他们的决心,悄悄作好了准备。 他们潜入了华金亭装十二生肖造型太湖石的乌蓬船,随船去了他们梦想的遍地黄金的天堂大上海。 他们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呼喊:大上海,我们来了! 第一章 远洋邮轮(1) 英国伦敦开往上海的女王号豪华邮轮在太平洋上劈波斩浪行进,西装革履的白天云迎风站在甲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心潮如翻腾的海浪,一浪比一浪高。 此时的白天云,已不是当年那个瘦弱单薄的少年,早已长成一个精壮的汉子,俊朗中隐着深沉,洒脱间透着严峻,独自站在甲板,象屹立的山任凭海风吹拂。更主要的,虽然还离当初的理想遥远,但已经打下了坚实的基地,此刻,他已是英国皇家警察学校毕业的高材,凭着这张毕业证,他相信,国内的警界都会当着宝贝地欢迎他去任职。 其实,伦敦的警局就做过他的工作,希望他留下供职,但他婉言谢绝了。 他必需回来,他的根在中国,他的大哥庄致远还在上海滩艰苦奋斗。他去英国皇家警官学校的机会,也是大哥庄致远让给他的,而且还紧衣节食为他提供生活费用。他没有亲人,庄致远就是他惟一的亲人,他得回去与大哥一起并肩战斗。 所以,他毅然决然抵制了一切诱惑,回来了。 大哥,我回来了。 从与大哥庄致远躲在华金亭的乌蓬船从家乡出来,已经整整十个年头了。 当年他和庄致远最初的念头是,到了上海便投靠华金亭,当时华金亭在他们心目中,如同英雄般的高大。他们自以为华金亭会看在同乡面上,收留他们当小弟,期望在华金亭的关照下,在上海滩闯出一番事业,期待在十数年后,也能象华金亭一样,衣锦还乡,光宗耀祖,也向古镇那些瞧不起他们的白眼狼们摆摆架子。 但船还在上海的黄浦江上,他们的这个梦就被胡九龙打碎了。 在他们近十六年的人生中,一直生活在古镇,只在半年前去了一趟县城,在他们当时的感觉里,县城就是天底下了繁华的地方。但当华金亭的船队从运河驶入黄埔江后,大上海城市的轮廓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那些他们连做梦都想不到的高楼大厦,顿时令他们惊呆了眼,忘记了他们是偷躲上的船,居然从躲藏处钻了出来,冲着外滩的高楼忘形大叫:哇,大上海,好大好大的大上海! 他们正在兴奋,一声大喝如雷般在他们耳边响起:什么地方的野种,竟敢偷上华老爷的船捣蛋!找死! 他们一震,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冲过来的俩个保镖狠狠打了俩耳光,又象抓小鸡似地拎了起来。 如果还在古镇,这已经触了俩个小煞星的逆遴,他们早就开始破口大骂,拳打脚踢,但现在有求于人,只好忍心气吞声,并急忙解释,是来投奔华老爷的,是华老爷的乡亲。 保镖已经扬起拳头准备打他们个半死,听了这话后,收起拳头,其中一个保镖走到乌蓬船头,向楼船请示后,对看守俩人的保镖说,胡爷命令,丢进江里喂鱼是。 庄致远和白天云万没想到华金亭心性如此凉薄,也没想到胡九龙如此心狠手毒,被保镖丢进黄埔江后,在梦破碎的同时,华金亭和胡九龙就成了他们人生锁定的目标。 他们是水乡的顽皮孩子,刚会走路就在水混,黄埔江尽管比他们家乡的运河宽大,但还要不了他们的命。当被丢进江时尚未落水的空间,报复的念头同时在他们的脑海里升起,落水后,他们直接就潜到最后一条乌蓬船底,用随身带的小刀在船底掏洞。尽管非常困难,他们仍然凭着坚强的意志,在船底各掏了一个洞。庄致远浮出水面换了九口气,白天云功夫比他差点,换了十一口气。 因洞不大,船进水速度不快,下沉十分缓慢,船驶离了一段距离,船上的人才察觉,紧急采取了措施,才没使船沉没。不过,华金亭和胡九龙这种老江湖,一看船的漏洞,就知道是什么人干。幸亏在古镇华金亭和胡九龙都没留意过庄致远和白天云,他们在船上被发现,华金亭和胡九龙根本就在楼船上没有露面,再加上庄致远和白天云还是半大的孩子,根本就没引起他们的特别关注,否则,被他们认出,庄致远和白天云后来与他们的生死较量不知要难上多少,说不定还会出师未捷身先死。 虽然没让华金亭装载太湖石十二生肖造型的乌蓬船沉入黄埔江,但毕竟出了一口气,庄致远和白天云心情大好,否则,因在水底凿船洞耗费了大量体力,要从江心游上岸,可能会有几分难度。尽管这样,他们游到岸边,也已精疲力竭,一看到岸就瘫软倒下,上半身在岸上,下半身还泡在江水里,十多分钟才缓过劲来。 原来的设想发生了变化,他们在上海滩举目无亲,缓过劲来后,白天云忽然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处境,推了推躺旁边的庄致远说:“大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庄致远坐了起来,扭头望了眼身后的城市,胸有成竹地说:“不怕,我带有金子。” “你带有金子?我怎么不知道?”白天云惊讶万分地问,又怀疑地看庄致远的身上,他和庄致远天天几乎寸步不离,庄致远有没有金子,他太清楚了。“大哥,你不要宽我心了,来都来了,死马当着活马医,我不会后悔的。”说着,他从脖上取下米佳妮送他留念的翠玉挂件递给庄致远。“这东西也许还值点钱,拿去当了,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挂件是观音菩萨像,翠绿如水,呈半透明,庄致远对着太阳方向看了看,知道能值不少钱,他把挂件塞回白天云手中,说:“这不行,这是佳妮那小丫头送你的,你还是留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他真回来找你,你要拿不出来,多不好。” “等有了钱后,我还可以去赎回来嘛。”白天云坚持道,他知道这十来天的准备,他们带得钱省着吃,最多能保证十来天。“再说,我们也该换身衣服,才好去找事做。” “你放心,大哥说有金子就一定有金子。”庄致远诡谲地笑着说,开始脱还湿湿的衣服。 见庄致远说得如此肯定,白天云更加困惑不解,金子并不是说有就能有的,庄致远的身上也看不出有存放金子的地方,不过,他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庄致远从来没有骗过他,而且,对庄致远谋算之深之远之精细,他深有体会。 待庄致远脱去衣服,白天云看见一块用油布包裹着的东西贴着捆绑在他胸前,疑惑地问:“大哥,你这是——” “金子。”庄致远爽快肯定地回答。 “金子?”白天云睁大眼盯着,待庄致远小心翼翼一层层打开包裹后,问道:“这不是一本书吗?” “不,这是金子。”庄致远又肯定地说。“这是宋版书,听我老爹说,宋版书比金子还值钱,有一页一俩金的说法。这本书有九十三页,等于我们有了九十三钱俩黄金。只要找个买主脱手,我们就有了做生意的本钱。” 庄致远是个天生鬼才,从小就善用心机,庄父教的四书五经唐诗宋,他用不上心,但象《孙子兵法》〈三国演义〉之类的书籍却特别上心,因此养成了谋定而动的习惯,无论干什么,都会多考虑一条退路。 一次在他藏书楼看见一个终年锁着的柜,问父亲里面藏放的是什么书,父亲告诉他,是米家祖上传下来的宋版书,很是精贵,比黄金还值钱。一天夜里,他潜入藏书楼,用自制的触角钥匙开了柜,发现一个精巧的紫檀盒,盒里放着用红绸层层包裹的宋版书,他把书掉了包。这次米家卖宅子,是连藏书楼的藏书也作价一并卖给了华金亭,惟有这个紫檀盒里的宋版书,米老爷随身带走。因为当时走得太匆忙,米老爷来藏书楼取出紫檀盒,见红绸包裹好好的,并没打开看,便把紫檀盒打了包。 决定与白天云一起到上海滩闯荡,庄致远立下的壮士一去,不成功誓不返的决心,为了不至于走投无路,他就把书贴身绑在了胸口。换句话说,有了这本书,他就有了底气。 这件事他做得极为隐秘,连白天云也没有事先告知。 听了庄致远的解释,白天云的心才大定,对大哥的深谋远虑更加佩服,也为未来充满了更大信心。 但是,虽然理论讲,这本宋版书值九十三俩黄金,但要贴现,仍然有几分难度,其一,并不是什么人都认货;其二,识货的人,并不是什么人都出得起价;其三,他们在上海俩眼一抹黑,不知该怎样去找家。要知道,价值九十三俩黄金的宝贝,已足够诱发出人谋财害命的贪欲,一不小心,轻者丢掉宝贝一无所有,重者很可能命丧黄泉。 俩人反复商量,决定为了保险,先去当铺试试。在他们看来,当铺是公开经营的店家,总得讲点诚信,最不济,也只是巧取,而不会公开强夺。再就是,这本书究竟能不能值九十三俩黄金,他们心里仍然有些不踏实。 “当铺的人眼睛最毒,只要他开价值五十俩,这书就绝对值九十三俩。”白天云说。 “不,只要他说值二十俩,即使说值十俩,就足够证明这书的价值了。”庄致远说。 于是,俩人就沿着街道行走,一面让眼睛享受上海滩的新奇,一面寻找当铺。 第4章 第一天,他们走了整整一天却没找到当铺,但上海滩的花花世界给他们的心灵以飓风般的冲激。夜里他们随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象乞丐般躺下。这一夜,俩人都没能入睡,激动地畅谈心中的感受,倾述他们一定要在上海滩成就一番伟业的决心。 第二天,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家当铺,俩人一阵激动,快步向当铺走去,刚走到门口,庄致远忽然加快了脚步象经过的行人一样,走过了当铺的门,在街道转弯处停下。 “怎么不进去了呢?”白天云跟上诧异地问。 “刚才我瞟了一眼,当铺里没有其他客人,阴森森的。我想等有了其他顾客进去后,我才跟进去。”庄致远解释道,眼睛一直看着当铺门口。 “青天白日,又是当街,街上人不人往,不至于出什么事吧?” “我们输不起,小心没大错,不管什么时候,都得留条退路。一会儿我进去,你留在外面,以防万一。从华金亭居然让人把我们丢进江里,我就得答出了越是道貌岸然的人,越可能心狠手毒卑鄙无耻的结论。” 俩人站在街角等了小半天,才看见有个中年男人进当铺,庄致远立即快步跟了进去。 第一章 远洋邮轮(2) 当铺里的整个色调灰黑暗淡,飘浮着一种古旧的霉气,柜台密封部份有半人高,上面部份用三指宽的木条与三指宽的空隙交替形成,直接到顶。一个身穿青玄长衫干瘦如柴戴着眼镜的老者坐在柜台里。先进去的男人是来赎当物的,很快就办好,拿着赎回的当物匆匆出了门。给了站在旁边的庄致远这家有诚信的当铺店的感觉,他这才站到窗口前,小心翼翼取出书递了进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者。 “这是本宋版书。”庄致远说,心里紧张到了极点,他长到今天,还从没这样紧张过,他感到自己的声音都似乎有些发颤。 “一本破书,不值钱。”老者翻了翻书,声音干涩说,并很随意把书丢给庄致远。 “你再看看,好吗?真是比黄金还贵的宋版书。”庄致远忽然不紧张了,平静地说。 老者接过书,仔细打量了庄致远一番,才装模作样审看书,然后说:“小兄弟,你这本书真不值钱,丢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捡,这种废物没法当。” 这次老者并没把书还给庄致远,而是漫不经心压在手掌下。 “小兄弟,我看你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了吧?”老者换了种怜悯的口气说,接着摸出一张钞票去。“拿去买点吃的,今后再也不要干这种骗人的把戏了。” 庄致远立即露出阴谋得逞的满意神态接过老者递来的钞票,好象他确实就是来骗点小钱似的。 “走吧。”老者慈祥地挥挥左手,右手仍然压着书。 “那是什么?”庄致远装出欲走的样子,忽然指着老者的身后问。老者以为这穷小子已经上当,放松了警惕,回了下头,压住书的右手也下意识松开,庄致远立即迅如脱兔般夺回书,丢下那张钞票出了当铺。 其实,当老者第一次接过书时,庄致远就发现老者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道惊讶的亮光,已对老者产生了警觉。老者第一次把书丢给他时,他就察觉到了老者的不良意图,但为了更有把握,他又再试了老者一次。 出门后,庄致远给白天云打个的手式,他们在古镇合作多年,早就配合默契,一个眼神,一个手式,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庄致远在前面走,白天云并没马上去与他会合,而继续盯着当铺,果然,庄致远刚出门,当铺内就跟出了一个青衣劲装的汉子跟缀在庄致远的后面。白天云立即跟了汉子后面,对庄致远对危险的敏感大为佩服。 庄致远回头得到得到白天云的暗示后,有意选择进了几乎没有行人的小弄堂。虽然俩人还是半大孩子,对付一个成年人,只要不是身怀绝技的武功高手,他们足足有余,何况还是有心算计无心。 汉子见弄堂无人,快步追上从后面抓庄致远:“小赤佬,把书交出来!” 庄致远一扭身,飞起一脚,踢在汉子的命根子,痛得汉子吱牙裂嘴,立即弯腰捂住。白天云从后面跃起,双脚骑绞在汉子脖子,把汉子绞倒在地。庄致远掏出小刀,迅速挑断了汉子的脚筋,俩人立即逃离了现场。 按照当铺干瘦老者判断,庄致远无非是个小偷小摸的小混混,派个专业打手夺书,还不手到擒来。以老者的眼光,庄致远手中的宋版书,是种绝版,价值至少百两黄金以上。没想到偷鸡不成,吃了个哑巴亏,令老者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出个四五十俩黄金,他有把握把书骗到手。 后来当庄致远和白天云在上海滩站住脚后才知道,这家当铺也是华金亭名下的,但因老者因自己判断失误,没敢声张,华金亭和胡九龙才不知道,否则,把这事与凿船联系起来,华金亭必定动用各种势力,挖地三尺,上海滩就根本没有他们的立锥之地。 虽然有惊无险,书没能换成现钱,却使他们更加相信此书的价值。但第一次尝试就遇到这种黑店,怎么把书换成现钱,他们感到万分头痛。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再这样下去,他们就真会走投无路了。 最后,白天云提议,不如到大学去试试。 也许他们本就是应劫而生的俊杰,挫折之后必定是幸运。他们去大学找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个贵人,当然,也是他们的眼力好。他们守候在大学门口,观察进进出出的学生和各色人物,终于看来一辆黄包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风度翩翩的中年人。 庄致远和白天云几乎同时看好了此人,这次是由白天云出面。 中年人叫叶宗元,曾留学日本,后在美国获得了博士学位,参加了革命党,现是市政府的高官,今天是来拜见自己早年的恩师。 “先生,这本书不知你是否有兴趣看看。”白天云拦在叶宗元面前,神秘兮兮地说。 “哦,同学,什么书?”叶宗元把白天云当成学生,温和地问。 白天云左右看了看,把书奉上。 叶宗元认真翻看了几页,脸上露出惊讶神色,并脱口冒出俩个字:“国宝。”然后合上书,诧异而警惕地打量白天云:“这书——” “手头有些紧——”白天云有些羞涩地说。 叶宗元叹息地摇摇头,忽然严肃地问:“你是怎么得来的?” “祖传下来的。”白天云坦然回答。 “祖传?”叶宗元不相信地应了声,怀疑是赃物,白天云的衣作打扮,都不象是书香门弟或大户人家的败家子。叶宗元盯着白天云忽然问:“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是谁的诗?” “唐,王知焕。”白天云脱口道。 “射人先身马,擒贼先擒王。” “唐,杜甫。”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 “亚圣,孟子。”已明白对方意图的白天云抢着回答,然后羞愧地说:“家道败落,难以维持生计,实在是愧对祖先。” 叶宗元皱眉凝思片刻后问:“你准备开什么价?” “一页一俩金,九十三页,九十三俩。”白天云从容道。 叶宗元下意识点了下头,又露出为难之色,想了想说:“你先不要急于出手,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个地方,我给你一个答复,可以吗?” 白天云答应后,叶宗元匆匆走了。 庄致远与白天云仔细研判整个过程后,认为对方不象在设陷阱,但为了防备万一,第二天让白天云不带书去见面。 第二天在约定时间,叶宗元准时出现,庄致远没让白天云立即上前,而细心观察,直到没发现异样,才让白天云出了面。 叶宗元虽是政府高官,但是个为振兴民族的理想主义者,为官十分清廉,根本一下子拿不出九十三黄金的现钱,费尽了努力,才凑合足五十四俩,远远不够公平购买此书。但他知道,如果他不赴约,一是信于人,二是此本国宝级的宋版书的命运很难设想,所以他仍然准时来了。 与白天云见面后,叶宗元先递了自己的名片,见白天云看名片后神色立即变得警惕,急忙极诚恳解释:“告诉你我的身份,并不是为了威吓你,请你放心。九十三俩黄金,对我来说,是个大数目,一下子很难凑足,但一来我不想与此书失之交臂,二来上海滩鱼龙杂混,此书在你手中,随时都可能有不测,因此想与你打个商量。” “你说吧,我听着。”白天云沉稳地说,他对叶宗元极有好感。 “我只凑了五十四俩,如果你信得过我,你们把值五十四俩黄金的银票拿去先解你的烧眉之急,书交给我代管。有俩个办法,一是待你有了钱,再把书赎回;二是我继续筹款,你过段时间来取。” 白天云作不了主,只好去与庄致远商量。庄致远听后,立即表示同意,认为一次拿到五十四俩黄金的现钱,已很不容易。当白天云接过书欲去与叶宗元交易时,庄致远又喊住他说:“我们刚来上海滩就与政府高官有了联系,等于天上掉下馅饼,刚脆把事做漂亮,五十四俩成交,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求着这姓叶的。” 就这样,庄致远和白天云有了第一笔令他们在上海滩立足的资本,然后想法与英国的丝商詹姆斯建立联系,开始了他们风生水起的生意。但直到白天云英国皇家警官学校读书,他们没找过叶宗元帮过一次忙,也再也没与叶宗元有过什么联系。 经过五年多在生意场的打拼,他们有了自己的公司自己的企业,但与华金亭这类大亨相比,还微不足道,离他们的理想,更是遥不可及。 第5章 虽然他们的目标是华金亭,但一直小心翼翼隐藏在心底,不敢有丝毫暴露。此刻的华金亭,正处于权势的颠峰,凡是向他挑战者,都死无葬身之地。 庄致远悉心研究了华金亭的成功,认为靠这样按部就班的生意,他们永远达不到他们期待的成功,要真想在上海滩叱咤风云,必须拥有俩样东西,一是权,一是势,只要有了权势,钱财就会滚滚而来。 就这样,庄致远通过詹姆斯,花了一笔钱,让白天云进了英国皇家警官学院。 第二章相遇不识(1) 回想往事,迎风站在船舷的白天云心潮澎湃。 临行前的当晚,庄致远与他饮酒话别,豪壮地对他说:“兄弟,好好学,待你学成归来之日,就是你我俩兄弟在上海滩龙腾虎跃之时,什么华金亭,什么胡九龙,通通得把他们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 “大哥,我走后,你可得更加小心。”白天云也激动道。 “放心吧,大哥我会不显山不露水积聚力量,不到有足够力量,绝不会轻举妄动。” 对庄致远的深谋远虑和隐忍之力,白天云充满着极大信心。自从在上海滩开始了创业,庄致远就提出,要以无故加之而不怒,骤然临之而不惊来锻炼自己和白天云的心性,几年时间就磨去了年少的烦躁和冲动,庄致远变得深沉,如口看不见底的深井;白天云则显得沉稳,脸上时常挂着微笑。 尽管随着生意一天天做大,每走一步,他们仍然谨小慎微,十分低调,上海滩灯红酒绿的风流场所,除了生意需要,很难看到他们的身影。但这晚俩人都有了几分酒意之后,庄致远忽然提议去青楼彻底放纵一次,使他们完成了男孩到男人的最后转变。 当他们从青楼出来后,庄致远问白天云有什么感受。 白天云回答:“激动、慌张、迷糊,象在做梦,但现在我心依旧。” “我也一样。”庄致远说。“知道我为什么心血来潮,要与你到青楼荒唐一次吗?” “只有经历过女人,才能成为真正的男人。”白天云淡然道。 “还有一个原因。”庄致远脸上闪过一丝诡异。“西方女人妖艳放荡,希望你拿得起放得下,即使有艳遇,也不要沉迷其中,女人,就是这么回事了。”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白天云忽然明白了庄致远的意图。 第一天,白天云上船之前,庄致远把一张照片塞进他手里:“这个,你带上吧。” 这是詹姆斯在当年米家后花园替他们拍摄的,定格记载他们在古镇岁月的惟一一张照片。俩个赤身裸体的小男孩,一左一右抱着虎型太湖石的头,背景是满池的荷叶。当年詹姆斯把照片给他们后,他们不知多少次头碰头地喜滋滋欣赏,当着珍宝。尽管白天云非常想拥有这张照片,但庄致远是兄,他是弟,照片自然由庄致远保管。从古镇躲在华金亭船队潜来上海,庄致远只带了俩样东西,一个是确保了他们生存立足的宋版书,一个就是这张在他们生命中具有无与伦比地位的照片。 庄致远的良苦用心,白天云心领神会。 白天云在英国苦读期间,只要看见这张照片,心里就会充满着力量,想到大哥还在上海盼待自己学成归来,想到未来等待的也许是血腥残酷,他的学习就更加刻苦。 如果说照片给他的是力量和奋斗的源泉,那么米佳妮送他的翠玉挂件,就是盘桓他心间的温馨。在米佳妮送他时,这种感觉还比较淡,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翠玉挂件在他心中的温馨感,越来越浓郁,特别是去青楼体验什么是女人之后,每次梦遗,那个令他欲仙欲死的看不清长象面容的女人,他心中的感觉,就是米佳妮。每次梦遗醒来时,他的一只手必定是握住胸前的翠玉挂件。 白天云在学习上的出类拨萃和他东方男人俊雅神秘的气质,很能吸引金发女郎的兴趣。一次应邀詹姆斯的舞会,一个贵族少妇疯狂迷恋上了他,少妇比白天云大了近十岁,又生过三个孩子,但因养尊处优,保持着连少女都会羡慕的身材容颜,细腰怒胸,妩媚性感,艳光四射,对男人充满着强烈的诱惑。在那次舞会上,白天云就发现,参加舞会的男人,包括詹姆斯,落在那贵妇人身上的眼光,几乎都充满着毫不掩饰的强烈欲望。 詹姆斯以主人身份邀请贵妇人跳了一曲舞后,便怂恿白天云去邀请贵妇人。 “这么多男士众星捧月般围着她,都想邀请她,我去不是自讨没趣吗?”白天云知道这个叫丽达的贵妇人是詹姆斯这个舞会的主宾,詹姆斯举办这个舞会,就要目的就是为了巴结她,白天云还隐隐约约感到,詹姆斯存有勾引她的意图。 “她刚还向我问起你,看样子对你很感兴趣。”詹姆斯领着白天云向丽达走去。 白天云发现丽达见他们走去,立即拒绝了几个男士的邀请,充满欣赏和意味深长的眼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他感到了一丝不自然。 “夫人,我这位东方朋友想邀请您共舞一曲。”詹姆斯把白天云推到丽达面前。 白天云已作好了被拒绝的思想准备,没想到丽达居然主动向他伸出了手,他只好轻握住丽达的手,进了舞池。丽达身高与白天云相当,在跳舞时,她被握住的小手指暗示性地在白天云的掌心划动,怒突的半裸而白得耀眼的乳胸不断若即若离与白天云的胸接触,流波溢彩的眼睛一直停留在白天云的脸上。 “你很紧张?”丽达柔声问。 “嗯。”白天云应了一声,不敢与她的眼睛正面接触,他已经感受到了周围不少妒忌的眼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而且丽达的暧昧举动,已令他心慌意乱。 “我喜欢东方,喜欢你们东方男人身上的神秘味道。”丽达又充满着暗示地说。 “谢谢。”白天云绅士地应道。 “明天,欢迎你和詹姆斯先生一起,到我的庄园作客。” “谢谢。”白天云仍然简单回答。 “你一定要来,我在庄园等你。” 直到舞曲结束,白天云才如释负重,感到贴身的衬衣几乎快湿透了。 “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你走桃花运了。”詹姆斯艳羡地说。“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她的家族,是个势力很大的大家族,她父亲曾是东印度公司总裁,赚足了亿万家财再回国从政,现在是上议院权势很大的议员。她在印度出生,后跟着父亲回来。她丈夫是个世袭贵族,年前,在她父亲运作下,替她丈夫谋得了一个肥缺,出任东印度公司执行董事,已经去上任了三个多月,她暂时寡居在家,等她丈夫在印度安顿好后,也会跟去印度。你如果让她满意了,你立即就会身价百倍。不管你今后是想留在英国发展,还是要回中国,只要有她关照,你就前途无量。” 白天云只苦笑笑,一句话也没说。 第二天傍晚,詹姆斯驾车与白天云一起去丽达的庄园。 “打起点精神来,怎么象要上绞刑架一样?”詹姆斯见坐在旁边的白天云一付沮丧样子,有些奇怪不解地说。“她是个不知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大美人,这样邀请你作客,意图已经非常明显,连我都羡慕的要死,你却提不起精神,真令人想不通。” 白天云沉默不语。 “莫非你是害怕惹上什么麻烦?”詹姆斯问,他巴结丽达,贪慕她的美色,企图一亲芳泽,是一个原因。对他来,能上丽达这样贵妇人的床,满足的不是性欲,而是男人的虚荣心。但更主要的是,他想通过丽达与她出任东印度公司执行董事的丈夫建立生意上的联系,以求牟取暴利。尽管自己上不了丽达的床,但丽达看上了与自己关系非同一般的白天云,他成了牵线搭桥的中间。一旦丽达与白天云勾搭成奸后,必定会给他这个知情人回报,因此他非常乐于促成。“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什么,贵妇人偷情,是个公开的秘密。即使丈夫在身边,也时常发生,何况她丈夫远在印度。你们中国有句话,人不风流枉少年,上天降下的幸运,即时行乐吧。” “人家也许根本没你说得那种意思,而是对我这个东方中国人产生了一点兴趣。”白天云淡淡地说。 “确实如此。”詹姆斯说。“同种同族人,她见多了,已不觉得新鲜,你最大的优势就是因为你是东方的中国人。追求新奇,是贵妇们的一个特点。而且,你有着对西方人来说,中国人的神秘感,又没有一般中国人的卑微,所以你对她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白天云又沉默不语。 他在心里想,如果大哥遇到这种艳事,会作出什么选择呢? 按照庄致远为求成功,不择一切手段的性格,一定会牢牢把握住这个机会。有着强势力的英国贵族作后盾,他们在上海滩即将展开的与华金亭的较量,必定会顺利许多。 但白天云却有俩个心理障碍,这倒不是因为怕对不起米佳妮,此刻他对米佳妮的感情,还谈不上是爱情,最多是种温馨的记忆,他的心理障碍其一是年龄的差距。丽达大了他近十岁,又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尽管仍然美艳如花,性感妩媚,但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很深的白天云,却感有种乱伦般的荒唐。而且他有种感觉,认为丽达骨子里根本瞧不起中国人,只是把他当着一个新奇的性工具,玩腻了,弃之如履。被一个女人当着性具玩弄,他的自尊接受不了。其二是听了詹姆斯对丽达家庭背景的介绍,他在心的深处升起了一种憎恨。 第6章 白天云已经知道,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就是向中国贩运鸦片,最终引发出了烙在整个中华民族心灵上耻辱的鸦片战争的罪魁祸首。白天云在英国刻苦学习的动力,表面上还是为了回去与大哥庄致远并肩争霸上海滩,但骨子里已不知不觉潜入了为中华的崛起和民族的复兴。 基于这俩个心理障碍,白天云对丽达有着强烈的排斥情绪,但想到大哥庄致远绝不会轻易放弃这种机会,他决定即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 第二章相遇不识(2) 庄园建在郊外一个清波荡漾的湖畔,看不出有多大面积,进庄园大门后,轿车又在林荫道上开了一段时间,从车窗看出去,周围的花草都经过精心整修,到处鸟语花香,即使还坐在车上,一种清爽怡人的感觉扑面而来。 一座石砌的古堡,凝重地屹立在湖边,一条木质栈桥使湖水与古堡相连,栈桥延伸入湖面约十数米,尽头有一凉亭,丽达与女佣正在凉亭休闲。 詹姆斯在古堡前停车,领着白天云向凉亭走去。 “记住,征服女人心最快最有效的捷径,是先征服她的身体。”在踏上栈桥之前,詹姆斯低声叮嘱白天云,白天云还在体味他的话时,他又淫猥地加上一句:“*通往心灵的距离最短。” 白天云的脸立即泛起一阵红潮,偷偷向凉亭的女人看去,生怕她们听见。 看见他们上了栈桥,女佣向他们走来,丽达则把视线投向湖心。 “白先生,夫人在等你。”女佣在栈桥迎住他们,对白天云说,声音柔柔的,充满着暧昧。然后女佣又转向詹姆斯,意味深长道:“詹姆斯先生,你——” 詹姆斯立即领会了女佣传达的丽达的意思,拍拍白天云的肩说:“天云,你去吧,我还有点生意上的事要急着去处理,到时我再来接你。” “夫人会派车送白先生的。”女佣急忙说。 詹姆斯悻悻地下了栈桥,白天云感到十分尴尬,硬着头皮跟着女佣进了凉亭。 “我这里美吗?”待女佣为白天云上茶离去后,丽达眼看着湖面问。 “美。湖光山色,宁静幽深。”白天云感慨地回答。 “我呢?”丽达忽然盯着他问,蓝色的眼珠闪动着波光。 “更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仿佛画中人。”白天云由衷地说,此刻他确实似乎产生了某种错觉,眼前这位美艳的异国少妇,仿佛是个深藏闺中的淑女。此刻的丽达,居然没有了舞会上的那种高贵的艳丽和逼人的性感,却多了份天使般的纯静和安宁。梗在白天云心间的年龄障碍不知不觉淡化了。 “我醉了,白先生,你怎么能想出这样令女人迷醉的话语?”丽达被他夸得心花怒放,巧笑盈盈看着白天云问。 于是白天云解释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来历。 “哦,神秘的东方,奇妙的东方。”丽达神往地赞道。“我一定要去亲自见识。” “我想冒昧问一句,夫人有众多的追求者,为何对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中国穷小子产生了兴趣?”白天云忽然直截了当提出了内心的疑虑。 “一句话,一个伟人的一句话。”丽达答道,见白天云斯待她说下去,接着说:“曾让整个欧洲淡虎色变的法国皇帝拿破仑曾说,中国是头沉睡的狮子。当我听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对中国充满了无限向往。我曾无数次听父辈用鄙夷而不屑一顾的语气谈起中国,把你们称为东亚病夫,但拿破仑的这句话,却令我震撼了。中国该是个多么神奇的国度!拿破仑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说的。” “可惜,中国还在沉睡。”白天云黯然道。 “不,从你身上,我似乎已经看到中国这头雄狮正在苏醒。”丽达看向白天云的眼中,已流动着似水的柔情,接着动情地说。“昨天的舞会上,无意中看见与众不同的你时,我忽然感到心仿佛悸动了一下,从詹姆斯嘴里得知,你是中国人,我立即联想到苏醒的雄狮。后来与你跳舞,你紧张拘谨,我也如同少女时第一次与情人幽会,心乱跳个不停,还浑身发热发软。我不知道是你身上强健的青春气息在吸引我,还是正在苏醒的中国在吸引,所以我安排了这次幽会。” “现在呢?”白天云脱口问道,他的第二个心理障碍也消除了。 白天云没想到,丽达回答他的是热吻。 出国前在青楼让妓女帮他完成了男孩到男人的转变,但他并没吻过那妓女,所以这应该是他的初吻。当丽达丰柔的唇贴在他唇上时,他脑子出现瞬间的空白,嘴唇僵硬生涩,但片刻之后,他很快就体会到了美妙,特别当丽达的舌滑进他嘴里后,他也忘情地投入了。 这是一个天昏地暗令人窒息的狂吻!刚才还如淑女的丽达,象燃烧的火,越来越疯狂,不但在狂吻中扒去了白天云的上衣,接着又解他的裤带。 “这里,不行。”白天云保留着一丝列残存的理智,推开她说。 “我要你,这里没人。”丽达喘息着,很快就变得一丝不挂扑在白天云的身上。 虽消除了排斥丽达的心理障碍,但此时此刻,可说是光天化日,尽管已经在英国呆了快三年,接受了西方的不少观念,白天云仍没开放在露天与女人做爱程度。他想让丽达停止,回到房再继续进行,但丽达已被欲火疯狂了。她的娇喘呻吟,她的亲吻挤压,最要命的是她已经握住了他的坚挺欲裂的命根子,白天云终于也放纵了自己。 偷情本就刺激,野外更加刺激,他们一次次攀上了极乐的高峰。 从此,白天云成了丽达的秘密情人,每个星期天都被丽达接去庄园幽会。两个月后,丽达去了印度,临走之前,他们又疯狂做了整整一夜的爱。丽达问他有什么需要她帮助,他什么要求也没提。丽达很是感动。 与丽达的这段经历,对白天云来说,是愉快的,丽达做爱时的疯狂投入,使他体会了真正的性,丽达羊脂白玉般的身体,甚至令他有些沉迷。不过,丽达走后,他的心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偶尔回味,他发现自己的心灵仍然没有被触动。 女王号邮轮在大海上航行了一个多月,如烟的往事一幕幕在白天云脑海里闪现,人生就如此多姿多彩,但他知道,这才仅仅是他人生旅途的序曲,他相信,不可预知的未来,等待他的将是更加的精彩。 今天是女王号邮轮到达终点港上海前的最后一次中途停靠。 名古屋是岛国日本的古城,离上海港只有几天的航程。 邮轮的目的港虽是上海,但在名古屋下船的人很多,足有三分之一。从名古屋上船去上海的人也很多。因此,码头上人很多,到港与上船的人,接港与送港的人,形成了一幅幅动人的画面。白天云站在船舷观看,想象着到上海港时,与大哥庄致远相逢的情景。 码头上一对拥抱吻别的男女引起了白天云的特别注意,那个时代,即使在日本,男女在公开场合拥抱吻别,也有一些惊世骇俗,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白天云判断,这对男女八成受过西方教育,或者在西方生活过。远远看去,男的一身雪白西服,戴着鸭舌帽,身材显得有些纤细,一付公子哥儿派头;女的娇巧玲珑,一身和服。 当白衣西服男子提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经过舷梯上邮轮时,白天云发现有俩个男子紧跟在他身后,其中一个男子提着行李箱,一个男子居然抱着一个酒坛。白衣男子与和服女子吻别时,这俩男子就站在不远处色迷迷观看。 白衣男子上邮轮后,白天云这才看清楚,他根本不是男人,而是个男装的女子,而且还是个绝色美女。虽身着男装,她并没刻意掩饰自己的性别,丰挺的胸十分明显,这反而使她更添了几分诱人的魅力。白天云这才明白为什么俩个跟在她后的男人,眼光一直色迷迷盯着她浑圆微翘屁股。 经过较窄的船舷时,跟在男装女子身后的男人装着被人推挤,扑撞在女子身上,双手还伸出环抱在女子胸前,俩手正好捂住女子双乳,女子惊叫着挣脱,脱口叫骂:“流氓!”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碰不得?”男子一付无赖样子。 “你——”男装女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涨红了脸。 “三爷,你看他脸一红,到还真象个娘们,细皮嫩肉的。”抱着酒坛的男子说。 “让三爷摸摸。”被称三爷的男人伸手欲摸男装女子脸。 白天云实在看不下去,闪身过去,一把抓住被称三爷伸出的手,冷冷地说:“先生,你过份了,请自重。” 三爷用劲一扭,欲挣脱被抓的手,但没想到不但没挣脱,白天云一用劲,他的手如断裂般痛得他惨叫了一声。他本想在挣脱手的同时,一脚踢向白天云的下阴部,但脚还没抬起,白天云抓住他手一甩,他便倒在身后抱着酒坛的男子身上,吓得后面的男子惊恐地护住酒坛。 “快去你的船仓吧。”白天云温和地对女子说。 “谢谢。”女子看了他一眼,匆匆走了。 白天云转身平和地看着正对他怒视的俩男子,他的目光虽然平和,但整个身上透出一种凛然之气,俩个男人一阵心虚,没敢继续纠缠。 “算你狠,到了上海,会有你好看。”被称三爷的男人丢下一句,与抱酒坛男子走了。他已打定主意,到了上海码头,他定会叫眼前这人出不了码头。 男装女子不是与白天云分别了快十年的米佳妮,她虽然感到白天云有几分眼熟,但还没把他与十年前那个不到十六岁的少年联系起来。 第7章 而白天云更没认出她,毕竟分手时,米佳妮才十二岁,是个黄毛丫头。女大十八变,米佳妮已长成一个绝色美女,他白天云根本无法认出她来。他出手相助,纯粹是一种路见不平的仗义。 米佳妮从小跟着庄致远和白天云这俩个顽皮男孩玩,养成了喜欢穿男装的习惯。尽管在美国已经生活了近十年,但庄致远和白天云在她的记忆中留下的刻痕很深,特别是白天云,在她心中总有那么一份无名的牵挂。大学毕业后,她在美国已经联系好了工作,到一家报社当记者,她想在正式上班之前,回一趟中国,希望能与庄致远和白天云见上一面。 在名古屋与她吻别的日本女孩叫良子,是她在美国的大学同学,所以她先到良子家,在良子陪同下,在日本玩了十来天。 虽然在同一条船,白天云与米佳妮又相遇了,但却并不相识。到达上海港之前的这几天,他们还见了俩面,都是在餐厅,只简单聊了几句,没深谈。 第三章码头风波(1) 这天夕阳西下时,女王号邮轮到达了上海港。 秋日斜阳残存的光圈,像金色的菊花漂浮在西天,把江水染上清亮亮的金色。 鸣着直冲云霄的汽笛,女王号邮轮缓缓靠向码头。码头上挤满了来接亲朋好友的人群。 白天云早就收拾准备好了行李,激动地站在船舷,举目向码头看去,在人群中寻找比亲兄弟还亲的大哥庄致远。邮轮刚一靠岸,他就看见了人群中庄致远,庄致远也看见了邮轮上的他,他们仿佛心灵相通,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对方在场,立即就会感应得到。或者,他们身上都有种特殊气质,在人群中总是鹤立鸡群,特别显眼夺目,容易发现。 激动的人们通常都会喜形于色,船上的人与码头的人,凡是看见了亲友的人,几乎都在挥手呼喊,但白天云和庄致远却没有什么特殊表现,都凝立不动,静静地看着对方。他们的激动就像水,热到了极点便化着蒸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冷到了极点,就凝聚成了冰,再也没有波浪起伏。 “表哥——”不知什么时候,米佳妮出现在白天云的旁边,激动地向码头挥手呼喊。也许穿男装上船时令她尴尬的遭遇,她已经换上了洋气时尚的女装,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活力。 在船上餐厅,白天云已得知米佳妮这是离国十年后第一次回来,米佳妮认不出他,也应该认不出庄致远,所以当听见米佳妮挥手叫表哥时,他根本没与庄致远联系起来。 白天云从庄致远身上收回视线,扭头看了看米佳妮,微笑着问:“见到亲人啦?” “我表哥,我们全家都迁去了美国,国内就剩下表哥。”米佳妮笑着回答,她对身边这个儒雅中透着锐气的年轻男子很有好感,在船上餐厅遇见,都没深聊下去,一是她临行前父母反复警告,社会很复杂,知人知面不知心,对陌生男人一定要特别警惕,以免上当受骗;二是白天云也没流露出要与她深谈的意图,仅客气礼节性地与她寒喧了几句。 其实,作男装的米佳妮给白天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般来说,穿制服的女人对男人有种独特的风情,穿制衣的美女,更是充满着一种神秘诱惑。女人穿男装,又没刻意掩饰其女性的特征,也能产生相同的效果,何况米佳妮是难得一见的美女。 白天云没对她表现出特别的热情,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他怕引起她的反感。更主要的是,他除了与丽达的那段按照他的传统观念,算是不伦之恋的充满着情欲的交往,他还缺乏与女性打交道的经验。 “你没有人来接?”米佳妮见白天云的神色平和,关心地问道。 “我哥已经来了。”白天云的语气仍然让人感不到一丝兴奋激动。 米佳妮见状心想,他同他哥的感情绝不会太好,否则他不可能这样平静。这时船上的人开始提着行李从船舷下船,米佳妮对白天云说:“下船了。”说着,提着行李箱汇入了下船的人流。白天云扭头冲着早就候在他们身边的何三笑了笑,然后跟在了米佳妮的旁边。 与米佳妮站在船舷时,他早就感到有俩道阴毒的眼光落在他和米佳妮的身上,意识到这俩个居心不良的男人,还贼心不死,所以,他跟在米佳妮身后,暗中保护着她。 事实上何三确实打着如意算盘。他是九龙帮核心骨干。在富商华金亭扶持下,九龙帮二十年前一成立,就在上海滩争得了一席之地。后胡九龙暗杀了上海商会前任会长,接着又暗杀了另几个有实力竞争会长的富商,使华金亭稳稳坐上了商会会长宝座。华金亭当上商会会长后,九龙帮的势力随之迅速扩大,几场火拼下来,血洗了另俩个与九龙帮实力相当的帮会,目前在上海滩已是一家独大,其它小帮会,全都惟九龙帮马首是瞻。 非礼米佳妮,在白天云手上吃了亏,因只带了一个打手,又见白天云不是善主,何三只好忍气吞声,但这口恶气,只要船一靠岸,他一定会出,连本带利找回来。在上海滩,只要提到他何三爷的大名,几乎是畅通无阻,除了帮里的几个大哥,他还没有怕过什么人。 他早已看见师爷麻廷贵领着几个保镖站在码头的人群中,所以,他们已经有恃无恐,白天云扭头看他时,她恶狠狠地迎住了他的目光。见白天云与已换上女装的米佳妮开始下船,急忙紧紧跟上。他已经想好,上岸后便把绑架白天云和米佳妮,先把白天云痛打一顿,出口恶,再装进麻袋丢进黄埔江。这是九龙帮成立时就定下的宗旨,对敌人必须毫不留情,一定要斩草除根,绝不留任何隐患。至于那个洋味十足的美女,他知道,他已经无缘享受,得孝敬给帮主胡九龙。 正当旅客们开始上岸时,忽然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俩辆警车呼啸而来,码头上接港的人吓得纷纷躲闪。但仍然有人凝立不动,一是庄致远和他的助手元大畏;一是九龙帮师爷麻廷贵和一干凶神恶煞的打手。不过,庄致远冷眼旁观的镇定,麻廷贵则皱了眉头。 警车在码头还没停稳,荷枪实弹的警员们就迅即跳下车,跑步到邮轮舷梯与码头连接处站成了俩排,接着,俩个年轻警官龙行虎步走到舷梯口。 “老板,姜局长亲临,看来事不小。”元大畏低声对庄致远说。 “有好戏看了,注意观察。”庄致远有些幸灾乐祸地说。看见麻廷贵出现在码头,他就已经意识到今天不会平常,据他了解,麻廷贵虽仅是九龙帮的师爷,但却是实权人物,连帮主胡九龙也要让他三分,实际上九龙帮的许多大动作,几乎全是麻廷贵策划的。 庄致远眼睛看着警局局长姜青松,眼角余光却瞟着麻廷贵。他看见姜青松的眼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了麻廷贵,麻廷贵虽故着镇定,但他看得出,麻廷贵其实已很紧张,麻廷贵的脸颊在姜青松眼光下隐隐抽动了几下。 “师爷,你看——”当姜青松的眼光转向邮轮后,九龙帮头号杀手柳七低声问。 “沉住气再看看。”麻廷贵说。他也发现了人群中镇定如山的庄致远,不过他根本没有多想,在目前的上海滩,只要是个人物,他都基本上心中有数。 直到现在,不显山不露水的庄致远不过是个普通的商人,根本没对什么人造过威胁,也没让什么人感到他有什么潜在威胁。 警察排出如此杀气腾腾的架势,胆小的人早吓得脚发软,能躲几乎都躲得远远的,但船上的旅客,却躲不了,必须正面与警察接触。他们在警察虎视眈眈目光下,小心翼翼从舷梯上到岸,全都会不由自主停住步,等站在姜青松旁边的年轻警官项冲挥手,才会继续前走,但直到走离了警察的警戒线,才会如释负重加快脚步,逃似的离开。 白天云是英国皇家警察学校高才生,警察的行动,他有种天然的亲切感。他看见站在舷梯口的警察几乎没拦下一人检查,也没查问过一人,立即明白这次警察的行动一定有明确的目标。米佳妮在美国读的是新闻,即将从事的职业又是记者,警察的举动也引起了她莫大的兴趣她后头看了跟在身后的白天云一眼,信步迈上了岸。 何三和抱着酒坛的手下紧跟在白天云后面,见米佳妮上了岸,白天云也上了岸,抱酒坛的手下有些犹豫,何三捅了他腰一下,又向前面的米佳妮示意了一下,抱酒坛的手下才跟在白天云后面上了岸。 他们四人一上岸,立即就被年轻警官项冲拦住。 “对不起,请把你们的行李箱打开。”项冲说。 米佳妮正想责问为何独独要开她的箱检查,白天云微笑着对她说:“你看,他们俩个象不象我们的跟班?” 米佳妮顺着他视线看去,果然发现跟在他们后面的何三和抱酒坛的男人确有几分象他们的跟班。其实,白天云并不知道,何三在上海滩大名鼎鼎,早在警局黑名单,警察这次行动就是针对他来的。但有一点白天云判断正确,拦下他和米佳妮,确认为他们与何三有关联。警局得到可靠情报,何三这次去日本,将携带鸦片样品回来,他们把西装革履的白天云和洋气的米佳妮当成了来与九龙帮洽谈生意的日本人。 白天云和米佳妮的行李自然不会有违禁的鸦片样品,奇怪的是,警察在何三的行李箱里也一无所获。 接港人群中的庄致远眼角余光一直锁定着麻廷贵,他发现警察一无所获后,麻廷贵深深吸了口气,而且准备上前与警察交涉,但看见项冲在关注酒坛,又止了步。 第8章 “这里面是什么?”项冲指着酒坛问。 “桂花酒。”何三答道,又从容对手下说:“打开让警官看看。” 手下把酒坛放在地上,费劲的开了密封的盖,一缕淡淡的桂花香混在酒气中飘逸了出来。 “项警官,我可以走了吗?”何三收起行李箱,有些得意地问项冲。 项冲冷哼一声,把视线投给冷冷站在旁边的姜青松,姜青松皱着眉头,感到了一丝失望。 这时,早已装好行李,提着箱冷眼旁观的白天云摸出了一枚硬币夹在指间用力一弹,酒坛被硬币打破,桂花酒哗哗溅溢了一地。酒坛破碎了,隐藏在酒中密封的鸦片露了出来,立即吸引了项冲和姜青松的视线,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蹲在酒坛前的打手已一个滚翻,滚到还蹲在地装行李的米佳妮处,一手抱住她腰,一手已把小刀横在了她的咽喉,拉着她站了起来。 白天云在弹出硬币时,已有思想准备,但打手反应如此迅速,仍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抢步上前想阻止,仍然慢了一步。几乎同时,何三猛向离得最近的警员撞去,把警员撞进了江里,何三也跟着跃入江中。项冲见状,也跟着跃入江中。 “你不要过来,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鱼死网破。”打手声嘶力竭冲着白天云叫道。 姜青松和项冲已经指挥警员把打手围在了中间,但因打手小刀架在米佳妮咽喉,警员和白天云都不敢轻举妄动,怕把他逼急了,危及米佳妮的生命。 打手挟持着米佳妮后退,前面的警察跟进,后面的警察只好跟退。白天云与姜青松站在一起,生怕姜青松不顾米佳妮安危,发出错误命令,急忙说:“不要冲动,他跑不了。” 姜青松认同地点了点头。 原来,打手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挟持米佳妮的位置,离江最多十来米,只要挟持着往江的方向退去,背后是江,只要警察不敢冒险采取行动,必定会让开,他完全可以拉着米佳妮一同倒进江里,如果他水性好,逃命的可能性十分大。但是,他退的方向却是麻廷贵站在方向,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足智多端的师爷麻廷贵会想法帮助他脱险。 第三章码头风波(2) 本来,码头上接港的人群都自觉不自觉与警察保持了一定距离,事情发生后,人群中出现了短暂混乱,但当打手挟持住米佳妮与警察形成僵持局面后,好观热闹的人们渐渐围了上来,以打手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人群的圆圈。 知道被挟持的人质是庄致远的表妹,元大畏欲挤进人群去助一臂之力,但异常冷静的庄致远却拉了他一下,一起悄悄从人群中退走了。 打手期望麻廷贵想法制造混乱帮助他脱身,麻廷贵却狠狠低声骂了句:“愚蠢!”然后悄悄在柳七耳边说了几句,便带着其他打手离开了现场。麻廷贵与白天云和姜青松的看法一致,打手惟一的生机是黄埔江。 打手挟持着米佳妮一步步往麻廷贵方向退,但迟迟不见动静,心绪已经烦躁起来,眼闪着迷乱的凶光,横在米佳妮咽喉的小刀,已快切破她的皮肤。 “把人质放了,什么都好商量。”白天云急忙说。 打手瞪了白天云一眼,把眼光投向姜青松。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我们知道,你只不过是个随从,一个保镖,只要你与警方合作,将功补过,我们绝对保证你的安全,也不会处罚你。”姜青松说,见打手的神色有所松动,又接着说:“你应该看得出,我们这次行动,并非是盲目的,这说明你们贩罪的举动,早已经被我们掌握,一其负隅顽抗,丢了自己的命,不如——” 姜青松的话还没说完,人群中忽然一道白光一闪,一柄飞刀插进了打手的太阳穴,打手当即一命呜呼。姜青松和白天云同时叫道:“抓凶手!”在打手倒下的同时,白天云已动如脱兔般冲上前,抱住了米佳妮,没让她倒地,然后松开她,向飞刀飞来的方向追去。 突然的变故,围观的近百人轰地散开逃躲,警察们也四散追去,但全都毫无目标,只有白天云眼角余光察觉到飞刀的方向,果然看见一个敏捷的身影在前面飞驰。但白天云没追多久便停了下来,凶手的速度比他快得多,距离越拉越远,他追了几十米后,凶手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凶的能用飞刀准确贯穿打手的太阳穴,显然是个武林高手。 白天云回到事发现场,倒在地的打手已被警察抬上车,送去医院抢救,但他知道,打手已经命绝,神仙也救不活。 惊魂未定的米佳丽蹲在地收拾散了一地的行李,姜青松则站在江边,期待地眺望着江面,仿佛在盼望什么奇迹出现。白天云明白他是在期待跳入江中追何三的警员能有所收获。 仿佛曲终人散,本来热闹的码头此刻已冷冷清清,白天云大感奇怪,大哥庄致远怎么不见了踪影?天塌下来也不会眨下眼的大哥,怎么可能连招呼也不打就这样离去了呢?奇-書∧網他们兄弟俩可是整整四年没见面,大哥曾来信说,盼星星盼月亮般盼学成归来的呀! 白天云蹲下帮助米佳妮捡散了一地的行李,歉意地说:“都是我太大意,让你受惊了。” “我没事的,谢谢。”米佳妮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把行李装进箱。 “你表哥呢?”待米佳妮把行李装好箱站起后,白天云又问。 “不知道。”米佳妮摇摇头。 “要不,我送送你。”白天云真诚地说。 “我想再在这里等等,我相信表哥一定会来。”米佳妮幽幽地说。 这时,姜青松与一身湿淋淋的项冲向他们走了过来。 “是我无能,没追上他。”项冲边走边愧疚地说,他独自从水中出来,姜青松就一句话也没问,令他感到心里十分难受。 “我没有责怪你,项冲。何三是太湖水匪出身,一身绝佳的水性。我还真怕你追上了他,在岸上他不是你的对手,但在水里,恐怕俩个你都制服不了他。”姜青松说。“好在何三是九龙帮的三爷,我们当场缴获了鸦片,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次我看他胡九龙怎么解释。” “局长,你看——”刚走到白天云和米佳妮跟前,项冲忽然惊喜叫道。 姜青松顺着项冲看的方向看去,见庄致远和元大畏一人拖着一只手拖着一个死猪般浑身显透的人走来。他们的直觉告诉他们,那个被拖在地的人是何三。 “表哥——”米佳妮也叫了声,激动地欲跑过去,但见姜青松和项冲跑在了前面,便停住了脚步,又想起自己被挟持,表哥明明地场,却没有出现,分明是对她漠不关心,回头幽幽对白天云说:“我表哥来了。” 白天云也看见了庄致远,见米佳妮叫表哥,还以为她叫得是庄致远身边的人。米佳妮身上丝毫看不到当年那个黄毛丫头的影子,他根本没产生半点联想。于是,他陪着米佳妮慢慢向庄致远来的方向迎去。 其实,庄致远并非不关心米佳妮,即使不在乎他们这层亲戚关系,也会考虑到米佳妮在好兄弟白天云心的份量。但他是个异常理性的人,知道有白天云和众多警察在,多他一个也起不到多少作用。白天云用硬币击破酒坛,他心底暗暗叫好,心想这一枚硬币无疑是最好的投名状,必定引起警局局长姜青松的特别注意,更方便实行他谋划以久的计划。 打手挟持米佳妮,何三乘机跳水潜逃,庄致远对九龙帮的人有如此高的应变能力大为赞赏,显然,九龙帮能一统上海滩黑道,也确有其实力。白天云已用一枚硬币向姜青松作了自我介绍,他也得要有所表现。白天云这一回来,他将拉开争霸上海滩的序幕,警局局长姜青松是个至关重的人物,他也得有所表现。如果在白天云回国之前,他还也许会协助何三潜逃,以便在九龙帮里交一个朋友,但现在已大不同,他已决定从暗处走到明处,不怕公开站到九龙帮的对立面,只要能给九龙帮以打击的机会,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庄致远是个有心人,知道上海的繁华,港口起了无与伦比的作用,因此早就对码头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何三跳入江中潜逃,对何三可能上岸处,他迅速作出了判断,立即与元大畏一起赶到此处。 果然,他们刚好潜隐好,何三便从水冒出了头,窥视四周,不见人影,爬上岸撒腿便跑,庄致远和元大畏天上掉下来似的,已站在了他的面前。 “朋友,山不转水转,借个道,我九龙帮何三定会报答。”何三冲着庄致远和元大畏抱拳道。 “协助警察维护治安,是每个公民义不容辞的职责。贩卖鸦片,毒害国人,人神共愤。”庄致远冷笑道。“何三爷,还是投案自首吧。” 何三一看不能善了,又怕惊动了附近的警察,俩指突然狠毒地向庄致远双眼插去,庄致远站立不动,早有准备的元大畏闪身上前,挥臂格开了何三的手,与何三格斗起来。元大畏是庄致远精心物色的左膀右臂,身手相当了得。但何三更是九龙帮有数的硬手,一辈子杀人放火打家动舍,打斗经验比元大畏丰富不知多少,很快元大畏就落了下风。庄致见状,只好亲自出手,合俩人之力,才勉强把何三擒住压在地上。庄致远做事,从来都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为了不给何三任何逃跑机会,他又狠狠把何三俩脚的膝盖处踩断骨折,才同元大畏把何三拖来。 见何三被活捉,姜青松大喜过望,让项冲把何三带走后,对庄致远的鼎力相助表示感谢。 第9章 庄致远客气地向姜青松通报了自己的姓名。正好白天云和米佳妮也走了过来,姜青松说:“多亏这位先生火眼金睛,识破了毒贩的鬼蜮伎俩,否则我今天的行动又竹篮打水。” 庄致远说:“姜局长,我介绍一下吧,他是我的兄弟,叫白天云,英国皇家警官学校的高才生,如今毕业归来。” “哦。”姜青松像捡到宝似地大感兴趣地打量白天云。“白先生,有空请到警局来坐坐,有些事还想向白先生讨教讨教。” “姜局长太客气了。”白天云淡然笑道。 听见庄致远的介绍,米佳妮惊得张大了嘴,死死盯着白天云说不出话来,待姜青松告辞要回警局审问何三离去后,米佳妮才指着白天云问庄致远:“表哥,你说他就是天云?” “如假包换,他就是我的好兄弟白天云。”庄致远说。“看见你们在船上站在一起,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相认了呢。” 听他们的对话,白天云正感到有些莫明其妙,米佳妮忽然激动叫了声:“天云哥——”便扑进白天云怀里,抱紧了他。在美国生活了近十年,她的天性又极爽直,因此毫无顾忌地用拥抱表达自己的感情。白天云还没反应过来,米佳妮又捏着小拳急切地在他胸上一阵敲打:“你好坏,好坏,在船上还装模作样不告诉人家。” 白天云抓住米佳妮双手,把她稍稍推开:“大哥,她是——” “哈哈——”庄致远一阵豪爽欣喜大笑。“天云,她是我表妹,米佳妮。想不到吧,她已经出落成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啦。哈哈——” “你真是佳妮?简直一点也认不出来。”白天云惊喜道。 “看来你们还是的有缘。”庄致远说。 “天云哥,我做梦也没想到会在邮轮上遇到你,当时看见你,我就依稀感到有些面善,但根本想到你就是天云哥。”米佳妮爽直地说。 “好了,我们回家再好好细说吧。”庄致远喜滋滋地说。“天云,良好的开端,等于成功的一半,你今天华丽的出场,是个好兆头。” 第四章上海格局(1) 庄致远最近刚买的轿车驶离码头。 元大畏驾着轿车,庄致远坐驾驶位旁,白天云和米佳妮坐在后排。庄致远已从米佳妮眼神中看出,这个漂亮的表妹似乎已对白天云动了情。所以他有意为这样安排,这些年的隐忍和暗中积聚力量,使他特别注重一些在旁人看来微不足道的细节。 在轿车上,米佳妮喋喋不休地问了不少白天云的英国读书的情况,白天云是有问必答,坐在前面的庄致远从米佳妮旁敲侧击的问话中,明白了米佳妮的意图,回头意味深长地说:“我天云兄弟至今还是单身,表妹想知道什么,最好直接找表哥我问。” “我才不问你,我要问就去问表嫂。”被庄致远说破心事,米佳妮脸微红了红,白天云留在她心中的记忆,仅是童年的纯真美好,但邮船上的相遇,白天云的英挺俊朗,不凡的气质风度,在码头上表现出的智慧机巧,已拔动了她少女隐秘的心弦,但她是个敢爱敢恨随性而为的女子,表哥的话并没使她觉得有多难堪,反而巧妙回击了庄致远。 庄致远哈哈一笑:“你表嫂还不知生出来没有。” “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白天云说。“佳妮去美国后,是第一次回来,佳妮的变化之大,她身上根本找不到当年的影子,而我和大哥也发生了极大变化,我和佳妮在船上面对面的相遇,双方都没认出来。但你们一个在船上,一个在码头,怎么就能认出?大哥,莫非这几年,你们已经建立了联系?” “确有联系,如果没有联系,我也同你一样,佳妮就是站在我面前,我也不知道她就是我表妹。”庄致远解释道。 原来,庄致远的姑父、米佳妮的父亲病故,今年清明,庄致远的姑姑遵照丈夫的遗嘱,把他的骨灰送回祖坟安葬,在古镇见到了庄致远的父亲,得知庄致远在上海发展,回美国时,在上海停留了几天,与庄致远见了面。庄致远从姑姑随身带的照片上见到了已长大成人亭亭玉立的米佳妮,米佳妮也从母亲带回的与庄致远的合影上见到了庄致远。 也正因为有了这一次联系,米佳妮大学毕业就业之前,才动了先回国一游的心思。 “姑姑这次回来,还为我解了一个盘桓心底十年的疑团。”庄致远说。 “十年前米家豪宅出卖的原因。”白天云敏感道。 “对。”庄致远点头道。 “是什么原因?”米佳妮急切地问,她至今仍然一无所知。 “血腥。”庄致远应道。 当年庄致远和白天云靠一本宋版书在上海滩站住脚后,他们曾在这件事上下过一番功夫,发现华金亭财富的增长,几乎呈跳跃型,而且每次跳跃增长期间,上海滩总会有相应的富商破产或在上海消失。米家在近百年间一直是古镇首富,最大原因是他们的丝绸茶叶生意最早做到了海外,也最早在上海投资发展。当时米家主要的生意和产业已集中在上海,有俩家纱厂,八家商店和大量的房产,即使在上海,米家的财富也要排在前几位,但米家举家迁居海外后,米家在上海的纱厂店铺全被华金亭接收。 庄致远和白天云只查到这个程度,就无法深入下去,因为只要他们继续查下去,必定要惊动华金亭,而庄致远定下的原则是,不飞则罢,一飞就得升天,这样才起到出奇不意的效果。过早暴露,华金亭会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灭了他们,因此他们不得不收手。他们年轻,他们等得起。 华金亭掠夺米家的手段,简单有效,赤裸裸的血腥威逼。按照华金亭在上海滩的行事风格,也许多少还有点乡土观念,对米家还算客气,没有直接下杀手,而仅仅让胡九龙派人绑架了米佳妮负责上海生意的大哥,再由华金亭出面调解,逼迫米家低价让出上海的产业还包括古镇的老宅。已有几个富商家破人亡的前车之鉴,米家被迫妥协并立即决定离乡背景举家迁往海外。 这些经过,庄致远的姑父直到临终前,才告诉了他姑姑。 白天云去英国后的这四年,庄致远的生意有了较大发展,住宅已由当年的平房换成了小庄园别墅,而且还正式成了华金亭掌控的商会会员,但因他的刻意低调和隐忍,还没有引起华金亭的关注。华金亭也因早年血腥的掠夺,早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在上海滩的在位已牢不可破,一般的商家一般的生意,他根本看不上眼。 本来,庄致远现有的别墅足够安顿白天云和米佳妮,以他和白天云比亲兄弟还亲的关系,也应该象往常一样,让白天云与他住在一起,但他别有图谋,考虑到白天云的身份,已提前为白天云购买了一套别墅,并准备好了各种生活用具。 领着白天云和米佳妮小庄园别墅参观后,庄致远见米佳妮显得有些沉闷,知道她得知当年华金亭欺凌米家的往事后,心情郁闷,对她说:“华金亭是上海滩黑恶势力之首,不过你放心,恶有恶报,我和你天云哥,一定会替你把这笔账讨回来。” 米佳妮把期待而又担忧的目光投向白天云。 “这是你表哥和我多年的心愿。”白天云沉稳地说。“你放心,没有把握,我们绝不会盲动。一定会寻找一个最佳出手机会。” 接着,庄致远吩咐佣人带米佳妮去清洗旅途风尘后,对白天云说:“天云,佳妮这次是回国来玩耍,能不能把她留下,就得看你的魅力了。” “我还是希望她尽快回美国去。”白天云沉思着说。 “难道你对她没兴趣?”庄致远问。“你们算得上青梅竹马,又都喝过洋墨水——” “大哥,你我光棍一条,无牵无挂,可以放手与华金亭之流一搏,她一留在身边,我就有了后顾之忧。”白天云忧虑道。“大哥你不也至今不成家吗?” “这到也是。”庄致远点点头,当年他们把取代华金亭列为奋斗目标后,就相约不能有家室累赘。“大丈夫有所必为,就必定有所不为,有所必得,就有所必失。” “所以我不想让佳妮卷入这场腥风血雨。”白天云脸上露出了坚毅。“大哥,这几年上海滩的情况怎样?” “变化很大,有喜有忧。”庄致远冷静地说。“首先是华金亭的势力发展到了顶峰,几乎找不到与他抗衡的势力。他利用胡九龙的九龙帮,控制着黑道;利用商会,控制着经济,在黑白俩道,华金亭可说是一言九鼎。就连市政府,也要让他三分。前任市长,就是他制造经济恐吓慌,再由黑社会闹事,被迫辞职。前任警察局长横死街头,我怀疑也是他派人下得毒手。我相信警局的人也心里有数。” 白天云静静听着,他从庄致远的语气神态中,感受到的不是沮丧,而是胸有成竹的强大信心。在码头庄致远亲手抓捕了九龙帮的何三爷交给警察,他就意识到大哥也有了充分的准备,有了不怕与华金亭摊牌的实力。所以他静静等待庄致远说下去。 见白天云异常平静,庄致远十分满意,在他设计的这出大戏中,白天云是关键的主角,白天云越成熟稳重,这出戏就越好唱。 “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尽管他在明处,我们在暗处,仍然无法与他较量。”庄致远接着说。“但与你离开前相比,对我们十分有利的因素也已经出现了。现在的市长,你恐怕怎么也想不到,竟是你当年的老熟人。” “我的老熟人?”白天云想不起自己有什么老熟人能当上市长,当年与庄致远一起创业做生意,他认识的人,庄致远都认识,其中根本不可能有人会一跃龙门当上一市之长。 第10章 “还记得当年那个市政府高参叶宗元吗?”庄致远问。 “莫非他当上了市长?”白天云大感意外,当年是他向叶宗元出售那本国宝级的宋版书,庄致远一直没在叶宗元面前露过面。尽管叶宗元曾向他表示过,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可以去找他,但直到他去英国读书之前,他们没去找过叶宗元。一来当年他们还不知道市政府高参有什么权力,二来他们也确实没有什么事需要叶宗元帮忙。“你已经与他建立了联系?” “暂时还没有。”庄致远摇摇头。“就等你学成回来。我相信你只与他见过俩面,但你肯定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你希望我去找他,在警局谋求一个职务?”白天云明白了他的意图。 “本来我确有这种考虑,但现在用不着了。你在码头的表现,已经引起了正渴望人才相助的姜青松的注意,我看得出,他想招揽你。姜青松恰恰是叶宗元的女婿,因此他有很大的用人的权力。据我所知,叶宗元和姜青松都算是在上海滩想有所作为的正派人,他们与前任一样,没与华金亭同流合污。但以我的观察,与华金亭的强势相比,他们只能算弱势的政府。所以他们至今还没敢公开与华金亭撕破脸,双方暗中较着劲,但表面上仍然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我们加入进去,想法打破这种平衡,我们才可能在他们的生死较量中寻找到一击必杀的机会。”庄致远继续分析道。“今天在码头查到的鸦片不过才十来斤,还用不着警局局长亲自带,如临大敌般地大动干戈。姜青松这样做,明显就是针对九龙帮来的。我分析叶宗元的策略是先想法斩断华金亭作恶的爪牙,从九龙帮作手。年初,市政府颁布了禁烟令,鸦片对国人的危害,有目共睹,禁烟,早已是社会的共识,连华金亭也不敢公开反对。但直到现在,姜青松却没有什么进展,上海滩的鸦片仍然泛滥成灾,据说江浙皖三省鸦片的来源也在上海,主要控制在九龙帮手里。姜青松拿不到证据,对九龙帮就无可奈何。你在码头算是帮了姜青松的一个大忙。” “看来时机到了。”白天云点头道。再弱势的政府毕竟是政府,只要政府想要铲除华金亭的黑恶势力,他和庄致远就有运作的空间,尽管目前华金亭还是个强大的超级大鰐,但白天云已经意识到,华金亭的末日不远了。 “所以,你必须进警局,以利你的真才实学,在查禁鸦片上推波助澜,好好助姜青松一臂之力,斩断了华金亭作恶的爪子,我们就成功了一半。”庄致远信心十足地说。 “我明天就去警局拜访姜青松。”白天云说,接着又感慨。“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在回国途中,我还一直忧虑回国后,该从何作手。” “多行不义必自毙,华金亭利用胡九龙作恶多端,在上海滩早就人神共愤,我们就替天行一回道吧。” 第四章上海格局(2) 浴后的米佳妮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海魂衫出来,容光焕发,更显青春靓丽,浑身洋溢着一种蓬勃的活力,立即吸引了庄致远和白天云的视线。对他们惊艳般的目光,她毫无羞涩,反而挺起丰盈的胸,迎着他们走了过来。 “天云,错过了,我真为是可惜。”庄致远低声感慨道。 白天云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在邮轮上看见白衣男装的米佳妮时,她那种另类的飘逸就曾令他的心悸动了一下,此刻,他又感到了心的悸动,并想起那个与他在春梦中巫山云雨的面容模糊不清的女郎。在经过与英国贵族少妇丽达的不伦恋情之后,他就再也没碰过女人,旺盛的精力却使他春梦频频,但奇怪的是,他梦中的女郎却仍然是看不清面容的米佳妮,而不是同他放纵过情欲的丽达。此刻他想,今后如果再做春梦,梦中的对象也许该是活生生的米佳妮了。想到这里,一股热流在小腹升起,那生命根也有蠢蠢欲动的迹象。他急忙把视线从米佳妮身上移开,命令自己去想华金亭,这才使骚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见米佳妮走来后看着白天云欲言又止的样子,庄致远明白她一定有话想单独对白天云说,便找了个借口,知趣地离去。 “佳妮,你这次准备在上海呆多长时间。”心绪已平静的白天云问。 “你想我呆多久?”米佳妮灼热的眼光看着白天云反问。 “我看你还是早点回美国吧。”白天云尽量用一种淡然的语气说,但话刚出口,立即后悔,人家离国十年,刚到上海,自己马上就催她离去,太操之过急了。于是又解释道:“上海正处于暴风雨的前夜,我和你表哥恐怕都没有时间陪你。,如果顺利,我很快就将去警局上班。” “天云,当年我送你的挂件还在吗?”米佳妮忽然问。 “挂件——”白天云的手下意识想去捂住胸部的挂件处,但手刚抬起,就立即回神放了下来。“都快十年了,忘记了不知放在了什么地方。” “掉了就算了。”米佳妮也淡然道,然后神色一凛。“我决定了。” “决定了就好。”白天云没问她决定了什么,随口应了句,但米佳妮接下来的话,令他顿时傻了眼。 “我决定留在上海,在上海找份活干。”米佳妮挑衅似地昂起了头。 “你不回去听听你妈的意见?”白天云小心地问。 “我是成年人,有权决定自己的事。”米佳妮直截了当道。 “那你要找什么职业——” “我学新闻,上海总有报社吧?我会自己去应聘的。” “好!我赞成。”来叫他们去吃饭的庄致远听见,立即表了态。他本已被白天云说服,让米佳妮回美国,但听见米佳妮要进报社,本能地意识到一旦米佳妮在报社谋到一个职位,他在这场与华金亭较量的斗争中,又将增加一个方面军。 “还是表哥理解人,不象有些人,虽然留过洋,却装模作样。”米佳妮冲着白天云冷哼了一声。“我就不相信,在上海滩不靠人我养不活自己。” “天云,我觉得佳妮留下,应该是件好事。”庄致远见白天云似乎还想劝说米佳妮,急忙说道。 白天云对庄致远心里微有些不满,他太清楚庄致远的想法了,为了战胜华金亭并取而代之,庄致远将不择一切手段。而且他还非常清楚,除了对米佳妮稍有好感,庄致远对整个米家并没有多少感情。米家当年对他的白眼,早烙印在了他的心上。 不过,有着四年西方生活体验的白天云,对媒体在社会中的重要性,比庄致远有更深刻的认识,记者在西方被称为无冕之王,媒体被称为左右国家社会的第三大势力,而庄致远仅是本能的直觉。在中国,媒体的作用虽远不如西方,但引导社会舆论的作用,仍然不能小看。从与华金亭之流较量来看,他希望能得到媒体舆论的支持,但从个人感情上,他确实害怕米佳妮受到什么伤害。目前的上海滩,还是华金亭的天下,华金亭要对米佳妮下手,他认为防不胜防。 “吃饭去了。”米佳妮张扬地说,挽起庄致远的胳膊便往餐厅走去,庄致远回头冲着白天云苦笑笑,白天云只好悻悻地跟在他们后面。 “天云其实是为了你好,我们一旦同华金亭拉开了脸,他怕华金亭对你下毒手。”庄致远低声为白天云解释。“我们这些年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把华金亭打翻在地。” “我不管,反正他想让我回美国,就是对我不好。”米佳妮有意提高声音说,回头向白天云哼了声,又恢复平常声音说:“我想同你们一起战斗。得知十年前就是华金亭逼得我一家离乡背景,我就决定要向他讨债。” 在餐厅坐下后,庄致远对白天云说:“我表妹巾帼不让须眉,不让她亲眼目睹华金亭的覆灭,她的心会不甘的。” 米佳妮挑衅地盯住白天云,白天云沉默不语。 “一旦与华金亭撕破了脸,我会专门安排人保护佳妮的。”庄致远察觉到了白天云的心态,安慰道。“而且起码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华金亭还不会把我们当着对手,对他一直虎视眈眈的姜青松,已足够他头痛的了。” 庄致远的话还没落声,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怦怦砸门声。 “姓庄的,你给老子滚出来,敢与我九龙帮作对,老子今天要叫你死得难看!”一个粗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开门开门!”又有几人吼叫。 米佳妮露出了紧张,白天云欲站起,但见庄致远一付沉稳如山样子,也坐着不动。 庄致远拿起酒瓶,慢悠悠地开了瓶盖。 “佳妮,你十年不见,已长成英气逼人的大姑娘,我和天云兄弟也四年不见了,今天我们难得团聚,你得陪我们喝个一醉方休。”庄致远边往杯中倒酒边说。 “表哥,他们会把门打坏的。”米佳妮忧虑道。 “你再听听,还有砸门声吗?”庄致远高深莫测地说。 果然,已没有了砸门声,但却隐隐传来了一声声惨叫。 米佳妮诧异地看着庄致远。 “我这里虽不是龙潭虎穴,几个小混混就想来撒野,也没那么容易。”庄致远冷笑道。 这时,元大畏走进餐厅,恭敬地说:“老板,九龙帮来了四个人,被丁彪兄弟一个人就摆平了。” “告诉丁彪,从今晚开始,多安排几个兄弟警戒。”庄致远说,眼中流露出一种袅雄的阴鸷气。待元大畏退下后,又说:“不愧上海滩第一大帮,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看来我在码头的出手,过早暴露在了华金亭的眼里。” 第11章 “九龙帮真要对付你,你的人手挡得住?”白天云有些担心地问。 “如果九龙帮真要对我动手,坦白说,我们只有逃跑一条路。”庄致远毫不掩饰道。“但我分析,他们现在自顾不暇,何三落在了警察手中,姜青松又摆明了是针对他九龙帮去的,他们的当务之急是解决这件事。按照华金亭老谋深算的性格,他一定会待风平浪静后,才会给我致命一击。几个小混混来闹事,我认为华金亭必定不知道,甚至也不是九龙帮师爷廷贵的意思。华金亭心知肚明,他表面上与以叶宗元为首的市政府客客气气,但叶宗元早把他当着了眼中钉肉中刺,欲除掉而后快。这一俩年来,有叶宗元的制约,有姜青松的铁腕,华金亭的凶气已收敛了不少。” “还是小心点好。”白天云说。 “不该冒得险,打死我也不冒,该冒的险,就是天大的险,我也要冒。”庄致远说这话时,枭雄气更浓。“今天我出手擒何三,我就知道我已经从暗处开始走向明处。只要有几天的时间差,待你加入了警局,促使姜青松加大针对九龙帮的力度,我断定他华金亭就暂时无暇对付我。在码头我的出手和九龙帮小混混在我家门口的被揍,相信华金亭也不敢轻易对我动手,如果再加上你加入了警局,他又会增加几分顾虑。” 白天云刚从海外回来,对目前上海滩的情况尚不太清楚,因此还提不出什么意见,但他深知庄致远的性格,庄致远既然这么有把握只好相信。不过,从庄致远在九龙帮混混打上门仍然稳如泰山的表现看,他已意识到这几年庄致远已经建立了一支不可小看的保镖队伍。出去一个丁彪就能轻易摆平四个为非作歹的九龙帮帮徒,可见庄致远招揽的人不同凡响。 尽管庄致远提议一醉方休,但白天云和庄致远都没真正开怀痛饮,到是米佳妮目睹了庄致远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镇定,又因为她作出留在上海的决定,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兴奋,很快就酩酊大醉了。 让米佳妮去睡觉后,白天云和庄致远彻夜深谈,庄致远更详细介绍了他掌握的情况,然后俩人一起制定了各种应变方案。 第五章危机忧虑(1) 华金亭在上海的豪宅,总体的占地面积虽不如古镇豪宅大,但完全西式风格的建筑更豪华气派,内部的装饰极尽奢华之能事,金碧辉煌,如同宫殿。惟有后花园,则是按照古镇豪宅后花园的复制,所不同的是,在占地近四十多亩的人工湖中间用太湖石堆起了一个假山,在湖面架有九曲栈道与假山相连,山顶有个凉亭,山下四周安放着他从古镇豪宅移来的生动逼真的太湖石十二生肖的造型。整个后花园连同人工湖,接近八十亩地。 他在童年时曾随父亲去米家见过这十二生肖的造型,从此便烙在了记忆深处,逼迫米家出让古镇豪宅,其中一个原因就他想把十二生肖的造型搬到上海。 人都有怀旧情绪,华金亭的怀旧,就是这太湖石的十二生肖。他几乎每天都要到后花园散散步,然后坐在山顶凉亭,只要看见山下太湖石的十二生肖,他就会在心底涌起成功的喜悦。自从把太湖石十二生肖从古镇移来后,他莫明其妙产生了一个奇怪心理,每当他决定除掉一个对手时,他都要深夜来对手生肖造型前烧柱香。这是他的一个秘密,只有极少数亲信才知道。 他来上海滩打拼的历史,充满着腥风血雨的巧取豪夺。他已记不清楚他亲自下令杀了多少人,但他清楚,十二生肖属性的人早已齐全,最多的已经到了七个,而且都是有头有面的人,至于这些人附带被杀的亲朋好友,更是不计其数。 惟一没有死人的一次掠夺,是逼迫米家的那次,一个原因是他不想在老家古镇造成过于恶劣的影响,再就是米家迅速屈服于他的淫威。因此他还向米家提出一个永远缄默的条件,否则,即使米家移居海外,他也会派人越洋格杀。 他最引以为豪的,是成功把前任市长逼下了台,那次之后,他在上海滩的权势达到了顶峰,确立了他牢不可破的老大地位,连江浙皖的黑道帮会,都唯他的马首是瞻,那些目空一切想在上海滩淘金发财的洋人,也得在他的面前点头哈腰。 人生走到这一步,他满足了,陶醉了,该无后顾之忧享受了。 俩年前新上任的市长叶宗元,上任的第一天就到他的府上来拜访,对他毕恭毕敬,他以为叶宗元已吸取了前任的教训,曾因此产生了一种太上皇的感觉。但不到半年,他就感到叶宗元的味道有些不对,甚至有种被叶宗元愚弄的感觉。 每一次产生这种感觉,是去年叶宗元召开的新春茶话会。参加人员全是商界大佬和文化界名流,他华金亭的位子最显赫,就坐在叶宗元旁边,很明显把他奉为最尊。叶宗元的这个茶话会,以感谢商界文化界支持,讨教治市良方为名。《上海日报》主编陈白轩慷慨激昂的发言,主题就是鸦片泛滥成灾,从鸦片战争的国耻讲到目前民族的危亡,强烈要求当局痛下决心禁绝。 最后叶宗元总结发言,滔滔不绝讲了几十分钟,他到底讲了些什么,华金亭根本没有留意,满以为无非是些场面上的废话套话,当听到叶宗元说:“相信深明大义的华会长一定会鼎力支持。”他随口应道:“一定支持。”叶宗元接着说:“有华会长和商界同仁和全市人民的坚决支持,市政府一定会采取果断措施,坚决查禁祸国殃民的鸦片。”叶宗元的话赢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第二天,几家报纸的新闻报道,都接到商会会长华金亭支持市政坚决禁烟。 几天过后,叶宗元颁布了禁烟令,弄得华金亭哭笑不得。 在华金亭掌控的众多生意中,鸦片生意牟取的是暴利,但表面上与他无关。他很明智,凡是上不了台面,容易受到社会谴责的生意,包括鸦片、妓院、赌场,他都交给胡九龙的九龙帮管理,他只是暗中操纵,暗地分红。表面上他仍然是个守法商人实力家,上海商会堂堂的会长。虽然这不过是掩耳盗铃的伎俩,但没有真凭实据,谁也拿他毫无办法。 开始华金亭还以为叶宗元无非做做官样文章,喊喊叫叫而已,不会动真格的,同时也认为叶宗元还没有能力动真,没想到叶宗元居然把他的女婿姜青松从广东调出任警察局长。姜青松一上任,立即大张旗鼓开展查禁,把华金亭气得差点吐了血,逼得他只好让胡九龙把鸦片生意转入地下。 胡九龙几次向他建议,干掉姜青松,但他没有同意,他认为查禁鸦片,已成了社会的共识,干掉一个姜青松,还会来个李青松,还是要执行市政府的禁烟令。他还认为,他查他的,我们干我们的,只要做得巧妙,他抓不住把柄,就无可奈何。 果然,一年过去了,姜青松的行动也确实打掉了不少鸦片走私团伙,抓了不少鸦片贩子,却根本没动到过九龙帮的一根毫毛,还意外为他们的鸦片走私带来了更好的利润,可说是因祸得了福。华金亭大为得意,从此再也没把刚烈有余谋略不足的姜青松放在眼里。 不过,从这件上,他已经意识到,叶宗元不可能是他的同路人,叶宗元一定隐藏着亡他之心,但他仍表面上与叶宗元客客气气。只要叶宗元和姜青松不真正危及他的安全,他也乐于维持这种微妙平衡的现状。 这次派何三去日本,是为了验货,这是一笔他有史以来最大一笔鸦片生意,只要生意做成,利润将是个天文数字,为了慎重,他特地派何三去验货,以便洽谈价格。 姜青松在码头行动时,华金亭正在紫檀木雕花龙床小睡,由于长年纵欲过度,他已感到精力不够,每天中午都要小睡片刻。这张紫檀木床,是前年他过六十大寿时,刘文昌、朱宝堂和胡九龙等人送的寿礼,床的正中,雕有二龙戏珠,珠是镶嵌一块翠绿的宝石,四只龙眼则是四粒钻石,另外还有九十九条小龙。整个床既古朴又华丽,价值连城。 刘文昌与朱宝堂都是商会副会长,刘文昌是上海滩物流运输业的巨子,整个上海的海运、河运、陆运,他占了三分之一;朱宝堂的产业主要集中在纺纱和珠宝。俩人是华金亭忠实的追随者,都在胡九龙的鸦片生意里有股份,与华金亭沆瀣一气。 码头出事,华金亭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原来麻廷贵见何三跳江而逃,挟持米佳妮的打手犯傻,没往江边走,反而向他靠来,知道姜青松是有备而来,凭他带的几个人,根本救不出,而且华金亭也有严令,不能公开与警察对抗。再强大的帮会也非国家机器的对手,一旦公开与警察对立,姜青松就有了出动武力直接铲除九龙帮的理由。因此,他留下九龙帮第一杀手柳七处置打手,自己没回九龙帮堂口,直接来见华金亭。 在整个九龙帮,除了胡九龙,麻廷贵是惟一可以直接见华金亭的人。华金亭扶持胡九龙成立九龙帮时,深知胡九龙虽然心狠手毒杀人不眨眼,但其才智心计并不足以独挡一面的人物,使特色了麻廷贵当师爷,为胡九龙出谋划策,并防止胡九龙一旦头脑发热,不受他节制而为非作歹。为此,他给了麻廷贵直接单独见他的特权。所以,胡九龙表面上是掌握九龙帮生杀大权的帮主,但实际上实权在麻廷贵手中,九龙帮所有的大行动,几乎都由麻廷贵策划,胡九龙只是个执行者。 一般的鸦片生意,华金亭基本不过问,但这笔生意动用的资金太大,又是华金亭亲自与日本人暗中洽谈的,派人去日本验货,也是华金亭提出,所以码头一出事,麻廷贵首先赶来向华金亭报告。 第12章 对麻廷贵在码头的决策,华金亭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看何三能脱身吗?” “在帮里,何三水上功夫无出其右,只要下了水,他基本上就算脱身了。”麻廷贵充满信心地说。 华金亭沉呤片刻后,象是自语地问道:“何三去日本,知道的人没几个,他姜青松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何三从日本回来,坐哪班船,他为什么这么清楚?” 麻廷贵对此也感困惑,还没想出所以然,因此不敢吭声。 “这事你要抓紧想法查清楚,我到要看看姜青松这个丘八能给出我玩得出什么花样来。”华金亭阴恻恻地说。此刻,他仍然还没把姜青松放在眼里。“还有,那个帮助姜青松的年轻人,你也要查一查是什么背景。” “是。”麻廷贵恭敬答道。 “记住,不能轻易动他。”华金亭又吩咐道,怕麻廷贵没明白他的意思,又说:“这等才智高绝的人,可遇不可求。” 麻廷贵听出了华金亭想招揽的意思。 这时,胡九龙怒气冲冲闯了进来。整个上海滩,不经通报就敢直接闯进华府,只有胡九龙一人,这并不是因为他是上海滩最大帮会的帮主,而是因为华金亭的江山有一多半是靠他杀人放火打下的。当年他在太湖为匪,在蚕花庙会上与华金亭相识,结为兄弟。后华金亭到上海闯荡,就只带了他一人。 随着华金亭在上海滩的势力扩张,急需打手,又让他从太湖带出一批凶神恶煞的兄弟,象何三,就是他从太湖水盗中招揽的,接着又扶持他组建了九龙帮,使他成了上海滩黑道大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华金亭在他心中渐渐树起了绝对权威,一般情况下,他进华府,也会先向华府管家通报。今天他是气昏了头,直接闯了进来。 麻廷贵留柳七在码头处理后事离去后,柳七干净利落干掉了打手,又轻易摆脱了白天云的追捕,正准备去接应跳江潜逃的何三,不料正好看见庄致远和元大畏拖着何三交给了姜青松,急忙赶回九龙帮堂口向胡九龙报告。胡九龙顿时勃然大怒,立即派了四个帮徒去教训庄致远。 第五章危机忧虑(2) 这些年来,庄致远给九龙帮人的印象不过是个安份守已胆小怕事的中小商人,每年九龙帮派人去收保护费,庄致远不但早就一分不少准备好,还会好酒好肉招待,极尽巴结之能事。柳七在码头又只看见庄致远和元大畏拖着双腿软绵绵的何三,没看见庄致远和元大畏擒拿何三的经过,还以为何三的腿是被警察枪弹打断的,所以胡九龙随便派了四个人去教训庄致远,在他看来,四个打手足够让庄致远哭爹叫娘满地找牙。 但当四个人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回来时,胡九龙气得暴跳如雷,近几年,九龙帮在整个上海滩威风八面,九龙帮所到之处,几乎无人敢说过不字。待得知四人是被庄致远的一个保镖打得后,胡九龙更是怒之中烧,当即摔掉捧在手中的紫沙壶,要带人去血洗庄家。 “帮主,他可是商会会员。”柳七提醒道。 “天王老子我都不怕,一个商会会员算个球!”胡九龙怒气冲冲骂道。 “是不是请麻师爷回来商量一下再去?”柳七又小心翼翼地说。 “老子杀个人,还用得着商量?”胡九龙带着几十个帮徒冲出了堂口大门,但在街上没走几步,想起师爷麻廷贵肯定去了华府,他忽然停住。“你们都给老子作好准备,等我回来再说。”然后他便急急来了华府。 在意识到市长叶宗元心怀不测后,华金亭专门把胡九龙和麻廷贵叫去吩咐,为了不给以授之以柄,光天化日之下的欺行霸市杀人放火,尽量要少做。华金亭还特别立下规矩,要动社会名流和商会会员,都得事先经过他的同意。胡九龙虽然不怕天王老子,但怕华金亭。他胡九龙杀人见血,而华金亭则杀人不见血。 年初九龙帮的二哥,也是胡九龙在太湖当水盗时的结义兄弟为一个舞女与一个文化界名流争风吃醋,把仅仅把对方打残,在社会引起了轩然大波,要求市政府扫黑的呼声一浪高一浪。叶宗元因此约见了华金亭,表面上是征求意见,实际上是暗示华金亭得给社会一个交待。 华金亭虽没把二哥交给警局,但几天后,这个二哥却横尸街头,这件事才平息下去。 事后华金亭对胡九龙和麻廷贵说:“社会一天天在变化,我们当年刚来上海时的一些做法,现在已行不通。禁毒扫黑,是社会呼声最大的俩件事。叶宗元之所以没敢轻易动九龙帮,是因为顾忌着我,顾忌我掌握的商会,怕把我逼急了,引起经济崩溃。所以,我们忍,有些过激的做法,尽可能不做。真要弄翻了脸,结果可能就是俩败俱伤,得不偿失。” 华金亭的这番话,麻廷贵心领神会,胡九龙虽仍然不以为然,但也不得不听。 胡九龙一冲进华金亭会客厅,麻廷贵便立即站起让坐。他每次单独来见华金亭,华金亭都会让他坐下说话,他清楚这是对他的恩宠和信任。但他公开身份仅仅是胡九龙的师爷,在华金亭面前,并没有落坐的资格。所以胡九龙一进来,他就华金亭的管家恭敬站立在华金亭身后一样,垂手立在了胡九龙身后。也正因为他很懂分寸,从不逾矩,胡九龙才没感到他有什么威胁,否则按照胡九龙的性格,早就暗中除掉了他。 胡九龙刚一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刘文昌和朱宝堂又连袂而来。他们也是得到何三出事而赶来的,因此一脸的忧虑。 刘文昌仪表堂堂,高大壮实,虽五十出头,但看起来只有四十余岁;而与他年龄相当的朱宝堂,因干瘦矮小,反而显得如六十的人。 多年来,刘文昌和朱宝堂养成了一个奇怪的习惯,每次来华府,都相约连袂而来。他们俩人私下说,一个人面对华金亭,那怕华金亭和颜悦色,也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俩个人在一起,会感到自在一些。其实,在他们心灵深处,都有种隐晦的想法,生怕对方与华金亭走得更近,自己被边缘化了。 “何三落到姜青松手里啦?”听胡九龙说完之后,华金亭淡然又问了一句,眼光还有意无意瞟了一下麻廷贵。他虽然心里十分恼怒,但脸上却毫无表情,他这种高深莫测不惊不怒,是刘文昌和朱宝堂的最怕。 感受到华金亭眼光的麻廷贵,想起刚才自己还为何三打包票,他的腿不由得发了软。 “是一个叫庄致远的商人协助姜青松抓的何三。”胡九龙愤愤地说。“我派了四个人去教训他,还被他把我的人打了回来。他明知道何三是我九龙帮的人,还敢帮着姜青松给我们作对,分明是没把我九龙帮放在眼里。没把九龙帮放在眼里,就是蔑视华老的权威。我一定要灭了他。” “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角色,是得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上海滩真正的主人。”刘文昌插话道。“凡是蔑视华老权威的商人,都该在上海滩清除。” “廷贵,你帮九龙设计一下,惊动不要太大。”华金亭吩咐道。 “知道了。”麻廷贵恭敬答道。 “他还是商会会员。”胡九龙说。 “哦。商会有这个人吗?”华金亭问朱宝堂。 “去年入的会,很年轻,二十六岁,属虎的。”朱宝堂在商会负责发展会员,又天生记忆惊人,立即把庄致远的生肖报了出来。他知道华金亭的那个隐秘习惯。 “既然是商会会员,这件事就暂缓,我得见见他。”华金亭说,能成为商会会员,必定已有了一定的身家,而且他既然明知何三是九龙帮的人,还敢出手帮助姜青松抓捕,必定有所持。接着,华金亭又向身后的管家吩咐:“中秋赏月的请柬,给这个庄致远送一份去。” “我马上就办。”管家答道。 见胡九龙露出不以为然神色,华金亭说:“我们现在主要的威胁,来自有叶宗元暗中支持的姜青松,没必要节外生枝。凡是与我们作对的人,都得连根拨除,但得分轻重缓急,一步步来。听了九龙讲的情况,我有种预感,这个庄致远恐怕是个人物。” “华老英明。”朱宝堂拍马屁道。“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对付姜青松,何三落在他手上,他可是人赃俱获,就有了对付九龙帮的理由。何三又一直主管鸦片生意,知道很多事情,一旦吐了口,后果不堪设想。” “何三是我的兄弟,我知道他是条硬汉子,他绝不会出买我。”胡九龙拍着胸口说。 “胡帮主,不要把话说得太死。在警察的严刑拷打下,他挺得过一天,难道还能挺得了永久?人都是肉长的,都知道痛,当他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事,我看再硬的汉子恐怕都撑不住。”朱宝堂忧虑地说,他和刘文昌从骨子里就瞧不起胡九龙这种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粗人,所以说话直截了当。 “你——”胡九龙猛地站起,对刘文昌和朱宝堂在鸦片生意上只入股分红,而险却是他的九龙帮在冒,他早就不满。每年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被他们拿去,他就心痛不已。曾多次向华金亭报怨,但华金亭却对他说,钱要大家赚才能安全长久,并要他处好与刘文昌和朱宝堂的关系。 “九龙,坐下。”华金亭抬手示意,胡九龙狠狠瞪了朱宝堂一眼,重重坐了下来。华金亭接着说:“朱副会长的话很有道理,看到了人性弱点,在酷刑下能不开口的人少之又少。不过,这事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 “妈的,他姜青松都欺到头上来了,得给他白刀子进去血刀子出来。” 第13章 胡九龙气爆叫道。 “姜青松背后是叶宗元,要动就一起动。”刘文昌说。 “如果俩任警局长都不得死于非命,时间又隔得不长,一旦把政府彻底激怒了,恐怕并不是好事。”朱宝堂说。“至于用上次的方法逼叶宗元下台,能不能有效,还很难说,我们自己经济损失也很,我觉得应该慎重。但我首先表个态,只要华会长下了决心,我朱宝堂绝不含糊。” “破釜沉舟的做法,确实要慎之又慎。”华金亭沉呤着说。“从目前情况看,还远没有那么严重。叶宗元虽看起来比他的前任稍有点心机,但要同我斗,他还差得远。他这种政客,玩玩政治,喊喊冠冕堂皇的口号,也许还行,玩阴的,哼哼,我没把他放在眼里。那个姜青松,我看就是个丘八,尽管抓了何三,他也玩不出什么名堂。中秋赏月,我已经邀请了叶宗元和姜青松,他们还得客客气气来参加。九龙,明天你去一趟警局,看他敢把你怎么样!” “我——”想到何三已被姜青松人赃俱获,胡九龙有些心虚。 “你放心大胆去,他绝对不敢扣留你。廷贵,你陪你们帮主去。”华金亭冷笑着说。“第一,何三携带的鸦片并不多,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第二,何三是个人行为,与九龙帮毫无关系。你们一定要理直气壮强调这点。何三个人犯法,不能打在九龙帮身上。” “高,实在是高。”朱宝堂由衷赞道。 “万一何三已经——”胡九龙仍感心虚,但话刚出口,就看见朱宝堂脸上讥讽的神色,立即闭了嘴。 “如果何三连一天都挺不住,算你瞎了眼,你就活该!”华金亭眼中突然闪出一道凶光,吓得胡九龙再也不敢吭声。“你们都走吧,让我静一静。” 刘文昌和朱宝堂立即离座并肩而去,胡九龙还想单独留下来向华金亭说点什么,但坐在太师椅上的华金亭已闭上了眼,他跟了华金亭二十多年,知道华金亭这是告诉他,没必要再同他说什么了。他只好悻悻离去,麻廷贵恭敬地跟在了他身后。 等众人走出了会客厅,华金亭才睁开眼,低声向管理吩咐了几句,管家立即匆匆离去,喏大的会客厅只剩下华金亭一人时,他才长长叹了口气。 他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的地步,是在一次又一次腥风血雨的较量中走过来,每次较量,他都是胜利者;每次胜利,他的实力就壮大一次。 这一次,他仍然充满了信心,叶宗元一介书生,姜青松一个丘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他还是极为恼怒,他已经过了六十,早该轻轻松松享享清福,却还得为生存绞尽脑汁。他比谁都清楚,他现在的权势虽大,但实际上是坐在火山口,不知道在暗处有多少双眼睛在虎视眈眈盯着,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因此,他人生最大的失败,就是至今仍没有物色培养出一个能代替他主持大局的接班人。 这不能不说是个极大的遗憾,也是他开始萌生出逐渐漂白自己念头的原因。 第六章警局变故(1) 清晨的阳光从窗口洒进,长谈了一夜的庄致远和白天云刚有点睡意,忽然听见别墅大门传来米佳妮与元大畏的声音。 “小姐,你不能单独出去,太危险。” “我必须出去,我已坚持了八年,从没间断过。” “昨天九龙帮的人来闹事,你是知道的,就在花园里炼炼吧。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没法向老板交待。” “这花园太小,最多能做做早操。” 白天云和庄致远睡意全无,立即跑了出来,见元大畏把穿着运动服的米佳妮拦在门前。晨光中的米佳妮,精神抖擞地活动着肢体。 “表哥,上海有这么可怕吗?”看见庄致远和白天云,米佳妮问。“我出去跑跑步也会有危险?” “也许比你想象还要可怕,时常发生漂亮女孩神秘失踪的事。九龙帮在上海确实是无恶不作。不过,照我分析,昨晚没出事,早上也应该没什么问题。”庄致远说,昨夜他和白天云彻夜长谈,另一个原因是俩人心中的弦都紧绷,随时准备应付九龙帮的突袭。“天云,看来我的分析没错,华金亭暂时还不想动我。” 白天云点头表示赞同。 看到庄致远示意的元大畏已闪身让开了门。 “表哥,我跑步去了。”米佳妮说着,跑出了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跟去陪她吧。”庄致远对白天云说。“她既然决定留下了,这护花使者,你就当定了。虽然男女情爱的事,我不懂,但我看得出,她决定留下,多半原因是因为你。她实际上是在美国长大成人,接受了美国人的思维方式。据说美国人的思维方式与我们中国大不相同,中国的女子含蓄羞怯,美国的女子爽直胆大,你应该能接受。” 白天云笑笑,连皮鞋也没来得及换,就向米佳妮追了出去。 因怕自讨没趣,白天云保持着距离跟在米佳妮后面,发现了他的米佳妮有意加快了速度,但他仍能几乎保持着等距离。等到他们跑回时,俩人都汗流浃背湿透了衣服。湿透了的运动服突显了米佳妮身体丰盈的轮廓,看得白天云的心一阵悸动。不过,当米佳妮眼光转向他时,他立即心虚地低下了头。 早餐后,庄致远让元大畏驾车送白天云去警局。 白天云刚出门,米佳妮便要出去找工作,庄致远提出陪她,但她固执地坚持要独自去,庄致远只好向她介绍了目前上海滩的几张报馆所在地,并建议她先到《上海日报》试试。庄致远为了确保她的安全,让身手最好的丁彪暗中跟去。 到了警局门口,元大畏对白天云说,他不跟进去,就在门口等。白天云看得出,这个元大畏已深得庄致远器重信任,能得到庄致远器重信任,必定有过人之处。但在途中,元大畏对白天云毕恭毕敬,并不多言,白天云有问,他才有答。白天云只弄清楚他是在他去英国一年之后才跟的庄致远,现在的角色,相当于庄致远的管家。 刚一走进警局的大门,一股异样的紧张气氛扑面而来,进进出出的警员,全都板着脸,显得极紧张,白天云知道,必定是因为昨天码头的事。昨晚听了庄致远的详细讲解,他已经比较清楚明白了目前上海滩的格局,知道姜青松打击的矛头已指向了九龙帮。 西装革履儒雅俊挺气度不凡的白天云出现在警局,立即引起了警员们的注意,但都仅打量他几眼,又各自匆匆忙自己的事。白天云走到楼口,遇到一个正欲上楼的女警。这个女警显然极富责任心,拦住了白天云。 “你是什么人?你来干什么?”女警警觉地打量着白天云说。 “我姓白,是姜局长约我来的。”白天云也打量着女警,发现女警很年轻,不但英气逼人,还是个姿色不错的美女,一身合体的警服,更使她的英姿透着一种诱人的妩媚,与穿男装的米佳妮透出的气质有几分相象,不过,她多了一分英气,米佳妮则是一种另类。 “姜局长约你来的?”女警似乎不太相信。 “哟,白先生,你来啦?”项冲匆匆从楼上下来,有些意外地向白天云打招呼,草草与白天云握了下手,对女警说:“你把白先生领到姜局长办公室,姜局长刚才还提起白先生。”然后对白天云说:“公务在身,失陪了。”说完便匆匆出了警局。 “你就是昨天在码头弹硬币的人?”女警恍然地问。昨天她听项冲谈起白天云弹出一枚硬币打破僵局时,就对这个留洋回来的男人产生了兴趣,极想一睹尊容,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而且还是一表人才。 “雕虫小技,微不足道。”白天云淡然道,跟着女警上楼。 女警主动自我介绍,白天云知道了她叫苏婉,已有一年半的警龄。 走到姜青松办公室门前,苏婉小声对白天云说:“小心点,姜局长心情不好,刚才还大发脾气骂人。” “姜局长经常骂人?”白天云问。 “也不。主要是昨天抓到的何三死在狱中了。” 昨天在白天云和庄致远的协助下,姜青松终于人赃俱获,大感振奋,只要何三吐了口,他就将以雷霆之力铲除九龙帮。 他原本是个军人,虽才二十八岁,已官至师长,在战场上是个骁勇的战将,叶宗元让他脱下军装到上海任警察局长,他并不情愿,既不想离开军营,也感到自己缺乏当警局长的才干,但叶宗元开了口,他只好服从。他的父亲是叶宗元推翻帝制的革命党同志,在起义的战斗中牺牲,从此叶宗元把他当着亲生儿子对待,送他进了军校,又把女儿叶雪冰嫁给了他。叶宗元告诉他,出任上海市长,他是勉为其难,上海滩的水太深,黑恶势力太强,没有可靠的人掌握强力部门的警察局,他这个市长很难当下去,因此需要他鼎力相助。他听后,感到自己义不容辞。 他上任后立即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地开展工作,很快就使因前任局长被暗杀而萎靡不振的警局焕发了新气象,但很快他就感到了阻力,一种象密密蛛网般让他难以伸展的阻力。他是个遇挫越强的人,同叶宗元多次研讨局势后,认为警局当前的首要任务是禁毒打黑,而首当其冲的黑社会就是上海滩第一大帮会的九龙帮。按照他在军队养成的冲锋陷阵的性格,他想直接向九龙帮动手,但叶宗元阻止了他,说这样动九龙帮引起的反弹,很可能就是社会的动荡,必须选择一个得到整个社会认同,九龙帮背后势力也不敢公开反对的突破口,最后决定通过禁毒得到打黑的目的。 第14章 但是,市政府下了禁烟令,他经过近一年的努力,明知道九龙帮是上海滩最大的鸦片贩,他却一直抓不到证据,一腔热血,只能在体内沸腾,而不能付之行动。他的郁闷难以言表,经常长叹短吁,独自喝闷酒。 他费尽千辛万苦毫无收获,但码头的这次行动,却得来全没费功夫。首先,九龙帮将与日本人有一次大的鸦片交易,何三带有鸦片样品上女王号邮轮的消息,是一个没有透露姓名的旅居日本的华侨提供的,至于这个华侨是谁,又是怎么知道的,也许将永远成为谜;在码头没查出何三携带鸦片,眼看就功亏一篑,白天云一枚硬币打破了僵局;何时三跳江已经潜逃,却又被庄致远擒获。 押着何三从码头回警局途中,姜青松还感慨地对项冲说:“得民心的事,必定会得到民众的支持。” 另一件令姜青松兴奋的是白天云竟然是英国皇家警官学校毕业回国,如能把受过正规教育的白天云留在警局,他一定如虎翼。 回到警局,他命令侦缉队长茅风,禁毒专案组长项冲,立即从全市各警署抽调干员到警局集中待命,只要突破了何三,拿到了口供,就以雷霆万钧之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夜铲除九龙帮。 他要何三的口供,无非是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叶宗元可以理直气壮面对九龙帮背后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没想到这何三到真是一条硬汉子,项冲和茅风审了他三小时,动了五种刑具,他昏死了六次,他除了破口大骂外,一字不讲。姜青松又同副局长石明哲连夜审问,何三已折磨得不成人样,但只要还有力气,他就声嘶力竭叫骂:“姓姜的,你不得好死,我太湖的兄弟早迟要来上海替我报仇。你在我嘴里,一个字也得不到。” 石明哲是经验丰富的资深老警官,也感慨说:“很少遇到这么硬的汉子。” “老石,你经验比我丰富,你看有没有办法撬开他的嘴。”姜青松求助似地说。此时已是深夜,集中起来准备行动的警员还全付武装呆在局里。 “现在很难。”石明哲摇头道。“他凭着一股气,抱着求死之心,如果现在不顾一切继续刑讯下去,他一口气上不来,就过去了。对这种人,最好的办法是时间,待他有了求活之念后,他的弱点就会暴露出来,这时就有机会让他开口说话了。” 姜青松见何三又一次昏过去,只好听从石明哲的意见,放弃了继续刑讯,宣布取消行动,让警员们回去休息。但他却情绪沮丧,无心回家,给妻子叶雪冰打了个电话。叶雪冰还在等他,在电话里告诉他,父亲叶宗元在书房也没睡。他知道叶宗元是在盼待他的雷霆一击。 叶宗元曾对他说:“只要铲除了九龙帮,必定振奋社会人心,威慑宵小之徒,为继续深挖黑恶势力根源创造条件。” 第六章警局变故(2) 叶宗元让他出任警察局长时,还对他说:“我对权力没有欲望,推翻帝制后,本想到大学教书做学问,但前任市长竭力挽回,才勉强留在市府任高参。前任市长被迫辞职后,力荐由我接任,含泪对我说,华金亭是上海的罪恶之源,希望我能想法挖掉这颗毒瘤,让上海这个东方明珠大放异彩。基于这个原因,我才同意接任。只要能除掉华金亭,我就辞职,花点时间先去西方考察,再静下心来做点学问。” 姜青松深深知道,铲除九龙帮是搬倒华金亭的第一步,现在已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但这脚却抬不起来,怎不叫他沮丧恼闷! 夜里他不回家,副局长石明哲、侦缉队长茅风、禁毒专案组长项冲也没走,茅风出去弄了些酒菜回来,四人在姜青松办公室陪着他喝酒。 石明哲老持沉稳,二十岁从警,至今已经二十六年,比华金亭还早一年来上海滩,目睹了华金亭血腥的发家史,对上海滩二十多年黑道的变迁了如指掌。他为人厚道安份,不张不扬,忠于职守,姜青松上任后,清除了不少一身恶习的警痞,把他接为副局长。他很感激,尽职尽责协助姜青松,凭着自己的资深,为姜青松掌控警局起到了重要作用。 茅风三十余岁,算起来也是资深警官,为人谨小慎微,平常沉默寡言,是个刑侦专家,是前任局长提拨的侦缉队长,姜青松保留了他的职务。 项冲则是姜青松上任后,从警员中提拨的年轻警官,仅比姜青松小俩岁,有一身不俗的武艺,充满着年轻人疾恶如仇无所畏惧的激情。如果说石明哲正派老警的代表,茅风是专业警员代表,项冲则是希望有所作为的年轻警员的代表。 在禁毒打黑问题上,项冲所代表的年轻警员表现出来的热情远高于石明哲和茅风等人,所以姜青松任命项冲为禁毒专案组长,直接听命于他。 石明哲早已从姜青松的身看出了市长叶宗元的意图,但对他们能否斗得过根深叶茂又心狠手毒的华金亭,他心中一直存有疑虑,姜青松的锋芒毕露,使他时常想起横尸街头的前任局长,曾多次提醒姜青松要特别注意安全。但见惯了战场惨烈的姜青松早已把生死置之度。 尽管心情不畅的姜青松有着一醉方休的念头,但作为决战前夕的最高指挥官,他必须保持绝对清醒的头脑。在他看来,人赃俱获了九龙帮的核心骨干何三,无疑是拉开了与胡九龙决战的序幕。所以,他不仅自己自我控制,还不阻止豪爽冲动的项冲开怀痛饮,至于石明哲和茅风,根本不用他担心,都很有节制。 临晨三点左右,姜青松把陪他的石明哲、茅风和项冲赶走,让他们回各自办公室小睡一下,自己也想单独静下来想想。 从姜青松办公室出来后,心细的石明哲领着茅风和项冲又去巡视了一次关押何三的牢房。为防止发生意外,牢房加了双岗,戒备森严。被庄致远踩断了双腿,又被酷刑折磨的何三奄奄一息躺在前面。 “一定要特别加强警戒,姜局长好不容易盼来的机会,就落在这个人身上了。”石明哲对茅风和项冲说。“作为部下,要学会为长官分忧。” “他这个样子,插翅也难逃。谅他九龙帮也不敢强行来劫狱。”茅风充满信心地说。 “九龙帮如果真敢来劫狱,事情就反而变简单了,我们根本就再也不需要何三口供,直接强力铲除。”石明哲说,又摇摇头道:“九龙帮如果这么愚蠢,根本就成不了上海滩黑道的第一大帮。自古以来,凡是公开与官府硬碰硬冲突的黑道,都是自取灭亡。黑道之所以是黑道,要防止他们来阴的。前任局长的教训,我只要一想起,就心有余悸。” “我已在年轻警员中组织了一个自愿队,暗中二十四小时保护姜局长。”项冲说。 “这样我放心了。”石明哲点头道。“姜局长是我们的旗帜,只要这面旗帜不倒,我们警局就有希望。” “姜局长上任后,市府给警局的经费也宽松了不少。”茅风说。 “叶宗元对姜局长寄予了莫大希望啊。”石明哲颇有感触道。 站在办公室窗前,姜青松眺望着已经闪现的启明星,反复问自己:“何三落到了我手中,胡九龙和华金亭会有什么反应呢?他们会采取什么对策?”他相信他们绝不会束手就擒,一定会进行疯狂反扑。 天亮了,一个充满着躁动不安的不眠之夜过去了。 姜青松抖擞起精神,准备迎新的一天。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茅风和项冲神色严峻地渗了进来。 “出事了,姜局长。”项冲急切道。 “出什么事了?”姜青松紧张问道,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九龙帮制造了什么动乱。 “何三被人毒死在狱中。”茅风说。 “什么?”姜青松大惊失色。 “刚才我同茅队长去狱中查看,发现何三七窍流血,已经气绝多时。”项冲说。 姜青松听后,暴怒地推开项冲,冲出门,快步向牢房跑去。 茅风和项冲跟在他后面。 石明哲已早到一步,在牢房把昨夜所有看守召集起来查问,何三躺在他们面前,七窍上的血已经凝固。姜青松看了眼已僵死的何三,愤怒的目光投向颤颤兢兢的看守们。 “李福贵呢?”石明哲问。 “刚才他换岗下来,说去买点吃的出去了。”一个看守回答。 “昨晚你和他一起当班?”石明哲盯着这个看守问。 “是。”看守低头答道。 “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姜青松问,看守仍然低头回答,姜青松愤怒道:“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据这个看守所述,昨晚他和李福贵值下半夜班,听见牢房里的何三在呻呤,他们没理他,后来何三虚弱叫道:“水,水——”李福贵说:“还是给他一杯水吧,局长还盼着他招供,万一他在我们当班时死了,我俩说不清楚。”然后李福贵倒了杯清水,让这个看守递给何三。他们没有牢门钥匙,只能从门缝放进去。 何三挣扎着爬到门口,他们听见何三咕咕喝水声,接着又听何三嘶声大叫:“痛快啊,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然后就没有声音了。他们以为何三喝水后睡去,也就没有特别在意。很明显,何三是李福贵下的毒。 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而且是在警局戒备森严的牢房,姜青松气得暴跳如雷,回到自己办公室便大发脾气,石明哲、茅风和项冲站在他面前,都不敢吭声。姜青松虽是军人出身,但他是由军校到军营,不是粗暴的兵痞,出任警局长以来,还没有发过脾气,这次他真的气到了极点,因久久找不到突破而郁积在心中的怒火终于发泄了出来。 第15章 待发怒火发泄之后平息下来后,茅风建议道:“得立刻把李福贵抓回来,亡羊补牢,也许还来得及追查出他背后的指使人,再顺藤摸瓜查下去。” 姜青松和石明哲都心如明镜,李福贵毒死何三后,已经离开了警局,恐怕早就远走高飞了,但事已如此,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姜青松把追捕李福贵的任务交给茅风和项冲分头去办。 对现在警局这支队伍,虽经过清理整顿,清除了一些不良份子,但姜青松心里有数,这支队伍里仍然存有隐患,这也是他与九龙帮较量一直没有成果的重要原因。 苏婉陪着白天云敲他办公室门时,他正在给他曾任师长驻防广东部队的接任者写信,请求把他精心挑选培养的警卫连调一个排给他。何三在戒备森严的牢中被毒死的事,令他感到随着与九龙帮的较量逐日白热化,他必须有一支自己绝对信得过的队伍。 “局长,白先生来了。”苏婉敲门后,听到姜青松“进来”得回应,推门进来后说。 姜青松抬头看见白天云,欣喜冲动地离座迎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你这么快就来了,我很高兴。”然后又吩咐苏婉:“小苏,快给白先生泡茶。” “何三被人毒死啦?”姜青松拉着白天云坐下后,白天云问。 “嗨!一言难尽。”姜青松感叹道。 “能否给出我讲讲过程?”白天云说。 “白先生,您喝茶。”苏婉把茶杯递给白天云,敬佩地说。 “谢谢,苏警官。”白天云客气道。 “不,还是警员。”苏婉羞涩道,然后出了办公室。 姜青松讲述了昨夜的经过:“白先生,你是专家,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何三喝水后大叫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说明他事先应该知道水中有毒。”白天云思考片刻后,冷静地说。“这就是说,他事先知道这俩个看守中,有一人会来结束他的生命,让他少受刑讯的苦。问题是,谁事先告诉他的?” “有道理!”姜青松赞道。“白先生,还是你敏锐,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疑点,我被气昏了头,根本没想到。” “这个人能有机会把这种讯息传给何三,说明他在警局,至少有一定地位。”白天云继续分析道。“或者换句话说,他才是谋杀何三的主谋,那个李福贵不过是个执行者。” 姜青松脑海里立即闪过三个人的姓名,石明哲、茅风和项冲,只有这三个人进得了牢房,也只有这三个人有机会对何三说话。 正在这时,苏婉又推门进来:“局长,九龙帮胡九龙来访。” “好嘛,何三刚死,胡九龙就上门来了。”姜青松冷笑道。“带他来吧。” “我回避下吧。”白天云说。 “不,陪我一起见见这个大名鼎鼎的胡帮主。” 第七章真心诚意(1) “姜局长,我胡九龙负荆请罪来了。”一进门胡九龙就抱拳说,声音洪响,透着一股江湖豪侠气,但脸上的横肉则显得粗俗不堪。麻廷贵不动声色跟在他身后。 “胡帮主何罪之有?”姜青松冷冷地问,坐着连动也没动。 “属下何三违背政府禁令,擅自携带鸦片,胡帮主知道负有管教不严之责,愿意接受姜局长的任何处罚。”麻廷贵说,从一进门,他的眼睛就在坐在姜青松旁边的白天云身上扫来扫去。胡九龙眼中只有姜青松,根本没把白天云放在眼里,但麻廷贵在码头见过白天云,见白天云成了姜青松的坐上宾,心里顿时感到了几分不妙。白天云在码头的出手,表明他是个才智高绝之人。 “这何三,姜局长要依法处罚,我胡九龙毫无意见,但如姜局长交给我,我就让他三刀六洞,不得好死。”胡九龙接着说。 姜青松冷笑一下,没有吭声。 本来,胡九龙并不想这么早就来警局,他至少要磨磨蹭蹭拖到下午,但他还在床上拥着一对双胞胎女郎时,华金亭的电话就打来了,催他不要拖,尽快去警局,并告诉他,何三已经解决。他的心这才大定。骄奢淫逸的享受,已使他的内心比刚到上海滩闯天下时虚弱了不少。他害怕成为姜青松的阶下囚。 得知昨夜姜青松在警局的蓄势待发,华金亭惊出了一身冷汗,庆幸何三确如胡九龙所料,是条硬汉子,如果何三昨夜吐了口,今晨九龙帮可能已经覆灭了。他反复向胡九龙强调,一定要争取主动,让姜青松找不到发飚的借口。 麻廷贵也接到华金亭电话,不仅他催促胡九龙早去警局,还要他注意观察姜青松的反应,以便回来商量对策。另外,华金亭还要他伺机要回何三的尸体厚葬。 “胡帮主,还有事吗?没事你可以请回了。”姜青松毫不客气地说,胡九龙和麻廷贵有恃无恐的样子,令他很不舒服,多一句话也不想同他们说。 “既然姜局长不欢迎,胡某告辞了。”胡九龙抱拳道,立即大大咧咧往外走,他多一分钟也不想呆在警局。 麻廷贵跟在后面,出门之前,又扭头看了白天云一眼,白天云则冲着他微微一笑。 “你看,他们多嚣张。”姜青松苦笑道。“我这个警察局长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当回事。” “自以来,邪不胜正,主动权仍然掌握在姜局长手中。”白天云说。“你是查缉者,进攻一方,他是被查者,处于防守地位。从来没有天衣无缝的犯罪,只要下功夫,必定能找到他致命的破绽。” “说得好!白先生。”姜青松目光灼灼盯着白天云。“上海滩被称为冒险家的乐园,各种势力盘根错节,黑恶势力早已坐大,不瞒你说,出任警局局长,我是勉为其难。打战,我是内行,办案,我完全是外行。远不如你,能从蛛丝马迹中敏锐抓住问题的要害,"奇+---書-----网-qisuu."再加上警局内不知谁是内奸,因此我时常产生出一种孤掌难鸣束手无策的无奈感。我特别希望有象白先生这样受过专业教育又同目前上海滩各种势力毫瓜葛的干才助我一臂之力。白先生,不知我这愿望能否有可能实现?” “姜局长怎知我对上海滩各种势力毫无瓜葛?”白天云没直接回答,反问道。 “如果你是指你的大哥庄老板,那也是代表着正义的势力。”姜青松说。“我已经深深感到,要与强大的黑恶势力较量,必须让各种正义的力量凝聚起来,形成合力。白先生,你学成归来,自该报效国家政府,难道你还有什么犹豫?” “我还得听听我大哥庄致远的意见。”白天云说,这是他和庄致远商量好的,不当场答应,稍让姜青松感到一点难度,争取让白天云一入警局,就能处于重要位置,以便更好发挥作用。 “这样吧,今晚请你和你大哥庄老板一起到我家作客,我们再好好畅谈一番如何?”姜青松决定乘热打铁,一定要把白天云留下。只要白天云愿意留下帮助,正好弥补了自己的缺陷,再等自己绝对信任的一个警卫排前来效力,他的信心定会大增。另外,庄致远能擒获凶悍的何三,也表明绝非等闲之辈。昨天从码头回来,他就吩咐苏婉调查了庄致远的情况,得知庄致远是个本本份份的商人,而且还是商会会员。商会被华金亭控制得如铁板一块,商会会员不可能不知道华金亭与九龙帮的关系,庄致远敢出手擒拿何三,说明他绝没与华金亭同流合污。 白天云接受了姜青松的邀请,然后就告辞了。 于是,姜青松亲自把白天云送到门外,正好遇到项冲带着几个警员风风火火回来。 “局长,我们赶到李福贵家,他已经服毒自尽。”项冲报告道。 “预料之中的事。”姜青松淡然地说,这次行动虽然彻底失败,但如果白天云愿意留下协助,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他对站在旁边的白天云说:“白先生,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上海滩的波诡云谲,正是你大展身手的用武之地。和你大哥庄老板好好商量一下吧。我期待着你的抉择。另外,让米小姐也一起来,她也正好与我太太成为朋友。” 白天云点了点头,与姜青松握手道别,感到姜青松强劲有力握住他的手上传来一种真诚,令他很有几分感动。 回到庄致远的花园别墅,庄致远不在,米佳妮也不在,白天云以为庄致远去忙商务上的事去了,便让元大畏送他去了公司所在地。 去英国之前,他和庄致远靠着宋版书从叶宗元处换回的五十四两黄金作资本,主要做丝绸贸易,仅租了个几十平米的房办事,而现在,庄致远的公司本部,已是一栋独立的两千多平方的楼。由此可见,他不在的这四年,庄致远的生意发展多迅猛。 在公司本部,没见到庄致远和米佳妮,却见到了他和庄致远当年招聘的第一个员工吴通海。吴通海现在的身份是高级主管,但庄致远实际上已把生意全部交给他的打理,除了重大决策,一般事务基本不过问。庄致远的主要精力,早已转移到谋划与华金亭较量的布局上。 庄致远这种用人不疑的风格,令吴通海很是感动,因此异常尽心竭力。 见到白天云,吴通海非常热情,他不但知道白天云是二老板,还见识过白天云与庄致远之间那种超越亲兄弟般的感情,所以生意上的事,他毫无保留告诉了白天云,与元大畏的谨言慎语大不相同。随后,吴通海又陪着白天云去各部门,向员工们作了介绍。接着白天云又查看了账务,在他出国之前,公司的账一直由他亲自管理。 第16章 他发现这几年,公司的赢利几乎一年一个台阶上升,但除了留下公司继续运转的资金,多数利润都被庄致远提走,用在了什么地方,吴通海不知道,他也没深问,他相信庄致远一定用在了该用的地方。 白天云在公司本部一直呆到庄致远打来电话,这期间,元大畏一直坐在轿车内等候。 收到华金亭中秋赏月的请柬,庄致远大感意外。华金亭一年一度的中秋赏月,能参加的几乎全是上海滩的顶级名流,能被邀请,本身就代表着一种身份地位。按照庄致远现在的财力和知名度,尽管他已有资格成为商会会,但仍还远远不够。 他心里非常清楚,华金亭把请柬送给他,是在告诉他,你得罪了我,我已经注意到你了,看你敢不敢来参加。同时,这份请柬还告诉了他,华金亭暂时还不会动他。 接着,他又接到了商会副会长朱宝堂约他见面的电话。他是朱宝堂亲自发展的会员,朱宝堂要见他,必定是因为码头的事,或者是华金亭的意图。整个商界都认为,刘文昌和朱宝堂是华金亭的跟屁虫,华金亭在他们心目中有着绝对的权威。但庄致远的看法却稍有不同,华金亭是老狐狸,刘文昌和朱宝堂也不傻,生意能做到一个行业的巨头,自有他过人之处。华金亭在他们心中有权威,一是财力比他们强;二是有九龙帮这个黑道爪牙;三是心比他们狠手比他们毒。至于心机是不是比他们深,谁也说不清楚。因此庄致远认为,刘文昌和朱宝堂与华金亭的关系,主要还是利益共同体。 依庄致远的预谋,在白天云学成回来在警局有了地位之前,他会彻底把自己隐在暗处,根本没有加入商会的的意图,是朱宝堂派人来找到他,主动邀请他加入的。朱宝堂表面的理由,是让上海滩有实力的商人都集中在商会的旗下,共进共退,共存共荣。但庄致远从朱宝堂隐约含糊的话语中察觉到另一种味道:拉笼一批新冒出的商家,暗中形成自己的势力,以便有朝一日华金亭退隐而竞争会长职务。于是,他才填表加入了商会。 得知是庄致远在码头擒获何三交给姜青松,朱宝堂心里就有些发慌,怕华金亭发怒,自己因此受到牵连。华金亭的权威不容挑战,一旦发现是他主动邀请庄致远入会,必定会起疑心,他的好日子恐怕也就到头了。后来见华金亭没下令立即灭庄致远,他才松了口气。昨夜整整一夜,他都在想这个问题,所以把庄致远约出来打打预防针。 第七章真心诚意(2) 见面地点是朱宝堂旗下的一个茶庄。庄致远赶去时,朱宝堂已在雅间品着大红袍。 “庄老弟,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约你来吗?”待庄致远坐下后,朱宝堂神秘兮兮地说。 “莫非朱老板有什么好生意要介绍给小弟?”庄致远装糊涂。 “你闯大祸啦,庄老弟。”朱宝堂夸张道。 “难道我有什么生意要亏本?”庄致远继续装傻。 “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难道不知道何三是胡九龙的心腹?”朱宝堂说。“庄老弟太年轻,血气方刚,不知深浅,胡九龙是你能惹得起的?” “朱老板是说昨天码头上发生的事?”庄致远坦然而故作轻松道。“昨天我是去码头接我的兄弟,见警察抓同等对贩运鸦片的坏人,想到市府发令发禁烟令时,商会也积极响应,还代表全体商界同仁发过抵制鸦片的倡议书,因此就见义勇为了一次。今天我还接到了华会长中秋赏月的请柬,我想,华会长一定是赞赏我的行为才邀请我。” “你兄弟?”朱宝堂狐疑道,一时弄不明白这个庄致远是真不明白胡九龙与华金亭的关系,还是装糊涂。如果是前者,他还可以指点他一下;如果是后者,这个年轻人就大不简单。 “就是在码头协助姜局长发现鸦片的人,叫白天云,从英国皇家警官学校毕业回来,今天姜局长邀请他去警局了,我想姜局长可能会在警局给他一个职务。”庄致远有意把他和白天云的关系抛出,相信华金亭知道后,更不会轻易对他下手。 朱宝堂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英国皇家警官学校的毕业生,在警局必定会受重用,庄致远有这样的兄弟,他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庄老弟,听我一句劝,上海滩的水太深,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表面上的官样文章,当不得真。在中秋赏月会上,向胡九龙胡帮主认个错道个歉吧。有些事,不该你管,就不要去插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和你的白兄弟,我看都年轻有为,千万不要糊里糊涂断送了大好前程。” “感谢朱老板的提点。”庄致远装出诚恳道。“朱老板的金玉良言,我谨记在心。我该老老实实做个本本份份的商人。” “这就对了。你放心吧,我会关照你的。”朱宝堂满脸堆笑地说,虽然感到仍没法看透这个年轻人,但他却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此人绝非池中物,似乎总有一天会化龙腾飞。自己是帮他一把,还是怂恿华金亭早日灭了他,他感到拿不定主意。 他知道华金亭虽然邀请庄致远参加中秋赏月,但早迟会秒后算账,即使华金亭犹豫不决,胡九龙也早迟会向庄致远下手,何三被擒这口气,胡九龙无论如何也要出。 最后,他决定先看段时间再说,如果庄致远能为自己所用,就想法帮他一把,只要化解了华金亭心中的杀机,庄致远的命就保住了大半。 自己救了他一命,他难道还不感激涕零? 在朱宝堂的内心深处,一直觊觎着商会长这个宝座,华金亭六十大寿时曾流露,再过几年,他将让出商会长,最多当个名誉会长。他算了算,有实力接任的,有刘文昌和胡九龙。当时他和刘文昌都不露声色,而胡九龙则喜形于色。他和刘文昌都清楚,真要是胡九龙当上了商会长,他们的日子会更难过。胡九龙太嚣张,太目空一切,仗着他与华金亭的特殊关系和九龙帮,也从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和刘文昌曾试探过华金亭的口气,华金亭表示,得看大多数会员的意见,最后投票表决。因此,他得提前有所准备。 这次胡九龙损失了一名杀人如麻冲锋陷阵的悍将,朱宝堂除了担心鸦片生意曝光外,内心深处还暗暗有些高兴。只要华金亭消除了对庄致远的杀机,胡九龙和庄致远仍然会水火不融,让庄致远去与胡九龙明争暗斗,自己就可以坐收渔利。 庄致远走后,朱宝堂立即把庄致远与白天云的关系电话告诉了华金亭。 接到朱宝堂的电话时,华金亭正听胡九龙和麻廷贵报告去见姜青松的情况,麻廷贵讲起白天云与姜青松在一起,华金亭心里很是恼怒,以为白天云与姜青松早有关系,或者本身就是姜青松派去跟踪何三的人。姜青松身边有这种人才,又一直隐而不露,自以为对姜青松的情况了如指掌的他,实际上已经输了一招。 接了朱宝堂的电话后,华金亭的心情才稍微好转,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让胡九龙去灭庄致远。朱宝堂在电话里还说,据他了解,庄致远和白天云都不是有意要与华金亭作对,而是年轻气盛,适逢其会。华金亭心想,对庄致远和白天云,还是尽可能笼络为主。 他们年轻,想在上海滩涂这个大舞台崭露头角,荣华富贵金钱美女,总有能打动他之处;同时,也正因为他们年轻,容易冲动,一旦逼急了,他们就可能不顾一切不计后果破釜沉舟的对着干,他华金亭虽然不怕,但在姜青松虎视眈眈之下,又冒出俩个对手,不知还会增添多少变数。 放下电话后,华金亭严令胡九龙,未经他允许,不准擅自找庄致远和白天云的麻烦。 胡九龙表面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 与朱宝堂见面后,庄致远对去参加华金亭的中秋赏月会心里更加有底,相信在这个山雨欲来的前夜,各种势力都不愿多树敌,都在想尽千方百计壮大自己,以便增加胜算。姜青松招聘白天云、朱宝堂拉笼他、华金亭邀请他参加中秋赏月,莫不如此。现在的问题是,他和白天云将如何掌握火候,在各种势力的明争暗斗中赢得最大利益。 现在首要问题是让白天云在警局谋求到一个有实权的位置,对这点,他也充满着信心。白天云在码头的华丽出场,已赢得了姜青松的好感,更主要的是,十年前白天云在现任市长叶宗元心里埋下的良好印象,也必定会发生关键作用。只要白天云在警局站住了脚,有了实权,凭着他这些年精心积蓄的力量,他这股新兴势力在上海滩的崛起,将势不可挡。 “对姜青松感觉怎样?”元大畏把白天云送回别墅后,庄致远问道。 “他大度大气,有强烈的正义感,一心想扫除上海滩的黑恶势力,给我的感觉非常好。”白天云说。“他竭力邀请我留在警局协助他。我说要同你商量后再定。” 庄致远很是满意,白天云加入警局,是他们的即定方针,白天云却强调要与他商量才能定,并不是简单的待价而沽,而是在向姜青松明示庄致远在他白天云心中的份量,与庄致远在朱宝堂面前披露与白天云的关系,有异曲同工之处。他们俩兄弟将同时引人注目地出现在上海滩的这个舞台上。 “天云,据我观察,如果没有我们加入进去,姜青松在这场与华金亭的较量中,尽管有叶宗元的支持,他也必输无疑。”庄致远十分肯定地说。 白天云没问为什么,而思索着等他继续说下去。 庄致远解释道:“叶宗远和姜青松的身上都洋溢着铁肩担道义的凛然之气,。 第17章 叶宗元身上的书生气太浓,尽管他不乏智慧;姜青松身上的军人气太强,尽管他不缺勇气;但他们的制命弱点,恰恰是他们身上感可贵的优点造成,他们太忠于他们追求法制的理想,佑于规范,不懂得对卑鄙者,得以卑鄙对待之;对阴谋诡计者,得还之以阴谋诡计。而我们的加入,会恰好弥补他们的弱点。” “只要能击倒敌人的手段,就是好手段。”白天云赞同道。庄致远此话中隐含的东西,他还没感受到,他还只认为庄致远的话讲得仅是用计用谋。 “对,我们绝不能按照一般牌理出牌,一定要走捷径,出奇招。”庄致远说。“所以,你加入警局之后,首要任务是尽快在警局确立你的地位,而不要急于冲在第一线,与华金亭、胡九龙直接对抗。我估计华金亭暂时还不会把我们列为对手,会对我们采取怀柔之策,这就给了我们游刃之机,一定要好好利用,逐步实际我们的战略意图。” “我明白大哥的意思,我会把握好的。”白天云点头道,对庄致远的深谋远虑,他从小就佩服有加,尽管经过英国皇家警官学校的深造,他已今非昔比,思想和精神境界都上了一个台阶,但他却明显意识到,庄致远的变化则更加惊人。如果说在古镇时,庄致远玩得是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到上海滩立脚后,也无非是初现才智的深谋远虑,而现在,庄致远身上时常流露的则是枭雄般宏才大略。他一时之间,还感到有些跟不上庄致远思想节奏。 “好了,我陪你看替你准备的住房吧。”庄致远说。 “我看没必要,你这里够宽的,我还是愿意同大哥住在一起。”白天云真诚地说,他们从小就住在同一个房间,到上海滩后,直到白天云去英国之前,差不多近六年,俩人仍然住同一房间,经常夜躺在床,商量问题,畅谈理想。 “现在不同了,你成了警官,再同我住在一起,不太妥当。”庄致远摇头道。“再说,这样也方便你与佳妮幽会,她既然自愿留下来,你就把她追到手吧,不要便宜了其他男人。你的一切生活用品我都替你准备好了,去看看还缺什么,我好叫人马上去办。” 庄致远陪着白天云从别墅出来,元大畏站立在轿车旁,见他们出来,恭敬地替他们拉开车门。庄致远让白天云先上车。 正当白天云正欲弯腰进车时,一辆黄包车驶来,米佳妮在黄包车上高声喊:“等等我。” 庄致远往远处看去,见米佳妮坐的黄包车后,还远远跟着另一辆黄包车,知道车上坐着的是丁彪。丁彪一直在暗中保护着米佳妮,但米佳妮毫无察觉。庄致远心想,在最近一段时间内,没与华金亭公开翻脸之前,米佳妮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也没必要再让丁彪跟随保护,得让丁彪回基地加快训练他暗中准备的人员,以便该出手时,有力量出手。 “你走后,她就吵着要去找工作,还坚持不让我陪。”看见米佳妮坐的黄包车渐行渐近,庄致远对白天云说。“你看她喜形于色的样子,估计大有收获。” “凭着她的条件,恐怕所有报馆都会抢着要她。”白天云看着黄包车说。 “是啊,美国大学新闻专业毕业,又是超级美女,只有瞎子和傻瓜才会放过她。”庄致远笑道。“我相信她不管去哪家报馆,都会给他们带去阳光和活力。” “表哥,你们要去哪里?”米佳妮付了车费后,跳下黄包车急切问道。 “陪天云去看看替他准备的住房。”庄致远答道。 “表哥就是偏心,他还没回来,就提前为他准备好了住房。”米佳妮装模作样,怨气十足地说,又娇嗔地瞟了白天云一眼。 “你这话就有点不讲理了。”庄致远笑道。“你当初发电报给我,说是回国休闲旅游,我不可能为此专门为你买套房子吧?” “我就是喜欢不讲理,怎么的?”米佳妮叉着腰,一付蛮女样子。 “表妹,你样蛮不讲理,非得把人吓得避而躲之。”庄致远向白天云示意道。 “他敢躲!”米佳妮挑衅地盯着白天云。 白天云虽然苦丧着脸,但心里却暖呼呼的,他喜欢米佳妮如火般的性格。 庄致远哈哈大笑道:“快上车吧,一起去看看,那个地方,今后说不定你比我跑得还勤。” 于是,庄致远先上车,坐到元大畏旁,米佳妮与白天云只好一起坐在后座。 第八章瞬间惊艳(1) 庄致远替白天云准备的住房,与普通只靠工资收入的公务人员的住房保持在同一水平上。米佳妮见后,立即开始了抱怨:“表哥也太小气了,自己住豪华的花园别墅,却让自己兄弟住普通民房,怎么说你的家业算是你们俩人共有的嘛。” 庄致远笑而不语。 白天云说:“佳妮,你不要怪大哥,大哥想得很周道。我进了警局后,就是公务人员,住得太好,会与一般警员产生距离,大哥需要我有一个良好的社会形象。” “还是天云知我。”庄致远感慨道。“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天云的,但为了的我们的理想,只好先委屈一下天云。佳妮,你就暂时住我哪里,我会尽快给你准备一栋漂亮的别墅。” “你说话得算数。”米佳妮毫不客气道。 “当然算数。”庄致远肯定地说。“不过,得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小小的条件?”米佳妮警惕道。“什么条件?” “假若你想嫁人,不准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的兄弟,别墅是表哥为你准备的嫁妆。”庄致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米佳妮进了报馆,整天与那些风流的文化人在一起,一旦把持不住移情别恋,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因此他要尽快促成米佳妮和白天云的好事。 米佳妮心里甜滋滋的,但仍然装着生气,捏着拳打庄致远:“表哥你好坏,尽帮你的兄弟欺护人!”她一边打,还一边把含情脉脉的眼光投向白天云。 “佳妮,快住手,我决定背信弃义,出卖一次天云兄弟。”庄致远突然一本正经地说。 “快,你说。他有什么糗事?”米佳妮来了兴趣。 “天云,实在对不起了,看来我不出卖出卖你,把你对不起佳妮的事讲出来,佳妮不会饶过我。”庄致远装着可怜兮兮地说。 白天云知道,如果从男女感情上看,他对不起米佳妮的事,有俩次,一次是他出国前,与庄致远去青楼完成了男孩到男人的转变;二是与英国贵妇丽达情欲为主的不伦之恋。与丽达的事,庄致远并不知道,他也不准备讲。去青楼的事,他相信庄致远永远也不会告诉米佳妮。庄致远会出卖他什么事呢?他一时想不起来。 “我和天云刚到上海时,无亲无故,一无所有,生计都成了问题。”庄致远回忆地说,当年的情景又仿佛浮现眼前。“天云要拿你送他的翠玉挂件去变卖——” “啊——”米佳妮惊叫出声。“他把挂件卖啦?” “我见他心痛的样子,我们就是饿倒在街头,挂件也不能卖。”庄致远道。 “那你们怎么办?”米佳妮关切道。 “当然是挺过来啦,天无绝人之路嘛。”庄致远含糊道,宋版书的事,他是永远不会告诉米佳妮的。“我太清楚天云了,翠玉挂件就象他的命根子,我经常看见他在梦中手还握着挂件。” 米佳妮感动地看着白天云,眼睛里泛着湿润的波光。昨天她问白天云挂件,就是想知道自己在白天云心中的份量。白天云虽没正面回答,但她已经看见了白天云脖上的挂链,所以她下定了决心留在上海。 “佳妮,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去求职的经过。”白天云急忙转移开了话题。“你去求职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虽然是为了转移话题,但白天云的话流露出真诚的关心,米佳妮很是感动。 “我去求职,自然顺利。”米佳妮自豪道。“在美国报社应聘,我也是一次成功。” 在美国,黄皮肤的人去求职,门槛通常比白种人高,但米佳妮那东方美女的神韵和完全美化的气质融会在一起产生的魅力,仿佛就是一张通行证,使她顺利得到了认可。 到《上海日报》求职,则具有一种戏剧性。当她走进报馆时,立即吸引住了报馆男士们惊艳的眼神。几个胆大的男记者立即向她围了上来,以为她是来报馆登什么启示或洽谈广告之类的,都争着表示愿意为她提供服务。但当她表明是来应聘当记者的时,几乎没有人相信,就连主编陈白轩,也以为她是那个豪门小姐,来报馆找找刺激,因此客气地把她请进自己的办公室。 陈白轩是上海滩的资深报人,他那支犀利的笔,在上海滩赫赫有名,又交际广泛,在文化界朋友众多,对社会有极强的影响力,政府、商界、黑道都要怕他三分让他三分,好几次他的笔端直接披露九龙帮的恶行,恼怒了胡九龙,但胡九龙最多派了几个混混去报社闹闹事而已,也没敢直接对他下手。当然,这主要是华金亭阻止了胡九龙,在华金亭看来,暗杀陈白轩在社会上引起的反响,在某种程度上比暗杀警察局长还要大。上次九龙帮的老二与一个影响力远不如陈白轩的文化名流为争舞女闹出的轩然大波,已令他尝到了苦头。何况陈白轩的笔,还没伤到他的筋,动不了他的骨,这种得不偿失的事,他绝不做。华金亭一直认为,文人翻不起大浪,文人骂几声,虽然难听丢脸,但当着耳边风,吹过就算了,一切仍依然照旧。 第18章 所以,华金亭对文化人,抱着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象他的中秋赏月会,他就不邀请文化名流,并认为即使他邀请,人家也不见得赏脸。 其实,这绝对是华金亭的错觉,文化人也是人,有松骨竹节的清商者,也有趋炎附势之徒,华金亭只要用金钱美女,绝对会打倒一大批,为自己培植起一批贴金抹彩的痞子文人。庄致远对能战胜华金亭充满着极大信心,这也是原因之一。庄致远由此认为,尽管华金亭目前仍然权势鼎盛,但他的思想早落后于时代发展,必定会被历史淘汰。 庄致远让米佳妮去《上海日报》求职,实际上就是冲着陈白轩去的。 庄致远做每一件事,哪怕是他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要考虑到是否有一天,能为他所用。他人生座右铭之一,是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也不放过一个可能的机会。 陈白轩热情地替米佳妮泡了杯茶后,客气地说:“当记者,看起来风光好玩,其实不然,整天东奔西跑,累不说,还充满极大风险。米小姐也许一时兴起,但用不了几天就会后悔。” “陈主编,我不是为了好玩,你把我看错了。”米佳妮哭笑不得地说。 “这样吧,你先跟着我的记者去玩几天,感觉感觉,然后我们再谈,如何?”陈白轩折衷道,仍然把她当成寻找刺激的大家闺秀。 “浪得虚名!”米佳妮气极,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便冲了出去。 见米佳妮被气走,陈白轩微笑着看着她的背影,还有几分得意,但当米佳妮身影已在他眼前消失,想起她那句“浪得虚名”的话,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急忙追了出去。 报馆那些正聚在一起猜测是否从此将有了一个靓丽养眼的女同事的编辑记者,突然见米米妮满脸不屑与气愤地冲出,接着又见主编陈白轩慌张地追出,全都看傻了眼。如果不是对陈白轩的人品有所了解,他们必定会认为他是在美色面前把持不住,非礼了米佳妮,把她气走了。这事后来成了上海报界的一大笑话,让陈白轩尴尬了好长一段时间。 “米小姐,你等一下。”米佳妮刚出报馆门,陈白轩就追出喊道。 “怎么?大名鼎鼎的陈主编是否要亲自陪我玩?”米佳妮挑衅而轻蔑地看着陈白轩说。 “想请教一下,米小姐是那所大学毕业的。”陈白轩没在意她的态度,歉意地问。 “你不是认为我是来寻乐子的吗?还问这干吗?”米佳妮没好脸色,语气十分生硬。 “对不起,米小姐,我先给你道个歉。也许我犯了个错误,希望米小姐能谅解。”陈白轩充满诚意地说。 见早已是上海滩大名人的陈白轩主动道歉,米佳妮的气才消了,并告诉了他自己的学业与情况,陈白轩听后,立即想起昨天在码头发生的事,惊喜地问道:“你就是昨天那个被歹徒胁持而面不改色的人?” “哪里是面不改色,太夸张了,我其实吓得脚都发了软。”米佳妮歉虚道。“主要是因为天云大哥在场,我心里才多少有些踏实。” “你说的天云大哥,莫非就是那个用硬币打破歹徒酒坛的人?”陈白轩更是惊奇。 “他是从英国皇家警官学校学成归来,将会在警局任职。” 陈白轩如捡到了宝,大喜过望,立即拍板正式聘用米佳妮为报馆记者,并决定今后由她负责社会治安方面的采访报道。 后来米佳妮才弄清楚,陈白轩并非无缘无故这样看待她,一个多月前,曾有俩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郎主动来要求当记者,陈白轩见她们一付聪明伶俐能说会道样子,便聘用了她们,不料几天后,俩人就不辞而别,连工资也没要。陈白轩以为她们出事失了踪,先派出所有编辑记者去查找,幸亏一个记者发现俩女在逛商店,并弄清楚俩女是不根本不缺钱的富家女,闲着无事,以为记者好玩,来寻刺激,后发现并非所想,就再也打不起兴趣,不辞而别。陈白轩后悔莫及,心想如果去报了警,洋像就出大了。 陈白轩重新领着米佳妮进了报馆,当众宣布了决定,并介绍了米佳妮的情况,报馆的男编辑男记者立即爆发出一阵由衷的欢呼声,有的还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 米佳妮喜欢这种氛围,很快就同大家有说有笑起来。同事说起昨天码头的事,她才得知社会已把码头发生的事传得神乎其神,把她和白天云称为智勇双全的帅哥美女神探,是姜青松局长查缉毒贩秘密武器。 第八章瞬间惊艳(2) 米佳妮作了解释后,陈白轩立即提议她以亲身经历写一篇报道。 听了米佳妮的遭遇,白天云和庄致远都开怀大笑。 “天云,我的工作已经落实,你去警局的情况怎样?”米佳妮关切地问。 “姜局长有意留我,但我没有马上答应。”白天云回答。 “为什么?到警局任职,不正是你和表哥的意愿吗?”米佳妮大惑不解道。“难道你对这个姜青松感觉不好,不屑与他为伍?” “刘备请诸葛亮,还三顾茅庐,人都劣根,得来太容易的东西,都不很珍惜。天云没立即答应,无非是想加重在姜青松心中的份量。”庄致远解释道。“姜青松求贤如渴,天云人才难得,希望姜青松能给天云一个好职位。” “就你心里弯弯绕多。”米佳妮嗔怪道。“你这么说,我主动去报馆求职,就不会受陈白轩重视似的。” “完全俩码事,你又多想啦。”庄致远说,感到这个表妹太敏感又太聪明,还真容易令人头痛,心想,今后她与白天云正式生活在一起,肯定是头河东狮,不知白天云能不能受得了。这种性格的女人,再漂亮他也不敢娶为老婆。他不由得怜悯地看了白天云一眼。 “佳妮,今晚姜局长设家宴请我和大哥,也让你一起去。”白天云说。“今晚我就会答应姜局长,成为警局的一员。” “好啊。”米佳妮喜形于色道。“刚才在报馆听同事说,姜青松的妻子是上海滩第一美女,我到真想见识一下。你听说过吗?表哥。” “听说过,但没见过。都是传闻,见过的人不多。”庄致远淡淡的说,对别人的女人,即使是天仙,他也不感兴趣,除非这个女人会关系到他事业的成败。 “我本想晚上下点功夫动笔写第一篇通讯报道,看来只好夜里加班了。”米佳妮说,接着解释将写报道的主要内容。 “你写好后,最好先让天云看看。”庄致远说,怕米佳妮误会,又加了一句。“不是怀疑你的文字水平,而是怕有些策略上的分寸你把握不好。” “你愿意看吗?”米佳妮目光灼灼看着白天云。 “愿意效劳。”白天云答道。“不过,我也不知能否把握好分寸,大哥,你最好也看看吧。” “我不看了,我的整体思路,昨晚我们都已经谈透了。”庄致远说。“现在我们得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好去赴姜青松的宴。” 傍晚,庄致远、白天云和米佳妮按照姜青松的约定,准时赶到姜青松的住宅。 这是栋气派的花园洋房。是市长叶宗元的住房。 叶宗元把姜青松从广东调来出任警局局长,叶宗元的女儿、姜青松的妻子叶雪冰也跟了过来,叶宗元便让他们同他住在一起。 姜青松与叶雪冰已结婚三年,但至今还没有孩子。不是他们不想生,而是姜青松的生育能力有问题。不过,不是姜青松的生理天生有问题,也不是生病造成的,而是战争留在喜欢带队冲锋陷阵的姜青松身上的创伤。那年姜青松还是个连长,那场战争是为了清除旧军阀,姜青松的下阴部被炮弹皮划伤,伤并不重,很快就治好,他也根本没在意。 同叶雪冰结婚后,他的性能力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但他们夫妻感情很深,叶雪冰又贤慧而善解人意,并不特别在乎性方面的满足。但结婚一年后,特别想抱外孙的叶宗元问起,才引起了姜青松的重视。 叶雪冰是叶宗元活着的惟一女儿,本来叶雪冰还一个姐两个哥,因叶宗元参加了推翻封建帝制的革命党,全家被朝庭灭杀。那天叶雪冰正好被叶宗元抱着去姜青松家玩耍,父女俩才躲过了一劫,幸存了下来。也就在那次,姜青松的父亲为了掩护叶宗元潜逃而牺牲。 姜青松深知叶宗元盼望后代的迫切心情,便去请名医检查,这才得知,多年前的弹皮造成了输精管的堵塞。同时姜青松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从没*的快感。那名医讲,只要动手术疏通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但目前国内还没有这种技术,必须到西方发达国家动手术。 按照叶宗元和姜青松的地位,出国去动一次手术,是很容易的事,正当姜青松托友人在国外联系好了医院,准备动身之时,叶宗元当上了上海市长,并要姜青松来出任警局局长,协助他治理大上海。姜青松左右为难,本想先去国外动好手术才到上海上任,但叶雪冰却坚持要他先上任,帮助父亲稳住上海的局面后,再到国外动手术。他们毕竟还年轻,晚一俩年生孩也不要紧。 姜青松根本没想到,上海滩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一旦陷进,就很难脱身。现在这种与华金亭为首的黑恶势力的胶着状态,姜青松内心深处,比谁着急。他这种隐私,又难以言表,只能自己默默承受。如果不是叶雪冰的理解,他说不定早就崩溃了。 白天云的出现,让姜青松看到了希望。他内心里认为,白天云这样受过专业训练又富有正义感的人才,比他更适合当警察局长。 第19章 他设家宴的目的,是想把白天云推荐给叶宗元。 “你说这个人叫白天云?”在书房听完姜青松讲述码头发生的事和何三在警局牢里被毒死后,叶宗元颇感兴趣地问。 “他刚从英国皇家警官学校学成归来,是个胆识才智都极高的俊杰。”姜青松说。“岳父你阅人无数,我想请你帮我看看,此人是否可重用。” “白天云。”叶宗元若有所思地念道,记忆深处那个穿着破烂但充满灵气的少年又在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你听说过?”姜青松问。 “哦,没有。”叶宗元立即否认,从姜青松的神态中,他已经看出,白天云并没把十年前的事告诉姜青松,这令他很有好感。当年他已明确告诉过白天云,为了弥补他卖书的损失,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他愿意鼎力相助,但过去了十年,白天云却从没找过他,他还一直很奇怪,现在看来,白天云是靠那笔钱出了国。不过,他是上海市长,姜青松是他女婿,白天云不可能不知道。如果白天云是个趋炎附势专营苟利的小人,一定会利用这层关系,希望在姜青松掌管的警局谋个好职位。但白天云根本没在姜青松面前提前,至少说明白天云是有志气有信心的人。 “吃饭我就不参加了,你们都是年轻人,我一个老头子加在其中,会影响你们的情绪。”叶宗元通达世故地说。“到时你把他带到书房来,我同他谈谈。不过,我最多给你提供点参考意见,大主意还得由你自己拿,毕竟是你要用的人。” “我只需要你帮我判断一下此人的可信度。”姜青松说。 “没能人能在一俩次接触中就能看穿看透一个人,到底有多高可信度,还得在不断接触中,通过他对事对人的态度来判断。你要记住一条,人心是最难测的,人又是可变的。正如白天云对何三被毒死的分析,你手下最信任的三个人中,至少有一人是毒死何三的幕后凶手。”叶宗元教诲道。“你是军人,熟知兵法,如果你能把孙子兵法用在你现在的职务上,你就不难战胜华金亭这些老狐狸。” “我记住了。”姜青松虚心道。“一会儿,我让雪冰给你把晚餐送到书房来。” 叶宗元点头后,姜青松出了书房,进了厨房。 叶雪冰正忙着准备各种炒菜的配料,女佣在旁边帮忙陪着她。姜青松下午打电话回来,要设家宴请客,她就开始了忙碌。姜青松到上海出任警察局长以来,很少请客,更没设过家宴,因此她知道今天来的客人,对姜青松一定十分重要,所以特别精心准备。 叶雪冰从小就对烹调十分感兴趣,婚后坚持亲自下厨为丈夫做饭,来上海后,这个习惯自然延续下来,每当看着自己生命中俩个最重要的男人津津乐道吃着自己做的可口的菜肴,她心里就会涌起甜甜的幸福感。 父亲是一市之长,丈夫是警察局长,她的身份地位,在上海可说是至高至贵,加上她自己又是绝代佳人,只要她愿意在各种社会场合出现,必定风光无限。但她却异常低调,几乎从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宁愿在家独处,也不愿抛头露面,当然,除了她热心的慈善活动。不过,她参加的慈善活动,绝非那种沽名钓誉的虚张声势,而是出于真心的对弱势群体的同情,实实在在的慈善。 她还是个特别虔诚的佛教徒,当年举家遇难后,父亲亡命天涯,继续从事推翻封建的革命活动,把她寄养在一个教书的朋友家,焚香向佛祖菩萨祈祷保佑父亲平安,是她幼小心灵的最大愿望。 看见姜青松进了厨房,女佣知趣地退出。姜青松温柔地从后面环抱着叶雪冰的腰,叶雪冰把头仰靠在姜青松的肩上,轻声说:“都准备好了,你客人什么时候到?” “还有几分钟,他们该来了,我想,他们应该是守时的人。”姜青松抚摸着她细润滑腻的脸颊,温柔地说。“今天辛苦你了。” “我知道客人对你很重要。”叶雪冰体贴地说。 “我想尽快把上海的事帮助爸处理好,然后到国外去动手术。这件事,我心里一直很感愧疚——”姜青松话没说完,叶雪冰已伸出一根手指,竖在了他的唇上说:“我理解,爸也理解。爸一生追求让中华腾飞的理想,在任上解决上海滩的黑恶势力,为后任留下一个清明安定的上海,是爸现在最大的心愿。” 这时,花园铁门响起了门玲声。 “客人来了,我们一起去迎接。”姜青松说。 叶雪冰急忙解下围裙,姜青松帮她捋了捋秀发,一起出门,站在门前台阶上。 门卫已开门把庄致远、白天云和米佳妮迎前,恭敬领着他们穿过花园小径走来。 看见叶雪冰的一瞬间,庄致远仿佛被雷电击中,彻底震撼了,如果不是他心性坚忍,自我控制力极强,他很可能会失态。 女人的美,通常会令男人热血沸腾,甚至情欲冲动,但叶雪冰的美,则是一尘不染的纯净。叶雪冰给庄致远的感觉,不仅是惊艳,更多的则是静,一种绝对的宽广的静,一种能平息心灵骚乱的静。 因此,那一瞬间,庄致远眼中已无它物,心中也无杂念,只有一种无限的静。 第九章情欲分离(1) 除了与白天云这份浓得化不开的情义,庄致远不相信任何感情,男女间的爱情,他更是不屑一顾。为了他心中那份辉煌的理想,人生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抛弃。 至于女人,在他看来,无非就是工具,一种是解决自己生理需要舒缓自己心理压力的工具,另一种则是攻坚陷阵的工具。 由于他的整个精神整个心思都放在为实现理想的奋斗中,他生理对性的需求,也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淡化。第一次与白天云去青楼见识女人,他的心不但象白天云一样,没受到丝毫触动,而且还产生了一种极度乏味的感觉。 白天云去英国读书后,因为从小就与白天云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他一时之间突然有种形孤影单的怅然如失,这时他遇到了一个女人,一个从此解决了他生理需要的女人。 这女人叫孙怡香,父亲孙松溪也是个丝绸商人,与庄致远有生意上的来往。 孙怡香长得虽不是国色天香,但仍算是个少见的美女,虽才十八岁,却长得如同熟透了的蜜桃,纤纤一握的腰肢,丰盈坚挺的胸乳,浑圆微翘的臀部,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令男人想入非非的性感。 庄致远与孙松溪洽谈生意时,见过孙怡香一面,他惊讶此女的风艳妩媚,情欲在暗中稍稍涌动了一下,但并没有特别再意,过后便忘之脑后。而孙怡香却在心里留下了他的形象,他那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稳重,他眼中时常闪动的冷峻,他商业上的成功,都是孙怡香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 这单生意结束后,因庄致远的生意又上了一个台阶,就与小本经营的孙松溪基本断了来往。按照正常发展,孙怡香很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庄致远的生活里,永远与他无缘无份。但一件意外发生的事,终于使他们走到了一起。 按照当时的社会风气,十八岁的女子早该嫁人,孙松溪张罗着托人替她说媒,但孙怡香一点趣也没有,介绍了几个男人,与她心目中的男人相差太远,她要死要活反对。孙松溪拗不过她,只好由她,重新再托人物色。 谁知孙松溪家有个艳女待嫁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胡九龙的耳朵里。胡九龙是个色中饿鬼,一生最大喜好就是玩女人,加上他练了一身武功,欲望特别强烈。在太湖当水匪时,每次打劫,只要是女人,他都不放过。跟着华金亭到上海闯荡,二十多年来,被他欺凌蹂躏的黄花闺女,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为了抢女人,他使近二十个家庭家破人亡。平均下来,他几乎每年要因此制造一起家破人亡的惨剧。 胡九龙现在的地位,一般事都有手下代劳,惟有涉及女人,他都亲自出马。于是他带着麻廷贵和保镖柳三出现在孙松溪家中,把孙松溪吓得当场发抖。 看见孙怡香妖艳的容貌和性感的身材,他顿时欲火中烧,依着他往年的脾气,他会让柳三制住孙松溪,自己当即就把孙怡香拖进卧室强暴。但这些年,华金亭反复告诫,让他注意影响,以免天怒人怨,他已有所收敛。他给孙松溪定下期限,三天后正式把孙怡香娶回去做小妾,接着,又让麻廷贵送来彩礼。 九龙帮黑道第一大帮的庞大势力,胡九龙杀人不眨眼的淫威,都不是孙松溪一个小本商人所能抗衡的。明知道这是个火坑,孙松溪也只好认命,让女儿跳下去。想着女儿今后悲惨的命运,孙松溪整天愁眉苦脸,夜里泪如泉涌。而孙怡香却一反常态,不但没有表示反对,还异常平静,好象她愿意去做小。 但等到第三天,胡九龙的抬着大红花轿的迎亲队伍来到孙家却扑了个空,孙怡香昨夜失了踪,去了何处,连孙松溪也不知道。 胡九龙丢了个大脸,恼羞成怒,当晚,孙家一家四口,除了失踪的孙怡香,全在一场大火中化着灰烬。 有着追求幸福追求爱情勇气的孙怡香,那天晚上跑去了自己梦中情人庄致远的家。 那时,庄致远还没置购后来的花园别墅,还住在简陋的平房,被深更半夜的敲门声惊醒,披衣去开了门,一个火热柔软的躯体立即扑进了他怀,紧紧抱住了他。 借着依稀的星光,庄致远认出了怀中人,对孙怡香的主动和狂热毫远思想准备,想推开她,但她把他抱得太紧,仿佛她是要把她丰柔的身体挤进他的身体似的。 第20章 他只好抱着她进了屋,并用脚关上了门。 孙怡香接下来的举动,更令毫无思想准备的庄致远神迷情乱,甚至怀疑她是否吃错了药。孙怡香急切拉去了庄致远披在身的衣服,露出了他壮实赤裸的胸,一阵生疏而狂热的吻。实施着她不知多少次躺在床想象的与庄致远亲热的画面。她对庄致远一见钟情,朝也思,暮也想,梦里幽会,被胡九龙一逼,她灵魂中不甘屈服命运的疯狂激发了出来,已顾不了一切,迫不急待与梦中情人融为一体。 对庄致远来说,孙怡香虽不是陌生人,但却连话也没说过一句,突然投怀送抱,还主动索要,尽管她是个容易令男人情欲冲动的女人,他也一时无法适应。对女人,他还只有去青楼的那一次的体验,可以说是毫无经验。不过,他已经知道了胡九龙逼婚的事,自从把华金亭胡九龙列为猎取目标之后,他对他们的一举一动尤其关注。因此,他的情欲被孙怡香的狂热激起的同时,心里又升起了一种恶意,胡九龙看中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这个便宜他占定了,也就没有刻意约束自己,放纵了情欲。 随着孙怡香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刚进入她身体的庄致远吓得不但停止了动着,还想退出,但孙怡香反而更用力抱紧了他,眼角挂着泪珠的脸上绽放出迷乱的笑意。她终于与自己梦中情人合为一体了。 庄致远这才明白,孙怡香还是个处女,然后小心抽动,直到孙怡香荡人心魄呻吟声的刺激,他才加快了速度。 激情之后,他们并肩躺在床,庄致远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严重后果,但孙怡香的一番话,立即让他放心下来。 “我没告诉任何人,连我爹也不知道我跑来找你。”孙怡香的头枕在庄致远的胸上,含情脉脉地说。“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庄致远说。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对她负责,但他首先想到,这事绝不能让胡九龙知道,一旦让胡九龙知道了,他潜心准备了多年的努力将倾刻化为泡影,这是他绝不愿意发生的事。他甚至还有几分后悔自己的冲动。 第二天,孙怡香的家人被一场大火化成灰烬,庄致远得知道后,告诉了孙怡香。 “一定是胡九龙干的。”孙怡香平静地说,虽悲痛欲绝,但她没表露在脸上。她不想给庄致远增加心理负担。 “这笔血债,早迟得叫他加倍偿还。”庄致远也平静地说。 “有你这句话,我很感动。他的势力太大,上海滩没有人惹得起他,斗得过他,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我仍然很感动。”孙怡香眼中涌出了感动的泪。“我没有选错男人。” “我是认真的。”庄致远突然严肃道。“胡九龙作恶多端,我将是那个替天行道的人。” 孙怡香怔怔盯着庄致远,突然感到他身上涌出了一种强大的信心。 “但有一个条件,你跟了我,绝不能暴露让胡九龙知道。我发誓,在不远的将来,一定让你亲眼看见胡九龙的下场。”庄致远斩钉截铁地说。 “只要能得到你的爱,我一切都无所谓。”孙怡香信誓旦旦。 于是,庄致远把孙怡香安排在他在上海郊区秘密建立的基地云海山庄。孙怡香是个天生尤物,这种女人比单纯的漂亮更能令男人迷恋,她在床弟间的表现,令对情欲比较淡的庄致远在好长一段时间也留连忘返,天天呆在云海山庄,夜夜与她欢爱。当然,另一个原因,实际上也许是主要原因,把孙怡香安排在云海山庄时,这个秘密基地正处于初创,他把生意交给吴通海打理,自己集中精力用在创建秘密基地上。他预计当白天云学成归来,在警局谋到实权后,这个基地积聚的力量足以给胡九龙的九龙帮致命一击。 尽管孙怡香施展深身解数,希望庄致远能在山庄多呆一些时间,但三个月后,山庄初具规模后,庄致远就回到了上海。从此,有时三五天来一次,有时一俩个月也见不到他人影。 已经一无所有的孙怡香,庄致远就成了她的惟一;每天幽居在山庄,不能与外界接触,满足情欲就成了她人生惟一的乐趣。她正青春年华,情欲已完全开发了出来,又比一般女人强烈,庄致远来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且每次来,对她身体的迷恋,也不如当初那样强烈,她甚至怀疑庄致远在上海又重新有了女人。 “我不祈求得到你完全的爱,你是个成功男人,又具有令女人迷醉的气质,而我则是个不曝光,只能躲在暗处的女人。你另有其她女人,我能接受,能理解,我只希望在你的心中,有我一个位置。你能留一份情爱给我,我就满足了。”一次庄致远来山庄,漫不经心与她做爱之后,她幽幽地说。 “你是我第一个女人,也是惟一的女人,我没有骗你。我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可能再有其她女人,你都看到了,我的整个心思都放在如何为你报仇雪恨上。胡九龙太强大,与他较量,我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不敢有半分懈怠,我哪里还有心思还有精力放在女人身上。不瞒你说,在上海,我也确实遇到过不少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女人,也确实有女人愿意委身于我,但我从没动过心,因此可以说,无论肉体和心灵,你都是我惟一的女人。”庄致远说得是真心话,孙怡香看不出半点虚假,既感愧疚,又很感动。 “如果今后你真另有了喜欢的女人,希望能坦诚告诉我。”孙怡香也真诚地说。“我非常清楚,我不能正式成为你的妻子。” “一定告诉。” “我预祝你能遇到一个令你想娶回家,为你生儿育女的女人。” “但愿吧。”庄致远苦笑道。 就这样,一年过去了,又一年过去了,第三年也过去了,孙怡香一直幽居在山庄,看着山庄一天天变化,看着庄致远的实力随着山庄的变化人员的增加而一天天强大起来,她相信庄致远为她复仇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情欲得不到满足,梦魂无所寄,苦衷无处述,她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自慰的习惯。 第九章情欲分离(2) 其实,庄致远也偶尔想过,需要娶个女人做老婆,为他生儿育女,但一来确实没遇到过令他动心的女人,二来他心中总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实际心中那个似乎遥远的梦想,他就没有资格成家。 他在上海还秘密养了另外一个女人,从他对这个女人的态度看,连他的心腹元大畏都认为,他是把她当着未来老板娘来养的。 这个女人也是他从火坑救出的。 一年前,他带着元大畏和丁彪去浙江杭江办事,经过一家妓院时,正好遇到三个打手从妓院追打一个老汉出来。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多管闲事,当一身豪气的丁彪路见不平,欲伸手相助时,他也阻止了他。 不料,已被打得满脸青肿口鼻冒的血的老汉向庄致远方向踉跄跑来,一打手冲上前,飞起一脚,踢在老汉后腰,老汉顿时前扑倒下,眼看着老汉的头撞在庄致远身上,眼疾手快的本丁彪闪身上前托住了老汉。见老汉居然没倒,打手似乎不过瘾,又是一脚飞来,丁彪一招顺风摆柳,抓住打手的脚一甩,打手四脚朝天摔倒在地,另俩个打手见状,疯狂向丁彪扑来,但刚靠近,突然泥塑木雕般呆住了,原来元大畏双手持着短枪,顶在了打手腰间。 “滚!”庄致远冷峻喝道。 俩打手连倒地的同伴都没敢去扶,吓得逃回了妓院,倒地的打手见状,吓得连滚带爬跟在了后面。 丁彪把老汉扶起,老汉看了丁彪和庄致远以及元大畏一眼,感到这三人气度不凡,立即跪倒在庄致远面前,惨绝喊道:“救救我可怜的女儿吧。” “起来吧,大伯。”丁彪又把老汉扶起。“女儿出什么事啦?” 老汉哭述了他和女儿的遭遇。 老汉姓梅,是杭州近郊的茶农,靠采茶为生。因老伴生病,欠了一屁股的债仍然救回老伴的命。一年之后,欠的债利滚利,已到了他倾家荡产几辈子都还不了的程度,高利贷者便强行把他长得清丽可人的女儿抓到杭州,卖给了妓院。他死活跟到了妓院,却被妓院打手痛打出来。 “老板。”听完梅老汉的哭述,好打抱不平的丁彪热血沸腾,期待地看着庄致远。 虽然丁彪没明说,但庄致远明白他的意思。丁彪和元大畏,是他目前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丁彪还兼任着他秘密基地的武术教练。丁彪追随他,一个重要原因是他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如果遇到这种不平事他都撒手不管,虽不至于令丁彪离他而去,但多少会让丁彪心寒。再说这又不是在上海滩,在上海,他还可以找到不管的理由,他的实力还不到公开的地步,因此,他决定管一管这件多余的闲事。 问了梅老汉女儿姓名后,庄致远让梅老汉留在妓院外等,带着元大畏和丁彪进了妓院。 端着紫沙茶壶善于察言观色徐娘半老的老鸨看见他们走进,一看就知道不是善主。庄致远阴沉着脸,浑身透着一种枭雄气,元大畏和丁彪一左一右跟在旁边,丁彪骠悍精壮,元大畏阴鸷清瘦,三人出现在妓院,一种无形的压力向老鸨扑面而去,老鸨满脸媚笑迎了过来。 “爷,你这是——”老鸨拖着声音,眼珠了乱转。 “去把梅小红带出来。”元大畏毫不客气地说。 “这个——”老鸨接着猛咳了一声。 “什么这个那个的!”丁彪怒道。 第21章 老鸨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不见养着的打手出来,感到十分奇怪。她的咳声,是召唤隐在暗处的打手出来救驾,但已经吃了亏的打手,又知道这三人带有手枪。那个年头,能有带枪保镖随行的人,不是黑道大佬,就是军政界要员。打手知道惹不起,所以装聋作哑。 “是这样的,小红姑娘刚进来,还没有调教好,怕惹得老爷不愉快。”老鸨解释道。“老爷如果看中了小红姑娘,待我调教好了,一定给老爷你留着,等老爷您来开苞。”她想拖时间,等打手们出来解围。 “大爷我已经不愉快了。”庄致远阴阴地说,元大畏和丁彪随声敞开了衣,元大畏腰上插着俩只短枪,丁彪腰间却是插着一串飞镖。 老鸨一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她的妓院背后,也有黑道罩着,但这三人显然来头不小,又迟迟不见打手出来,急忙说:“我马上去,马上去。” 说着老鸨便要往里走,元大畏一闪步,拦在她前面:“你就呆在这里,叫人把梅姑娘带来。”说完,手放在了枪柄上,这时,丁彪也取出了一枚飞镖,漫不经心地用飞镖拍着掌心。 老鸨心想,眼前亏不能吃,先想法应付过去,再请背后的大佬派人把场面找回来。老鸨高声冲着里面喊:“快把小红姑娘给老爷带出来。” 很快,里面传出一阵嘶哑的哭泣声,接着梅小红被俩个打手架了出来。丁彪见状,抢步上前,推开打手,把梅小红接了过来。 “爷,你看——”老鸨小心翼翼道。 庄致远打量了梅小红一眼,见她虽然披头散发,满脸泪痕,但掩不住她清丽可人的容貌,特别是那双盈满了泪的眼,仿佛会说话。 “多少钱?”庄致远语气生硬地问。 “这——”老鸨拖着声,迟迟不回答。 “我老板问你多少钱买的,听见没有!”元大畏喝道。 丁彪则把飞镖抛在空中,然后接住。 老鸨只好说出了购买的价钱,庄致远让元大畏取出如数的银元往地一丢,转身便往门外走,丁彪拉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拼命挣扎的梅小红急忙跟上,并低声在梅小红耳边说:“我们是来救你的,你爹还在外面等你。”梅小红这才停止了挣扎。 看见他们领着女儿从妓院出来,梅老汉激动得浑身发抖。梅小红扑进梅老汉怀失声痛哭,梅老汉拉着她要给庄致远下跪。 “快跟我们立即走,再不走,大家都走不脱。”庄致远阻止他们下跪,急促地说,并一手拉着梅老汉,一手拉着梅小红快步离开。元大畏和丁彪一左一右护在俩旁。 这时,十几个黑社会打手拿着砍刀棍棒从远处喊叫着跑来,妓院里的几个打手,也拿着刀棍冲出。 “开枪,打他们的腿。”庄致远命令道。 元大畏连开五枪,打倒了三人,立即震慑了众打手,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散去,而远远缀着。丁彪见状,只好让庄致远和元大畏带着梅老汉父女先走,他留下断后。 丁彪当街一站,渊停岳峙,如一座山,众打手怕枪,只远远站着与他对持,待庄致远等人走远,丁彪才飞身撤离。 后来他们得知,接下来的几天,杭州黑道如砸了锅,派出了大量人手满城查找,闹得沸沸扬扬,但他们早已回到了上海。 经过这一闹,梅老汉和梅小红已经走投无路,庄致远收留了他们。 庄致远的大恩大德,梅老汉深感无以回报,提出让小红给他当贴身丫头,还暗示,只要他看得上眼,也可让小红替他暖床。梅老汉心想,不是庄致远冒险相救,女儿在妓院的命运将不堪想象,如果让女儿以身相报,凭着女儿的姿色和聪明伶俐,说不定庄致远让她做个小,她这辈子也算有了保障。 “你把我看得太卑鄙了。我不是看不上小红姑娘。”庄致远摇头道。“我出手救你们,是路见不平。如果你们真想报答我,就让小红姑娘听从我的安排。” “就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会有怨言。”梅老汉说。“我已同小红说好,她的命是你救的,她一切都听你的。” 庄致远听后,十分满意,为他们父女置购了套住房,每月提供数目可观的钱供他们生活,并为梅小红改了名字,把小改为筱,然后又专门请人教梅筱红读书识字和棋琴书画。 一段时间后,洗尽了乡土气却保留着采茶女清雅的梅筱红出落得愈加水灵,再加上棋琴书画的薰陶,她身上开始呈现出风情万种的仪态,连庄致远隔段时间看见,都会怦然心动,感慨她的变化之大。 庄致远在梅筱红身上下了如此之大的功夫,开始时,元大畏困惑不解,认为只有一种可能,秘养在山庄的孙怡香与梅筱红,庄致远都有恩于她们,又都是春兰秋菊难分高下难以取舍的美女,孙怡香侧重艳丽性感风骚,梅筱红则清丽优雅妩媚,关键是孙怡香不能公开出现在庄致远的生活中,这样长期的隐在暗处的生活,孙怡香的性格必定潜移默化的变化,庄致远对她的兴趣也在逐日淡化。庄致远在梅筱红身上这样下功夫,肯定是把她当着未来的主母来培养,以便当她登堂入室之后,能在社交活动中如鱼得水。 元大畏平时不多言语,但特别善于观察,后来发现庄致远看梅筱红的眼光越来越怪,他的困惑又加深了。之所以认为庄致远看梅筱红的眼光怪,是他发现庄致远的眼光中几乎没有男人看女人的那种微妙的感觉,反而好象是在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似的。 直到现在,元大畏仍没摸清楚庄致远对梅筱红到底是什么意图,但他很聪明,把疑惑深藏在心中。 第十章书房交心(1) 关于孙怡香和梅筱红的事,庄致远都还没有告诉白天云,也许是因为白天云刚回来,千头万绪,还来不及告诉;也许他也象白天云决定不讲与丽达的那段恋情一样,并不打算告诉,或者是他认为他和白天云连娼都一起嫖过,养女人无非小事一件,不值得专门提起。 因见到一个女人而使心灵受到震撼,庄致远做梦也没想到。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在那一瞬间发了光,这也是一种失态,不过他认为姜青松和叶雪冰不一定能察觉。 确实,姜青松丝毫没有察觉,他的视线完全集中在白天云身上,看见白天云在花园小径一出现,他就迎了上去:“白先生真是信人,一分钟也不多不少。”然后热情豪爽握住了白天云的手,并用劲捏了捏。 “守信守时是我做人的根本。”白天云平和应道。 “我当了大半辈子军人,守信守时在战场特别重要。”姜青松说,然后转向庄致远:“庄老板,欢迎光临寒舍。” “能得到姜局长邀请,庄某已感不胜荣幸。”庄致远不卑不亢道。 姜青松又把他们介绍给已与米佳妮手拉着手的叶雪冰。 看见庄致远、白天云和米佳妮的一瞬间,叶雪冰以她那种女人敏感的直觉,立即感到了三人不同凡响的气度。儒雅俊挺的白天云胸上透着正气;沉稳坚忍的庄致远眼中闪着智慧;靓丽明朗的米佳妮身上溢着活力,她对他们感觉良好,并明白了姜青松为什么这么看重他们而要设家宴,她相信丈夫有了他们的协助,禁毒除黑的事业必定会加快进度。 至于庄致远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闪亮的眼光,她也察觉到了。第一次与她见面的男人眼睛发亮,她早习以为常。但庄致远眼中的闪亮,却给了她一种星辰般的感觉,令她有几分舒畅。面对男人发亮的眼光,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不过,她那宁静又似乎永远都含着微笑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眼光也没在庄致远和白天云身上有丝毫停留,而全落在了米佳妮的脸上。 用男人的眼光看,叶雪冰与米佳妮都是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但因为生存环境的不同,形成了迥然不同的性格,即使俩人一句话也不说,也能明显看出。 充满活力的米佳妮象团火,透着宁静的叶雪冰则象汪水。 庄致远暗中把她们与自己状着的俩个女人孙怡香和梅筱红作了比较。孙怡香与米佳妮的性格有几分相象,但孙怡香的活力体现在情欲,而米佳妮的活力在于整个生命;梅筱红与叶雪冰同样优雅宁静象水一般的柔,但梅筱红后天的痕迹无法掩饰,又稍显浅浮,而叶雪冰则天然浑成,仿佛整个生命都是由水凝聚形成的静。 姜青松几乎是搂着白天云的肩先进屋,那种热情表露无遗。米佳妮却亲热挽着叶雪冰的胳臂跟进,仿佛她是主人,叶雪冰是客。庄致远则独自跟在他们后面,似乎显得有些受冷落,他心里明白,今天这出戏,白天云是主角。不过,叶雪冰在与米佳妮迈进房门时,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透出的信息,好象是说:对不起,冷落你了。 庄致远心里立即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客厅宽敞明亮,架上除了一些瓷器,没有什么奢侈时髦的摆设,显然得简洁清爽。 刚进客厅,叶雪冰便说:“你们先坐下喝喝茶,我去准备菜。” “我跟你去。”米佳妮急忙说。 “那怎么行?你是客人。”叶雪冰笑道。 “雪冰姐,我想跟你学学。再说,我也想单独同雪冰说说话,说说我们女人间的话。”米佳妮毫不见生地说,竟主动拉着叶雪冰进了厨房。 庄致远满以为接下来姜青松会同他和白天云坐下喝茶,没想到姜青松却说:“庄老板,你请坐,稍等一下。” 第22章 又吩咐女佣给庄致远上茶,然后把白天云领进了另一间屋。 喏大的客厅只剩下庄致远一人,他以为姜青松是想单独与白天云谈话,并没在意,便品着茶打量着客厅。最先落入他眼帘的是正面墙上挂着的那幅字《宁静致远,淡泊明志》,立即想起当年父亲替自己取名的用意,不禁会意地微微笑了笑。正当他准备上前去观赏架上摆放的瓷器时,姜青松独自走了出来。 “庄老板,冷落你了,雪冰她爸想单独同白先生聊几句。”姜青松歉意道。 “叶市长要单独同他说话,是我兄弟的荣幸。”庄致远装出谦卑地说,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普通商人,与一市之长有着极大距离,不适宜过份张扬。几千年官场文化的传承,再礼贤下士的官场人物,都不喜欢人无视他的官威。 姜青松设家宴,庄致远和白天云都认为这一方面是向他们表示亲近,另一个目的是让他们与叶宗元见面,告诉他们,市长是他姜青松的紧张后盾,起到促使白天云下定决心到警局协助他的作用。但庄致远没想到叶宗元会单独约见白天云。此刻,庄致远已经敏感到,十年前的伏笔,开始发生作用了。 庄致远下意识瞟了眼书房的门,又把视线转向厨房方向。家宴还没开始,超过他预想的好兆头就已经出现。叶宗元单独约见白天云,他因此断定白天云将会受到姜青松的特别重用,象叶宗元这样毕身为理想奋斗的官员,必定会欣赏白天云这样的后起之秀。另外,他相信米佳妮与叶雪冰,也很快能成为闺中密友。这样,他们已轻而易举走进了上海滩的第一家庭,再加上即将去参加华金亭的中秋赏月,他和白天云算是正式亮了像,登上了这个波诡云谲的大舞台。他们大展身手呼风唤雨的时代来临了。 姜青松同庄致远喝着茶闲聊着,姜青松问起庄致远生意的情况,庄致远都谦恭回答,毫不隐瞒。他生意上的情况,不管是姜青松还是华金亭,他都无须隐瞒。但他的云海山庄,那是绝对绝秘,任何人他都不会透露丝毫。 姜青松又问起商会的情况,庄致远回答,商会积聚了上海商界精英,华金亭主导着商会的一切,在商会一言九鼎。 “据我的感受,参加商会,能与会员勾通信息,有利寻找商机,但最大好处则是,有了以华金亭为首的强势商会保护,除了每年向商会交会费外,一般就再也不用向黑社会帮派交保护费了。”庄致远说,他加入商会后,九龙帮的人来收保护费,他依然照交,并没告诉自己是商会会员。“就凭这一点,商会在社会上的份量,在某种程度上,比你姜局长的警察局还重。也凭这一点,华金亭在会员心中的权威,至高无尚。” “那你认为,华金亭凭什么能做到?”姜青松苦笑笑问,心里很不是滋味,政府负责社会治安的权力机构警察局的权威还不如一个民间组织的商会,对他这个局长,简直就是讽刺。 “自然是实力。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只有实力才会产生权威。何况,上海滩第一大帮的帮主胡九龙,也是商会会员。胡九龙惟华金亭马首是瞻,是明摆的事。”庄致远继续刺激姜青松。“在码头,我一时冲动,出手擒获了胡九龙的助手何三,已得罪了胡九龙,我知道我今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你就更应该让你的好兄弟到警局来帮我,不瞒你说,铲除九龙帮,是我的即定方针。我相信有白天云这样的专业精英协助,我一定能成功。”姜青松坚毅道。 “本来,我白兄弟的老师已把他推荐给北平的最高警署,凤凰要占高枝,人要往高处走,但姜局长如此盛情,我又得罪了胡九龙,我已劝说白兄弟勉为其难留在上海。” “太好了,我先谢谢你。你放心,我会警告胡九龙,使他不敢轻易对你下毒手。” “千万别。只要白兄弟你成了你警局有份量的警官,加上我又是商会会员,胡九龙想对我下毒手,自然会有所顾虑。” 姜青松理解地点点头,又同庄致远聊起上海滩各种势力的格局。 叶雪冰炒好了菜肴,米佳妮帮助她摆放在餐厅餐桌。叶雪冰烧最后一道鱼头汤时,让米佳妮来问姜青松什么时候开席。 姜青松原以为叶宗元与白天云谈话的时间不会太长,最多十几二十分钟,没想到快一个小时了,书房里还没有动静,便进了书房。姜青松没想到,当他告诉叶宗元,网雪冰已把菜准备好时,已明确表态不入席的叶宗元竟提出与他们一起上,而且还说,要同他们几个晚喝几杯酒。可见,与白天云交谈,已令叶宗元心情大好。 确实,叶宗元心情好长时间没这么舒缓过了。 前任市长是他的好友,不但没治理好上海,还灰溜溜被人赶下了台。好友把接力捧交给了他,他也费尽了心力,至今仍未撼动上海滩的黑恶势力丝毫,而他已经感到心力交瘁。他已深深感到,与这种积重难返根深蒂固的黑恶势力较量,甚至比他们当初与封建皇权的斗争还要难上许多。他现在最感头痛的是,可用之才太少,庸碌之人太多,苟利之徒遍地。 当姜青松向他提起白天云时,他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十年前那个毛头小子,当时他便有种预感,此子非池中之物,必定是个可造之才。他满以为自己给了名片,白天云必定会找上门求助于他,但一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此子却再也不见踪影。他还派人去查找过,但人海茫茫的上海滩,要找一个外地来上海滩闯天下的毛头小子,比登天还难。每当他抚摸那本已归他珍藏的宋版书,他就会想起那个对他的提问对答如流的毛头小子,后悔自己错过了一个可造之才,甚至还为此子的命运担忧,生怕他不幸腰折。每年来上海滩闯荡的外地人,都不知有多少横尸体街头,或消沉黄埔江。 他怎么也没想到,十年之后,这个名字突然戏剧性出现在他眼前,而且还以一种传奇似的方式出现,怎不叫他感慨万千! 第十章书房交心(2) 姜青松把白天云领进书房,此时的白天云,英挺俊朗,早已大变了样,连米佳妮在邮轮相遇也没认出,但叶宗元却依稀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当年那毛头小子的影子。这主要是他早知道对是谁,再加上白天云当年留给他的印象太深。但他也承认,如果白天云换个姓名出现,他绝对不可能与当年的毛头小子联系起来。 白天云看见叶宗元时的感觉则更强烈,当年的叶宗元,儒雅中透着轩昂的气度,显得精力充佩,充满着极度的自信。但眼前的叶宗元,苍老衰弱,满脸的疲惫,如果他换一身衣服走在街头,恐怕没有人会把他与堂堂市长联系起来。白天云实在没想到,叶宗元的变化会如此之大。 “爸,客人来了。”姜青松恭敬地说,然后转向白天云:“雪冰的父亲,上海市长。” “坐。”叶宗元点点头。 白天云意识到姜青松并不知道当年的往事,所以也没有丝毫表露,便沉稳地在叶宗元对面椅子上坐下。姜青松想替白天云泡茶。叶宗元却把桌上的一杯茶推到白天云面前:“这杯是替你准备的。”见叶宗元连茶水都早已准备好,姜青松在也没多说一句话,离开书房并小心关上了门。 “你当时就离开了上海?”叶宗元没有客套话,直接问道。 “不,四年前才离开。我和大哥靠那笔钱,一直在上海做生意。”白天云沉稳回答,神色不亢不卑,十分坦然。 “哦,为什么不来找我?”白天云的回答令叶宗元大感意外,又问。 “因为我们想靠自己努力,再说也没什么要求你帮忙的。”白天云平淡回答。 “有志气!”叶宗元很是满意,一个不愿攀附权贵,宁愿靠自我奋斗的人,绝对是有志气并值得信任的人。“所以你学成回来,也没想来找我这个市长,也没告诉青松你认识我。莫非你还要离开上海另有高就?” “我已经决定留在上海,因为姜局长的一句话打动了我。”白天云说。“不告诉姜局长,还是那句话,我要靠自己的努力,再说,十年前的事,我早忘之脑后。我和我大哥都忘记了。我大哥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人要学会忘记,才能永远向前看。” “说得好!”叶宗元赞道。“那么,青松一句什么话打动了你呢?”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上海滩的波诡云谲,正是有志者的用武之地。”白天云掷地有声道。“我愿竭尽全力与姜局长一道,清除上海滩的乌烟瘴气,让上海这个东方明珠更加生辉放彩!” 叶宗元眼睛湿润了,年少时的他,为了推翻封建,走向共和,也是壮怀激烈,无所畏惧,那真是舍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马。但近俩年,时常充斥他胸中的的情绪,则是沮丧郁闷懊恼,当年的锐意,已消磨殆尽。 “唉,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看来我们这代人的历史使命是推翻封建,创建共和,但要真正令民族复兴,还得靠一代新人。”叶宗元感慨道。接着,他十分动情地讲述了他们这一代人为推翻封建浴血奋斗的经历。 那些可歌可泣前赴后继的故事,白天云听得热血沸腾,对叶宗元的遵崇敬油然而生。在异国它乡读书,他的视野逐渐开阔,民族感也不知不觉在心中生长,叶宗元讲述的故事,促使他的思想发生了一个关键性的嬗变,他再也不是那个简单的追求辉煌成功的白天云了。 他看着眼前的叶宗元,产生了仿佛在仰望一座巍峨高山的感觉。 第23章 “天云,你知道前任警察局长是怎样死的吗?”叶宗元从回忆中收回思绪,突然问。他对白天云称呼也变了,此刻的白天云,就如姜青松一样,是他寄予希望的新一代。 “听说过,惨死在街头。”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前任局长和前任市长,都是我当年一起为推翻封建而战的战友。他被谋杀的根本原因,是他对黑恶势力的毫不妥协。我把青松调来当警察局长时,也告诉过他,要他作好思想准备。我希望你也要作好思想准备。” “我既然决定留下来,就绝不会畏惧退缩。”白天云斩钉截铁般地说,突然心中涌起一种连自己也说不清的情愫,仿佛叶宗元不是高高在上的市长,而是自己的一个长辈,脱口道:“当年我和大哥决定到上海闯天下时,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你说得大哥,是不是当年那个没露面的人?”叶宗元笑道。 “是他。他叫庄致远,今天也来了。”白天云什么也不想向叶宗元隐晦。“其实,我和大哥是华金亭的同乡,受华金亭衣锦还乡的刺激,才决定来上海寻找机会。当时我们想得比较简单,想去投靠华金亭,希望他看在同乡的面子上,给我们一些机会。嗨,没想到,我们差点死在他的手上。我们偷偷潜上了他返上海的船,被他的人发现,丢进了黄埔江。从此,把他打翻在地,就成了促使我们奋斗最原始最强烈的动力。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大哥才想法让我去英国皇家警官学校读书。不过,至今还没有人知道我们是华金亭的同乡,连华金亭也不知道。大哥说,当把华金亭拉下马时,才告诉他。” “我明白,连青松我也不告诉。”叶宗元立即表示,又问:“听你提起你大哥的口气,你对你大哥十分信服?” “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象他这样才智高绝机变百出,确定了目标又这样执着的人,我至今还没有遇到第二个。我很敬佩他。”白天云毫不掩饰自己对庄致远的敬佩。 “有你和你大哥协助青松,我放心多了。”叶宗元感慨道。“青松打战在行,但与黑社会斗心机,还远远不行,所以至今没有多少成果,我早已经明显感到,华金亭之流,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我着急,忧心如焚啊。” “用我大哥的话说,华金亭的权势已到了顶峰,物极必反,他已开始在走下坡路。大哥认为华金亭属于跟不上社会发展老派人物,比如,他对掌握社会舆论的媒体从来就不屑一顾,又作恶太多,结怨太多,尽管他现在很谨慎,摆出一付绅士派头,但只要抓住他能激起社会舆论一致声讨的恶行,就会产生连锁效应。华金亭集团,应该是利益组合,绝非铁板一块,要想法做分化工作,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大哥还说,他特别赞成姜局长从查缉鸦片走私作手的策略,认为只要成功了,推倒华金亭,就不是什么难事。” “很有道理,看来你大哥确实是个智者。”叶宗元说,感到有几分惊讶,这个庄致远看问题如此之深,如此之准,很难把他与一个普通商人联系起来,简直就是个谋略大师。 叶宗元改变主意决定同他们一起上桌吃饭,除了深感白天云人才难得,与白天云谈得很开心,主要原因就是想近距离见识一下白天云一口一个大哥,流露出由衷敬佩的庄致远。 不管怎样,叶宗元是长辈,又是一市之长,他一坐上餐桌,餐桌的气氛就自然有几分拘束。姜青松本是个豪爽之极的人,当叶宗元表示不上桌时,他还暗暗高兴,这样他就可以与白天云开怀痛饮。这是他在军队时养成的习惯,遇到战事,军队开赴前线之前,他总要同几个战友开怀痛饮一次,喝它一个天昏地黑,然后上了战场,就滴酒不沾。 白天云和庄致远在码头的表现,他已把他们当着自己的战友。庄致远又告诉了他,白天云已决定留下协助他,这样,今天的家宴,他产生了一种战前的感觉。叶宗元在他的心目中,亦父亦师亦友,有着无比崇高地位,叶宗元一坐上桌,他就怎么也放不开了。 经过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叶宗元已赢得了白天云发自内心的敬重,加上他本来就没有来一醉方休的想法,所以在席间仍然一付沉稳持重甚至还有几分儒雅,只敬重地敬了叶宗元一杯酒,又敬了姜青松一杯,然后便浅尝而止,没放开喝酒。 在庄致远心目中,至今还没有令他敬佩的人,叶宗元不过是个市长,姜青松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警察局长,他在任何地方,任何场合,都时时刻刻动着心机,刻意在市长和警察局长面前表现低调,轻易不插话,也轻易不主动敬酒。白天云才是今天的主角,他绝不抢白天云的风头。再就是受到叶雪冰惊艳震憾的余波还在心中微荡,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遗憾。 叶雪冰则一坐下,就透着静气,几乎一句话也不说。 席上惟一活跃的,是受到西方文化薰陶,没规没矩的米佳妮,她表现得很兴奋,有说有笑,开开朗朗。 叶宗元已在官场浸泡了近二十年,很懂得小民与大官同桌吃饭的微妙心理,他本想在席间与庄致远聊几句,听听他对上海时局的看法,看看他是否如白天云所说那样智深似海,但见庄致远显然得很拘谨,说话很谨慎,这个念头也就打消了。他也理解,认为庄致远毕竟是个商人,又不象白天云和米佳妮受过西方文化的影响,第一次与他这个上海最高长官坐在一起喝酒吃饭,拘谨是情理中的事。所以他也没有多想,主动敬了庄致远一杯酒,庄致远立即诚惶诚恐站起。米佳妮和白天云看见,都暗自好笑。米佳妮心想,表哥也见不得大人物!白天云则想,大哥真会装! 席间气氛虽然有些拘束,但仍很融洽,毕竟都是自己人。 当姜青松有了些微酒意后,以感谢白天云加盟警局协助他为名,要与白天云痛饮三杯时,米佳妮插话道:“姜局长,天云哥可是英国皇家警官学校的高材生,你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人才,你准备给他安排一个什么职务啊?” 庄致远听后,大是快意,米佳妮终于说了一句他想说而说不出口的话。 姜青松顿时被她问住,他只想把白天云留下,还真没想过要给他安排一个什么职务,端着酒杯有几分尴尬。 “青松,我有个想法。”叶宗元说。“国外有个助理的职务,我看说让天云作你局长的助理吧。这样天云才能更好发挥作用。” “太好啦。”米佳妮嚷道,但又似乎不放心问道:“叶伯伯,局长助理的职务在副局长之下,但有时能代表局长处理一些事务,我的理解没错吧?” “完全没错,助理直接向局长负责。”叶宗元肯定道。 庄致远听后大喜,这种安排,远超过了他的期望,而且叶宗元直接说出来,基本就不会有什么变化了。 第十一章春梦有痕(1) 饭后,兴致很高的姜青松还想留他喝茶继续聊天,但庄致远则以米佳妮要连夜给报馆赶写一篇稿子为名,推谢了。第一次交往,姜青松不便勉强,便叫上叶雪冰,一起把他们送出到花园外的大门。他们正道完别准备上元大畏一直等在门外的轿车时,谁也没想到叶宗元竟然也出来送了。 叶宗元同白天云握手时说:“放开手脚,大胆开展工作,多为青松出主意。我信任你,青松也信任你,希望你们精诚合作,打破目前这种僵持状态,开创一个新局面。” “我尽力而为。”白天云答道。 叶宗元同庄致远握手时说:“天云非常推崇你敬佩你,我期待什么时候开怀畅谈一次。” “随时听从市长的招唤。”庄致远谦恭地说。 叶宗元同米佳妮握手时说:“希望你成为正义的喉舌,为正义摇旗呐喊。” “我与雪冰姐已是朋友,我要经常来你家玩,你不会讨厌吧?”米佳妮顽皮道。 姜青松接道:“我们家的大门随时向你们敞开着。雪冰也需要有个能交心的女伴。” 庄致远、白天云和米佳妮上车后,叶宗元、姜青松和叶雪冰一直站在门前目送,直到轿车在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他们才回到房内。 “爸,你这么看重他?”姜青松问道,叶宗元突然提出让白天云出任局长助理,他多少也有些感到意外,他虽也看好白天云,但从没想到一下子把他放在如此高的位职,最多想先让他到缉毒专案组协助项冲,再在工作中考察一番。局长助理按照警局正常的排列,已列为第三号人物,但从某得程度上,可以代表局长行使职权,算得上二把手。 “你们可以成为同志。”叶宗元说。 姜青松和叶雪冰都明白,叶宗元的这个评断,比任何评价都高。 “根据白天云的就何三之死的判断,你目前依靠的三个主要助手,石明哲、茅风和项冲,其中必定或至少有一个是内奸。这也说明了你为什么针对九龙帮的所有行动,从来都没有成功过一次。你的一切动作,人家都一清二楚,提前防范。”叶宗元又说。“你没有完全可以信任的人,就很难在这场较量中克敌制胜。” “我已经想到了,我准备从我的老部队抽调一个警卫排充实警局力量。”姜青松明白了叶宗元的意图。“再加上有了白天云加入,我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 “不仅仅是白天云一人的加入,还有庄致远和米佳妮。”叶宗元说。“你可能疏忽没注意到,他们三个人,实际上代表着三种不可小视的势力,都可能在与华金亭之流的较量中,起到至关重要作用。 第24章 白天云作为你的助理,代表了警界的正义力量;庄致远是商会会员,可以在华金亭严密控制的商会里发挥分化瓦解的作用;米佳妮是报社记者,将代表着舆论媒体。任何时候,都不能轻视舆论媒体的作用。庄致远以华金亭忽视舆论媒体的作用而断定华金亭是个老派枭雄,仅这一个判断,就可见庄致远是个有着远见卓识的智者。他们三人的核心是庄致远,但你注意到没有,庄致远特别低调,不露声色。我有种直觉,对华金亭真正致命的人物,不是你,也不是白天云,更不是米佳妮,而很可能就是这个不露声色的庄致远。你得到了白天云的协助,也就得到了庄致远和米佳妮的支持,其效果,我想很快就能显现出来。” 叶宗元建议白天云出任局长助理,姜青松没想到;叶宗远对庄致远如此高的评价,更使他意外。叶宗元的分析,使他有种忽然视野大开的感觉。不过,叶宗元信守了对白天云的承诺,没向姜青松披露庄致远和白天云与华金亭的恩怨,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他们这样隐瞒的真正用意,怕性格直爽的姜青松一时沉不住气无意间暴露。姜青松身边有内奸,这是必定无疑的事。叶宗元认为,让庄致远这个智者虎视眈眈隐在暗处,将起到难以估量的作用。 “你对这三人的感觉如何?”夜里躺在床,姜青松又问叶雪冰。 “米小姐如清澈水中的五彩石,清亮美丽,让人很容易亲近;白先生则象无云的天空,高远而清朗。看得出,他们是一对情侣。”叶雪冰依在姜青松怀中,话语轻柔地说。 “那庄致远呢?”姜青松一手搂着她肩,一手拿着冒着袅袅青烟的香烟。 “他?”叶雪冰想起父亲对白天云和庄致远的评价,叶宗元称白天云为姜青松的同志,也就是说,他认为白天云绝对可以信任;叶宗元称庄致远是有远见卓识的智者,对人的这种评价,叶雪冰还从没在叶宗元嘴里听到过,特别是叶宗元认为庄致远才可能是华金亭真正的致命者,不管是姜青松和叶雪冰,一时都还难以理解。“我的感觉,他太深,深到了不可测的地步。他表现出来的谦卑,我总觉得有几分虚假。我相信父亲对他的评价,他不仅是个智者,还一定是个强者,甚至是个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强者。” “是啊。连白天云这种学有所成的才俊都对他佩服有加,他必定有非同凡响之处。”姜青松感慨道。在码头,庄致远能准确判断出何三跳江潜逃的上岸处,并有能力把何三擒获,他在智勇俩方面的才干就已经得到了证实。太湖水匪出身的何三,格斗术加上骠悍的匪气,格杀能力在九龙帮里,至少列在前五位,一般的四五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甚至十来个普通警员要擒获他,也是难事。 “谁有他这种敌人都会头痛。”叶雪冰又说。 “你这样认为?” “只是一种感觉。” 姜青松心想,幸好庄致远不但不是他的敌人,而且还会是他的朋友,至少也是同盟。如果在战场,他还没怕过任何对手,但出任警察局长以来,他才深深体会到,与盘根错节的黑恶势力的斗争,比起战场的诡谲更是过之而无不及。胡九龙就已经使他头痛,更不用说老谋深算的华金亭,当然,没能华金亭,光一个胡九龙,早就被他铲除了。 既然才智兼高的白天云如此佩服,阅人无数的叶宗元如此推崇,有着女性独特直觉的叶雪冰如此感受,姜青松决定约上白天云,好好向庄致远讨教一番。 在从叶宅返回途中的轿车上,因得到叶宗元赏识,超出他们预料提议让白天云出任警局长助理,米佳妮兴高采烈喜形于色,以功臣自居。得到一个用武之地的白天云和感到离最终目标又进了一大步的庄致远,虽也十分兴奋,但并没直接流露在脸上。庄致远心里有数,真正的原因是十年前埋下的伏笔和叶宗元在书房与白天云的谈话,米佳妮只是在适当时候逼着叶宗元把话直接挑明。 “他和你在书房谈了些什么?庄致远问。 “他讲了他们这代人的奋斗经过和他治理的理想,讲了目前上海滩的形势,当然,也问起那件事后,我们为什么就销声匿迹了。”白天云说,提到十年前卖书的事,米佳妮和元大畏在场,他用只含糊说那件事,而没挑明。这是他和庄致远尘封在心底的小秘密。 “你怎么回答?”庄致远又问。 “我说,我和我大哥从来就不相信什么救世主,一切都得靠自己努力。”白天云回答。“然后我又向他表明了我们与华金亭誓不俩立的决心,但希望他不要轻易披露。他表示理解,说不会再告诉第二个人,包括姜局长。” “你回答得很巧妙。”庄致远赞道。“看来他是个用心良苦的人。” “你们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米佳妮插话道。“你们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 “就是码头发生的事。”白天云解释道。 “那你们销声匿迹又是什么意思?”米佳妮又追问。“今天上午天云不就去警局拜见了姜青松吗?怎么叫住销声匿迹?” “嗨!是天云用词不当。是指天云上午没有当面答应姜局长。”庄致远诡辩道,领教了米佳妮作为记者的敏锐和对问题穷究到底的执着,急忙转开了话题。“佳妮,你和姜太太在厨房谈了些什么,你们一出来,就成了好朋友。” 米佳妮对庄致远的诡辩虽仍不以为然,但也没去多想。在她还很单纯的脑海里,根本也不会想到庄致远和白天云会向她隐瞒什么重大事情,何况,在目前还没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 “雪冰姐给我的感觉特别好,她这样优雅的女人,我还从没遇到过。她的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举动,都仿佛充满着深幽古远的韵味,好象她本身就是从远古走来的绝代美女,是一个不真实的存在。”米佳妮谈起对叶雪冰感觉,话语神色都充满着一种迷蒙,好象在述说一个梦中的见闻。“我真奇怪,她怎么会给我这样一种感觉?我得找机会好好同她深谈深谈。” “她给人的感觉确实很特别。”白天云也说。“按说,她出身在一个职业革命者家庭,丈夫又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军人,她的性格应该透着英气。来之前,你们说她是上海滩第一美女,我还在想,她一定是个英气逼人的美女。没想到她完全与我头脑中的想象迥然不同。” “我只感到她静,静得让周围的一切都仿佛不存在。”庄致远说,又感叹道:“姜青松太有福了,一生有这样的女人相伴。” “表哥你妒忌啦?”米佳妮戏虐道。 “我是羡慕,羡慕姜青松,也羡慕天云。”庄致远立即又把话题拉回到白天云和米佳妮身上。“千里姻缘一线牵,天云,我们佳妮在万里之外的彼岸都飞回来啦,你可再也不能松手,一定要牢牢抓住不放。” 米佳妮含情瞟了白天云一眼说:“我知道表哥是在给我提要求,我保证一定千方百计上天入地想方设法为表哥物色一个表嫂,免得表哥心理不平衡。” 对庄致远的感叹,白天云弄不清是真是假,四年前庄致远领着他去青楼荒唐之后,曾对他说,女人仅是他生命中微不足道的点缀,他的心中永远不会有女人的位置。那个年代,表妹表哥相恋或嫁娶很平常,米佳妮如果不谈性格气质,仅从资色上说,与叶雪冰并不相上下,但庄致远对米佳妮却没有丝毫感觉,撮合白天云和米佳妮,也完全真心诚意。因此,察觉到庄致远对姜青松的感叹不太象是随口所说,白天云多少感到了些许困惑不解。 第十一章春梦有痕(2) 先把白天云送到他的新居放下,庄致远才同米佳妮回到自己的花园别墅。 从昨天从邮轮下到码头开始,白天云就身不由已地立即卷入上海滩令人头晕目眩的波诡云谲之中,尽管他学成回国本就是为了参加这场战斗,但风云来得这么快这么不可思意,远超出了他的思想准备。不过,有智深似海的兄长庄致远运筹帷幄,他心中有种成竹在胸的踏实感。 叶宗元的推心置腹,让他朦胧的意识产生了一个质的飞跃,他思想的触角,仿佛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天空,豁然开朗了。 他洗漱后躺上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奇怪,这晚他居然又做了个春梦,梦中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他满以为是米佳妮,但醒来一想,竟然似是而非,好像是米佳妮,又好像是英国那个风艳贵妇丽达。 天刚亮,按照他的生活习惯,他要早起去锻炼身体,但那个激情洋溢的春梦,使他感到有几分舒畅的慵倦,正躺在床上回味,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他连衣服都顾不及穿,猛从床上跃起,扑去贴在门边,作好了应变准备。因这里离警局很近,最多步行十多分钟,庄致远已同他说好,今天不派车送,由他自己去警局。他又是刚回上海,第一天入住,不可能有什么人早上找上门来,因此他怀疑会不会是九龙帮派人来找麻烦。 正当他刚贴靠在门边,门外随着更响的敲门声传来了米佳妮的声音:“天云,你怎么睡这么死?敲了半天都不开门。天都亮了,该起床了。” 他正想开门,手刚伸到门把,这才想起自己还赤裸着上身。虽然他和米佳妮之间的情意,双方都明白,但毕竟已分别了快十年,又刚刚重逢,再加上他受英国绅士习惯影响,怎么也得衣冠楚楚见女士,因此又跃回卧室,抓起衣服穿上。 “大懒虫,快开门!” 第25章 米佳妮又高声催叫道。 “你不去报馆上班,怎么这么早跑来我这里?”白天云开门后,略感不解地问。 “我们不是说好,你得帮我审稿把关吗?”米佳妮说,“怎么?不欢迎我来?难道你金屋藏娇,怕被我这不速之客撞上?” “快请进来吧。”白天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他即便有本领金屋藏娇,也不可能这么快,所以没解释。“你熬夜了?”他发现她俩眼微红,周围一圈黑暗,有些心痛地问。 “我既然答应了陈主编今天交稿,就一定得完成,人无信不立,我不能失信于人。”白天云虽是一句普通的问话,但语气中的感情色彩却让米佳妮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记者。” 米佳妮确有着成为一个优秀记者的特质。短短的三十几个小时连续发生的事,从某种程度上说,比她在美国十年还多还具有刺激性。在邮轮与白天云邂逅、在码头发生的变故、与白天云的相认并在庄致远的多次诱导下基本上已挑明了她与白天云的恋情、得知自己举家迁往海外的原因、她毅然决定留在上海并在报馆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以及参加姜青松的家宴认识与众不同的女子叶雪冰,这些事,都足够让一个女人心绪激动,难以平静,但从姜青松家回来后,她却能把这一切全都排除在脑后,静下心来写稿。一个通宵下来,天上启明星刚闪现,一篇洋洋洒洒六千字的通讯特稿就完成了。 稿子一完,她就抑制不住来见白天云的冲动。她本就是风风火火性格,想法一冒出,立即就付之行动。上海对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天又刚亮,黄包车还没出门上路,她只好去找庄致远,但庄致昨晚驾车出去后,现在还没回来。正当他一筹莫展,只好等天完全亮后坐黄包车去白天云处,突然看见花园靠墙处停有几辆自行车,便让元大畏骑车为她带路。 此时的庄致远,还只有一辆轿车,自行车是他未买轿车前的主要交通工具。元大畏想劝她待庄致远回来后再出门,但拗不过她,只好替她带路。 还在路上时,她情绪激荡,满以为只要白天云一开门,他们俩人就会在激情冲动下,情不自禁拥抱热吻。当她第一下敲门时,她的心还一阵狂跳,但白天云并没像她所设想,听到她的声音就扑去开门,她冲动的情绪平息了下来。 “给我吧。我马上看。”白天云明白她送稿来给他看,急忙说。“看完后,你去报馆,我去警局,开始我们职业的第一天。” “你早饭怎么样?”米佳妮把稿子交给他问。 “还没想过,反正随便吃点就行。”白天云说,正准备看稿。 “我在来的路上看见你这里附近有家阳春面馆,一起去吃馆阳春面吧。”米佳妮建议道。“你边吃边看,又省时间,然后我们各自去上班。” “你稍等等,我去洗漱一下。”白天云进卧室发现留下昨夜春梦痕迹的短裤不在床头,急忙塞藏在被子里,想等下班回来后再清洗。不料米佳妮跟进卧室,要为他收拾,吓得他慌乱伸进被抓出短裤狼狈地塞进衣袋。 “你藏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米佳妮诧异地问。 “没什么。”白天云尴尬道。 “那紧张干吗?”米佳妮又表现出她穷追不舍的犀利风格。 “我的记者小姐,你就饶了我吧,干吗什么事都要问底?”白天云说,见米佳妮脸色有变,又嬉皮笑脸道。“你们女人有不便说的隐私,我们男人也同样有。这样你明白了吧?” “算了,饶了你了。不过,你的隐私可不能太多,不能超出我能接受的程度。”米佳妮大度地并有些暧昧地笑道。 白天云脸微有些发热,一时没听明白米佳妮所指的隐私是春梦留痕的短裤还是指其它,但米佳妮那种暧昧的神色令他心里发慌,装着没听见,进了卫生间。 当白天云和米佳妮从房内出来,看见元大畏还尽忠尽责守候在街头。米佳妮很是感动,白天云却看到了庄致远这四年精心准备的冰山一角。他已经见到过的丁彪和元大畏的身上都有种令人生寒的气质。 “大畏,谢谢,你回去吧。我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米佳妮说。她在美国受过自由人权思想的洗礼,没把元大畏当着下人看待。 “我大哥不会责怪你的。”白天云见元大畏仍然犹豫不决,接着说。“再说,如果局势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也掉以轻心的。回去告诉我大哥,我下班后去见他。” 元大畏骑车走后,白天云和米佳妮进了附近的阳春面馆。老板煮面时,白天云抓紧时间看米佳妮写的通讯稿。米佳妮坐在他对面,静静看着他,把现在的他与当年那个略显苍白的少年相比较,愈发感到现在的白天云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和健壮的身体都充满着男性的阳刚之气,使她产生了一种想依进他怀,接受他强有力拥抱的冲动。她借口去看老板煮面,然后回来没坐白天云对面,而挨坐他旁边,把头探过去看稿子,头几乎贴靠在他的肩头。 白天云闻到一股女性幽香,心中一动,很想顺手搂住她腰,但没敢放肆。 “写得不错,很真实。”白天云赞道。“但有俩点得改,一是不能指名道姓指责九龙帮贩毒,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警察还没有证据,如果这样写,九龙帮可以直接找报馆麻烦,报馆很难处理。我建议用较隐晦的暗示,使胡九龙找不到惹事的借口,二是重心应该放在警察查缉鸦片的决心上,你在我身上花的笔墨太多。” “第一点我接受。”米佳妮谦虚道。“第二点嘛,我是实事求是写实,没有丝毫夸张。而且,昨晚回去后,表哥知道我要加班写稿,还特地吩咐,要浓墨重彩把你推出。表哥的说法很有道理,社会需要禁毒打黑的英雄,英雄对社会有着强大的感染力和召唤力。姜青松代表着勇,你就代表着智,你们智勇一结合,社会的信心就会大增。表哥看问题的深度和广度,确实令人望尘莫及。表哥却连正规教育教育都没受过,想不说他是天才都难。” “大哥确实是天才,象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他都能倒背如流。”白天云感叹道。“在古镇时,他看书学习并不用心,但能过目不忘。到上海后,他看书有了自觉性。前人的智慧,都能引起他的深思和共鸣,他的见解,常常一针见血,深刻独到。有一次,我和他在灯下看书,我看的是《石头记》,他看的是《三国演义》,他突然呤出李太白的诗,天生我才必有用,直挂云帆济苍海。我向他看去,见他凝望着窗外的星空出神,当时我就感到,他的神魂似乎已经直冲云霄,凝聚在星空俯视人间万物。大哥才是个真正的奇男子。所以曲高和寡,他至今遇不到令他动心的女子。” “不过,这交回来与表哥见面,接触时间并不长,不知为什么,我对表哥还有种另外的感觉。”米佳妮有些困惑地说。 “什么另外感觉?” “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比如昨晚,我在房内写稿子,已经是深夜了,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便推窗看去,竟看见表哥独自在花园徘徊,有时还停下来抬凝望天空。” “这是他的一种习惯,我早习以为常。他有什么感触,或思考什么问题,总喜欢凝望天空,他说天空的深邃和无限,才使他的思维不受局限。我去英国之前,我和他一直睡在一间屋内,他有夜半起床到外面凝望天空思考的习惯。” “但一会儿,他开门驾车出去了,直到早晨还没有回来。早上我来之前,本想问问元大畏,表哥去什么地方,或见什么人去了,但想了想,还是等见到表哥后,直接问他好。” “莫非他已经有了——” “表哥这种俊杰之才,又多金,不可能没有女人爱慕。上海滩这么大,不可能没有一个令表哥心仪的女子。我想表哥很可能去与他的红颜知已幽会去了。” 白天云猛然想起自己在英国与贵妇人丽达的关系,也是这样偷偷摸摸幽会。 第十二章红颜知已(1) 白天云和米佳妮对庄致远夜半外出的猜测基本正确,庄致远确实是去见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的身份很有点特殊,或者说十分尴。他虽然包养着她,还在她身上下了极大功夫,请人教她读书识字,教她棋琴书画,但她至今仍然既不是他的恋人,也不是他的红颜知已,甚至连泄欲器也不是。 她就是庄致远从火坑救出的梅筱红。 参加姜青松的家宴的效果,远超出了庄致远的期待,叶宗元当场拍板,让白天云一跃而成为大上海警局的第三把手。有叶宗元的器重,有姜青松的信任,他相信毕着白天云的才和他在暗中的运筹,白天云成为警局最具实权人物指日可待。他让白天云去英国皇家警官学校读书,期盼的就是这一天。当时他曾在心底暗自测算,他和白天云十六岁去到上海滩,待白天云学成归来,正好十年,他们也才二十六岁,花个四五年让白天云在警局崛起,再与华金亭较量,他的年龄还等得起。 他没料到上海滩的形势居然发展变化这么快,一身正气追求民族复兴理想的叶宗元当上了市长,又让自己女婿出任了警察局长,正与以华金亭为首的黑恶势力展开了一场势均力敌实际上是微处下风的较量,急需新生力量的加入。而白天云又是一个令人曙目的华丽出场,立即引起了姜青松的高度注意。 真可谓是,想风,风来了;想雨,雨来了。 第26章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向有利他的方向倾斜,他这条潜龙要升天了。 这一来,他与华金亭的决战,将会大大提前。 从姜青松家回来,他的亢奋可说是难以言表,根本无法入睡。 同时,另一种他从没体验过的情绪,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有的感情,也在他心底升腾而起。看见叶雪冰的那一瞬间,他冷静如冰凝的心有了裂隙。在餐桌上,这裂隙不受他控制地越来越大,最后完全占据了他情感的天空。 他终于意识到,他对叶雪冰一见钟情了。 但是,叶雪冰早已是他人妇,而且还是他需要倚靠的叶宗元的女儿姜青松的妻子。她虽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可望而不可及。 他的心乱了。 极度欣喜的亢奋和极度惶乱的烦躁,使他产生了一种不可抑制的发泄欲望。 他站在花园凝望夜空,过去,不管遇到多大令他心烦的事,他都会在凝望夜空中慢慢平息,但这晚失效了,那种发泄的欲望欲狂似暴,他根本压抑不住。 他的本意是驾车赶去郊外的秘密基地云海山庄,他可在孙怡香身上放肆发泄他从未这样高涨的情欲,但他的车却在梅筱红住宅前停了下来。当他下车敲门时,他才感悟到,梅筱红的气质与叶雪冰有几分相似,他的潜意识把他引来了这里。 把梅筱红从火坑救出安顿在这里后,他来的次数不多,每次来,他仅问寒问暖,鼓励梅筱努力学习,尽快充实完善。虽对梅筱红日新月异欣赏满意,但从没流露过占有他的念头。几次梅老汉向他明确表示,梅筱红也主动暗示,他都不为所动。 深更半夜的敲门声,把梅老汉惊醒。不但庄致远从没晚上来过,连负责替梅筱红请教师的元大畏也没夜晚来过。梅老汉和梅筱红的日子过得富足平静,在贫穷中绝望挣扎过的梅老汉和梅筱红,对庄致远的感激,完全是从骨子中生出来的。庄致远如此安排梅筱红,父女俩早作好了随时以身相报的准备。 “庄——”开门看见是庄致远,梅老汉惊讶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他万没想到事先一点迹象也没有,恩人会深更半夜突然光临,但他知道,女儿报恩的时候到了。他欣喜,庄致远这样对待他女儿,是看重她,在乎她,他女儿的一生从此将有了保障。 “老爹,你看我这半夜跑来打搅你们了。”庄致远客气道。 “不碍事,不碍事,你什么时候来,我们都高兴。”梅老汉激动地说。“筱红在她卧室,我上街去走走,人老了,瞌睡少了。” 庄致远进屋后,梅老汉就出了门,他要让庄致远毫顾忌。 庄致远刚走到梅筱红卧室门前,里面传来梅筱红娇慵的声音:“爹,是什么人在敲门?” 卧室门虚掩着,庄致远推门进去,窗外的半轮月光流进,使罩着蛟帐的床朦朦胧胧,似真似幻,加上整个房间弥漫的女人气息,充满着一种神秘的香艳。 “是我。”庄致远说着便在床前椅坐下,并取出香烟点燃。 “啊——”庄致远的声音早烙印在了梅筱红的脑海,她惊喜叫了声,掀开蚊帐就窜进了庄致远的怀里。庄致远是她的恩人,她崇拜的英雄,她梦寐以求的男人,她早就盼待着这一天。而且,她也坚信有这么一天。 此刻的梅筱红,几乎半裸,在庄致远怀中,已明显感受到了他男人坚挺的强健,想到很快将到来的狂乱,她激动无比,又有几分羞涩害怕,身体不由自主微微颤抖。她已准备好,她将用一个女人的整个身心来满足他,她期待着他,期待着他男人激情,哪怕是男人的狂暴,但她没想到,庄致远却突然开了灯。 受灯光刺激,她猛抱紧了他,把头死死埋贴在他胸上。 “站起来,让我看看。”庄致远温柔地说,并捧着她浑圆的肩头,让她站在他的面前。 她双手抱在胸前,掩住丰盈的乳峰,眼闭着。在灯光下半裸站在一个男人面前,哪怕这是个自己随时准备献身的男人,她仍然感到羞涩,脸红得吹弹欲破。 “把手放下。”庄致远又说。 她刚把掩在胸前的双手放下,庄致远那充满磁性又似乎迷蒙的声音又响起:“脱了。” 她已象中了魔,手颤抖着解去胸围,脱去内裤,一丝不挂站着,眼却紧紧闭着。但她能感受到庄致远落在她裸体上的目光,感受到他在围着她身体观看。接着,她感到庄致远的指尖在她耳垂划过,又在她脸颊滑过,最后停留在她胸着樱桃般的*上。他指尖的每一下触摸,她的身体都会颤栗。当他指尖停在她*时,她感到浑身发热发软,快瘫软倒下了。 她希望庄致远赶快把她抱起,抱到床上去。 这时,她突然感到一件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耳边又响起庄致远温柔的声音:“穿上吧。” 一种说不出的酸楚涌上心头,她的眼虽还闭着,但俩行热泪滚滚而下。 她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要了她。 “你不满意?”她幽幽地问,声音小得如蚊鸣。 “非常满意。身体线条流畅,丰盈性感;肌肤滑如羊脂白玉,令人爱不释手,你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庄致远十分满意地说。 “那你为什么——”她的泪又如泉涌。 “我不想让你承受生命之重。我不可能娶你为妻——” “我只想成为你的人,我不要名份。”梅筱红倒在庄致远身上,庄致远把她扶到床前坐下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知道,你和你爹都想报答我,我会给你机会的,到时你可不能拒绝我。下一步,我要想法让你红遍上海滩,让你在上海滩的上流社会出尽风头。” 庄致远本是抱着发泄欲望而来的,但当梅老汉把他迎进屋自己出门上街,他那种狂躁的情欲就消失了。他确定了一个目标,总是要坚持贯彻始终,他不能因为图一时之痛快而破坏了自己的战略构想。梅筱红半裸地扑进他怀,他的身体自然产生了反应,但已能他能控制的范围。为了进一步检验自己意志,也为了对梅筱红的姿色有更清楚的了解,他让她脱光一丝不挂站在自己面前。 梅筱红绝对是个令男人不可抗拒的美人。在这之前,他对梅筱红还只有一个朦胧的想法,现在,他已明确,想法把她捧红。他相信,当她红遍上海滩后,一定有不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待泪眼盈盈的梅筱红穿好衣服后,他说:“为我弹一曲高山流水吧。我把你当着我的红颜知已。我有个好兄弟白天云,昨天回到上海,马上就将出任警察局长助理。为了解救更多的苦难者,我和我兄弟将与上海滩的黑恶势力展开一场生死较量。” “为你死,我也无憾。你相信吗?”梅筱红含泪说。 “我信。” 琴声从房内飞出,飘游在深夜寂静的街道上空。 梅筱红的琴声,让庄致远彻底从昨夜的惶乱中冷静下来。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珍惜的,是与白天云比血肉相连还亲的情谊;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知音,就是白天云。白天云的成功,就是他的成功;他的所有,也就是白天云的所有。 至于梅筱红,包括他表妹米佳妮,还有养在云海山庄的孙怡香,他认为她们都不可能理解他。所以,她们都只是他利用的对象。 他沉浸在琴声,又神游于琴音之外,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里成熟了。 梅老汉没有走远,一直蹲在门前,听见琴声传出,他认为女儿梅筱红已经成为了庄致远的女人,他可以进屋了。 看见抚琴的梅筱红头发纷乱,脸上还有泪痕,庄致远则凝坐静听,看着梅筱红的眼光充满着欣赏,梅老汉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见天快亮了,便忙碌着替他们准备早餐。 早餐后,庄致远驾车离去,梅老汉和梅筱红站在门前目前。 看着轿车远去,梅筱红眼中又噙满了泪,加上早餐时看见梅筱红一付幽苦样子,梅老汉劝道:“第一次都很痛,今后就会好起来。他是个很不错的男人,相信他会对得起你,哪怕是做小,你这生就有了保障,再也不会受苦受穷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梅筱红听后,悲由心起,泪如泉涌,冲进房,扑在床下失声痛哭起来。 “他很粗暴?”梅老汉跟进问,见梅筱红不答,又说:“男人都这样,习惯了就好了。” “爹,你胡说些什么啦?”梅筱红惨泣道。“他根本就没有碰我。” 梅老汉顿时傻了眼。 第十一章红颜知己(2) 当庄致远回到花园别墅,元大畏已站在门前恭候。 元大畏和丁彪,是他好不容易特色到的左膀右臂,元大畏沉稳有心计,丁彪冲动悍不怕死,所以他把元大畏一直带在身边。明的生意,他完全交给了最早追随他和白天云的老人吴通海打理,暗的这一块,他付出的心血最多,一直亲自掌握,元大畏相当于他的助理。 元大畏与他和白天云一样,也是很小就到上海滩来闯世界的。他和白天云十六岁到上海,而元大畏比他们还小,不到十五岁,也比他们晚到上海俩年。他和白天云因早有准备,到上海后走上了经商的路,加上他们谨小慎微,目标明确,庄致远又多智多谋,一路可说十分顺利。但元大畏不同,他一到上海,因生计无处作落,只好混迹街头,与一批小混混为伍,凭着在老家学过武功,很快就成了这批小混混的头,见惯了弱肉强食、坑蒙拐骗、勾心斗角,心性也磨练得坚忍冷静。 第27章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经验的增多,他身边已经有了近三十个小弟,开始崭露头角,大有形成一个新帮会的势头。但已是上海滩黑道老大的九龙帮是绝不会允许新的势力崛起,胡九龙托人带话给元大畏,要他带着他的兄弟参加九龙帮,但元大畏感到九龙帮名声太臭,不屑与之为伍,断然拒决。胡九龙立即下了决杀令。于是,一场惨绝的街头斗殴,寡不敌众的元大畏和他的弟兄们全倒在血泊,元大畏浑身是伤,已奄奄一息。 恰好庄致远经过,冷静地目睹了这场斗殴的全过程,元大畏和他弟兄们那种不要命的骁勇,使他突发奇想,令他产生了建立一支属于自己队伍的念头。当时他刚送走白天云才一个月,朝夕相处的兄弟走了,他一时之间还很不习惯,正在思考如何积聚力量等待白天云学成归来。他认真研究了华金亭的成功之道,发现华金亭的成功与胡九龙密不可分,胡九龙以及后来的九龙帮,为华金亭的崛起,一是起到了清道夫的作用;二是象高悬头顶的利剑,起到了无比的威慑作用。自己最终目标是华金亭,仅靠今后进入警局的白天云还远远不够。有了一支自己的队伍,不管华金亭来黑的来白的,他都有力量与之抗衡。 于是,当得大获全胜的九龙帮撤走后,他把元大畏和他的弟兄们除了当场丧命的六人,全都送进了医院。不过不是上海的医院,而是花大价钱租车请人,送到附近城市的医院。因元大畏伤很重,他又亲自护理了他三天三夜,把他从鬼门关抢了回来,元大畏因此把他视为救命恩人。 “其实,你只要稍一低头,顺从加入九龙帮,什么事都会没有,何必非要硬抗,鸡蛋碰石头,落得如此下场。”守在元大畏病床,庄致远装出好心地劝道。 “九龙帮臭名昭著、恶行累累、人神共愤,早迟会被群起而攻之,我不屑与他为伍。虽然我也混江湖,但盗也有道,我绝不向他低头。”元大畏躺在床,身体还很虚弱,但话语中却透着一种凛然之气。 “你怎么知道他会被群起而攻之?”庄致远问,对元大畏愈发感兴趣。 “作恶太多,积怨太深,天道循环,恶有恶报。” “说得好!”庄致远脱口赞道。 接着,元大畏列举了不少胡九龙和九龙帮的罪行。其中有俩件事,曾让元大畏锥心的痛,一辈子都不会消失。一个是元大畏刚到上海后认的义姐,当他冻饿街头时,是这位义姐一口水一口饭救活了他。因义姐有几分姿色,胡九龙欲强暴,她誓死不从,拼命反抗,咬了胡九龙一口,被胡九龙一刀刺在胸脯,当场气绝;二是有两个与他依为命的小伙伴,因偷九龙帮开的店铺,被帮徒活活打死。 庄致远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元大畏这么痛恨胡九龙和九龙帮,也讲了自己与白天云在胡九龙的残暴下死里逃生的经过,并指出,要与九龙帮这样强大的黑道大帮相抗衡,仅靠一腔热血和宁折不弯的勇气,是根本不行的。真正的勇士,能伸能屈,受得胯下之侮,才有封候拜将扬眉吐气之时。 “要记住,忍,不是屈服,而是把刀隐藏在心头,时机一到,就毫不犹豫给他一刀封喉。” 庄致远的话,令元大畏茅塞顿开,庄致远在他心中,由简单的救命恩人上升为值得追随愿意效命的主人。 伤好后,元大畏与他的六个兄弟齐齐跪在庄致远面前,要求追随效忠。 元大畏的团伙,本已发展到二十九人,其中八人被九龙帮吓破了胆,提前逃出了上海,另有三人暗中投靠了九龙帮,所谓的街殴,实际上是九龙帮设下圈套,这三个叛徒把元大畏等人诱引,元大畏当场死的六个兄弟中,有两个就是叛徒下的手,不过,元大畏也拼命把三个叛徒当场击杀。元大畏的十八个兄弟,六人当场死亡,五人终生残废,连同他,还剩七人,全决心追随庄致远。 庄致远向他们提出了条件,他不是黑道帮会,他需要的是忠肝义胆,一切行动听指挥的伙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得等待机会才会向九龙帮宣战。 元大畏等六人表示无条件接受。 从此,庄致远有了第一批铁血兄弟。 元大畏原名并不叫大畏,而叫元迁,所以江湖上都叫他园圈。为了不引起九龙帮注意,庄致远替他改为大畏。 “大畏就是大不畏,真正大不畏的人,懂得示软,示弱,懂得隐忍,不露声色。”庄致远对元大畏说,要求元大畏按此来塑造性格。 为了让九龙帮认为园圈一伙已从上海滩消失,庄致远把他们安顿在市郊的农村,由此又引发出庄致远建立秘密基地的念头,很快便买下土地,建成云海山庄。 开始山庄一直由元大畏主持,后来有了丁彪,才把元大畏调到身边。而九龙帮早已忘掉了当年那个宁死不屈的园圈。再加上庄致远本就十分低调,从不惹事生非,元大畏的性格也在庄致远调教下,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简直完全变了一个人。 元大畏是庄致远从死神手中抢回来的人,而丁彪则是庄致远从死神手中用金钱换回来的人。元大畏与九龙帮胡九龙有刻骨仇恨,丁彪则对社会的黑暗深痛恶绝。 有了元大畏七兄弟,又建起了秘密基地云海山庄,庄致远的思路大开,下决心建立一支动如风静如山,令行禁止的铁血队伍,因此必须继续召收人员。他想起古镇武馆功夫最好的一个姓丁的教头。这丁姓教头的祖先曾是少林和尚,后少林寺派僧兵协助朝庭剿倭寇,他祖先受伤后留在当地并还了俗。延续下来的整个丁氏一族,都在习练少林功夫。在他和白天云离开古镇时,这个姓丁的教头早已告老还乡。因此,他决定带着元大畏到远离上海的丁教头老家招揽武功好手。 找到丁教头家时,丁教头一家正为犯了命案的孙子丁彪犯愁。 丁彪是丁教头子孙中,最具习武天赋的人,当年丁教头从古镇武馆告老还乡,就是为了亲自调教这个孙子,以便把自己一身的少林功夫传给他。丁彪也不负厚望,不但学会了丁教头所会的所有功夫,还青出于蓝胜于蓝,成了当地武功第一高手。 丁教头不但传丁彪武功,还传了祖先除恶就是行善的遗训,经常向丁彪讲述祖先抗击倭寇的故事,使丁彪胸中时常激荡着除恶行善的热血。 丁彪刚满十八岁,丁教头正张罗着为他说房媳妇,这天丁彪担着出海捕的鱼到县城出售,遇到一纨绔子弟在当街调戏外乡女子,要强迫女子当众脱衣,丁彪路见不平,挺身而出欲制止,纨绔子弟却指使家丁群殴丁彪,血气方刚的丁彪那受得这种气,当即展开拳脚,秋风扫落叶般几个照面就把众家丁打翻在地,并把吓得落荒而逃的纨绔子弟抓回,要他当面向女子赔礼道歉,不料此子却拨出短刀捅向丁彪腹部,丁彪眼疾手快,擒住他手腕反而把刀送进了他的胸膛,使其一命呜呼,因此闯下了大祸。 此子是县城首霸的独子,此人娶了七家太太,生了十几个女儿,却只有这么一个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因此视如命根子。丁彪断了他命根子,一份状纸告到县府,县长立即派兵把丁彪抓捕下狱,定为死罪,秋后问斩。 庄致远得知后大喜,从元大畏七兄弟身上,他已尝到了甜头,要建立一支绝对效忠自己的铁血队伍,大利不如大恩,特别是核心人物,最好先施大恩,再送大利。 于是,他先花钱买通牢狱看守,进牢房与丁彪见了一面,此刻的丁彪早被受贿的看守折磨得骨瘦如材,不成人样,但并没伤筋动骨,四肢齐全。确定丁彪不是废人后,他费尽千方百计托人认识了县长,三根金条让见钱眼开的县长答应放人,但为了不引起县城首霸的反弹,让丁彪喝下麻药,对外声称而病死。在把丁彪从牢房拖出时,首霸还派人来验尸。庄致远没让他细看,悄悄塞给他一张银票。 然后庄致远和元大畏迅速把丁彪带到云海山庄调养,很快丁彪就恢复成一条生龙活虎的精壮汉子。 庄致远告诉丁彪,他是已经死了的人,从此再也不能在家乡露面,以免首霸向他的家人报复。庄致远还告诉丁彪,他冒险破财救他,是看中他行侠仗义不畏强权的胆识,希望他跟着他向邪恶宣战。 丁彪实际上已经无路可走,加上他本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对庄致远说,从今以后,他这条命就交给庄致远了,庄致远指东,他绝不打西。 这样,丁彪成了庄致远秘密基地的武术教头,又因他对庄致远极为忠诚,与元大畏一起成为庄致远最可信任的主要助手。 第十三章打草惊蛇(1) 庄致远现在的实力,已到了白天云难以想象的程度。在白天云的观念里,自己离开去英国的四年,凭着庄致远的精明,实力应该大大提高,但这种提高,还仅局限在经济上。后来知道了元大畏和丁彪,也只不过认为是庄致远找到俩个好手当保镖,根本就没去多想。 依白天云和庄致远之间那种超越了血肉关系的兄弟情,见面的当晚,庄致远应该会如数家珍般告诉白天云他这几年的收获,但几次话已涌到了嘴边,庄致远又莫明其妙咽了回去。 连庄致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告诉白天云,让白天云心中有数,在与华金亭之流的较量中,多一份信心。庄致远只知道,他意识深处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现在还不到把一切都告诉白天云的时候,隐藏力量的爆发,才具有无与伦比的震憾效果。 第28章 知己知彼是一个谋略者的基本要求,但人又是种很奇怪的动物,有时知道太多了,反而会在决策时产生犹豫,无知无畏,敢冲敢闯。所以,他认为不让白天云知道太多,也使他少一些负担,反正有他这个大哥在后面运筹帷幄通盘掌握。 过去近二十年,他是兄,白天云是弟;他是主,白天云是从。这在他们俩人的心中定早已牢不可破。尽管白天云喝了四年洋墨水,又将成了上海警局的老三,而且不管白天云在国外思想产生了什么变化,他仍然坚信这种兄弟关系、主从关系在白天云心中并没发生变化。白天云虽才回来短短俩天,这种感觉已表露无遗。他相信白天云将利用他姜青松助理的身份,一步步去实现他设计的战略意图。 如果说昨晚之前,庄致远与华金亭较量的思路还仅仅是个模糊的战略思考,但梅筱红琴声中静思之后,他已经找到了明确的可操作的战术:打草惊蛇,逼蛇出洞。 米佳妮的纪实通讯报到,导向社会舆论,掀起禁毒打黑的社会呼声浪潮;白天云将策动姜青松,警局全面出击,明堵暗防,在整个上海滩制造出一个紧张气氛;他再伺机动作,打破现在的僵持局面,打乱华金亭之流的方寸,逼他们铤而走险。这样,他才有机会异军突起,乱中取胜。 他也知道,这是一步险棋,他和白天云甚至米佳妮都可能成为华金亭集团的打击对象,但他更知道,首当其冲的,毫无疑问是警察局长姜青松。因为华金亭之流无论怎么看,姜青松都是这一方的挂帅人物。 不经风雨不见彩虹,不登险峰难见无限风光。 这个险,他认为值得去冒。 与米佳妮在阳春面馆前分手后,白天云步行来到警局。 离正式上班还有半个小时,他没想到姜青松在项冲和茅风的陪同下,已经站在警局门口。他知道姜青松是在等他,姜青松那种期待和欣喜,明显挂在了脸上,因此他心里有几分感动,快步上前。姜青松也迎向他,激动地与他握手。 “平时要到点大家才来上班,今天也怪,现在大半警员都到了。”姜青松说。 “白先生,欢迎你加入。”茅风也向白天云伸出手。 “我还没告诉他们,一会儿由汪副市长来宣读任命。”姜青松见茅风称白先生,怕白天云产生误解,急忙解释道。 “我初来乍到,对上海滩的情况一无所知,还得请各位多多关照。”白天云和茅风握手后,又同项冲握手。 “我们期望白先生能把西方先进的探案理念带给我们。”项冲说。 然后,姜青松领着白天云进了警局大门,直接往局长室走去。途中,白天云发现几乎所有办公室门都敞开着,警员都站在门内看着走廊。但他唯一熟悉的面孔,是警花苏婉。他看见时,冲着苏婉微微笑了笑。 刚进姜青松办公室门,还没坐下,副局长石明哲也来了。 “老石,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早?”姜青松略有些惊讶地问。 “看来我的感觉没有错,白先生这个专业才俊已成了我们的同事了。”石明哲看了白天云一眼,对姜青松说。 后来白天云才知道,昨天姜青松设家宴请白天云的消息在警局传来后,在警长警员间引起了不小震动。姜青松出任局长已俩年多,从没设家宴请过任何人,甚至连石明哲、茅风和项冲也没被邀请去过他家。毕竟他是同上海最高行政长官住在一起,邀请去他家,本身就是莫大荣幸,更不用说设家宴邀请。 谁都明白,这表明了姜青松对白天云的看重,也都意识到,他们也许从此将有个受过西方正规警官教育的同事了。再加上白天云在码头传奇似的表现,已经引起了警员特别是年轻警员的莫大兴趣,所以大家都怀着一种奇怪的心理,今早提前赶来了警局。 石明哲的早到,更是破天荒。他从警二十余年,除了有突发事件或承办案件,正常上班,他都准点到不误差一分钟。当警员时如此,当警长时也如此,当上了副局长仍然如此,因此他今天的早到,连姜青松也感到有些惊讶。 得知姜青松设家宴请白天云,石明哲心里就有种酸酸的感觉。他是个纯粹的职业警官,也是个循规蹈矩洁身自好明哲保身的警官,所以在警局一直受到排挤和冷落,靠着资历和业务纯熟,才勉强当上了警长。姜青松上任后,对警局进行了一次大清洗,把一大批有劣迹的警长警员清除出局。这一来,他居然成了警局资历最老的元老,姜青松又把他提为副局长。 他对姜青松是感激的。姜青松把目标锁定九龙帮的胡九龙,他心是非常清楚,姜青松实际上锁定的是胡九龙背后的华金亭。在警局二十余年的经历,他几乎目睹了华金亭发迹的全过程,对华金亭的老谋深算冷酷无情深有体会,前任局长横尸街头的景象,使他心有余悸。但因为这份感激,他违背了自己明哲保身的做人原则,全心全意协助姜青松。见姜青松对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毛头小子如此重视,他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失落感。 昨晚姜青松在设家宴请白天云,他却邀请茅风和项冲去酒馆喝酒。 “石局,你看姜局会给他什么安排?”几杯酒过后,茅风问。 “如果到你侦缉队,至少也是个副队长。”石明哲分析道。 “至少?”茅风心里有些发慌。“石局的意思是我这个队长有可能让位?” “你不用紧张,茅队,姜局不会这么快让他当侦缉队长。姜局现在最关心的是查缉鸦片,我看八成会让他先到缉毒专案组。”石明哲说。 “把这个组长让给他,我没意见,只要他有真本事。”项冲说。 “但愿他有真本事,能打破现在的僵局。”茅风有些讽刺意味地说。 “既然是僵局,就没那么容易打破。”石明哲冷哼道。 早上茅风和项冲见到姜青松都问了几乎同一句话:白天云是否愿意加盟警局?姜青松作了肯定回答,但没讲他将出任什么职务,茅风和项冲也不方便问。 后来姜青松召集全局开会,副市长汪少甫出现宣布市长令,石明哲、茅风和项冲才傻了眼,白天云的职务远超过了他们的估计。项冲本就是姜青松从年轻警官中破格提上来的,对白天云出任局长助理虽然也感惊讶,倒还能接受。但象石明哲和茅风这类资深警官,心里普遍不是个滋味。在会上姜青松还透露了另一个消息,介于何三被毒死狱中的教训,他将从部队抽调一批可靠人员充实警局,近期内将会到位。这也让资深警官们不安,这似乎预示着姜青松将对警局进行第二次清洗。 有着法学博士学位的汪少甫,四十刚出头,戴着一付金丝近视镜,身材瘦长,脸色有些苍白,表面看书生气十足,但薄薄的唇角,隐着一种内在的坚忍,镜片后时常闪动的精光,透出一种锐敏。他是市府少壮派的代表,也是叶宗元政策的坚决支持者,曾是前任市长的秘书。叶宗元上任后,直接把他提为副市长。因此,虽然市政府又不少代表着各种势力的政客,但实权仍然牢牢掌握在叶宗元一系手中。 宣读完市长任命令后,姜青松和白天云把汪少甫送到门外。 汪少甫握着白天云的手说:“不要辜负叶市长的厚望,尽快协助姜局长拿出点成绩来。虽然任命你为局长助理,但你要真正在警局站住脚,还得靠真才实学,靠实绩。我来宣读任命令之前,已有参议向叶市长表达对这个任命的不满。叶市长回答,是骡是马,先牵出来溜溜,行不行,看段时间再说。叶市长让我转告,放心大胆开展工作,八面来风,他帮你顶着。” “汪市长,现在说什么豪言壮语,都是一句空话。我只说一句,如果我真的无所作为,我会主动引咎辞职。”白天云真诚地说。 汪少甫拍拍白天云肩:“叶市长和我都不希望看到这一天。” “我对天云有信心。”姜青松充满着信任地说。 “我们也有信心。”汪少甫点头道。 信任就是最大的鼓励,白天云热血沸腾。 送走汪少甫回到姜青松办公室后,白天云感慨道:“我仿佛突然感受到了叶市长和汪副市长的心情,他们怀着振兴民族的理想,欲把世界冒险家乐园的上海治理成熠熠生辉的东方明珠。但以华金亭为首的黑恶势力使他们的治理无法顺利实施,不下决心打掉,他们的理想就化为了泡影。” 第十三章打草惊蛇(2) “雪冰她爸和汪副市长,他们都是理想主义者。”姜青松说。“其实,要扫荡胡九龙的九龙帮,依我的脾气,并不太难,只要把我师的特务连调来,一个晚上就能彻底摧毁。但我不能这样做,一是雪冰她爸追求法制,不主张血腥暴力,即使解决帮会问题,也要依法办事。而这俩年,九龙帮确实收敛不少,作恶由公开转入地下;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胡九龙背后是掌握上海经济命脉的华金亭,上任市长就是因为华金亭策动罢市,差点造成全市动乱才被迫辞;三是各种势力交错复杂,租界和几大帝国的势力也在推波助浪。九龙帮走私鸦片,背后最大的黑手,就是日本人。所以,只有冠冕堂皇依法办事,才有可能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不至于掀起引起社会动荡的大浪。表面的情况,基本上算是摆在桌面,但具体的东西,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效果,有几次得到准确情报,但一行动就扑空,事后不久,向我提供情报的人或者横死或者失踪。 第29章 天云,说句实话吧,我已经有了一种一筹莫展的无奈,所以雪冰她爸和汪副市长才对你寄予了很大希望。” “很显然,警局有内奸。”白天云说。“何三被毒死,他自以为干得巧妙,实际上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虽然还不能确定究竟是谁,但从昨天你讲的过程看,初步可以认定在三个人之间。这个内奸不挖出来,我们基本就无法采取行动。所以,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是想法让这个内奸一步步自我暴露出来。” “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办。” “至于目前上海的局势,我大哥已向我分析过,与你所说,大同小异。因这一切,对我还没有更深的感情认识,暂时也拿不出什么方案出来。但我大哥是个有心人,他提出了一个想法,我觉得值的一试。” “庄老板有什么高见?”姜青松兴奋道,想起叶宗元对庄致远的评价。 “叶市长和你,都想保持着现在的微妙平衡,而我大哥的想法恰恰与你们相反。”白天云不紧不慢地说。“他认为必须打破这个不衡,才能逼我们的对手露出破绽。当然,所谓打破平衡,是有限的打破平衡,并不是要引发动乱,而是要持续采取高压态势,营造出更为紧张的气氛,逼得我们的对手出招。不管他是攻还是防,只要出了招,他就会留下痕迹甚至破绽。而我们表面上是在急攻,实际上是以静制动,只要发现了他们的破绽,立即给予致命一击。当然,是在法律规范下的一击,掌握在华金亭之流找不到借口策动罢市的程度,然后再一步步扩大战果。要知道罢市对商人来说,是双刃剑,伤了对方,也会伤了自己,不到特殊情况,我大哥认为华金亭不会轻易采用。而且没有一个号召的理由,仅靠威逼,也很难实行。” “有点道理。”姜青松点头道,但仍然感到这番话有些玄乎,又问:“具体怎么操作呢?” “向你提供何三情报的事,局里有多少人知道?”白天云问。 “老石、茅风和项冲都知道,但情报的来源,他们不清楚。说实话,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向我提供,我也不清楚。情报是直接从日本用电报发给我的,声称不愿看到日本人居心不良用鸦片毒害民族的灵魂。”姜青松说。“从林则徐开始,中华民族的有识之士早就认识到鸦片的危害,我相信这个人虽然侨居海外,他的心仍然是中国心。” 姜青松取出那份日本来的电报递给白天云。 电报只有俩个汉字《史记》,其余全是一组组数字。实际上每组数字代表着《史记》内某页某行的某个字。这种在后世稍有文化的人都能明白的密写方式,在当时却象天书般令姜青松苦恼,包括石明哲、茅风和项冲,全都一筹莫展。 “还是雪冰兰心慧眼,识破了谜。主要内容是胡九龙与日本一背景神秘的黑道组织将有一笔特大鸦片交易以及何三携带样品回国的船期。”姜青松说。“雪冰破释电报后,我并没告诉石明哲他们。我也明白,最佳的行动机会,是待他们交货时,但因为无法与这神秘举报人建立联系,掌握不了交货时间和地点,我才采取下策,在码头查扣何三,企图从何三身上打开缺口。后来的情况你都知道了,因有内奸而功亏一篑。但也失之东偶,收之桑榆,你和庄致远庄老板加入了战斗队伍。雪冰她爸对你和庄老板的评价之高,我还从没见过。他说有了你们的加入,胜利的天平已向正义倾斜。” “叶市长过奖了,我受之有愧。”白天云谦虚道。 “好了,你不用谦虚了,还是言归正传,我等着听你的建议。”姜青松笑道。 “据我所知,市政府下了禁烟令之后,你把重心放在了查缉鸦片的来源上,至今仍没触及遍地的鸦片馆。你的意图很清楚,其一,直接查封鸦片馆,震动比较大,只要堵住了源头,断了货源,鸦片馆就会自生自灭,被迫关闭;其二,九龙帮是最大的鸦片走私者,只要抓住九龙帮走私鸦片的证据,就能给其毁灭性打击,即使摆在桌面,华金亭和各种势力,尽管心里恨得发痒,表面上也不得不认可。”白天云分析道。 “不错,我确是这样想的。”姜青松点头道。 “所以,我认为我们现在第一个动作,以强硬的姿态,查封所有鸦片馆。虽然鸦片馆几乎都是帮会开的,但政府的禁烟令已颁布俩年,早已深入人心,查封鸦片馆顺理成章,即使有反弹,也不会太大。今天米佳妮关于码头见闻的长篇通讯报到将见报,下午我再去拜访陈白轩主编,请他发动媒体配合我们的行动,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宣传造势,形成一种社会声势,使被查封了鸦片馆的一般帮会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他们真不动,怎么又会露出破绽?”姜青松不解道。 “这是一般帮会,鸦片馆最多的,实际上是九龙帮,受了如此大的损失,胡九龙不可能沉得住气。”白天云继续说。“这个动着,表现的是种高压态势,还伤不了他们的的筋,动不了他们的骨。真正会令他们坐卧不安的,是接下来的动作。你已派密探,打入了他们内部,准确掌握了他们走私鸦片的内幕。大规模的查封鸦片馆,让他们认为是你有意装出的黔驴技穷脑羞成怒的举动,实际上严阵以待,将在他们鸦片交易时雷霆出击。” “华金亭是个成了精的人物,他会这样认为?”姜青松仍然有些困惑。 “正因为他是老狐狸,他才会这样认为。”白天云肯定地说。“有三个原因,使他一定会这样认为。第一,你在码头查缉何三的动作,摆明了是直接针对何三去的,也就是说,你掌握了何三的动向。我相信凭着华金亭的老谋深算,他肯定已经认为你有特殊的情报来源。第二,你要从军队调人充实警局,又会令他产生很多联想,你从军队调人,是不是因为有了准确情报来源,为采取行动作的准备?他甚至还会认为,你调来的人,恐怕早已进入上海滩而潜隐着;第三,你的身边有内奸,华金亭的分析判断,会从内奸处得到应证。” “这样还有一个好处,有利我们发现内奸。”姜青松是个聪明人,听懂了白天云意思。按照这个思路,会逼出对方什么招数,会产生多大效果,还不得而知,但对发现内奸,绝对有好处。毕竟何三之死,使怀疑集中在三个人身上,范围小,便于暗中监视。而且,这个内奸应该还没察觉到已被怀疑。他认为他做得十分巧妙,不可能联想到他的身上。事实上,如果不是何三临死前那句“二十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的话,投毒的看守又服毒自尽,谁也想不到还另有策划者。 “对!只要确定了谁是内奸,我们就可以有针对性的利用他传递假信息,掌握越来越多的主动。”白天云说。“整个方案的终结目的,就是演一出打草惊蛇的戏,引蛇出洞。” “好!”姜青松赞道。“这个行动就定为打草惊蛇。” 同白天云继续商量好一些细节之后,姜青松把石明哲、茅风和项冲叫到办公室。 “何三被毒死,使我们失去了一次摧毁九龙帮的机会,我们输了一招,但也不是真输,主动权仍然掌握在我们手中。既然何三带回了样品,他们就必定有交易。胡九龙勾结日本人走私鸦片的罪行,我们终将会人赃俱获。”姜青松的眼光从三人脸上扫过,没有什么废话,直截了当就把话挑明,但意思却有点含糊闪烁。“社会对查禁鸦片的呼声一天比一天高,我们再没所作为,社会会对我们大失所望。因此,我决定查封鸦片馆!” 石明哲、茅风和项冲都感意外。但他们都认为,姜青松一定受到了白天云的鼓惑。 “姜局,直接查封鸦片馆,反弹不会小。我觉得还是你原定策略,堵住源头,让鸦片馆自生自灭柔和一些。”茅风小心建议道。 “是白助理的建议吧?”石明哲客气平和但摆着老资格地说。“白助理想有所作为,我们都理解。但上海滩的情况很复杂,操之过急,恐怕会适得其反。上海滩的事情,靠一腔热血,凭书本的知识,是远远不够的。我觉得白助理应该先静下心来,多了解情况,再提出对策,这样,才有实实在在的可行性。” 白天云笑笑,没直接回答。现在的戏,该姜青松唱。 “老石,我决心已定。这件事就由你和茅风负责,中秋过后立即行动。不但要坚决彻底查封所有鸦片馆,还必须查封出我们警局查禁烟毒的高压态势来。”姜青松态度坚决地说。“项冲的专案组,也参加这次行动。” “那缉查鸦片走私——” 项冲的话没说完,就被姜青松打断:“我已交给白助理,他直接向我负责。” 石明哲、茅风和项冲都把眼光看向白天云,眼光中包含着怀疑、不满、不服和嫉妒。 白天云仍然笑笑不语, “老石、茅风、项冲,不是不信任你们,何三赴日本带回样品,表明他们将有一次大的鸦片交易,这是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天大机会,我们必须牢牢把握。所以我把你们和整个警局的力量都扑到查封鸦片馆——”姜青松打住话头,露出一个诡秘的笑意。“白助理是个新人,他也不动用警局的人。” 姜青松的话虽然没挑明,但石明哲、茅风和项冲都听明白了,有着准确情报来源的姜青松,要给九龙帮一个出其不意。查封鸦片馆,实际上是为迷惑对手的一种手段。白天云不动用警局的人,说明姜青松从军队调的人已经秘密到了上海。他们相互看了眼,都知趣没多问。 第30章 虽然华金亭还没把姜青松当着特别有威胁的对手,但他军队当过师长的履历,叶宗元女婿的身份,加上对警局毫不手软的清洗,已使他在警局树起了绝对的权威。他一旦下了决心的决定,石明哲等人只有执行。 看着石明哲等人走出办公室,白天云的意识深处忽然冒出一个意念,感到庄致远设计的这招打草惊蛇,仿佛存在什么明显的缺陷,会产生一种可怕的后果,但究竟是什么,他一时还想不出。 第十四章千变魔女(1) 这一来,你在警局一段时间内,恐怕会很孤独。”姜青松有些遗憾又有些愧疚地说。他已从石明哲的话语中听出了明显的不满,茅风和项冲虽没直接表露,但他感觉得出,他们对白天云,也不以为然。“这一招的后遗症,先落在了你的身上。天云,要委屈你了。” “没什么。大家接受我,总得有个过程。我一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一下就超越他们,成了他们的上司,他们有想法,十分正常。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只要能揪出内奸,相信多数警员会深明事理。”白天云淡然地说。“我现在突然有种担心,华金亭会有什么反应呢?” “你怎么也没信心啦?”姜青松笑道。 “不知怎么搞得,我有种不祥预感。”白天云忧虑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不下来。我这人就是,一但下了决心,决不优柔寡断。”姜青松说,然后打开保险柜,取出石明哲、茅风和项冲的档案资料交给白天云。“你先研究一下吧,对他们的情况也好心中有数。我还得去替你安排助理办公室。” 姜青松出去后,白天云静下心,开始翻阅档案。 档案十分简单,没什么实质内容,只标明了年龄籍贯和简约的家庭情况。石明哲和茅风都是外省人,石明哲老家在浙江,茅风老家在安徽,与华金亭和白天云老家古镇相隔都不超过一百里。石明哲家靠近海边,是个普通的半渔半农家庭,石明哲进入警局后的第三年,回老家成了亲,老婆和三个孩子都在老家,他一人在上海。茅风家是个有几十亩田地的富裕人家,妻子和五个孩子都在上海。项冲祖籍也是外省人,但他则在上海土生土长,父亲是码头搬运工人,项冲成年后,也成了码头工人,后以一身不俗的武艺考入了前任局长主办的警员短训班成了警察。是姜青松把他提为警长,让他主持缉毒专案组。从他们的履历看,石明哲与茅风的嫌疑最大,姜青松出任局长时,他们已经是资深警官,有条件成为华金亭拉笼腐蚀对象。华金亭这种身份地位,一般不会看上默默无闻的普通警员项冲。 有了这个判断,白天云决定先与姜青松再交换一次意见,再决定是否与项冲开诚布公深谈一次,如果自己的感觉正确,就把监视石明哲和茅风的任务交给他。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当惯了官的人,最多应一声请进,但白天云还是第一天当官,急忙把档案资料合上,亲自上前去开门。 “我,我找姜局长。”见白天云开门,手中拿着一份报纸的苏婉大感意外,一愣之后,脸红了红,紧张急促地说,连给已经是局长助理的白天云打声招呼都忘了。 “哦,苏警官。”白天云很自然地说。他没什么官场概念,下意识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办公室。“快请进。” “我是警员。”苏婉低着头羞涩道,然后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才是警官。” “你看我这人,习惯成自然,把穿制服的人都当成警官。”白天云自嘲道,这才想起她是来找姜青松的。“姜局长不在,有什么事需要我转达吗?” “这个,今天的报纸,给他。”苏婉说着,把手中的报纸递给白天云,急匆匆走了。 微笑着看着苏婉的背影,白天云对这个第一次见面英气逼人,今天则羞涩妩媚的女警员大有好感。他心中早有设想,首先要把年轻而没沾恶习的年轻警员作为自己在警局站住脚的基本队伍,他相信自己在码头表现,已给年轻警员们留下了良好印象。至于那些资深警官,一是得到他们认可的过程可能要长些,二是可信程度也得经过时间才能判断。 苏婉要交给姜青松的报纸,头版头条是米佳妮写的长篇记实通讯,白天云突然明白了苏婉为什么见到他会羞涩。米佳妮报到中关于写他的那段,在庄致远的授意下,可说是用浓墨重彩进行了宣染,很富有感染力,对年轻人特别是女性,有着很大的杀伤力。 这是庄致远要的效果,要让他以一个英俊神勇的英雄形象走进社会大众心中。 从苏婉的表情上,白天云感到这个效果已经出来了。 但白天云心中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任何事都有利有弊,这篇报到中关于他的部份,一定还会产生某种负面效果,象石明哲这类资深警官,必定会有另一种说法,比如好出风头、夸夸其谈、追名逐利、好大喜功之类,甚至会拉大他与资深警官们的距离。 谁也没想到,几个月后,他担心的这些负面说法,竟然成了他刻意的追求,而且还真帮助他成就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成了上海滩上空一颗耀眼夺目的新星,成了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和贵妇人心中的梦中情人。 还听完麻廷贵念完米佳妮的通讯报到,怒火中烧的胡九龙一把夺过报纸撕成碎片。 何三被擒,虽然有惊无险,但被迫舍弃追随自己多年的铁杆兄弟何三,胡九龙心里早窝了一团火。现在连这些臭文人也敢公开骂他,他忍无可忍。 “柳七,把这个姓米的给我装进麻袋,丢进黄埔江。”胡九龙吼道。“反了他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给点颜色,什么人都敢对我九龙帮踩一脚!” “等等。”麻廷贵喊住柳七。“帮主,这姓米的不能轻易动。” “他是天王老子动不得?”胡九龙火爆爆吼道。 “她就是那天与姓白的一起下船的女人,据说是庄致远的表妹。”麻廷贵不紧不慢地说。 “庄致远算个球!老子还怕他?”胡九龙虽然这样说,但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 “华老已经就过,暂时不能动庄致远,我想当然也不会让你动他的表妹。刚才管家还打电话过来说,姓白的已成了姜青松的助理,姜青松要大干了,要我们这几天特别小心,千万不要让他抓到什么把柄。”麻廷贵说。“再说,报纸又没指名道姓——” “还要指名道姓?傻瓜都知道是说我九龙帮,说我胡九龙。” “华老早就说过,文人就是这种脾气,只要不指名道姓,爱骂几句,就让他去骂,无关痛痒。只要没有什么过硬的把柄落在姜青松手里,他就不敢动你一根毫毛。” “不行,我得去见见华老,他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畏手畏脚,简直象换了一个人。这样下去,那笔生意还怎么做?我得问问他。” 胡九龙是火爆性格,立即带着麻廷贵赶去华府。麻廷贵深知胡九龙性格,知道他现在口气这么硬,一到了华金亭面前,什么脾气也不会有了,所以根本不劝阻。 进了华府,管家告诉说华金亭在后花园,胡九龙又急匆匆赶去,但一迈进后花园的门,胡九龙就停住了脚步。华金亭正在花园心静气闲用小棒逗鹦鹉。胡九龙知道,此刻的华金亭最恨人打扰破坏心情。 胡九龙不敢过去,但早已有人陪在华金亭身边。 她就是上海滩上流社会著名的交际花,日本茶道艺伎馆老板娘松下代子。松下代子实际上是个中日混血女,她父亲是个倭寇,母亲是浙江沿海的一个大家闺女,被掠去日本。松下代子才八岁时送去日本军方的秘密基地重点培养,然后加入一个黑道组织,是这个黑道组织上海分部的总领。她的主要任务,还不是收集情报,而是利用黑道组织,大规模向中国贩卖鸦片,这是一个战略性的任务,其目的就是要让中华民族在鸦片中沉溺,真正成为一个任人宰割的东亚病夫,为最终的侵吞创造条件。 松下代子的这个身份,只有华金亭一人清楚,但她的军方背景,她的真正目的,华金亭也一无所知,仅把她当着一个美艳女人和一个牟取暴利的黑道大姐大。至于刘文昌、朱宝堂和胡九龙,都只知道她是茶道艺伎馆老板娘,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胡九龙早就对松下代子的姿色垂涎三尺,但因知道她是华金亭的座上宾,八成早与华金亭有了一腿,因此只能心痒痒,而不敢对她动粗。有松下代子陪着华金亭,胡九龙更不敢靠近,只好悄悄退出后花园,坐到客堂喝茶恭候。 后来见华金亭迟迟不从后花园出来,胡九龙想先回自己堂口。在华府,他必须循规蹈矩老老实实,在自己堂口,他才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但管家却对他说,华金亭已知道他来了,让他留下陪他一起吃晚饭。华金亭留餐,不是客气,而是有话对他说。他不敢不从。 松下代子来华府时,华金亭已经在后花园逗鹦鹉,这是华金亭思考问题的习惯,一般客人,管家都会代他拒绝,就连胡九龙、刘文昌、朱宝堂,没有火烧眉毛的急事,都不敢去打扰他。但松下代子是特殊客人,管家才把她领进了后花园。 松下代子第一次见华金亭也是在这后花园,领她进来的,也是这个管家,但陪她来的组织在上海的前任,却被管家挡在了门外。上海这个东方港口城市兴起,号称冒险家的乐园,组织从日本本土派来了不少人,一直都没得到预期目的,上海滩各列强的势力,以英国为最。 第31章 要想向中国大量输送鸦片,没有实力强大的本土势力合作,是难以想象的。但她的前任甚至连华金亭的门也进不了,当时华金亭的主要合作对象是英国人。 从毒害中华民族这一战略目标看,不管是英国人、美国、法国人还是他们日本人,只要把鸦片输进中国,效果都是一样的。但利益和产生的势力却大不一样,谁能与上海滩最强的势力合作成为伙伴,谁就能在上海滩独占鏊头,所以组织把准备派往中国权力中心北平的松下代子派到了上海。 受过全方位特训的松下代子,本就是千娇百媚女人中的极品,所学的媚术,使她在男人面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几乎没有男人能抗拒得了她的诱惑。你喜欢气质高雅,她就气质高雅;你喜欢风情万种,她就风情万种;你喜欢性感风骚,她就性感风骚。她总能根据不同对象的喜好,以不同的姿态出现在对方面前。她所学的忍术,又使她心性特别坚忍,心狠手毒,杀人不眨眼,根本不可能对男人动情。凡是与她有过交往的男人,无不感慨她是个千变魔女。她的聪明才智,更是出类拔萃,黑道组织的老大和军方特务头子,都称赞有加,甚至自叹不如,因此大胆委以重任。 第十四章千变魔女(2) 她与庄致远和白天云是同龄人,来上海接管组织时,才二十一岁。她来华府登门拜访时,打扮得象个清纯的女学生。她知道以华金亭在上海滩的身份,艳女荡女见惯不惊,必须以极大的反差,引起华金亭的注意。华府管家也是惊讶她的清纯美丽,才把她带进了后花园。 那时的华金亭,闲暇最大的享受就是独自一人在后花园欣赏太湖奇石的十二生肖造型。独自拥有这些奇石,是他儿时最大的梦想,他不但实现了,还从古镇搬到了上海。只要看着这些太湖奇石的生肖造型,他心底就会升起成功的陶醉感。 打量着眼前这个清纯女生般漂亮的日本女人,华金亭感到愉心悦目,只把她当成日本人送给他享受的礼物,还根本想不到她就是日本黑道新派到上海的最高首领。 华金亭问她的姓名年龄什么时候到的上海,松下代子都怯生生回答。 “按照我们中国人十二生肖的说法,你属虎。”华金亭拉着松下柔若无骨般的手,沿着湖边走到虎型太湖奇石前。“你看,这象什么?” “我看不出。”松下代子摇摇头,然后又显出莫大兴趣仔细查看。“有点象是——”她波光盈盈的眼看着华金亭。 “你的本命属相,兽中之王,老虎。”华金亭说,心想,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属虎,但她身上却丝毫感受不到一点虎气。 “人家才不是老虎,人家是个小女人。”松下代子翘着嘴楚楚可怜地说。 “站过去比比。”华金亭把松下代子推去虎型太湖石,又指指虎型石前半浸在水中的石墩。“站在那里,让我看看能不能从你这妖媚的母老虎和石老虎身找出一点共同点。” 松下代子越过围湖的太湖石,站在浸在水中的石墩上,一手抚着虎头。“人家象老虎吗?” “太象了,一个吃男人不吐骨头的超级母老虎。”华金亭开怀大笑。 “你好坏——”松下代下松手指着华金亭说,话没说完,突然“啊”地惊叫,失去重心掉进了湖水里,水花飞溅。 华金亭笑得更加开心,但当松下代子湿淋淋从湖水中爬出,狼狈不堪站在他面前,他的笑声嘎然而止,俩眼发直盯着松下代子的身体,突然扑过去,抱住她把她压在了地上。 很快后花园里便响起了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娇媚的呻吟。 华金亭已近六十,早已过了情欲不受控制冲动的年龄,他几乎每晚都有年轻女人陪睡,但并不是每晚都要进行实质性的性交,他认为抱着年轻女人睡觉,能得到女人青春气息的滋润,会延年益寿。即使有了发泄欲望,欲火也不是一点就燃,得有个过程,甚至需要药物的辅助。今天这种疯狂,几乎罕见。 这主要是松下代子身体强烈的反差所刺激。 松下代子出现在他面前时,完全象一个清纯漂亮甚至有些羞怯的小女生,但当她从水中爬上岸时,湿透了的衣服紧贴着身体,丰挺的*,纤细的腰,浑圆微翘的臀,把女人身体性感的诱惑突然暴露了出来,更要命的是,她的眼中流露和她的脸上表情,都呈现出情欲的迷醉。华金亭突然被刺激的如同发情的怒豹。 完事之后,华金亭立即明白,松下代子绝非清纯女生,她那令男人欲仙欲死的技巧,她那种让男人欲疯欲狂的呻吟,都表明她是个经验丰富的熟女。但此时,华金亭仍然仅把她当着迷死男人的绝代尤物而已。 几天过后,松下代子又一次在床上让华金亭满足之后,便摊牌亮了底。 “如果我想要你命,你已经死了无数次了。”松下代子在床赤裸体坐起突然说。 还舒畅躺着的华金亭听后,全身发紧,想翻身坐起。松下代子正轻柔在他喉节处揉动的俩个手指突然一紧,挟住了他的喉头。“别动!我一用力,你的喉就会碎。” 瞧见松下代子已变得冷如冰霜的脸,华金亭也冷静下来,明白她并不是想要他的命。“有什么要求,你提出来。什么都好商量。” “希望你同我们日本人合作,一起发财赚钱。”松下代子说。“只要你同我们合作,我们力保你在上海滩的地位固如金汤。我们也知道,你是上海滩的龙头老大,你们现在的合作伙伴是英国人。但我们日本与你们中国,都是黄皮肤黑眼睛,说不定还是同一个祖先。从大的概念看,我们东方人是一家人,英国佬是外人。而且我可以保证,我们合作,价格上,我们绝对比英国佬优惠,你获利会更多。” “但如果我这样毫无理由甩了英国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对各国列强上海滩势力的演变,华金亭早就心中有数。上海滩列强的势力,一直是以英国为首的西方为主,但近年来,日本的势力悄然崛起,日本浪人在上海滩的数量也越来越多,多次同胡九龙的九龙帮发生冲突,实际上,以华金亭为首的上海滩的黑恶势力,基本上是站在英方,与日本浪人处于对峙状态。所以他多次拒绝松下代子前任的拜见。他是个识时务的老狐狸,已意识到不与狼子野心的日本人合作,为了吞掉上海滩这块肥肉,日本人必定会千方百计除掉他。 “只要华会长愿意同我们合作,英国佬的问题,我们去解决。” 华金亭与松下代子达成协议后,上海滩突然混乱了好长一段时间,接连不断发生暗杀事件,被害者几乎都是英国等西方列强在上海滩的人员,引起了几个西方列强的联合抗议,叶宗元的前任才突下决心,全面向以华金亭为首的黑恶势力宣战。因为种种迹象都表明,华金亭与英国佬的合作发生了逆变,叶宗元的前任认为这一系列的凶杀,都是华金亭指使人干的,其实,华金亭是为日本人背了黑锅。最后,华金亭在日本人的暗中支持下,暗杀了叶宗元前任的得力助手警察局长,又发动罢市逼迫他辞职,打了一场彻底的胜战。 从此,华金亭与日本人的合作进入了蜜月期,对松下代子言听计从,但却再也没有一起上过床。华金亭是心有余悸,对松下代子已经产生不了欲望;而松下代子不管多么淫荡,但从心理和生理上,对已到六十大岁的华金亭都没有兴趣。他们只是一对利益合作伙伴。 在华金亭的帮助下,松下代子以茶道艺伎馆老板娘身份进了入上海滩的上流社会。 在鸦片生意上,华金亭的代表是胡九龙,松下代子的代表是大岛丸。 几年下来,胡九龙和大岛丸的合作,基本上垄断了上海滩的鸦片生意,不但是上海,连江浙皖的鸦片,都主要靠九龙帮提供。当然,英美等西方人也仍在做鸦片生意,但连一成也不到,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控制不了市场。 按照华金亭的枭雄心性,被逼迫合作,心里绝对不会愉快,但一来松下代子在铲除英国人势力时的血腥手段,表露了日本人在上海滩隐藏的可怕实力和志在必得的决心;二来与日本人的合作,利润确实比同英国佬合作来得多;三则是虽再也没与松下代子上床,但松下代子对他表露出来的恭敬,不管是公开还是私下,松下代子在他面前都再也没流露过半点居高临下,反而时时处处显出柔顺,令他的不愉快逐渐消失。 叶宗元颁布禁烟令,顺应了社会发展潮流,松下代子和华金亭都不敢公开抗衡,只好把公开的鸦片贸易转入地下走私。华金亭非常清楚,时代在变化,社会在进步,要想稳如泰山保住现有权势地位,也必须与时俱进,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动用血腥手法。如果按照他过去的脾气,姜青松虽没公开与他撕破脸,但针对胡九龙帮的意图十分明显,打胡九龙就是斩他的手脚,他早就该绝杀令了。他这样一直隐忍不发,除了没真正感到姜青松的威胁,没把姜青松放在眼里外,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求稳的心态在产生作用。 华金亭今天的心情很不平静,但他早修练到了家,越不平静,反而表面越显气定神静。 何三被擒,一个巨大问号就一直盘桓在他脑海:姜青松怎么这么准确掌握何三的动向?而且事先一点症状也没表露,连他身边的人也一无所知就突然采取了行动。由此可见,姜青松并不是个完全没有心机的人。 再就是,从英国皇家警官学校的白天云,刚一露头,姜青松就迫不急待招揽他,居然怂恿叶宗元破格任命为局长助理,还暗中从他曾任师长的部队调来人手。 第32章 这都是姜青松要放手一搏的迹象。 姜青松是不是已经有了放手一搏的凭借?自己是不是低估了他? 姜青松在警局布置任务后,华金亭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为了准确作出判断,他秘密约见了在警局唯一还剩下的内线。姜青松上任之前,警局实际上被他控制了一半。没有警察的暗中帮助,胡发笼的九龙帮也不可能打垮其它帮派一支独秀。自古以来,都是警匪一家。但姜青松上任后对警局的清洗,把他的人几乎全剔了出去。当时胡九龙等人就提出,除掉姜青松,但他认为人都已经被清除,除掉姜青松,这些人也回不了警局,把叶宗元真逼急了,说不定会派军队接管警局,到时会很难收场。 详细问了情况后,华金亭第一感觉就是,姜青松查封鸦片馆绝对是个幌子,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真正的用心是在打这次鸦片交易的主意。 这次鸦片生意的量太大,大到了他也输不起的地步。如此大量的鸦片如果被姜青松查扣,天文数字般的损失是一个方面,社会上的反响也必定电闪雷鸣,群起而攻之。 “我认为他肯定派密探打入了内部,才会显得如此胸有成竹。”内线说。“他虽没有明说,但他的暗示十分明显,他要来一次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怀疑他在军队调来的人,已经早已潜在了上海,随时准备行动。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我知道该怎么应对。你回去后,要特别小心,没有极特殊的情况,不要轻易与我联系。”华金亭说。“他姜青松把你们都派去查封鸦片馆,而让一个新人主持,至少对你们不敢完全信任。你在查封鸦片馆时,一定要有突出表现,争取得到他的信任。还有,他既然如此信任姓白的,你就不要公开与姓白的作对,也要争取得到他的信任。” 与内线约谈后,华金亭回到府里,立即就独自到后花园思考对策。 松下代子来时,他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案。 第十五章有缘无份(1) 松下代子是以很轻的脚步走过来的,轻得就如同在飘。她走到华金身边,一句话没说,连招呼也没打,就静静站着,看着他逗玩鹦鹉。 她来找华金亭是为了商量这批鸦片的交货方案,直接负责生意的大岛丸已催问过胡九龙几次,胡九龙都含糊回答,等等看看再说。她明白,华金亭因何三的事,还没发话,胡九龙不敢撤回擅自动作。 她知道,她站在了华金亭身边,华金亭虽然仍然全神贯注逗玩鹦鹉,没回过头,但华金亭一定会知道站在他身后的是她。只要是男人,都会闻到她身上的女人气息。她很懂华金亭这类枭雄的心态,华金亭是在向她表示,鸦片在她手中,他不下令接货,她手中的鸦片就脱不了手,转化不成现钱。积压着如此天文数字般的货,资金周转必定受到影响。因此,是她松下代子要求他,主动权掌握在他华金亭手中。 静立了几分钟后,华金亭仍全神贯注逗玩鹦鹉,没回头的问了声:“你来啦?” “华老正在兴头上,小女子不敢打扰。”松下代子轻声细语道。 “是来谈交货接货的事吧?”华金亭仍然没回头。 “华老你一出手,轻易就化解了何三被擒的危机,我觉得我们的生意该进行了。”松下代子知道华金亭按兵不动的原因,认为他是太过于谨小慎微。 “你认为危机真正化解啦?”华金亭丢下手中小棒,转身看了松下代子一眼,沿着湖面曲桥,向湖心的假山走去。 松下代子急忙上前搀扶着他,但没回答他的问话,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危机比我想象还要严重。”上了假山,坐在凉亭,华金亭感慨地说,接着又加上一句:“我们都低估这个姜青松了。低估对手的后果,就是毁灭。” “这么严重?”松下代子惊讶道。 “你还不清楚姜青松想干什么吧?”华金亭说,立即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准确,接着说:“不,你是知道姜青松意图的,他是要通过查缉鸦片走私,找到正当理由向我们开刀。你不知道的是他现在正准备干什么,有能力干什么。” “在上海滩这块土地,华老神通广大手眼通天,请华老明示,小女子洗耳恭听。” 华金亭把警局内线传来的消息讲后,松下代下脱口道:“好个姜青松!” 当叶宗元把姜青松从军队调来任警察局长后,松下代子就打过姜青松的主意,认为即使姜青松的妻子叶雪冰是绝代美女,但绝对不如她更懂风情,更知道如何在床上让男人快乐。何况哪有男人不偷腥的。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让姜青松神魂颠倒。但是她没想到,姜青松不但不给他单独相处的机会,甚至连面也不愿见,她几次找借口接近,姜青松都冷如冰霜,拒之千里,她即使有千般本领万种风情,根本就没机会表现。 对这一点,她至今也没想通。她坚信姜青松不可能已经知道她在背后操纵着鸦片走私,她不过是个茶道艺妓馆的女主人,一个为生计而周旋各种男人之间的小女人;她也坚信她的姿色不可能不足以令男人动心,她至今还没遇到过不对她想入非非的男人,只有她拒绝玩弄男人,没有男人拒绝过她。而且,她深知,在战场死人堆里打过滚的军人,色心更重。所以她想不通姜青松为什么为拒她千里之外。 她也想过用迂回的策略,去接近姜青松的妻子叶雪冰,叶雪冰对待她虽不是冷如冰霜的拒之千里,而是淡然平和到了极致的宁静,她根本就无隙可乘。最后只好放弃。 松下代子永远也找不到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她是个日本女人,也因为姜青松曾经是个中国军人,一个心底铭记着甲午海战耻辱的中国军人。姜青松对日本人有着一种铭心刻骨的恨意,同时也知道与九龙帮合伙走私鸦片的是日本人。 如果松下代子是个中国女人,也许姜青松会同她接触,凭着她高超的媚术,姜青松会不会掉入她的色情陷阱,就很难说了。更何况姜青松因生理的创伤,性心理上多少有些缺限,在叶雪冰面前,总有几分自卑。这种状况的男人,其实最容易被有心女人攻陷。 “所以,我不想上他的当,不想有任何动作,以不变应万变。”华金亭说出了自己苦思后的对策。“让他精心设计的陷阱最终一无所获,成为警局内的笑料。” “难道他真派密探打入了我们的内部?”松下代子仍然有几分不相信。 “基本可以这么认定。他准确针对何三行动之前,曾收到过日本发来的一封奇怪电报,警局内他的几个主要助手都见过,但没人能看懂。你来之前,我打电话请教了电信局的专家,他分析说,应该属于密码电报。这个给姜青松发密电的人,不管是密探还是其它身份的人,现在应该还在日本,我希望你们迅速查出。相信这件事难不倒代子小姐吧?”华金亭阴阴地说。“只有解决了这个问题,我再商量如何接货问题。”见松下代子流露出失望样子,又说:“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错走一步,就可能是灭顶之灾啊。” “查这个发密电的人,我回去就通知日本,相信不难查出。”松下代子思索着,姜青松来了这样一作,确实出于她的意料之外。“既然我们低估了姜青松,随着白天云的加入和他从军队调人来,他的实力将大增,何不干脆彻底,一了百了?” “我还暂时不想打破现在的微妙平衡,只要他拿不到证据,他就对我无可奈何。他爱怎么折腾,就让他去折腾。不管他出什么招,我都不动如山。”华金亭又开始从假山往下走,一付主意已定雷打不动的样子。 “那这笔生意要拖到什么时候?”松下代子跟上问。 “你们日本那边的事解决了,让他变成了聋子瞎子,我就马上接货付款。” 松下代子心里骂了声“老滑头”,就再也没多说什么,陪着华金亭下了假山,穿过湖面曲桥后,便向华金亭告辞,出了后花园的门。 看着松下代子摇曳生姿的背影,华金亭心里冷笑道:“想把我当枪使,没那么容易!” 松下代子刚在后花园门消失,华金亭才慢悠悠走到客厅。 因管家传话华金亭是留胡九龙陪餐,麻廷贵只好知趣先回堂口了,至于柳七等保镖,连华府的门都没进,一直留在门外等候。胡九龙一人坐在喏大客厅喝茶,心早就烦了,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跟随华金亭来上海滩闯天下时,他就象华金亭的影子,任何时候都站在华金亭身后。但华金亭扶持他创建九龙帮后,华金亭越发高深莫测,在他心中的威压也一日强过一日,他和华金亭之间的距离也一日远过一日,再也找不到当年的亲密无间。 看见胡九龙在客厅焦躁走动,华金亭轻咳了一声,胡九龙立即站住。 “见到松下小姐了吗?”华金亭漫不经心地问。 “见到了。”胡九龙恭敬答道。 “她给你说什么啦?”华金亭又问。 “没说什么——”胡九龙看见华金亭眼中闪过一道不满的精光,想起松下代子离开经过客厅时对他的说的话,立即改口道。“她说好长时间没见我去她茶道馆喝茶了。奇#書*网收集整理她的意思好象是邀请我。” “九龙,这个日本女人不是个简单女人,你自己心里要有数。你给我牢牢记住,不管谁鼓惑,没有我的点头,你绝不能对姜青松下手。现在上海滩的局势力非常诡秘,当心被人当枪使。”华金亭严厉地说,他已经听出了松下代子对姜青松的杀机。 第33章 尽管他非常清楚,姜青松的主要目标是他,但只要他不出错招,姜青松就对他无可奈何。即使鸦片生意暂停一段时间,他也无所谓,他的赌场妓院和其它生意照常在进行。但他知道,价值天文数字般的鸦片压在手里,松下代子绝对比他作急,松下代子要对向姜青松下手,一旦失手惹出了麻烦,也与他华金亭无关。 “我一定记牢。”胡九龙嘴上应道,心里却不太舒服,总觉得自己的老主人突然变得如缩头乌龟,再也没有当年的锐气霸气,好象什么窝囊气都受得了。他本还问为什么说松下代子不是个简单女人,现在也懒得问了。 “你今天匆匆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华金亭问。 “什么事也没有,就是想来看看您老人家。”胡九龙连报纸上的报道也不想说。 “九龙啊,你跟着我,一步步拼杀,才终于有了今天的一切。”华金亭察觉到了胡九龙的情绪,语重心长地说。“你身上的枪伤刀伤恐怕有七八处了吧?” “一处枪伤,七处刀伤,棍棒伤无数。”胡九龙说,那血肉横飞的往事仿佛浮现在眼前。 “创业难,守成更难。你可能认为我胆小了,怕事了,也管得你不如过去恣意顺畅了。但九龙,我不得不百倍小心,我有种预感,我们周围到处是虎视眈眈的眼睛,只要我们稍有不慎,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你一定要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啊。”华金亭忧心忡忡地说,真害怕胡九龙不听劝阻,在他人的鼓动下,一意孤行,惹出滔天祸事,最后连他也不能善终。 胡九龙没有吭声,他的想法很简单,凡是虎视眈眈者,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斩尽杀绝。 “我看你今天也没心意陪我吃饭,你就回去吧,遇事多同廷贵商量,廷贵靠得住。”见胡九龙不语,华金亭知道他还没想通,但他相信,不管怎么样,胡九龙还不敢做出什么违背他意志的,又有麻廷贵跟在他身边,自己基本可以放心。 胡九龙告辞走后,华金亭立即给麻廷贵打电话,要他对胡九龙盯紧些。麻廷贵告诉他,胡九龙今天的情绪是米佳妮写的文章引起的,胡九龙想去对付米佳妮,被他阻止,因此不痛快。华金亭称赞了麻廷贵的做法,又把警局内线传来的消息告诉了麻廷贵,要他坚决监督胡九龙执行他以不变应万变的对策。 第十五章有缘无份(2) 至于米佳妮写得文章,他已看过,虽然有些恼怒,但与内线传来的姜青松设的陷阱相比,他认为实在是微不足道。现在最使他烦心的是他可能真的低估了姜青松。 “管家。”华金亭放下电话,突然喊道。 管家以为有什么事,急忙跑来恭候在他面前。 “明天就是中秋了,给慈善会送一筐月饼过去,表表我们商会的一点心意。”华金亭冷笑道。“他姜青松不仁,但我华金亭不能不义嘛。” 慈善会的总干事是姜青松的妻子、叶宗元市长的女儿叶雪冰。正因为叶雪冰是总干事,慈善会的工作才勉强能开展,也就是说,慈善会才有资金进行慈善活动。但是,捐赠慈善会的资金和物资,主要还是来自华金亭把持的商会。 这也是正邪双方微妙平衡的一个表现形式。华金亭还得装模作样摆出大善人的姿态,叶雪冰也毫不客气地把他的捐赠用在慈善活动上,只要对贫苦大众有利的事,她都得做。 收到华金亭派人送来的月饼,叶雪冰和俩名女义工煮了一锅粥,亲自在慈善会楼前向留流街头的孤儿和乞丐发放。 叶雪冰穿着极普通,乍一看,就象是邻居大嫂,但朴素的穿着,反而使她浑身透着清水出芙蓉的清雅,让人感到亲切亲近中,又能感受到一种天然的高贵。 叶雪冰全神贯注在发放工作中,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仿佛全都不存在。庄致远走过来,站在她旁边,她全然没发觉。 庄致远今天还没同白天云和米佳妮碰面,但米佳妮见报的文章他已经拜读了,白天云也给他打回电话,姜青松接受了他的建议,按照他们的设想开始了行动。白天云学成回国,就仿佛带回了一股东风,一切都异乎寻常地顺利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地平线上升起的曙色,心情从没这样欢愉过。 他迅速处理完一些事务后,就带着元大畏驾车上了街。平常都是元大畏驾车,他坐旁边,但一旦他要亲自驾车,元大畏已经习以为常,知道只有俩种情况下,庄致远要亲自驾车:一是心情不好,要驾飞车发泄;二是心情大好,也要驾飞车发泄。但今天的情况很特别,庄致远驾的车,不但不快,反而比正常速度还慢,仿佛一边开车一边在走神。元大畏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打起精神作好准备,万一庄致远真走神发生意外,他好即时救险。 轿车突然在街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停下,庄致远下车把车钥匙丢给元大畏,就快步向前面排着长队的地方走去。元大畏紧紧跟着,走近才明白排队的是些什么人。接着又看见庄致远走到食物发放处,怔怔地盯着正在细心发放的女人。元大畏并不认识叶雪冰,但叶雪冰的清雅高贵,令他眼睛一亮。与她相比,他一直认为是大美女的梅筱红和孙怡香就显得俗。又见庄致远看她的那种他从没见过的眼神,一种直觉告诉他,老板对这个女人动情了。 这时,叶雪冰正发放到一个十四五岁大的男孩面前,男孩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俩个几乎同样大的孩子。当叶雪冰把一个月饼向男孩递去时,男孩突然一头撞在叶雪冰腹部,顿时把叶雪冰撞倒在地,跟在男孩后面的一男一女,立即扑到装月饼的筐,疯狂抓抢月饼。庄致远一声大喝:“住手!”同时一脚勾倒撞叶雪冰的男孩,急忙把叶雪冰扶起,元大畏动作更快,已把疯抢月饼的一男一女擒住。 “不要伤害他们!”叶雪冰还没看清扶起自己的人是谁,就急忙叫道。 “放心,不会伤害他们。”庄致远放开扶叶雪冰的手,去把被他勾倒的男孩拉起。男孩倒地已碰得口鼻出血,当庄致远把他拉起时,他一口鲜血喷在了庄致远的脸上,挣扎着欲跑,但被庄致远牢牢抓住。被元大畏擒住的一男一女也拼命撕打嚎叫着。 “放开他们。”叶雪冰说。 庄致远放了男孩,元大畏也放了另俩个孩子,三个孩子撒腿便跑得无影无踪。 “他们这样下去,早迟会学坏。”叶雪冰叹了声。 “去把他们找到,我要收养他们。”庄致远对元大畏说,元大畏立即快速向孩子们追去。在元大畏转身去追孩子的一瞬间,他看见元大畏脸上掠过一道感激之色。立即明白了元大畏的心情,这三个孩子的现在,就是元大畏的当年。 “是你,庄老板。”叶雪冰这才看清楚出手帮助自己的人,有些惊讶道。 “我的车刚好路过这里,就下车来看看。”庄致远讪讪地说,手抹了抹脸,反而使血污弄得满脸都是。“你没摔伤吧?” “你看你满脸都是血污,进去清洗一下吧。” 于是庄致远跟着叶雪冰进了慈善会的办公楼。 这是一栋教堂似的简易小楼,最初也确实当着教堂使用,现在仍然是教会的产业。叶雪冰跟着姜青松来上海后,突然萌生了搞慈善的念头,便筹建了这个慈善会,并向教会租借了这栋小楼作会部。 叶雪冰的办公室异常简陋,几乎没有任何摆设,一张普通的条桌,几张坐椅,墙上挂着一条幅:慈善为本,慈悲为怀。叶雪冰让庄致远坐下后,便端着盆出去装水。 庄致远老实坐着,从小到大,二十多年了,他还没在任何一人面前这么安份这么听话过,但现在,连他自己都感到自己就象个听话的孩子,叶雪冰让他坐,他就老老实实坐着。 “洗洗吧。”叶雪冰端着水进来,一张毛巾浸在水盆中。 庄致远迅速洗去脸上的血污,抬头见叶雪冰正看着他,神色祥和沉静,就象她对待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和一贫如洗的乞丐。她的神态,庄致远只感到了一个字:静。她端水进屋时的动作,却优雅得令庄致远一阵心悸。 “你真要收养那几个顽皮的孤儿?”待庄致远用毛巾擦去脸上水渍后,叶雪冰倒了杯水递给庄致远。 “人之初,性本善,没有天生的坏人。但他们十四五岁了,长期这样下去,为了生存,必定会学坏走上邪路。他们刚才的表现,这种苗头已经表露了出来。”庄致远说。“刚才我那个助手,当年到上海时,也是十四五岁,为了生存,与一帮同龄孩子一起,坑蒙拐骗,长成人后,就自然形成了一个团伙,后来因反抗九龙帮,差点全部横尸街头。” “唉,我来上海之后,才发现这个都市的繁华后背有着无数血泪,看着那些流浪街头的孤儿,这心就针刺般的痛,很想为他们做点什么,但又力所不及,勉强办了这个慈善会。”叶雪冰脸上呈现出悲天怜人的圣洁。昨晚的在家宴上,她直觉感到庄致远深沉,是个智者强者,但此刻,庄致远表露出的善心慈念,一下子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她不是个健谈的人,也不象米佳妮那样很容易与人交往接触,更不会轻易向人敞露心怀。如果不是庄致远表露出了慈念善心,她让他洗去脸上血污后,绝不会主动向他问话。“向慈善会资助的,主要还是华金亭。我明知道他的这些钱的来源,也许恰恰就是造成这些孤儿的原因,但还是接受了。我问过不少孩子,他们有点是父母染上毒瘾家破人亡,有的是被豪强巧取豪夺倾家荡产,有的父母直接被九龙帮逼死。 第34章 有时我想,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心里别扭之极。” “九龙帮这种黑恶势力,是上海滩的罪恶之源。相信在姜局长的努力之下,很快就会被摧毁,还上海一个清明世界。”庄致远说。“我想,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了。” “青松是个军人,在上海滩这个充满阴谋和鬼域伎俩的地方,他还欠缺很多。”叶雪冰忧郁道,那种对姜青松浓浓的关爱之情自然流露,让庄致远产生了一种莫明的嫉妒。她接着说:“我爸知道青松的弱点,青松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他们对白先生和你庄老板的挺身而出,都抱着莫大希望。我是个弱女子,帮不了青松,但有白先生和庄老板出面帮助,我爸、青松和我,我们都看到了希望。” “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商人。”庄致远说,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庄老板过谦了。爸说你和白先生都是不世出的人杰。”叶雪冰露出理解似地笑意。她突然产生了一种联想:庄致远就象一头隐藏在深草丛中的老虎。 在叶雪冰清澈平和的目光注视下,听到叶宗元对自己如此高的评价,想起昨晚自己的刻掩饰,庄致远心里涌起了一丝愧意。 尽管叶雪冰没流露出送客意思,但庄致远知道,他不便在这里久坐,也没理由在这里久坐。能单独面对面与叶雪冰坐在一起说几句,已使他感到莫大的幸运,他心里十分感激那三个闹事的野孩子。 “我该走了。”庄致远站起。 叶雪冰没挽留,似乎微微点了下头,便陪着他出了屋。 元大畏早把轿车从远处开来停在小楼前,叶雪冰陪着庄致远走到轿车旁边,从车窗看见了挤坐在后座的三个半大孩子,立即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几年过后,我将把他们培养成有用之才。”庄致远说。 “你有这个能力。”叶雪冰信任地说。 庄致远拉开车门上了车,刚坐下,又突然跳下车对叶雪冰说:“当我有了经济实力,一定替你建座孤儿院。”没待叶雪冰回话,便又上车关上了车门。 轿车迅速远去,庄致远从后视镜中看见叶雪冰若有所思般凝立在小楼前,感到她就象个一尘不染的天界仙子。 “她就是叶宗元的女儿,姜青松的妻子。”庄致远对元大畏说,又好象是自言自语。 元大畏听后面无表情,心里却不禁为庄致远遗憾。算起来,他已经跟了庄致远近四年,还从没见过庄致远对那个女人这样心仪过。不管是对孙怡香还是梅筱红,庄致远在她们面前表露出的都是居高临下的施恩者。 在对待女色问题上,尽管庄致远在山庄秘密养了个孙怡香,又在上海养了个梅筱红,但在元大畏的观念里,与他所知所见之人相比,庄致远绝对不是个好色的男人,甚至还可以说,是个对女色十分淡漠的男人。 “这个女人,老板可望而不可接,有缘而无份了。”聪明的元大畏在内心里叹息。“爱上了不该爱上的女人,惟有无尽的遗憾。 第十六章英雄情结(1) 姜青松为白天云安排的助理办公室就在他局长室旁边,原来是个小会客室,局内近几年人员增加很快,办公用房早已不够。姜青松的前任局长就多次市府打报告,要求市府拨资新建警局楼,但市府财政也很吃紧,拿不出资金。市财政吃紧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不少税收不上来,而且主要集中在商界。华金亭之所以能利用商会号召商人罢市逼迫前任市辞职,一个最的号召力就是抗税。 叶宗元接任市长后,为缓和矛盾,暂停了前任市长强硬的征税办法,而决定先集中力量解决黑恶势力,再想法搬倒华金亭,因此市财政更加紧张。 姜青松知道这种情况,出任警局长后,就没向市府提过要求。石明哲曾向姜青松建议,利用警局的特权,让商会出面发动商人捐资建楼。华金亭也主动拜见姜青松,表达了同一种意思。华金亭对姜青松说:“警局用房紧张,商界同仁深感不安。没有警局维持治安,上海滩的繁荣就是一句空话。商界是最大受益者,因此愿意为警局建设出点菲薄之力,以加强警商关系。只要姜局长开口,有个表示,华某一定鼎力相助,号召商界同仁捐资,为警局建一栋有规模有气派的大楼。” 姜青松清楚,凭华金亭在商会一言九鼎的份量,只要他带头捐资,为警局建一栋新楼,必定轻而易举。姜青松更清楚,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华金亭是要用巨资捆住警局的手脚,使警局成为他商会的附庸。刚上任的姜青松,雄心勃勃,正准备拿胡九龙的九龙帮开刀,认为这种帮会组织根本不堪一击,用不了多久就会大功告成,所以坚决拒绝了。 “还满意吧?”把白天云带到整理一新的助理室后,姜青松问。 “很满意。”白天云点头回答。“工作条件我要求不高,只期求工作能顺利开展。” “警局的用房太紧张了。”姜青松感慨道,然后讲起当年华金亭愿意捐款建楼的事。 “我觉得你应该接受。”白天云随口说道。 “接受了他巨额捐助,你还能做到对他毫不手软?”姜青松有些惊讶地看着白天云。 “我想我应该能做到。”白天云反而有些奇怪姜青松的惊讶。“他的不义之财,用在公益事业上,我认为多多益善。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我该怎么做,照样怎么做,绝不会因此受半点影响。” 这是姜青松与白天云人生经历不同产生的明显差异。 姜青松出身革命者世家,从小受着洁身自好克已复礼的教育,又直接进军校,一直在战场出生入死,养成了宁折不弯宁死不屈的性格,认为一旦接受了华金亭的捐资,本身就是一种妥协投降,是对灵魂的出卖。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如果按照白天云的观点说服自己接受了华金亭的捐资,在与华金亭的较量中,他就有顾虑,再也硬不起心来。 当年石明哲建议他接受华金亭的捐助时说得话,与现在白天云话大同小异。当时他回家向叶雪冰说起此事,叶雪冰虽没明确表明态度,但后来叶雪冰办慈善会,却接受了华金亭的捐赠。为此他还表示了不满。 叶雪冰平静对他说:“没办法。穷人需要救助,富人才有余资,善心需要天下人共有,慈善却要靠富人出力。不管他是虚假还是真心,毕竟救助了苦难的人。我不感到有愧。” 白天云和庄致远当年在古镇,严格说来,是个小混混,没有那么多古板的道德观念,也没有那么多心理负担。不要说华金亭主动愿意出资,即使华金亭不主动,他也会想方设法从他身上榨出钱来。拿了你的钱,照样狠狠打你,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 这种差异也明显表现在斗争策略上,庄致远为了成功,可以不择一切手段。白天云后来把这件事告诉庄致远,庄致远说:“典型的食古不化。你千万要记住,蠢猪似的仁义道德最终结果,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难道我错啦?”听了白天云的话后,想起叶雪冰的慈善会也接受华金亭的捐赠,姜青松似乎自语自问地问道。 “你也没有错。”白天云理解地说。“我分析你当时有些轻敌,以为很快将与华金亭的矛盾激化到针锋相对。你不想受人以柄,也不想影响队伍的情绪。我估计那时你还没对警局队伍进行清洗,华金亭在警局内的势力还很大。” “你说得非常正确,当时我确这么想过。”姜青松说,又回忆道:“后来雪冰她爸也暗示过我,说过刚易折,要我好好领悟《孙子兵法》的精髓。” 庄致远向白天云介绍姜青松背景情况时,白天云一直有种想法,认为在军队当过师长的姜青松,必定是个有着军阀习气刚愎自用很难相处的人,但短短俩天的接触,他感到姜青松身上虽然时时刻刻都透着男人强悍的阳刚之气,但与他的相处,却象个可亲可近虚怀如谷的兄长,这有点象他与庄致远在一起的感觉。惟一不同的是,与庄致远在一起时,他感到踏实轻松没有多大压力,因为大主意有庄致远拿,又从没失误过,庄致远在他心目中,不仅是兄长,还有着父亲意味,甚至是他崇拜的偶像。与姜青松在一起,他必须绞尽脑汁去谋划操心。但不管怎么说,姜青松已经赢得了他的敬重。 其实,姜青松在军队时,一直以决策果断闻名,出任警局长后,他的表现也刚毅坚定,所以,他以个人的魅力加上叶宗元的背景,在警局建立起了极大威望,受到了多数警员特别是年轻警员的拥戴。他这样对待白天云,是因为这俩年他受了太多的挫折,太求贤如渴了,加上白天云一出场,就给了他良好印象,以及叶宗元对白天云是同志的评价。 “刚才苏婉给你拿了张报纸来,有米佳妮写的关于码头查毒的长篇纪实报道。我放在你的办公桌上在。”白天云说。“我觉得我们也要多加强与媒体的勾通。” “这事还得交给你,你有米小姐这层关系。”姜青松说。“小苏是个有头脑有思想又很细心的人,是个值得放心使用,重点培养的人。我本想让项冲协助配合你,但项冲现在的嫌疑还没有解除,你看,让小苏给你当助手怎么样?”白天云还没表态,姜青松又接着说:“小苏是法政大学的毕业生,目前警局里,就你们俩的学历最高。” “当然可以,但根据我们打草惊蛇的方案,要促使内奸自我暴露,我的助手必须绝对可靠,以免泄露消息,功亏一篑。” 第35章 白天云思索着说。 “小苏应该可靠。按她的外在条件,在上海找个年轻风光又赚钱多的职业轻而易举。我曾同她谈过一次,发现她是个有着极强正义感,又有着某种英雄情结的女人。她加入警局后,一直以极大热情投入工作,我早就想给她委以重任。”姜青松说。“不过,你自己考虑用不用她。她和项冲关系很不错,项冲好像在追求她,她至今还没有点头。” “我看了他们三人的档案后,正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认为项冲是内奸的可能性有多大?” “依我看,一成都没有。”姜青松很刚脆地说。“我仔细想过,他不具备华金亭接笼腐蚀的条件。他是内奸,也应该是我破格把他提拔上来之后。如果这样,华金亭的手段就太利害太令人防不胜防了。相比之下,石明哲和茅风的可能性就大了许多。” “我也有这种想法,我先同他们谈谈再定吧。”白天云说。“你从军队调来的人还没到,没有几个可信任的人使用,我还真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 “我的观点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不,疑人一定要用,要用到他不疑,才能用出效果来。” 姜青松和白天云相视,会心一笑。 “白助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苏婉推门进了白天云办公室,大大方方地问。她的情绪经过调整,已恢复了正常,在白天云面前再也没有紧张羞涩,那种英气自然而然就浮现在脸上,明亮的眼睛正视着白天云。 “苏警员,请坐。”白天云把重音落在“警员”俩字上。他原本想先同项冲谈,虽然还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已基本排除了对项冲的怀疑。为了更慎重,他决定还是先听听苏婉对项冲的评价。项冲在追求苏婉,因此苏婉应该对项冲最了解。 听见白天云加重的称呼,苏婉会心一笑,更加落落大方坐下。 “苏警员,我找你来,是想同你谈谈,完全是工作上的事,如果涉及到你的隐私,你可以拒绝回答,我不会产生任何想法。”白天云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请你谈谈对项冲的看法。” 苏婉听见白天云强调“完全是工作上的事”,心里感到好笑,认为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接着又听见“涉用隐私”,心里立即引起了警惕。最后听他提到对项冲的看法,不由得产生了反感。 “这与工作有关系吗?”她极为不满地问。 “是的,有极大关系。”白天云严肃肯定地说。“我和你今天的谈话,希望你绝对保密,任何人抱括你的亲人,你都得保守秘密,这关系到我们与上海滩黑恶势力的生死较量。我和姜局都相信你是个深明大义的好警员。你能做到吗?” “我能。”苏婉坚毅道,已看出白天云绝没有半点探究她隐私的意图。 “何三被毒死牢中,表面上看,下毒者是看守李福贵,实际上,我和姜局长判断,另有背后操作者,而且这个人在警局的地位不会太低,有机会有条件接触何三——” “你怀疑项冲?”白天云的话还没说完,苏婉立即脱口道。 “我们怀疑有机会有条件与何三接触的人。”白天云立即接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苏婉毫无置疑地说。“项冲绝对不是这种卑鄙小人!” “那你为什么至今没接受项冲的追求?”白天云直截了当道。在他看来,项冲虽算不上一表人才,但朝气勃勃,充满着男性阳刚的魅力,又是警局后起之秀,极受姜青松信任,前途无限,具备了让女人倾心的诸多条件。 “一定要回答?”苏婉问。 “一定。因为我要交给项冲一个极特殊的任务。” 苏婉沉思片刻,然后直视着白天云。“很简单,作为兄长,我敬重他;作为战友,我信任他;但作为爱人,我至今还没有感觉。我的回答,你满意吗?” “我希望听到你的解释,你为什么这么信任他?”白天云问,对苏婉的话,心里却有种怪异的感觉:这个苏婉,绝非平庸女子。 “他不贪不占,无私无畏,疾恶如仇,忠于职守。”苏婉掷地有声道,然后语气一转,细声柔和地说:“他曾对我说过,他与九龙帮胡九龙有杀父之仇,他说,这是他隐在心底的痛。他怎么可能会是内奸?怎么可能会帮助胡九龙毒死何三?” “他给你讲了是因为什么吗?”白天云又问。 “他没讲,我也没问。”苏婉想起了项冲与她的那次谈话,接着说:“因为当时我不想知道太多,也不想让他陷得太深,没让他讲下去。” 第十六章英雄情结(2) 那是项冲被姜青松破格提为警长并任命为缉毒专案组长之后的一个月,感到终于有了追求苏婉的项冲把她约到黄埔江边。苏婉法政大学校生的身份,又人才出众,她的美丽,即使放到美女如云的上流社会的交际场,也毫不逊色,所以她一到警局报到,就被年轻警员们惊为天人,并为之倾倒,项冲就是其中一个。直到破格升为警长,又受到姜青松重用,项冲才在几个好友怂恿下,鼓起勇气向她倾吐了爱慕之情。 项冲实际上是操之过急了,那些苏婉确实对他毫无感觉。也许放在现在,苏婉即使不接受,也不至于直接拒绝。当时的苏婉听了项冲突如其来的表白后,当即表态他们之间不可能。后来绝望的项冲谈起他的家世,苏婉没让他深说下去,急忙说了句:“希望我们先是好同事,再做好朋友。”说完就匆匆离去。 这之后,项冲确象个男子汉,把对她的爱深埋在心底,象一个兄长一样关心她爱护她帮助她。她对项冲的好感也与日俱增,但她仍然没有找到恋人的那种感觉。 “如果要说项冲是内奸,打死我也不会相信。就象我不相信姜局长是内奸一样。”苏婉讲述了她和项冲在黄埔江边的那次经过之后,语气坚定地说。 “谢谢你,苏警官,”白天云说。 “是警员。”苏婉纠正道。 “不。从今天起,你就是警官了,姜局长很快就下发任命。”白天云站起,并向苏婉伸出手。“苏警官,祝贺你。” 苏婉下意识握住他手,仿佛做梦一样,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姜局长已经决定,你和项冲将协助我工作,你去把项冲请来,我再同他谈谈。” 苏婉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白天云一眼,才心神激荡地快步走了出去。 白天云在码头的表现,已如传奇般印在了苏婉心里,米佳妮文章生花的妙笔,又在这传奇上涂上了炫丽色彩。有着英雄情结的女人通常都有浪漫情怀。白天云在谈话时表露出的不同凡响和独特风格,已使他毫无阻碍长驱直入地走进了她的心中,她这才仿佛明白自己在项冲身上找不到感觉的原因。 出了白天云办公室,她突然后悔,为什么不问问他和写报道的女记者是什么关系?他们可是同船到达上海的,而且在码头见过米记者的警员都说她是个绝代佳人。 姜青松下达命令后,石明哲就把茅风和项冲叫到自己办公室商量执行的具体方案。 因为对姜青松大大破格重用白天云不满,难免发点牢骚,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三人在执行姜青松命令上,仍然毫不含糊,认真进行了商量,包括警力的调配,行动的具体时间步骤,都进行了周密考虑,然后进行了分工。 茅风因是老侦探,对上海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由茅风对所有鸦片馆的具体位置查明核实,务必一次行动,不漏掉一个。项冲有一定文字能力,由他把他们商量好的行动方案整理成文字,以便交姜青松审定。 “他要找我谈话?谈什么?”苏婉来叫项冲时,项冲正在起草行动方案,情绪抵触道。 “谈什么,你去了就知道。”苏婉理解项冲的心情,当汪少甫在全局大会上宣读白天云的任命后,项冲曾对她说:“我由警员升警长,不就才升了一级,不少人还说是破格,他却连一天的警员也没当,就直接当上仅次于副局长的局长助理。他就是神探,也该办一俩件象样的案子,才能让人服气吧。”苏婉知道,项冲这种情绪,代表了警长以上人员的普遍想法。 “我不去,姜局长已经明确,我现在归石副局长领导。他无权越过石副局长找我谈话。”项冲牛脾气一上来就认了真。刚才商量查封鸦片馆方案时,牢骚和阴阳怪气话,都是石明哲和茅风所说,但他的情绪已经受到了他们的影响。 “你错了,项冲。局长助理代表局长行使职权,不管你归谁直接领导,他都有权找你谈话,这是常识。”苏婉说,她很理智,没把白天云与她谈话内容告诉项冲。她相信只要项冲与白天云谈话后,一定会接受白天云。“项冲,快去吧,他在等你。” 项冲冷哼了一声,十分不情愿地跟着苏婉出了门。 缉毒专案组办公室在四楼,局长室在三楼。项冲和苏婉刚从四楼下到三楼走廊,姜青松正好从石明哲的副局长室内出来。 “姜局长。”项冲恭敬喊道,他这生最敬佩的人就是姜青松。 苏婉也向姜青松打了招呼后说:“白助理找项警官谈话。” “我知道。”姜青松说,又问道:“同你已经谈了吧?” “谈了。”苏婉答道。 “任命我已发下各处室各单位了。”姜青松说,又转项冲:“项冲,从现在起,苏婉也同你一样,是警官了。” “真的?”项冲惊喜道。“苏婉,祝贺你。我为你感到高兴。” 第36章 “今后还要项兄多多帮教。”苏婉说。 项冲看着面带微笑的姜青松,突然意识到,警局恐怕将出现一种新气象了。上次姜青松对警局的大清洗,只清除了不良坏警,其中主要是有劣迹的资深警官,就象在警局造成了一场十级地震,但各中层职位,除了他这样极个别的,基本还是老警官。看来姜青松是要以任命白天云这样一个刚出校门的人为高级警官为契机,大胆启用一批新人。如此一来,气氛沉闷的警局必定会焕然一新。想到这里,他感到振奋。 “项冲,走吧。我和你们一起谈。”姜青松拍着项冲的肩说。 姜青松与项冲一起向白天云的局长助理室走去。 刚才白天云在同苏婉谈话时,姜青松则在石明哲的副局长室里。 他是去向石明哲通气对苏婉的任命。只要还没确定谁是内奸,石明哲仍是他最主要的助手,除了极特殊的事必须有所保留外,一般事务他都愿继续与石明哲商量。他出任局长后,石明哲表现出来的对他的支持帮助,特别是在他对警局进行清洗之后,石明哲站出来帮助他稳住局面,都起过重大作用。 姜青松是个很懂得感恩的人,对凡是帮助过他的人,他都永远铭记在心,这与他不愿接受华金亭捐助出于同一种心态。石明哲、茅风和项冲,他从内心深处不愿意希望他们中的一人是内奸。但他又不得不正视现实,白天云分析出的,何三之死暴露出的蹊跷,使他不得不提高警觉,时间不等人,他再也输不起了。 象把苏婉由警员提为警官,完全在他的职权范围内,根本用不着先向副局长石明哲通气,他主动去通气,实际上是去表一个尊重石明哲的姿态。提苏婉为警官,是他和白天云商量让苏婉作白天云助手之后才决定,这样好使苏婉便于开展工作。 不过,让项冲和苏婉作白天云助手的事,他和白天云已商定,除了当事人,警局内不让任何人知道。当然,项冲是否有资格给白天云作助手,还得由白天云与项冲谈话之后再定。 姜青松把用苏婉的想法讲了后,石明哲淡淡地说:“你用苏婉,我没什么意见。是该大力启用年轻人了。年轻人虽然经验少,但顾虑也少,闯劲大,可信度高。” 姜青松听出了石明哲的情绪,明白他情绪的原因,真诚地说:“天云是我力邀加入警局的,他受过正规现代的警官教育,在码头已表露出了他观察细微的职业素质,我本想先让他到缉毒专案组协助项冲,,再根据他在工作中的表现作出适当安排,是叶市长决定一步到位,直接任命他为局长助理。不过这也不算太破格,他受得本就是高级警官教育,我看了他的老师给北平警署署长的推荐信。他如果到最高警署去任职,职务也不会太低。” “叶市长的决定不会错,你放心,我会主动配合他开展工作的。”石明哲尽量装出无所谓样子,但他不满的情绪仍然难以掩饰。他心想,叶宗元是你丈人,你不同意,他怎么可能让白天云给你当助理,你这话纯粹骗小孩子。 姜青松知道他情绪没消,也就不愿再多说,反正对白天云的任命是对是错,时间会作出检验的,最起码白天云根据何三死前的话就判断另有内奸,就表现出很高明的洞察判断力。 “查封鸦片馆的事,我们拟定了一个方案,项冲整理出来后,再交你审定。”石明哲说,想了想,又说:“姜局,我这个副局长,是你提起来的,有句话梗在我心头,不说出来,我觉得是有负你对的信任。” “你说吧。”姜青松点点头。 “查封鸦片馆的动作,是一个必定引起震动的大动作。你是不是另有渠道掌握了他们走私鸦片的动向,用查封鸦片馆给他们造成错觉?”石明哲说,见姜青松没有回答的意图,接着说:“如果是,这招虽是险棋,也值得一试;如果不是,这一步走出去了,就得对可能的后果有充分考虑和准备。” “老石,谢谢你的提醒,这步棋一定得走。” “我明白了。” 第十七章又一血案(1) 姜青松和项冲一起走进局长助理室时,白天云正靠着椅背闭目思考该如何同项冲谈话,是迂回试探还是开门上见山,姜青松和苏婉都相信项冲,他也认为项冲不可能是内奸,因此,只要弄清了项冲父亲的死因,项冲就可信任。 “累啦?”姜青松轻声问。如果白天云是睡着了,他决定立即与项冲退出。上午同白天云商谈对策时,白天云在提到庄致远对局势的看法时,无意中提他到上海的当夜,也就是前晚,他与庄致远彻夜长谈。姜青松还是很细心,知道他前晚肯定是通宵未眠。昨晚又得知将以局长助理身份加入警局,人生出现如此重转折,也不可能安眠,而且今天上午白天云就拿出了打草惊蛇的工作思路,尽管白天云强调来自庄致远,但姜青松认为一定是白天云与庄致远俩人共同智慧的结果,说明昨晚他们又可能熬了夜。 姜青松刚开口问,白天云就睁开了眼,急忙站了起来。 “天云,我同你一起同项冲谈吧。”姜青松说。“不过,你主谈,我旁听。” “我们开始吧,项冲。”白天云待姜青松和项冲坐下后说。 其实,作为年轻警员的杰出代表,白天云在码头的表现已经得到了项冲的认可,后得知白天云还是英国皇家警官学校毕业,他更是兴奋。在押着何三回局途中,他还向姜青松建议,一定要争取把白天云这样的人才揽入警局。如果姜青松要他把专案组长让给白天云,他也不会有太大情绪,专案组是个临时机构,组长的身份可大可小。按照警局正常序列,他的职别仅相当于侦缉队副长。但白天云却以一个学生身份一跃而为警局第三把手,他有些惊讶了。尽管这样,他还是能接受,他对白天云的情绪,主要是受石明哲和茅风牢骚怪话的影响,也可以说是受到了他们的挑动。 最刺激他的有俩句话。 一句是石明哲所说:“白天云出的这个查封鸦片馆的主意,是把姜青松放在了火炉烤,对姜青松将造成的危害,难以预测。”姜青松是他最敬佩的人,任何对姜青松不利的人和事,他都憎恨,即使曾经有过好感,也会立即消失。 另一句话是茅风所说:“有点小聪明,并不证明有大智慧。上任伊始,不了解情况,就胡乱出主意,说明他是个好表现喜出风头不实在的人。”项冲是一步一个足印踏踏实实走过来的人,因此茅风的话,使他感到白天云虚浮而最多会纸上谈兵。 这样,他才对白天云出任局长助理产生了抵触情绪。他是个爽直不善掩饰情绪的人,即使不直接与白天云顶撞,至少也会使谈话别扭困难。但俩个没想到,令他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姜青松一起谈,他没想到。整个警局,只有在姜青松面前,他没有一点脾气。他有个特点,也许也是致命弱点,一旦产生了信任,就完全信任;一旦有了敬佩,就绝对效忠;爱憎特别分明。这也是姜青松器重他的一个主要原因。恐怕所有的上位者,都喜欢这样的部下。 再一个就是白天云直截了当的话:“项冲,给我们讲讲你父亲是怎样死的吧。” 父亲之死,是他隐在心底的痛,也是他投身警局的最大原因,连姜青松他也没透露过,那次向苏婉表露爱慕,心情过于紧张激动,才情不自禁透露了一句,但苏婉也没让他讲下去。 “你怎么知道?”项冲惊讶的脱口问道,见白天云微笑着看着他,眼光中透着一种他看不懂的东西。他不满地问:“是苏婉告诉你的?”还没等白天云回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再问:“你不信任我还是怀疑我什么?” “不管是什么,希望你先给我们讲讲你父亲的死因。”白天云冷静地说。 “项冲,今天约你谈话,本身就是对你的一种信任。”姜青松说。“但要交给你的任务,事关重大,我们不得不慎之又慎。” 仅仅白天云,项冲会犯牛脾气,拒绝回答,但姜青松发了话,又点明了这次谈话隐藏的目的,项冲没理由不讲了。 项冲九岁时,码头发生了一起搬运工抵制鸦片贸易的抗议活动。那时,华金亭夺取商会长宝座才不到一年,刚指使胡九龙的九龙帮插手鸦片生意,合作伙伴还是向中国输入鸦片的始作俑者的英国人。那时虽然市政府还没颁布禁烟令,但华金亭是个聪明人,知道自林则徐以来,中华民族的有识之士一直在为抵制鸦片奔走努力,社会已经在觉醒,鸦片生意虽然利大,但登不了堂入不了室,被整个社会所厌憎,所以他自持身份,隐在背后,让黑道帮会出面。那时鸦片生意利润虽然很大,但还远不如政府禁烟令颁布后的暴利。 这次抗议活动的发起者,是个叫夏阳的青年学生。当时的码头搬运工,实际上是由一个神秘的帮会所控制,夏父是大师兄,项父则是小师弟。在学校接受了新思想,有着强国梦的夏阳,说服了父亲,策动了码头搬运工抵制鸦片贸易的抗议活动,,得到了社会各界尤其是知识界的支持,形成了很大的声势。 那时的上海,封建帝制刚推翻没几年,新政府百业待举百废待兴,对社会还基本没有控制力,帮会靠着斧头拳头可以横行无忌。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华金亭的策划下,以九龙帮为主,纠集了几个黑道帮会上百人,突袭了夏家和这次抗议活动的另三个主要骨干家,四家共十七口人,连同夏父的俩个自愿去保护夏阳的师弟,全部惨死。 第37章 这个惨案在当年轰动一时,要求惩治凶手的抗议此起彼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因政府的软弱和以华金亭为首的商会从中周旋,最后不了了之。这也是促使叶宗元的前任市长上任后下决心清除黑恶势力的原因之一。 项冲的父亲不是这次搬运工抗议活动的主要骨干,所以项家幸免于难,但项父去保护夏阳,也在当晚惨死。后来项冲才知道,父亲是与一个九龙帮徒同归于尽。那晚突袭夏家,共去了三十多个九龙帮的精英,但因夏父和俩个师弟都有一身不俗武功,有五个帮徒当场丧命,七个重伤,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从此,对九龙帮和胡九龙的仇恨就种在了项冲幼小的心灵,因华金亭和胡九龙在上海滩的势力越来越大,他的仇恨只能隐在心底,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因姜青松的前任局长与黑恶势力誓不妥协,他报名参加了他办的警员短训班。可惜,前任局长出师未捷身先死,警局陷入了混乱,项冲正心灰意冷,来了姜青松,才重燃起了斗志。 “那场惨案,我听雪冰她爸说起过。”项冲讲完后,姜青松说。 白天云明白姜青松的意思,项冲值得信任,多行不义的人,必定仇家遍地。 白天云向姜青松点点送头,便转向项冲,启发式地问:“项冲,你想过没有,何三被毒死当晚,为什么会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这是江湖中人临死前的一种豪言壮语。”项冲困惑白天云怎么突然又把话题扯到何三身上,因此轻描淡写地说,并把疑问的眼光投向姜青松。 “他又怎么知道他喝的水有毒,必死无疑?”白天云又问。 项冲无言对答,还想不透其中的玄机。 “因为有人提前告诉了他。”白天云直接替他作了解答。“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何三被捕后,只有三个人单独接触过他。”姜青松说。“你,老石,茅风。” “所以我们三个都是嫌疑人。”项冲恍然大悟。 “你已经排除了。”白天云说。 “我今天作出的查封鸦片馆的决定,一个重要意图,就是要促使这个内奸暴出破绽。你是知道的,这一年来,我们也有过好几次机会,最后都莫明其妙扑了空。显然,这个内奸把我们的一切举动都告诉了对手。”姜青松说。“从即刻起,你和苏婉就归天云直接指挥,只有先把内奸挖出来,我们才有战胜对手的机会。项冲,你身上责任重大啊。” “姜局放心,我项冲一通百通,一切听白助理的,决无怨言。”项冲挺直胸膛说,又象想起什么。“刚才石局说,查封鸦片馆是把你放在火炉上烤,我觉得他好象在暗示什么。” 白天云听后,突然感到内心深处什么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姜还是老的辣,老石不愧经验丰富的老警官。”姜青松感叹道。“天云,他一针见血看到了我们这招打草惊蛇内涵,项冲说的意思,他已对我说了,不知是善意提醒,还是隐晦警告,真不希望他是内奸。” “他和茅风,必定有一个是。”白天云肯定地说。“最好他们中有一人是,这样才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如果他们都不是,就更麻烦,我们还得重新全面排查,也必定会惊动内奸,从而把自己隐藏更深。挖不出内奸,我们的后续动作就会受到莫大的影响,也无法利用内奸传递假情报而掌握主动。” “老石和茅风,我宁愿相信是茅风。”姜青松说。 “那好,重点先放在茅风身上。我们现在人手也不够,同时监视核查俩人,也办不到。项冲,茅风就交给你。”白天云说。“盯牢他,但绝不能让他有所察觉,争取同他交为朋友。另外,我决定让苏婉暗查他的社会关系和家庭情况。” 然后,项冲拿出石明哲让他整理出来的查封鸦片馆的行动方案,姜青松和白天云看后,认为方案做得很细,足见石明哲这个老警官主持行动的功力和用心。姜青松又召集石明哲和茅风到会议室开会进行仔细推敲。 在会上,茅风拿出了他核实整理绘制出来的上海目前鸦片馆的分布图,不但详尽准确,连每家鸦片馆有多大规模和所属主人的名单也列出了来。全上海大大小小居然有七十三家鸦片馆,再根据进馆吸食与在家吸食基本上一比二,并由此推算出了上海鸦片吸食者的人数。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姜青松和白天云对茅风的这份责任心都十分满意。 第十七章又一血案(2) 他们正根据茅风绘制的鸦片馆分布图调备警力时,华金亭的管家找上门来,把一个邀请参加明晚中秋赏月的大红请柬呈送给白天云。“华会长得知白先生荣任警局局长助理,特意补上请柬,聊表祝贺之意,恭请白先生明晚务必光临。” “华会长消息好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白天云说。 “商会虽不属政府序列,但在上海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市府有重要人事任命,都会通告一声。白先生留洋回来的青年才俊,华会长极想请教海外风土人情,以长见识。”管家不不亢不卑地说,然后加上一句:“看了今天上海日报的报道,商界同仁都极想目睹白先生的风彩,但愿白先生不会让大家失望。” “告诉华会长,盛情之下,我一定参加。” 管家走后,姜青松说:“我和老石也有请柬,但每年我都不参加,老石也没去。今年我还是不去。老石,你呢?” “你不去,我当然也不去。我是你的助手嘛。”石明哲说,眼睛瞟向已答应参加的白天云,脸上掠过一道幸灾乐祸般的阴笑。 “希望姜局能理解,我既然决定在上海落脚谋生,又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就不能不广交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象华会长这样的大人物邀请,我感到十分荣幸。因此,这类活动,我是一定要参加的。”白天云似乎理直气壮地说。 “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是你的私生活,与我当局长的无关,你参加任何社交活动,都由你自己决定。但我希望你随时不要忘了你是维护社会正义的警察。”姜青松本来一直充满着平和的脸立即板了下来,极其冷淡地说。然后,姜青松便宣布了散会,一付不高兴拂袖而去的样子。 项冲急忙跟着姜青松走了,他是姜青松的铁杆,这是公开的,谁都知道。石明哲和茅风幸灾乐祸看了白天云一眼,也说笑着离开。留下白天云独自有些灰溜溜的。 白天云和姜青松的这场戏,是特意演给在场的内奸看的,要让内奸看到,白天云虽然受到叶宗元和姜青松的重用,但并非是个无隙可乘的人,从而给华金亭留点希望。 这也是庄致远总体设计的一部份。他认为白天云对上海滩的各种势力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对他的情趣爱好性格特点一无所知,又因为他的华丽出场,必定会吸引住各种势力关注的眼球,都会揣测分析他。 “你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人希望你是什么人,你就可以把他希望的信息传递给他,你可以根据不同的需要,进行不同的性格塑造。”庄致远对白天云说。“我根据上海目前的局势认为,你应该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优缺点都十分鲜明的人,一个漏着可乘之机的人。” “为什么?”白天云有些困惑不解。 “第一,没人相信有完人,你也绝不是完人;第二,旗帜太鲜明,立场太坚定,意志太坚强的人,绝对是个人人盯着的标靶,人家没有其它办法,就只有一个办法,彻底解决你;第三,有明显弱点,人家才会轻视你,你才有机会出其不意。”庄致远分析道。“所以,我给你谋划的定位是:有点神秘,有点聪明,有点浮华,又有点虚荣,你并不象姜青松,是一条道走到头的人。米佳妮的文章里,你给人留下的是个风流英俊智勇双全的印象,这种印象里,恰恰潜伏着可供你发挥的余地,你要好好把握。自古以来,胜者诸侯败者寇,说明历史是由胜利者写的。我们现在的一切,都得围着成功着想。” 庄致远想这么深这么细这么出人意外,令他自叹不如。他曾隐隐有过一种担忧,经过英国皇家警官学校的深造,自己无论哪方面都发生了飞跃似的进步,而庄致远还停留在原地,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发生变化,他成了主,庄致远成了从。万一真发生了这种变化,他肯定不习惯,肯定会感到别扭。他万没想到庄致远的变化更加惊人,简直就是令他遥不可及的谋略大师,一个令他敬佩崇拜的超级偶像! 所以,白天云要去参加华金亭的中秋赏月,要把自己与姜青松有所不同的信息通过内奸传达给华金亭,要让华金亭不把他当着姜青松一样的死硬份子。 庄致远昨天就收到了华金亭的请柬,说明华金亭已把庄致远当成了值得重视的人物,华金亭能如此敏锐,就明他的成功绝非侥幸,他能把一个市长赶下台,也绝非偶然。在上海滩这个人才鬼才奇才怪才济济的地方,能一步步走上顶峰,绝非轻而易举。 要把华金亭打翻在地,他深深感到,叶宗元不行,姜表青松不行,他白天云也不行,恐怕非庄致远莫属,仅此一点,他就对庄致远言听计从,更不用说他们那胜过血肉的兄弟之情。 晚餐是姜青松以局长身份对白天云的宴请,参加者是警局的中层,共摆了三桌。姜青松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词,白天云也作了士为知已者死的答谢。但与姜青松和白天云坐在同一桌的石明哲和茅风却似乎感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差别,上午布署查封鸦片馆任务时,是一种亲密无间,而现在,则有某种明显的生疏。 第38章 石明哲和茅风都认为,必定是因为白天云执意要去参加华金亭的中秋赏月,引起了姜青松心里的不快。 因此,这餐饭的整体气氛显然得有些拘谨,也没人敢开怀喝酒,很快就结束了。 “明天晚上华金亭对我的态度,就可从一个侧面判断我们的怀疑是否正确。”白天云坐在姜青松的轿车上说。“华金亭知道我们这种微妙状况,不可能没有暗示性的表示。” “不为这个目的,我真他妈不愿演这个戏,别扭极了,太不爽!”姜青松叹道。 “确实不爽。”白天云赞同道。“但与华金亭的较量,首先是斗智。他的判断越混乱,我们越有利。我相信今天的信息传到他耳朵里,他将又是个不眠之夜。” “这样最好,让他头痛去吧——你看什么?”姜青松说着突然发现白天云不但一直注视着后视镜,还多次回头观望。 “不知我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从饭店出来后,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跟踪我们。”白天云不太肯定地说。“但我一直注意,又没发现有车跟着。” “不太可能,有车跟着,我早就该发现了。”驾车的姜青松摇头。“现在经费紧张,待好转后,也该给老石和你配辆车,你们工作起来也好方便些。” 上海号称不夜城,夜里九点来钟,霓虹灯闪烁的街上并不寂静,但流动的主要是以脚踏三轮车为主的黄包车,那个时代,轿车还很少,街上仅偶尔会看见一辆驶过。对轿车的跟踪,几乎不可能,如果轿车跟踪轿车,就太明显,一眼就能看出。 但是不知为什么,白天云心中那种被跟踪的感觉怎么也消除不了。而且是从警局到饭店的途中这种感觉就产生,从饭店出来,这种感觉又冒了出来,仿佛暗处不但有无数双眼睛在关注着他和姜青松,而且某得危险也在一步步走近。 他也知道,应该是没有跟踪者,他也不相信有人现在会对他下手,他还没对什么人造成直接威胁,也没必要对他下手。至于胡九龙和九龙帮,华金亭已正式邀请他参加明晚的中秋赏月,表明华金亭还对他有所企图,更何况他刻意的表现,内奸恐怕已在第一时间通告了华金亭。那么,自己怀疑的对象是不是针对姜青松的呢? 其实,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这种感觉是由心底某种忧虑中升出来。他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感觉,难道自己在担心有人对姜青松下手? 姜青松把白天云送到《上海日报》馆。去饭店之前,他与庄致远电话联系,庄致远告诉他,米佳妮已打回电话,晚餐同报社同事一起吃,晚上继续在报社加班。宴请结束后,他又给庄致远联系,得知米佳妮还没回去,因此决定接她。 “我等你,你去把米小姐接出来,我再送你们回去。”白天云下车时,姜青松说。 “不用了,我同她正好一起散散步。”除了那个奇怪的感觉外,白天云今天心情特别好,上班的第一天,他就进入了角色,出奇顺利推动了庄致远的谋略。本来庄致远让他先去他的花园别墅,让元大畏驾车来接米佳妮,他却要亲自来,就是想找机会同她好好聊聊。 昨晚的家宴过后,叶雪冰就告诉过姜青松,她已看出白天云与米佳妮是一对恋人。所以白天云说要同米佳妮散步,姜青松也没坚持要送他们。 看着姜青松轿车远去后,他才去敲报馆的门。一个老门房从门上打开一个小方口问他是什么人,要干什么。他回答后,门房立即开了门,取下老花眼镜惊诧地打量着他:“你就是那个在码头用一枚硬币打出鸦片的白天云?” “不象吗?” “象,象,给米记者描述的一模一样。”老人点着头说。“快请进,米记者还在加班,就她一个人了。你自己进去,亮着灯的那间。” 白天云谢过老人,进了院内,果然见只有一间房还亮着灯,窗上印出了米佳妮伏案的朦胧身影。这是套四合院似的很陈旧的宅子,有六七间房,还有一个长着一株桂花树,一株白玉兰树的天井。进院后,桂花幽香扑面而来。主编陈白轩几年前从一个搬进洋楼的商人手中购下,以此为基地创建了这个报馆。办公编辑排版印刷,全在这里面完成。 那时的报纸,还算是奢侈品,发行量只要上了千,报馆就能保本。《上海日报》算是影响很大的大报,每天发行量平均在两千份左右,多数报纸都会数十人传阅,这样比数十人各买一份报看产生的影响要大得多。人们在传阅的过程中,也在交流着各自的读后感。今天因为米佳妮的纪实文章,又加印了五百份,也全部卖出。 白天云轻轻推开门,见米佳妮仍全神贯注在查阅资料,便提着茶壶往她茶杯加水。 “谢谢。”米佳妮头也没抬,下意识端起茶杯送到唇边喝了一口放下。“我快了。” 白天云坐到她对面,欣赏地看着她,感到工作中的女人有种独特的韵味,工作中的美女更有种令人倾慕的魅力。他的手又悄悄捂住了贴身挂在胸口的翠玉挂件。 “哇,你什么时候来的?”米佳妮收起资料抬头看见白天云,惊喜得差点跳了起来。 “来了好一会儿了。”白天云说。“你真投入,如果我是小偷,把这里洗劫一空,你恐怕也不会发现。” “这里的东西,小偷不值得偷。值得偷的,早被人偷走了。”米佳妮意味深长地说,眼中波光闪闪。白天云是傻瓜,也听懂了她的话。“走吧,我们慢慢散步回去。” 第十八章杀机隐伏(1) 已经人迹稀少的街道,在清冷的月光下,显着一种深幽的静,四周房屋飘出浓浓的睡意,使这静中又透着暖意。 米佳妮挽着白天云胳膊,头陶醉般依靠在他的肩头。她青春身体的气息,仿佛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涌进了白天云的身心里。 这种情景,在白天云的梦中出现过,而且接下来的发展,就是迷乱的情欲。一想到这,白天云便浑身发热,裆部的裤子悄悄突了起来。尽管街上无人,他仍感到不雅,又不便用手去帮助遮掩,只好急忙收腹弯腰。这些动作自然会令依靠在他肩头的米佳妮有所感觉,没等米佳妮开口,他抢先问道:“第一天上班,感觉怎样?” “感觉良好。报纸一上市,电话就没断过,各种人都有。我接了一下午电话,所以才利用晚上查阅点资料。”米佳妮兴奋地说。“而且,你可不要得意,打电话的女性居多,关注的对象基本上都是你,有的还直接问与你联系的方法。看来我得把你看紧点,免得你一不小心,被什么阔太太贵小姐勾去了魂,连北也找不到了。”她虽然这样说,但话语中却洋溢着喜悦,自己爱恋的男人如果真成了上海滩小姐们心中的白马王子,贵妇人们的梦中情人,那绝对是她的骄傲。她对自己充满着极大信心,并不担心他移情别恋 “我说让你把那些溢美之词删除,你又不听。”白天云突然想起了那个英国贵妇丽达,一种对米佳妮的愧疚感涌了出来,脸上火火发烫。不过,他那想着梦境而产生的情欲冲动却已经消退。“还幸好,你没把我的照片贴出去,否则,我恐怕寸步难行了。” “不瞒你说,我还真有这个想法,但被表哥制止。表哥说,你必须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保持神秘,一旦有一天,你取得大功绩后,再曝光出去,必定能产生轰动效应。所以要让你的真面目千呼万唤不出来,让人去想,去猜。我都想不通表哥怎么会有这么高妙的想法,简直就象西方社会的那些炒作高手。如果不是知道他至今没出过国,我一定以为他在国外受过特别专业的教育。” 白天云听后哭笑不得,幸好他与庄致远心心相印,知道庄致远这样做是在为他们从小建立的共同理想奋斗,庄致远也早把意图向他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也认可了。否则,换上任何一个人,他都会觉得自己在被人利用愚弄。 “等明天中秋一过,警局将采取大规模的查封鸦片馆的行动。你可以随队参加,这样你会掌握一些更加令人触目惊心的第一手资料,相信以你的才华,将又是一篇精彩的引人注目的纪实报道。” “在好啦。”米佳妮兴奋道。“我想不会只是一篇,应该会是一组系列报道。这一来,我们的陈主编得美死了,报纸的销量必定再上一个台阶。把另几家报馆远远甩在后面。陈主编已经决定由我负责这方面的采访报道。” “你们陈主编有慧眼。”白天云的心境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他在文化界和社会上名气很大,据说连华金亭也要让他三分。”米佳妮说,接着又有些忧虑道:“我听陈主编讲,上海不象西方,警察行动从不让记者跟队采访,陈白轩为此还找过姜青松,但被姜青松一口拒绝。” “人的想法是会变的,我想我能影响他,让他接受新的理念。今天他看了你写的文章后,我曾同他谈起要通过记者采访,让社会了解警局在干什么,最大限度争取得到社会的支持。他已表示了赞同。我明天给他说定后,再告诉你——” 白天云的话还没落声,一辆轿车驶来突然停在了他们前面,白天云反应极快,迅即把米佳妮拉到身后。那个时代的夜生活,毕竟有限,此时的街上,基本已看不到行人,突然冒出辆轿车停在他们面前,白天云立即与自己那种被人跟踪感觉联系了起来,全身肌肉绷紧,眼睛紧盯着车门,第六感向周围延伸,随时准备应对出现的攻击。 “是表哥的车。” 第39章 米佳妮虽被白天云拉到了身后,但轿车开来停下的一瞬间,她已感觉到这辆车的熟悉。在美国,她十六岁就学会了驾车,而且由于热辣辣的性格,又特别喜欢驾飞车,对车有种极为独特的敏感。在白天云拉她的同时,她又瞟见了驾车的元大畏。 果然,庄致远从车上走了出来。 “天云,你也太大意了,这么晚了,还在街上慢慢悠悠。”庄致远有些责怪道。“上海滩的夜从来就不太平,即使华金亭之流现在还没有对会你我的意图,但还是小心为妙。你们俩个是我最亲的人,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发生什么不测。” 白天云和米佳妮大概十点过离开报馆,早已不知不觉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庄致远本是个很能沉住气的人,但左等右等,还不见他们回来,不禁也急了起来,生怕发生了什么意外,便让元大畏驾车陪着他来查找。 热恋着又未完全挑明关系的情人,是完全没有时间概念的,在白天云和米佳妮的感觉里,他们仿佛才刚从报馆走出,他们之间的交谈,还仅是开场白,他们之间还有许多话没说,确实,涉及他们之间感情的话,一句都还没说。如果庄致远不开车来接,他们说不定这样走到天亮,也可能会不知不觉。不过,庄致远的出现,仍令他们感到温暖,感到一种浓浓的亲情。 “上车吧,来日方长,你们有得是时间。”庄致远催道。 今天白天云和米佳妮都是第一天上班,都算是开门红,有不俗的表现,在庄致远的感觉里,就仿佛凭空杀出了俩支奇兵,战局的前景突然开朗了。他原本今晚要再次与白天云深谈交换意见,但见他们那种情意绵绵样子,便决定暂时往后推延。米佳妮虽然也是自己人,但有许多事,他们都不愿让她知道,更不愿让她参与。对他们来说,米佳妮仍不过是个女人,永远达不到他们兄弟从小亲密无间建立起来的默契、理解和信任。 轿车没直接开回花园别墅,而是开到白天云住宅前停下。 “你们下车吧。”庄致远说。“回屋子里说话,总比外面方便些安全些。” “你不一起坐坐?”白天云下车后,站在车窗前问,米佳妮跟着站在他身边。 “我是这么不懂事的兄长吗?”庄致远意味深长地诡笑着说,又给了白天云一个含意诡秘的眼神,轿车飞似离去。 庄致远的意思,白天云太明白了,他们从小建立起来的心灵相通,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多余的语言。这么晚了,米佳妮应该跟着庄致远回花园别墅,却一声不响默默跟着他下了车,米佳妮的心意,白天云再不懂,他就是天大的傻瓜。何况白天云不是处男,又有过去青楼的经历,有过与贵妇丽达偷情的体验,再加上在英国学习期间,已经接受开放的思想观念。 事实上,米佳妮跟着他下车的时候,已经作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 看着庄致远的轿车在夜色里消失,白天云和米佳妮转身面对着面,四目相交,含情凝视,突然间,天地万物,仿佛一切的一切都不存在,他们几乎同时扑进对方怀里,拼命拥抱着,仿佛渴望融为一体;狂热亲吻着,似乎要在对方的身体里找到自己的归属。 在报馆时,他们的心神就已经激荡;走在街上,他们又刻意回避而谈工作,奔涌的情欲如同压到极限的弹簧,一旦解压,尽情反弹,一切的矜持和理智,全被抛之脑后。 发现当自己的坚硬升起后,米佳妮不但没回避,身体反而更使命贴紧,白天云立即横腰把她抱起,快步向住房走去。米佳妮搂着他脖子,月色下的脸颊红如桃花,眼光迷乱,嘴唇发出微微的呻吟。 迈进房内,他们片刻间就融为了一体。 此刻,姜青松拥着娇妻叶雪冰早已进入了梦乡。 姜青松把白天云送到报馆回家后,先去书房见了叶宗元,把同白天云商量后的打草惊蛇行动计划告诉了叶宗元,凡是有重大决策,他都要听听叶宗元的意见。当初他不封鸦片馆而集中力量堵源头的做法,是得到了叶宗元认可的,现在完全推翻,他仍得听听叶宗元有什么看法。如果叶宗元坚决反对,他就得重新考虑,毕竟叶宗元对上海滩目前的局势比他看得更深更透。他几乎原话复述了白天云讲的理由,以及石明哲关于把他放在火炉烤的说法。 “在无路可走时,这无疑算是一步棋,但绝对是步险棋。这个庄致远,高明啊。”叶宗元沉思了好一会儿后才说。“石明哲这个老警官,已看出这步棋的险处,是集中在你的身上,你自身的安全,要立刻提上议事日程。” “只要真能逼他们露出破绽,我涉点险也值的。上海滩的警察局长,本就处在风尖浪口,我早作好了思想准备。除非我永远消极无为,否则,随时都有风险。他们直到现在还没对我下手,是因为我还没有真正威胁到他们。我心里非常明白这点。只要我真正威胁到他们,他们必定要对我动手,这是毫无疑义的。所以,逼他们早出手,我看并不是坏事。” “关于这点,调你来当局长时,我就已经想到了。要奋斗就会有牺牲,但我们必须尽最大可能避免牺牲,所以你必须严辞加防范,确保安全。” “我在军队的战友,正在为我挑选三十名身手好枪准可靠可信的人,近期内就可赶来上海,有了这批力量在暗中保护,要对我动手,并没那么容易。”姜青松充满着信心地说。 “我有种预感,一场席卷上海滩的风暴将来临了。”叶宗元凝思着说。 “那就来得更猛烈吧。”姜青松顿时豪情万丈。 叶宗元没表示反对,姜青松心里更加有底,他坚信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在白天云的协助下,又有三十名可靠可信的战友,他将甩开膀子,轰轰烈烈大干一场,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他这一生,命中注定就是用来战斗的。 第十八章杀机隐伏(2) 回到卧室,叶雪冰铺好了床,替他准备好了洗漱的水,连牙膏也替他挤在了牙刷上。感到这一年来盘桓心中的一筹莫展的压抑似乎已经一扫而光,他把叶雪冰接进卫生间,让她陪着他洗漱。 “好长时间没见到你心情这样好过了。”叶雪冰站在他身后,深情地看着镜中的他说。 “我是军人,军人渴望战斗,军人的生命只有在战斗中才会焕发光彩,这一年多不死不活的局面都快把我憋死了。”姜青松取出正在刷牙的牙刷,也看着镜内的叶雪冰说。 “这么快就有了突破?”叶雪冰奇怪地问。 “应该快了。爸看得很准,庄致远确是个智者。我是个局内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庄致远是个局外人,反而对上海滩目前局势看得比我们还透。爸真精到,一下把白天云提为局长助理,促使庄致远和米佳妮加入了我的阵营,就象买一送二,我大赚了。”姜青松的欣喜毫不掩饰地挂在脸上。 “我今天见到庄致远了。”米佳妮说。“我在向孤儿们发放华金亭送来的月饼,几个半大小子捣乱,他正好路过,帮了我一把。后来,他怕这几个孩子学坏,收养了他们。想不到他还是个有善心的人。上海的商人中,多有几个他这样有善心的人,我的慈善会就好做多了。” “华金亭不也时常捐助你慈善会,早成了大名鼎鼎的大善人了吗?”姜青松讽刺似地说。 “你怎么把华金亭与庄老板相提并论?”叶雪冰略感不满地说。“一个是骗取虚名,一个出自真心。完全是不同性质。” “你误解我意思了。”姜青松急忙解释。“我没有一点诋毁庄致远的意思,我是听到他华金亭又装模作样捐送月饼,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这点微不足道的捐赠,与他巧取豪夺巨额财富相比,不过九牛一毛,可竟还有不少人,把他当成大善人。你说可气不可气!” “你是不是又怪我接受他的捐助?”叶雪冰轻声问。 “你又错了。对这事,我已经想通了。”姜青松笑道。 “你怎么突然又想通啦?”叶雪冰有些奇怪。 “今天同白天云一番深谈,我被他说服了。华金亭的不义之财,不用白不用,能挤就该尽可能多挤出来。我现在很有些后悔,早该让他狠狠出血,帮我新建警局大楼。甚至还让他出资帮助我改善设备,比如增加车辆之类。到时,我该怎么对付他,照样怎么对付。”姜青松说,发现叶雪冰奇怪地看着他,不禁问道:“看什么?有什么不同吗?” “你开始变了。”叶雪冰幽幽地说。 “变好还是变坏?”姜青松微笑着问。 “你懂得变通了。” 白天云被人监视跟踪的感觉,并没有错。他和姜青松从警局出来去饭店,确有人在暗中跟踪监视,他们从饭店出来,监视者仍隐在饭店外的暗处。因他们是驾车离开,监视者无法继续而中断,但白天云的感觉却一直留在了心底。 跟踪监视者是日本女人松下代子派出的。从华府出来,她心底就升起了浓烈的杀机。 华金亭向她透露的消息,令她震惊异常,万没想到姜青松的情报来源竟是日本,她立即发回电报,要组织迅速严查。给姜青松的密码电报是通过正常途径发出的,她相信凭着组织无孔不入的力量,尽快就将有结果。 不管这个从是姜青松派去的密探,还是组织内部出了问题,姜青松都对她肩负的使命造成了威胁,这个人不能留,必须尽早解决。 华金亭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已使她看透了华金亭的心态。 第40章 已到了权势顶峰的华金亭已产生了求稳怕乱怕变的心态,认为只要不被姜青松抓住他走私贩毒的把柄,姜青松就对他无可奈何,这种微妙平衡的局势就会长久持续下去。站在华金亭的立场,她也认为他这种想法,无疑是最正确最明智的选择。拖时间,对叶宗元和姜青松不利,他们需要政绩,他们要治理上海,但华金亭不怕,他控制着商会,只要不出大事,不冒出更强大对手,他变可以永远控制下去。至于鸦片走私固然能给他带来丰厚的利润,但在他的财源中,连一半也占不到,最多三成。何况他暂停生意,是为了避风头,等安全的机会。 但她不能等,她的使命是源源不断把鸦片输入,让吸食者的队伍越来越大,使这个民族永远积弱下去。同时,利用鸦片走私的巨额利润,扩大组织在上海的潜隐势力。她到上海短短五年,成绩斐然,得到了组织无数次特令嘉奖,成了组织内的大红人。更主要的是,她已经利用鸦片走私的巨额利润,秘密建立起了一支绝对忠于自己的队伍。当年她刚到上海时,谈妥了与华金亭的合作,为了清除英国人的势力,一多半杀手,是组织从本土和其它地方临时抽调派来协助的。而现在,她已完全拥有足够实力。 而且,有了这支队伍,将永远确保她成为组织在上海的掌门人,谁也无法取代她,一旦有机会,她还将向江浙皖发展。她是个野心极大的女人。 回到茶道艺伎馆后迅速把情报通报组织后,她又把刘文昌和朱宝堂请来喝茶,希望通过他们去说服华金亭对姜青松采取主动攻势,但刘文昌和朱宝堂的态度与华金亭几乎一致,绝对赞同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她这才明白,刘文昌和朱宝堂现在的状况,与华金亭差不多,不愿因造成大乱而增加更多不确定的变数。 在离开华府时,她已向胡九龙发出了邀请,并作了以身相许的暗示,她不知道胡九龙是没看懂她的暗示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好色并从没隐瞒过对她想入非非的胡九龙并没来。胡九大这种粗俗汉子,与华金亭这类老者一样,不是属于她想与之上床的对象,所以献身华金亭之后,对胡九龙的几次露骨挑逗,她都冷淡拒绝。 其实,胡九龙从华府回到堂口后,确想去见她,但被师爷麻廷贵巧妙劝阻了。华金亭这一生,就生活阴谋诡计之中,又阅人无数,松下代子在想什么,他早有了警惕。接着刘文昌和朱宝堂又电话告诉了松下代子约他们所谈的事,他立即引起了警觉,打电话要麻廷贵想法阻止胡九龙去见松下代子,并隐隐约约告诉了松下代子的身份和可能的意图。他反复向麻廷贵强调,这段时间无论如何,也要按兵不动,必须等日本人查出向姜青松提供情报的人。麻廷贵为阻止胡九龙,特意派人去接来俩个当红舞女陪胡九龙喝酒,让胡九龙的欲火和怨气在俩个舞女身上得到了发泄。 因此,松下代子精选了几名杀手,亲自带领潜隐在警局外,准备伺机刺杀姜青松,因此看到了姜青松身边的白天云,虽然她还不认识,但何三的事后,已听人说起过,华金亭也告诉过她,白天云已成了姜青松的局长助理,并已答应参加他的中秋赏月,从华府回来途中,她又买了份报纸,看了米佳妮写的文章。因此她断定姜青松身边的人就是白天云,并对白天云也产生了莫大兴趣。 因姜青松从警局出来,带着一大批警官,她没找到机会下手,又跟到了饭店。但当姜青松和白天云从饭店出来时,她的杀意仍浓,但自己亲自出手的想法已消。她冷静下来,她毕竟是象胡九龙这样四肢发达大脑滞后的人,姜青松这个危险人物一定要除,但绝不能让华金亭置身事外,怎么也得想法把华金亭拉下水。她已经意识到华金亭不是不想除去姜青松,而是想让她松下代子去沾这个血腥,好坐收渔利,一旦发生了什么意外,可以推之干干净净。不管怎么说,掌握了军队的国家机器,一旦彻底激怒,拉下了法制的遮羞布,直接动用武力,任何势力都无法抗衡,包括各历强的势力,除非发生国与国间的对抗。 想透了这一点,松下代子立即带着自己的人撤走,回到了茶道艺伎馆。 此刻,直接与胡九龙进行鸦片交易的大岛丸正恭候在密室,他的公开身份是东亚贸易株式会社的社长,长得俊朗英挺,实际上是松下代子的*。 为了大和民族的长远利益,松下代子时常不得不委身于一些她从心底就鄙视的中国男人,而且还得装出极其享受,使出浑身解数让其满足,她的性心理早已变态。她需要发泄,需要补偿,需要从男人身上找回失去的尊严,这一切就落在了大岛丸的身上。 获取也同时意味着失去。松下代子把他挑出来,给了他权力、地位、金钱,在组织派往上海的人中,他只在一人之下,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吃喝玩乐嫖赌,他都可率性而为,但他却不得不为松下代子服务。 毫无疑问,松下代子是个男人心中的极品女人,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对她梦寐以求,想方百计欲一亲芳泽。被松下代子选中,大岛丸还沾沾自喜,因为松下代子早就是他的梦中情人,但他没想到,等待他的竟是一场永远修止的噩梦。 松下代子需要的不是他的温柔、亲吻和抚摸,而是他的哀鸣、惨叫和看见他身上血淋淋的伤痕。在松下代子狠毒的皮鞭下,骂中国猪,他得学猪叫,骂中国狗,他得学狗叫,直到当他遍体鞭痕,鲜血淋淋,松下代子的情欲才升起,而这时,他根本就不举,因此每次松下代子让他去服务,都得事让他服用催情药物。因此,只要松下代子让他恭候,他就浑发颤,还得装受宠如惊。 幸好松下代子的宠幸,并不经常,通常在她被迫委身男人之后,和有重大行动的前后。好在松下代子虽是交际花,但能让她委身的男人并不多,也没有男人能强迫她,所谓被迫,实际上是她主动,为了利用该男人的主动。一年之中,难得有几次。 今天听松下代子说约了胡九龙,并让他作好了安排,他立即明白了松下代子的意图,吓得顿腿脚发软,差点瘫倒在地。据他的经验,越是委身瞧不起的人,松下代子在他身上的发泄就越无情。胡九龙就是松下代子从骨子里也瞧不起的人。 后来胡九龙没来,他还暗自庆幸,谢天谢地。但他知道,躲得过今天,躲不过明天,这一劫是很难躲过的。直到松下代子带着几个杀手出去,让他留在密室等候,他才松了口气。如果松下代子这一去,顺利解决了姜青松,她就再也不会为利用胡九龙而委身于他。 当然,松下代子顺利解决了姜青松,也会让他服务,但她心情好的情况下的服务,情况要好许多,即使她没除掉姜青松的发泄,也比委身胡九龙这样男人后的发泄要温柔得多。 大岛丸做梦也没想到,松下代子回到密室,什么也没做,挥手让他离去了。 第十九章中秋赏月(1) 华金亭举办的一年一度的中秋赏月,是上海滩有数的盛事之一,只要参加了一次,无疑就等于得到了一张进入上流社会的通行证,所以,每到中秋前夕,不少有点身份的人,都会心欠欠地盼着。得到请柬的欣喜异常,没收到请柬的沮丧懊恼。由此可见,华金亭的中秋赏月在上海滩的份量之重。 十年前,华金亭按照儿时的梦想,在豪宅内建起了有人工湖的后花园,并如愿以偿把古镇米家的太湖石的十二生肖造型搬来上海,为了炫耀,就以赏月名义在中秋节邀请了一些场面上的朋友,实际上是来赏石。以他的情趣修养,还没有赏月的闲情逸致,即使对太湖石的欣赏,也因为是儿时的渴望终于成了现实,真正令他陶醉的,是太湖石所隐含的他的成功。 那年的参加者,有市长和市府各部门要员、商界富豪、文化演艺界名人美女。那时华金亭还刚当上商会长不久,恶迹还不显,还没与市府发生过冲突,又在上海滩广交朋友,有着乐善好施的美名,再参加上许多人早就慕名太湖石天然的十二生肖造型,所以基本上得到邀请者都应邀而到。 没想到那年的赏月收到了意外效果。明月、湖水、假山、凉亭加上围在湖边的太湖石十二生肖的造型,构成了一种朦胧飘渺的美,令参加者赞不绝口,流连忘返。从此华府有了上海滩第一豪宅之名,而且是不可复制的豪宅,因为太湖石天然的十二生肖造型,是米家多少代人花尽心血才收集齐的,也可说是绝品。参加赏月的当年的那位市长意犹未尽地说了句,如此美景应该成为一年一度的贯例。到第二年,能参加华金亭的中秋赏,就已经成了上海滩上流社会的一种身份象征。上海已经换了三任市长,而华金亭一直稳坐商会长,还在他的暗中策动下,逼使一位市长辞职下台,华金亭的权势力达到了顶峰,尽管叶宗元自己受到邀请找借口不参加,也必定会派人代表。 叶宗元颁布禁烟令,除了极少数知情者和极少数有识之士能看出其中玄妙,一般人都不清楚实际上是针对华金亭的,加上华金亭代表商会表示过支持,姜青松的警察局又至今没碰过九龙帮,即使是上流社会的许多人,也没察觉到叶宗元在与华金亭暗斗。米佳妮的纪实报道,虽然在社会引起了震动,但因她用的是春秋笔法,隐晦暗示,产生的效果以猜测为主。 每年华金亭只会发出四十份请柬,真正来参加的,通常在三十五人左右,其中叶宗元、姜青松,他明知道他们不会来,仍然会发去请柬,表达一种姿态。 第41章 参加的人中,有十五六人基本是固定的,属于他的核心圈的人,每年都参加;另二十余人则每年都有更换,用这种方式营造出一种气氛,加大了他的中秋赏月的份量。虽只有三十五六个贵客,但加上特邀的上流社会的各种交际花和艺人,加起来至少近百人,但在他喏大的后花园,仍不显眼。曾有人劝他多发请柬,按照他后花园的实际容量,进去两百人,也不会显多。但他坚持不扩大,八年来,一直坚持只发四十份请柬。 今年华金亭破了例,发出了五十份请柬,但何三被擒后,他立刻又补发出一百份,政府各部门要员、商界精英、文化名流,他能想到的,都发出了请柬,再加上最后补发的庄致远和白天云的两份,共发出了一百五十二份。如果都到场,加上特邀的美女艺人和服务人员,至少会有近三百人,真可以说得上是一次盛会。上海滩各界这么多头面人物聚在一起中秋赏月,展示的是他华金亭的号召力。 他这样做一个目的,就是要向叶宗元暗施压力,要告诉叶宗元,真要想动我华金亭,就得准备承受一场风暴的后果,希望叶宗元头脑清醒,还是尽力维持现在的微妙平衡为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真正高手。同时又是一个试金石晴雨表,看看有多少人会拒绝参加。拒绝参加者,八成已经看出叶宗元在与他暗斗并已作出了选择,他好因此心中有数。至于来参加者中是否有见风使舵者,并不重要,只要来参加,就自然起到了为他造势的作用。 因此,他把九龙帮的师爷麻廷贵召来协助管家在门口负责来宾登记。出身于盛产师爷的绍兴的麻廷贵,瘦长单薄,尖脸小眼,有心机,特别细致,他原本想留在身边替他管账,但胡九龙太粗,他放不下心,才把麻廷贵派了过去。 应邀来参加的人,远超出了华金亭预计,连《上海日报》主编多次在报上发表文章骂过他,甚至在去年还专门写文章讽刺过他的中秋赏月的著名报人陈白轩也来了。在过去几年,他没邀请过陈白轩,这次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心里已认定他绝不会来。得知陈白轩来了,他心里对文化人更加瞧不起,认为他们就象狗,狂吠的目的是为了一根肉骨头。 叶宗元和姜青松不来,是预料中的事,华金亭并不意外,但副市长汪少甫代表叶宗元来了,他确实意外之极。往年叶宗元派来的代表,不过是个小秘书,而这次让汪少甫来,可见叶宗元也对这次的中秋赏月十分重视。汪少甫曾当过被他赶下台的前任市长的秘书,可以说是同他直接翻过脸的,因为这个原因,他这几年都没给汪少甫送过请柬。汪少甫现在如同叶宗元的影子,他到场,也就相当于叶宗元到场了。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表面上也是他华金亭的面子,必定会使他在其他参加者的心里加重份量。华金亭的心情自然大好。 来参加的人中,汪少甫职位最高,华金亭自然得陪在身边。 “华老对全市经济建设劳苦功高,又一贯支持市府工作,叶市长本该亲来,但因身体欠佳,怕夜里风寒,特吩咐我向华老说声抱歉。”汪少甫脸上挂着笑意对华金亭说,谁也看不出他曾经与华金亭翻过脸。 “叶市长为市政操劳成疾,老朽深感敬意。但叶市长有汪市长这样才俊辅佐,是我们商界之幸,市民之幸。”华金亭慈眉善目笑道。 派汪少甫代表自己参加,是叶宗元为了配合姜青松在中秋后查封鸦片馆行动的举措,鸦片馆没有一家在名义上是华金亭的产业,让他打掉牙也只能和血往肚里吞。 华金亭、刘文昌和朱宝堂陪着汪少甫穿过湖上曲桥,来到湖心假山,进了凉亭。 湖心假山的凉亭,是赏月聚会的中心,只有最顶尖的头面人物,也就最多五六个人,才能直接进凉亭,其余人全散在人工湖的四周,最多站在湖面曲桥。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参加者都有自知之明,没有华金亭的邀请,没人敢擅自越过曲桥靠近湖心假山。 凉亭里,一古装女子端坐着,面前摆放着一具古琴,琴前檀香冒着袅袅青烟,因此亭内弥漫着混着桂花和檀香的馥郁幽婉和温醇。古装女子汪少甫认识,是活跃上流社会的交际花松下代子,因身穿古装,在月光下显得冰清玉洁。她仅瞟了汪少甫一眼,就目不歪视,全神贯注着古琴,仿佛身心已经化入了琴中。 汪少甫心中一荡,那段与她交往的往事又浮上了心头,此时的汪少甫,已对松下代子的真面目早胸中有数,虽仍感到她的美色充满着无比的诱惑,但心境已经平静,并把眼往天庭的明月望去,让心境更加清爽。 当松下代子的琴声一响,后花园所有的灯光同时熄灭,只剩下天空那轮清爽的明月和凉亭四周密挂着的大红灯笼,伴着琴声,松下代子珠圆玉润又略带几分感伤的声音呤唱出苏东坡的千百绝唱。确实营造出了一种如梦如幻如临仙境的美妙氛围。 当松下代子唱到“我欲乘风归云,又恐琼楼玉阁高处不胜寒”时,汪少甫对华金亭说:“能象华老这样享受人生,就是天堂仙境,恐怕也没人愿意去。”接着又似乎突然想起:“哦,华老,我差点忘了,叶市长让我向你通报一下,中秋过后,警局将采取行动查封鸦片馆。政府的禁烟令颁布后,得到华老和社会的大力支持,在打击和查处鸦片走私上,取得了阶段性效果,已到了取缔鸦片馆的时候了。叶市长希望也能得到深明大义的华会长得大力支持,帮助说服经营鸦片馆的商家不要有什么情绪。” “承蒙叶市长看得起,老朽一定尽力而为。查禁烟毒,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华金亭的心里仿佛突然塞进了一只苍蝇,恶心憎恨到了极点,但仍然装腔作势道。他感到了松下代子飞过来的眼光,同时感到琴声和呤唱声都似乎停顿了一下。他理解松下代子的感受,也深感自己不但看低了姜青松,更低估了叶宗元,他一直把叶宗元当着成不了大事的白面书生。叶宗元这一招,表面上是在捧他,逼他表态,实际上暗含着警告,要他珍惜现有的地位。他终于明白叶宗元派汪少甫来参加的意图了。幸亏他早已得知,并推拟定好以不变应万变的对策,否则,猝不及防,会把今晚美好的气氛全都毁掉。叶宗元查封鸦片馆,占在理上,必定得到全社会的支持,该输的时候,即使输一招,也无妨。 “华会长的一贯态度,政府的决定,商会都全力支持。”朱宝堂插话道。 “我们商会永远是市政府的坚强后盾。”刘文昌也说。 “有商会的鼎力支持,叶市长就放心。”汪少甫乐哈哈地说。 中秋赏月到场时间定在晚上八点,八点一过,华府大门就紧闭,即使有请柬也再也进不来,而且还会因此走霉运,经商的,财路不畅,当官的,仕途受阻,因为守时也是权威的一种体现,华金亭很懂得维护权威的技巧。接到请柬已是莫大荣幸,没人想因此反而得罪华金亭,所以都会提出来前赶到。 今晚的所有应邀者,都在八点赶到了华府,惟独庄致远和白天云姗姗来迟。 这也是庄致远有意行为。他已经连续两年的中秋夜专门来华府前察看,早已察知到这种现象,同时也听商会其他会员说起一个晚到场会员的遭遇。那个已挤身商界一流人物的会员,因为得到邀请而晚到,后来几年,生意连连受挫,一亏再亏,最后财力到了连会员的资格也不够而从会员中除名。 他们的俩份请柬是补送的,庄致远的在前,白天云的在后。庄致远清楚,给他发请柬的原因,一是他在码头的表现,二是九龙帮来找事的人被他教训,他华金亭心目中的份量并没有多量。但白天云不同,他在华金亭心中的份量就重多了。他一被任命为警局长助理,华金亭就送去了请柬,而且,白天云又按照他的设计表露了与姜青松的差异,华金亭一定早已得知。他们看看,当他们晚到后,华金亭会不会再让他们进去。 第十九章中秋赏月(2) 往年,停放的轿车最多三十余辆,而此刻,竟然有一百多辆,而且,司机保镖加上九龙帮派来保卫的帮徒,居然在门外有数百人。 “上海滩的轿车恐怕今晚全集中在这里了吧?”白天云感慨道。 “据我所知,整个上海也不过三五百辆,即使没有一半,至少也是三分之一。”庄致远说。“如果叶市长主持搞个同类聚会,也恐怕不会来这么多有轿车。由此可见,华金亭在上海的权势和号召力有多大。靠着循规蹈矩的执法与他较量,只是自取灭亡。” 他们停好轿车手中拿着请柬向大门走去,明显感到落在他们身上的眼光中,有惊讶,惊讶他们这么年轻就得到华金亭的邀请;更多的则是怜惜和幸灾乐祸,这俩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不珍惜而胆敢晚到,一定会灰溜溜吃个闭门羹。 华府的大门,虽不象往年早已严严关死,但也已经关上,不过仍留了一条缝。当他们刚走到门前,大门突然奇迹般打开了,而且麻廷贵满脸堆笑迎向他们。 原来,麻廷贵得到华金亭的特别吩咐,今晚的主角之一是刚当上警局长助理的白天云,而且白天云已不顾姜青松的不满表示了要来参加,华金亭要麻廷贵随时关注,不管他来多晚,都得恭迎。因此麻廷贵一直守候在门口,从门缝往外观看。 白天云和庄致远,麻廷贵都在码头见过,热情而恭敬地向他们表示欢迎光临后,便把他们领去了后花园。 第42章 “俩位贵宾请便。”麻廷贵恭敬地说。“我就失陪了。” 要看到在他们童年时代有着重要意味的太湖石天然的十二生肖,他们怀着一种异样激动的心情走进了后花园。此时,抚琴呤唱的松下代子正虽到“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千里共婵娟。”整个后花园,惟有湖心假山上的凉亭被大红灯笼的红光罩印关着,其余地方全无灯光,人和太湖石造型,什么也看不真切,因此天顶悬着的圆月更显清爽光亮,给他们一种身临幻景的奇妙感觉。 正当他们无所适从时,琴声和呤唱声嘎然而止,几乎同时,后花园明如白昼般亮了起来,湖心假山上的凉亭反而显得朦胧了。 庄致远和白天云这才看清楚了园内的情景。后花园内的假山有五座,湖心一座,其余四座在湖外,都比湖心假山稍矮并没有凉亭,但假山上站着三三俩俩站的宾客,更多的则是坐在围湖而置的坐椅茶几旁,茶几上放关着月饼水果烟酒茶水。在这些衣冠楚楚的男人中间,有着不少浓妆淡抹花枝招展的美女。琴声歌声停灯光亮,同时响起的是男人的叫好声和女人被占了便宜的娇骂声。 一个艳装少女托着盘走到庄致远和白天云跟前,他们各取了一杯酒,相互碰了下杯,会心一笑,一饮而尽后,把杯放回少女的托盘,同时迈步向湖边虎型太湖石走去。他们这样年轻陌生的面孔突然出现,自然吸引住了不少眼光,但几乎都是困惑的眼光,谁也不知他们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受到邀请。 “看着这些太湖石,我心里涌起了无比的亲切,好象它们是久别重逢的亲朋好友。”白天云感慨道。“如果只剩我们俩人,我一定会以为回到了童年。那些日子,真令人难忘!不知佳妮看到,会有什么感想。” “总有一天,它会属于我们。”庄致远抚摸着虎型石的虎头说。“他是怎么得来的,我就让他怎么还回来。天云,我们加油。” 白天云坚毅地点了点头。 这时,陈白轩端着一个酒杯走近他们。 “我想,你就是米记者笔下的白天云白先生吧?”陈白轩说,又转向庄致远。“你自然是米记者的表哥,庄致远庄老板。” “你是——”庄致远拖着声音。 “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陈白轩,《上海日报》的主编。” 当庄致远和白天云出现在虎型石前,抚琴结束的松下代子正在向汪少甫献茶,表演日式茶道。汪少甫和华金亭等人面对着虎型石,松下代子背对着。她突然发现华金亭、汪少甫等人的眼光都越过她看向了远处,也不禁回头望去。 “右边的,就庄致远庄老板。”朱宝堂向华金亭说。 “那么,左边的就是汪市长刚任命的警局长助理白天云白先生啦。”华金亭对汪少甫说。 “是的,一个受过英国皇家警官学校专业教育的警界精英。”汪少甫答道。 “庄老板是属虎的。”朱宝堂又介绍。 “白天云也属虎。”汪少甫也笑道。 “华老,你好象也是属虎的?”刘文昌突然说。 “哈哈,我是一头日落西山的的老老虎,整整大了他们三轮。长江后浪推进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上海滩该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华金亭大笑道。“松下小姐,你与他们可是同岁虎哦,你这头漂亮的母虎,应该与那俩头英俊的公虎多多交往才是。”他话的重音落在母虎和公虎上,透着一种明显的暧昧味道。 松下代子嫣然一笑,心中却猛地一震,与华金亭合作已经五年了,她现在才知道华金亭也属虎,可见华金亭心机有多深!其实,这也是松下代子对中国的属相没有太在意,也没有太多概念,前年华金亭过六十大寿,只要稍有点生肖常识,就能算出他的属相,而且,给他的贺礼中,有不少也与虎有关。但华金亭六十大寿时,松下代子奉组织之命回去述职,没能亲自参加,只派人送了份厚礼。 华金亭与松下代子合作后,再也没同她上过床,心里一直保持着一种戒心,除了感到松下代子的可怕外,还有一种几千年文化形成的心结:一山不容二虎。 现在又冒出了俩头年轻老虎,而且冒出得突然,冒出得让他不得不高度重视。他心底隐隐生出了某种不安,仿佛暗示着某种宿命。 华金亭每除掉一个对手时,都要提前在此人的生肖石前烧柱香,寓意送其进地狱。惟独属虎的对手,这柱香他不敢烧,怕因此影响到自己。 “感觉不错吧?”见松下代子眼光多次瞟向虎型石前的庄致远和白天云,知道他们已引起了她的注意,华金亭又调侃道。 “的确,气度不凡。”松下代子应道。 “我一定找机会帮你引见引见。”华金亭说。 “谢谢华老。”松下代子脸上掠过一道喜色。 华金亭突然想,如果这俩个是真老虎,与松下代子这头异族母老虎相生相克,绝对是好事,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他可坐收渔利,但是,万一他们异性相吸,自己就得不偿失了。引见这事,还是小心为妙,能拖就尽可能拖下去,直到自己有一天能控制住这俩人后再说。 听到他们对话的汪少甫,也隐隐产生了担心,他知道叶宗元在白天云和庄致远身上寄予了极大希望,万一他们经不起诱惑,倒在了松下代子的石榴裙下,不但鸡飞蛋打,利用他们对付华金亭的计划化成泡影,还会增加更大难度。他们正是精血旺盛情欲容易冲动的年龄,而松下代子又是千娇媚千变万化的东洋魔女绝代尤物,只要她主动出击,他们很难抗拒。 对松下代子的魅力,汪少甫深厚感情有体会,如果不是叶宗元请出了前任市长同他谈话,他早就成了她的俘虏。 前任市长辞职之前,先把他放到市公用局当副局长,前任市长辞职后,很多人都以为他失去了靠山,仕途很可能到此为止,不少人甚至开始对他另眼相看,让他偿到权力得失而形成的冷暖。但谁也没料到,叶宗元上任后,立即任命他为市长助理,半年后便改为副市长,重要的事务,都交给他去处理。 他的东山再起,立即引起了松下代子的特别关注,经过分析,松下代子认为叶宗元实际上与前任市长一脉相承,汪少甫就是叶宗元后的接任者,因此决定把汪少甫定为重点猎取的目标,只要是有汪少甫出现的场合,松下代子都想法参加,并尽力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姿色,希望引起他的注意。 松下代子本就是姿色出众的女人,在任何场合都如鹤立鸡群,成为男人眼睛聚焦点,再加上她刻意表现,自然能引起汪少甫的特别注意。实际上汪少甫已被她的姿色迷得有些神魂颠倒,甚至茶饭不思。但松下代子没急于诱他上床,她知道自己交际花的声名,过早过急与汪少甫上了床,他得到的是情欲的满足,尽管她相信,凭着她所学的床上功夫,一定会令汪少甫迷醉而乐此不彼。但在他的心灵深处仍可能把她当成一个有过无数男人的荡女,他不过只是其中一个。松下代子想的是要彻底征服他的心,让他死心踏地成为她的俘虏,因此必须把自己装扮成绝不轻易与男人上床的圣女,之所以混迹交际场所,只是为生存,借此消除他对她的轻视之心念。 那段时间,只要一下班,汪少甫就会去泡在松下代子的茶道艺妓馆,松下代子总是亲自为他表演茶道,或单独为他表演日式舞蹈,甚至利用身体接触,挑动他的情欲,但每当他心心猿意马,难以自制时,她马上换出一付贞洁圣女样,对他说:“请不要把我当着人尽可夫的淫荡女人,我一个异国它乡的女子,到上海落脚谋生,孤独一人,举目无亲,但我卖艺绝不卖身,请市长尊重我。” 松下代子越这样,汪少甫的迷恋越深,已到了难已自拔地步。 这时,已发现他异样的叶宗元采取了果断措施,把他带到辞职回到浙江养老的前任市长的老家,前任市长的一番话,暮鼓晨钟般在他耳边响起,终于使他从沉迷中惊醒. 第二十章两头老虎(1) 在前任市长家中,前任市长和叶宗元苦口婆心向汪少甫晓以大义,千万不要因此自毁前途,甚至指出松下代子是个背景复杂的女人,与华金亭和不少男人都有过特殊关系。但汪少甫坚决不信,认为全是吃不到葡萄的人对她的恶意中伤,以他的切身体会,松下代子是个惜身如玉的正派女人。俩人说得口干舌燥,汪少甫却说,只要他们拿出一件可以证明松下代子淫荡的证据,他就立即抽身出来。 见他陷得如此之深,又如此执迷不悟,最后,不忍看到他重蹈覆辙,陷在一个女人手里,前任市长只好讲出了只告诉过叶宗元的那件令他悔恨一直在他心中隐痛的事。 那是令他被迫辞职的真正原因。 他也是在松下代子的美色诱惑下,一时没把持住,上了松下代子的床,但他没有沉迷,很快就从松下代子的情欲中摆脱了出来。他没沉迷的原因,就是因为认为松下代子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女。松下代子有了这个教训,才对汪少甫欲擒故纵力争从心上征服他。 前任市长虽然从松下代子的情欲中脱了身,但并不知道她的背景,也不知道她与华金亭的关系,仅把她当着一个茶道艺妓馆的风骚女人。他下决心铲除以华金亭为首的黑恶势力,华金亭反扑策动了罢市,他并没被吓倒,仍准备坚持下去,直到华金亭拿着他与松下代子在床上的照片威胁,他才妥协,并达成协议,华金亭替他保密来交换他的辞职。 第43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前任市长悔恨地说,讲述完当年的经过后,他仿佛又老了十年。 汪少甫惊出了一身冷汗,想起当初自己力求他不要辞职时,他那付有苦难言的样子,自己还困惑不解,总感到其中有什么猫腻,现在终于明白了。 回上海后,他虽没再去找松下代子,但好长一段时间,松下代子的音容笑貌还时常在他眼前晃动。他也奇怪,他没去找松下代子,为什么松下代子也没再与他联系过。以前,他只要一天不去茶道艺妓馆,松下代子就会打电话来问寒问暖。后来他才知道,他们去见前任市长回来后,松下代子来市政府找过他一次,但被叶宗元接到了他的办公室。 叶宗元非常客气也非常委婉地对松下代子说:“他去见过他的老上司我的前任,什么事情都知道,我们也达一个协议,你再不去找他,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不想我的下属再闹丑闻。” 那时,松下代子对汪少甫,仅仅是想控制他,还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关系,如果叶宗元真把前任市长辞职的真正原因公布出去,她美色这招就大半的效力,她想利用的人,都会对她惟恐不能避之,所以她接受了叶宗元的建议。 其实,如果松下代子坚持要继续诱惑汪少甫,汪少甫能不能最终摆脱出来,还是个谁也说不清的问题。男人一旦坠入女人刻意设置的情网,通常会在清醒和迷糊中摇摆,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很难有人能一挥慧剑便能斩断情丝。 想起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再看看眼前显得冰清玉洁的松下代子,感到她诱惑男人的技巧更加圆熟了,连深知她是什么人的自己,见到此刻的她,仍然不由得怦然心动。汪少甫决定要尽快告诉叶宗元,让他提醒白天云,以免他陷入自己当年那种困境,说不定叶宗元会让他为白天云现身说法。 陈白轩走过来同他们寒喧后,庄致远便离开虎型石,去找熟人聊天去了。他知道今天来参加中秋赏月的人中,有几个他认识的商会会员。 “白助理,警局真要采取强力行动查封鸦片馆吗?”庄致远走后,陈白轩问道,今天米佳妮告诉他警在中秋后将采取的行动,他还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白天云瞟了湖心假山凉亭一眼,虽然离得很远,他已经感觉到凉亭内关注这里的眼光。“现在汪市长恐怕已经正式向华会长通报了。我想华会长也会表态支持的。” “这么说,叶市长和姜局长真下了决心啦?”陈白轩又问。 “你可拭目以待。姜局长已同意让佳妮随队采访。”白天云的眼角余光扫视着四周,见庄致远果然融入了一个显然是商人们的人堆里。 “一定是你促成的。” “这是趋势,是记者应有的特权,人民群众应该有知情权,在西方已经很普遍了。” 陈白轩一招手,托着盘的艳装少女袅袅婷婷过来,他把手中空酒杯放在盘,又从盘中取下俩杯,递了一杯给白天云。“我代表新闻界同仁敬你一杯。你这样做,为新闻事业开了个好头。希望在你的促使下,警局能长久保持下去。” “我们也需要媒体的摇旗呐喊。”白天云说,与陈白轩碰了下杯。“为了社会的正义,为了早日禁绝鸦片,早日铲除黑恶势力,干杯。” 俩人一饮而尽之后,陈白轩说:“叶宗元颁布禁烟令,我们为他叫好,我们以为叶宗元上任后,上海将开创一个崭新的局面。但是我们失望了,他只是虚晃了一枪,愚弄愚弄百姓,捞点政绩的浮名而已,他根本就不敢去触动附在上海滩上面的恶性肿瘤。禁烟令颁布了都快俩年,街上的鸦片馆不减反增,吸食鸦片的人,也在逐日增加,因此而家破人亡的事件,我们的采访记者时常看见,连报道的兴趣都快渐渐消失。再看警察局,查缉鸦片走私纯粹喊在口头上,最多查几个小不点装装样子,典型只打苍蝇,不打老虎。我和几个同仁时常聚会谈及,大家都失望摇头,感叹长此以往,上海将沉沦,民族身体将丧毁,叶宗元口中的所谓东方明珠,简直就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白天云惊讶看着陈白轩,没想到他突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显然,知识文化界已对叶宗元的执政普遍存在不满,这与他对叶宗元的感观大相庭违,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 陈白轩又接着说:“但是,我错了。今天同米记者一番交谈,我才恍然大悟,我大错特错了。我们犯了文化人的通病,把复杂的事看得太简单,又把简单的事看得太复杂。满期以为只要政府下了决心,鸦片就能彻底查禁,黑恶势力就能立即铲除,而不知积重难返,牵一发而动全身。政府还没强大到随心所欲的程度,黑恶势力又盘根错节,黑白难分,真是不在其位,不解行政之难。” 陈白轩的话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且还是因为同米佳妮谈话后产生的,令白天云更加惊讶。他惊讶的不是米佳妮的说服力,而是陈白轩的领悟力。如果陈白轩是被庄致远说服,他会认为理所当然,庄致远早把局势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透透彻彻。米佳妮对目前上海滩正邪较量的局势知道的并不多,更不深,她只能用他和庄致远之间对话的支只片语中知道一些,再加上参加姜青松家宴的感悟。 白天云相信,陈白轩一定是得知警局将强力查封鸦片馆后,再从米佳妮嘴中得知了叶宗元、姜青松的其它情况,综合分析后有了顿悟。 陈白轩接下来的话,证实了白天云的判断。“当米记者告诉我,中秋后警局将有行动,她将随队采访,我还以为我的耳朵出了问题,当她把她所知的情况告诉我后,我才终于明白了。收到华金亭邀请参加中秋赏月的请柬,我奇怪请柬怎么发我这种曾骂过他的人,已经想好,不予理睬,但和米记者谈后,我决定来参加,一来是想乘机与你认识,同你聊聊,二来想看看华金亭的中秋赏月,对这个中秋赏月,我也早慕名已久。” “他这个中秋赏月,还真有点别出心栽,确实营造出了一种美妙的气氛。”白天云实话实说。“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白警官,我还有一点收获,不知是否正确?”陈白轩说,他显然是个健谈的人,又仿佛遇到了知已。“他每年都只限在三十几人,今年突然一反常态邀请了一百多人,我感到反映了他的内心深处一种虚弱的心态,一般来说,内心越是虚弱的人,越是需要大场面。” 白天云听后,差点拍手叫好。陈白轩的这个感觉,与他和庄致远在华府门口看见一百多辆轿车时,庄致远的感觉不谋而合,庄致远说:“还没打草,蛇就惊了,突然邀请这么多人参加,说明华金亭的心态已经不稳了。一定要加大力度,火上浇油,逼他继续出招,直到他露出了破绽为止。” 这时,白天云看见华金亭陪着汪少甫出了凉亭,下了假山,沿着湖面曲桥走了过来,急忙对陈白轩说:“他们来了,改日我们再继续深谈,我希望能成为陈先生的朋友,也希望陈先生能时常指点我这后生晚辈。” “我们改日再谈,我先走开,我不想面对他们说废话。”说完,陈白轩就走开了。 虎是华金亭的本命属相,所以虎型太湖石安放的位置最显眼,在湖面曲桥头左旁。看见华金亭与汪汪甫在曲桥上说说笑笑走来,散在湖边与美女们调笑的、或者利用这种机会结交朋友的、交换商业信息的宾客们,都向曲桥口拥来,有的是想巴结华金亭,有的是想引起汪少甫注意,还有几个好色的,纯粹是冲着跟在他们后面的松下代子而来,刚才松下代子在凉亭抚琴呤唱,已把一个感怀人生悲愁无奈的深闺女的形象印进了他们的心里,他们想看清楚她的绝世姿彩。因此,本已孤独突显在虎型石前特别显眼的白天云,很快就被遮掩在后。 虽然自己前面站满了人,但白天云却感到从凉亭开始就锁定住自己的眼光仍然穿过他前面的人体落在了他的身上。 华金亭和汪少甫下了曲桥,刘文昌和朱宝堂紧跟着,松下代子则跟在刘、朱二人后面。 第二十章两头老虎(2) 宾客中响起恭敬的声音:“华会长”“华老”“汪市长”,华金亭和汪少甫微笑着向对他们打招呼的人点头示意。本已围堵在桥头口的人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几乎背靠着虎型石的白天云又突显在华金亭和汪少甫面前。 “汪副市长好,华会长好。”西装革履的白天云尊敬道,不亢不卑,很有点绅士味道。 “你代表姜局长来的?”汪少甫问。他代表叶宗元来参加,满以为白天云也是代表不愿亲来的姜青松。 “是华会长派人送请柬邀请我来的。” “哦——”汪少甫拖声音应了一声,心里涌起了一丝不快。局长都不愿参加的聚会,你一个助理擅自参加,实际上已犯了官场上的忌讳。 “英雄出少年,白助理好一表人才!”华金亭赞道,白天云收到请柬后引起姜青松的不满,他已经得知了,此刻,他又从汪少甫的声音里听出了不满,心想一阵暗喜,看来这个白天云有点意思。 “华会长过奖了,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还请华会长多多指点。”白天云恭敬道。 汪少甫心里冷哼了一声,移步前走,华金亭在跟上去之前,走近白天云,在他肩头拍了下,亲热冒出三个字:“小老虎。”然后跟上了汪少甫。 白天云怔了一下,看着他们在众人拥着下走远,回头看了眼虎型太湖石,才回味了过来。 第44章 这时,他感到一道似乎有质感的眼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抬着看去,正好看见从曲桥下来,身着霓霞般古装的松下代子。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古代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誉的四大美女,感慨她们与眼前的古装美女相比,恐怕也不过如此。此时他还并不知道眼前此女的姓名身份,但知道她就是在凉亭抚琴呤唱的人。刚才她的琴声歌声嘎然而止时,好长时间他都感到琴声歌声似乎还在湖面上飘浮。 当他抬头看去时,松下代子早已垂下眼帘,摇曳着身姿经过了他的面前,向华金亭等人跟去,跟上后,又似乎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眼,正好与白天云追随她背影的眼光碰撞,她粲灿一笑便转过头去。白天云心底立刻涌出春意盎然的美妙感觉。 “她是上海滩大名鼎鼎的交际花,松下代子。”陈白轩又幽灵般出现在孤独留在虎型石前的白天云的旁边,也望着松下代子的背影说。 “松下代子。”白天云嚼咬着这四个字,问道:“日本人?” “据说是中日混血,一个神秘莫测的女人,文化圈有不少人为她倾倒,有个颇有才气的年轻诗人还因此神经错乱,跳了黄埔江。” “死啦?”白天云脱口问。 “被救了起来,但已经彻底毁了,后被他有钱的父亲送去了国外医冶,不知还能不能清醒。”陈白轩说。“我出席过一次诗人作家风流才子们的聚会,听他们议论说,上海滩有俩大绝代佳人,一是叶雪冰,但她深居简出,是市长女儿,又是警察局长妻子,没人敢去招惹;另一个就是刚才的松下代子,因她频频出入各种交际场所,又开了个茶道艺妓馆,成了上流社会男人们的梦中情人。有人说她象女神般冰清玉洁,就象刚才你见到的她,恐怕你也会这样想;也有人说她风骚淫荡人尽可夫;还有种更离奇的说法,竟说她唐代是假死而逃往日本的杨玉环的后人。但不管是什么说法,都能引起男人的想入非非。” 听陈白轩这么说,白天云还真产生了想认识松下代子的冲动。 “依我看,米佳妮与她们相比,并不逊色。”陈白轩又说。“不管是叶雪冰,还是松下代子,米佳妮比她们多了一种阳光,青春焕发的阳光。” 白天云猛然警醒,深知人情世故的陈白轩在点拨他,意识到自己在英国经历了一次与美少妇丽达的偷情之后,在美女面前,自己的心志太脆弱了。见到叶雪冰时,他没有什么太特殊的感觉,主要是因为他的整个心神都集中在与叶宗元和姜青松身上,而且叶雪冰身上透出的宁静,使他感到亲切自然,而没象庄致远那样,在他心底造成了震憾。但刚才与松下代子眼光相撞的一瞬间,他的心悸动了。在邮轮上见到米佳妮时,他也没产生这种悸动。仔细一想,肯定是在他和庄致远走进后花园时,仿佛融进了夜色月光中的她那琴声歌声营造出的仙景般的气氛在他心底烙下了一种奇妙的印记,使他的心神容易受到她美色的影响。 “谢谢。”白天云感激地说。 “鱼龙混杂的上海滩,比我们能想象到的,都还要复杂。”陈白轩释然地感到孺子可教。 华金亭的管家走到他们身边,恭敬地对白天云说:“白先生,华会长想单独请你喝杯茶。” “什么时候?”白天云欣喜地问,他和庄致远都算定今晚华金亭一定会单独见他。 “现在。”见白天云把目光向正陪着汪少甫走到后花园门前的华金亭看去,管家又说:“汪市长要提前退场,华会长把他送走后就回来。” 突然,最靠近后花园门的假山前爆发出一阵放肆刺耳得意的轰笑,立即把花园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连已陪汪少甫走到了后花园门口的华金亭等人也停住脚步回望。 笑声是针对出了洋相的庄致远。 为了让白天云能与陈白轩深谈,庄致远借故离去,走到他认识的几个也是第一次参加华金亭中秋赏月的商会会员处,与他们天南海北闲聊,但浑身感触都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动静,眼角余光从没离开过赏月聚会的中心湖心假山上的凉亭。当华金亭等人走到白天云面前时,他虽听不见他们同白天云说了什么,看见华金亭亲切拍白天云的肩,他心中一阵暗喜,意识到他盼待的效果出现了。华金亭显然已把白天云当成了有机可乘的猎物。 这时,他一道恶狠狠的凶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已经感觉到,却装着一无所知。当后花园灯光亮如白昼时,他的眼睛就把视线所能到之处扫视了一遍,却奇怪没发现胡九龙的身影。胡九龙是华金亭中秋赏月的固定参加者,这是无容置疑的。在这种场合,胡九龙的身份不是九龙帮帮主,而是堂而皇之的商会会员。 当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凶光,他知道胡九龙出现了。 胡九龙并不是刚到,他早就在后花园。对华金亭的性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他晚到场,即使华金亭会让他进场,但必定会在华金亭心中留下阴影,会当成对他权威的某种挑战。因此,他是绝不敢晚到的。 对根本就没有什么闲情逸致的胡九龙,参加这种美女如云的聚会,最大乐趣就是同美女们打情骂俏,甚至放肆动手动脚。华金亭重金请来的演艺圈的美女,本就是让宾客们随心所欲,尽情尽性。他一进后花园就盯上了一个三流艺人但绝对是一流的艳女,很快就把此女拥坐怀中,上下其手在此女身上摸揉,弄得艳女娇喘连连。 当松下代子琴声歌声响起,花园灯光熄灭,欲火中烧的他立即把此女拉进了假山的洞里,在松下代子的琴声歌声中,放纵发泄情欲。 后花园内的五座太湖石垒起的假山,都有四面透空的山洞,全是当年胡九龙监造的,因此他比华金亭还熟悉。又因是晚上,宾客们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都坐在沿湖的桌椅旁,几乎没人进洞游玩,再加上突然熄灭了灯,山洞就更显阴森恐怕。最近三年的中秋赏月,因增加了熄灯的节目,胡九龙已经三次在洞中成就好事,一次比一次胆大,一次比一次疯狂。曾有一次,他没泡到前来参加的艳女,竟然把一个丫环拉进了洞中强暴,差点把她掐闭了气。事后华金亭仅取笑了他几句,笑他饥不择食,越来越没品味。 发泄之后,他又在洞中拥着女人吸了一支香烟,才心满意足拥着艳女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庄致远,立即想起了被擒而死的好兄弟何三,想起了四个被庄致远打得鼻青脸肿的手下,顿时怒火中烧,再加上这俩天心情本就不好,易火易暴,恨不得冲上前去,把庄致远撕成碎片。但在华金亭的中秋赏月会上,他还没胆闹事,真要大丢了华金亭的面子,他的生肖石型前恐怕很快就会多了一柱香。 大事不敢,搞点恶作剧,让庄致远丢丢脸,出一口恶气,他还是有胆的。他本就是个不善用计的粗人,费了好大劲,才想出了一招,附在艳女耳边嘀咕。 “他是什么?”艳女有些害怕,知道能来参加的人,都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没有一个是她所能惹得起的,生怕捅了马蜂窝,自己吃不了只好兜着走。 “一个小瘪三。”说着,把几张钞票塞进艳女几乎半裸的乳沟里。“不怕,有我胡爷给你伸腰,他屁都不敢放一声。” 艳女接过胡九龙已加满酒的杯子,扭动着水蛇腰向庄致远走去,一个趔趄,顺手把满满一杯酒泼在了庄致远的脸上。与庄致远站在一起的几个商会会员见状,顿时哄堂大笑,但当胡九龙粗俗刺耳得意的笑声在他们身后响起时,他们全都噤了声,明白胡九龙是在有意找事。胡九龙是什么人,他们都清楚,惹不起,还躲得起,立即悄悄退开,把满脸酒水狼狈为奸的庄致远独自留在原地。 其实,从小就以恶作剧作弄人为乐的庄致远,可说是这方面的绝顶高手,当艳女端着酒杯向他走来时,他就已经察觉到她不怀好意,凭着他的身手,他完全有能力躲过泼在他脸上的酒水,但他却站立不动,坦然让她泼在了脸上,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流淌的酒。 “好酒。”庄致远冲着远处的胡九龙笑着说。 华金亭回头看见,狠狠瞪了胡九龙一眼,便陪着汪少甫出了后花园。 刚从白天云面前经过,赶上来的松下代子见状,心底立即掠过一句话:无故加之而不怒,好深沉的一个角色!因此没跟着出去送汪少甫,而是站在远处观看事态会怎样发展。 庄致远摸出手绢擦擦脸后,招来托着盘穿梭送酒水的艳装侍女,从盘中取下俩杯酒,迈着镇定的步子向胡九龙走去。所有围观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以为年轻气盛的庄致远受不了辱,必定会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与庄致远认识的那几个会员知道只要庄致远把酒泼在胡九龙脸上,这仇就结大了,胡九龙的报复将更加可怕。但他们又不敢上前拦阻,怕因此得罪有意挑衅的胡九龙,全都把心掉提到了嗓子眼。 连胡九龙看见他走过来,也作好了准备,凶残地盯着渐渐走近的庄致远。只要庄致远敢把酒泼向他,他拼着被华金亭责骂,也要当场把庄致远打个半死。但远处的松下代子却认为什么也不会发生,庄致远的那种即使泰山压顶也不动的气定神闲,她这些年在上海滩接触过的各色人中都没见到过。 刚才见到的白天云,不但有着飘逸俊朗的绅士派头,浑身还透着男人强健的精壮,已使她内心里萌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现在这个庄致远,却令她感到一种渊峙岳立,她的心再一次震憾。 第45章 她猛然想起华金亭在凉水亭的话:俩头老虎! 第二十一章受辱不怒(1) 庄致远俩手各握一个酒杯走到胡九龙面前,左手向胡九龙伸出,早作好躲闪并反击的浑身肌肉紧绷的胡九龙以为他会乘机把酒泼向他,立即闪身,一个侧击拳打向庄致远的太阳穴。 周围观看的人,心立即揪紧,一个女人还尖叫出了声。但庄致远镇定如山,竟面带微笑,不躲不闪,胡九龙的拳头硬生生停在了他的太阳穴前。 艳女向庄致远泼酒,尽管谁看得出是他的授意,但他在华金亭面前,仍然说得过去,华金亭虽然也生气,气也不会太大。但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庄致远又没什么特殊表现,自己竟向他动了拳头,华金亭定会大怒,这一拳一旦出中,在如此之众的上流社会的头面人物面前,不仅仅丢了他的脸面,还丢了华金亭的脸面。华金亭进门前那狠狠一眼立即在他心头闪现,他收住了拳,但却骑虎难下,十分尴尬。 “庄老板好个养气功夫!”跟着华金亭送走汪少甫的刘文昌回到后花园,一声喝彩,立即把胡九龙的难堪解去。“胡帮主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换成我,早就吓瘫在地。” “是啊,胡帮主要试试庄老板的胆量,也没必不着出拳嘛。”跟在刘文昌旁边的朱宝堂却有些阴阳怪气地说。表面上是在为胡九龙开脱,暗中却含有几分讽刺。 “胡帮主,小子年轻不懂事,得罪了帮主,在此诚心诚意向帮主陪不是,望帮主大人大量,饶过小子。”庄致远谦恭说,又压低声音:“当进看见姜局长抓坏人,实在不知道是帮主的兄弟。如果知道,给我九个胆也不敢。” “大家都是华会长麾下的会员,一起喝杯酒,相逢一笑泯恩仇。”朱宝堂说,走近胡九龙,在他耳边说:“华会长特意让我和刘老板一起回来提醒你,就是杀母夺妻之恨,今天也得放过不提,你看看周围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然后加重了语气“你的面子可以丢,华会长的面子不能丢。你看着办吧。” 庄致远伸在胡九龙面前的手,一直没收回,胡九龙只好尴尬接过酒杯,抬手把酒倒进嘴里,然后匆匆冲出了后花园的门。 松下代子见状,急忙跟着追了去。 “庄老板,华会长托我向你说声抱谦。”朱宝堂把庄致远接到一边说。“刚才华会长出去时,还十分担心,怕你年轻受辱后沉不住气,坏了今晚的气氛。” “我知道是我错了,先对不起胡帮主,胡帮主对我有气,是我咎由自取,我一点怨言也没有,不要说泼杯酒水在脸上,就是胡帮主真把我打倒在地,也是我活该,谁叫我不知天高地厚去帮姜青松呢?我该老老实实做生意赚钱才对。”庄致远十分谦卑地说。“其实,我真正要感谢的是你朱老板,是朱老板的指点迷津,我才幡然醒悟。” “我把你发展成会员,自然得罩着你一点。”朱宝堂暗示味极浓地说。“你还年轻,上海滩水很深,稍不留意就会陷入灭顶之灾。” “小子受教了,今后小子一定惟朱老板马首是瞻。”庄致远立即表忠心。 “好说,好说。”朱宝堂心里暗喜。“不过,庄老板的镇定功夫,确也非常人所能,胡九龙的拳头打向你太阳穴,你都能做到稳如泰山,不容易啊。” “朱老板过奖了,哪里是镇定,我都快吓傻了,全身都仿佛动不了。不瞒朱老板说,我根本就没想到躲,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想拉小便,差点就尿在了裤里。” “哈哈——”朱宝堂听后,忍不住一阵大笑。 “嘿嘿,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这样。”庄致远讪讪道。“明天我得去找大夫看看,我的胆是不是破了。” “跟我走吧。中秋赏月的主戏已经结束,跟我去宵宵夜,喝喝花酒压压惊。” “要不,叫上我的兄弟白天云?” “华会长已把他约去内室了。下次我再专门设宴请他。” 于是庄致远跟着朱宝堂出了后花园。朱宝堂笼络他的意图,他已了然在胸。不过,他不认为朱宝堂已经相信了他“吓得差点尿裤子”的话,朱宝堂这种在上海滩混成了精的老狐狸,没有点过人的眼力,早就被人吃了,根本不可能成为腰缠万贯的巨富。 事实上,朱宝堂不但根本就不信,还深感只要假以时日,有着在警局当局长助理的兄弟白天云的协助,庄致远必定会在上海滩崛起。只要自己笼络住了他,一旦华金亭告老还乡交出会长宝座,他就是自己与刘文昌和胡九龙竞争的一大强援。朱宝堂已为自己有朝一日成为第二个华金亭而悄悄布局。 “我去开车。”出了门后,庄致远对朱宝堂说,因晚到,他的轿车停放在远处,而朱宝堂的车则正好停在门口。 “好。你跟着我的车。”朱宝堂站在自己轿车前说,庄致远刚想往自己停车处走去,朱宝堂又喊道:“你稍等等。” 庄致远站住,见他向轿车内招招手说:“阿花,你出来。”一个装扮妖艳的女艺人从车内出来,娇嗔道:“怎么啦?朱老板。” 朱宝堂搂住她腰走到庄致远跟前对她说:“这位庄老板,是我们商界的后起之秀,年轻有为,今晚我们一起喝酒。你坐他车,先熟悉一下。”然后把阿花推给庄致远。“庄老板,今晚阿花小姐就陪你了。” “那你——” “阿娟,出来见见庄老板。”朱宝堂对着轿车说。 “庄老板好。”轿车里又钻出一个艳女。 朱宝堂早就同俩女约好喝夜酒,原本是想约上刘文昌的。每年华金亭的中秋赏月都有重点笼络对象,然后一起宵夜,前几年都会让朱宝堂和刘文昌一起坐陪,但近俩年华金亭不知为什么,再没让他们坐陪了,他们心里都有数,华金亭开始对他们也心了戒心。正应了那句老话,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疑心越重。所以每次赏月主戏结束之后,他们俩人都会约俩个美女去宵夜欢喜。 阿花跟着庄致远向他的停车处走去后,朱宝堂搂着阿娟正欲坐进轿车,心里还想,幸好事先没告诉刘文昌。从大门走出的刘文昌却喊住了他:“朱老板,招呼不打一声,就这么走啦?”又向搂着阿花的庄致远背景瞟了一眼。“为了他,把老朋友都丢下?” “刘老板误会了。”朱宝堂把阿娟推进轿车里,靠近刘文昌低声说:“是华老让我约他谈谈,安抚安抚他,免得让胡九龙把他逼到对立面去了。那妞也是给你准备的。你我这么多的年交情,又一直共进共退,我怎么会抛开你?但华老有吩咐,我不敢不从啊。我看今年中秋赏月的主角,其实就是那个叫白天云的人。华老亲自把姓白的约去谈去了,把庄致远交给了我。本也可以叫上你一起去,但多一个人,谈起话来也不太方便,你说是不是?” 朱宝堂搬出了华金亭,刘文昌立即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刚才送走汪少甫后,华金亭确实在朱宝堂耳边说了几句。他曾问说些什么,朱宝堂说:“让我们赶快回花园解决胡九龙惹的麻烦。”因此,刘文昌相信了朱宝堂的解释。 “华老也太看重这俩小子了。”刘文昌嘟囔了一句。 “华老才是真正的高人,中国有句古话,欺老不欺少,难道你没发现,对这些年新冒出来的年轻人,华老从来都特别关注,凡不能为他所用者,没多久都莫明其妙消失了。” “不知华老的虎型石前会不会又多俩柱香?” “你忘了,华老从不在虎型石烧香。” 向刘文昌抱歉后,朱宝堂坐进了轿车。 看见庄致远的轿车紧跟在他的轿车后,朱宝堂心里不免有几分得意,凭他的经验和直觉,白天云和庄致远真有可能是俩头老虎,尽管白天云是从英国皇家警官学校毕业,又已经是警局长助理,而庄致远还仅是个中等商人,但庄致远要比白天云可怕得多,一个骤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的人,绝对是个可怕的人。 朱宝堂松下代子产生了相同的感觉。 只有内心非常强大的人,才有可能达到这种境界,朱宝堂认为自己就做不到。 突然,朱宝堂想,如果庄致远并没达到这种境界,他是不是早有思想准备,而有意在激胡九龙发怒呢? 他宁愿相信是后者而不是前者,后者无非是奸诈,而前者则是强大! 华府的后花园与华府主体建筑相连部份,一前一后有俩道门,一道门外是前客厅,靠近华府大门,一道门则与后室相连。另外三面全是高墙,专有一对外的大门,平时紧闭,只有在象中秋赏月这样活动,对外的大门才开。 胡九龙戏弄庄致远的方向在对外大门方向,管家领白天云走的则是通往后室的内门。白天云听到刺耳笑声后,只看见庄致远满脸酒水的狼狈相和胡九龙得意的狂笑,便在管家催促下,跟着他向内门走去,没看到庄致远与胡九龙的最后结果,所以,坐在华金亭内室客厅里,他还隐隐有几分不安,不知道他们会闹成什么样子。 如果按照在古镇时的庄致远,吃不得一点亏,只有他戏弄他人,没有他人戏弄他,谁要在公开场合让他过不去,他必定有办法十倍还过去。因此,他有些担心庄致远与胡九龙的冲突升级,胡九龙对他下毒手。当然,他只是有些担心而已,他对庄致远临机应变的能力,甚至比对自己还有信心。 “你放心吧,在我家老爷这里,胡帮主不敢乱来。”管家吩咐丫头给白天云上茶后,看出了他的担心说。 第46章 “我家老爷对你白先生和庄老板都十分看重。” 白天云注意到管家对华金亭的称呼,在后花园当着陈白轩向他发出邀请时,称华会长,现在则是一口一个我家老爷,表现出一种内外有别的意味。 “华会长德高望重,不仅是商界泰山北斗,我和庄大哥得到邀请,都欣喜如狂——”白天云话还没说完,突然见管家似乎在听什么,立即收住话头。 “老爷来了。”管家说。 第二十一章受辱不怒(2) 白天云立即站起,这才听到极轻微的脚步声。 “白老弟,老朽让你久等了,抱歉抱歉。”华金亭进门抱拳客套道。 十年前白天云在古镇见到的华金亭,满脸的踌躇满志,一付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样子,眼睛开合之间,那怕是挂着笑意,也闪动着凛冽之气。而此时出现在眼前的华金亭,人还是当年的人,虽十年过去,并不见多少老相,但整个气质已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一身藏青色长衫,脚穿布鞋,手上挂着一串佛珠,显得慈眉善目,乍一看,既不象一个黑道枭雄,也不象个精明商人,倒还真与大善人名声相吻合。 “白老弟留洋归来,叶市长慧眼识英才,任命为警局局长助理,相信白老弟将为上海警局带来一股新风。警察不是军队,上海不是战场,据我所知,在西方国家,警察执法首先得守法,依法办事是警察是最高守则。”华金亭说,他的话,有很强的针对姜青松的暗示性,怕白天云一下子接受不了,或者产生反感,急忙自嘲道:“你看看,老朽道听途说,居然在班门弄斧,让白老弟见笑了。”然后他话风一转。“白老弟刚从海外回来,老朽一来想同白老弟结识结识,听听白老弟讲讲海外的新奇见闻;二也想利用今晚的机会,替白老弟介绍认识认识目前上海滩的各方面的头面人物,使白老弟早日融入大上海的生活。没想到汪副市长代表叶市长来给老朽捧场,冷落了白老弟。” “我和我大哥来晚了,是我该向华会长说声抱歉。华会长陪汪副市长,那是天经地义的。”白天云愧疚说。“我们来时,赏月已开始。一回到上海就亲眼目睹了这么高雅的赏月聚会。一走进花园,我就象走进了仙境,那天上的明月,那飘渺的琴声,那美妙的歌声,还有周围似真似幻的景色,都令我永生难忘。” “白老弟这话,你不象个铁血警察,而是个诗人。”华金亭象个忠厚长者般温和地看着白天云,然后叹息地摇摇头。“你真不象警察。” “我所学是警察,所以只能当警察。但我首先是人,有人的七情六欲,有人对美的追求,有人对美好生活方式的渴望。”白天云强调道,他努力按照庄致远替他设计的需要让华金亭感觉的形象表演。同样的话,让庄致远来说,就可笑而不真实,但由他这个刚留洋回国的人来说,就很贴切,也与他不顾姜青松不满也要来参加这个中秋赏月的行为相吻合。 白天云这些话传达给华金亭的信息是,这个警局长助理,不管在英国学了多少警察所需的知识和技巧,仍然还很幼稚,还有很大的可塑性。 “我这后花园,在目前上海,可说独一无二,特别是十二生肖的太湖石,差不多可说是绝品。如果你喜欢,可以工作之余来休休闲散散心。我的大门永远为白老弟你敞开着。” “能得到华会长的厚爱,后生感激不尽。”白天云表现出感激,特别恭敬地说。又仿佛突然想起,说道:“我有点小忙,想请华会长帮一帮。” “白老弟尽管开口。” “我和我大哥,并不想同胡帮主过意不去。我学的是警察,抓坏人,是我的职业本能。我大哥是个小商人,那敢去惹堂堂的九龙帮,只是出手帮了我一下,想为我到警局谋职打个基础而已。刚才胡帮主竟然对我大哥——” “已经没事了。”华金亭没让他说完,立即接道。“胡九龙是个粗人,何三携带鸦片,与他毫无关系,但何三不明不白死在牢里,你们警察也没个让他信服的说法。他们多年交情,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胡九龙毕竟是我商会会员,我的话,他还能听得进去。你放心吧,相信他不会再找你大哥的麻烦了。” “太感谢华会长啦。” “白老弟的祖籍——”华金亭和蔼可亲装着着随意地问。 “浙江。”白天云答道,知道他还要继续问下去,又加了一句。“具体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出来得太早了。” 对今晚参加中秋赏月,庄致远和白天云一起反复研讨了俩个重点,一个是如果在华金亭面前塑造形象,让华金亭感到有机可乘;二是如何应对华金亭关于他们来历的问话。他们与华金亭是古镇同乡,是绝对不能让华金亭知道的,一旦知道,就很可能联想到十年前被抛进黄埔江的俩个小子,华金亭对他们的警惕性必定大增,甚至可能立刻下手,永绝后患。 白天云的语言能力比庄致远强,去英国之前,口音就再也没有了古镇痕迹;庄致远稍差一点,但过去了十年,虽仍然有些微口音,也很难听出具体地域。 他们把他们来上海的时间提前到二十年前,庄父与白父是合伙的小本经营的生意人,在上海一夜之间被强盗洗劫,大人们被杀死,俩个小孩幸免于难,成了孤儿流落街头。 “你们能有现在这样成就,一定有什么奇遇吧?”二十年前,社会最为混乱,这类事时常发生,华金亭基本相信。给庄致远补送了请柬后,他已派人去查了庄致远情况,对庄致远的生意状况已经了解,庄致远的生意分为俩块,一块是丝绸店铺,有七家,但每家规模都很小,即使七家加起来,还不如华金亭旗下的一家店铺大。这本就是庄致远有意而为,分散经营,避免引人注目。另一块是贸易,主要是丝绸茶叶的对外贸易,也是庄致远主要赚钱的渠道。看起来,庄致远确是个规矩的生意人。至于他养了一俩个有功夫的保镖,与他父亲的遭遇有关,也合情合理。 华金亭二十六岁时还刚下决心到上海闯荡,他的发迹,在三十岁以后,靠着巧取豪夺,才一年一个台阶往上翻。因此他对庄致远才二十六岁,就有了这样的身家,大感兴趣。按照白天云所说,他们六岁流落街头,没死去就已经算是奇迹。 关于这,庄致远和白天云也设计了一种说法。他们与一群流浪儿为伍,睡卧街头,乞讨为生,他们的同伴,每年都有死去,但因俩人相依为命,相互关照,终于挺了过来。这也符合他们虽是异姓,但情深似海的现状。十六岁后,无意中得到一幅古画,卖了个好价钱,作为本钱,开始了经商。 听到白天云说是无意中得到古画,华金亭微微一笑,理解地没深问,认为所谓无意,八成是偷盗之类。街头流浪儿中活下来的,多半会走上偷盗抢的邪路,也有个别的最后修成了正果。这种情况,华金亭十分清楚。 在谈到具体外贸生意时,白天云却有意闪烁其词,没明确回答,让华金亭认为涉及商业秘密而不便深问。 今晚的第一次面谈,华金亭和白天云都很满意,各自得到了最初的目的。 用过宵夜后,华金亭便让管家把白天云送了回去。 刚刚开了房门,米佳妮火热的娇躯就扑进了白天云的怀里。昨夜激情之后,今天米佳妮不顾表哥庄致远的取笑,取出自己的生活用品,搬过来与白天云正式同居。 白天云去参加华金亭的中秋赏月,她就独自呆在家中,象新婚妻子般地盼待着他早日回来。如果昨晚没与白天云情欲交融,她的整个心神都系在了白天云身上,今晚她一定会与报馆的几个年轻同事一起去喝酒赏月。她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 等待通常最容易让人心烦,但今晚的等待,米佳妮心中却春意盎然,回味着昨夜的激情和缠绵,想到他回来后的情欲交融,热潮一浪一浪冲撞着她心扉,早就令她遍体发软。所以一听到开门声,她就扑进他怀,迫不急待想与他融为一体。 白天云正是精血旺盛年纪,又在华金亭的赏月会上受到了松下代子的刺激,身体里的情欲之火早就悄悄在燃烧。俩人疯狂地亲吻着,迷乱地脱去对方衣服,正在激情燃烧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了。 “是我,庄致远。” 庄致远内心的强大,远非朱宝堂所能想象;庄致远的奸诈或者说谋略,也非朱宝堂的所能看透。庄致远真正想激怒的人是华金亭,胡九龙只是个引子,胡九龙这种血腥杀手似的草包,根本没放在他的眼里。胡九龙不过是华金亭的一条狗,没有主人发话,这条狗还不敢胡乱咬人。所以,他还得继续贯彻他激怒华金亭的策略,让华金亭失去方寸而作着错误决策。 在朱宝堂安排的饭店雅间,几杯酒下肚,庄致远变得兴奋轻浮起来,把艳女阿花抱坐在腿上,当着朱宝堂的面,毫无顾忌在她身上乱摸。朱宝堂心想,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在女人面前的抵抗力太差了。 又喝了几杯酒后,庄致远已经显得不胜酒力,舌头变大,口齿不清。“朱老板,这酒喝得真尽兴。真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我和庄老弟一见如故,再也不要称什么老板老板的,太生疏了,从今天起,你就叫我一声朱兄,我叫你老弟如何?” “好,好,我叫你朱兄。朱兄,你这么看得起小弟,小弟也不向你隐瞒了。据我兄弟白天云讲,警察马上就要查封鸦片馆,朱兄在这方面有投资,最好早作准备,免得受大损失。” 第47章 庄致远搂着阿花醉眼朦朦地说,然后在阿花脸上亲了一下。 “鸦片是政府明令禁止的,我从来不沾。”朱宝堂说,他和刘文昌,确实都没有鸦片馆,只在华金亭控制的鸦片生意里有股份,分一份红利。华金亭让他们入股,其目的这是要把他们这俩个商业巨头捆绑在一起。“庄老弟,你对老哥推心置腹,老哥再敬你一杯。” “没有我就放心了。”庄致远与朱宝堂碰杯后,一饮而尽,接着又说:“何三虽然死了,但姜局长已经掌握了胡九龙走私鸦片的情报,我看他胡九龙很快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今天还给我那么凶,本来看在都是商会会员份上想提醒他一下,我也懒得说了。” 朱宝堂见状,暗示阿花和阿娟向庄致远敬酒,很快就把他灌得烂醉如泥。 第二十二章焚琴煮鹤(1) 庄致远是被元大畏来抱上轿车的,艳女阿花也跟着上了车。 庄致远头枕在阿花的怀,横躺在轿车后座,上车时他嘴里还嘟囔“我没醉,还喝”,但车开动不久,就鼾声大起了。 庄致远倒底醉没醉,元大畏最清楚。除了庄致远自己想醉,这个世界能灌醉他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他装醉,一是要乘醉告诉朱宝堂那几句话,二是要乘机摆脱朱宝堂塞给他的艳女阿花。与阿花一夜风流,发泄发泄情欲,他并没什么顾虑或负担,但一想起阿花这类富人们的玩物不知在多少有钱人身下展转承欢,他就感到某种恶心。 自从与白天云为从男孩成长为男人,一起去青楼嫖了一次妓之后,他就对这类女人产生不了丝毫情欲。阿花表面上是艺人,实际上是高级的妓。且不要说阿花这样的女人,就连他专用的情人孙怡香,他的情欲也逐渐消淡,已快半年没碰过她了,也就是说,半年来,他没碰过女人,身体却并没产生过什么特别需要的念头。 惟有一次,就是参加姜青松家宴,见到叶雪冰之后,他的心神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冲撞,升起了发泄欲望,但迈进了随时准备对他以身相许的梅筱红家门时,也很快就消除了。 明白庄致远的意思,元大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阿花小姐,你家住哪里,我先把你送回家吧?”轿车开离饭店后,元大畏车对阿花说。 “我——他——”阿花为难道,让她陪庄致远上床风流,朱宝堂已经付了她一笔钱。 “我们老板已经醉了,今晚肯定不行。如果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你还睡在身边,同一个美女睡了一夜,又什么也没干,他会恼怒郁闷,甚至会感到丢脸。这点阿小姐应该知道,男人最怕被女人认为不行。我老板我清楚,他醉酒后,第二天醒来,什么都会忘记,没见到你睡在身边,他的男人自尊就不会受到伤害。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跟了庄致远三年多了,元大畏在他身上已学了很多。 “可是——”阿花仍然犹豫不决。即使朱宝堂没给她钱,她也愿意陪庄致远,玩弄过她的男人,至少年纪都在四十以上,象庄致远这样年轻又有资格出席华金亭中秋赏月的男人,她还没遇到过,不想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当朱宝堂把她推给庄致远时,她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施展浑身解数牢牢把这个男人抓住。 突然,庄致远哇地一声,一口秽物喷在了阿花身上。元大畏急忙打开车门让阿花下车清理,然后招了辆黄包车,把她半扶半推送上车,拿出张钞票塞给车夫。“把这位小姐送回去。” 看着黄包车走远,庄致远立即清醒如常,但因用手指挖喉造成呕吐,胃还有些不舒服。 “这种女人,其实也很可怜。”庄致远叹道。“送我去我白兄弟处,想来他也该回来了。” 看见开门的白天云衣冠不振的样子,庄致元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白天云和米佳妮正可谓是干柴烈火,自然情不自禁。昨晚米佳妮在白天云这里过夜,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是不言而喻的,也是他为兄弟白天云高兴的。今天米佳妮告诉他,要搬去与白天云住在一起,他仅开玩取笑了她几句。 “你也真是,明知道我怎么也得来与你碰一下头,也不克制克制等我们碰过头后再干。”庄致远略有些嗔怪道。“这不,让我浇了盆冷水。” 白天云嘿嘿一笑。“人一冲动起来,哪里想得了这么多?” 庄致远冲着关着门的卧室大声说:“佳妮,不方便出来就不用出来啦,我和天云说几句话就走。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然后对白天云说:“这点我要提醒你,人一旦受本能控制,就会失去警觉性,我们已经成功迈出了第一步,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我们的对手,没有一个不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我们在算计他们,他们也在算计我们。” “我知道了。”白天云点头道。“我相信我还是能把持得住的。” “还有那个日本女人松下代子,你尤其要担心她,这女人不简单。”庄致远看见了松下代子从曲桥走过白天云面前的经过,提醒道。 “陈白轩已经提醒过我了。”白天云说。“华金亭确是头老狐狸,我感到他并没受我们打草惊蛇的多大影响。”接着把他同华金亭谈话的内容告诉了庄致远。 “我又给他加了点份量,如果他还能沉住气,就得再想其它办法。”庄致远似乎已经意识到华金亭采取的是什么对策,如果华金亭真能做到以不变应万变,令他激动兴奋的整个设计的一连串后续手段就无法展开,可说他输了一大招。 “随着查封鸦片馆的行动展开,让媒体大造声势。” “这是一定要的。他不动,我们就一招接一招逼他动,直到他动为止” 卧室门开,米佳妮走了出来。庄致远敲门时,她已经一丝不挂,情炽似火,白天云匆忙抓起衣服去开门时,她还四肢发软,躺在床不想动。直到庄致远冲着卧室的那几句话之后,她才愤愤不乐地慢慢穿衣,然后又静坐了会儿,让脸上的潮红消退,这才开门出来。 “表哥也真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么急,非要深更半夜找来,等到明天,也不过才十来个小时。”米佳妮不满地埋怨道,又小声嘟囔。“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事都干得出来。” 庄致远听后,哈哈大笑。“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过,你们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再不知趣,表妹恐怕要打我耳光了。天云,接下来该你表演了,我走了。” 米佳妮被他说得满脸涨红,扬手欲打,庄致远已经闪身出门并随手关上了门。白天云抓住她手,把她拉进了怀。 被庄致远打断正在进行的好事,白天云不但没有丝毫怨言和不满,心里反而升起温暖的感觉,他的心与大哥庄致远是永远都连在一起的。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旁人是无法体会,包括米佳妮也无法体会。 庄致远在自己面前当场烂醉如泥,又酒后吐了真言,朱宝堂的心反而轻松了许多。庄致远在胡九龙拳头下的表现,即使不是他自己解释吓得快尿裤,也绝不会是自己所想的镇定如山,显然,自己产生了错觉,高估了他。 一个第一次在一起喝酒就烂醉如泥的人,怎么可能有强大的内在力量?怎么可能有诡诈的机变?何况,庄致远才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人,这点年纪的人,如果真那么可怕,绝对是个不世出的奇人。他这生中所见过的最强大最诡谲也最让他服气的人是华金亭,而那时的华金亭也已经四十,按照孔夫子所说,四十才不惑嘛。 庄致远走后,该他好好享受阿娟小姐青春的肉体了,但当轿车驶到他专门置购用来偷情玩女人的密点时,他突然觉得还是应该立即把庄致远酒后泄露的情报告诉华金亭。于是让阿娟先进房去等,他掉转车头去了华府。 在华金亭的客厅,朱宝堂见到了九龙帮师爷麻廷贵离去。 麻廷贵也是赶来向华金亭报告情况的。 戏弄庄致远,反而被庄致远的镇定大度而戏弄,让胡九龙丢了个脸,又因华金亭的威压,一肚子的气发泄不出来,郁闷之极的胡九龙一气之下拂袖而去,负有华金亭监控胡九龙密令的麻廷贵自然要跟着。 他跟着胡九龙刚出华府,松下代子就追了出来,盛情邀请胡九龙去她的茶道艺伎宵夜。早就对松下代子想入非非的胡九龙正中下怀,已对松下代子的背景略有知道的麻廷贵不能当着松下代子面劝阻,只好跟着一起去了。 到茶道艺妓馆后,松下代子没让麻廷贵继续跟着,替他安排了一个日本艺伎,便于工作把胡九龙带进了密室。明知道松下代子不怀好意,麻廷贵又无法出面阻止,知道在这种时候,正在火头上的胡九龙,只要自己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他的爆发。 杀人无数早在胡九龙性格深处潜伏着一种天王老子都不怕的疯狂,一旦诱发出来,除非华金亭在场,没有人能制止。麻廷贵甚至怀疑,胡九龙不顾一切的疯狂真爆发出来,华金亭能不能制止住他,也很难说得清楚。为胡九龙当了这么多年师爷,他对胡九龙的了解,恐怕已超过了华金亭。 如坐针毯的麻廷贵,左等右等,迟迟不见胡九龙从密室出来,估计胡九龙上了松下代子的床。一直跟在胡九龙身边冷眼旁观的他,早就看出松下代子对胡九龙的不屑一顾,这些年来,胡九龙向松下代子献过不少殷勤,松下代子连好眼色都没给过。胡九龙曾对他说过:“如果不是看在华老份上,老子早把她强奸了。” 从胡九龙的长相,一般也不会有女人会看上他。 第48章 胡九龙满脸横肉,鼻梁曾被刀砍,有道明显的疤痕,左耳垂又被砍掉了一块,再加上眼中的凶光,女人不要说喜欢,胆小点的见到都会吓得逃。有不少女人,只要被他抓住,顿时就吓瘫软,任他摆布,曾有个被他强暴的女人,被他压在身下,看见他的样子,吓得肝胆俱裂当场死去。 麻廷贵曾揣测过华金亭让胡九龙组建九龙帮的心理,认为胡九龙长像太凶,不适宜跟在身份越来越显赫的他身边,也一定是个原因。一个出入上流社会的绅士,一个大善人身边总跟着胡九龙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人,一定大煞风景。 松下代子不仅是瞧不起,而且是从本能上厌恶胡九龙,即使华金亭不提醒,麻廷贵也清楚松下代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麻廷贵没有继承等下去,决定立即向华金亭报告。 “老九开始不安份了。”华金亭听后,听不出感情色彩地说了句,然后就悠然吸着水烟。 这个烟具,是他麻廷贵在华金亭六十大寿时送得贺礼。华金亭原来的烟具,是个青铜质地的,麻廷贵送的,是由纯金铸就,弯曲的管嘴,盘着一条腾龙;装过滤水的盒面,一面雕着一头猛虎。华金亭收授后,爱不释手,立即换下了用了二十多年的铜质烟具。 这是麻廷贵的聪明之处,所有贺礼中,只有他的贺礼华金亭天天会捧在手上。 华金亭这句不带感情色彩的话,麻廷贵已听出了杀机,心里一紧,不敢再吭声。不过,他也清楚,有杀机并不是说已经下了杀心,只要胡九龙不再出格,也许还能继续活下去。 第二十二章焚琴煮鹤(2) 麻廷贵并没有取而代之的意图,他十分满意自己现在这种不是帮主胜似帮主的状态,帮里的大事小事特别是重大决策,实际上都是他说了算,胡九龙只能算个名誉帮主。而且他也非常清楚,手无束鸡之力的他,也没有当帮主的资格,他没能力带领帮众们打打杀杀。现在当师爷,帮徒服他,但如果让他当帮主,不服者必定不少。如果华金亭真把胡九龙除了,再来个有主见有头脑的帮主,他的日子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好过了。 “你回去替我掌握好九龙帮,绝不能随着他性子,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动不如一静,这个道理你应该懂,我就不多说了。”吸了几口烟后,华金亭说。“九龙帮本就在风尖浪口,出不得半点差错。小不忍则乱大谋,千万不能给人授之以柄。” “我会好好劝胡帮主的。”麻廷贵小心的试探性地说。 华金亭盯着麻廷贵看了良久,意味深长道:“你的心思我知道。老九我会再看他一段时间。时代在变,我们的生存方式也要变。回去吧。” 麻廷贵听后,松了口气,刚起身离座,朱宝堂就进来了。他恭敬向朱宝堂打了个招呼,便退出了客厅。 中秋赏月比预期效果好,华金亭今晚是比较愉悦的,胡九龙与庄致远发生冲突虽使他不快,但并没影响他愉悦的心情,毕竟只是个小插曲,没引起大波浪,说不定还会成为这次中秋赏月的一个有趣的花边新闻。 与白天云的面谈,也使他感觉良好。以他三十多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虽还没对白天云更深了解,但初步可断定,白天云与姜青松是完全不同的俩种人,白天云还有着很大的可塑性。姜青松排开他是叶宗元女婿这一点,他出任局长之前,已经是手握重兵的师长,在枪林弹雨中铸就了宁折不弯性格,而白天云出身草根,已明显表露出对上流社会生活的羡慕和追求。只要白天云有这种欲望,他就有把他争取过来的可能。当然,他不能操之过急。在姜青松的安排引见下,叶宗元破格把他提为局长助理,他正对他们怀着感激,自己操之过急了,就可能适得其反,他有时间慢慢来。 他认为在姜青松逼人的攻势前,以不变应万变的对策绝对是惟一正确的对策,所以听到胡九龙被松下代子诱去,心里确实升起了杀机。松下代子诱胡九龙是什么目的,他太清楚了,他绝对不能让胡九龙的愚昧把他也一起拖下万丈深渊。当时他心底已涌出念头,待麻廷贵走后,到后花园胡九龙生肖石前烧柱香。但看着麻廷贵担心的样子,他的杀机才消去。现在除掉胡九龙,还真为九龙帮找不到帮主。 松下代子这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得想法让庄致远这头小老虎去对付。白天云他还不敢介绍给她,怕他受不了她姿色的诱惑。但庄致远,听了他在胡九龙挑衅面前的表现后,他认为绝对是个不能小视的人物。 “宝堂,你给我带来的是什么消息?”丫环给朱宝堂上茶后,华金亭问。 “庄致远酒醉告诉我,姜青松确实掌握了胡九龙走私鸦片的情报。”朱宝堂表功道,“我觉得不管多晚,都应该马上告诉你。” 华金亭对他这种态度表示满意地点点头。“我看他绝不象个会醉酒的人,你恐怕也灌不醉他。胡九龙的拳头打向他太阳穴,他竟连眼都没眨一下。” “我当然不行,加上阿娟和阿花,他不醉都不行。”朱宝堂得意道。“阿花已经跟着他去了,现在俩人说不定正在床上折腾。” 华金亭淡然笑笑,端起了茶杯,朱宝堂见状,只好立即告辞,他已经感到,华金亭对他的消息并不感兴趣,显然,华金亭另有消息来源,早已清楚。 华金亭尽管根本不相信庄致远会喝醉,也不相信庄致远会好色,但朱宝堂的消息仍然给他提供了对判断庄致远极其有价值的信息。 他对庄致远作出这俩个判断,并非毫无道理,他派人对庄致远的核查结果中,居然没发现庄致远生活中有女人,二十六岁,也算是成功商人的人,生活中居然没有女人,本身就是个不可思意的事,而且庄致远身边不但没有女人,还从不进青楼妓院,与他有过生意往来的人都十分肯定地说,他是个不好色不好赌不贪杯的好男人。 开始华金亭并不相信,密令具有识人之明和善于观察的麻廷贵待庄致远和白天云进花园后,在暗中注意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特别是他们在不经意中的流露。 为了让宾客们尽兴,后花园云集了目前上海滩各色美女,活跃在上流社会的各种有点身份的交际花、歌女舞女、各种女艺人、他旗下医院有点姿色的护士,差不多近百名,可说是百花齐放,没有不吸引男人眼光的。但据麻廷贵观察,庄致远进园后,对这些女人仿佛根本没感觉,从没正眼看过,而且显然不是刻意装出的。相反,白天云的眼光则经常落在这些女人身上,即使他在同陈白轩说话,他眼睛也没闲过。特别是松下代子从他面前经过,他的眼目一直跟在她的身上。 所以华金亭判断,庄致远不好色,也不会被女人灌醉。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庄致远在朱宝堂面前装醉,装出好色。为了不伤朱宝堂自尊,也不想让朱宝堂知道更多,他没当着他面指出来,让他自己去揣测。 上位者的莫测高深,就是下位者的恐惧之源。 庄致远为什么要这样呢?这就是华金亭认为有价值的信息。 庄致远是在示好,还是在示弱?只要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弄清楚。 通过与白天云的交谈,再综合从其它渠道掌握的情况,以及今晚庄致远和白天云的表现来分析,他感到白天云并不可怕,而庄致远则有可能是头真正的隐在草丛中的老虎。 他打得如意算盘是,哪怕是花血本,也要把白天云和庄致远这俩兄弟争取过来。让白天云去制约姜青松,让庄致远去与松下代子这头母老虎明争暗斗。他只要严格控制住胡九龙不让他节外生枝,或者让胡九龙回古镇去办点事,暂时回避一段时间,他就处在了超然地位,他的地位和权威,就更加牢不可破。 这就是他中秋赏月的最大收获。 叶雪冰独自站在小花园中,默然地望着天庭的明月,宛若欲乘风归去的仙子。 按照姜青松的想法,如果白天云和庄致远没接到华金亭的邀请,就把他们连同米佳妮请来一同过中秋,他已把他们引为战友。叶宗元称庄致远为智者,叶雪冰说庄致远有善心,白天云说打草惊蛇是庄致远的深思熟虑,他很想借机同庄致远敞开心扉推心置腹好好聊一次。 看了米佳妮写的纪实报道后,又得知白天云和庄致远去参加华金亭的中秋赏月不能带米佳妮去,叶雪冰怕她孤单,便给米佳妮打电话,约她来她家。但此刻的米佳妮,正处于热恋中,又刚刚突破禁忌与白天云情欲相融,却宁愿独自在家,独自享受那种盼待的孤独,因此娓婉谢绝了。虽然是在电话里,叶雪冰也能感受到她那种盼待恋人的情绪,就象自己新婚之后的那几天,除了与姜青松在一起,哪里也不想去。 当月在天庭升起,女佣在花园摆好桌椅,放上月饼水果和桂花酒,她就陪着父亲和丈夫品酒赏月。父亲和丈夫都显得气定神闲,但她知道,他们的内心里不可能平静,他们在期待一场急风暴雨的降临。 叶宗元以身体不好,受不得风寒不参加华金亭的中秋赏月,并非完全是借口。他的身体不好,是个人兼知道的事实,特别是当上市长后,更是每况日下,近一年来,市府的主要担子,基本都压在汪少甫肩上。姜青松和叶雪冰多次劝他早日出国去治病,他说,没解决上海的隐患,没把华金亭这个毒瘤铲除,他放不下心。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令姜青松心急如焚,更何况他自己的暗病,也需要早日清除,否则他在叶雪冰面前,永远都有种深深的愧疚。 第49章 叶宗元与姜青松和叶雪冰一起喝了杯桂花酒,吃了小块月饼后,就回了书房。 “爸选好了接班人,我也有了接任者,只要能打一个漂亮的歼灭战,我们就一起陪爸出国去治病。”姜青松轻拥着叶雪冰的肩说。“我枪伤留下的隐患是可以治好的。我知道,你和爸都盼望有个小生命陪伴在身边。” 叶雪冰把头依靠在他的肩头,什么也没说,每当姜青松提到这个问题,她心里就有种凄凉的酸楚,但她从没表露出来过,她不想增加丈夫的心理负担。 “人的心态很怪,白天云和庄致远出现后,我突然产生了从未有过的信心,好象他们才真正是华金亭之流的克星。他们身上都具备了我所没有的机变。我有种预感,最多半年甚至更短,一定会发生令整个上海都震惊的变故。”姜青松望着天上明月说。 叶雪冰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日在慈善会楼前,已坐上的庄致远跳下车对她说:“等我有了实力,一定替你建座孤儿院”说完就跳上车的情况,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双手环抱住了姜青松的腰。 “不知道他们去参加华金亭的中秋赏月后,会不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数。”姜青松流露了些许的忧虑。“华金亭这头老狐狸,好象也嗅到了什么,立即就对他们发出了邀请。” “爸对他们有个评价,爸说他们绝不会与华金亭妥协。”叶雪冰充满信心地说。 姜青松点了点头,他相信叶宗元的判断和叶雪冰的直觉。 他们依偎着静静坐在花园,直到汪少甫到来,姜青松陪他进书房去见叶宗元,叶雪冰才独自伫立花园,凝望圆圆的月亮。 月上为什么会有斑影? 是吴刚在砍桂树,还是寂寞嫦娥的广寒宫? 第二十三章怒火欲火(1) “叶市长,青松,你们得向白天云打打预防针。”汪少甫在书房坐下后,没有半句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 “他怎么啦?”叶宗元能沉住气,没多大反应,但姜青松却急了,迫不急待问。 “到还没发生什么,我看华金亭和松下代子对他都特别注意。”汪少甫忧虑道。“他又太年轻,血气方刚,万一经不起诱惑,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华金亭不重视他,就不会向他发出邀请。”姜青松放下心来。“他早有思想准备,他去之前还对我说,今晚华金亭一定会单独约他谈。华金亭要摸他的底。他虽然年轻,才二十六岁,但他的心机之成熟,远超过了他的年龄。华金亭诱惑不了他。” “华金亭的荣华富贵也许不行,但松下代子的美色,就很难说了。”汪少甫摇着头说。 “松下代子我见过,确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但汪市长可能还没见过白天云正在热恋中的女友米佳妮,就是写那篇引起轰动纪实报道的记者,又是在美国长大,与白天云一道回到上海。依我看,米佳妮的姿态色并不比松下代子逊色。白天云对松下代子的美色应该有抵抗力。何况,我相信他对凡是华金亭身边的人,都有高度警惕性。”姜青松信心十足地说。 “青松,那是不同的,松下代子诱惑男人的,不仅是她天生的美色,而是他能准确掌握男人心理,而投其所好施展出来的魅力。我觉得恐怕没有男人会抗拒得了。”汪少甫想起自己包括前任市长被诱惑的经过,就心有余悸。前任市长是他最敬佩的长者,也倒在了松下代子的石榴裙下。就他的体会和感受,除非有更强大的内在力量,男人最难过的是美人关,所以才有千百年流下的感慨:英雄难过美人关。 “我们不也都没被她诱惑吗?”姜青松说,松下代子诱惑过叶宗元,也诱惑过他,他认为也肯定诱惑过汪少甫,但他并不知道汪少甫差点失足的事。这件事,关系着汪少甫的声誉,叶宗元严格保了密。 见姜青松这无心的话让汪少甫难堪,叶宗元说了话:“少甫的忧虑是有道理的,应该给白天云敲一敲警钟,只有强化了身体的免疫力,才能有效抵御疾病。” 汪少甫感激看了叶宗元一眼,从姜青松的话中,他明白了一件事,尽管姜青松是叶宗元的女婿,又是叶宗元最倚靠的力量,叶宗元仍没把他的丑事向姜青松透露。 “少甫,今晚参加的有些什么人?”叶宗元问,转开了话题。 “据说每年都只有三十多个,今年居然一下子邀请了一百多个。”汪少甫忧虑地说。一一列出了绝大多数参加者的姓名。“几乎包括了目前上海各方面的实力人物。” “他在向我们示威。”姜青松愤愤地说。 “不,他是心虚了。”叶宗元得出了与庄致元和陈白轩基本相同的看法。“从何三被擒,到你放出即将查封鸦片馆的风,他的心已经虚了。” “我向他通报警局即将在中秋后查封鸦片馆时,他好象无动于衷。”汪少甫说。“还向我表示,他一如既往支持政府禁烟决定。” “他早就知道了。”姜青松说。 “但我觉得他的无动于衷不仅是因为已经知道,还显得胸有成竹。”汪少甫又说。“好象根本没把这当着一回事。” “青松,这说明他已经想好了对策,明天你要好好同天云合计一下,他到底将采取什么对策。特别要防止他狗急跳墙。”叶宗元提醒道。“你走得这步棋,是步险棋,你必须得格外小心谨慎。” “就怕他不出招。只要他出招,就有可能会漏出破绽。”姜青松坚定地说。“这种僵持局面必须打破,否则,还会继续僵持下去。” 叶宗元想了想说:“不知为什么,我好象有种预感,华金亭这头老狐狸似乎看透了我们打草惊蛇的意图,最大可能采取以不变应万变的对策,以静制动。” “真他妈是头老狐狸!”汪少甫骂道。 “所以我们必须狠狠打,打痛他,打得出他出血,即使他沉得住气,但我们相信,他手下的人,并不能都沉得住气。”姜青松说。“按照庄致远用他生意人眼光来分析,何三带回样品的那单鸦片生意,很可能批量极大,不大就不会专程去日本验货,因此他们不可能不做。三天五天,他们能等,十天半月,也许也能熬,但更长时间呢?供货方把货压在手中,就等于把资金压住,华金亭不急,供货方则不可能不急。” 确实,松下代子早就急了,急得心如火烧。 她急,不仅是货出不了手,天文数字般的资金积压;也不仅是一旦鸦片馆被查封,将造成市场的萎缩;她急得是让中国人沉溺鸦片的战略意图有可能因此断送。 她已经敏锐察觉到,在姜青松的高压下,在社会禁绝鸦片的呼声中,她的长期合作伙伴华金亭选择了消极退让,实际上暴露出的是华金亭想保住现状,以便安度晚年的心态。因此华金亭宁愿舍弃鸦片走私的暴利,也不轻易直接与政府对抗。 必须毫不手软除掉姜青松以增强华金亭信心。在目前的上海滩,还找不到另一个可以代替华金亭的合作伙伴。朱宝堂不行,刘文昌不行,胡九龙更不行。朱宝堂和刘文昌有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但控制不了黑社会,掌握不了鸦片的销售渠道;胡九龙是黑社会,有销售渠道,但却没有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也就是说,没有保护伞。而这俩方面,华金亭都俱全。在上海滩这个各种势力交织的冒险家乐园,要达到华金亭这样的权势,没有几十年的努力和极大智慧极狠心性,基本是难以想象的。 而且,从这几年输送给华金亭的鸦片数量看,上海最多能消化三分之一,另三分之二,华金亭必定销往了江浙皖三省。 意识到华金亭的退意,松下代子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错误,没即早在销售渠道上下功夫。尽管华金亭在这方面一直讳莫如深,但只要自己努力,总有找到途经。她一直有种侥幸心理,认识只要有了华金亭接货,在暴利诱惑之下,鸦片就能源源不断输入,只要中国人吸食鸦片者与日俱增,她就为大各民族的最终战略目标作出了巨大贡献。 她这些年精心培植起来的力量,足以轻易除去姜青松。但完全是自己派人杀姜青松,不过是下乘之法,只有让华金亭的人出手,把华金亭牢牢绑在一起,才是上乘高招。只要华金亭派人杀了市长叶宗元的女婿警察局长姜青松,他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永远与她松下代子合作下去。这样,争取了让她扶持培养新合作者的时间。 华金亭对她的提议一口否决,一点回转余地也没给她留,她就把心思动在了胡九龙的身上。谁都知道胡九龙实际上是华金亭的一把刀,华金亭要杀人,通常由胡九龙出手,那么,只要是胡九龙出手杀了姜青松,华金亭就脱不了干系,自然也就捆在了一起。 姿色和肉体,毫无疑问是她对付男人的最犀利的武器,但她毕竟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眼界极高的女人,不是令她愉心悦目的男人,除非再无它法,她不轻易动用这招。每次同她极不喜欢的男人上床之后,她的心情都会极坏,次数多了,便产生了变异,所以助手大岛丸就成了她发泄憎恨男人的对象。 对胡九龙,正如麻廷贵分析判断,她不仅仅是没有好感,简直就是厌恶反感,连话也不想多同他说一句,她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有同他上床还得曲意承欢的一天。不过,她又是个为了目的富有牺牲精神的女人,即使是遍体生疮的乞丐,只要能实现目的,她也有勇气奉献她的身体,而且会毫不犹豫主动脱去自己的衣服。 第50章 在华府,她已经给了胡九龙极明显的暗示,自己也作好了一切准备,没想到好色如命,早就对她垂涎欲滴,每次看她的眼光都似乎要把她衣服脱去的胡九龙,居然没来,令她大感意外,同时也意识到,华金亭这头老奸巨滑的老狐狸已看透了她的心思。 不过,尽管有华金亭的阻止,她仍不相信胡九龙抗拒得了她的诱惑。 看见胡九龙戏弄庄致远反而偷鸡不成,她既惊讶庄致远这个普通商人的镇定功夫,也意识到胡九龙被憋在心底的一点即燃的怒火,她知道此时华金亭的目标是白天云,已无暇它顾,乘机向胡九龙发出了邀请,把胡九龙带进了茶道艺妓馆专门设置的诱惑男人的密室。 密室里飘浮着一种特制的异香,初闻令人神清气爽,实际上有着诱发男人情欲的作用,加上松下代子本身的诱惑,几乎没有男人不成为她的俘虏。前任市长就在这个密室,在异香刺激下,没能把握住而遗恨千古。 “胡帮主何别给他一个小人物斗气,让代子陪你喝酒消消气。”松下代子跪在榻榻米,眼光迷离地双手棒起酒杯递到胡九龙的面前。 她身穿的古代仕女装本就薄如蝉羽,白晰的肌肤如隐若现,进密室时,又把盘在头顶的秀发解开,披散在后,因弯腰,俩缕秀发落到了胸前,她挪出一只棒酒杯的手,在胸前欲捋开垂在胸乳上的秀发,指尖却在白得耀眼乳房上划动。 因心中的怒火本就包含了对华金亭的不满,在异香刺激下,胡九龙的情欲早已炽热如火,华金亭的警示完全忘之脑,他没接酒杯,却抓住了松下代子的手,松下代子娇嗔一声,顺势倒进了他的怀,并双手环搂住了他的脖子。 胡九龙立即象头饥渴的疯子,立即撕扯去她身上衣服,把她压在了身下。 第二十三章怒火欲火(2) 对自己不喜欢甚至恶心反感的男人,如果衣服一脱,眼睛一闭,让对方发泄,无非几分或十来分钟,一切都全结束,在她心里留下的痕迹或伤害,她也许容易承受,但这样根本得不到目的,因此她还必须发出陶醉享受的呻吟,装出无比的渴望主动配合,让对方在欲仙欲死中得到真正的满足。这才在她的心性中留下了永远无法弥合的伤害。 所以,每次男人满足离去之后,她都要把自己浸泡在水里好长时间,然后把英俊的大岛丸叫来放肆虐待一番,心境才会舒缓平静。 当满身大汗的胡九龙狂吼一声,终于精疲力竭喘着粗气倒下后,她大声尖叫一声,装出快感到了极点,也摊开四肢一动不动。 良久,松下代子幽幽地叹了口气。 “后悔啦?”胡九龙有些得意,又有些不满地问。 “华老老了。”松下代子叹道。 “什么意思?”胡九龙警觉道,说他是草包,并不是说他毫无头脑,而说在这群狐狸级别的人群中,他的智商相形见绌,如果他真连一点头脑也没有,在这个凶险的江湖,他的尸骨早就寒了。华金亭也不会这么看重他。 “连一个女人都满足不了,远不如帮主你这么强壮,我好久没这么爽过了。”松下代子陶醉地坐起,点燃一只香烟递到胡九龙嘴上,又赤身裸体跪在榻榻米上,温柔地为胡九龙揩擦身上的汗迹,柔软的手掌在他长满毛的胸上抚摸。 对自己的性能力,胡九龙信心十足,他知道自己肯定比华金亭强,但他不敢说,也从没女人这样对比过。一般华金亭玩过的女人,他要再去玩,是犯戒的事。从追随华金亭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小心不越这条红线。现在从松下代子嘴中说出来,他男人的虚荣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个翻身,搂着松下代子光洁如玉的身体,又把她压在身下。 不过,这次松下代子没让他如愿,蛇一样便从他身下滑了出来。“你该走了。你的师爷麻廷贵还等在外面。” “对我厌啦?”胡九龙阴着脸问。 “我是怕华老知道了,你日子不好过。”松下代子温柔体贴地说。 “干都干了,干一次是干,干十次也是干,大不了我——”胡九龙嘎然住嘴,没敢继续说下去,他也不知道大不了他会做什么。 “帮主,我们的鸦片生意还做吗?”松下代子依进他怀问。 “当然要做。为什么不做?”胡九龙抓住她丰挺的乳房。“华老也没说不做,只是认为时机不对,要等风头过了再说。” “不知帮主想过没有?姜青松一旦把鸦片馆全部查封了,皮之不存,毛之焉附?即使货进来了,又怎么销售出去?”松下代子诱导道,*被胡九龙大手抓得生痛,但她竭力忍着,还得装出享受的笑脸,心里却把胡九龙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那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类似的话,胡九龙也向华金亭说过,华金亭却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再好的生意,再多的钱财,得要有命去享受。当人家把枪举起了,只有蠢猪才往枪口下站。”但在华金亭面前他敢怒不敢言。 听见松下代子的话,胡九龙心底的怒火欲火又升腾而起,他没有回话,粗暴翻身骑在了松下代子身上。此刻仿佛只有不停在松下代子身上发泄蹂躏,他的恨意才能消失。 正当他欲挥戈挺进,松下代子的话却使他怒火更甚,欲火顿消。 “想不通华老英明一世,为何现在竟束手任人斩割?”松下代子双手伸着胡九龙欲扑下的身子,盯着胡九龙的眼说。“其实也很简单,姜青松是一面旗帜,是叶宗元惟一倚靠的臂膀,只要解决了姜青松,我相信就一了百了。旗帜一倒,警局便群龙无首,上海滩又将是我们的天下。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华老为什么就想不明白这个最简单的道理?华老难道真要坐以待毙?” 胡九龙粗重叹息一声,开从松下代子身上下来,坐在榻榻米点燃了香烟。 松下代子抱贴在胡九龙宽厚壮实的后背上,丰挺的双乳在他背轻轻揉动,环在他胸前的双手捋着他浓密的胸毛,嘴靠在他耳边继续说:“华老比你我都看得透澈,姜青松查鸦片是醉翁之意,真正目的是通过打你九龙帮而打他。莫非他玩一招丢卒保车?牺牲九龙帮而与叶宗元姜青松寻求某种妥协,以求保住自己?胡帮主是华老最贴心的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华老,你说华老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松下代子虽看不到胡九龙的脸,但感到胡九龙身上肌肉紧绷了,知道自己的话在胡九龙心里产生了影响,接着又叹道:“也许华老真的老了。” 胡九龙心中一动,猛把抱贴在背的松下代子拉到胸前,盯着她的眼睛。 “帮主跟着华老一路腥风血雨走过来,一直为华老排忧解难,相信帮主会再替华老解除姜青松这个威胁的。”松下代子迎着他的眼光。“代子心目中的男人,是顶天立地的真豪杰。男人真正令女人心仪倾倒的,不是一张英俊的小白脸,而是敢作敢为天不怕地不怕的真英雄。这样的男人,才让代子有依靠感。” 说着松下代子的手已握住了胡九龙的命根子,并低下头,把嘴含了过去。 胡九龙没想到松下代子会这么主动,心里大是得意。在他的观念里,松下代子这种绝代风华的女人,是他这类粗人只能仰视,想一亲芳泽,除非他动用武力强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而今夜,他不但多年宿愿得偿,松下代子还如此曲意迎合,他不禁有了种松下代子嘴中的真豪杰真英雄的感觉。 这时密室门外响起大岛丸的声音:“胡帮主,麻师爷让我告诉你,他先走了。” 飘然陶醉胡九龙仿佛突然从梦幻的天庭掉了下来,落在了冷冰冰的地上,立即清醒了过来,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华金亭的忌讳了,心顿时冷了半截。 对麻廷贵,一来华金亭派麻廷贵给他当师爷时就给他说在了明处,麻廷贵精明多智,要他多倚靠;二来他也懒得操心具体帮务,有麻廷贵代劳,他可以尽情享受,何乐而不为之;三则是他深知自己在华金亭心中的份量,他帮主的地位,没有华金亭的授意,无人敢挑战,麻廷贵有自知知明,从不越矩,他完全可以放心。 这么多年来,麻廷贵跟在自己身边,他没点头,从来没擅自离去过。他知道麻廷贵这一走,必定是去向华金亭汇报。而松下代子曾经是华金亭的女人,华金亭又向他警示过,要他小心松下代子这个女人,同时也密咐过麻廷贵。华金亭一旦动了真怒,他可能会死得很难看。 一冷静下来,他情欲冲动时的无所顾忌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立即后怕起来。对松下代子的美色和曲意迎合,再也提不起丝毫兴趣,当即推开了她。 松下代子心里冷笑,她的目的已经得到。胡九龙并不是枭雄级别的人物,她早已看透,刚才那番话,如果对方是个有野心的枭雄,很容易生出取而代之的念头,但她知道,胡九龙不可能产生这种念头,即使产生了,也绝不是华金亭的对手。她只希冀在胡九龙心中种下一粒欲除姜青松的种子,或者说,她要强化胡九龙早就萌生的除去姜青松的欲念。她相信只要姜青松实施查封鸦片馆之后,损失惨重的胡九龙心中的杀机一旦失控,她就助胡九龙一臂之力,杀掉姜青松。这样,不管华金亭怎样处置胡九龙,他也被她牢牢绑在了战车上,再也无法采取现在这种求稳退守的策略。 所以,松下代子没挽留,亲自把胡九龙送出了门。 胡九龙的轿车刚一离去,满脸娇艳明媚的松下代子立即冷如冰霜,胃里翻腾着欲吐的恶心,急忙快步回到了密室,一脚踢开了密室内一道更隐秘的门,*大岛丸早已一丝不挂跪在哪里,看见她进来,脸上立即装出乞求的渴望。 第51章 接待胡九龙的密室,虽然充满着淫靡之气,但整个密间布置得清爽温暖,格调高雅;大岛丸裸跪的密室,同样燃着催情的异香,同样弥漫着淫靡,但这种淫靡却阴森恐怖,四周墙上,挂着皮鞭之类的虐待器具。 大岛丸在催情药刺激下,性根已经雄起,但恐怕却使他脸色苍白如纸,本身就透着一种令人惊悚又令人狂乱的诡异。 松下代子走进这间密室,狂躁颠怒已经一触即发,抓起墙上挂着的皮鞭,象个疯子般在抽打大岛丸,很快,隔音的密室里响起了男人似乎还带着快意的惨叫和女人尖厉的嘶叫。 胡九龙在柳七等几个保镖陪同下,坐着轿车往九龙帮堂口赶去。 如果以功夫论,柳七是九龙帮第一高手,但他并不是胡九龙从太湖水盗中带出来的嫡系,而是麻廷贵发现招聘回来的,所以平时一直跟在麻廷贵身边。麻廷贵把柳七留下,是因为对松下代子的不信任,怕发生什么意外。 麻廷贵的担心并非没道理,松下代子本能上反感胡九龙,确实想过用酷刑加利诱逼胡九龙就范,但怕弄巧成拙,就等于与华金亭和胡九龙翻了脸,即使她已经有了相当实力,但一旦华金亭和胡九龙展开报复,绝对是场疯狂的腥风血雨,她这点实力,远不足以公开抗衡。而且,没有了华金亭的合作,她在上海滩的立足都成了问题,更不用说向中国输送鸦片。更何况还有姜青松虎视眈眈。 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松下代子绝不干,所以只好忍住恶心反感付自己的肉体。 到了堂口门口,从门卫嘴中得知麻廷贵还没回来,知道他一定还在华金亭处,胡九龙连门也没进,立即赶到了华府。 从轿车下来,看见华府大门紧闭,柳七欲上前敲门,胡九龙立即制止住他。 胡九龙并不傻,知道自己虽是上海滩黑道第一大帮的帮主,但只要华金亭吭一声,说不定向他下手的,就是这些跟在自己身边的保镖打手。除了还只剩下的几个他在太湖为水盗时的兄弟,其他帮徒都会毫不犹豫执行华金亭的的命令,在他们心中,华金亭的权威才是至高无上的。这也是麻廷贵给他当师爷后产生的作用之一。 今晚在中秋赏月会上,自己挑衅庄致远,已让华金亭不满,华金亭看他的那一眼,令他现在想起,心里也发毛,此刻自己又上了松下代子的床,睡了华金亭睡过的女人,触了华金亭的禁忌,只有负荆请罪,也许能求得华金亭的宽恕。 所以,胡九龙没去敲门,直挺挺站在华府门前的石狮子旁边。 第二十四章将计就计(1) 夜已很深,华府前的繁华热闹早已过去,显然得寂静空荡。清冷的月光洒在门前那对雄壮的石狮上,也洒在胡九龙孤独的身上。为表诚意,胡九龙已让柳七等保镖退回到轿车上,如果让众保镖跟在身边,不但不象请罪,反而似乎是在威胁。 华府大门虽然紧闭,但门外发生的一切,负责安全保卫的护院早已发现。华金亭的这座豪宅,在上海滩首屈一指,其安全保卫之严密,也无人能比。 华金亭深知几十年来,凡是公开的仇敌,他都毫不手软斩草除根,但绝不可能真正彻底除根,极有人转入地下,随时企盼复仇;同时也必定有象他这样的潜隐对手,把他当着一块肥肉,盼待着一口把他吞掉,因此他对安全的要求极其严格,除了公开的打手九龙帮,在他的豪宅里,还养了一批装备精良武功高强的护院。这座豪宅建成刚搬进的头几年,确有几次刺客,都被打死或击退。近几年虽没发生过闯宅刺杀,但他豪宅的保安却比最初几年至少严密了一倍。因为他害怕的程度也比最初几年增加了十倍。 发现胡九龙孤独站在门外,护院头目大感意外,急忙出来寻问。 “胡帮主,都深夜了,还是先回去,明天再来,或者,我去替你通报一下?”护院头目说,胡九龙在中秋赏月会上挑衅庄致远引起了华金亭的不快,他早已得知,还以为胡九龙是因为这件事而有悔意。因此觉得胡九龙有点小题大做,大可不必。 “兄弟,请给胡某一个面子,不要告诉华爷我站在外面。”胡九龙抱拳道,并不解释。见护院头目不以为然样子,又加重语气。“谁要告诉华爷,我就同谁急!” 胡九龙身份特殊,护院头目不敢强行把他赶走,正感为难时,麻廷贵从宅里走了出。 麻廷贵刚从宅里走出时,就感觉到了胡九龙落在他身上的眼光中闪过一道杀气,心里立即一紧,意识到他和胡九龙已结下了心结,如果处理不好,留下了隐患,胡九龙很有可能在背后捅他一刀。不过,他相信自己有办法消除胡九龙心中的心结。 “九爷,你这是——”麻廷贵眼珠一转,立即把胡九龙拉到一旁,低声说:“九爷,你先消消气,听我说几句,如果你还是要怪我,我明天就辞行,回我绍兴老家去。” 胡九龙冷哼一声,看见麻廷贵从宅里出来,他一股恶气直冲脑顶,很想把这个告密者当场打翻在地,但他知道,如果这样做了,倒在地上的还得加上他一个。 堵在华金亭门口击杀那怕只打了麻廷贵一拳,就可能再也没有任何回转余地,华金亭绝对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忍住了冲动。 “九爷,你跟华爷最久,华爷是怎样的明察秋毫,你最有发言权。你去松下代子的茶道艺妓馆,我不向华爷报告,难道华爷就不会知道了吗?对松下代子,华爷早有警觉。姜青松身边有华爷的眼线,难道松下代子的茶道艺妓馆就没有?如果华爷是从其它渠道得知,九爷,你想过没有?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麻廷贵的话,如重锤击打在胡九龙心上。在对手、潜在对手和合作伙伴身边安下眼线,是华金亭惯常做法,也是华金亭化解危机的制胜法宝,胡九龙体会最深,也确实最有发言权。松下代子今晚虽委身于他,满足了他盘桓多年的梦想,同时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松下代子确如华金亭所言,决非寻常女人,特别是大岛丸在密室外告诉麻廷贵离去的话时,他就悚然心惊。据他所知,大岛丸是日本某势力强大黑帮在上海与直接洽谈鸦片生意的负责人,而大岛丸却只能在密室外传传话,由此可见,松下代子的身份多么特殊。对松下代子,华金亭知道的一定更多更清楚,按照华金亭的做事风格,他不可能不在松下代子身边安下眼线。 “后果我想是不言而明的。”麻廷贵见自己的话胡九龙听进去,接着说:“我是九爷的师爷,九爷没想到的,我要帮九爷想到。为了替九爷争取主动,把风险化解在危机到来之前,我抢先赶来向华爷报告。我的身份比较特殊,九爷你也是知道的,因此我的话,华爷一般都能听得进去。我对华爷说,九龙帮不能没有胡帮主。胡帮主是条铁血汉子,松下代子是个风情万种的绝代尤物,英雄难过美人关,是英雄豪杰的通病,但胡帮主对华老,忠心耿耿,绝不会被松下代子鼓惑而生二心——” “他怎么说?”胡九龙急切地问,对麻廷贵已生出几分感激。 “他说,老九是我最好兄弟,我相信没有人能使他背叛我。” 胡九龙听后,知道自己这条命捡回来了 “不知九爷现在还信不信得过我?”麻廷贵问。 胡九龙狐疑地看着他。 “如果九爷还信得过我,就请告之松下代子这妖女对你说了些什么,我好帮九爷分析分析,看哪些该如实告诉华爷,哪些不能讲。” 胡九龙回想了想,开始复述松下代子说过的话,松下代子的基本意思快说完时,看见华府管家向他们走来,急切问:“你看哪些不能说?” 麻廷贵已来不及替他分析,管家已经走近,便答道:“全说。” “九爷,老爷请你进去。”管家说,又转向麻廷贵。“你也一块去。” 俩人跟着管家进了大门,穿过走道,心里忐忑不安的胡九龙忍不住问:“老爷他——” 管家回头冲着胡九龙一笑:“你放心,老爷气消了,已经躺下,得知你在外面,又重新起来见你。如果老爷心情不好,今晚肯定不会再见你。” 在麻廷贵报告胡九龙进了松下代子的密室时,华金亭确实涌起了杀意,认为胡九龙已经开始与他离心离德了,竟然把他的话置若罔闻。但转念一想,九龙帮确实须要胡九龙这样一个人坐镇,尽管实际指挥九龙帮的是麻廷贵,但没有胡九龙坐镇,手无束鸡之力的麻廷贵的指挥就不可能那么灵。现在又是个非常时期,姜青松虎视眈眈,自己的嫡系更乱不得。 管家领着胡九龙和麻廷贵走进客厅时,华金亭已端坐太师椅,手捋着佛珠,闭着眼,仿佛已经入定。他们走进时,他也没睁开眼。 胡九龙一进客厅门,抢步上前跪在华金亭面前。 “华爷,九龙知错了。”胡九龙趴在地上说。 “起来吧。”华金亭睁开眼,向管家示意,管家立即去扶起胡九龙。他又闭上了眼。 管家轻轻捏了胡九龙的手一下,示意他说话。 于是,胡九龙把对麻廷贵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华金亭仍闭着眼,慢吞吞说:“看来松下代子的杀意已定。廷贵,你怎么看?” “大量鸦片积压在日本人手里,不尽快脱手,他们的资金周转必定困难,他们比我们要急。姜青松掌握的情报,又来自日本,因此成了日本人的眼中钉,他们必除他而后快。”麻廷贵分析道,见华金亭脸上毫无表情,又接着说:“杀姜青松,据我所知,日本人绝对有这个能力,但她却希望华老动手,但华老已高瞻远瞩,定下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妙招,她碰了壁,才转向了胡帮主,想煸动胡帮主出手。” 第52章 “老九,松下这个女人,从骨子里瞧不起你,也瞧不起我,她都是为了利用。我对她早有了警觉。我不是因为她曾经上过我的床而反对你上她,而是怕你被她诱惑,被她当了枪使。与这种豺狼心性的异国女人同床,她可能随时都可能吞掉你。”华金亭说,然后转向麻廷贵。“廷贵,继续说下去。把松下代子的意图分析给老九听听。” 得到了华金亭的鼓励,麻廷贵敞开了自己对此事的看法。“她不自己派人动手,而想方设法鼓动我们,其目的是想把我们拉下水,被迫与叶宗元撕破脸,让我们与政府斗个你死我活,天昏地暗,最后俩败俱伤,她好坐收渔利。但只要我们遵循华老定下的良策,以静制动,他们日本人在毫无办法之下,也一定会对姜青松下手。” “你认为姜青松已经死定啦?”华金亭问。 “从松下代子今晚的表现看,日本人已经下了决心。华老您看得很透澈,松下代子确实是从骨子里瞧不起帮主,我多次发现她看帮主的眼中流露出的是轻蔑鄙视,她居然主动诱帮主上她,已足以说明他们迫不急待的心情。我们不上当,他们必定会自己动手。” 华金亭又闭眼想了片刻,猛睁开了眼,胡九龙和麻廷贵都感受到了华金亭眼中闪过的精光,仿佛如针般的锐利。 “到后花园去。”华金亭说着起身离座。胡九龙和麻廷贵急忙跟在了他身后。 经过中秋赏月热闹后的后花园,此刻在冷清清的月光下,静得如同一座坟墓。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了,胡九龙不明白华金亭为何还有兴趣到后花园,很想问麻廷贵,但又怕走在前面的华金亭听见,只好闷不吭声跟着。 看见华金亭走向绕湖小径,又瞟见幽灵般跟在身后的管家手中拿着一柱香,猛然意思到华金亭要干什么,顿时心惊肉跳,腿都有些发软,直到华金亭走过了他的本命属相龙型太湖石后,他心里悬着的石头才落了下来。 “老九,你来为他烧柱香吧。”华金亭在马型太湖石前停下。 “我?”胡九龙惊疑道,管家已把那柱香递到了他的手上。 某他们都知道,这柱香一烧,就等于宣布了姜青松的死刑。但过去,华金亭要对谁下手,通常都是他自己烧香,除了管家,不会让其他人在场。今晚却一反常态,让胡九龙来为姜青松烧香,而且,华金亭是不同意对姜青松下手,想要姜青松命的,是日本人松下代子。 尽管胡九龙满腹疑问,华金亭已经发了话,他只好上前绕香。 看着袅袅升腾的青烟,麻廷贵突然悟道,其实华金亭内心深处是盼姜青松死的,他之所以不愿动手,是不想沾这个血腥而与叶宗元彻底撕破脸。松下代子真派人除掉了姜青松,无疑也为华金亭清除了一个大对手,华金亭应该是乐意的。 直到香绕到了一半,华金亭说出的一番话,麻廷贵才深感惭愧,与华金亭的思虑之精细,眼光之深远相比,自己那点才智,实在不过是小聪明。 第二十四章将计就计(2) “就目前这种状态,只要松下代子派人杀了姜青松,即使我们有千张嘴,这个黑锅也必定背在了我们身上。叶宗元,包括整个社会,都会认为是我们下的手,是我们对姜青松查封鸦片馆的报复。”华金亭说。“这件事,我们没法回避,也回避不了。” “那我们怎么办?”胡九龙已经意识到问题严重,忧虑地问。 “既然姜青松必死,与其让松下代子的日本人干,还不如我们自己来,把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上。松下代子想栽赃我们,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华金亭阴森森地说。“廷贵,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让帮主假装受了松下代子怂恿,但必须要松下代子派日本杀手协助,在干掉姜青松的同时,想法干掉一个日本杀手,并留在现场,把祸水引向日本人,让叶宗元去找日本人的麻烦。”麻廷贵转动着眼珠子说。 “但真正动手的,九龙帮的人,一个也不能参加。松下代子也绝不是吃素的,你廷贵都能想到留下一个日本杀手在现场,她也会想到留一个九龙帮杀手在现场。这件事,一定要精心策划,周密字排,争取做到滴水不漏。”华金亭说。“把祸水引向日本人,我相信足够叶宗元头痛的。日本浪人在上海滩的恶名,本身就与九龙帮不相上下,甚至还过之。” “不让九龙帮的人动手,那让什么人动手?”胡九龙不解地问。 “松下代子要玩心计,我就好好陪她玩一次。我就不相信,她一个女人,还能把我们这些大男人都玩啦?”华金亭冷笑着说。“老九,你明早,不,已经是今早了,天一亮,你立即回古镇一趟,等廷贵也一起去。按照上次谈定的交货时间,江浙皖帮会的朋友这几天将来上海,但鉴于上海目前这种紧张局势,我已通知他们到古镇碰头。廷贵,你要把上海目前的局势和这笔生意暂停的原因以及我们的难处告诉他们。希望他们派出好手出把力。” “明白了,华爷。”麻廷贵立即领会了华金亭的意图。格杀姜青松的杀手,由江浙皖帮会的人来承担,即使发生意外,华金亭都有向叶宗元解释的理由。他对华金亭如此之深的谋算不得不佩服。 “老九,这整出戏如何唱,你要多听听廷贵的。”华金亭吩咐道。 “知道了,华爷。”胡九龙谦恭地应道。 “你们回去吧,作好准备就动身。” 管家陪着胡九龙和麻廷贵走了,华金亭独自留在后花园,待马型太湖石前的香烧完,才慢慢离去。走到龙型太湖石前,他又站住,心想,胡九龙这柱香,得等这场危机过后,也得烧了。胡九龙的心性已跟不上时代发展,不处理掉,早迟会引起不可收拾的麻烦。 胡九龙是个已露出苗头的隐患,只要是隐患,就必须清除。 宁可我负天下人,也绝不让天下人有机会负我。 这是华金亭成功的一大诀窍。 回到了九龙帮的堂口,胡九龙的整个心神才真正放松了下来,与松下代子在密室欢愉的情景又浮现眼前。被他玩过强暴过的女人已不计其数,但在松下代子身上得到的享受,不管肉体还是精神,都是在其她女人身上所没有得到过的。让一个高贵到高不可攀程度的女人在自己跨下婉转承欢,那种征服感和占有感,真是妙不可言。想到这,他忍不住喉头懦动咽口水,一脸迷恋神往的样子。 “在杀姜青松之前,你完全可以随意享用她。”善于察言观色的麻廷贵看出了他的心思说。“华爷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你在她的面前,装出越迷醉越好。” “真他妈是个让人迷醉的骚娘们。”胡九龙感慨道。 “但九爷随时得牢记,她是条化成美女的毒蛇。”麻廷贵提醒道。 “你说,一旦姜青松死了,她还让不让我碰她?”胡九龙突然问。 “恐怕一根手指也不会再让你碰。”麻廷贵肯定道。 “我也这样想,下次老子一定要干她个不死不休,干得她爬不起来。”胡九龙恶狠狠地说。“他妈的,一想到被她一个臭女人玩弄,老子就窝了一肚子恶气!” 听胡九龙这么说,还有些担心他真被松下代子迷住的麻廷贵才放了心。 “九爷,我们去古镇回来,就把她约出来,最好在我们控制的地盘上,你就可以随心所欲蹂躏她。在她的老窝里,你还是小心为妙。她绝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狐狸精。你仔细想想,华老就从没去过她的茶道艺妓馆。华老早把她看透了,随时都提防着她。” “好,从古镇回来,由你来安排。” 在松下代子曲意承欢的男人中,胡九龙绝对是最令她恶心反胃的人,当胡九龙在她身上抽动时,她曾感到仿佛是被一头黑猩猩骑在身上,好几次反胃想呕吐,都被她以无比坚强的意志压了一下去。为了继续装出欢愉样,她告诫自己,总有一天,要一刀刀凌迟这个玷污了她心灵和肉体的黑猩猩。 因为这种心态,她对大岛丸的发泄也是从未有过的疯狂,直到把大岛丸鞭打得遍体血痕,奄奄一息,才精疲力竭住了手,然后把自己浸泡在水池里,过了半个多小时,心境才平静下来,并把助手秋末凉子叫来替自己按摩。 “你怎么啦?”感觉到秋末凉子压在自己身上的手指有些异常,松下代子冷冷地问。 “没,没什么。”秋末凉子有些慌张地回答,想起大岛丸身上伤痕,心里一阵难过。 “于心不忍啦?”松下代子让她按摩的心情全消,坐起阴冷地盯着她问。 “小姐为大和民族的远大未作出的牺牲,我们都无比敬佩。”秋末凉子动情地说。 松下代子叹了口气,没再多说。每次大凫丸被她虐待鞭打之后,都是秋末凉子替他清洗伤口敷药,俩人早已生情,松下代子心如明镜,但装出视而不见。秋末凉子和大岛丸都是她亲自回日本物色,亲手培养的忠心部下,知道他们虽然有怨言,但忠心仍不成问题。 “他答应了吗?”秋末凉子小心翼翼问。 “他的心已经动了,但华金亭积威太甚,他一时还下不了决心,只要再有一俩次,相信一定会说动他。”松下代子忧郁地说,其实,当胡九龙得知麻廷贵提前走后,她已忍住恶心含住了他的性根,正在陶醉的他竟然当即放弃而离去,她的信心就受到了严重打击,感到半成把握也没有,心里那种沮丧,难以言表。她在大岛丸身上那种几乎丧失人性的发泄,这也是原因之一。 第53章 “我有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讲。”秋末凉子犹豫地说。 “说吧。”松下代子已完全恢复了往日那种在手下面前的冷峻。 “我觉得根本用不着让胡九龙的人出手,照样可以把华金亭拖下水。姜青松查封鸦片馆的行动,摆在明面上,受损失最大的,应该是鸦片馆最多的九龙帮,姜青松的茅头真正所指,稍有头脑的人都能看出,是隐在胡九龙背后的华金亭。不管谁出手杀了姜青松,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毫无疑问,应该是华金亭,至少也是胡九龙。因此,请原谅我放肆,你作出这么大牺牲诱惑胡九龙动手,我认为纯粹多此一举。” “放肆!”松下代子骂道,身上立即散发出一股杀气,挥手就给了她狠狠俩耳光。 秋末凉子细嫩的脸上立即泛出十指印,但立正哈腰道:“我是为了我们大和民族的最高利益,也为小姐你舍身而感到不值。我们大和民族高贵的女人,怎么能让胡九龙这头象黑猩猩的东亚蠢猪蹂躏?” “你——”松下代子大怒,但随即便冷静下来,挥手让秋末凉子出去。 松下代子最引以为豪的,还不是她的绝世姿色,而是她的智慧。秋末凉子的话,令她感到茅塞顿开,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可笑的常识性的错误。 自己一门心思想把华金亭拉下水,走入了思维的误区,钻进了牛角尖。秋末凉子只不过是她的一个手下,但旁观者清,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她的误区。就目前上海滩这种局势,不管谁杀了姜青松,不管有没有证据,这笔账都会算在华金亭头上。想不到自己聪明一世,竟舍近求远,作出了让自己心理好长一段时间都难以恢复的牺牲。 想通了这层关系,她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虽没撞墙,但为了让自己谨记,再也不要犯如此愚蠢的错误,她用小刀狠狠插在自己的大腿上,看着殷红的鲜血涌出,在白晰的腿上流开,如朵艳丽的花,她的心才好受了些。 不过,既然已经付出了,就不能白白付出,能让胡九龙出手,仍然是最好最安全的选择。 天一亮,松下代子就把电话打给了胡九龙。 “哎哟,松下小姐,这么早就接到你的电话,九龙真是受宠如惊。”胡九龙正与麻廷贵准备出门,便按照麻廷贵的提示回话。 “我是怕华老责怪胡帮主,一夜不安,所以打电话问问。”松下代子的声音软绵绵的,显出浓浓的睡意,好象她仍在床上似的。 “松下小姐的提议,九龙认真想了一夜,九龙感到有必要再同松下小姐协商一次才能最后下决心。”胡九龙没回答松下代子的话,直接把她想知道的挑在了明处。 “好啊,什么时候?”松下代子意识到胡九龙还想点她便宜,脸上冷如冰霜,眼中透着凌厉的杀意,但声音仍然软绵得会滴水。 “今天姜青松查封鸦片馆,为以防万一,我得暂时离开上海去避几天风头,待我回来,再同松下小姐联系。”胡九龙说,见站在旁边的麻廷贵满意地点了下头,接着又狠狠加上一句。“姜青松要断我财路,我就只好要了他的命!” 松下代子终于露出了一丝苦笑,自己的付出能得到回报,她的心多少也能得到些微安慰。 姜青松查封鸦片馆已经无法阻止,待查封行动结束后,再格杀姜青松,只有傻瓜才不去怀疑华金亭。 第二十五章幽情难述(1) 这个中秋之夜,注定了是个不平常的夜,是一个充满着阴谋与情欲的夜。 华金亭的中秋赏月引发的一连串阴谋,很快将震惊整个上海滩,打破已经僵持了多年的微妙平衡,从而使上海滩的局面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呈现出一个谁也没料到的崭新局面。 在庄致远设在上海郊区的秘密基地云海山庄,也在这一夜发生了一件事。 一个女人幽禁的情欲终于在忍无可忍中受月色的刺激而暴发,其产生的后果,居然对上海滩正邪决战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云海山庄是庄致远培训他的铁血队伍的秘密基地,也安顿着他惟一的情人曾被胡九龙这头色鬼看中的女人孙怡香。因庄致远特别低调,对云海山庄采取了严格保密措施,至今尚无人知道这座山庄的秘密。附近的农人则只知道是上海的一个富人置购的产业。 孙怡香住处,在山庄只占了极小部份,虽然没有围墙,但孙怊香的住处基本与山庄的主体相分离,除了山庄总管兼总教头的丁彪和另俩名跟着元大畏追随庄致远的兄弟负责孙怡香的安全警卫外,山庄的其余人员都不能擅自到这面走动。山庄主体部分不但有练功场地,还专门备了一个打靶场。 元大畏的六名兄弟,俩名负责孙怡香的安全警卫,一名在庄致远公开的生意楼任保安主任,一名跟着元大畏为庄致远保镖,剩下俩名为丁彪的助手,协助他管理和培训人员。 有了元大畏和六位兄弟的誓死效忠,触发出庄致远建立一支绝对忠于自己,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的铁血队伍的想法。开始时,他想招收一些身强力壮,最好有武功的汉子加入,但偷梁换柱把丁彪救出后,他的想法发生了极大变化。招收这类汉子,一是忠诚度要大打折扣,二是还得付出一笔薪金。以他现在正常生意的赢利看,养活山庄这些就已经勉为其难,再付薪金,他必定捉襟见肘,几乎可以说,承受不起。 目前在山庄,他已有了一支二十九人的铁血队伍,加上丁彪和俩个助手,再加上孙怡香和一名使唤丫头,整个山庄共有三十四人。 二十九人中,除了新送来的俩男一女的三个半大孩子,其余的最大的二十一岁,最小的不到十八岁。把他们招来时,普遍都在十五六岁左右,几乎全是流落街头的孤儿。经过两年到三年的严格培养,格斗技术和意志以及年龄几乎同步增长。而且,最大的优势是,一,忠诚度绝对比招收的成年人强,二是封闭似的集体生活,只提供食宿衣服,不需发薪金。就连元大畏和六兄弟,也因他们的终极目标是向胡九龙复仇,也不要薪金,自觉为庄致远减压。至于丁彪,本身就是死人,能活命就已经满足,对生活更没有多少特殊要求。 对这支严格要求严格训练成长起来的对自己绝对忠贞不二的铁血队伍,庄致远视为珍宝,将在他与华金亭的生死较量中,起到特殊作用。他相信与胡九龙的九龙帮的乌合之众相比,虽不能以一敌十,但同等数量对峙,绝对能轻易把对方干净消灭。 是因为经济实力受限制,庄致远才停止了人员增加,他已经想好,一旦有了实力,就将以这批人为基本骨干,成倍增加。 因为对这些人来说,庄致远是他们的恩人,又是集体生活,他对他们极为放心。但是,智者千虑,也有一失。庄致远最大的失误,是把孙怡香这个性感美女养在了山庄。 铁血队伍都是男人,只要是男人,不管多么忠诚,都会有男人的欲望,而在山庄,他们惟一能看到的女人就是孙怡香,因此,孙怡香就自然而然成了这些一天天成熟起的男人们的梦中情人,甚至成了不少人梦遗的发泄对象。但因知道孙怡香是恩人庄致远的女人,在严格的纪律控制下,没有人有过越矩的言行。 这种现象,作为山庄主管,丁彪已有所察觉,曾隐晦地向庄致远建议过,是否为孙怡香重新物色一个隐居处。但庄致远并没在意,主要是他的精力集中在上海,已无暇它顾;再就是也不愿另花钱财去安置孙怡香,他有限的财力必须用在刀刃上。 丁彪请教过元大畏。元大畏从小过着群居生活,当过老大,带过一批小兄弟,而他从小生长在一个武术世家,除了练就了一身好功夫,社会经验、人情事故和驾驭能力,都远不如元大畏。当年他路见不平打死了恶霸之子,居然呆在家中被官府擒去,如果换成元大畏,绝对早就远走高飞。 在山庄,丁彪虽是总管,但真正的管理者,实际上是元大畏的俩个小弟,他主要则起着武术教头作用,而且一旦庄致远有需要,他还得亲自到上海为庄致远当贴身保镖。白天云从海外归来,庄致远就把他调到上海,后意识到华金亭暂时不会把他列为欲除对象,又让丁彪回山庄坐镇,继续督促苦练功夫。 元大畏认为,只要严加管教,不轻易让他们走到孙怡香居住处,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为了谨慎,元大畏也向庄致远建议,铁血队员已由半大孩子长大成人,可否隔段时间让他们到上海的青楼妓院解决一下生理需要。 庄致远坚决予以否决。他认为男人的情欲,一旦有真实的性体验后,就会象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反而难管,而且他现在的经济状况也不允许他经常让他们去青楼妓院发泄,更主要的,这是一支秘密部队,一旦曝了光,就不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出其不意的奇兵作用。 庄致远对元大畏和丁彪说,只要在上海滩真正站稳了,这第一批铁血队员都将会有个风风光光的人生,而且,他预测已经不会太遥远了。 庄致远做梦也没想到,问题不是出在他人身上,而恰恰出在了他认为对他最为忠诚,被他视为左膀右臂的丁彪身上。 丁彪本就是个龙精虎猛的汉子,庄致远把他从死牢救出来时,他刚满十八岁,正在说亲,早就对男女之间的事充满着强烈的渴望。现已过去了三年,他算死过一回的人,对生活的憧憬,比任何人都强烈。 庄致远把他从死囚牢中救出来时,他已经奄奄一息,把他秘密送到山庄,他几乎还剩下一口气掉着。 第54章 当时山庄正在初建,只有孙怡香和元大畏的六名兄弟,他在调养期间的饮食起居,全都由孙怡香负责,特别是刚到的那几天,他还躺在床不能自理,自然少不了一些偶然的在正常范围内的身体接触,包括替他喂饭喂水。可以说,孙怡香目睹了他重新变成龙精虎猛汉子的全过程,并在心中把他当成了弟弟。孙怡香也在他心目中树起了仅次于庄致远的地位,而且是如母似姐的地位。 在最初的一年,丁彪几乎没离开过山庄一步,惟一能见到的女人,就是性感妩媚又一付幽情难述样子的孙怡香。他之所以察觉到后来那些铁血队员们对孙怡香的隐秘心态,主要来自他自身的感受,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孙怡香就成了他每月都有几次的梦遗对象。 他曾为此心惊肉跳,为此痛骂自己忘恩负义卑鄙无耻,但骂归骂,孙怡香照样会走进他的梦中,有几次还特别清晰,如果不是内裤留有痕迹,他甚至会怀疑真发生过什么。 他是山庄总管,整个山庄他都可以自由行走,几乎每晚他都要在山庄走个遍,查表面是为了查看是否有异常迹象,实际上内心深处是渴望能见孙怡香一面。 因庄致远物色到的铁血队员不断送到山庄,并开始了正规训练,独自闲得无聊的孙怡香经常站在旁边观看,有一次庄致远来发现,就划下界线,限止了孙怡香在山庄的行动自由,但也为她物色来一个陪伴的丫头。 随着铁血队伍的建立,庄致远的整个心神越来放在与华金亭的身上,本就不很强烈的情欲也逐渐淡化,加上孙怡香从没令他真正动过心,在孙怡香隐居到山庄的第二年开始,他一个月已难得与她上床,有时甚至一个月最多一次。而孙怡香本就是个情欲旺盛的女人,成了庄致远秘密情人后,隐居在山庄,再也没有了其它生活情趣,每天盼待的,就是庄致远的宠幸,让她多少能感到自己还是个活人。 到了这一年,庄致远即使来山庄,已多次没与她上床,最多同她说几句话,就把她冷落在一旁,令她有苦说不出。 白天云回国的前一个半月,接到白天云即将登上女皇号邮轮回的电报,庄致远认为只要白天云回来顺利进了警察局,他与华金亭的较量将拉开序幕,因此带上好酒好菜来到了山庄,告诉铁血队员们,他们扬眉剑出鞘的时候即将到来。 那天,庄致远很兴奋,孙怡香满以为他一定会在山庄留宿,她的情欲已快半年没得到满足了。但她失望了,庄致远与铁血队们狂饮一通后,居然要赶回上海。 失望之极的她第一次拦住了庄致远的轿车。庄致远下了轿车跟着她进了她的卧室,她以为他已经回心转意,一进卧室就扑上去抱紧他,渴望与他翻云覆雨共赴巫山。 庄致远却异常冷静,冷静到了令她心寒的地步,他把她按坐在床说:“这些年,你跟了我,苦了你了,我很抱歉。” “不苦,是我心甘情愿的,再苦我都能忍受。我知道你从没爱过我,是我一厢情愿。但我希望你心里哪怕给我留一点小小的位置,我就心满意足了。”孙怡香凄苦地说。“你的事业在大上海,你处心积虑要把华金亭拉下来取而代之,我都理解。” “你能理解,我很欣慰。我对你说过,我一定会对得起你,让你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但我现在必须去奋斗,你可以问问大畏和丁彪,我除了你,在上海并没有另外女人,坦白对你说,我对男人女人之间的事,已经越来越感到乏味,绝对不是因为已经移情别恋,也绝不是因为另有女人满足了我的情欲。”庄致远真诚对她说,对她,庄致远确有种深深的愧疚,但他却怎么也提不起与她上床的兴趣。 “你有没有其她女人,我都不管。”孙怡香泪眼盈盈道。“我跟了你,就死心踏地跟你,我记得曾多次对你说过,我这样孤独呆在山庄,希望你给我留个孩子,让我也好有个寄托。你总说你不能因孩子而分心,今后有机会。我听从了你。但我感到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致远,求求你了,今晚不要走,给我留个种吧。” “怡香,我得替你考虑,你还年轻,还会有新生活。只要我解决了胡九龙这条恶棍,你就可以结束现在这种隐居生活,堂堂正正出现在上海。我已经替你想好了,当你今后有了自己喜欢而且他也喜欢你的男人,我会送你一笔足够你幸福生活的彩礼,把你嫁出去。如果你有了我的孩子,你就再也没有选择余地了。我从没隐瞒过你,我是不可能娶你为妻的。” 第二十五章幽情难述(2) 庄致远提不起兴趣与她做爱的一个原因,就是察知了她想要孩子的心态,怕一不小心,真在她肚里留下了种。他这种担心,一大半是为自己考虑,不想因为有了孩子使自己在处理孙怡香问题上处于俩难境地,也怕过早有了孩子,自己心神多了份牵挂,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并不爱孙怡香;不过,也确有一小半是为孙怡香考虑,解决了胡九龙,让她结束隐居生活,找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是他认为对她最负责的做法。 庄致远没想到,就是他的这番话在孙怡香心中留下的影响,使天生就具有反叛精神的孙怡香大胆而疯狂地越了轨。 这晚,庄致远坐车赶回了上海,孙怡香站在山庄前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丁彪站在她身后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云海山庄背靠小山,另三面全是纵横交错的水网和空无一人的农田。孤独站在水潭前哭泣的孙怡香,在夜色里显得凄凉哀艳楚楚可怜,让丁彪感到一阵阵心痛。 丫头从房里出来,想把孙怡香劝回,但没有结果,丫头只好求助丁彪。“彪哥,你去劝劝孙姐吧。” “我?”丁彪苦笑摇摇头。他知道自己找不到可以劝说她的语言,即使找得到,但在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何况,自从自己把她当成梦遗对象之后,他就害怕靠近她,最多远远偷看她几眼,从不敢正面同她接触。对救命恩人的女人产生欲望,受过很深传统观念教育的丁彪深知是大逆不道。 “孙姐好可怜!”丫头哀叹道。“这周围都是水,万一她想不开——” 其实丁彪一直静候在稍远处,也是担心她发生意外。他已经打定主意,孙怡香站一夜,他就守一夜,但他绝不去劝。他没有资格去劝,也不敢去劝,更不知如何去劝。 “彪哥,孙姐平时和我说的最多的人,除了老板就是你。”丫头说。“她说你送来山庄时,都快死了,是她一口饭一口水救活了你。你就忍心这样看着孙姐伤心?” 丁彪长叹了声,仍然站立不动。 丫头和丁彪说话的声音,在空旷的夜色里,传得很远,尽管他们都压低声音,已经哭累了的孙怡香仍然听见了,便主动走了过来。 丁彪往旁边退开一步,低下头,以为孙怡香终于要回房了。 “丁彪兄弟,陪我走走吧。”孙怡香走到丁彪面前站住凄然地说。 “这——”丁彪心里一阵紧张,说不出话来。 “我心里堵得慌,陪我走走,说说话。” “我没话说。”丁彪摇头道。 “没话说,你就听我说。” 孙怡香沿着水道旁边长满青草的小路走去,丁彪稍稍惊疑,便跟在了她的身后,但保持着一定距离。丫头见有丁彪跟着,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便回到山庄。 在痛哭中已经对自己的命运有了清晰的认识,孙怡香对庄致远再也不抱希望。但对未来还一遍茫然的她,此刻并没生出背叛庄致远的念头,她只想有一个倾听对象。 “他并不爱我,也没有过任何表示,是我主动向他投怀送抱的。”孙怡香边走边说,也没回头看丁彪,但她能感觉到丁彪不紧不慢跟在身后。小路两旁是水,只能一人独行,即使能俩人并肩,丁彪也会保持距离跟在她身后。在山庄隐居的这些年,她已经清楚知道庄致远在丁彪等人心中那种至高无上的地位。 “我也是个眼高于顶的女人,除了他,没有一个男人让我动过心。”孙怡香继续说。“后来胡九龙要强行娶我做妾,走投无路,我只好求助于他。胡九龙在上海滩,横行霸道,凶焰涛天,几乎无人敢惹。当时我想,我这清白身子得交给我喜欢的男人,然后我就去死,绝不连累这个男人。我没想到,他竟敢收留了我,把我安置在这里,当时这里还很荒,他刚刚买下。就是这个举动,他在我心目中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他做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我在这里的生活,枯燥乏味到了极点,寂寞空虚如同进了坟墓,但我心里很充实,因为有他,有对他的思念盼待。后来,他对我也许乏味了,也许孤寂的生活使我本身就变得乏味,除了这具女人的身体和那炽烈的情欲,我不能给他带来更多的乐趣,他对我没兴趣,我也理解,因为我知道他是个胸有大志腹有良谋的伟丈夫。他曾对我说,他会为我讨回血债,哦,忘记告诉你,我在新婚之夜潜逃后,我的一家就死于非命。胡九龙欠了我一家的血债。开始我还以为他仅是安慰我,他根本不可能也没有能力替我向胡九龙讨还血债。后来,你来了,那些半大孩子来了,我才意识到,他真的在积聚力量。因此,尽管他冷落了我,我也无怨无悔,毕竟他在为当初对我的承诺而努力着。” 孙怡香在前面幽幽地讲,丁彪在后面默默地听。 孙怡香走过留下的女人身体的幽香,随着湿润的夜风飘进丁彪的心肺,他感到心弦在微微颤动,看着她朦胧而美妙的身影,他生出了把她拥进怀的念头, 小路俩旁水草丛中,蛙叫虫鸣此起彼伏。 第55章 “他在上海还另有女人吗?”孙怡香突然问。 “没有。”丁彪机械答道,脑中立即涌出了梅筱红的形象。关于梅筱红在庄致远心中的位置,他和元大畏私下议论过多次,至今仍然困惑不解。 “也许,象他这样的男人,心中根本就没有女人的位置。”孙怡香幽幽叹道。“刚才我痛哭,但对他却没有一丝怨恨,我是哭我自己的命运,哭上苍的不公。” 丁彪很想劝说几句,但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孙怡香站住,丁彪也站住。 “我哭过了,话也说了,心里堵着的东西吐了出来。我们回去吧。” 于是,丁彪在前,孙怡香在后。 丁彪身上的那种强烈的男性气息灌进孙怡香鼻里,丁彪强健的身影令她感到一种坚实的依靠。她突然加快了脚下步,上前抱住他肩头,把脸贴靠在他背上。 丁彪浑身肌肉顿时绷紧,刚想挣脱,她凄然地说:“让我靠靠,好吗?” 丁彪吓得口干舌燥,一动也不敢动。 良久,孙怡香松开他说:“好了,我们走吧。” 把孙怡香送回后,丁彪才意识到汗水已经衣服湿透,浑身仍然燥热难受,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跃进了水潭中。 这俩年来,每当深夜被炽热的欲火燃得难耐时,他都会赤身裸体跳进水中消火。 他满以为深更半夜,铁血队员完全按照军队管理,按时熄灯上床,四周又是空旷田野,不可能有人看见,因此总是放心大胆一丝不挂职。 丁彪并不知道,幽情难述欲火难消的孙怡香经常深夜坐在小楼的窗前,已多次看见他跃入水中的情景。没有月时,只能看见一个黑朦朦影子,有月则能看见一个白晃晃身体。 这个中秋的月,特别清朗,能见度比往日高了数倍。坐小楼窗口幽幽眺望着原野的孙怡香怀着一种期待的心情,盼待着丁彪的出现。 经过三个月前那次小路散步述说情怀,又借靠了丁彪坚实的后背后,孙怡香的心境发生了她意想不到的突变,往日她眺望的是上海方向,期盼的人庄致远。而这之后,她关注的是庄前水潭,期盼的是在潭中畅游的丁彪。 每次看见丁彪在深夜象幽灵般出现,象鱼般地跃入水中,她就会想起庄致远那句“有了你喜欢他也喜欢你的男人,我就送你一份足够你幸福生活的嫁妆,把你嫁出去”的话,如果这个人就是丁彪,那她这生就真正满足了。 丁彪终于在月光下出现了,他走到水潭,飞快脱去衣裤,他那雄健的身体在月光展现在了她的眼前。她的心突然乱了,一种难以自制的欲念顿时充满了她整个身体。她咬着唇克制着,当她看见丁彪跃进水中后,她那种天生的反叛性格终于如烈焰般烧去了她的理智。 她象个夜游症患者般地走出小楼,走向水潭,开始脱去自己的衣服。 三个月前的那次身体接触,丁彪受到的刺激,比孙怡香要大得多。当孙怡香贴靠在他后背时,他不仅浑身肌肉绷紧,而且体内所有血液都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但当孙怡香离开他后背,凝固的血液又突然化成了炽热的岩浆,蜂涌进了下体,后来虽然跳进潭中,欲火仍然没能消除,最后只好在水潭边,让五指帮助让其喷发之后,才回到了床上。 不过,躺到床上后,回想起自己自渎时,居然在脑中浮现在是孙怡香那性感妩媚的身体,他把自己的祖宗三代都骂了个遍。孙怡香出现在梦遗中,毕竟还是不受自己意志控制的梦,但这次自己是完全清醒,却竟然如此大逆不道,卑鄙无耻。 他恨自己,恨自己连个牲畜也不如! 但是,人本就是动物,本能的力量强大无比。丁彪对孙怡香的渴望,还不仅仅是本能,从他刚到山庄,被她把他头抱靠在怀中喂饭开始,一粒情种就悄悄种下,三年的潜移默化,已在不知不觉中生了根发了芽,已转化成了不可抑制的恋情。 为迎接白天云的归来,庄致远把丁彪调到了上海。丁彪偿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不管他如何掩饰,那种怅然如失的心态仍然有所流露。庄致远因全付心神都放在构建白天云回来后的总体策略上,没有留意。元大畏虽有所察觉,但却没与孙怡香联系起来。 第二十六章情欲爆发(1) 奉庄致远命令回到山庄督促铁血队加强操练,作好随时挥戈上海滩的准备,丁彪心里充满着跃跃欲试的冲动。在回山庄之前,庄致远向他和元大畏详细分析了目前上海滩的局势,对他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支铁血队伍能否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很快就要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只要一击出功,他们就将以胜利之师走进大上海,结束隐居生活。 自从在清楚状态下把孙怡香作为自渎时想象的对象,丁彪每见到庄致远,就愧疚不安。庄致远把他救出来已经三年多了,他还寸功未立,竟又对老板的女人产生了罪恶念头,因此极想有机会为老板立功赎罪。 去年的中秋,庄致远是来山庄与铁血队员们一起过的,当晚住在山庄,当然也宠幸了孤苦的孙怡香。但今年的中秋,庄致远即使不参加华金亭的中秋赏月,也不会来山庄。与华金亭较量的序幕已经拉开,没有极特殊事项,庄致远一般不会离开上海。 丁彪与铁血队员们聚在一起饮桂花酒吃月饼之后,又巡查了一遍山庄后,立即想起几乎幽禁在小楼的孙怡香。过去中秋等节假日,庄致远都让孙怡香参加一起聚餐,今年庄致远虽然没来,按常规,丁彪应恭请她参加一起赏月,但因为心中有鬼,害怕与她面对,因此没敢去邀请,只吩咐把桂花酒和月饼送去她小楼。孙怡香还特意问,为什么丁彪不亲自送去。 因此,丁彪内心深处,对孙怡香又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愧疚,心里更加骚乱不安,只好跳进水中,让秋夜清凉的水浇灭心中的烦躁。 当他闭着气把自己完全潜泡在水中到了极限后,猛然冒出时,在飞溅的水花中,突然晃见到岸上有一个白得耀眼的身体。当他稳住身子,定睛看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月光下的孙怡香,一丝不挂,又仿佛披着一层银色轻纱,象个梦幻中的仙女,正一步步走进水中。隐隐中,丁彪还听见她嘴里含糊不清在念着什么。她念的是李商隐的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即使丁彪听清楚了,也明白不了这诗句的意思。 看着清冷的秋水浸过她修长的双腿,浸过了她的腰身,最后浸过了她的头顶,水面上只浮着乌黑发亮的青丝。 “不要——”丁彪惊恐大叫一声,挥臂拼命向她游去。此时他还没意识到她是冲着他来的,而以为孤苦伶仃的中秋夜,她萌发了轻身念头。 当丁彪游近时,孙怡香从秋水中冒了出来,抱紧了他。 “孙姐,你——”抱着她滑腻如脂的玉体,丁彪惊恐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就被她牢牢堵住,接着滑腻的舌头就如鱼般地游进了他的口腔。他的脑子如同被雷击中,顿时一遍空白,世上的一切禁忌,全都彻底消失。 他们狂吻着完全沉到了水底,当他们冒出水面换气之后,孙怡香又独自潜下,含住了他的雄壮。与身俱来一直潜伏在心底的反叛精神使孙怡香完全豁出去了,她要为自己的命运再作一次抗争,哪怕从此粉身碎骨,她也在所不惜。 当他们在岸边草地完成了情欲交融之后,丁彪才后怕起来,浑身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我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孙怡香冷静地说。 “我是个畜牲!”丁彪自责道。“老板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还这样对你,你是老板的女人啊!我真他妈猪狗不如!该死!” “第一,我曾经是他的女人,但同在不是了,他已经明确对我说,只要有我喜欢的男人,就把我嫁给他;第二,他也不可能知道;第三,即使知道了,是我主动勾引你,与你无关,就象当年我主动向他投怀送抱一样,他要千刀万刮,我去承受。”孙怡香表现出了一个女人追求幸福的勇气。“去把我的衣服拿过来,替我穿上吧。” 孙怡香的冷静,让丁彪心境稍稍平静,走去拾起她丢在地上的衣服,帮助她穿上时,他的手仍然不由自主在颤抖,但一接触到她滑如凝脂的肌肤,刚才在迷乱中还没多少体味到的情欲又在体内蠢蠢欲动。 “你也穿上衣服吧,秋夜已经很凉了。”孙怡香温柔地说,已感觉到了他升起的情欲。“这一步我们已经走出了,悔恨自责都无济于事,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但越这样,我们就应该越是抓紧时间享受生命的美妙。” “只好如此了。”丁彪叹道。 “把我抱回去,我们到床上去,我还要。”孙怡香毫不掩饰地说。“你好象是第一次,刚进去就放了。到了床上,孙姐一定让你好好享受。” 于是丁彪横腰把她抱起,快步跑向她住的小楼。 这一夜,丁彪终于体会到了情欲的美妙,也感到自己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当清晨他从小楼溜出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庄致远需要,他愿意用生命来为自己的赎罪,但孙怡香这个女人,他永远也不放手,他要与她同生共死。 孙怡香和丁彪都认为,他们这深更半夜万簌俱静下的偷情,除了月宫嫦娥亲眼目睹,再也不会有第二人知晓,只要他们谨慎从事,已把她放弃的庄致远不可能会知晓。 但他们大错特错了,一双隐在暗处的眼睛目睹了整个过程。 第56章 他是元大畏的六兄弟之一,因此元大畏在天刚亮时就得到了消息。 元大畏曾带着几十个兄弟在上海滩闯天下,又从小混迹街头,为了生存,少不了坑蒙拐骗,极善于察言观色。跟了庄致远后,庄致远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刻意培养,成心要把他培养成为能独挡一面的助手,他也潜心学习揣摩,进步与日俱增。 在白天云回上海后的这俩天,他察觉到了丁彪的心神不定。让人留心丁彪,并不是怀疑丁彪对庄致的忠诚。丁彪与他一样,他们的生命都不得是庄致远救回的,他们人生的命运已与庄致远的成败密切相连。他深知庄致远经过多年的谋算布局,与华金亭的决战在即,出不得一点差错,以免功亏一篑。 庄致远经常向他灌输,他没想到的,他要争取替他想到;他已经想到的,他要力争去做到。因此,他让兄弟留意丁彪,主要是以防万一。庄致远还反复告诫过他,世上最难测最没定性的,就是人心。他认为丁彪出现心神不定,必定有原因,在没弄清楚这个原因之前,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得知丁彪居然与孙怡香偷情,元大畏顿时傻了眼。他也清楚,如果换成自己,在孙怡香这样的诱惑下,也很难心如止水,隐隐对丁彪有几分同情,但这事太大,他不得不向庄致远报告。这事发展下去,会成生什么样的后果,他感到自己根本无法预测。 尽管他也清楚庄致远对孙怡香的态度,也察觉到庄致远对姜青松的妻子叶雪冰一见钟了情,但不管怎么说,孙怡香现在还是庄致远的女人,而且还是惟一的女人。至于梅筱红,他已从梅老汉嘴中得知,庄致远至今仍没碰过她。 凭着他对男人心态的了解,自己女人与部下偷情,绝对是一大不能容忍的禁忌。他不知道一旦庄致远得知后,会是什么状况,但他知道庄致远心里绝对不会好受。他和丁彪,被庄致远视为左膀右臂。庄致远曾对他说,他对他们俩的信任,并不低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白天云,在某些方面,甚至过之而无不及。 在一切都在按着庄致远设计的方向顺风顺水发展时,这件事很可能是对庄致远的一个沉重打击。元大畏想到这,不禁犹豫不决起来。 清晨,心情极好的庄致远在花园打了套拳活动筋骨后,进了书房。他前脚进,元大畏就后脚跟进。庄致远一眼就看出了写在元大畏脸上的忧虑和那种欲言又止的犹豫。 “你想说什么?”庄致远在书桌前坐下,看着元大畏问。 “山庄昨晚发生了一件事,我想应该让你马上知道。”元大畏犹犹豫豫地说。 “山庄?”庄致远狐疑地盯着元大畏。 “丁彪兄弟他昨晚同孙——” “好了,不说了。”庄致远敏锐地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打断他的话,不让他说下去。 “他们是——”元大畏还想说,怕庄致远理解错了。 “孔圣人说,食色性也。记住,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庄致远再次打断他的话,不让他说下去。“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是谁也没办法的事。还有几个人知道?” “只有小金。” “告诉小金,绝对保密。我坚信丁彪兄弟的忠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我对他的信任仍然一如既往。女人似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可以丢,手足不能断。” “我明白了。”元大畏恭敬地退出书房。 庄致远的大度,超出了元大畏的想象,但庄致远的平静,却被他看出了破绽。庄致远虽然一脸的淡定从容,如同在说一件与已毫不相关的事,但他发现庄致远的手已在不知不觉中握成了拳,然后又放到了桌下。 他认为没有男人会大度到根本不在乎这种事的程度。庄致远的心到底受了多大的伤,他判断不出,但他对庄致远敬佩,可说是五体投地。 十几分钟过后,庄致远从书房出来,对元大畏说:“你立刻驾车去把丁彪兄弟接到上海来,我有件极重要任务要交给他去办。”见元大畏稍显迟疑,又说:“今天警局查封鸦片馆的行动将实施,华金亭不可能没有反应,我得作好应变准备。” 见庄致远派元大畏驾车来接他去上海,丁彪顿时产生了大祸临头的预感,脸刷地白了。不过,昨晚在床上与孙怡香多次攀上极乐顶点之后,他已经产生了死猪不怕开水的烫的心态。他已死过一次,他现在这条命是庄致远给的,最坏结果,无非就是把命还给庄致远,但不管怎么样,经过昨晚的情欲交融,他已经是个真正男人了。 “老板说有件重要任务要交给你去办。” “什么任务?” “老板没讲,我估计是配合警察局的行动。”元大畏说。“听老板说,在昨晚华金亭的中秋赏月会上,胡九龙公开挑衅老板。” “狗日的胡九龙!”想起孙怡香的遭遇全都来自这个胡九龙,丁彪狠狠骂道。“难道老板要让他去结果他?” “不太象。听老板说,胡九龙的挑衅,难堪的是胡九龙。老板稳如泰山的镇定,让胡九龙丢尽了脸,狼狈不堪。不管是明的暗的,胡九龙给老板提鞋的资格都不够。老板真正的对手,是隐在胡九龙背后的华金亭。但我看老板也并不是要让你去对付华金亭。你我都不用瞎猜了,我们走吧,老板会亲自告诉你的。” 第二十六章情欲爆发(2) 丁彪跟着元大畏上了轿车,在上车之时,他往孙怡香的小楼瞟了一眼,发现孙怡香躲在纱帘后面,悄悄向他做手式,指指天,又指指地。他明白她的意思,天上地下,生死相随,心里顿涌起一阵浓情蜜意。 元大畏的轿车一开进山庄,听见轿车马达声的孙怡香就惊恐地扑到窗口,她开始以为是庄致远来了。做贼总是心虚的,她不相信庄致远会这么快就发现她和丁彪的偷情,但听见马达声,她的心仍然一阵紧似一阵。 看见车上只走出元大畏,她的心放了下来,但当她看见丁彪跟着元大畏上了轿车,她的心又悬到了空中。这些年来,丁彪离开过山庄无数次,前俩年,都是骑自行车,今年初,庄致远又为山庄配了俩辆摩托。前几天丁彪去上海,也是骑摩托去的。元大畏驾车来接,从未有过,这让她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早上丁彪从她床上起来时,心身都得到了极大满足的她早已作好了最坏准备,她对丁彪说:“如果他发现了要你的命,我就陪你一起去死。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从今天起,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死,我绝不独活。” 看着轿车消失在田野土路,孙怡香想,只要一段时间得不到丁彪消息,她就悬梁而尽。 “老板,丁彪兄弟来了。”元大畏敲了敲书房门说。 “进来。”庄致远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 元大畏和丁彪推开门进去,庄致远向元大畏示意,元大畏退出并关上了门。 平常,庄致远有什么事吩咐他们中另一人去办,基本上从不回避另一人,今天表明了要回避元大畏,元大畏和丁彪都感到意外,丁彪更是心虚,一颗心悬了起来。 庄致远在正常生意的办公楼里,有个专门的办公室,但因他早已放心把生意交给了吴通海,一俩个月都难得去一趟。他处理非正常生意的事务,都在别墅里的书房,因此书房并不象书房,反而象个办公室。元大畏和丁彪,在吴通海等人看来,一个是他司机,一个是他保镖,至于云海山庄和铁血队员,包括孙怡香和梅筱红,吴通海等人一无所知。 “丁彪,你跟我三年多了吧?”庄致远让丁彪坐下后问。 “是,老板,我已经多活了三年。”丁彪心里一紧,不知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我很愧疚,至今还没报答老板的大恩大德,老板要我去活,我也无怨无悔。” “你、我还有大畏,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正因为死过,我们就得好好活,要活得比他人更好。”庄致远说。“我和大畏,是死在华金亭和胡九龙手中,你虽不是,但害你的人与他们一样,都是害人无数称霸一方的恶霸。” 听庄致远这样说,丁彪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 “我们要想真正活好,就目前状况,必须有一个前提,华金亭胡九龙之流必须除掉。我这些年的努力,也早向你和大畏说在了明处,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要把华金亭拉下马,网再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老板,我早就作好了准备,只要你一声令下,拼着这条命不要,我有九成把握把华金亭干掉。”丁彪仿佛听明白了庄致远的意思,豁地站起,挺直胸膛说。 “好,丁彪,我没看错你。但我要交给你的任务,如果你要抱着拼命心态,尽管你身手比大畏好许多,我也不能交给,只能让大畏去办。” “老板——”丁彪感激道。 “你过来,我告诉你。”庄致远示意丁彪靠近,在他耳边说出了任务。 “他?”丁彪瞪大了眼,庄致远说出的目标,太让他难以相信,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要不就是庄致远说错了姓名。 “对,是他。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灭掉胡九龙,也才有机会彻底战胜华金亭。为大畏和他的兄弟们报仇,为怡香报仇,为无数被他们迫害而家破人亡的人报仇。你必须相机而动,能不出手,最好不出手。需要出手时,一定要稳准狠,毫不手软。”庄致远眼中精光灼灼,坚定的语气不容置疑。 第57章 停了停,又换了种感叹的语调说:“为了这一天,我花费了十年的心血,放弃许多正常人的享受,留下了许多让我痛心的遗憾。别的不说,就是怡香,我就愧对她。她受胡九龙逼害,被迫跟了我,一家全被胡九龙杀害,还一把火化成了灰烬。她一个正当青春年华的女子,却在山庄躲藏隐居了快四年,而我什么也不能给她,苦了她这么多年。我已经想好了,待战胜华金亭后,把她接来上海,替她找个好男人,让她能幸幸福福过日子。”见提到孙怡香,丁彪情绪已流露出激动,他话锋又一转。“丁彪,要让兄弟们过上好日子,在上海滩扬眉吐气,就不是简单杀死华金亭和胡九龙的问题。如果仅仅为了杀掉这俩人,凭你我加上大畏,我相信很容易就能办到。我作出这样的抉择,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老板,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做好。”丁彪说,尽管他对庄致远的这个决定不理解,但庄致远的解释堂堂正正,不但提到为孙怡香报仇,还坦露了他今后将如何安置孙怡香,使他那种自己仿佛是个背信弃义卑鄙小人的心理负担顿时减轻了许多。此刻的丁彪,为了孙怡香,为了他们能公开生活在一起,他已经没有什么事不敢去做。 “这件事,就你知我知,我连大畏也没告诉。”庄致远提醒道。 “我一定守口如瓶。”丁彪保证。 “因为在这个任务结束之前,你必须呆在上海,山庄的事务,你就交给小金。待任务结束后,你再回山庄。今后一段时间还要委屈你,让你继续留在山庄训练更多人手。大畏一直跟着我在上海,你可不要有什么怨言。” 庄致远的话,句句落在丁彪心坎上,有了孙怡香,山庄就是他的天堂,他急忙表态:“绝无怨言,在山庄为老板培训人员,正是我所长,我感到乐在其中。” “很好,吃了午饭后,让大畏送你回山庄,交待好山庄的事务后,你明天就到上海来。明天我就不让大畏来接你了,你骑摩托来。” 这是庄致远有意为丁彪创造的与孙怡香偷情幽会的机会,他甚至还想,如果丁彪替他把这件在他整个设计中至关重要的环节办好,立即成全他与孙怡香,也无不可。 下午把丁彪送到山庄门前,元大畏连车也没下,调转车头就赶回上海。 姜青松查封鸦片馆的行动正如火如荼展开,到底能引发出华金亭和胡九龙什么样的反弹,即使这个行动的总设计者庄致远也无法作出肯定判断,所以元大畏必须紧跟在庄致远身边,随时作好应变的准备。 元大畏已经明白,在这个特殊时期,有些事情得看重,象庄致远的安全问题,丝毫出不得差错,华金亭、松下代子等人认为姜青松是一面旗帜,但在元大畏看来,这面旗帜的份量远不如庄致远重,连叶宗元和白天云都认为,华金亭的真正对手,或者说,真正的掘墓人,应该是庄致远。有些事情得看轻,如丁彪与孙怡香的恋情,所以庄致远举重如轻,根本没当成一回事。 至于庄致远交给丁彪的是个什么样的特殊任务,元大畏直觉是个异乎寻常的任务,他好奇,但把好奇深藏在心底,送丁彪回山庄途中,不但一句没问,连想探知的表情也没流露。 如果换成丁彪,尽管知道对方不会说,一定会问一俩句。这就是元大畏与丁彪的巨大区别,丁彪率直无心机,元大畏深沉而内敛。 元大畏并不知道,庄致远交给丁彪的特殊任务,原本是准备交给他去完成的。有着知人善用天赋的庄致远认为,元大畏深沉内敛的性格比起身手好的丁彪,更适合完成这项任务。最后决定改由丁彪,就是得知了丁彪与孙怡香的恋情,认为这件事在丁彪心中产生的微妙影响,会促使丁彪义无反顾去下手。 对每一个可供利用的资源,庄致远都得让其发挥最大效用。 这个特殊绝秘的任务,无论元大畏还是丁彪,都会产生惊世骇俗般的震撼,但因丁彪正沉溺在孙怡香的汹涌澎湃的情欲之海中,这种震憾会得到能大的缓解,心灵的负担也会少了许多。丁彪虽然不可能完全领悟这件事将产生的深远影响,但必定会很快意识到其中的一个隐秘的含义。只要领悟了这一点,必定会更加坚定他完成任务的决心。 从轿车上下来,丁彪立在原地目送轿车离去后,便迈着欢快而坚定的步伐走进山庄。他已看见小楼窗口的孙怡香,只冲着窗口微点了点头,便直接走去训练场,找小金移交山庄的事务和安排这段时间的训练计划。 想着今晚又将与孙怡香畅游欲海,丁彪感到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 他现在最盼的是,太阳快点落山,夜幕早日来临。他此刻的心情,如果他有羿射九日的本领,他真会弯弓射日。 第二十七章查封行动(1) 象苦恋了几千年,一进入小楼,丁彪和孙怡香就无所顾忌地疯狂抱拥在一起。 上午丁彪被元大畏突然接走,孙怡香就没有片刻安宁过,象热锅上的蚂蚁,在楼内乱窜。她明知道贴身丫头不可能也没机会披露,但仍然把丫头严厉审问了一番。 当了庄致远秘密情人快四年,庄致远她来说,仍然象个陌生人,一个高深莫测诡谲阴鸷的陌生人,但有一点她十分清楚,庄致远的血绝对是冷的,庄致远的心绝对是狠的,庄致远绝不允许背叛,因此她害怕庄致远对丁彪下手。 又听到轿车马达声时,她狂跳的心几乎从喉头跳出,看见丁彪从车上下来,她欣喜得差点冲出小楼扑进他怀。整个下午到太阳下山,天黑下来,她都一动不动倚靠窗口盼待,直到丁彪身影出现,她飞般跑下楼开了条门缝,看着丁彪走近,然后伸出手把他抓了进来。 他们拥着吻着忙乱抚摸着,孙怡香喘息急促道:“快,上楼。” 丁彪又拦腰把她抱起,几乎腾跃着冲上楼,进了她的卧室。 一场欢畅淋漓的情欲交融之后,孙怡香伏在丁彪胸膛上,翘起头问:“他这么急把你接去上海,出了什么事?” “要开始向胡九龙复仇了,他交给我一项特别重要的任务。”丁彪抚着她光洁的后背说。 “危险吗?”孙怡香担忧地问。 “应该没有危险。”丁彪的神色有些迷惘。“出了危险,任务就是失败。” “是什么任务?”孙怡香又问。 “是让我——”话已到了嘴边,丁彪立即咽了下去。“我有种预感,对我们的未来,应该是件好事。他还对我说,他最感愧疚的人是你,让你清苦孤独了三年多,还说解决了华金亭胡九龙,就接你回上海,替你找个好男人。” “他怎么给你说这些?”孙怡香心里升起了一丝怀疑。 “因为他交给我的任务太重大,关系着他的整个决策,引起了他的感慨。按他的分析,只要我顺利完成了这个任务,最多一俩年,上海的局势就会发生翻天覆地变化,你也就再也不用隐居躲藏,而且这一两年,我都会留在山庄。他还怕我产生怨言呢。”丁彪心情欢畅地说。“既然他已经有了替你找个好男人嫁出去,我想我应该多为他立功,待上海的局势稳后,直接向他提出来,他也许会同意让你嫁我。想着将来你为我生儿育女,我们一家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我就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 “世事变化无常,到时再说吧。”孙怡香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见他一付喜上眉梢的样子,不愿过多泼他冷水,感到他还是太幼稚。“不管今后会怎么发展,你都不能向他或其他人有丝毫表露。” “我知道,我们必须小心谨慎,直到有一天水到渠成。”丁彪的指尖在她丰盈的唇上轻轻划动。“山庄的事务我已经交给了小金,明天去上海,直到任务完成,我才能回来。” “时间会很长吗?”孙怡香含住了他的手指。 “应该不会,最多十天半月。今天警局查封鸦片馆的行动已经轰轰烈烈展开了,他说,这一下,整个上海滩已经震动,我的任务必须尽快跟上。” “不管你的是什么任务,不管有没有危险,我只希望你无论干什么,都要想着我,想着我们的未来,不要因为想立功,就不顾一切去冒险。”孙怡香叮嘱道,昨天之前,她心中还充满着对胡九龙强烈的仇恨,昨晚之后,这种铭心刻骨的她认为会一直伴随她一生的仇恨居然消失了。世上的一切对她都不重要了,她只剩下一个心愿,与丁彪生死相依。 “这你绝对放心,他特别强调,必须万无一失,做不到万无一失,宁可放弃不做。我对我的身手有极大信心。老板和大畏兄曾说,在整个上海滩,惟一可与我相提并论的,只有一个人,胡九龙手下的头号杀手柳七。有机会时,我一定要会会这个柳七。” 孙怡香真不想打击他的自信,但听他居然想与柳七较量,深感忧虑说道:“你们练武的人,难道都这样争强好胜?争个高低,真那么重要?” “只要有了你,什么都不重要了。” “这还差不多。”孙怡香满意地笑了。 俩人又抱滚在一起。 正当孙怡香和丁彪在床上翻云覆雨时,庄致远和白天云正品着香茶,在听米佳妮眉飞色舞讲述跟随警队查封鸦片馆的经过。 庄致远还是那付古井不波的样子,但他欣喜的情绪,比起米佳妮,更是过之而无不及。丁彪愉快接受了他的特殊任务,只要丁彪成功实施,他整个设计的后续手段才有了基础。 自从参加姜青松家宴之后,几乎每天他都在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甚至做梦也梦到了计划实施后产生的一系列变化,可说为这个计划,他已经殚精竭力,因这个计划的风险太大,大到了连从来谋划精细的他也感到承受不了失败的打击。 第58章 因此,真正下这个决心,还是在听元大畏报告丁彪与孙怡香偷情之后。 元大畏送丁彪回山庄返回上海后,他问了丁彪的精神状况。元大畏回答,据他的观察,他从山庄接丁彪来时,丁彪明显心虚慌乱,但当他送丁彪回山庄时,丁彪的心虚慌乱不但消失,还隐隐有种喜色。 听了元大畏的话,庄致远更是放了心,相信丁彪一定会替自己去完成这个任务。 “大畏,这几天你什么也不用管,立即带俩个兄弟,给我盯紧胡九龙。”庄致远吩咐道。 “要去他动手啦?”元大畏问。 “不。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好作出准确判断。”庄致远说,想了片刻,又说:“大畏,你和丁彪都是我的好兄弟,我绝对信任你们。丁彪出了这种事,我感到很遗憾,但还在我能容忍范围内。他们相爱,我也了掉了一桩心事。对怡香,我也确有几分愧疚。但我要特别提醒你,梅筱红的衣食住行,包括请教师,都是你在安排,你千万不能再与她弄出事来。梅筱红与孙怡香完全不同,我要让她保持完璧之身用在刀刃上,连我都没碰过她——” “老板,这点请你绝对放心。江湖规矩,我懂。”元大畏急忙说。 “你比丁彪成熟多了。” 今天早上,米佳妮直接跟着白天云去了警局,由姜青松把她交给负责指挥这次行动的石明哲和茅风。 “从今天开始,我们将改变过去关门办案的做法,除了会造成泄密危害的绝密行动,象今天这类公开的大型行动,都要与媒体联系,让社会和公众知道我们究竟在干什么。”姜青松对石明哲和茅风说。“老石,你要绝对保证米记者的安全。” “又是白助理从国外带来的新理念吧?”石明哲不阴不阳地问,在他的观念里,让记者跟着警察办案,简直就是把警察办案当着儿戏。 茅风站在石明哲旁边,什么表情也没有。 “这样做得好处是,既让媒体和社会监督我们依法办案,又能使我们的行动得到社会的支持和理解。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要彻底根除上海滩积重难返的黑恶势力,没有社会各界的大力支持,是很难想象的。”白天云没在乎石明哲的态度,解释道。“社会对我们警局一直有误解,认为我们只打麻雀不打老虎,市政府禁烟令已颁布了快俩年,上海的鸦片馆却越开越多,吸食鸦片的人也在与日俱增。” “这主要是我在决策上走入了一个误区,认为只要堵住货源,鸦片馆就会自然消失,买不到鸦片,吸食者就会被迫戒烟。”姜青松主动承担了责任。 “这俩者实际上是互为源头。有吸食者才有市场,有市场才有暴利,才会刺激走私者铤而走险。有鸦片走私充斥市场,市场才会稳固并扩大,吸食者的队伍才可能逐日增加。所以我们必双管并下,俩手都抓,俩手都硬。”白天云说。 “姜局,队伍已经集合,我们准备出发了。”石明哲不想听白天云夸夸其谈,他怎么看都看白天云不顺眼,觉得他不象个警察,而象个政客。 “那就出发吧。”姜青松说。 于是,姜青松、石明哲、白天云、茅风和米佳妮来到楼前院子,院子里站满了参加这次行动的警官警员,除了少数内勤人员,警局可说是倾巢而出。 看见他们出来,年轻警员们的目光几乎全集中在白天云旁边的米佳妮身上。因为传阅了米佳妮那篇文章,在经过参加过码头行动见过米佳妮风采的警员述说,米佳妮在他们年轻的心中,也有几分传奇色彩,今日一见,果然光彩照人。 也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米佳妮坦然面对众多年轻警员向她投来的惊艳般目光的同时,她却感到有一道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边的白天云身上。她正想循着这目光看过去时,石明哲喊道:“苏婉。” “到。”苏婉从队列中站出,她的英姿令米佳妮眼睛一亮,立即意识到看白天云目光的源头,不禁瞟了眼白天云,白天云似乎毫无感觉。 “这位米记者要随队采访,她的安全就交给你啦。”石明哲说,又转向米佳妮:“米记者,你就紧跟着苏警官,你们都是女的,方便些。” 姜青松满意地与白天云互视了一眼,尽管石明哲对让记者随队采访有意见,但对执行姜青松的命令仍然一丝不苟。白天云看懂了姜青松那一眼的意思,姜青松是告诉他,石明哲有较坚实的职业操守,不象是个内鬼。 姜青松作了一番战前动员后,命令道:“出发!” 在石明哲指挥下,各个行动组出了警局后,纷纷向各自的目标赶去。 第二十七章查封行动(2) “真想直接指挥这次行动,扬扬眉吐吐气。”回到办公室,姜青松颇感遗憾地说。在部队时,直到当了团长,他才改了每战必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的习惯。亲临前线目睹敌人溃退,是他人生的一种享受。 “这只是牛刀小试,打打草草,惊惊蛇而已,真正扬眉吐气还在后面。”白天云笑道。“你是主帅,按照我们的设计,你越神秘,对他们的刺激就越大。过去每次行动你都亲自带队,而这次这么大的行动,你却没出面,他们就更容易认为你是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认为你一定是在暗中筹划等待他们的走私。” “你昨晚对华金亭的感觉怎样?”姜青松问道。 “他好象对我们这招打草惊蛇胸有成竹,显得异常镇定。不过,他的中秋赏月还真办得有点味道。营造出的那种如梦如幻的气氛,确实给人一种享受。如果对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说,华金亭是个黑道枭雄,恐怕打死他也不相信。那时的华金亭,真像个品味高雅的温和长者。”白天云说。“哦,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不知是华金亭授意,还是胡九龙的擅自行为,胡九龙有意向我大哥挑衅。我大哥事后分析,认为是胡九龙的擅自行为。胡九龙已经沉不住气了,只要胡九龙沉不住乱动,我们就可能找到破绽。” “我是拭目以待。”姜青松眼中闪出期待的光束。“昨晚离开华府后,汪副市长来我家了,他很担忧。” “担忧什么?”白天云问,以为与华金亭坐在湖心凉亭的汪少甫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担忧你。”姜青松而意味深长看着白天云。 “我有什么好担忧的?”白天云被他看得愈发诧异。 “你想想,你有没有什么令人担忧的?”姜青松卖着关子。 “哦,日本松下代子。”白天云突然想起陈白轩的提醒。 “你能想到,就足以说明汪副市长是杞人忧天。”姜青松爽快笑道。“他说他听华金亭与松下代子对话的口气,好象暗示她对你施美人计。” “好啊,她施美人计,我就将计就计,捡个便宜。”白天云戏谑道,见姜青松一付惊疑样子,急忙解释:“开个玩笑轻松一下。” “你啊,真吓我一跳。”姜青松爽朗大笑起来。“天云,你还真有点幽默感。” “松下代子千娇百媚,确是一个迷人的女人,坦白说,如果没有佳妮,如果没有人提醒,我在她的诱惑下,能不能抗拒得住,我还真说不清楚。”白天云坦诚地说,在内心里,他确已把姜青松当成了可尊可敬的兄长。 “是你大哥庄老板提醒了你?”姜青松好奇地问。 “是米佳妮有老板《上海日报》主编陈白轩先生,他也参加了华金亭的中秋赏月。他是旁观者清,松下代子仅从我面前经过,他就已经看出她在诱惑我。我大哥也告诉我,要我特别小心这个日本女人。” “她确实是个不简单的女人,背景很复杂,与华金亭的关系很特殊,我指的这种关系,不单是指男女方面,据说前任市长被迫辞职,她是暗中推手之一。” “这到出人意料的事,她干了些什么?” “我也不清楚,是雪冰她爸告诉我的,我也象你这样问过他。他说一言难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就行了,不别深问为什么。” “听这意思,叶市长好象有难言之隐。” “你估计今天的查封行动会顺利吗?”见白天云这么敏感,姜青松立即转开了话题。 “如果太顺利,反而不是好现象。”白天云明白他是有意回避,也不想纠缠那个问题。 “这话怎讲?” “如果太顺利了,说明在鸦片馆问题上,华金亭已经选择了放弃,并对胡九龙等人下了严令。走私进来的鸦片,必需靠鸦片馆的消费和零售,才能转化为金钱。我们查封了鸦片馆,等于封了他的财路,黑道帮会一般不会善罢甘休,总得会做点什么,至少增加一些难度。如果他们什么也不做,那就说明华金亭作出了抉择。” “雪冰她爸也认为,华金亭很可能采取以静制动的对策。” 果然,各路行动小组传回来的消息,大多数都异乎寻常的顺利,而且鸦片馆都在昨天停止了经营,只有少数几家仍在营业的鸦片馆引起了一些反抗,但轻易就被警察压了下去。 “看来他们真是以静制动。这一来,我们打草惊蛇并没得到目的。”姜青松有些沮丧道。“天云,你再好好研究研究,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动才能真正打痛他,让他动起来。” “他已经动了,你注意到没有,凡是停止经营的鸦片馆,都是九龙帮名下的产业,他们遣散了人员,转移了资产,留下一栋空房。而且在昨天就停止了营业,而汪副市长昨晚才正式向华金亭通报。”白天云分析道。 第59章 “这就是说,第一个成果已经出来,确有内奸得到了证实。”姜青松立即悟道。 “对,排除了项冲,石明哲的可能性又减低,这个内奸是谁,已呼之欲出。只要盯紧他,他一定会露出马脚。”白天云说。“我敢断定,因为有这个内奸通风报信,华金亭恐怕已经相信我们掌握着他们走私的动向,一定正处于惶恐之中。等过段时间,查封鸦片馆行动造成的震动平息后,我们就想法直接打一下九龙帮,通过内奸传递过去。他华金亭如果仍然采取忍,那好,我们就这样一点点蚕食下去,再依靠媒体造势,形成强大的社会压力,等到他忍无可忍想反抗时,却已经大势已去。” “不错,也是一个办法。既然无法打一个大的歼灭战,就积无数小胜为大胜。”姜青松露出了喜色。“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已经取得了一个胜利,而且胜得轻而易举。” 说这番连自己都感到有些牵强的话,是想安慰安慰情绪有些沮丧的姜青松,没想到他这么相信自己,居然认真听进去了,白天云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内疚。 严格说来,对目前的局势,除了认定警局有内奸,他有把握外,其它一切,他还处于迷迷朦朦状态,也根本拿不出什么有实效的具体对策。他向姜青松的所有提议,几乎全来自大哥庄致远的思考。对庄致远,他有着近乎迷信的崇拜。 对庄致远必须打破目前的微妙平衡,让上海滩各种势力动起来的设想,包括这招打草惊蛇,他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认为确实大有道理。但在他的意识深处,已经好几次冒出一种奇怪的念头,但都象夜空的流星,一闪而过,没能形成鲜明的概念。 如果华金亭真是采取以不变应万变,连鸦片馆被查封也弃之不顾,他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有效对策,至于积小胜为大胜,固然也不失为没办法中的办法,但却有很大的自我安慰意味。不过,他决定沉下心来,真正把目前上海滩的形势吃透。 听了米佳妮讲述随队查封鸦片馆的经过后,白天云又作了补充解释后,庄致远喜形于色,拍案叫绝:“打草惊蛇,目的已经得到,华金亭要出手了。” “连叶市长都分析华金亭最佳的对策是以静制动,你怎么看出他要出手了?”白天云有些困惑地问。“他好象摆明了退让,连鸦片馆也好象是有意放弃。他采取这种对策,是因为我们暗示掌握了他们走私动向,因此不想与我们正面对抗。” “不正面对抗,并不是说他放弃抵抗束手就擒。静是为了动,不动而是准备大动,放弃鸦片馆是种示弱,示弱是在为他的大动作铺垫。”庄致远兴奋道。“你去英国的这几年,生意我几乎全交给了吴通海,我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华金亭身上,尽最大可能,收集凡是与他有关的资料,包括他发迹的经过,甚至他的一举一动和生活习惯。可以说,整个上海滩,包括跟着他打天下的胡九龙,没有一个人有我了解他。心狠多智,出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这是他的一惯风格。但人是会变的,当他意识到岁月不饶人,他已到了权力顶峰再难更上一层楼时,多智就变成了多疑,果断就变成了犹豫,求发展变成了求稳定。依他的智慧和丰富经验,他能看透姜青松打草惊蛇的醉翁之意;依他现在多疑犹豫求稳的心态,他也许真会采取退让以不变应万变,但是,形势比人强,形势会逼着他往前走。生意人最怕货出不了手,积压资金,如果价值天文数字般的鸦片出不了手,他的供货商必定会推着他往前走。再说,华金亭这么老谋深算的人,很快就会意识到,忍让并不能得到委曲求全,叶宗元姜青松亡他之心不死,他一定会组织疯狂的反扑。” “那你认为他将采取怎么样的反扑?”白天云问,虽然到庄致远的说法有道理,但仍然感到不太好把握,如果庄致远能提出一个比较明确的方向,明天上班后,他也好告诉姜青松。 “暂时还看不出。”庄致远思索着说。“但只要发现了苗头,就好判断了。华金亭如果有动作,他八成会交给胡九龙,我已经派大畏去盯住胡九龙了。” “这个元大畏,是什么时候跟你的?”白天云问,又说:“还有那个丁彪。” “我比较喜欢丁彪,他显得阳光一些。那个元大畏,他身上总有种说不出的阴寒之气,他跟在身边,让人感到不自在。”米佳妮终于有机会插话。 “大畏象你我一样,十几岁到上海来闯荡,因反抗九龙帮的欺压,被九龙帮围殴,我正好路过,把他从血泊中救起,他伤养好后,就自愿跟了我。”庄致远轻描淡写地说。“至于丁彪,他爷爷就是在古镇教过你武功的丁教头。他路见不平,打死了一个恶霸儿子,被下了死牢,我把他救了出来。” “哇,表哥,听起来你好象是及时雨,救了俩个英雄豪杰。”米佳妮表情夸张道。 “一个好汉三个帮,华金亭胡九龙太强大,天云去了英国,我得要有帮手;天云回来了,要与华金亭决战,就更需要帮手。”庄致远仍然没告诉白天云他还培训了一支铁血队伍的事。 白天云虽然感到他的话有些言不由衷,但也没深问。 对这个比亲兄弟还亲的大哥,他从没半点怀疑。 第二十八章给鸡拜年(1) 姜青松把查封鸦片馆行动结果告诉叶宗元后,叶宗元陷入了沉思。 “我和天云曾分析,认为提前得知我们查封行动的华金亭,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策动数百甚至上千的瘾君子在几个规模最大的或者其中某一个鸦片馆,公开阻止警察查封。对瘾君子来说,鸦片是他们的命,为了能吸食,他们什么人间的尊严都可以不顾。”姜青松说。“当瘾君子和查封的警察发生冲突,他们再派人混在其中煽风点火,很容易造成血案。他们再以此为借口,煸动更多的人制造更大的事端。因此,我对石明哲说,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就立即暂时中止行动,把人员撤回。” “这也是我担心的。”叶宗元点头道。“我一直支持你采取堵源头,阻止鸦片进口,让鸦片馆自生自灭,也就是怕查封鸦片馆的动作太大,太容易引起骚动。” “但我们没想到,他们居然没有丝毫对抗表示,采取了完全的放弃。”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叶宗元困惑道。“与我所了解华金亭的性格太不相符了。我的前任,刚刚决定禁烟扫黑,还没开始实施,警察局长就被刺杀,接着就是社会动乱,商人罢市,因此被逼辞职。你这次行动规模已经够大了,把上海所有的鸦片馆全部查封了,而且绝大多数都是九龙帮名下的产业,对他们来说,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制造混乱。今天一天,我都提心掉胆,生怕传来社会动乱的消息。所以我一直认为你这一步,是一招险棋,是没办法后的办法。奇怪,太奇怪了,难道华金亭转了性子?” “天云分析,认为是因为内奸传给出华金亭的信息是我掌握了他们走私鸦片的动向,查封鸦片馆只是有意让他们认为我已经毫无办法的举动,实际上是想乘他们走私鸦片而给他们致命一击,因此把主要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了。” “根据这十多年我对华金亭的了解,这种分析也很难站住,如果我是华金亭,既然知道你暗藏杀作,才更要利用你的查封行动大做文章,数万瘾君子,加上大大小小的各种帮会,足以把整个上海闹个天翻地覆,你警察局现有的这点人手,早就顾此失彼焦头烂额,哪里还有精力它顾,他不是更有机会把鸦片走私进来吗?” “莫非他又要象上次一样,来一次全面发动?”姜青松忧虑道。 “不象。那种事,做一次已经引起了全国震动,再来一次,他难道不怕上面下决心派军队进行镇压?而且,要那样做,他必须找个借口。在警局查封鸦片馆时,发动瘾君子现场闹事,最容易造成血案,他把这个机会放弃了,说明他没想搞太大的动作。当然,与两年前相比,社会又进了一大步,他有所顾忌,忍痛割爱,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如果这样,恰恰证明了庄致远这个年轻人眼光的毒辣,他看得比我们准。” “莫非他会来什么阴的?” “华金亭绝不是束手无待擒的人,他肯定有动作。”叶宗元说,突然问:“你从你部队调的人,什么时候到上海?” “他们已经启程了,三俩天就到。” “你已坐在了风尖浪口上,他们如果有动作,我认为你首当其冲,因此你的安全要特别注意。如果我是华金亭,微妙的平衡已经被你打破,我一定要想法先除掉你,使警局群龙无首,难以为继。石明哲即使不是内奸,也绝不是能挑大梁的人,最多是个助手的料。白天云刚进警局,在警局无资历无人缘无威信,难以把警局统帅起来。而且,他认为白天云不顾你不满,参加了他的中秋赏月,他又特意留白天云单独交谈摸白天云的底,如果白天云的表现真迷惑了他,他会认为白天云有可能被他争取。金钱、美女、权势,纸醉金迷随心所欲的生活方式,对年轻人都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你担心白天云经不起诱惑?” “不,我对白天云有信心。我想华金亭会这么看。因此,他很可能这样认为,只要除去了你,警局就再也对他造不成威胁。我这个市长,没有了警局的支持,早迟都会被他彻底架空起来。所以,于公于私,你千万不能出事,一定要严加防范。” “我会特别小心谨慎的。” 第60章 这时,传来了门玲声。 一个令叶宗元和姜青松预料不到的不速之客来登门拜访了。 “叶市长为上海的繁荣发展操劳成疾,华某深感不安。”华金亭被女佣领进客厅,抱拳说道。管家提着礼盒跟在他身后,华金亭从管家手中接过礼盒。“昨晚汪副市长代叶市长光临寒舍与民同乐,商会同仁一致敦促老朽一来向叶市长表示感谢,二来送点薄礼聊表寸心。叶市长放心,老朽深知叶市长一身正气,俩袖清风,从不收厚礼。所以只是一些滋补品。” 叶宗元示意女佣接过华金亭手中的礼盒。“华会长太客气了,请坐。” 管家把礼盒交给女佣后,便恭敬地退出了客厅 “姜局长不在?”华金亭坐下后问。 “在他自己房间。”叶宗元说,又对正给华金亭上茶的女佣说:“去告诉青松,说华会长来了,让他也来陪陪。” “不用麻烦姜局长了,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同叶市长说说。”华金亭急忙说。 “你也出去吧。”叶宗元对女佣说,姜青松是得知来访者是华金亭,才有意躲开的。 叶宗元和姜青松都认为华金亭来访,必定与今天查封鸦片馆的行动有关。 华金亭确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虽然只是个民间组织商会的会长,但他的权势在某种程度上,比叶宗元这个一市之长还过之而无不及。在目前的上海滩,有资格让他携礼登门拜访的人,可说是聊聊无几。 叶宗元的家,他这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是叶宗元当上市长后,他带上厚礼登门祝贺,叶宗元表面也很热情,但言语中却暗示,不在家中接待客人,是他一贯规矩,今天破列一次。之后,华金亭就再也没来过,有事都去市府办公室。叶宗元也主动拜访过华金亭几次,但都是在商会。叶宗元说,不去他人家,是他另一个规矩。 “华会长要单独对我说的话,一定十分重要。”叶宗元平和地说,华金亭要对他说什么,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华金亭的登门,本身就让他感到不可思意。 “叶市长颁布禁烟令,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我商会首先响应支持。”华金亭清清嗓,语调平稳脸无表情地说。“警局要查封鸦片馆,事先又让汪副市长亲自来向老朽通报。叶市长这么看重老朽,老朽深感愧疚。” “华会长德高望重,在上海滩一言九鼎,市府有重大决策和举措,自然得先向华会长通报。”叶宗元客套道,华金亭的话,让他更感困惑,心里猜测着他到底想说什么。 “查封鸦片馆,是上海市民盼待以久的事,老朽和商会同仁都一致叫好。今日得知查封行动异常顺利,没引出乱子,老朽甚感欣慰。”华金亭继续绕圈子,吊着叶宗元的胃口,他已经感觉到了叶宗元的心急,心里产生了一丝快意。 叶宗元确被他说得云山雾海,急想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 “据青松讲,鸦片馆多数是九龙帮的产业,受了这么大的损失,胡九龙不会没有怨言吧?”叶宗元决定以攻为守,夺回主控权。“整个上海都清楚,胡九龙是跟着华会长到上海来闯天下的,九龙帮能发展到今天的程度,与华会长的扶持是分不开的。” “叶市长说得一点不错。我想不单单是老朽,这世上古往今来的富人,恐怕找不出一个他的每个铜钱都来得干干净净,尤其在发家的最初。老朽无须向叶市长隐瞒,老朽发家的过程,确有一些不光彩的做法,包括九龙帮做的一些事,老朽也不能完全脱得了干系。近年老朽潜心向佛,多次夜半抿心自问,愧悔莫及,只好尽力行善,以求心安。” “华会长把我当成牧师了。”叶宗元困惑到了极点,忍不住出言相讥。 “不,不,不。”华金亭摇头连说三个“不”。“我是想向叶市长说明一个道理,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又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世上没有不犯错的人,圣人也会犯错。我为什么拥护叶市长的禁烟令?为什么支持查封鸦片馆?是因为我想清楚了这个道理。但胡九龙还没有想通,还想靠着鸦片馆昧着良心赚钱。警局查封鸦片馆,无疑对他是当头一棒。” “把他打火了还打清醒了,或者打晕啦?”叶宗元问。 “半醒半晕,当然也有点火。”华金亭诡谲地答道。 “那么,他有多大火?华会长就是来告诉我,胡九龙火啦?”叶宗元越来越不耐烦了,觉得华金亭似乎有意来戏弄他。 “胡九龙火再大,我的话,他还不敢不听。”华金亭语气虽然平和,但一丝霸气自然而然流露了出来。“叶市长知道警局今天的查封行动为什么这么顺利吗?” “你是说,胡九龙被你压制住了?”叶宗元问,越来越摸不清华金亭的意图。 “今天一早,我就让他滚出了上海。我对他说,九龙帮只要有一人出面阻挠警察执行公务,他胡九龙这一辈子就不要再踏入上海一步;只要他还迷恋鸦片生意,我就让他先去地狱!”华金亭身上的枭雄气立即升起。“当然,只要他改恶从善,我就通过其它正常生意,弥补他的损失,保证他和他的九龙帮能在上海生存下去。” 华金亭的这些话,叶宗元不只惊讶万分,简直就是头昏眼花,辩不出真假。 “这就是警察查封行动没受到阻力的原因。”华金亭流露出一丝得意。 “难得华会长如此深明大义,宗元代表全市人民感谢你啦。”叶宗元说,虽不完全相信华金亭真改恶从善,但他相信是他出面阻止了胡九龙的反抗,所以,他的感谢确是出自真心。不管怎么说,警察的查封行动超出想象的顺利,总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第二十八章给鸡拜年(2) “叶市长,老朽是赎罪,你要说感谢,老朽真是无地自荣了。”华金亭说。“说了这么多,听起来好象是老朽在向叶市长表功。但这不是老朽今天冒昧登门的目的,这些话,只是为了让叶市长相信老朽的诚意,相信老朽接下来要说得话。” 叶宗元又是一个意外,没想到华金亭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没说到主题上去。 “华会长请讲,我洗耳恭听。”叶宗元说,立即警觉起来。 “讲之前,老朽得先得到叶市长的承诺。”华金亭严肃地说。 “我得先知道你要让我承诺什么?”叶宗元预感到一件大事将从华金亭嘴中吐出。 “第一,不要追问老朽消息的来源;第二,除了姜局长,不要向第三个人透露是我提供的。只要叶市长承诺了,老朽才能放心。” “好,我承诺。” “老朽相信叶市长的承诺。”华金亭说,然后靠近叶宗元,压低声音诡秘地说:“我得到绝对可靠消息,有人要谋害姜局长。” “什么人?”叶宗元急促地问,他再一次被华金亭的话惊得快失去了思维能力,从他没想到华金亭会登门开始,整谈话过程,他都掌握到丝毫主动权,华金亭抛出一个话题让他震惊,还没待他缓过神来,又抛出一个更令他震惊的话题,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分析、判断。华金亭就象个变脸大师,每一张脸,都打得他晕头转向,他感到脑子好象被突然塞进了乱麻,千头万绪,一时之间根本理不出头绪。 “日本人。”华金亭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他们怀疑姜局长掌握了他们走私鸦片的内幕,因此密谋除掉姜局长,而且他们很可能会嫁祸于老朽。” 叶宗元盯着华金亭,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叶市长,你让姜局长小心为妙,千万不要让他们的阴谋得逞。日本人心狠手毒,无所不用其极,在上海滩潜隐着很大势力。”华金亭忧心忡忡地说。见叶宗元在发怔,便站起:“叶市长,老朽告辞了。” “好好,华会长慢走。”叶宗元机械地说,又似乎觉得不妥,跟着把华金亭送出了大门。 “叶市长请留步。”华金亭抱抱拳,上了等在门口的轿车。 华金亭的轿车已在夜色里消失,叶宗元仍然怔怔站在哪里。 “爸,外面风寒,进屋吧。”叶雪冰和姜青松走出来,搀扶在他的俩旁。 “你们确定,刚才那个人是华金亭?”叶宗元仿佛做了个梦似地问。 “怎么啦?爸。”叶雪冰忧虑地问。 “我怎么觉得不像。”叶宗元喃喃地说。 “是他,如假包换。”姜青松说。 “我们还是先回房再说吧。”叶雪冰说。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待叶宗元平静下来,把华金亭的的来意说了后,姜青松愤愤地说。“他这种老奸巨滑的阴谋家,绝对没安好心。” “这事没那么简单。”叶宗元思索着说,极力让自己的思维恢复正常。 “依我的直觉,一定有个谋杀青松的阴谋存在。这点上,我相信华金亭说的是真话。”叶雪冰说。“甚至因为他制止了胡九龙,才使查封行动顺利,也可能是真的。” “我绝不相信华金亭会良心发现,改恶从善。”姜青松说。 “我也很难相信。”叶宗元说。“因此,我才产生错觉,怀疑他不是华金亭。” “一定是个阴谋。”姜青松肯定道。“他一定是欲盖弥彰,要谋杀我的人,肯定就是他。他想用这种方法,先把自己摘出来。” “其实,与其说华金亭靠血腥起家,还不如说他靠阴谋起家更准确。他玩了一辈子阴谋,被他斗倒的对手,一个个都不是善予之辈。他能从社会最底层爬到几乎可以说是上海滩第一人的地位,就足以说明他的算计是非常老道的。 第61章 他不可能想不到,用这种方法来摘清自己,就象此地无银三百两般的愚蠢。”叶宗元分析道,他基本已经从华金亭造成的思维混乱中清醒过来。“当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他算计到我们会这样想,就偏这样做,所以才用一连串令我瞠目结舌的事情来搅乱我的思绪。” “对。他比谁都清楚,我们禁鸦片,查封鸦片馆,针对的是胡九龙,最终目标是他。我是他最主要的对手,除掉我,得益最大的也是他。”姜青松说。 “但是,以他的老谋深算,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只要杀了你,他都摘不清关系,他也不可能不知道,何必多此一举?”叶雪冰异常冷静地说。 “确实这样,他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叶宗元赞同地说。“日本人,无疑是他们鸦片的供货商,是他们多年的合作伙伴。他把日本人抛了出来,确有那么一点金盆洗手再不沾鸦片生意的味道。” “日本人也有杀我的动机。”姜青松说。“如果我们的分析判断没错,何三亲到日本洽谈并带回鸦片样品,说明这票鸦片的数量必定惊人,因此才有必要派人去验货,以便商谈合理价格。我把鸦片馆查封,实际上已堵住了他们的销售渠道。即使他们真把鸦片走私进来,也很难销售出去。所以,日本人想杀我,也说得过去。”姜青松说。“再就是,何三携带鸦片样品回来的情报,是日本发过来电报,我和天云目前怀疑的那个内奸是知道的,因此他们有理由怀疑我在他们内部有线人。” “会不会他是有意放出日本人要杀你,企图引出你日本的线人?”叶宗元问。 “这个给我提供情报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人,是爱国华侨,还是黑帮内哄,我也不清楚。电报用的是密码发,还是雪冰帮我破解的。”姜青松摇头道。 “我相信,杀你的阴谋肯定存在。你必须慎之又慎。”叶雪冰说。 “我看,不管华金亭是在玩什么阴谋,我们宁可相信有。”叶宗元说。 “想不到庄致远的这一招打草惊蛇,居然产生了这种意想不到的效果。”姜青松感慨万千。“庄致远以一商人的身份,居然把上海滩的局势看得这么透澈,对华金亭心态摸得这么准,让人不得不服气。” “后生可畏啊。”叶宗元也叹道。“你哪天请他们在家吃饭,我就有种预感,华金亭这个称霸上海二十余年的枭雄,很可能就是栽在庄致远和白天云之俩人手里。” 叶雪冰脑子里立即浮现出庄致远在慈善会楼里同她谈话的情景。 “青松,你明天最好约见一下庄致远,听听他对这件事的看法。”叶宗元说。“他旁观者清,也许会从另外角度看出奥妙来。” “你不是答应替他保守秘密吗?”姜青松问。 “不是我言而无信,他本身就是个不可信的人。”叶宗元笑道。“他也许根本就不相信我会替他保守秘密——” “爸,我认为他是希望你替他保守秘密的。”叶雪冰打断了叶宗元的话。“应该是怕日本人知道。我们不让日本人知道,你的承诺就不算违背。庄致远和白天云的嘴应该很严。” “雪冰,你也是旁观者清啊。”叶宗元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去休息吧。” 姜青松和叶雪冰回到卧室,躺在床上,他脑子里完全是关于华金亭的问题,想不通华金亭到底在玩什么阴谋,怎么也无法入睡,便披衣起床,拿起了电话。 华金亭惬意闭眼躺在那张紫檀木雕花龙床,俩个半裸的妙龄少女一左一右跪在旁边,替他捏揉着身子。近年来,他对如何养身延年益寿已快到痴迷程度,特别是受一个游方道士影响,认为性泄精气,最是伤身,因此几乎停止了性交。 关于性,道家存在两大流派,一派主张采阴补阳,另一派主张守阳固本。华金亭因年岁增长,性能力逐日降低,很自然就接受了后一流派的主张,虽基本禁了欲,但每晚他都要让至少一个青春少女全裸陪床,认为少女年轻生命的气息,会延缓他生命的衰老。 今晚与叶宗元的交手,是他一生中最大一次冒险,也是最精彩的一次交手,虽然主控权一直掌握在他手,整个谈话过程中,他淡定沉稳,但付出的精气神却是巨大的,每句话每个字,他都生怕传递错了信息,致使前功尽弃。所以他感到很累,叫来俩个少女陪床。 叶宗元和姜青松会产生什么样的想法,基本已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相信即使叶宗元仍然会存有怀疑,但只要在姜青松死的现场,留下日本人的痕迹,叶宗元的愤怒就必定会指向日本人。既是惟一女儿的丈夫,又是最贴的爱将惨死,叶宗元不可能不怒火中烧,到时再火上烧油,把自己掌握的日本人的情况泄给叶宗元,促使他给以松下代子为首的日本黑帮在上海的势力一个毁灭性打击。 这就是华金亭打得如意算盘。 自从与松下代子合作以来,虽然一直顺利,几乎垄断的鸦片生意带来了滚滚钱财,但华金亭的内心其实一直不爽,松下代子表面对他毕恭毕敬,但却经常在有意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蔑视他的权威,他早就感到极不舒服。这次松下代子在他已经有了明确表态之后,居然越过他而诱惑策动胡九龙,已犯了他的大忌,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威胁,如果不坚决制止,松下代子必定得寸进尺,鼓动或培植新人挑战他的地位。 定下了将计就计之后,华金亭的想法突然发生了质的变化,确实产生了金盆洗手的念头,要想安度晚年而善终,与政府合作是最好的一条路。当然,他想到的金盆洗手,并不是从此彻底改恶从善,而是决定摈弃越来越受到社会强烈反对的鸦片生意。这种天人共愤的生意,早迟会被整个社会群起而攻之。 所以,必须把不受他控制的松下代子的势力彻底铲除,他才能不受制肘实现他的战略转移意图。要铲除以松下代子为首的日本黑帮在上海的势力,必须借叶宗元之手。 华金亭的这些隐秘想法,姜青松想不到,叶宗元想不到,白天云和庄致远也想不到。 第二十九章外松内紧(1) “忘了告诉你,你的那朵警花,好象对你有点意思。”从庄致远有花园别墅回来后,米佳妮在卫生间洗脸,仿佛突然想起,拿着毛巾走到门口对正坐沙发上吸烟凝思的白天云说。 “什么?我的警花?”白天云的思路被她打断,一时没回过神来,机械地问道。 “苏婉苏警官,难道不是警花吗?”米佳妮反问。“不管她是穿警服还是换上时装,她都是个大美女。她穿着警服的那种英气,连我都有点艳羡。” “她确是个不让须眉的女子——你说她对谁有意思?” “你是麻木不仁还是有意给我装糊涂?”米佳妮显得有点不高兴。 “你是说我?开会什么玩笑,人家不是花痴,怎么会莫明其妙对我产生意思?你太多虑了。”白天云本想说她“吃醋”,但怕引起她不愉快,便改为“多虑”。 “不是多虑,是女人天生的直觉。她看你的眼光,哪怕只有一眼,暴露出的信息就足以让人感受到她心底的微妙。一路上,她陪着我,总是转弯抹角打听你的事。后来我告诉她,我们同居了。我发现她的眼光突然暗淡不少"奇+---書-----网-qisuu.",浮现出一种如失的怅惘。她是美女,你是英雄,美女爱英雄,天经地义。”米佳妮说完,回到卫生间水池洗脸。 白天云跟进去,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问:“你不会吃醋了吧?” “有美女喜欢你,是我的骄傲。一个不受女人关注,引不起女人兴趣的男人,能让我魂牵梦缠了这么多年?当表哥说要把你捧为上海滩的大英雄时,我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当你真成了少女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贵妇人的梦中情人,我已经作好了迎接她们挑战的心理准备。”米佳妮微仰头,脸颊贴靠在他的脸上。“吃醋?我那么对自己没信心吗?” “这我就放心了。”白天云松了口气。 “你能让我放心吗?”米佳妮转身面对着他。 “我想应该能让你放心。” “你的话有漏洞。应该能让我放心,也就有可能让我放不了心。是这个意思吧?” “你真不愧是当记者的,咬文嚼字。”白天云叹息摇头。“也许小时候背古诗古词太多,对美的感受力强,美女总能让我感到愉心悦目。在我去英国前,大哥就评价过我,说我虽没受过正规教育,但骨子里却透着文人气;说我表面上看起来刚毅坚强,但内心深处却多愁善感;还说如果我独闯天下,不克服这些毛病,必定会吃大亏。” “你是在为自己的今后先找理由?”米佳妮敏锐道。 “不,我是想告诉你,你在我心里,早已生了根,没有什么人能动摇得了。不怕你笑话,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从第一次开始梦遗,那个女人就是你。” “你真坏!骗我。”米佳妮小拳连连敲打在他胸上,心里却泛起一道甜蜜温馨的暖流。 “是真的。每次那个女人都看不清楚面容,但我知道,她就是你。而且每次醒来,我的手都握住你送我的翠玉挂件。” “我也经常梦见你,清清楚楚的你。”米佳妮羞涩地说。“但是十年前的那个你。” “苏婉确是个美女,但她首先是个正直正义的警官,是目前我和姜局长能放心信任的人之一,所以,为了工作,我会与她有更多的接触。 第62章 还有个女人,一个日本女人,可说是女人中极品的极品,如果单比姿色,你和苏婉与她春兰秋菊,难分高下,但如果加上她的媚功,她的那种千娇百媚,你们就很难与她相提并论。” “你的意思是,你经受不住她的诱惑?”米佳妮感到好奇。 “我是说,因为我目前这个地位,她要诱惑我,或者说,她已经开始诱惑我了。你的主编,陈白轩先生已经提醒过我,姜青松局长说,看出她意图汪少甫副市长也为此很担心,大哥也因此警告过我。坦白说,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他们的提出来醒,我说不定会经受不住她的诱惑,但我现在已经可以说,完全免疫了。我说应该能让你放心,并不是为自己留余地和退路,而是希望你相信我,一旦有什么流言蜚语,一定要保持清醒。” “我才不会听什么流言蜚语。”米佳妮说。“你放心好啦,我不会吃醋的。这么多人都给你打了预防针,你再被她诱惑,你就不是白天云,而个是天字号的蠢猪笨蛋!” “那你就是蠢猪笨蛋的女人。” “哼!真想狠狠咬你一口。” 白天云把手伸到她嘴前,调笑道:“你最好咬一块肉下来。” 米佳妮在他手背吻了一下,含情脉脉说:“我洗好了,你快洗吧。我先出去了。” 白天云匆忙洗漱好,想着她一定已经换上薄如蝉翼的真丝睡衣等在床,欲火升腾而起,急切地进了卧室。但他大失的所望,卧室根本无人,连被子也还叠着。他感到奇怪,来到熄着灯的客厅,这才看见书房灯亮着。 米佳妮正在台灯下伏案书写着,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连头也没抬地说:“你先睡吧,我得把明早要用的稿子赶出来。” 白天云退出书房,去替她煮了杯咖啡,端来放在桌上,并在她旁边坐下。“我陪着你。” 米佳妮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好香。你还是先睡,我得至少要两三个小时。新闻要抢时效。陈主编版面都替我留好,明早一上班就开机印刷。” “我说过,我是你第一读者。” “明早你一睡来就可看到。我已经构思好了,作一个系列。今天完全记实,报道警局查封鸦片馆的经过。明天利用鸦片馆暴露出来的数据,写一篇对上海吸食鸦片现状的分析文章,然后再组织一组资料,关于鸦片原产地,如何进入中国,对中华民族的危害,鸦片引发的民族耻辱,仁人志士的抗争。陈主编说,要配合警局行动,为你们造势摇旗呐喊,唤起民众的关注和支持。” “太好了。”白天云兴奋地赞道。“你潜心写作,我不打搅你了。” 白天云在米佳妮额上轻轻吻了一下,退出了书房。 躺在床,耳里好像还能听见米佳妮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脑海里却浮现出松下代子和苏婉的容颜,内心深处那种隐隐的不安感又冒了出来。 想起陈白轩、姜青松、庄致远的提醒和刚才与米佳妮的对话,难道松下代子和苏婉这一正一邪的俩个美女会在自己的人生中引发出什么轩然大波? 自己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冒出不安的感觉? 自己到底疏忽了什么呢? 正在这时,电话玲声响了,在寂静的夜里特别刺耳惊心。 这个电话,目前只有庄致远和姜青松才知道。他和米佳妮又刚从庄致远的花园别墅回来,电话很可能是姜青松打来的。他如灵猫般从床跃起,闪电般冲去放电话的客厅,一把抓起了话筒。这时,听见玲声的米佳妮也从书房出来,但比他慢了几拍。 “好好,我马上约我大哥一起过来。”白天云神情严肃地说,然后立即给庄致远打电话,庄致远说马上驾车来接他。放下电话后,抬头看见站在书房门口的米佳妮正用疑问的眼光看着他,便对她说:“是姜局长打来的。” “发生了什么事吗?”米佳妮关切地问。 “他想同我和大哥谈谈。” “这么晚了,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 “今天查封鸦片馆的行动顺利得令人无法相信,姜局一定有了什么新发现,才连几个小时都等不及。如果有什么变故,早一分钟想出对策,也会多一份希望。姜局是从战火中走出来的人,没有特别重大变故,他不会这么沉不住气。不过,查封鸦片馆这么大的动作,没有变故才不正常。你安心在家写作吧。” 米佳妮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只理解地点了下头。 十几分钟后,外面便响起了轿车的马达声。 “他说什么了吗?”白天云上车后,庄致远问。 “他只说想同我们谈谈。”白天云回答。“还特别提到想听听你的意见。” “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庄致远启动,轿车迅速在深夜的街道飞驰。 “我听出他的声音里有种极度的不安和困惑。我说我们马上去,他没有反对,可见一定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庄致远应了声,便没再开口,加大了车速。 在叶宗元的花园洋房前停下车,庄致远和白天云下车刚走到门前,正准备伸手按门玲,门就开了。开门的是女佣,但姜青松却站在女佣的后面。可见,听到轿车马达声,姜青松就跟着女佣从房内出来开门,由此表明了他想见到他们的迫切心情。 “天云,庄老板,这么晚了还把你们从床上拉起来,真有点过意不去。”姜青松抱歉道。“雪冰和她爸都睡了,到我书房去吧。” 花园洋房静静在深沉的夜色里,显得特别安详。庄致远和白天云跟着姜青松穿过花园,进了房门。穿过花园时,庄致远突然有了一个发现,叶宗元姜青松的住宅居然没有警卫! 叶宗元是市长,姜青松是警察局长,他们的身份地位都有资格在住宅派住警卫。他们的对手是以华金亭为首的上海滩的黑恶势力,不可能不知道一旦触怒了杀人放火无所不用其极的黑恶势力,后果是多么严重。而且,他们的前任,一个横死街头,一个被迫辞职,血淋淋的教训,难道他们就不引以为鉴? 他们凭什么这么大意?真是疏忽大意还是另有倚仗?庄致远感到简直难以理解。 不仅庄致远,华金亭也发现了这个现象,也大感困惑不解。 上次来这里,庄致远因看见叶雪冰而惊艳,失去了惯常的冷静,没留心观察。每到一处,首先观察环境,是他多年养成的居安思危高度警惕的习惯。所以,跟着姜青松穿过花园时,他有意慢了一步,让白天云与姜青松并肩而行,自己跟在后面,细心观察。 一市之长的住宅,虽算不上豪宅,但比他这个还潜隐在暗处的商人的花园别墅要气派大了许多。他的小花园不到一亩,这里至少有俩亩;他的别墅三百来个平方,这里的建筑连同主房旁边的的俩个独立小房,至少有五百个平方。 因此,庄致远有了一个预感,这里并非完全不设防! 第二十九章外松内紧(2) 外松内紧的防范才是真正高明的防范。胆敢冒险闯入的人,必定掉进陷阱。 由此可见,叶宗元绝非白面书生,也是个深谙谋略之道的高手。他也因此理解了为什么禁烟打黑明明是针对华金亭,为什么能形成微妙平衡的原因。 叶宗元和华金亭对各已的对手都深有顾忌,都把较量掌握在不逼使对方撕破脸的分寸上,而耐心等待一个最有利的时机才最后决战。 这个微妙平衡被他的一招打草惊蛇彻底打破了。 因住房很宽大,叶宗元有书房,姜青松也有书房,连叶雪冰也有个单独的琴房。 把华金亭来访的经过讲了之后,姜青松说:“这事太古怪,透着太多不确定因素,我和雪冰她爸想破了头,也想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意图,因此很想听听你们俩人的意见,特别是庄老板,严格来说,你才是这次行动的总设计师,雪冰和她爸都极力推崇你,说你是既是勇者,更是智者,又处于旁观者清的地位。” 叶宗元这样评价,庄致远已不感意外,他已经意识到叶宗元是个深谙谋略之道的高手,但叶雪冰也这样评价,他不免有些受宠如惊,但他脸上什么也没表现出来。令他真正意外的是,华金亭居然来通报日本人将谋杀姜青松的消息,连刻意修练力争做到每临大事有静气的他,也深深震惊,一时之间仿佛坠入了云山雾海,看不清方向。只说了句:“据我所知,胡九龙今早确实离开了上海。”然后就陷入了沉思。 白天云也被这个变故震惊,更感意外,也陷入沉思。 夜本就很静,三人都没说话,书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良久,还是姜青松打破了沉默:“一个大奸大恶坏事做绝的人,一夜之间幡然醒悟,迷途知返,打死我也无法相信。但我们分析了各种理由,他都没必要来通报日本人想暗杀我的消息。我查封了鸦片馆,堵住了鸦片销售渠道,提供鸦片货源的日本人想要我的命,并不奇怪,难道华金亭就不想要我的命?他却来向我通报,这才是真正奇怪的事。” “华金亭的中秋赏月,一反常态,几乎把上海滩各种势力的代表人物都邀请到了,暗含着示威施压的意图。他阻止胡九龙对查封鸦片馆进行反抗,是种示弱。”白天云分析道。“接着又来通报日本人的谋杀意图,明显是在讨好。如果解释成他提前为暗杀发生洗清自己,又显得太幼稚可笑,他这样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不可能出这种愚不可及的招。” “是的,纯粹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第63章 姜青松说。 “从他向叶市长说得那些话看,他是在传达一个意图,他将从此改邪归正,但我们能相信吗?根本无法相信。”白天云说。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姜青松冷然道。 “他这样做,一定有某种我们尚不明白的深意。”白天云说。 “但我坚信,绝不会是善意。”姜青松说。 一直一动不动坐着,低头思考的庄致远突然抬起头。姜青松和白天云以为他要说话,都把眼光投向了他。但庄致远发亮的眼睛却看着书房门口。姜青松和白天云顺着他目光看去,见叶雪冰披着一件外衣站在了门口。 姜青松给白天云打电话时,她并没睡着,姜青松走出卧室后,她就一直眼睁睁躺在床。她的直觉告诉她,不管华金亭出于什么动机,暗杀姜青松的阴谋肯定存在,从即刻起丈夫的生命随时都将受到威胁,她的心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刚才在床上,姜青松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而善解人意的她却一动不动,装着已经睡着,她不愿流露出丝毫紧张担忧,给姜青松增加更多的心理负担。 姜青松领着白天云和庄致远进了书房,她就已经从床上起来,贴靠在卧室门上,想听听白天云和庄致远有什么分析,实际上是想听听庄致远的分析。从姜青松嘴里她已经知道,白天云也许受过精英教育,胸有大志,腹有良谋,但毕竟刚从海外回来,对上海滩的局势还没有多少感性认识,因此,姜青松现在采取的策略,实际上庄致远设计而通过白天云的口向姜青松提出的。第一次在安宴上,庄致远虽没多少话,但给她的感觉却很深,认为庄致远胸中的沟壑之深,远非姜青松可比,甚至白天云也要差一大截。在慈善会楼前的相遇以及交谈,庄致远又让她感到单纯善良,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庄致远在她的面前内心紧张得如同一个涉世未深的大男孩。 书房的声音很轻,她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但她能听出,庄致远一直没吭声,因此感到奇怪。后来想到一个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理由,便走到了书房门口。 庄致远抬头的一瞬间,她突然感到他的眼睛好亮,亮得几乎有些灼人。她淡然一笑,问道:“夜已很深,需不需要吃点夜宵?” “对,让雪冰去煮点夜宵吧。”姜青松说。 “不行了。”白天云说。“又不饿。” “最好来杯咖啡,提提神。”庄致远突然说。 叶雪冰又淡然一笑,在书房门口消失。 “庄老板,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姜青松问。 “大哥,你对华金亭研究得最透,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图?”白天云也催问。 “今天查封行动异常顺利,我认为打草惊蛇已经得到了目的,华金亭一定会有所动作,但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招。”庄致远平静地说。“虽说是意料之外,但也可在意料之中,不管是什么招,只要他出了招,上海滩的格局就会发生变化。这就给了我们因势利导的机会,把握住变化的方向。” “那你认为华金亭为什么要亲自上门来披露日本人暗杀姜局长的阴谋呢?”白天云又问。“华金亭这种老狐狸,总不会无缘无故,他一定有某种意图。” “华金亭是不会免费送人午餐的。但这可以先放下不提。”庄致远说,接着又问:“你们认为他这消息准确可靠吗?” “我相信一定存在一个谋杀姜局长的阴谋。”白天云肯定地说。 “这就是说,华金亭提供的消息不但准确,而且可靠。”庄致远说。 这时,随着一股咖啡的香味飘进,叶雪冰端着三杯咖啡进了书房。 庄致远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看了叶雪冰一眼,然后接着说下去。“那么,他的消息从何而来?为什么这么准确?”没等他们回答,又说:“只有俩种可能。” “那俩种?”姜青松急切地问。 白天云则立即有了感悟,说道:“日本人告诉了华金亭。” “对!这是第一种可能。日本人和华金亭有着共同的利益,都欲置姜局长于死地而后快。日本人向华金亭提出合作下手,但华金亭因种种原因而拒绝。也许他是害怕谋杀了姜局长引起更大的反弹,这也可解释华金亭为什么来通报。”庄致远沉稳而平静地说。 “第二种可能呢?”姜青松问。 “这个暗杀阴谋,本身就是华金亭和日本人的合谋。” 庄致远这石破天惊的结论,令姜青松和白天云都瞪大了眼。 “精彩!”进来送咖啡后就站在姜青松身后的叶雪冰脱口赞道。 “他这不是——”姜青松狐疑不解。 “暗杀,暗中下手,出其不意,即使告诉了你,你也防不胜。”庄致远接着说。叶雪冰脸上掠过的敬佩之色,令他信心大增。“不管信不信他参与了阴谋,只要谋杀实施的结果出来,政府再震怒,也没理由对他动手,除非拿到了真凭实据。因此,他这一招不能不说是个狠毒之极的高招。这才符合华金亭这头老狐狸的行事方法。” 庄致远的分析,虽没完全识破华金亭的谋算,但基本已接近了真相。 “姜局,我看大哥分析极有道理。”白天云忧虑地说。“你这里没有警卫,太危险了,明天让项冲物色几个可靠警员,对你贴身保卫。今晚我和大哥就留在这里,以免发生意外。” “天云,谢谢你的好意,你和庄老板还是回去休息吧。只要想透了他的阴谋,心里就踏实了。当我穿军装走向战场时,我就抱着青山处处埋忠骨的信念。在战场上如果我的鲜血能趟一条通道,我会毫不犹豫扑上前去。现在,也是战场。”姜青松说,那种悲壮苍凉,立即刻弥漫了整个书房。 站在姜青松身后的叶雪冰怆然闭了下眼,然后睁开,眼光却异常清亮平和,说明对这种结局,她早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她把双手放在他的肩头。姜青松在她手上拍拍。 白天云和庄致远见状,只相互看了眼。 “我这里,虽谈不上龙潭虎穴,但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闯入行刺的,你们放心好了。”姜青松眼光立刻锐利起来。他接下来的解释,证实了庄致远的预感,也让白天云放下了心。 原来,叶宗元还在市政府当高参时,姜青松就在军队替他物色了俩个好手替他当司机和保镖。叶宗元当上市长后,姜青松又派了俩人过来加强警卫。 这四个人,就住在主房俩侧的小房内,一直在暗中警卫。只要是靠近花园洋房的人,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包括女佣开门,他们都隐在暗中随时应变。 这样安排的最初目的,并不是庄致远的所想的外松内紧,而是叶宗元要树立贫民市长形象,不想给人造成戒备森严的感觉。 第三十章深夜刺杀(1) 姜青松送白天云和庄致远出来时,庄致远以为叶雪冰也会陪送,这样在花园小径姜青松与白天云走在前面并肩而行,他则可以与叶雪冰跟在后面,说上几句话。但他失望了,叶雪冰只送到主房门口便止了步。 经过花园时,庄致远又留观察四周,果然,他能感觉到有人隐藏在暗处。如果真来一俩个不知深浅的刺客,必定有来无回。这时,他感到似乎有目光落在他身上,回头查看时,竟看见叶雪冰站在楼上窗口,他想,也许她是在担心姜青松,也许是在目送他和白天云。他不禁微微向她点了下头。不过,他知道因为夜色,即使有月,她也看不清他这个微小动作。 到了花园门口,女佣开了门,白天云说:“姜局,你留步吧,不用出来了。” 姜青松哈哈大笑道:“天云,我如果连门都不敢出,还当什么警察局长?”又转向庄致远。“庄老板,让他这一吓,我就草木皆兵、杯弓蛇影,我如果是这样吓小怕事的人,恐怕他们连暗杀我心情也没有了,该笑弯了腰吧?” “是。姜局是宁折不弯的硬汉子,他们才害怕。”庄致远点头道。“不过,虽不怕,但也不能疏忽大意。天云,对姜局的安全,你要多费心。” 三人走出了大门,庄致远的轿车就停放在门边。 此时已接近三更时分,夜正深,十六的月比十五更圆更亮,月光洒在黑色轿车上,泛着清冽冽的光。 站在轿车前,白天云与姜青松握手告别:“我们走了,你一定要小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是主帅,绝对不能给他们任何可乘之机。明天我让项冲物色几个可靠的警员,组成一个专门小组。” 姜青松笑道:“没那么可怕,我——” “什么人?”突然,庄致远喝道。 几乎同时,一道黑影从轿车旁窜出,直接冲向与白天云站在一起的姜青松。 白天云一扭身,飞起一脚向扑过来的黑影踹去,黑影眼疾手快,右手抓住白天云脚顺势一拉一甩,便把白天云丢翻在地。黑影没继续攻击倒地的白天云,一道白光稳准狠地直接喉头抹去,只要落实,姜青松就喉断命丧。 姜青松是在战场指挥千军万马拼杀的英雄,在战场格斗也是勇如猛虎,但面对黑影这样的武术高手,就相形见绌,反应慢了一拍。象白天云这样从小练过武术,又警官学校习过擒拿术的人,也一招就被黑影击到,足以证明黑影绝对是少有的高手。 白天云倒地后,没有停顿,立即一个扫腿扫向黑影,但已经晚了半秒,眼看着黑影手中的那道白光就要的抹过姜青松的喉头,站在楼上窗口的叶雪冰惊吓得捂住了嘴。 第64章 她虽然不清楚,但能分辩出谁是谁,特别是那道白光,在月色里特别醒目。 正当姜青松生命悬于一线时,庄致远从他侧面飞跃着扑在他身上,把姜青松扑倒在地。黑影手中的白光则从庄致远的后背划过,如果庄致远不是跃起,白光将抹断他的后颈;如果庄致远没快那么一丁点,划过他后背的白光也足以给他造成重创。 从主房出来,经过花园,庄致远所有的感官就高度警觉,他并不是意识到有杀手,而是想察知隐伏在这栋房的保镖。所以当黑影扑向姜青松的同时,他也动了起来。论身手,他比黑影稍逊一筹,但要高出白天云,因天生的机敏和冷静,如果与黑影单打独斗,鹿死谁手,还很难说。但他的目标是救人,他行动时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来不及阻止黑影,所以选择了扑救的办法。在他意识里,他也知道自己的扑救也许会慢半拍,但他相信白天云一定能即时出手。在许多方面,他与白天云早就心有灵犀。白天云贵踹出的那一脚,为庄致远赢得了时间,才使他付出了血的代价,把姜青松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当黑影的白光划过庄致远的后背的同时,白天云的扫腿已把黑影扫倒,黑影确实身手不凡,身体刚一倒地,立即弹起,欲窜进夜色里。庄致远扑向姜青松时,早已想好了后招,他在空中把姜青松推开,双手作地,一个脱兔后蹬,正好蹬踢在弹起黑影的腹部,黑影闷哼一声,稍一停顿,又欲前窜。白天云与庄致远的配合可说天衣无缝,黑影这一停顿,白天云又一脚踹在他后腰,黑影被踹了个狗吃屎,扑倒在地,庄致远则顺着后蹬的劲腾空而起,落骑在黑影身上,一拳狠狠击在黑影太阳穴,白天云也扑上前,擒住了黑影的双手。黑影功夫只比庄致远稍强,加上一个不弱的白天云,黑影已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但庄致远做事从不留后患,又狠狠一脚踹在黑影腿关节,只听一声咔嚓和一声惨叫,黑影腿关节被踹断。 整个过程,从庄致远发现黑影到黑影被擒,也就半分钟左右,姜青松根本来不及插手就结束。隐在花园暗处的保镖冲出来,黑影的腿已被庄致远踹断。俩保镖从庄致远和白天云手中接过了黑衣蒙面人。 “拉进去。”姜青松怒道。 俩个保镖把黑衣蒙面人拖进了花园内的小屋。 “庄老板,你的身上——”从里面奔出来的叶雪冰惊叫道。 庄致远的整个后背完全被鲜血染红。 “大哥,你受伤了。”白天云扶住庄致远。 “一点皮肉伤,不碍事。”庄致远淡然道,但谁都看得出,他在强忍着疼痛。 姜青松也上前扶住庄致远:“快,进去替庄老板包扎。” 姜青松和白天云扶着庄致远回到房内,叶雪冰跟在他们后面,一种混杂着感激和崇敬的情素在她心里翻涌。让庄致远伏卧在床上,姜青松欲打电话叫医生。 庄致远急忙制止说:“姜局,不要叫医生,伤不重,我心里有数,包扎止住血,养几天就没事。当务之急是立即审问凶手,弄清他后背后的指使人。”然后转向白天云。“天云,你陪姜局去审问吧,相信我,我真的没事。” 叶雪冰在女佣协助下,已开始用清水替庄致远清洗伤口血污。伤口约半尽长,但姜青松和白天云对刀枪伤都有经验,稍一看就知道没伤及要害。 “姜局,我们去审凶手吧。”白天云说。 “雪冰,这里就交给你了。”姜青松对叶雪冰说,然后又对庄致远说:“庄老板,大恩不言谢,我就不多说什么感激的话,我会永远铭记在心的。雪冰学过战地救护,能处理好你的伤口。我和天云去把幕后指使人挖出来。” “你们快去吧,得乘热打铁。”庄致远说。“天云,千万不能心慈手软。” “你放心,我知道。”白天云说。 姜青松和白天云走出卧室后,叶雪冰替庄致远清洗干净血污后,替他敷上云南白药。刀伤虽没伤及要害,但最深处也有半寸,不断有血涌出。 叶雪冰替他包裹时,庄致远突然抓住了她的一只手,她心中一颤,想把手缩回,但转念一想,认为他是因为忍痛。因一手被庄致远抓住,叶雪冰只好示意女佣替他包裹。 这时,早已睡下的叶宗远穿着睡衣走进。大门外的格斗,除了黑衣蒙面杀手被庄致远踹断腿时发了一声惨叫,几乎没引起多大动静。当他们把庄致远扶进卧室后,叶宗元才迷迷糊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看见叶宗元进来,叶雪冰欲抽回被抓住的手,但庄致远紧紧抓住不放,她只好放弃,脸微微红了红。其实,叶宗元包括女佣,根本没对此产生其它想法。但被一个自己敬重的男人抓住手,叶雪冰难免没有种异样的感觉。她成人之手,除了姜青松,还没第二个男人抓握过她的手。 “这是——”叶宗元看着女佣正在包裹伤口的庄致远,惊诧地问。 “青松送庄老板和白先生出去时,来了个杀手,要不是庄老板替青松挡了一刀,青松他就——”叶雪冰想起刚才一幕,还心有余悸,她顿了顿,把自己目睹的经过讲了。 “庄老板,我没看错你和天云。”叶宗元赞赏地说。 “姜局是我们与邪恶斗争的主帅,我和天云都愿意用生命来捍卫他。”庄致远说,但他仍没放开叶雪冰的手。握住叶雪冰的手,他感到就象握住一块万年温玉,自己的心宁静而温暖。他感到自己从没产生过如此美妙的感觉,因此不想放手。 “没想到华金亭刚来警示,刺杀就接踵而来。”叶宗元感慨道。“难道是来印证华金亭的说法正确?太蹊跷了,不象是华金亭的风格。” “也不象是日本人。”庄致远说。见叶宗元流露出思考,接着说:“但愿姜局和天云能审出结果,如果真是九龙帮的人,警局就可名正言顺直接铲除九龙帮,但我有种预感,这事恐怕与华金亭都没关系。华金亭要这样做,就愚蠢到了极点。如果是胡九龙擅自派出的,那么,说明华金亭对九龙帮已经失控。” 庄致远说话时,叶雪冰见他脸上已没有了痛苦之色,又轻轻抽了抽手,但感到他仍没入手的意思,便没继续用力。她想,他也许已经忘了,如果自己强行抽手,说不定会令他难堪。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总是为他人考虑。 直到女佣替庄致远包裹完毕,庄致远才很自然在松开了手。所以,他的微妙心态,叶雪冰、叶宗元和女佣都没丝毫察觉。 “叶小姐,谢谢。”庄致远说,他没称呼姜太或姜夫人,而称呼叶小姐,实际上隐含着他内心的一种渴望。叶宗元和女佣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叶雪冰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他那声“谢谢”是指她让他抓住手的事,她的脸上又闪过一道红晕。 “你救了我丈夫,该我谢你。”叶雪冰轻声说。 “叶市长,你放心去休息吧,今晚的事,不管多蹊跷,我们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庄致远对沉思着叶宗元说,然后站起离开床。“姜局和天云在审凶手,我去帮他们一把。” “庄老板,你受了伤,流了这么多血,有青松和白先生在审,你就不要太操心,静静坐着养养神吧。”叶雪冰关心地劝道。 第三十章深夜刺杀(2) “他们还没有结果,我不放心。这种不要命的杀手,多半是死士,他们如果心慈手软,不一定审得出结果。天云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最大弱点说是心不够狠。”庄致远说。“叶市长,叶小姐,我有种人生态度,对朋友,要象春天般温暖,对敌人,则要象严冬般冷酷无情。象今晚这种杀手,不采取点特殊手段,是很难让他开口的。” “雪冰,你陪庄老板去吧。”叶宗元说,他对庄致远的信心,远超过了姜青松和白天云,那晚与白天云在书房谈话之后,庄致远很可能就是真正为华金亭敲丧钟的人。当然,如果说信任,自然是白天云在他心中的份量重。 “还痛吗?”在花园的小径上,叶雪冰问。 “不痛,我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舒畅。”庄致远暧昧地说,但怕引起她的反感,立刻又掩饰道:“活捉了杀手,主动权就掌握在了我们手中,只要挖出了幕后指使者,我们就可先发制,主动出击,彻底粉碎谋杀姜局长的阴谋。” 叶雪冰确是个敏感的人女人,庄致远第一句话,使她似乎察觉到了他微妙的心态,脸上又涌起了红晕,但庄致远接下来的话,才使她的心安定下来,心里还暗暗责怪自己:今晚自己是怎么啦?老是产生怪异的感觉? 此时已快接近黎明,月躲进了云层,启明星尚未闪现,因主房和配房亮着灯,花园里树影摇曳,小径朦胧不清。感受到身边叶雪冰身体的温暖又能闻到她身体的幽香,庄致远感到一阵心旌摇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一脚踩虚,身子摇摇欲倒。 “小心你的伤口。”叶雪冰急忙扶住了他。 碰触到了她胸前的柔软,庄致远心中又是一荡,但他控制住了自己想依靠在她胸前的欲望,站正了身休,她的手也立即放开。 “想心事了。”庄致远讪讪道。 “哦。”叶雪冰应了声。 “我在想如何撬开杀手的嘴。”庄致远解释道。 “相信你一定有办法。你那句话说得真好,对朋友要象春天般温暖,对敌人要象严冬般冷酷无情。”叶雪冰说。“刚才看见你和白先生的配合,就象艺术一样的完美。如果换了另外俩个人,包括青松从他部队带来的好手,那个杀手恐怕早就逃得无影无踪。” 第65章 “我和天云从会走路就在一起,除了他去英国读书的四年,几乎是朝夕相处,吃住都在一起。小时候,我们很顽皮捣蛋,你如果有兴趣,等有机会我再讲给你听。” “好啊,等你们粉碎了谋杀阴谋,我让青松再请你们来吃饭,听你讲你们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故事。我想一定很有趣。”叶雪冰说,接着又忧虑道:“按照你刚才的分析,杀手防不胜防,我真害怕有一天——” 庄致远激动地又抓住她手说:“你放心,有我和天云。我会特别吩咐天云,他一定会勇敢为姜局挡在前面。” “青松有你和白先生这样的朋友,是他的幸运。”叶雪冰感动地说。 “不,应该说,天云能得到叶市长和姜局的器重,委以重任,使我们有机会追随姜局与上海滩的邪恶较量,是我们的幸运。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我和天云早就立志,这一生,只求一次灿烂,就再无遗憾。” 叶雪冰听后,默然无语,感到眼睛有些湿润。 这就是真正的男人,为了人生的灿烂,看淡了生死的男人。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配房前,庄致远站住了。 “你不用进去了。”庄致远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残酷的一面。” 庄致远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残酷而损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但他没想到她说出了一句令他有意想不到的话:“我想象得到,但惟大英雄方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春夏秋冬都是自然。祝你马到成功。” 说完后,叶雪冰转身沿着小径往回走,庄致远看着她渐渐朦胧的背影,回味着她的话。 灯火通明的配房,已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杀手被捆绑在一张椅上,嘴上塞着毛巾,庄致远明白是怕他受刑的惨叫声在寂静的夜中传出。杀手约三十来岁,眼中透着绝望的坚强,庄致远只看了一眼,就意识到他早有死志,抗挺酷刑的能力极强。 姜青松和白天云站在杀手面前,脸上都挂着恼怒而无奈的神情。 “大哥。”白天云见庄致远走进,喊了声。 庄致远点了下头,他们之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传达他人必须用语言才能交流的信息。庄致远明白天云的意思,他已经尽力,但没得到目的。 “庄老板,这狗东西一声不吭。”姜青松愤愤地说。“我恨不得一枪崩了他!” “他正盼着你给他一枪。”庄致远淡然地说。“你放心,他一定会说的。” 杀手眼中掠过一道轻蔑的冷光,仿佛在告诉庄致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怕你动刑? 庄致远抬了张橙放在杀手面前,淡定在坐下。又点燃香烟,缓缓吸了一口,再轻轻把烟吐出,然后一把扯掉塞在杀手嘴中的的毛巾。杀手一口血水吐在庄致远脸上,庄致远不愠不怒,掏出手绢轻轻擦去。 “你叫楼定山,斧头帮的头号杀手,大名鼎鼎的无影人。”庄致远用一种丝毫不带火气的语调说。“在整个上海滩的黑道帮会中,你的武功至少可以排在前五位,如单指暗杀的功夫,你恐怕数一数二。胡九龙的九龙帮之所以一直容忍你们斧头帮这种三流小帮存在,没有直接吞并你们,最大忌惮就是因为斧头帮有你这样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头号杀手。” 庄致远的话,不但令叫楼定山的杀手瞪大了眼,也令姜青松惊讶万分。 白天云附在姜青松耳边低声说:“大哥这些年对上海的黑帮特别留心,特别是对一些重点人物,一直悉心收集资料。” “难怪。”姜青松感叹道。 其实,关于这个外号说无影人的杀手,庄致远是从元大畏嘴中听说的,当时元大畏带着一批兄弟在上海滩闯荡时,因他们是一批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斧头帮也想招揽,派这个叫楼定山的人来见过元大畏,想让他用武力折服元大畏。虽然被楼定山打倒,但元大畏并没认服。他在向庄致远介绍他所知的上海滩的各种帮派情况时,特别提到了这个楼定山。 根据元大畏对楼定山外貌的表述,又知道警局这次查封的鸦片馆,有四家是斧头帮的主要财源,庄致远才决定冒险一试。当他说出第一句话时,楼定山脸上立即掠过一道惊疑,他知道自己的赌注压对了。 “我还知道,胡九龙曾欲用重金招揽你,但你没被所动,你与斧头帮主,是同乡,是他把你从乡下带出来的。你们这种关系,有点象华金亭与胡九龙。自古艰难惟一死,你死都不怕,我也绝对不会用死来威胁你。”庄致远继续用那种不带火气的语调说。 “难道你还敢放我?”楼定山冷笑道。 “放你也无不可,只要你愿意合作。” “休想!” “楼定山,你不要把话说绝,我敬你是一条汉子,不想把事做绝,但并不是我没有办法。我现在可以先说给你听听。”庄致远不紧不慢地说。“我已经知道你是谁,我有办法把你一家老小不管已经在上海的还是在你的老家,全都找到。你放心,我不杀他们,年轻的女人,全送妓院,其余的,有的挑断脚筋,有的刺瞎眼,有的割去舌,然后丢到上海街头——” “你不敢这样做!”楼定山有持无恐道。“你得依法办事。” “要依法办事的,是这位,警察局的姜局长。”庄致远指指站在旁边的姜青松。“而我,我不是吃政府饭的人。你刀留下的伤在我身上,血是我流的。我的报复,不受任何限止。” “你什么人?”楼定山感到了恐惧。 “你好好看清楚吧。我是什么人?我告诉你,我是那种神得罪我,我就杀神,佛得罪我,我就杀佛,天得罪我,我就把天捅个窟窿的人。” “魔鬼!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楼定山惊恐叫道。 “先别管我是什么人,我的话还没讲完。刚才的只是第一步。当然,做这些事,我也同你一样,蒙面隐身,也不告诉他们是为什么,是谁给他们带来的悲剧。”庄致远仍然不紧不慢地说。“然后每天我驾车陪着你去街头欣赏你为你家人带来的凄惨后果,最后,把你双眼刺瞎,双耳刺聋,舌头割去,双脚双手筋挑断,再把你送去与你的家人团圆。” “你,你,你——”楼定山的精神快崩溃了。 “姜局长,今晚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庄致远转向姜青松。“他既然不愿意合作,我就只好用我的方式来解决。” “今晚我没被人刺杀过,我什么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我没见过。”姜青松配合道。 “拜托,帮个忙,把他送到我的车上去。”庄致远对站在楼定山身后的俩保镖说。楼定山想喊,嘴刚张开,庄致远已经把毛巾塞进他嘴里。 俩保镖架着楼定山跟着庄致远出了配房。 “他真会那样做?”姜青松不忍地问白天云。 “应该不会,大哥不会那么残忍。”白天云回答。“他的心理防线已经被他击垮了。” “刚才听他讲时,我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我真不敢想象,他那样下得了手——” 姜青松的自豪感还没落音,庄致远已经重新走了进来,俩保镖架着楼定山跟在后面,楼定山脸上那种绝望的坚强只剩下了垂头丧气的绝望。 第三十一章好捉难放(1) 被俩保镖架着跟在庄致远后面,精神已经崩溃的楼定山拼命挣扎,想喊又喊不出,喉头闷声发出一个个单音。看着前面如闲庭散步的庄致远,他感到这个魔鬼一定说得出做得出,他一生见过无数凶残狠毒的人,但从没见过庄致远这样让人恐怖的,他那种淡定,那种不带丝毫火气的话,比凶神恶煞,比任何酷刑都令他感到恐惧。他描述的情景,他不敢想,只要一想,浑身就不由自主颤抖。 庄致远已经成为走到大门前,楼定山突然意识到,也许出了这道门,就再也没有回余旋地,立即拼尽所有力气,挣开了保镖的手,扑向前抱住了庄致远的脚。 “你想通啦?”庄致远冷酷地问。 楼定山嗯呜地点头,眼中满是乞求。 庄致远没再多说半句话,转身向配房走去,俩保镖又架着楼定山跟着。 “姜局长,天云,你们审吧。”庄致远说后,出了配房,站在花园中吸香烟。如果在其它地方,他的眼肯定是望向深邃的天空,但在这里,他却怔怔地盯着仍然还亮着灯光的主房。 她肯定还没睡,她一定是在等结果,我今天在她心里留下了多深的痕迹呢? 因想着心事,他把香烟夹在手指,取在嘴前,竟忘了送到唇吸食,象尊雕塑一样望着主房窗口凝立不动地站着,直到白天云出来叫他。 “大哥,他都讲了。” 庄致远猛回过神,才发现夹香烟的手指有些灼痛,原来香烟早已燃到了的手指处,灼伤了他手指,他却下意识用手指掐灭,但烟头仍夹在手指间。 “姜局长,接下来该是你们警察的事了。我是个商人,再也不便出面,我该回去了。”跟着白天云进屋后,庄致远瞟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楼定山一眼说。 “理解。”姜青松点头道。 “有人送来一只鸡,那就杀鸡给猴看看吧。乘机把这个斧头帮铲除,上海滩少一个黑道帮会,就会多一份安宁。”庄致远又意味深长地说。 “我马上会同天云商量一个行动方案。”姜青松说。“我派个兄弟送你回去吧。” “不用,有车,我自己能行。”庄致远微笑着说。“起码是现在,还没人会把我当着盯中钉欲谋杀而后快。” 第66章 “你放心,今晚的事,我会严格保密的,让你继续留在暗处。”姜青松听懂了他的意思。 “我告辞了。”庄致远向姜青松抱抱拳说,见姜青松欲送,立刻说:“你一定得留步。” 姜青松也没坚持,示意白天云陪他出去。 庄致远在上车前对白天云说:“天云,机会终于来了,我们一定要好好把握。” “大哥放心,我一定会把握好。”白天云答道。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机会永远都只属于早有准备的人。”庄致远说后,拉开车门,进了轿车,然后在车窗向白天云挥挥手,立即启动,轿车绝尘而去。 今晚这个意外,庄致远感到就如神助一样,给他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白天云的所理解的机会,还只停留在与邪恶较量上,而他所说的机会,含意却要复杂许多。他为姜青松所受的这一刀,不但使他赢得了叶宗元的信任,更主要的是,他赢得了叶雪冰的敬佩。此刻,虽握住的是方向盘,但他感到仿佛仍然握住的是叶雪冰柔如无骨温暖如玉的手。 这一刀将为他带来的好处,就象在他埋下种子上浇灌了一场春雨,终将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一想到那一天,他心中的喜悦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因背上有刀伤,他不敢靠背,只好把身子挺得笔直。 天上启明星已经闪现,街上已开始有了早起的行人。他把车速提到了极限,感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也将象这飞旋的车轮,高速旋转了起来。 他没直接回自己的花园别墅,而是去了梅筱红的住处。刚在梅筱红住宅前停车,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俩次见到叶雪冰后,情绪激动都会来到梅筱红处的原因,是因为经过多名教师培训后,学会了棋琴书画的梅筱红,在神态上有几分与叶雪冰相象。 上次来,他是怀着情欲冲动而来,幸亏自己冷静下来,虽然梅筱红以身相许,主动投怀送抱,他仍然忍住了,没越轨让梅筱成为他第二个情人。没有爱的情欲,他不屑为之。何况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感情的归属于。 他一直坚信,保持住梅筱红的完璧,总有用在刀刃上的一天。尽管他也清楚,没有过性体验的女人,不管学了多少知识和技艺,仍然是青涩的女人,但青涩往往意味着纯洁,纯洁更能打动男人的心。 门虚掩着,他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梅筱红和梅老汉的生活起居,他早了如指掌,知道此时梅老汉已出门去采购蔬菜去了。 穿着紧身练功服的梅筱红正在庄致远替她布置的练功房内压腿练习。唱歌和舞蹈,是庄致远要求她必须精通的基本技艺。庄致远早已谋算好,一旦有了机会,将把她捧成上海滩最红而又最纯洁的舞女歌女。 他已经预感到这一天快到了。 “爹,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背对着门的梅筱红听见响声,没回头地问。 “乖女儿,爹是想回来看看你娇美的身体啊。”心情大好的庄致远戏谑道。 “庄大哥——”听见这个令自己朝思暮想的声音,梅筱红欣喜地转身,但当她看见站在练功房内的庄致远时,突然呆住了。“你——” “我怎么啦?”庄致远没想到她如此惊异,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睛直楞楞的,宛如在看什么怪物,大感奇怪。他的刀伤虽然包裹着白纱,但外面穿着衣服,根本不可能看出,除非梅筱红的眼能透视。 “你的衣服——”梅筱红仿佛仍没从惊异中回过神来。 庄致远低头一看,立即明白梅筱红为何用这种怪异的眼光看他,顿时开怀大笑起来,他在梅筱红面前还从没这样开怀大笑过,或者说,近十余年来,他还从没这样笑过,笑得那么爽朗那么天真那么透彻,把他身上似乎永久不化的阴鸷气一扫而光。 梅筱红又看呆了,感到眼前这个令他敬畏尊重感激又深感捉摸不透的男人,此刻竟象个阳光大男孩。如果说这之前,她愿意以身相许,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那么现在,她完完全全爱上了他,一颗芳心全系在了他的身上。 庄致远如此开怀,是因为发现自己还穿着姜青松的警服,想起了叶雪冰替他披上警服的情景。因刀伤,他的衣服划破,又满是血污,是叶雪冰帮助他脱去,让他赤裸着上身替他清洗伤口。那时他整个心神都陶醉在握住叶雪冰温暖如玉小手产生的美妙感觉中,根本就没想到自己赤裸着上身。后叶宗元进来,他仍赤裸着上身同他说话,直到他提出要去参加审凶手,叶宗元让叶雪冰陪他去配房,叶雪冰用衣架取下一件衣服披在他身上,他穿上后,却没意识到衣服是姜青松的警服。 这样走神,对每一根神经每时每刻都高度警惕的他,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我穿警服好看吗?”庄致远开心地问。如果为自己包裹伤口时,只有叶雪冰一人,那该是个多么香艳的情景!自己会不会只抓住她手呢?他记得自己下决心大胆去抓她手时,心狂跳不已,眼不敢睁开,牙齿也紧咬。实际上恰恰是因为他这种表情,叶雪冰才以为他是为了忍痛而排除了其它杂念。 “我觉得有些不伦不类。”梅筱红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感受。“但我感到你更亲切了。” “哈哈哈——”庄致远又一阵开怀大笑。 “你是有意穿来给我看的?”梅筱红问,现在天刚亮,多数人还在床上,庄致远却穿上警服跑到她这里来,除了穿来给她看,她想不出其它原因,因此心里涌起了一种甜蜜的感觉。上次自己主动献身,他没有接受,但从他今早这举动看,自己在他的心中还是有地位。 “你继续练功吧。我回去了。”庄致远说。 “你这就走?”梅筱红失望道。 “我得回去把这身衣服换了,让熟人看见,非笑掉牙不可。”庄致远已意识到她产生了误解,怕她在情网陷得太深,一旦需要她时,她拨不出来。 庄致远走后,梅筱红的心海久久不能平静,他一大早跑来,就仅仅让她看一眼他穿警服的样子,这足以让她浮想连翩了。 其实,庄致远来她这里,是想听她为他弹一曲《十面埋伏》,他感到杀手楼定山的出现,又一次完善了他的布局,他收获的季节已到了。 天一亮,白天云带领着全付武装的警队直扑斧头帮的堂口。 姜青松要亲自带队,白天云和石明哲坚决劝阻,让他留在警局坐阵指挥。为了确保姜青松的安全,叶宗元把姜青松从部队派来的四个保镖,只留一个在身边,另三个贴身跟着姜青松。白天云没让项冲参加剿灭斧头帮的行动,要他放下其它工作,组建一个专门保卫小组,把姜青松的安全放在首要地位。然后又让苏婉带几个女警员,去暗中保卫叶雪冰。 至于斧头帮派楼定山对姜青松的暗杀,是否是华金亭所说谋杀阴谋的组成部份,庄致远和白天云根据楼定山的口供判断,认为可能性不大,楼定山虽是个行刺高手,但这样的行刺,太冒然又太没有把握,如果是日本人的谋杀,必定更周密,很可能一击必杀。因此,斧头帮主楼定水派楼定山行刺,到底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受什么人指使,但必须抓到楼定水才能最后认定。 第三十一章好捉难放(2) 斧头帮是个家族似的帮会,单以帮众多少看,连三流帮会也排不上,最多比当年元大畏的团伙强一些,但一般的帮会都会让其几分,就连胡九龙的九龙帮,也没敢轻易向其下手,原因有二,一是该帮多数成员,都是楼姓子弟,凝聚力比一般帮会高;二是楼家是个武术世家,楼家子弟人才辈出,高手众多,不仅在上海有楼定山这样的高手,在浙江老家楼家村更是藏龙卧虎,浙江黑道第一大帮的二当家楼定远,就是楼定水的堂兄弟。 斧头帮的堂口是个大院子,白天云带队冲进时,下了遇到反抗就无情格杀的命令。武功再好,在枪弹面前,却没有多少反抗能力。加上猝不及防,剿灭行动十分顺利,赤身裸体在床搂着一个妙龄女子睡觉的楼定水,刚睁开眼,就看见黑洞洞的枪口顶在脑门,知道从没失手的楼定山失了手,立即放弃了反抗。 原来,楼定水的斧头帮,不象胡九龙的九龙帮,九龙帮的经济来源,不但有鸦片,还有赌场、妓院、舞厅、店铺以及其它合法生意,所以胡九龙能名正言顺以商人身份加入商会;在鸦片收入中,鸦片馆也只占不到三分之一,其主要收入靠得是货源垄断的批发;另外九龙帮还有华金亭这个上海滩首富的支持。鸦片馆被查封,虽也损失惨重,但还不至于生存不下去。而且胡九龙事先得知消息,就好了应变准备,鸦片馆的资产已经转移,警局无法贴上了一张封条。但斧头帮则不同,维持其生存的经济来源,主要靠四家鸦片馆的赢利,鸦片馆不但被封,馆内的鸦片存货钱俩全被没收,斧头帮连同家属五十多号人的生存就成了问题。 楼定水恼羞成怒,把一切都牵怒在姜青松身上,于是他动了歪脑筋,打了个如意算盘。 上海滩目前的局势,他早看得十分清楚,俩大巨头,市长叶宗元和商会长华金亭表面客气,实际上在暗中较劲。具体体现在姜青松与胡九龙的较量上,禁烟主要打击的是胡九龙的九龙帮,而他的斧头帮则是被殃及的受害者。他认为华金亭和胡九龙早把姜青松恨之入骨,因此他相信姜青松查封鸦片馆,华金亭和胡九龙决不会善罢干休,也可能会再上演一出刺杀警察局长的好戏。 第67章 如果自已派人解决了姜青松,就可以此向华金亭邀功请赏。警察局没有了姜青松,鸦片馆很容易死灰复燃,即使被封的鸦片馆再也无法重新营业,只要华金亭给他一条生路,养活五十多人也应该没有问题。 他对楼定山的身手也极有信心,自从把楼定山带来上海,只要楼定山出手,就从没失过手。连华金亭也向他借过一次,让楼定山替他除掉了上海滩另一欲与他竞争商会长的实力人物。完成了这件事后,作为回报,九龙帮允许斧头帮开了四家鸦片馆。斧头也从此正式在上海滩落了脚。不过,其发展规模仍然受到限制,外姓帮徒不能过半。 对叶宗元不设防的住宅,他早就知道,因此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华金亭一忍再忍一退再退,而不直接向姜青松下狠手。 为了确保安全,他向楼定山反复强调,必须有十成把握再出手,没有把握,宁可放弃再等机会,也绝不能冒险。今晚楼定山去叶宅,并不是要动手,而是去踩点,摸清叶宅是否有暗岗和一旦行刺后的逃跑路线。他这才放心大胆搂着女人睡觉,也没作什么应变准备。白天云剿灭行动没受到什么阻碍,这是最大原因。 但是,计划永远不如变化。楼定山选定的潜入叶宅时间正是人通常睡得最深时,他没算到这晚是姜青松的不眠之夜,也没想到姜青松把庄致远和白天云约来商谈。他看见叶宅外停着一辆轿车,又看见主房内有灯光,已感到一丝怪异。但他认为自己这次并不出手,只是踩点,便没深想,仍然潜到围墙外,想越墙潜入花园。 正在这时,姜青松送庄致远和白天云出来,因月格外明,四周又空无一物,惟一可以遮掩的就是停在门前的轿车,只好闪身贴靠在轿车上。当姜青松陪着庄致远和白天云走到轿车前握手道别时,他意识到只要轿车一动,他肯定暴露。不过,这时他认为将给他一个刺杀姜青松的绝佳机会。庄致远和白天云上了车,姜青松必定站在原地目送,他只须出一只手,就可制姜青松于死地,待已上轿车的俩人发现,他已经得手后远遁而去。 庄致远并没真发现有人贴靠在轿车上,而是一种高度警觉而形成的直觉,一下意识发出了一声断喝。楼定山以为行迹被发现,决定一不住二不休,干脆动手。他对自己的身手有极强信心,认为即使姜青松旁边有俩个人,也无法阻止他必杀的一击,而且这俩个人也没本事留住他。但他万没想到庄致远和白天云也是高手,又能心灵相通配合,所以功败垂成,成了阶下囚;更没想到庄致远如此狠毒,居然彻底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使他连死都不能,只好给整个斧头帮带来了灭顶之灾。 在姜青松办公室里,白天云向姜青松和石明哲汇报剿灭斧头帮的结果。 在白天云带队行动之前,姜青松和白天云只告诉了石明哲,接到密报,有人正在策划一起刺杀姜青松的阴谋,没向石明哲透露消息来自华金亭。 “斧头帮连同帮主楼定水,全帮四十一人,无一漏网。”白天云说。“我反复核查,楼定水策划的这次谋杀,没有第三者插手,整个斧头帮,只有楼定水和楼定山知道,其余帮徒一无所知,与我们怀疑的谋杀完全不是一回事。楼定水策划这起谋杀,是想向华金亭献媚。” “他告诉过华金亭吗?”姜青松问。 “据他讲,还没有。他是想有了结果后再告诉华金亭。我认为他说得是真话。” “老石,你看呢?”姜青松转向石明哲。 “斧头帮成立也就十来年,据我所知,还没什么大恶,社会上也多少恶名。开始楼定水带着楼定山来上海闯世界,接着又跟来一批家族子弟,为了立足生存,成立了这个名头很吓人的斧头帮。如果确只是楼定水和楼定山,其余四十人就没必要扣押,最好让他们离开上海,让斧头帮从此除名。”石明哲建议道。“上海滩少了一个帮会,总是件好事。” “天云,我看老石的建议很好,值得考虑。”姜青松对白天云说。 “姜局,这样做,还有个好处,不与楼氏家族结下太深的仇。”石明哲充分表现出他资深警官对上海情况的熟知。“据我了解楼氏家族是个大家族,又是个武术世家。按照上海滩帮会的争斗的习惯,斧头帮这样的小帮会,几乎没有生存的空间,他们能生存下来,这是最大原因。本来鸦片馆的经营,基本上由九龙帮垄断,没有得到九龙帮的认可,谁敢开一家,就必定被九龙帮砸碎一家。” “扣押并惩罚楼定山和楼定水,按照江湖说法,我们与楼氏家族的梁子算是已经结下了,四十个帮徒,一大半是楼氏子弟,如果我们放了他们,即使把他们礼送出上海,他们也可能再潜回,暗中给我们捣乱,甚至欲想法营救他们帮主,或者放我们暗箭,打我们黑枪,我们的麻烦就大了。”白天云忧虑道。 “不放,你说怎么办?石明哲顶了白天云一句,又讽刺道:“总不能把他们都秘密处决吧?我相信白助理在英国皇家警官学校,没学过这么一招吧?” 白天云并没在意石明哲的讽刺,相信假以时日,石明哲会理解他。 “姜局,惩处楼定水和楼定山,是他们行刺在先,我相信楼家有苦说不出,不至于公开与我们翻脸。但如果连四十个无辜的帮徒也惩罚,再针对我们做些什么,他们也就理真气壮。这事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石明哲诚恳地提醒道。“江湖自有江湖规矩,盗也有道。太想当然了,很可能弄巧面拙。” “没想到冒出这么个烫手山芋。”姜青松苦笑道。“这事我再想想。” “那我去忙其它事去了,茅风他们正在整理昨天查封鸦片馆没收的物资。”石明哲说,见姜青松点了下头,轻蔑看了白天云一眼,便走出办公室。 “天云,我看老石的话有道理,可以考虑放了那四十人。”姜青松对白天云说。 “石局的看法,其实我也赞同。”白天云说。“对付谋杀你的阴谋,已迫在眉睫,我们必须集中主要精力来解决此事。现在是,放这四十人,可能节外生枝,不放,也可能引起楼氏家族的报复,我感到拿不定主意。” “我们去听听你大哥庄老板的意见吧。说不定他会想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姜青松建议道。在他心中,白天云虽学有所专,但毕竟对上海滩的情况还不熟悉,而庄致远已经表露出的才智和对上海滩帮会情况的了如指掌,已令他把他当着了智囊。而且,庄致远临危不乱,替他受了一刀,保全了他的生命,已赢得了他绝对的信任。 早上他同叶雪冰谈起庄致远击垮楼定山的过程时说:“他的那些话,我听着都头皮发麻,想到他描述出的情景,我甚至有了想呕吐的感觉。” “他是个不世出之才,太懂人心理了。象楼定山这种杀手,见惯了生死,又是条硬汉子,严刑拷打,他也许能挺下来,但活着生不如死,他的崩溃就是早迟的事。”叶雪冰感叹道。“上次的何三,如果落在他手中,说不定也会被他撬开口。” “可惜他是个商人。”姜青松叹道。 “他不仅仅是个商人,在上海滩,他终将会脱颖而出。昨晚他和你们审楼定山时,爸对我说,他才是华金亭命里的真正克星。爸说,象他这样文武双全的人,他还从没遇到过。” “你也这样认为?” “我和爸的感觉一样。”叶雪冰答道,眼前又浮现出庄致远那精壮结实的胸膛,想起他抓握住她手的情景,心里又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姜青松一生中最敬佩的男人是叶宗元,最爱也最服气的女人是叶雪冰,叶宗元和叶雪冰都如此推崇庄致远,他就更没理由不信任他。 “也好。我马上给大哥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白天云说,也想听听庄致远的意见。 “不用把他叫来,他还有伤在身。我和你一起去他家见他吧。”姜青松说。 “我知道我大哥,他是条铁打的汉子,这点刀伤对他算不了什么。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要尽量少出门。如果我带你去,大哥一定会骂我不知轻重。” 白天云说着,拿起了电话。 第三十二章微妙情感(1) 接到警局内线打来的电话,华金亭放声大笑。 恭敬站在在一旁边的管家也莫明其妙跟着露出了笑脸,自从何三被捕以来,他还没见华金亭这样开怀大笑过。就在刚才,华金亭看了《上海日报》发表的记者米佳妮写的查封鸦片馆的纪实报道,还气得摔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紫砂茶壶。 “想不到,真想不到,楼定水这小子居然跳了出来。”华金亭说,见管家仍是那付莫明其妙,便解释道:“楼定水为了讨好我,居然派人去刺杀姜青松,被姜青松一下子灭了。看来我华金亭在江湖的威望丝毫未减。” “在上海滩,没有人能对老爷取而代之,老爷在上海滩的地位牢不可破。”管家献媚道。“就是日本人,也不敢违背你的意志乱动。” “日本小鬼子,从来就居心不良。”华金亭冷笑道。 “老爷从来都明察秋毫。”管家说。“楼定水这一来,无疑是在为老爷作注解。” “不不不。”华金亭摇头道。“叶宗元和姜青松不会那么愚蠢,认为楼定水的刺杀就是我所密报的谋杀,楼定水与日本人八杆子也挨不着边。不过,这一来,局势越来越扑朔迷离,够姜青松去头痛了。” “他们会不会因为楼定水怀疑到老爷你的头上?” 第68章 “他们会认为我这么笨吗?大家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早就知根知底,我华金亭如果出这种臭招,他们早就彻底把我灭了。我敢说,我昨晚向叶宗元说得那些话,他们直到死,都会困挠着他们。不管他们作出多少种推断,即使其中确有正确推断,他们也不会相信。只要我们做得巧妙,我们就坐山观虎斗,欣赏一出好戏。叶宗元和姜青松肯定已经急了,才不顾一切铤而走险,冒险打破大家间的平衡。他们想乱,我就让上海滩大乱,看他们怎么去收拾。我早就说过,玩阴的,他叶宗元还是个门外汉。老九该到了吧?” “快了,最多一俩个小时就到,我让他直接到这里来。” 桌上的电话玲又响了,管家拿起电话,接听后,捂住话筒对华金亭说:“朱老板打来的,问斧头帮被警局剿灭的事。” “告诉他,第一,与我们无关;第二,是个意外。” 管家按照华金亭的意思告诉了朱宝堂后,挂了电话。 “有一点我觉得很怪,按照楼定山的身手,怎么会一点伤也没在姜青松身上留下就被擒?叶宗元的花园里,到底有什么古怪?”华金亭若有所思地说。 管家知道他不是在问话,而是在思考,知趣地沉默不语。 “真希望姜青松一怒之下,把楼定水和楼定山杀了,最好多杀几个,那就会更妙。其它帮会就唇亡齿寒,只好更紧的靠在我这棵大树上,待姜青松一死,我就乘机彻底一统上海滩的天下。浙江的楼家一定会派杀手来上海报复,你要安排人密切关注,争取掌握他们的行踪。” “我知道,必要时,再助他们一臂之力,他们干掉了姜青松,我们就坐收渔利。”管家自作聪明道。 “错!”华金亭捋着佛珠,没马上解释,先闭眼静了静,才高深莫测地说。“除了日本人,不管是谁要行刺姜青松,我都得向他通报,甚至还要协助他抓住凶手。我要让叶宗元彻底相信我的诚意。至于日本人,如果他们单独派人行刺,也要争取让他们留下痕迹,让愤怒的警察去同日本人火拼,最好彻底把松下代子在上海滩的势力灭掉。” “老爷——”管家困惑不解叫道。 “鸦片这种生意,我已经想通想透了,是种天怒人怨,鬼神共愤的生意,社会基本已经达成了共识。所以叶宗元颁布禁烟令,我商会立即表态拥护。姜青松查封鸦片馆,我不让老九反抗,就是这个道理。《上海日报》的文章你也看了,人家笔端的锋芒,仍然暗暗指向了我,只要稍有头脑的人都能看出。” “其中编者按语的几句话,最是恶毒。”管家点头道。“我看其意图是欲发动社会群起而攻之。对哪个陈白轩和姓米的记者,是不是替他们烧柱香?” “现在是非常时期,干这种事,我们会涂得一脸是屎,无疑火上浇油。陈白轩骂了我多年,中秋赏月,我仍然邀请了他,他在上海滩的名声,从某种程度说,不低于我。至于姓米的记者,更不好动,她是白天云的女人,对这个白天云,我有七成把握能争取过来。所以,鸦片这种生意只要继续做下去,早迟有一天要被人连锅端起。能不做,最好不做。上海滩虽不说是遍地黄金,但能赚钱的生意遍地都是。我控制着商会,就能制造垄断,我已经摸出了一点门道,垄断必定能产生暴利。这些年来,鸦片生意虽然为我创造了大量财富,但随着我商业帝国的日益扩张,所占的份额越来越小。停止鸦片生意,我照样是上海滩的首富。就连九龙帮,不经营鸦片生意,也照样能活下去,不象楼定水,鸦片馆一封,就断了财源。但我们与日本人在鸦片生意已无法分割,只有想法把松下代子的势力彻底灭了,我们才能真正从鸦片生意中脱出身来。我们必须借政府的手来达到这个目的。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姜青松必须死,但得死在日本人手中,或者说,让叶宗元死死认定死在日本人手中。” “老爷太高瞻远瞩了。”管家露出由衷敬佩。 “这样,我们才可能有个善终。”华金亭叹道。 管家愕然。 白天云给庄致远打电话时,庄致远正在接元大畏从古镇打来的电话。 奉庄致远的命去盯紧胡九龙,元大畏立即赶去九龙帮堂口斜对面的一家小笼包子店。 这个小笼包店的老板是个二十来岁的残疾人,老板娘也残疾人。老板一只手僵直不能弯曲,老板娘眉清目秀但腿脚不便。但他们蒸出的小笼包,绝对让人满口留香。开张两年多,生意一直红红火火。虽在九龙帮堂口附近,但因胡九龙关照,没有帮徒敢去骚扰收保护费。 其实,老板是元大畏一个小兄弟,没有大名,叫苦娃,当年被九龙帮围剿的幸存者,那时还不到十七岁,并不起眼,又因脸破了相,伤好后,连熟人都轻易认不出他。老板娘也是元大畏的小姐妹,叫小翠,腿脚是童年露宿街头冻坏的,她比苦娃要大一岁。 庄致远研究胡九龙的生活习性时,发现胡九龙对小笼包情有独钟特别喜欢。于是庄致远便同元大畏去把苦娃和小翠接回上海,并请小笼包师傅教他们手艺,然后在九龙帮堂口附近开了这家小笼包店。苦娃和小翠从小跟着元大畏混迹上海滩,早练出了一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庄致远要求他们能赚钱养活自己最好,即使不能赚钱,也要象钉子一样钉在九龙帮堂口前,为向胡九龙复仇作出贡献。 没想到小笼包店的生意出奇的好,胡九龙成了店里的常客,三天中至少有一天的早点在这个店里吃小笼包,并对苦娃和小翠格外关照。 苦娃告诉他,胡九龙今早带着师爷麻廷贵离开了上海。 “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吗?”元大畏问。 “好象是去古镇见什么人。”小翠说。“他和麻廷贵在这里吃了小笼包后,直接坐车走了。” 元大畏知道华金亭的老家是古镇,庄致远给他讲过古镇的米家豪宅。警局今天要采取行动查封鸦片馆,胡九龙却离开了上海,元大畏意识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立即向庄致远报告。 “警局的查封行动恐怕不会顺利。”元大畏分析道。 庄致远沉思片刻后说:“也许恰恰相反,九龙帮要强烈反抗,胡九龙就不可能离开上海。胡九龙去古镇,一定另有蹊跷,你立即跟去。弄清楚他去见了些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然后,庄致远又把米家豪宅的格局详细讲了一遍,要他格外小心。 赶到古镇后,元大畏潜入了后花园。在电话里,他告诉了他在米家豪宅的所见所闻。 “胡九龙和麻廷贵诡秘地分别见了三批人,听口音,应该是江浙皖的人。我估计是这三省帮会的人。因不敢靠近,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感觉他们是在策划一起什么阴谋。他们会不会策动三省帮会齐聚上海闹事,对抗警局?” “这到是值得注意的问题。” “我还注意到一个奇怪现象,这三批人同胡九龙密谈离去时,都留下了一个精壮汉子。现在胡九龙和麻廷贵已带着这三个汉子在返回上海的途中。” “我大概有数了。” 庄致远立即联想到昨夜华金亭主动向叶宗元披露日本人要暗杀姜青松的事,更加认定华金亭是谋杀阴谋的真正策划者,实施的人,很可能就是江浙皖帮会的杀手和日本的浪人。这样,不管成功还是失败,表现上都与华金亭无关,同进也证明了华金亭披露的情报正确。庄致远早就知道,江浙皖的鸦片,主要靠九龙帮供货。日本人是最原始供货商,江浙皖帮会是最后接货者,双方都是姜青松查禁鸦片的受害者,都有谋杀姜青松的动机。 “好个华金亭,玩得漂亮!”庄致远喜滋滋地想。“你玩得越漂亮,接下来的戏就越精彩。” 庄致远刚放电话,电话玲又响了。 是白天云打来的,约他去警局商量如何处置斧头帮的事。 第三十二章微妙情感(2) 庄致远换下来的姜青松的警服折叠好,放进轿车,但进警局时,他却没带上去还给姜青松。衣服是叶雪冰替他穿在身的,他得去亲手还给叶雪冰。这种能与叶雪冰多一次单独接触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你身上有伤,还让你跑来,真感到过意不去。”姜青松十分抱歉道。 “姜局长要亲自来见你,是我阻止了,既然知道有一个谋杀阴谋存在,姜局长就应该尽可能少在外面露面。”白天云解释道 “小心撑得万年船。”庄致远赞同道。“我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姜局长的安危才是大事。只要姜局长大旗不倒,又有叶市长的强力支持,彻底铲除华金亭为首的黑恶势力就大有希望。我和天云将惟姜局长马首是瞻。” “庄老板你让我脸红了。”姜青松惭愧道。“我同他斗了快俩年,寸功未有,庄老板一招打草惊蛇,就打乱了他的方寸。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放弃,我们查封鸦片馆的行动取得了一次极大的胜利。今天米记者的文章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反应,社会对政府的疑虑一扫而光,相信了政府查禁烟毒的决心,效果非常明显。刚才雪冰她爸还给我打来电话,说各界反响奇大,希望我们再接再厉,乘胜追击,彻底根绝上海滩的烟毒危害。” “但这一招也为你带来了风险。”庄致远说。 “风险与机遇永远是一对孪生子,既然有机遇,我就不怕风险。”姜青松豪情万丈地说。“天云,万一我有什么不测,这个担子你一定要挑起来。 第69章 我相信有庄老板为你运筹帷幄,最终的胜利,一定是正义。” “我们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白天云说。 “是的,绝不!”庄致远强调。“姜局长,处理斧头帮的事,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白天云介绍了石明哲的建议和他的忧虑后说:“我们感到有些左右为难,姜局长想听听你的意见。现在的局面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你们的考虑都有道理。”庄致远说,又沉思了片刻。“复杂的事情,最好尽可能简单化。我们的大敌是华金亭和胡九龙,上海滩多一个微不足道的斧头帮,无关大局。但灭了斧头帮,却不仅多了一份隐患,还会使其它帮会人人自危,只好更紧密团结在华金亭周围,为我们最终铲除华金亭的势力增加更多的变数和阻力。” “你的意思是——”白天云似乎听懂了庄致远的意图。 “我的意思是,既然这样,不如把事做得更漂亮更彻底。连同楼定水、楼定山全都放掉,让这个斧头帮暂时在上海滩生存下去。这样做,有三大好处。一,表明姜局长宽阔胸怀和大度,查禁烟毒是为国利民,从不把个人恩怨记挂在心,连刺杀者都能容忍。放他们的理由,是斧头帮并没大恶,刺杀只是一时冲动,而且有悔过之意;二,消除了楼氏家族这个隐患,让楼定水和楼定山感恩戴德;三,起到分化瓦解华金亭势力的作用,使其它帮会和势力保持中立,我们更好集中力量对付华金亭和胡九龙,只要解决了华金亭和九龙帮,其它帮会就更不在话下。其实,叶市长和姜局长你们虽然至今没与华金亭和胡九龙撕破脸,但上海滩稍有头脑的人都察觉得出,你们已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程度。即使在商会的会员中,就有不少人流露过静观待变的想法。” “好!”姜青松赞道。“符合用兵之道,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天云,你看呢?” “这是防止节外生枝的最好方法。”白天云点头。 “不过,姜局长,我有一个要求。”庄致远说。 “你说。”姜青松说。 “由我来同楼定水和楼定山谈,我想把他们争取过来,即使他不敢旗帜鲜明站在我们这边,也要他们保证中立。” “我没意见,全权交给你处理。”姜青松点头道。 “我决定利用我商会会员身份,多做一些分化瓦解工作,尽可能为你们与华金亭的决战减少阻力。”庄致远大为满意,感到自己又是最大获益者。自从招揽了元大畏和他的兄弟,他感到自己的视野突然大开,在送白天云去英国读书时,他曾预测战胜华金亭的时间至少还得有十年,但现在,胜利的曙光已在地平线升起,他有种胜券在握的感觉。“姜局长,我和楼定水和楼定山谈,千万不能让你们的内奸知道。” “我知道,楼定山还关在我的配房,我让人把楼定水也送过来,你去那里同他们谈。” “我先同楼定山谈后,再给你打电话送楼定水过来。” 庄致远驾车来到叶宗元住宅,敲开了大门。 “少爷已打来电话,您请进吧。”女佣开门后说。 “叶小姐在家吗?” “去慈善会去了。” “哦。”庄致远应了声,没进门,又说:“我先去办点其它事,一会儿再来。” 庄致远又驾车直接去了慈善会,送还衣服,是单独见叶雪冰的最好借口。 但庄致远没想到,他的如意算盘也落了空,当他捧着姜青松的警服走进叶雪冰在慈善会的简易办公室时,叶雪冰并不是一个人,米佳妮和警花苏婉正同她在一起。 苏婉是叶雪冰跟着丈夫来上海后,惟一的女友。姜青松上任后,全身心投入工作,无暇陪她游逛上海,就派女警苏婉陪了她三天。叶雪冰是个冰清玉洁的女人,与上流社会的贵妇和交际花们的虚伪和浮华极为反感,但苏婉的清爽和英气却赢得了她的好感。她筹建慈善会,又让苏婉来帮了她几天,因此与苏婉成了朋友。 她同姜青松虽是恩爱夫妻,但姜青松是个工作狂,深感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松懈,又极想早日解决上海滩的问题,好去国外治疗枪伤造成的输精管的堵塞,以便尽快在叶雪冰身上播下自己生命的种子,所以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没有好好陪过叶雪冰一天。有时叶雪冰感到沉闷,就会约上苏婉,一起到郊外踏青,因此把苏婉当成惟一的闺中密友。 奉命来保护叶雪冰的安全,苏婉在来的途中买了张有米佳妮文章的《上海日报》,叶雪冰阅读后,便给米佳妮打了个电话。 昨晚发生的一切,在叶雪冰心中发了一种很微妙的变化,就象一潭静静的春水,微风轻轻吹过,水面荡起了细微的涟漪,她有种很想了解庄致远的愿望。给米佳妮打电话,就是这种愿望在潜意识中发挥的作用。米佳妮是庄致远的表妹,应该最为熟知他。 不过,她在电话里只谈了自己对米佳妮文章的感受,称赞米佳妮笔锋犀利,夹叙夹议得很有力道,并没直接邀请米佳妮见面。 昨晚米佳妮在与文章时,白天云被姜青松电话叫走,整夜未归,仅在早上打电话草草告诉她,发生了一起刺杀姜青松的事件,他要带队执行任务,具体情况晚上回去告诉她。她把稿交去排印发行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接到叶雪冰电话,便赶来了慈善会。 三个女人已经熟悉,又都互有好感,聚一起就聊开了。 叶雪冰绘声绘色讲述了昨晚的经过。 “当时好险,眼看杀的刀光就要抹过青松的喉,我都吓得闭上了眼,但当我绝望地睁开眼时,竟发现青松还好好的,庄老板和白天去已联手制服了杀手。我急忙跑出去,才发现是庄老板为青松挡了一刀,他整个后背都是鲜血。” “天云受伤了吗?”米佳妮急切问。虽然是表兄妹,就象她在庄致远心中没多少份量一样,庄致远在她心远不如白天云,在十年前就是如此。 见米佳妮流露的那种对白天云的关切,苏婉脸上掠过一道羡慕之色,但瞬间便消失。她的直觉早就告诉了她,米佳妮与白天云是一对恋人,他们无论从哪方面都十分般配,如果米佳妮换成松下代子这个日本女人,说不定她会不顾一切去竞争。她只能把对白天云的爱慕深埋心底,默默为他们祝福。 “青松和天云都没受伤,只有庄老板一人受伤,伤口有这么长。”叶雪冰翘俩根食指比了一下。“但他却若无其事,镇定自如,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说到这里,她突然又想起庄替庄致远包裹伤口时,他抓住她手的情景,脸不由自主泛起红晕,心弦也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 幸好正这时,庄致远捧着姜青松警服走了进来,把米佳妮和苏婉的注意吸引了过去,她乘机急忙排除那种微妙的绮念,让自己静了下来。 “哈,说曹操,曹操就到。”米佳妮笑道,接着又加上一句。“表哥,你怎么跑来这里?” “我来还叶小姐衣服。”庄致远看见米佳妮和苏婉在场,虽有一些失望,但单独与叶雪冰相见的紧张却消失了。“叶小姐,真不好意思,衣服我穿过了,却没有洗。” “没关系的,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急还,你该呆在家好好养伤。”叶雪冰说。 “穿过的衣服不洗干净就还,表哥,你也真做得出来。”米佳妮取笑道。 庄致远嘿嘿笑了笑。 米佳妮突发奇想,说道:“表哥,你该早点给我找个表嫂了。”说完,有意无意瞟了苏婉一眼,在她看来,苏婉无论人品才貌,都是最佳选择。 “是啊,庄老板,你也不小了。”叶雪冰听懂了米佳妮的意思。“要不要我帮你物色一个?”她也向苏婉看去。 苏婉也感知到了她们的意思,但却异常平静,她对庄致远没有半点感觉,她的一颗芳心已经系在了白天云身上,尽管是一见钟情又是毫无希望的单相思,她的心暂时还装不进另外男人。而且,即使要让她选择,她也会选择一直默默爱恋她的项冲,而绝不会选择庄致远。 人与人之间是要有缘份的。对女人有着极强免疫力的庄致远,却在看见叶雪冰的那一瞬间,就不可救药死心踏地爱上了她,那怕是再给他一个天仙,他也会无动于衷。 “叶小姐,你们慢慢聊,我还得去处理把姜局长交办的事。”庄致远回避了米佳妮和叶雪冰的话,把捧着的衣服递给叶雪冰。 不知是碰巧还是有意,叶雪冰接过衣服时,俩人的手轻轻碰了一下,俩人的心也同时颤动了一下。 “哦,叶小姐、苏警官、佳妮,我替姜局长人挡刀和出手擒拿凶手的事,我和姜局长和天云已商量,要严格保密。”庄致远提醒道。 叶雪冰、米佳妮和苏婉都点了点头。 庄致远走出了办公室,三个女人都看着他后背,却看不出他象受过伤。 第三十三章姐弟乱伦(1) 病急乱投医般地让黑猩猩般的胡九龙淫谑了自己,松下代子的恶心到了难以承爱的极致,特别是部下秋末凉子的提醒,更令她后悔莫及。当晚疯狂发泄,把*大岛丸折腾了半死,她的心仍然没有平静下来。 得知警察查封鸦片馆的行动异乎寻常的顺利,胡九龙的九龙帮根本没有丝毫反抗,她恨不得捅胡九龙几刀,让他立即下地狱去。 一腔怒火,她又想把大岛丸叫来发泄,没想到秋末凉子却跪在了她的面前。 “放过他吧,他的伤还没好。”秋末凉子哀求道。 “滚!” 第70章 松下代子狠狠俩耳光找过去,秋末凉子脸上立刻泛起十指红印,但仍然跪立着不动。她又飞起一脚把秋末凉子踢翻,秋末凉子爬起,再次跪在她面前。 松下代子抽出武士刀,架在了秋末凉子脖子上。 “只要能让你消气,我无怨无悔。”秋末凉子挺直了脖子,一付视死如归样子。 松下代子长长舒了一口气,把刀一丢,说了声:“起来吧,我的气消了。” 残酷的培训,她的血早已冷却,从不相信男女之间还有什么真爱之情,她的姿色身体,无非是件武器。其实,她这种变态,暴露得是她内心深处的一种隐晦的渴望。否则,同任何男人上床,她都应该无动于衷。此刻见秋末凉子为了情人,宁愿去死,她有了一丝感动,但更多的是一种妒恨。 如果没有这种变态心理,她绝对是个异常冷静充满智慧的女人,除同她恶心的男人上床之后,几乎没有什么事能让她失态。 秋末凉子崇拜她,敬佩她,也怜悯她。 一个天生丽质又聪明绝伦的女人走到了这一步,是莫大的悲哀。 松下代子一冷静下来,立刻就意识到,九龙帮放弃反抗,一定是华金亭下得令。她认为华金亭此举,只有俩种可能,一种是华金亭真的老了,决定彻底放弃鸦片生意。这是她决不能允许的;另一种则表明华金亭下了某种决心,也许会与她再次合作。胡九龙得到她肉体满足了淫欲之后,一听到麻廷贵提前离开,立即吓得屁滚尿流,可见华金亭的淫威在他的心中有多大份量。她派人跟踪了胡九龙,看到了胡九龙深夜恭立在华宅外的的情景,她相信胡九龙会实报告华金亭。自己牺牲了肉体,竟得到这样结果,怎不叫她怒发冲冠。 秋末凉子的提建绝对正确,不管是谁杀了姜青松,华金亭即使有一千万嘴,也洗不清,因此,她必须真正弄清楚了华金亭的意图,才好最后下决心。 听说斧头帮因行刺姜青松而被警察灭帮,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华金亭策划的,但转念一想,又感觉不象。华金亭否决了她杀掉姜青松的提出来议,不可能再让斧头帮这种三流帮派去实施刺杀。如果真是华金亭策划,必定周密无比,一击必杀,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失败,反而让警察灭了斧头帮。 想不通斧头帮为何刺杀姜青松,她就放弃了去思考,准备去见华金亭,雄踞上海滩二十余年,华金亭的势力早已浸透进了方方面面,他一定能知道真相。 正当她欲动身去华府时,一个令她更加震惊的消息从日本总部传来。 给姜青松发电报泄露何三行踪的人已经查出,这个泄秘的人,居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兄弟,与她同样被组织残酷培训过的松下介雄,去邮局发电报的,是松下介雄的母亲。松下介雄和他的母亲已经被组织扣押,正在核查是否还另有同伙。 松下介雄只比她小三个月,身世基本与她相同,也是一半日本血统,一半华人血统。松下介雄的母亲蒋玉霞,与她的母亲一样,是她当海盗的父亲从浙江沿海掠劫的女人。所不同的,她的母亲死得早,她连母亲的长像都没一点印象,而松下介雄的母亲一直活到现在。 与她一样受过同样训练的松下介雄,是个英俊而才华出众的男人,在组织内的地位,虽不象她独挡一面,成为执掌着上海这个重地的一方诸侯,但也快接近组织的核心。她想不通自己聪明绝伦的弟弟为什么会背叛组织,为姜青松通风报信。但她相信,松下介雄的母亲一定起了极大作用。 背叛组织,就意味着死亡,天涯海角都逃不过组织的追杀。 松下代子还没从这个消息的震惊中完全缓过神来,总部第二个消息又传来:松下介雄杀死三个看守脱逃,很可能逃到上海找她,要她作好诱捕的准备。 总部特别强调,向她通报松下介雄消息,是绝对相信她对大和民族的忠诚。 她立即表示誓死效忠,但她心里却异常清楚,弟弟松下介雄的背叛,已经在组织首领的心里留下了阴影,绝对会影响对她的信任度。 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她与他谈不上什么血缘的亲情。他们从小就不在一起生活,也互不认识。她和介雄的相识,是在特训基地。她四岁送去基地,松下介雄十岁才进来,因此,她是资深的师姐。那时,她把这个新来的小师弟当着可以随意打骂的玩物。 在特训基地的朝夕相处,随着岁月流逝,她长成千娇百媚的大美女,而松下介雄则长成英姿勃发的美男子,这时,他们仍然不知道他们是姐弟。 当他们成年后,特训增加了一项重要内容,男女都得破处,一是要让性的神圣在他们观念里荡然无存,二是要让他们掌握性技巧。 通常情况,女的破处,由教官享受,男的破处,则由妓女代劳。但对松下代子和松下介雄,却一直没让他们破处,直到他们毕业前的一个星期,才把他们俩关进一间卧室,让他们自由结合。一个美女,一个俊男,俩人同时又是基地里最优秀的学员,他们非常乐意,还以为是对他们的特别恩惠。俩人还因此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情。 几天后,他们的父亲松下信岸来到基地。松下信岸已经六十出头,早年海盗的风餐露宿和多次的创伤,已使他身体极度虚弱,象个风烛残年的垂死者。但从他脸面轮廓依稀能看出他曾是个风姿卓卓的美男子。此时的松下信岸,已是这个黑道组织的首领。 这个特训基地,就是松下信岸与军方特务组织黑龙会合作的结晶。 松下代子和松下介雄虽不知他们是姐弟,但都知道松下信岸是父亲。 当他们被带到松下信岸面前,几乎同时向松下信岸喊出父亲时,俩人顿时呆住了。 “不错,我就是你们的亲生父亲。” 松下信岸的话,,如晴天霹雳,当场把他们打得晕头转向。当确认松下信岸的话是真的后,他们一阵昏天黑地的狂吐,吐出了黄胆,也吐出了血丝,吐得当场瘫倒在地。 松下信岸见状,发出了一阵狰狞的狂笑。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松下介雄扑过去疯狂抓住松下信岸嘶叫道。 “因为你们将从事的事业,将不允许有任何感情的存在。”松下信岸阴森森的说。“包括对我这个父亲,你们也不须要有一丝一毫感情,你们效忠的,是大和民族,是神圣的天皇。” “可我和她——” “这有什么奇怪的。不就是男人和女人的那么一点事。”松下信岸阴冷地说。“你不用认她为姐,她也不用认你为弟。你把她只当着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她也只把你当着一个男人,一个英俊的男人,你的心就会平静下来。从此之后,人世间的任何道德规范,都再也不会对你们产生什么束缚了。” “你,你,你——”如同听见来自坟墓的声音,松下介雄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他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松下信岸授意的。 接下来的事,令松下介雄更是目瞪口呆,更令他欲疯欲狂。 松下信岸走到瘫软在地的松下代子面前蹲了下来,伸出枯木般的手,开始轻轻抚摸松下代子的脸,然后顺着她脸颊摸下去,摸向她的胸乳,嘴里还淫邪叹道:“真是滑如凝脂,比她妈的手感还好。”接着又继续向她腹部摸去。 松下介雄终于忍无可忍,发出野兽般的一声嘶叫,扑过去当即拧断了松下信岸的脖子。 亲手杀死了亲生父亲,松下介雄没有后悔,也没有悲伤,仅怔怔看着松下信岸那张似乎还透着淫邪阴笑的脸。此时,一直瘫软在地的松下代子却站了起来。 “我杀了他。”松下介雄喃喃地说。 “他该死。”松下代子说,声音如万年寒冰,流露出极度的轻蔑和鄙视。 刚才确知自己与松下介雄是姐弟时,她的恶心并不如松下介雄强烈,吐出了黄汁和血丝的是松下介雄,而她的呕吐,有一多半是装的,瘫软在地,更是她有意而为。当松下信岸淫邪抚摸时,她虽也想杀了他,但她仍然忍住了。她想看看自己这个亲弟是什么反应。 她的观念早已异化,对乱伦几乎没有什么罪恶感。世上的人,只分男人和女人,男人中只分她喜欢或顺眼与不喜欢不顺眼俩种。兄弟父亲都不过是男人而已,父亲松下信岸属于她不喜欢不顺眼的男人,亲弟松下介雄则属于她喜欢而顺眼的男人。 而且,松下介雄毕竟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他们之间仅有的那几个夜晚的欢爱,她惟一象个女人般投入的性经历。松下介雄已经以一个男人的形象凝固在她的心灵深处。 听见松下代子说出“他该死”的话,松下介雄缓过了神来,基地残酷的训练早把他们的心性磨练得异常坚忍。对松下代子和松下介雄,父亲只是一个概念,他们从没在他身上感受过什么温暖和亲情,而此刻,他们更是除了鄙夷就再也没有其它感受。 这时,房门开了,黑龙会首领拍着手走进:“精彩!祝贺你们通过了毕业考试。” 松下代子面无表情,松下介雄却有几分惊疑,看着地上的松下信岸:“难道他——” “他确是你们亲身父亲,我的好友。你们也确是姐弟。” 第三十三章姐弟乱伦(2) 原来,所有一切,都是松下信岸与黑龙会首领的谋算,他们惟一没算到的是松下介雄毫不犹豫杀了松下信岸。 这个基地的培训,主要以中国为目标,多数人都将派往中国执行特殊任务,为了让他们更好融入中国社会,能准确掌握中国人的心态,必须让他们学习掌握中国的文化。 第71章 但因松下代子和松下介雄都有一半中国血统,而中国文化又博大精深,怕他们被诱发出血统的亲情,松下信岸便决定让他们姐弟乱伦。 乱伦,在日本文化中,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在却是中国传统儒家文化的顶极禁忌之一。松下信岸认为,让他们因此在心中刻上乱伦的罪恶感,能起到防止他们与中国文化认同的作用。 松下信岸从十五岁就加入了倭寇,在中国沿海烧杀奸淫,几十年下来,不知杀了多少中国人,也不知奸杀了多少中国女人。四十岁以前,每次强暴中国女人后,他都会一刀插进女人胸膛,以免留下自己血脉。四十岁后,他回到日本组建了一个黑道帮会,决定结束自己倭寇生涯,便再次浸袭了浙江沿海,掠劫了一批女人回日本供帮会淫欲,松下代子和松下介雄的母亲就是其中最漂亮的,松下信岸把她们留给自己,成了他的*。 松下代子和松下介雄被怀上时,松下信岸如果早知道,他们连同他们的母亲,早就被残忍无比的松下信岸抛尸大海。那一年,松下信岸的帮派与另一黑道帮派发生了生死冲突,为了生存和霸业,松下信岸全力以赴,根本没顾及上她们。 等他把对手彻底干净消灭后,松下代子已经来到了人世,松下介雄也到了临产期,在军方特务组织黑龙会首领的劝阻下,松下代子和松下介雄才幸免于难。但在松下信岸心中,对他们不但没有丝毫亲情,简直就视他们为贱种。 松下代子因乱伦后的无动于衷受到首领的赏识,松下介雄刚因无情杀死亲生父亲而被首领赞赏。至于好友松下信岸的死,黑龙会首领却没有半点兔死狐悲,松下信岸死了,则更有利他对这个黑道帮派的控制。 黑龙会首领满以为经过这一事变,他从此掌握了俩把完美无缺的利剑,但他没想到,也因这件事,松下代子心中种下变态的种子,松下介雄心中则潜入了背叛的因子。 刚听到查出了内奸,松下代子大喜,深感组织办事效率惊人的高,找出了内奸,就让姜青松成了瞎子,也将打消华金亭的担忧。但接着听到内奸就是她亲弟,她的心就掉进了冰里。然后又得知松下介雄已经潜逃,并且有可能逃来上海,她感到自己郁闷得都想去死。 也就在这时,她接到了胡九龙约见面的电话,一种颠狂的恶意顿时在她心底升起。 庄致远心平气和地走进叶宗元住宅的配房,被他踩断了一条腿精神完全崩溃的楼定山沮丧地躺在地,姜青松的保镖坐在他面前悠闲地吸着香烟。 “把他扶起来吧。”庄致远对保镖说。 保镖把楼定山扶坐到椅上,看着这个令自己心胆俱裂的男人从容地坐在自己面前,楼定山感到了一阵阵寒意。他不怕这个男人的愤怒,无非就是一死而已;但他害怕这个男人的从容,他怕他连死都不让他死。 庄致远点烯了一支香烟,递到了楼定山的嘴上。 然后一句话不说,静静地看着他吸烟,直到楼定山吸完了一支香烟他才开了口:“斧头帮连同帮主楼定水,四十一人,全被警察一网打尽。斧头帮从此将在上海滩除名。” 楼定山哆嗦了一下,脸如死灰。 “刺杀警察局长是多大的罪,该受到什么样的处罚,我想你应该清楚。”庄致远的语气,象是在同朋友聊家常。“如果按照江湖惯例,加上你,四十二人,恐怕都得全下地狱。” 绝望的楼定山很想大喊:“不要牵涉无辜。”但嘴张了张,看见庄致远那种从容,一个字他都喊不出来。在这个男人面前,他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你知道今天上午我去干什么了吗?”庄致远突然问。 楼定山漠然地看着他。 “我去对你们斧头帮作了一些调查了解。你们斧头帮算不上正宗的黑道帮会,你们没有自己的地盘,没有自己的码头,也没有欺行霸市向商家收保护费的行为,其实,你们只能算个到上海滩来寻求生存发展的家族团伙。除了刺杀警察局长这件事,斧头帮罪不该诛。” 楼定山不知他讲这是什么意思,异常困惑地看着他。 “你楼定山,号称无影人,是上海滩的暗杀高手,但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你暗杀的那几个人,都不是善良之辈。据说三年前曾有人出大钱,让你去刺杀一个女人,你收了定金最后却没下手,并退还了定金,你能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吗?” “那女人是继承了前夫万贯家产的富婆,托我杀人的是她后来的丈夫,一个专吃软饭的小白脸。我弄清楚他是图财害命后,拒绝了他。” “由此可见,你是个有良知的杀手。”庄致远露出满意道。“你一定想不通,我为什么对你这么了解?我也不想对你隐瞒,我救过一个被九龙帮砍杀的人,他伤养好后,就一直跟着我。他是你的熟人。你的情况就是他告诉我的。想知道他的姓名吗?” 楼定山点了点头。 “他叫元迁。” “圆圈?他没死?”楼定山惊疑道。为招揽圆圈,他曾想武力把他打服,接连把圆圈打倒了九次,圆圈都坚强地站了起来,最后俩人猩猩相惜,成了朋友,他也劝楼定水放弃了吞并圆圈团伙的想法。这也是楼定水惟一一次想扩大斧头帮势力的举措。后来听说圆圈死在九龙帮的砍杀中,他还为此挽惜难过了好长时间。 “他现在的名字叫元大畏,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庄致远说,又问道:“我告诉你这些,你难道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我不明白。”楼定山摇摇头。崇尚自由的圆圈能投靠眼前这男人,说明这男人确实有不同凡响之处。想起他击垮自己意志的那些话,他仍然心有余悸。 “我敬你一条汉子,又知斧头帮没有大恶。决定保住你这条命,所以向姜局长建议,放你们斧头帮一马。姜局长大人大量,胸襟开阔,答应了。” “我没听错?”楼定山如同听到天外仙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你回斧头帮,恐怕再难抬头做人了——”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楼定山死死盯着庄致远,从他那淡定从容中,看到了一种睥睨天下的枭雄气,顿时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这条命保住了,立即拼命挣扎滚下地,用一只好腿支撑,跪地发誓:“皇天在上,从今以后,我楼定山誓效忠——”他突然说不下去,直到此刻,他还不知道眼这男人姓什么叫什么。 “我叫庄致远,大畏叫我老板。起来吧,不用发誓,今后与大畏做个伴,我会把你当成好兄弟,有难同担,有福共享。”庄致远边说边去扶起他。“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有一身好武功。凤凰要把高枝站,窝在斧头帮,浪费了你大好的青春年华。龙潜深渊,是为了有朝一日飞腾九天。我们来上海滩闯天下,为得是荣华富贵,光宗耀祖。”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老板,我如有不忠,天诛地灭,永不轮回!” “从此我们就是兄弟了。”庄致远拍着楼定山的肩说。“你先休息,我去把你堂兄楼定水放了,再来接你,送你去一个地方先疗伤。” 收服了楼定山,接下来就是与楼定水的谈话。 叶宅主房旁有俩间配房,庄致远在与楼定山谈话时,姜青松已派人把楼定水送到另一配房等候。楼定水与楼定山一样,知道刺杀失手,等待他的必定是命丧黄泉。被押送到配房时,他被蒙着眼,以为要秘密处决。他心志远不如楼定山坚强,早吓得屎出尿流,臭不可闻。 庄致远走进时,楼定水的眼还蒙着黑布。庄致远亲自替他解开。 “你知罪吗?”庄致远问。 “我罪该万死。”楼定水应道,发现自己并不在警局牢房,这里也象秘密刑讯室,反倒象是间简单卧房,因此大感怪异。 “如果我放了你呢?” “你会放我?”楼定水看着眼前这个没穿警服的男人,以为他是有意在戏弄他。他被捕后,白天云几乎没用刑,他就一五一十交待了谋刺姜青松的动机。谋刺市长女婿警察局长,绝对死路一条,他根本没抱丝毫活命的侥幸。 “假如我放了你,没有了鸦片馆的收入,你还能养活你的帮众多少时间?”庄致远没直接回答他,平平和和地问道。 “你真会放我?”楼定水大惑不解,不相信天下还有如此好事,接连问了三句。“你是什么人?你能作得了主?” “先回答我。”庄致远冷淡地说。 楼定水的心稍安定,想了想说:“可以维持,如果节省些,应该能坚持一年。” “你自由了。刺杀姜局长的事,从此一笔勾消。” “为什么?”楼定水仍不敢相信。 “因为你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你只是一时糊涂。相信有了这次教训,你再也不会犯糊涂了。在上海滩这个地方,每走一步,你最好都要惦量惦量。” “你的大恩大德,我该如何报答?”楼定水相信天下绝对没有免费午餐,一定会有苛刻的交换条件。 “不用你报答。出去后,你要约束你的帮待,老老实实坚持一年,一年过后,你再来找我,何去何从,我会给你指一条明路。或许,用不着一年,我会给你一条生存之路。对你,只有一个要求,管住这张嘴,就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我可以知道你是谁吗?” “庄致远。” 第三十四章刺字猪狗(1) 胡九龙约见的地方,既不是九龙帮堂口,也不是公开的九龙帮名下的产业如夜总会茶楼之类,而一栋花园别墅。 第72章 这里实际上是胡九龙的一处淫窝。 尽管胡九龙强调,约在这里见面,是为了保密,但胡九龙是什么意图,已显而易见,秋末秋子知道松下代子从骨子里厌恶胡九龙,不愿意再让胡九龙沾她的身体,但怕她一人去,再次被胡九龙淫欲,要亲自带几个好手跟去保卫。 “你是怕我回来再伤大岛丸。”松下代子虽然怒火中烧,但头脑已经冷静。她只要头脑处于冷静状态,思维就特别清晰,洞察力也特别敏锐,一眼就看透了秋末凉子的意图。 “胡九龙虎狼之心,淫性正炽,绝对没安好心。”秋末凉子笔直站挺着,恭敬地说。 “你是对我没有信心?”松下代子阴阴地问,已流露出了不满。 “不,我是怕小姐再受屈辱。”秋末凉子回答。 往常,每当松下代子流露出不满时,秋末凉子都会噤如寒蝉,不敢吭一声。今天秋末凉子的态度,立即引起了松下代子的警觉:是爱情给了她力量,还是因松下介雄的背叛,总部给了她暗中监视她的密令? 权威受到了挑战,松下代子绝不允许!但她深懂隐忍之道,只淡淡地说:“好吧,你跟我去,但你必须化妆成老太婆呆在车上,不准面露。胡九龙的这次约见,我心里有数,他占不到半点便宜。” 轿车在胡九龙的别墅前停下,麻廷贵正满脸堆笑恭候在铁门前。 “胡帮主在上面敬候松下小姐。”麻廷贵陪着松下代子经过别墅内花园。“松下小姐,你请吧。”麻廷贵在别墅楼门前止了步,脸上浮起了诡秘的笑意。 别墅外散着三三俩俩九龙帮徒,别墅花园内又站着以柳七为首的保镖,松下代子却视而不见,脚步更走得摇曳生姿。她今天特意穿了身白色衣裙,显得清纯圣洁,加上轻盈的步姿,飘然如仙女下凡。 松下代子特别喜欢俩种切然相反的颜色白和黑,她需要表现圣洁不可侵犯时,或者见面对象是有高雅追求和情趣的人,她都穿上胜雪白的衣裙。而黑色则是夜行服,一旦穿上,就代表着死亡。当她穿上黑色夜行服时,连她自己都感到心中会升出一种妖异的诱惑力。 当她进了别墅门,麻廷贵站在门外咳嗽了一声,并拉上了门。 松下代子心中冷笑了一声,站在楼递前稍等片刻,便轻巧移步上楼。 正躺赤裸着上身躺在楼上卧室床上的胡九龙听见麻廷贵的信号,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向楼口扑去。上次在松下代子的密室,他虽然享受了松下代子的肉体,但因华金亭的淫威无时无刻不在他心起到震慑作用,他没完全把自己放开,实际上几乎处于被动。而今天,已得到华金亭的默许,再无顾忌,他要彻彻底底痛痛快快享受这个令他梦寐以求的绝代尤物,不把她折腾个半死,让她几天起不了床,他决不罢休。 麻廷贵已替他分析透澈,松下代子委身于他,绝对只是为了利用他,一旦他失去了利用价值,他就再也沾碰她一下,所以他根本用不着怜香惜玉,抓住机会,一次就玩个够。 胡九龙天生鼎异,还不用看他的脸,仅那浓密漆黑的胸毛,就会让人联想到野兽。当他胸中充满着狂暴欲念时,一般女人都承受不了。被他强暴的女人,几乎都会奄奄一息,曾经还个女人当场死亡。 麻廷贵看着松下代子背影拉上门时,心想,一会儿恐怕得派人把松下代子抬回她的茶道艺妓馆。后来看见松下代子坦坦然然从容镇定走出,他还惊讶万分。 松下代子是进去俩个多小时后出来的,她的脚步神色与她进去之时毫无变化,头发和衣服也没一丝杂乱,眼睛清澈平和,脸色淡定从容,根本不象与男人上过床的女人。 “松下小姐,你——”麻廷贵狐疑地问。 “你的帮主在上面等你。”松下代子嫣然一笑,顿时如明媚的春光,令麻廷贵也不禁心中一荡。“今天胡帮主一定通体舒畅,等着告诉你他的体会。” 麻廷贵本想问一句“事情谈妥了?”,但却因惊异,没问出口。 松下代子捋捋额前飘散的透发,回头往楼上看了一眼,然后袅袅婷婷走出了花园铁门。 麻廷贵怔怔看着她背影,直到听见轿车马达声,才回过神来冲进了别墅。 胡九龙和麻廷贵赶回上海,把三个杀手秘密安顿好后,直接去了华府。 华金亭在密室接见了他们。 “谈得很顺利。”胡九龙喜形于色道。“我一提出,他们就一口答应,每家留下一个好手,人我都带回上海了。帮里除了我和廷贵,就只有柳七知道。” “老九,你学谨慎了。江浙皖帮会与我们同气连枝,又关系到他们的利益,我知道他们一定会答应的。”华金亭满意道。“廷贵,你把详细经过讲一讲。” “为了确保绝对保密,我们去古镇只带了柳七同行。最后的刺杀行动,柳七还得参加,让他瞧准机会,乘机在现场的留下一个日本人。”麻廷贵说,他以为这次去古镇很隐秘,却不知他们三人在小笼包子店吃早点时的一句无意的话,已暴露了行踪。“江浙皖的朋友很急,按照最初同他们的约定,他们在这几天就该派人来上海提货,他们的货款都准备好了。何三被捕的事,他们也听说了,已经感到情况有变。当胡帮主告诉他们,上海的鸦片馆已被姜青松查封,他们都提出必须干掉姜青松,所以胡帮主提出请他们派人协助,他们都很爽快同意。我又把上海滩目前的局势向他们作了一些介绍,他们对我们的处境也表示感谢了理解。” “除掉姜青松的时机已经成熟。”华金亭捋着手中佛珠说。“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昨晚斧头帮的楼定水,因他的鸦片馆被封,断了财路,又想讨好我,派无影人楼定山去刺杀姜青松。” “啊?他得手啦?”胡九龙惊讶地问。 “姜青松不但丝毫未伤,楼定山还当场被擒。” “这怎么可能?凭楼定山的身手,全身而退应该没有问题。”胡九龙说,他曾同楼定山比试过,俩人打成了平手,不过,据旁观的柳七观察,楼定山没尽全力,而且各帮会高手几乎一致认为,楼定山的轻身功夫在上海滩恐怕得排第一。 “叶宗元的那宅子,看似不设防,但我早就察觉,并不那么简单。今天一早,你们在赶回上海的途中,斧头帮连同楼定水,全帮无一落网,全被警察抓捕。”华金亭说。 “啊——”胡九龙再次惊讶。“姜青松好快动作!” “幸亏我们对查封鸦片馆没采取动作,姜青松显然是作好了准备,想乘机灭我们九龙帮。”麻廷贵忍不住插话道。凡是有胡九龙在场,通常情况下,华金亭不直接问,他都不会主动发表看法。他时时刻刻谨记着自己师爷的身份。 “姜青松就更该死!”胡九龙杀气冲天道。 “据我了解,斧头帮被警察灭帮,其它帮会人心惶惶,只要解决了姜青松,就是我们彻底一统上海滩黑道之时,姜青松又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华金亭得意道。“不过,楼定山行刺失手,也给我们敲了警钟,证明了姜青松从他部队调来的人手,早已潜隐在上海滩的暗处。我看这也是他铤而走险查封鸦片馆的原因,否则,依叶宗元的一贯小心谨慎,他不会赞同姜青松冒这么大的险。因此,你们同松下代子商量时,一定要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设计一个周密的方案出来。廷贵,这事你要多费心思考,方案出来后,一定要先告诉我。” “我一定考虑,确保万无一失。”麻廷贵说。 “华爷,除掉了姜青松后,我们鸦片生意还做吗?”胡九龙问出了他一直盘桓在心的问题。他不相信华金亭真会放弃一本万利的鸦片生意。 “你还念念不忘?”华金亭莫测高深地问。 “江浙皖的朋友愿意派出杀手,是因为他们需要我们供货。我们现在暂停,是因为姜青松的高压,但一旦除掉了姜青松,我们仍然不给他们供货,恐怕就说不过去了。”胡九龙说。 “廷贵,你有什么想法?”华金亭问。 “我一时还想不好。”麻廷贵含糊道,在没摸透华金亭究竟是什么想法之前,他不敢轻易表态。他早已预感到华金亭已成竹在胸。“不过,江浙皖的帮会是绝不会放弃这种生意的。我们不供货,他们就必定会另找合作伙伴。鸦片生意,我们不做,总会有人去做。赶走了日本人,还会有英国人美国人。” “这事先暂不考虑,待解决了姜青松后,看看局势变化再说。”华金亭也含糊道,虽萌生了放弃鸦片生意的想法,但他还没最后下决心,确实希望看看姜青松死后上海滩会发生什么变化。“你们赶快去同松下代子接头,尽快把姜青松解决了。” 于是,胡九龙立即给松下代子打了电话。 看着松下代子离去后,麻廷贵怀着满腹疑虑跑上了楼。听见卧室胡九龙发出从喉头逼出的沉闷单音和挣扎声,他虽然产生了不祥预感,但当他推开卧室虚掩的门,展现在他眼前的情景,仍然令他呆傻了眼。 一丝不挂的胡九龙伏卧在宽大的床上,双脚被床单撕成条牢牢捆绑着,双手软绵绵垂在俩旁,显然被折扭脱了关节。胡九龙不但胸上长有浓毛,浑身上下除了俩个屁股光光,全都毛绒绒的,而俩个屁股全是鲜血,还顺着俩侧流到雪白的床单上。 “帮主——”麻廷贵惊叫了声,扑了过去,随手扯去了堵塞在他嘴上的布团。 “臭婊子,我要杀了她!” 第73章 胡九龙野兽般声嘶力竭疯狂吼叫道。他的脸本来狰狞,被愤怒扭曲就更显恐怖。华金亭早年来上海滩闯天下时,在一些生意洽谈时,站立在他身后的胡九龙一瞪眼,对方总会在生意上退让一步,让华金亭得到了许多好处。 麻廷贵当九龙帮师爷以来,还从没见过胡九龙如此恐怖的样子,他甚至怀疑他是否本身就是个尚未进化的野兽。他用刀割断捆绑他双脚的布条,再抓起床单揩擦他屁股鲜血,痛得胡九龙杀猪般嚎叫。麻廷贵这才发现,胡九龙屁股继续涌出的鲜血呈现出俩个字:猪,狗。显然是松下代子用小刀刻划的。他极力忍住,才没笑出声来。由此可见,松下代子上次委身于他,内心深处多么憎恨。 第三十四章刺字猪狗(2) 麻廷贵想不通,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松下代子,怎么可能把孔武有力又身怀武功杀人无数的胡九龙折腾得这么惨? 听见胡九龙的吼叫声,守在花园的柳七带着俩个保镖冲了上来,站在卧室门口,看见胡九龙的如此狼狈样,立即止住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快把帮主的手接上。”麻廷贵说。 对这种关节脱臼,柳七毫不费力就把他接上。 “把全帮给我召集起来,老子今天要把狗日的日本人杀个鸡犬不留!”胡九龙嘶吼道。 “帮主,不可。”麻廷贵急忙叫道,又示意柳七退出。柳七不属于胡九龙太湖水寇的嫡系,又一直跟着麻廷贵,在他心中,麻廷贵的话比胡九龙更有权威,所以立即退了出去。 “帮主,千万冲动不得,小不忍则乱大谋啊。”麻廷贵轻手轻脚替胡九龙穿衣穿裤。“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要抓住她,日她千遍万遍日死她,狗日的日本婊子!”胡九龙痛得呲牙裂嘴,但没有坚持立刻去报复,他现在手脚不便,还动不了手。不过,这仇他早迟要报,那怕华金亭反对,他也再所不惜。他这一生还从没受过如此之大的耻辱。 “帮主放心,只要按照华爷的计谋,她松下代子将死无葬身之地。”麻廷贵劝道,然后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见胡九龙一付难以启口的样子,知道吃这么大亏,胡九龙已感丢尽了脸。“帮主,你得让我知道,我才好替你想出对策。华老还等着听我们的消息。” 因麻廷贵抬出了华金亭,胡九龙才极不情愿地草草讲述了经过。 原来,躺在床想象着把松下代子干得哀叫求饶的胡九龙早就血脉贲张,欲火如炽到了难以自制地步,脱得只剩下了内裤。听到麻廷贵咳嗽,知道松下代子已来赴约,他迫不急待冲出,在楼梯就裂隙抓小鸡般把松下代子抓进怀,横抱就奔进卧室。 他早已想好,先满足了欲望,再慢慢同她商谈谋杀姜青松。 被他抱在怀,松下代子静静得没有丝毫反抗意图,但当他把她压放在床上时,她才伸手挡住了他欲吻她的嘴上,柔声细语说:“胡帮主何必这么性急?我们该行谈正事。” “我不急,但我小弟弟急,它早就要炸裂了。”胡九龙喘着粗气说,抓住松下代子双手按在床,嘴又往她坚挺的胸部咬去。他满以为松下代子有求于他,而且又有过上次主动委身于他的经历,这次来也自然会顺从。因此,即使他粗暴,她也一定会忍受。同时,经过麻廷贵的分析,他已经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享受这具美艳绝伦的玉体,无论如何得玩够本,至于松下代子会有什么感受,他已管不了那么多。 正当胡九龙的嘴贴在松下代子的胸,欲张嘴隔衣咬她*时,一阵撕裂般的巨痛从下体传进他脑海,松下代子弓起膝盖狠狠顶在了他的硬壮欲炸的下体上。他痛得从松下代子身上滚下,蹲在床前,双手捂住下体,喘出野兽般的声音:“痛死我了。” 此刻,他仍然还没意识到是松下代子有意所为,因为从他抓住抱起松下代子到现在,她都没有丝毫反抗,显得特别柔顺。更主要的是,在他的观念里,松下代子仅是个弱不禁风的美女,根本没有能力反抗他的强壮。 松下代子蓄谋以久,自然不会让他清醒,闪电般接连出手,只听得咔嚓俩声,干净利落,胡九龙强健的双臂就脱了臼,软软垂了下来。 “你——”胡九龙缓过神来,凶残地瞪大了眼,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松下代子已经把布团塞进了他的嘴中。 胡九龙并没因动不了双手就束手就擒,意识到松下代子居心不良后,他顺势后倒,让后背作地,双腿绞向松下代子的脖子,只要被他绞实,将又是一声咔嚓,必定绞断松下代子的脖子。但松下代子却象灵猫般躲开,躲过了胡九龙必杀一击,同时又象一阵风吹回,踢向胡九龙的太阳穴。胡九龙艰难滚开,双腿收缩在腹部,眼死死盯着松下代子,随时准备发力踢向她。这时他已经意识到,松下代子绝不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而是个格斗高手。 “胡帮主,放弃反抗吧。”松下代子轻声细语地说,如同在情郎耳边说着绵绵情话。“我并不想要你命。如果想要你命,刚才就不是拧脱你双臂,而是拧断你脖子。我今天是来同你谈合作,而不是来让你发泄情欲,是你逼我出此下策。” 胡九龙因嘴堵着,手又动不了,只能靠双脚防范,知道已处于下风,松下代子随时都可制他于死地,眼中凶光渐渐淡了下来。 “只要你点点头,我们还可继续商谈。”松下代子笑盈盈地说。 胡九龙果然点了点头,心想,既然要谈,总得让我说话,只要拔去嘴上的布团,我只需喊一声,守候在花园的麻廷贵和柳七就能听见。只要柳七冲上来,今天这恨就得现报。一种残忍的恶意在他心底升起,要让今天跟来的十几个兄弟一个个上,直到把这臭婊子干死为止。 “把腿伸直放松。”松下代子又说。 胡九龙顺从伸直了腿。 松下代子仍然巧笑盈盈看着他,然后开始把床单撕成条,胡九龙身上的肌肉又绷紧了。 “胡帮主,把身体放松,在商谈这前,我得作好防范准备。今天得罪胡帮主了——”说着,松下代子突然动作,膝盖已顶在胡九龙垂头丧气的小弟弟上。“别动!我一用劲,你就再也不是男人了。” 已经作好乘机发难的胡九龙又慢了一拍,肌肉虽然绷紧,但腿却不敢飞起,只好任由松下代子把他的双腿捆绑。他现在惟一的希望就是她拔去塞嘴的布团。 然后,松下代子又费力把他拖到了床上,从容镇定若无其事地整理纷乱的头发和弄皱的衣服,再坐到床边,手温柔在放在胡九龙胸口的浓毛上。乍一看,仿佛她是在抚摸着情人。 “你知道吗?你是同我上过床的男人中,最令我恶心的男人,比一条狗一头猪更让我恶心。我原本想舍身满足你,你会有勇气去除掉我们共同的敌人,堵塞我们财路的姜青松,但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居然针眼大的胆都没有。”松下代子说着,猛抓住他胸毛狠狠拔扯,胡九龙痛得只能尽力往上挺。她把胸毛摊在手掌,对着他脸吹去。 胡九龙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想解释今天是来同她商量具体办法的,但因嘴塞住,说不出话,拼命眨眼,并在喉头发出一个个沉闷的单音。 “你想说什么,我清楚,但已经太迟了。”松下代子温柔地说。“你犯了个致命错误,在这个世界上,除非我自愿,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违背我的意愿强暴我。你约我来,是来谈合作,但你却居心不良,想把我当着*一样蹂躏。你们中国人说,最毒妇人心,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妇人心毒在何处。” 松下代子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刀,一手抓住他已经疲软的命根,小刀贴放在根部。 感到凉丝丝的刀锋,胡九龙凶残不屈的眼光终于流露出了恐惧。他人生最大的乐趣,不是金钱,也不是权力,而是女人。如果刀锋划过,他就生不如死,人生就再也没有乐趣。 松下代子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杀了你,华爷必定不会放过我,因此我最想做的,就是把你这玩意儿割掉。” 胡九龙浑身一阵颤栗,相信松下代子一定干得出来。 “我知道,这是你的命根子,一旦没了,你一定会同我拼命,我们的合作恐怕也就谈不成了。但不在你身上留下点什么,你留在我身上和心上的耻辱,我一辈子都消除不了。你是个猪狗不如的男人,我就给你留下俩个字吧。” 然后,松下代子把他翻转伏卧,开始用刀在他屁股刻字,每刀下去,鲜血立即冒出,同时在她心里涌起的,是奇异而强烈的快感,比起虐待大岛丸,心里的舒畅更甚。 刻完猪狗二字后,又狠狠在他屁股捅了俩刀,这才擦尽手上血污,坐到床前梳妆镜前,把自己清理清爽,从容镇定走出了卧室,刚走出,又退了回来:“胡帮主,我会通知你的师爷来帮你脱身,不过,这一来,你屁股上的猪狗二字就将在你的九龙帮永远流传下去。真是对不起,不好意思。” 如果眼光能杀人,胡九龙的眼光早把松下代子杀死了一千遍。 “我这后面,真是——”胡九龙问。见麻廷贵点了头,狠狠骂道:“总有一天,老子要把她剥光,丢到大街上去!” “合作的事呢?”麻廷贵见他没提到如何合作谋杀姜青松,急忙问,接着又加上一句。“这可是华爷最关心的事呀。” “这日本婊子,今天就根本没有诚意。”胡九龙感到俩臂关节和屁股还隐隐刺痛。 第74章 “没诚意她来干什么?”麻廷贵心里怪胡九龙太性急,没分清轻重缓急,应该先谈妥合作,再动淫念。虽没明确说出,但他的话语里已经流露。 “她今天好象是打定主意来修理我。”胡九龙恨恨地说,并听懂麻廷贵话中暗含的责怪。 “不可能。”麻廷贵摇头道。他根本就不相信松下代子没诚意,如果松下代子不想利用策动胡九龙去刺杀姜青松,就不可能在中秋夜委身胡九龙。联想到斧头帮楼定水派人刺杀姜青松的事,他预感到恐怕发生了什么变故。“帮主,我看我们该立即把情况向华爷报告。松下代子的变化太蹊跷,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胡九龙了似乎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坏了大事,万一华金亭追究,后果不堪设想。 胡九龙和麻廷贵匆忙赶去华府,竟看见松下代子的轿车停在门前石狮旁边。 第三十五章职业操守(1) 警察以强势姿态顺利查封了有识之士深痛恶绝的鸦片馆,市民争相传阅《上海日报》记者米佳妮的文章,因连续俩篇有轰动效应的文章,米佳妮因此与白天云一样,成了上海滩的知名人士,同时也是神秘人士。 接着又传出警察局长姜青松被斧头帮行刺,而姜青松却义释凶手的消息,整个上海滩为之震动,一时之间,街谈巷论,全是此类话题。 敏锐的人士已经敏感到,上海滩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一场大的变故即将来临。 是好是坏,没有人能预测得到,都揣揣不安拭目以待。 姜青松放了刺杀楼定水和楼定山以及整个斧头帮的消息传到华金亭耳朵,他大感意外,觉得就如天方夜谭,根本就不可能,立即派管家去把楼定山接来寻问。 管家回来之前,刘文昌和朱宝堂先来到华府查问,他们都感到姜青松这一举动怪异到了不合常理地步,很想从消息灵通肯定在警局有内线的华金亭处探知内幕。 “据我所知,石明哲向姜青松提过放四十名帮徒建议,但却不知姜青松到底出于什么考虑,突然决定全部释放,一个也不处理。”华金亭叹息似地说。 “听说姜青松还把上海几家报馆全请去当众宣布,搞得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刘文昌说。 “是白天云从西方学来的。”华金亭说。 “看来这个白天云也不是个善主,华老对他恐怕也该多个心眼才是。”朱宝堂说。“不过,听说这种哗众取宠的举动,已引起了以石明哲为首的众警官的反感。” “喜欢玩这类花活的人,想出风头,好大喜功,并不可怕。咬人的狗不叫。据石明哲讲,白天云开始并不主张放人的。但姜青松决定放人后,他又出了个这种主意,而且记者到场后,由他代替姜青松宣布。他想出风头的心态,不就显而易见吗?”华金亭说,心想,只要除掉了姜青松,他有七成把握把白天云拉过来,起码也能让他保持中立。“我感到困惑的是,在这件事上,姜青松是受什么人影响还他自己的主意。” “我看是叶宗元的主意。”刘文昌说。 “如果是他,我们就一直被他迷惑,低估他了。”华金亭冷静地说。“我还一直以为姜青松抓了整个斧头帮,是抓了个烫山芋,会左右为难,没想到他居然想出了这么一招。” “这不能不说是个高招。”朱宝堂说。“早上听说斧头帮全帮被抓,上海滩的大大小小帮派全都惶乱不安,但他这么高姿态放人,各帮各派不安的情绪立即稳定了下来。姜青松的宽宏大量,加上他查封鸦片馆的铁腕,立即使他的形象高大起来。但我相信,姜青松一个丘八,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肚量,也不可能有这么深的谋略,一定是叶宗元出的主意。” 华金亭沉思着点了点头,在他内心里早就认定是叶宗元的主意。他现在最想立即见到楼定水,亲自问问他,但是,他没想到管家去吃了个闭门羹。 “他不愿来见我?”管家回来把去斧头帮被冷待的经过讲了后,华金亭感到不解地问。过去,不要说他派管家亲自去请,就是他放个屁,楼定水也会使劲地闻,因为没能他的默许,斧头帮根本不可能在上海滩立足。 “他说他要闭门思过。”管家说。 “看来他是要同我们划清界线。”朱宝堂一针见血地说。 “我问姜青松是否有什么交易,或向他提了什么要求,他一概不回答。”管家说。“我又提出要见见楼定山,哪怕只见一面,一句话也不说,他也不同意。” “为什么?”朱宝堂问。 “华会长分析,楼定山根本没回斧头帮。”管家回答。 “难道姜青松在玩假,他并没放杀手楼定山?”刘文昌问。“或者,他决定秘密处决他?” “当时有十几个记者在场,众目睽睽这下,楼定山是被人抬出来的,然后上了一辆黄包车,跟着斧头帮全体人员一起走的。但离开警察局一个街区,楼定山就从黄包车下来,上了一辆神秘的轿车。”管家解释道。 “神秘轿车?”朱宝堂诧异道。 “斧头帮还没有一辆轿车。”华金亭说。“楼定水靠四间鸦片馆收入,才勉强维持全帮的生存,还买不起轿车。他派楼定山去刺杀姜青松,其目的是想讨好我,想让我给他一条生路。” “姜青松会不会明放楼定山,赚一个名声后,再秘密把他处决?”刘文昌疑虑地问。“毕竟这个楼定山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什么样的可能都存在。但这事太诡异了,我一时还看不透。”华金亭忧虑道,他已感到一种极不正常的味道,又想不到底是什么。 “会长,姜青松这样得寸进尺,步步紧逼,我们再想不出对策,他恐怕很快就要把刀动到我们头上了。”朱宝堂说。他早已看透,叶宗元的最终目标是以华金亭为首的商会,上次促使叶宗元前任下台,商会起了关键作用。 “耐心等待吧。上海滩很快就会发生大变故。”华金亭胸有成竹,松下代子与他联手,有十个姜青松,只要在上海滩,他就活不了。当然,松下代子联手的是受她美色诱惑,背着他行事的胡九龙,或者更准确说,当谋杀发生后,与日本人联手的是江浙皖因财路被堵的黑道帮会,不仅与他华金亭无关,也与胡九龙的九龙帮无关。 “是什么大变故,华会长可否——”朱宝堂问。 “天机不可泄。”华金亭当即拒绝。 “青松,你做得太漂亮了。”叶宗元在电话里兴奋地赞赏道。“能作出这种抉择,说明你真的成熟了。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全部放人,是庄老板建议;召开记者会宣布,让媒体靠造成声势,是天云的主意,我只是采纳而已。”姜青松谦虚道。 “能用人,就是最大成熟。古往今来,凡能成大事者,必定会用人。汉刘邦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叶宗元继续兴奋地说。“把杀手和主谋一并放掉,仔细一想,将产生的分化瓦解作用,可以说怎么估计也不高。将在与华金亭之流最后决战中,充分体现出来。不过,我再次提醒你,在没把谋杀你的阴谋粉碎之前,你随时随地都存在危险,一定要高度重视,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你们在一步步向胜利逼进,越这样,越不能被胜利冲昏并没有脑。” “我和天云都很冷静。现在我惟一感到为难的是,以石明哲为首的警官们,对天云有很强的排斥心理,这样下去,不利天云开展工作。” “老派警官们对天云有想法并不奇怪,很正常,如果确认石明哲不是内奸,你和天云都应该同他开诚布公谈一次,如果他能理解,这样最好;如果不能理解,继续与天云作梗,我们恐怕就得下个决心,把他调离上海。” “我先同他谈。”姜青松放下电话,走到石明哲办公室前,推开了门,见白天云正在里面与石明哲谈话。但因俩人都显得很平静,看不出他们谈话是否顺利融洽。 基本认定石明哲不是内奸后,白天云就在思考如何处好与石明哲的关系。他已经发现,警局内已隐隐分为俩大派,以项冲、苏婉为代表的年轻警员,普遍对他好感,会大力支持他开展工作。以石明哲、茅风为代表的警官们,则对他充满着疑虑不满,多数抱着冷眼旁观态度,但警官是警局的中坚,得不到他们的理解和支持,他就没法有效地开展工作。 通知媒体派人参加,公开宣布释放斧头帮,因是第一次,陈白轩带着米佳妮亲自赶来参加。释放斧头帮后,白天云被记者们围着采访,陈白轩则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上海日报》因米佳妮的俩篇纪实报道,销量激增,报馆名利双收。他深感白天云为沉闷神秘封闭的警局带了一种新思维新风格,只要坚持下去,必定使警局面貌焕然一新,真正成为社会安定的强力支柱,而且,有了米佳妮与白天云的这层关系,他的报馆是最直接的得益者。所以,当通告结束,释放斧头帮后,他没立即离去,而是直接去了白天云办公室。 白天云热情接待了他,对他在华金亭中秋赏会上的提醒表示感谢。 “白警官,我知道你很忙,不想耽误你更多时间,有几句话,虽然也许你早有察觉,但我觉得还是应该给你提个醒。”陈白轩客套地说。 “请陈先生指教。”白天云谦虚道。“我本想待有空暇,专门登门向陈先生求教。” “释放斧头帮,是个英明的举措,不但会使姜局长和警局的声望大大提升,还对整个上海滩的局势起到稳定作用。 第75章 象上海滩这种地方,有着帮派存在的社会基础,社会不发生大的变化,帮会很难彻底根绝,过早取缔帮会,必定造成动乱。” “我们还没考虑过要全部取缔帮会。我们要打击的是无视政府法令的黑恶势力。” “所以我说你们释放斧头帮是个英明举措。斧头帮在上海滩众多帮会中,还算是规矩守法的帮会,没有什么民愤和大恶。如果你们借此处罚了他们,当然,他们谋刺姜局长,你们有理由处罚,但这一来,其它帮会就会人人自危,理解为是你们警局取缔帮会的信号,从而全面与警局对抗,上海滩的动乱也就不可避免。” “我们确实也是这样考虑的。只要帮会把他们的活动规范在政府法令许可范围内,我们都不会动他,但谁敢继续为非作歹,对政府法令阳逢阴违,我们将以铁的手腕,毫不留情。” “我赞同你们的这一思路。今天我想提醒你的,还不是这些。刚才你宣告释放斧头帮时,我发现你们警局的那些警官们,脸上普遍挂着不以为然的神色,有的还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轻蔑讥讽,显然他们并没有接受你,也没接受你的做法。” “我已经感觉到了。” “警官们,由于他们特殊职业,他们是上海滩真正的地头蛇。姜局长上任后,对警局进行那次大清洗,力度很大,有明显劣迹的警官警员基本被清洗了出去,剩下的警官们,应该说,基本上是忠于职守和清廉的。即使还有些贪腐,也是个别的。我们旁观者,对此深有感触。你如果得不到他们真心理解和支持,即使有姜局长的信任和支持,你仍然是孤军奋战,会越来越难。你必须想法尽快改变这种局面。” 陈白轩的话,如暮鼓晨钟,令白天云警醒,既感到了一种真诚,也感到了一种亲切。 第三十五章职业操守(2) 对白天云,陈白轩有种说不出的好感。米佳妮投奔到了他的旗下,虽天生丽质,却热情大方毫不矫揉造作,给报馆带来了一股亮丽的清风,而且她出色的才华和受过专业训练的敏锐,立即在报馆脱颖而出,成了他手下第一爱将。因为米佳妮,他对白天云有种报馆女婿的感觉。参加华金亭的中秋赏月,他很大的意图就是想观察白天云在这种场合的表现。在虎型石前的交谈,他对白天云感觉良好,感到在白天云身上不仅有着警察的敏锐和犀利,还有着文人的儒雅和浪漫,又虚怀如谷,因此他愿意竭尽所能,扶持帮助他。但对庄致远,尽管他是米佳妮的表兄,是白天云最为敬重的兄长,他却不敢恭维,他在庄致远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与华金亭极其相似的阴鸷之气。这种感觉,他既不想告诉米佳妮,也不想告诉白天云,而深埋在心底。也许,是自己感觉的失误。 怀着尊敬感激心情送走陈白轩后,白天云坐在办公室内思考着陈白轩的话,苏婉又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你怎么回来啦?”白天云问。 “姜太太在慈善会没什么事,回家了。”苏婉答道。 “没发现什么异常吧?” “没有。”苏婉回答。“姜太太看了米小姐写的文章,还给米小姐打电话,米小姐很快就赶了过来,我们三人一直在一起聊天。听米小姐讲,你们还是青梅竹马。” “她都说了些什么?”白天云笑道,心里却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讲了不少你和庄老板小时候恶作剧的故事,有趣极了。想不到你小时候还那么玩劣。”苏婉坦坦然然地说,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意识到米佳妮与白天云是天作之合,自己无缘无份后,便把那份幽情深埋在心底。因此面对白天云反而更加无拘无束。 “苏婉,关于我小时候的故事,希望你不要再告诉第二个人。”白天云严肃道。 “为什么?”苏婉大感奇怪。 “华金亭正在收集我的资料,我不想让他知道得太多。” “明白了。”冰雪聪明的苏婉一点就透。 白天云笑笑,立即转开了话题:“现在情况很复杂,我明敌暗,我们只知道有个谋杀姜局长的阴谋,除此之外,一无所知。斧头帮刺杀姜局长,虽不是这个阴谋的组成部分。但已向我们说明了一个问题,我们查封鸦片馆,触动了一些势力的利益。鸦片生意是一个链条,鸦片馆只是其中一个环节,到底有哪些势力因此欲图谋不诡,我们还不清楚。因此,现阶段确保姜局长的安全,是我们的头等大事。我担心我们的敌人会从姜太太处作手,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了什么异常,要及时向我报告。” “你放心,我会特别小心的。我已同姜太太约好,她只要出门,就会先给我电话。”苏婉点头道。“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向你提个醒。” “哦,说吧,什么事?”白天云感兴趣道。 “我感到警局内有种极不正常的气氛。”苏婉显得很忧虑地说。“按说,查封鸦片馆,是警局多年来最大的一次行动,又超乎寻常顺利,可说是一次重大胜利,应该在警局起到振奋人心的作用。年轻警员们谈起此事,全都喜形于色,斗志昂扬,但警官们却个个显得阴郁沉闷情绪不高。我和项冲认为,他们是对你一来就任命为局长助理不服不满,象向记者公开宣布释放斧头帮的事,他们几乎一致认为你为了出风头而玩花活。我感到让这股不正常情绪漫延下去,后果非常危险。” “谢谢你的提醒,我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苏婉的提醒,令白天云更加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照此发展下去,不但会政令不畅,甚至还会在警局形成分裂,给华金亭之流可乘之机。 他心里非常清楚,姜青松比他大不了几岁,但姜青松有俩个他无法相比的条件,使他能威慑这些上海滩目中无人的资深警官,一是他是市长叶宗元的女婿;二是他曾是军队的师长。再加上他一上任就铁腕清洗有劣迹警官,提拔了一批一直受压忠于职守的警官,使他很快在警局树起了权威。而他只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即使是当进最有名最具权威的英国皇家警官学校毕业,他仍是个学生。他在码头的表现,在资深警官眼中,无非是雕虫小技而已。如果姜青松仅任命他为警官,即使与这些中层警官们同级,也有可能被他们接受,但直接就任命他为警局第三把手,远超过警官们的心理承受。 苏婉走后,白天云认为应该与石明哲开诚布公交心了,只要赢得石明哲的理解支持,警官们的情绪至少能得到缓解,再假以时日,用事实来折服他们。 在去同石明哲谈话之前,白天云先给米佳妮打了个电话。 “陈主编对你们义释斧头帮赞不绝口,要加发一期号外,我正在写文章。”电话里传来米佳妮兴奋的声音。“你还有什么新消息要告诉我吗?” “佳妮,你今天怎么同叶雪冰和苏婉谈起我们小时候的事?”白天云略有些责怪地说。 “难道苏婉不可靠吗?”米佳妮立即敏感反问。“或者,你不想让她知道我们的关系?”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和大哥是不想让华金亭知道我们是古镇人。华金亭已经问过我,但我编了一套糊弄了过去。我怕你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传到华金亭耳朵里了。” “我还以为你——”米佳妮舒畅笑了起来。“你放一万个心吧。这事表哥早给我打了预防针。我根本没提到我们是什么地方的人。今天是表哥来还叶小姐的衣服,才说起这个话题。叶小姐和苏婉都很感兴趣。” “大哥还叶小姐衣服?”白天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昨晚不是受伤,衣服破了,穿着姜局长的警服吗?” “对,我还真忘了。”白天云说,心里却有一丝怪怪的感觉,上午约他来警局商谈如何处置斧头帮,他没把衣服顺便带来,却专程送到慈善会去。但转念一想,姜青松的警服是叶雪冰拿给他穿的,他直接还给叶雪冰,也在情理之中,就没去就想。“佳妮,你讲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显然与我告诉华金亭的大相庭违,只要传到他耳朵里,我立刻就知道我向他说了假话,会对我和大哥产生警觉,对我们的计划会极为不利。” “哎呀,我真没想到。”米佳妮聪明伶俐,立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好在叶雪冰和苏婉都是自己人,我已经给苏婉打了招呼,你要引以为鉴。这是场生死较量,稍一疏忽,就会功败垂成,万劫不复。” “知道了。” 挂断电话,白天云就进了石明哲的办公室。 白天云进来之前,茅风和七八个资深警官刚从石明哲办公室离去。 他们都是来向石明哲表达对白天云的不满,认为警察执行任务带着记者,处理斧头帮又招来记者当众宣布,不伦不类,警察不象警察。 有的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让一个毛头小子骑在脖子上,感到特别窝火。” 有的直接说:“白天云追名逐利,把警局当成了他的名利场。” 有的话更尖锐:“他这样做,典型以权谋私,为他和他的女人赚取名声。” 茅风则一句话也没说。把警官们的情绪告诉华金亭后,华金亭严禁他去火上浇,要求他尽量不要掺乎进去,实在回避不了,尽可能少说为佳,还向他强调一定要处好与白天云的关系。他理解华金亭是要他把自己深藏,以便通风报信。 其实,华金亭已经在考虑除掉姜青松后的警局。他有种预感,真正看好白天云的,是叶宗元。 第76章 如果除去姜青松,叶宗元有可能把白天云推上去。只要警局内存在强大的反对的势力,白天云就可能一事无成。而且,他绝对相信自己的眼力,喜欢哗众取宠出风头的人,也必定喜欢上流社会的荣华富贵,绝对不象姜青松这种血肉横飞战场走过来的丘八。 在白天云向记者宣布释放斧头帮之前,茅风已经主动向白天云表示了效忠,并向他告密说,有警官在窜连密谋反对他。白天云也向他表示了极其诚恳的感激,并暗示说,他将是他最为倚靠的人;还说,姜局长反复向他强调过,茅风是警局的中流砥柱。 茅风听后,心里感到极为好笑,把白天云当着一个可以随意玩弄于掌上的毛头小子。 “你们到底想来给我说什么?”石明哲看着这些愤愤不平的资深警官问。 “我们感到这样下去,活没法干了。”一个警官说。 “要不看在姜局长面上,我真想撂担子了。”另一警官说。 “看着他那种趾高气扬样子,我心里就不畅。”又一警官说。 “他是市政府任命的,不管怎么说,现在是你们的长官。”石明哲有点煽风点火地说。 “那我们就联名上书叶市长,表明我们的态度。”几个警官齐声说。“让他滚蛋!” 石明哲的脸立即沉了下来,感到这些警官们走远了,他毕竟是个有职业操守的警官,又深感姜青松的知遇之恩,并没有把事闹大的意图,不过是喜欢听听资深警官们在自己面前发发牢骚,自己心里能得到某种安慰。从警这么多年,他懂得什么是轻重缓急。他知道自己再不站出来制止,警局就会陷入内乱。 “胡闹!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居然不顾大局!有人密谋暗杀姜局长,你们不把心思花在如何粉碎谋杀阴谋上,却纠缠这种事。大家难道忘了,没有姜局长,能有我们的今天吗?我们不都还被那些吃喝嫖赌的人压着?” 听他这么一说,警官们立即醒悟,羞愧地悻悻离去。 第三十六章勾心斗角(1) 痛快淋漓地修理了胡九龙,那因错误判断而郁积在心中的窝囊气一泄而空,通体舒畅的松下代子直接赶去了华府。 她并不是要恶人先告状,先去向华金亭解释,而是从胡九龙的态度突然想通了。胡九龙敢把她约出来淫欲,又带了众多九龙帮徒保护,摆明了是不怕华金亭知道。显然胡九龙已经得到了华金亭的默许,华金亭肯定是深思熟虑后,已接受了她谋杀姜青松的提议。胡九龙约她出来,一定是为了商量此事,只不过想先发泄淫欲之后再谈。 胡九龙再是草包,也不可能不明白自己之所以委身他,是因为有求于他。因此,他心中一定认为,华金亭发了话,自己就再也不会让他欲望得逞,所以必须先淫后谈。 既然已猜透了华金亭的意思,她就更没必要继续与胡九龙周旋,还不如直接找华金亭。 见松下代子直接找上门来,华金亭虽然还不知胡九龙与她商谈情况,但却立即意思到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曾告诫胡九龙,与松下代子的商谈,必须局限在背着他的擅自行为上,是他受了她美色之惑和利益之趋。他相信一定是胡九龙的言语不慎让她测知到了他的意图,因此心里极不舒服。不过,他也深知,松下代子是他见过的最机变百出的女人,连他也有几分惧怕,她自然能轻易把胡九龙玩于股掌之上。 “华爷,代子向您请安来啦。”松下代子在华金亭面前,永远都是一付温顺恭敬样子。 “陪我到花走走吧。”华金亭说。 于是松下代子搀扶着华金亭向花园走去,如果他们这样走到街上,所有人都会认为一个是清纯可爱的乖乖女,一个是慈祥温厚的爷爷。 花园本就冷清寂静,加上天有些阴,更是透着一种萧瑟之气。 松下代子搀扶着华金亭沿着环绕人工湖边的小径慢慢走着。 “秋雨该来了。”松下代子望着天空说。 “一场秋雨一阵凉,人老了,最怕过冬天。”华金亭感叹道。 “华爷悲秋了。”松下代子笑道。“秋天可是收获季节。” “只是人老了的毛病,只求安稳,不图收获。” “我刚才与胡帮主见面了。”松下代子知道他言不由衷,决定直接切入主题。 “你们谈什么啦?”华金亭漫不经心淡然地问。 “他没说话,全是我在说。” “哦,你给他说什么?” “我告诉他,我是华爷的女人,让他死了这条心。他不听,想强暴我,我就在他屁股上留了俩个字。”松下代子轻描淡写地说。“一个猪字,一个狗字。他肯定把我恨死了,华爷你要为我作主。” 华金亭脸颊肌肉抽动了一下,但随即便平静,他知道松下代子说得是屁话,但脑海里浮现胡九龙被松下代子用刀在屁股刻字的情景,也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老九就好这一口,也该受点教训了。”华金亭笑着说,又拍松下代子搀扶自己的手。“放心吧,这事我会给你作主,老九不会乱来。” 这时他们正好走到虎型太湖石前。 “华爷还记得当年吗?” “当年?”华金亭见她盯着虎型,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却装糊涂。“人老了,好多事都记不清楚了。” “当年我第一次来见华老,华老就把我在这虎型石前——”松下代子温情脉脉说,还似乎有些羞涩。“从此,我们就开始了合作。我也因此在上海滩站住了脚。” “几年前,我还龙精虎猛,想不到才几年,我身体每况日下,对女人只能望而生叹。”华金亭伤感道,想起在虎型石下与松下代子的狂乱,同时在他脑海里冒出的却是松下代子在床上捏着他喉头的威胁。这个威胁一直深刻在他心底,直到他决定要与松下代子决裂,这个威胁就立即浮在眼前。 “我希望我们的合作仍然一如既往。”松下代子贴靠在华金亭身上,但她感到他却无动于衷。莫非这老狐狸真戒了情欲?她决定再不兜圈,直接把话挑明。“华爷,其实我知道你心意,今天胡九龙约我,要谈什么,我都清楚,但我还是想直接同华爷谈。我希望华爷能给我一个明确的话。” 华金亭没立即回答,往前走了几步,在马型石前停下。 “这柱香,我已经烧了。具体如何操作,你和廷贵谈吧。” “有华爷这句话,我放心了。” 这时,通往花园的门冲出三个人,胡九龙在前,管家和麻廷贵在后,接着,护院头领带着俩个护院也追了来。在门口看见松下代子的轿车后,胡九龙血往脑涌,怒火中烧,象头发怒的野兽,直接就冲了进去,华府护院想拦阻,被他一脚踹倒。冲到了华金亭待客的客厅,不见松下代子,又直接往后花园冲去。 管家正站在后花园门口,还没来得及开口,胡九龙就撞开他冲进花园,他此刻只有一个意念,杀了松下代子这个日本婊子。 “华爷——”松下代子装出惊恐地叫了声,躲在了华金亭身后。 胡九龙脱了臼的手臂虽被柳七接上,但还不能随意动,更不能用力,他冲过来飞起一脚就踢向松下代子,因松下代子躲到了华金亭身后,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追上一步,又欲踢去。管家扑上来抱住他腰,被他左扭身甩开,麻廷贵接着扑去抱住,被他右扭身也甩开,护院头领冲过来,才勉强把他抱住。 “老九。”一直沉稳站着不动的华金亭低沉喊了声。 胡九龙身子一震,清醒了过来。“华爷,这婊子——” “是松下小姐。”华金亭冷冷说。 胡九龙气得眼欲冒火,恨不得抓住松下代子撕成碎片,一口口吞下去。但在华金亭近三十年的淫威面前,他一点脾气也发足不出,只能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廷贵,你去同松下小姐好好商量一个完整的方案。这件事老九就不用插手了,由你全权负责。”华金亭平和地说,然后转向松下代子。“我希望做到万无一失。” “一定万无一失。”松下代子说。 “松下小姐,请吧。”麻廷贵说。 “胡帮主,小女子放肆得罪了,望胡帮主海谅。”松下代子冲着胡九龙说后,立即跟着麻廷贵往门走去。 胡九龙被气得七窍生烟,但被护院头领抱住,动荡不得。 待松下代子和麻廷贵出了花园,华金亭才示意护院头领松开胡九龙,又让管家和护院们离去,才嗔怪道:“老九,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弄成这个样子。” 胡九龙一五一十说出了经过,咬牙切齿道。“这臭婊子,我总有一天要把她碎尸万段。” 得知胡九龙是被松下代子一人制住,华金亭意外之极,同松下代子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一直只以为她是个靠姿色肉体和头脑的弱女子,没想到她竟然身怀绝技,能轻易就把胡九龙这头野兽般的汉子制住。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想起当年松下代子在床上捏着他喉头时的威胁,这才相信当时她确实有能力捏碎他的喉头。当年他虽受到威胁,却并不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这个松下代子太可怕,更不能留! 他低估了叶宗元,一招接一招出乎他的意料,逼得他贫于应付,防不胜防;他又看走眼了松下代子,居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还低估了谁?还看走眼了谁呢? 众警官欲联名上书反对白天云,石明哲心神受到了震动,感到有些愧对姜青松的信任。 第77章 姜青松提他为副局长时,也遇到了极大阻力,但姜青松力排众议,坚持把他提了上来。当年反对他的,多数是有劣迹也有各种各样靠山的警官,后来都被姜青松在叶宗元的坚定支持下,毫不手软清洗出了警局。 如果在这大敌当前,危机潜伏之时,众警官不顾大局内斗,会出现什么样的结局,他根本不敢去设想,但他知道,目前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形势将毁于一旦。 再一仔细想,白天云提出的打草惊蛇,虽然他预感到极大风险,会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但事实已证明,这个险冒对了,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胜利。当然,这也许是白天云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是他对形势的精确判断,但不管怎么说,成功了,就证明是正确的。也许警局还正恰恰需要他这种一无所惧的闯将来一番冲锋陷阵。 让记者随队采访,从结果看,也无可非议。报纸的文章确在社会造成了极大影响,在声势上起到了对警局的声援作用,使华金亭之流要想有所动作,也不得不产生一些顾虑。 至于谋刺姜青松的阴谋,除非警局无所作为,只要触动黑恶势力的痛处,就必定会出现。 因为有了这些反思自省,白天云进来后,石明哲一改之前的冷漠和冷嘲热讽,露出了难得的笑脸并站起招呼白天云坐,甚至还给白天云泡了杯茶。 白天云感到些许诧异,正想开口,姜青松又进来了。 第三十六章勾心斗角(2) “你们谈得怎么样?”姜青松笑着问。 “白助理刚刚坐下。”石明哲说,皱了皱眉,然后转向白天云。“白助理要同我谈什么?” “姜局,我觉得有必要同石局开诚布公交换一下意见,那件事也该告诉石局了。”白天云说,深知要他人信任,就得先表诚意先信任他人。 “我对老石有信心,如果老石是内奸,就不会一直被压着不提拔。”姜青松也坦诚说。 “什么?内奸?我?”石明哲一股无名火起,眼睛盯着白天云,仿佛在说,你怀疑我是内奸,得给我一个说法。 “老石,你先别激动。”姜青松劝道。 “姜局,我能不激动吗?”石明哲愤然地说。“我从警二十多年,一直恪守本份。如果我真与那些人同流合污,我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清苦。姜局,你说,我会是内奸吗?”他产生了误解,见白天云先进他办公室,接着姜青松又进来,特别是姜青松那句“你们谈得怎样?”因此他认为白天云在怀疑他是内奸。“白天云,你凭什么怀疑我是内奸?” “老石,你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官,如果怀疑你是内奸,我们能这样给你说话吗?你怎么不想想。”姜青松说。“天云的意思是要把我们怀疑内奸的事告诉你。” 石明哲看看姜青松,又看看白天云,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以他从警二十多年的磨练,他不应该这样失态,主要是刚才众警官的话令他正在反思,他才产生了误解,认为白天云得知了刚才众警官在他办公室说的话,想给他扣个内奸帽子乘机搞倒他,这才无名火起,失去了控制。 “对不起,姜局长,我失态了。”石明哲讪讪道。 “没什么,老石,我们都是战友。”姜青松笑道。“天云,把你的分析发现告诉老石吧,你看把我们老持成重的老石都快急乱了。” 白天云把何三之死产生的疑点讲了后,说:“石局,你经验最丰富,何三是无缘无故说那句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吗?即使他知道自己早迟难免一死,为什么在夜半讨水喝时说?当时可没有说这句话的环境气氛。” 石明哲立即陷入了沉思。 姜青松和白天云云相互看了眼,然后期待地看着石明哲。 “他知道喝了这杯水,他必死无疑。”石明哲说出了他思考的结果。 “他怎么会知道这杯水有毒?”白天云问。 “有人告诉了他。”石明哲脱口道,见姜青松和白天云微笑着看着他,立即明白。“有机会告诉他的,除了姜局长,只有三个人,莫非——” “你石局不是,我们又排除了项冲。”白天云说。 “真是他?”石明哲大悟。 “这件事,现在只有我们三人,加上项冲和苏婉知道。我和姜局长商量,暂时还不动他,得让他这粒棋子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 “天云在码头发现何三鸦片藏在酒坛,也许是偶然,瞎猫碰到死耗子,但从何三之死,就准确分析出了内奸,而我们这些当事人,全都疏忽了。老石,我让天云当助理,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慎重考虑。另外查封鸦片馆,我们俩人商量过多次,都因看不准会引起什么反弹而不敢动,事实又一次证明,天云看得比我们准。我知道有不少警官对天云不服气,老石,你资格最老,又深明大义,在警官中威信也足够,你应该多做做说服教育工作。”看出石明哲受到了震动,姜青松乘热打铁。 “惭愧,惭愧啊。”石明哲叹息地摇摇头。“白助理,你不愧受过精英教育,比我们的经验强多了。你让我感到惭愧。” “石局,在警界,你是前辈,还是象姜局长一样叫我天云,我感到贴切些。”白天云真诚地说。“我还只是一些书本知识,对上海滩这种复杂的局面,还远远不够。石局,你的丰富经验和对情况的熟知,正好是我最薄弱的,今后还须石局多多指教。” 白天云的一声前辈,让石明哲心情舒畅,脸上的阴影一扫而光。 “你们一个有二十多年从警经验和对上海滩的了如指掌,一个有厚实的理论知识培养出的洞察力,正好取长补短,相得益彰。现在形势又在向有利我们方向倾斜,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我相信一定会创造出机会打个歼灭战。” 姜青松伸出了手,白天云握住他手,石明哲稍一犹豫,也把手放在他们手上。 三个男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在斧头帮刺杀姜青松这事上,最大的得益者,是庄致远。 为救姜青松受伤,赢得叶宗元信任和叶雪冰好感,他相信等于在他们心中埋下了一粒生命力特强的种子,只要时机成熟,必定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收服了来无影去无踪的杀手楼定山,又是一个意外收获。论武功,楼定山只比元大畏稍强,比丁彪不如,但他在上海滩的名声,他的杀气,却是元大畏和丁彪无法相提并论。当有一天,他把楼定山带在身边当保镖,必将对华金亭和胡九龙之流产生威慑作用,使他们不敢轻易对他动手。当然,在这段时间里,他还暂时不想披露,一是要让楼定山完完全全养好伤;二是让元大畏不断给出楼定山洗脑,确保他对自己的忠诚。更主要的是,他自己还不到公开张扬的地步,必须继续隐在暗处。在没把华金亭的主要走狗胡九龙的九龙帮灭了之前,只有隐在暗处,他才能掌握先机和主动。 他本来还动了收编斧头帮的心思,与华金亭胡九龙的决战即将到来,他深感可动用的力量仍然不足,哪怕收编一半斧头帮的人,他使用起来就要方便许多。但这样一来,他就必定会曝光,引起华金亭的关注和防范,这样一来,他的许多设计,许多努力,全都将化着泡影,得不偿失。不过,他已给了楼定水暗示,只要楼定水保持中立,他的目的就已经得到。而且,从长远看,有了楼定山,楼定水的斧头帮早迟会成为他可以动用的一股力量。 他没去警局释放斧头帮的现场,而让元大畏驾车等在途中,快速把楼定山接走,让元大畏单独与楼定山细谈一次,再决核认楼定山的忠诚,然后亲自把他送去云海山庄。这事,斧头帮只有楼定水知道,其他帮徒一概隐瞒。 不过,他没隐瞒白天云和姜青松,也不可能隐瞒,楼定山发誓向他效忠时,姜青松的一保镖在场。他对姜青松说,他正好缺个有功夫的保镖。姜青松只提醒他要小心,楼定山是被他擒获的,怕楼定山对他怀恨在心,乘机害他。姜青松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认为庄致远毕竟是自己阵营的高参,身边也需要有高手保护。 在云海山庄把楼定山交给山庄临时总管小金后,庄致远没有马上返上海,特意去了孙怡香住的小楼。现在孙怡香名义上还是他的女人,如果自己来山庄连面都不见,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必定会使偷情后本就心虚的她产生联想。对孙怡香这女人的敢作敢为,他深有体会,如果让她产生了不必要的恐惧感,谁也想不到她会怂恿丁彪做出什么事来。 对孙怡香,他早没有欲望,也确对她产生了愧疚感。不管怎么样,孙怡香还是他的女人,丁彪是他的部下,部下偷老板的女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大忌。一旦处理不好,就可能酿出大祸。尽管心里有几分不舒服,他仍然命令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他向丁彪暗示终将为孙怡香选个好男人嫁出去,并不是骗丁彪,而确是暗示丁彪,只要丁彪表现出色,他会把孙怡香嫁给他。庄致远这点气量是有的。 过去,幽居在山庄的孙怡香,最盼待的是庄致远的到来,每当看见庄致远的身影,她都欣喜如狂,恨不得马上与他翻云覆雨,以慰相思之苦。但与丁彪情欲交融后,她终于体会到了爱的甜蜜,那种双方整个身心投入交融产生的快感,与庄致远单纯的情欲有着天涯之别。她的一颗心全系在了丁彪身上。 见庄致远来到山庄,她突然产生了害怕。不是害怕庄致远知道了她与丁彪的事,而是害怕庄致远突然心血来潮,要与她上床做爱。 第78章 如果庄致远有表示,自己拒绝,他必定产生怀疑;自己接受,又是对丁彪的背叛。她无法忍受爱着一个男人,却又被迫与另一个男人上床,哪怕这个男人自己曾经爱过也有过无数次身体交融。 庄致远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就让孙怡香顾虑全消,心神大定。 “怡香,这次又对不起你了,我坐几分钟,和你说说话就得赶回上海。”庄致远抱歉地说。“上海的事已到了关键时刻,我让丁彪去办的这件事,一旦顺利,奇-書∧網为你向胡九龙报仇雪恨的日子就快到了。到时你想亲自动手,我一定想法把胡九龙送到你面前。” “你忙得是大事,我理解。我在山庄已经习惯了。”孙怡香淡然地说。“至于向胡九龙复仇之心,我也一日淡如一日。” “上次我给你说过,我不可能娶你,也许你心里在恨我骂我——” “不,这是我的命,我认命。”孙怡香抢过话头说。“你冒着得罪胡九龙的风险收留了我,我已经很感激,怎么可能会恨你。这么多年,你又费尽心力为我复仇,我该感激你才是。” “等解决了胡九龙,你就可结束隐居生活,搬到上海去住。今天我再次向你承诺,今后你如果有喜欢的男人,就告诉我,我替你作媒,我希望你从此有个幸福的生活。” “过惯了隐居生活,再去大上海,我会不习惯,哪里我也不想去了。你愿意让我继续这里,我就在这里终老一生,如果嫌我碍眼,就给我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孙怡香凄凉地说。“我对未来,已没有奢望。” “那不行!”庄致远神色坚决地说。“苦了你这么多年,我怎么也得为你安排好。我一定要替你物色一个好男人,当然,必须得到你同意。” “到时再说吧。”孙怡香不敢断然否决。 “丁彪不在时,你生活上有什么要求,想吃些什么,都可告诉小金,让他替你去办。丁彪完成任务回来后,我会告诉他,要特别关照好你。” 庄致远这句话无疑是给了丁彪一张通行证,从此丁彪就可正大光明在孙怡香小楼进进出出而不用避嫌。他给了孙怡香希望,相信她会守着这份希望而不会生出其它邪念。 第三十七章消极防范(1) 解开了石明哲的心结,警局三巨头终于形成了合力,但对迫在眉睫的刺杀姜青松的危机,除了加强姜青松的保卫外,仍然感到束手无策。 白天云同石明哲作了分工,石明哲利用他对上海滩各种势力的熟知和在社会各界的广泛人脉,负责重点针对日本人的情报收集。白天云则集中精力负责姜青松的安全保卫。 白天云把与石明哲分工的事告诉庄致远后,庄致远表示了不同看法。 “保卫是消极防范,同时也把自己置身于险境,很难保不被殃及鱼池。只有情报先行,才有可能争取主动。即使石明哲完全可靠,你把掌握情报的事交给他,也不明智。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你都得建立一个自己能绝对掌控的情报网,才有可能在即将到来的与华金亭的较量中争取主动。” “刺杀姜局长的阴谋迫在眉睫,把他的安全保卫交给他人,我放不下心。” “但这一来,我却对你放不下心。 “在这场斗争中,姜局长是旗帜,他不能倒。明知有刺杀阴谋,但姜局长却无所畏惧,视死如归,他对我说,如果他的死,能为我们提供顺藤摸瓜的线索,他就死而无憾。相比之下,如果我还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我就太卑劣了。” “在我心中,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你,我不能不把你的安危放在首位。”庄致远真诚地说。“我们的事业才刚刚开始,我们还要携手并肩去冲刺。我不想看到你发生任何意外。天云,不管发生了任何情况,你必须答应我,只有活着,才能去争取胜利。一个楼定山的刺杀,并不是精心策划,就惊心动魄,使姜青松的生死悬于一线。象华金亭这种老狐狸策划的阴谋,我相信绝不可能象楼定山刺杀这样轻易。” “大哥,我会小心的。”白天云感激说,庄致远是怕谋杀发生时,自己为保卫姜青松而奋不顾身。按照庄致远的分析判断,华金亭敢主动披露谋杀姜青松的阴谋,绝不仅仅是虚张声势恫吓姜青松,谋杀一定会发生,而且必定一击必杀。因此,庄致远在这事上,不持乐观态度,认为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但是,在这件事上,不管有多大危险,他都得铤身而出,勇敢去面对。 见说不服白天云,庄致远只好给丁彪下了死命令,就是他去死,也得绝对保护白天云的安全,又严令元大畏,从山庄调来十个铁血队员,严密监视从古镇跟着胡九龙来上海的江浙皖帮会杀手。他基本已认定是三个杀手就是行刺姜青松的主要人员。华金亭把警局的视线引向日本人,又从江浙皖帮会调杀手,已足以证明华金亭就是这个谋杀阴谋的真正主谋者。他反复对元大畏强调,任何人都可以死,但自己的好兄弟白天云不能死。这不仅是他们比血更浓的兄弟情,更因为如果白天云不幸,他的一切努力都可能化成泡影。 白天云在他战胜华金亭的总体战略中,占据着至关重要位置。这个环节一断,他所有后续设计都将失去意义。但有些话,他又不便完全挑明了对白天云说。他已敏锐在察觉到,去英国读书四年后白天云的身上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使他感到很难把握。 这就是为什么叶宗元告诉姜青松,白天云是同志,而庄致远是个智者勇者的差别。 白天云思想里,再不仅仅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成功,不再仅仅是把华金亭拉下马并取而代之,民族振兴这个神圣目标已不知不觉融进了他的血液,使他有了崇高理想追求,所以他追求正义追求法制,再也不为成功而不择手段。 他敬佩叶宗元和姜青松这样为了民族振兴而把个人得失和生死置之脑后的人,认为他们才是中华民族真正的脊梁,能与他们并肩战斗,他引以为荣。 当然,他与庄致远的兄弟情谊,仍然是他最宝贵的财富,也是他生命中最温馨的感受,庄致远如此在乎他的安危,他确实异常感动。他深知,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他存在的,应该是庄致远,深爱他的米佳妮与之相比,都有所不及。 不知为什么,他内心深处总觉得他与米佳妮的爱情,仿佛梦幻般有几分不真实,分别十年后她的突然出现,俩人又迅速坠入情网,形同夫妻的同居在一起,但这种不真实感总是若隐若现出现在他脑海里。也许正因为有这种不真实感,他和她的激情才特别强烈。 下班后,他带着项冲和八个年轻警员把姜青松送回家,又亲自对周围状况考察之后,安排了俩个暗哨,又让项冲带着三个警员在叶宅前巡游,项冲保持高度警惕,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疑迹象。一有发现,便立刻通知值待命警队。为了确保安全,他在离叶宅不到俩百米处,租借了一间民房,安排了十一个随时准备支援的警员。 通过安排警卫,白天云深切感受到姜青松在警员中的威望,参加彻夜保卫的警员,全都情绪激昂,无一人有怨言。姜青松在警局的威望,几乎无人可及。 姜青松待人待兵待警都以诚相待,因此有着极强的凝聚力。白天云深感自己在这方面要好好向姜青松学习。庄致远曾对他说,用人的作眼点,不仅在于把握人的欲望,投其所好,更重要的是发现人隐秘的欲望,把其激发出来,再给予希望,使其甘心情愿效命。他却感到庄致远的这种方法固然有效,但功利色彩太浓,总觉得不会太牢靠。 项冲建议派几个警员进入花园潜伏,他告诉项冲,花园另有保镖,警察的任务是负责外围。项冲很知趣,便没再多问。 感到这样既有明岗暗哨,再加上姜青松的四外久经沙场的内卫,他认为想借夜色到叶宅行刺,几乎不太可能,这才放心离去。 当他把姜青松送到家门口时,姜青松邀请他留一起吃晚餐,他借口已同米佳妮有约推辞了。他同米佳妮已经同居的事,他暂时还不想告诉姜青松。对他和米佳妮这样的国外生活经历受过思想解放影响的人,并不认为同居有违道德,但他知道受传统观念影响的中国人,恐怕都会认为有悖道德,最起码也是生活不俭点。他因此不想给姜青松留下不好印象。 按照庄致远的安排,他和米佳妮每晚该去庄致远的别墅吃饭,一来他和米佳妮都不会烧饭做菜;二来俩兄弟每天至少能碰一次头,分析现况,交换意见。饭后庄致远再派车把他们送回住处。今天因要安排对叶宅的警卫,他事先已电话告诉庄致远,不去吃晚饭。 在小店吃了碗面条后,他回到住宅,立即站到水笼头下,把疲乏的身体淋了个透,然后披着睡衣煮了杯咖啡,躺靠在沙发思考。 他得静下心来好好清理一下思路。上任这几天,严格说,他还没有自己的思路,除了发现何三之死的蹊跷,分析出警局有内奸外,他的一切想法,几乎全来自庄致远。他感到长此下去,他无疑仅是个庄致远牵线的木偶,根本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他产生这种想法,并不是不信任庄致远,而是觉得自己太无能,拿不出自己的东西,终将会令叶宗元和姜青松失望,也终将令大哥庄致远失望。不管大哥庄致远如何深谋远虑,但智者千虑,总有一失。庄致远由于身份地位的不同,思考问题的角度也不同。就象关于保卫姜青松安全这事,庄致远就把他的安危放在首位,而看淡姜青松的安危。 第79章 刚刚喝了口咖啡凝神思考,在他意识深处存着的那种令他感到不安的意念就跳了出来,直接刺激他的神经。从说服姜青松采取打草惊蛇之后,这种意念就已多次无端冒出,直到华金亭向叶宗元披露谋杀阴谋,接着又发生楼定山的行刺,他才意识到这种不安的意念,实际上是一种担心,担心打草惊蛇引发出对姜青松的谋杀。但是,很奇怪,他那种不安意念不但没消失,反而更强烈刺激着他的神经,好象是在提醒他的某种疏忽。 这也是他决定亲自负责姜青松保卫的一大原因。 想着想着,他在沙发上睡着了,连米佳妮到庄致远处吃饭回来的开门声也没听见。 米佳妮进门见屋里漆黑。嘴里嘀咕“怎么还没回来”,顺手开了灯,这才看见斜靠沙发的白天云,但灯光已把他刺醒。准确说,灯光把他惊醒了。他正在做梦,梦见自己处于一个弥漫着危险的漆黑之地,不知自己是置身于何地,也不知自己将走向何处,正在徘徊惶乱之时,灯光亮了,但他朦胧中的感觉,仿佛是刀光闪现,也似乎是枪口闪出的火光。在心的一阵狂跳中睁开了眼。 “你怎么不到床上去睡?”米佳妮问。 “等你。”白天云喝了口咖啡提神,掩饰自己心的狂跳,他感到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今后你不去吃饭,也该先给我打个电话,我好直接回来。”米侍佳妮嗔怪道,根本没察知他的异样。白天云说等她,令她感到温馨。“你不在,我一点兴趣也没有。还不如随便吃点什么就回来。而且,你如果回家会很晚,我也好在报馆多查查资料,充实充实自己。我深感到,要真正当好一个记者,对上海滩的事情必须了解的越多越好。报馆留存的资料特别丰富,对我了解过去的上海滩有极大帮助。” “元大畏送你回来的?”白天云问。 “是表哥亲自驾车。” “他怎么不进来坐坐?” “屋里没有灯光,我们都以为你还没回来。” “你们的号外发出后,反响怎么样?”白天云又换了个话题。 “我们又拔了头彩。报纸一上市,立即抢购一空。陈白轩很有头脑,其它几大报虽然同时参加了你们的新闻发布,但他们按部就班,报纸得在明早才出。陈主编预测,再有几篇有份量的独家报道,《上海日报》成为第一大报,已经不成问题。”米佳妮兴奋地说。“今天陈白轩已经决定给我加薪了。” 第三十七章消极防范(2) “完全由你们独家垄断恐怕已经不行了。今天另几家大报已正式向我们申请,我总不行厚此薄彼吧?媒体的力量,决不只是靠一俩家。” “陈主编早想到了,我们不怕竞争。”米佳妮信心十足道。然后话锋一转,有些忧虑道:“天云,今天表哥对我说,他对你的安危十分担心。好象吃饭也没胃口。” “大哥在太过虑了,没那么严重。”白天云淡然说。“真正危险的是姜局长,人家想杀的是他,而不是我,等到有一天有人想杀我而后快,说明我的所作所为,也已经无愧了。” “表哥当然知道人家是想杀姜局长,他是怕你——”米佳妮顿了顿。“其实,我也很担心。刚才表哥还给我看了他的刀伤,他说如果不是他快了一点,刀在他后背再划深一点,就可能伤及他的内脏。我看着都感到心惊。表哥还说,接下来的谋杀,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他为你非常担心。” “难道我为了自身安危,就可以置身事外?”白天云略有些不满地问。“如果我是这么一个懦夫,我还有什么脸面穿这身警服?姜局长设家宴请我吃饭那晚,叶市长单独把我约进书房,对我说,要奋斗就会有牺牲,实际上他是在告诉我,作为一个维护社会安定的执法者,就得要有临危不惧的觉悟。人总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姜青松有这种思想准备,我也有。大哥担心,你担心,因为你们是我亲人。佳妮,你想想,叶市长、叶雪冰难道不担心姜青松?但他们都没阻止姜青松去向黑恶势力宣战。对我来说,义之所在,自然是义无反顾,必要时,我一定会挡在姜局长前面!” “表哥和我也都没阻止你,我们只是担心而已。你干吗那么慷慨激昂?”米佳妮有些奇怪道,又心痛地说。“看你困的,快上床去睡觉吧。我去洗洗就来陪你。” 白天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激动,庄致远出示刀伤给米佳妮看的用意他明白,是要让米佳妮回来给他施加影响,要他在危险来临时,作出自己生命优先的选择。 大哥真是用心良苦!庄致远对他的关心令他感到温暖。 他深知庄致远对危险有种几乎是本能的敏锐,又从没对什么害怕过,庄致远既然对谋杀姜青松阴谋如此担心和忧虑,愈加令他感到危机迫在眉睫,令他无法安稳睡觉。他走到卫生间门口,听见里面响着哗哗的水声,门虚掩着,便推门进去。 米佳妮正在水笼头下清洗透发,乌黑的秀发满是白色泡沫,被蒸汽包裹着的玉体晶莹柔亮,俩点嫣红在乳峰上挺立跳动,他身体立即产生了冲动,很想去含在嘴中。 “这么会儿,你都等不及啦?”听在他进来,米佳妮勉强睁开眼问道,声音柔媚,眼光迷离,双手仍然停留在头发上。 “我得出去一趟。”白天云咽了咽嗓子说。 “又要出去?”米佳妮有些失望地问。 “我想再去检查一下。我去去就回。你先休息吧。”说完,没待米佳妮再说什么,他立即转身出了门。不去检查一下叶宅的防卫,他不可能全身心投入与米佳妮做爱。 为了工作方便和能应急,姜青松给他配了辆摩托。 驾着摩托驶到叶宅前刚一停下,项冲立即出现在他面前,另三位警员也呈品字型向他围过来,看见是他后,三位警员便没靠近。 “有什么发现吗?”白天云问,对项冲等警员的忠于职守十分满意。 “没有。”项冲答道。“哦,庄老板来了一趟,刚刚离开。” “大哥?”白天云心想,大哥还是放心不下,也亲自来查看。把华金亭拉下马,是大哥一生的愿望,姜青松是实现他这一愿望的关键人物,他自然也不希望姜青松遇。但是,如果让大哥在他和姜青松之间作出选择,大哥却宁愿选择他。可见大哥把他的安危放在了他人生最大愿望之上。“他进去过吗?” “进去了,呆了几分钟就出来了。” 白天云看了看叶宅,主房还亮着灯光,俩个配房却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本想进去巡看一下,但为了不惊动姜青松,便没进去,他相信姜青松的四个保镖肯定严阵以待,高度警惕。他在项冲陪着,去查看了俩处暗哨。 “白助理放心吧,兄弟都全力以赴,愿意用生命去保卫姜局长的安全。”项冲说。 “项冲,不瞒你说,我真放心不下。一闭上眼睛,就心惊胆颤,恶梦连连。”白天云摇头道。“谋杀阴谋到底是什么人在策划,又将如何实施,我们一无所知,这样消极防范,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我们太被动了。” “得想办法变被动为主动。”项冲点头道。 “你也好好想想吧。” 白天云驾着摩托回去,已经看见窗口的灯光,知道米佳妮在等他,但他突然调转了车头,向庄致远的花园别墅驶去。他的心惶乱不安,从小到大,每当他有这种心情,只有在庄致远面前,他才能安静下来。庄致远总是能使他感到依靠和力量。 “我知道你今晚怎么也得来见我一面。”白天云进别墅后,庄致远正在悠闲地品着茶,递了杯茶给白天云后说。“我刚去了叶宅,你不在。” “你看我安排的警卫有漏洞吗?”白天云急切地问。 “固如金汤,但没有什么意义。”庄致远不以为然地说。 “为什么?”白天云又问。 “我可以肯定地断定,谋杀绝不可能发生在叶宅。楼定山的谋杀,已经暴露叶宅绝非不设防,潜入行刺已证明根本行不通。不能潜入行刺,就只有大规模侵袭,如果这样,对方的目的就不仅是姜青松,必定连同叶宗元一并杀死。”庄致远极有说服力地分析道。“上海的一市之长和警察局长同时被如此明目张胆刺杀,必定引起政府高层恼怒,派出军队血腥扫荡黑道帮会,说不定还会实行临时军管。阴谋策划者不可能想不到这种后果。华金亭更没胆量这样做,也不符合他的性格。你如果每晚都在叶宅花费大量人力防卫,最终只能使警局力量精疲力竭反而给了人家可乘之机。” “那你认为他们会选择什么地点什么时机?”白天云问,庄致远的看法,他完全赞同,但他不能因此不加强叶宅的警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即使精疲力竭,他也要争取做到万无一失。姜青松这面旗帜一倒,警局就群龙无首,他不敢掉以轻心。 “天云,这很难作出准确判断。我还是那句话,消极防范永远改变了了被动局面,你必须同姜青松好好商量,争取主动出击。姜青松是军人,一定深知进攻是最好防御的道理。”庄致远建议道。“天云,只有在阴谋发生之前彻底粉碎,才有可能保证姜青松的安全,但只有彻底清除华金亭之流的邪恶势力,才能永绝后患。” “大哥,我将生命不息,奋斗不止,我坚信在姜局长领导下,我们能够铲除上海滩的邪恶。”白天云掷地有声地说,神色中充满着坚毅。 庄致远见状,知道白天云决心已定,一句要他把自己生命安全放在首位的话没提,也没把他内心的忧虑不安表露出来,不想因此影响白天云的情绪。 第80章 把自己所受刀伤向米佳妮展示,既是想让她劝劝白天云,也是提醒白天云,他还有个深爱他的女人,他没理由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但米佳妮回去后,白天云却单独来见自己,庄致远就立即意识到,米佳妮的劝说没有效果。 在这个问题上,他和米佳妮都感难以启口,无法把话说白,只能隐晦暗示,表示他们的担心。谋杀目标是姜青松,白天云仅是保卫者,他们总不能直接劝他在谋杀发生时,为了自己安危而不顾姜青松而独自躲开。 如果这样说,他们在白天云心中的地位必定一落千丈;如果白天云这样做了,他从此就再也站不起来。因此,他们不会这样说,白天云也不会这样做。 把米佳妮送到家后,庄致远就直接去了叶宅,认为白天云一定在忙于叶宅的安全保卫,想提醒他过多投放人手和精力在叶宅的安全保卫上徒劳无益,谋杀绝对不会在叶宅发生。 当他的轿车出现在叶宅附近,他的直觉立即捕捉到戒备森严而形成的杀气,没敢把轿车驶靠近叶宅门口,以免警卫人员产生误解。在离叶宅门口的稍远处停车后,自己独自向叶宅走去。幸亏是项冲在此带队,知道他与白天云的关系,也知道姜青松很赏识他,否则,根本不可能让他靠近大门,更不可能放他进去。 本来他完全没必要进叶宅,当项冲告诉他白天云已回,他就应该随即离去。但既然已经到了叶雪冰的家门口,又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不去见她一面,他心不甘。 他一直认为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对任何女人动情,哪怕是天仙出现在面前,他也会止水不波,即使有欲,也不可能有情。他曾对白天云说,爱情最虚无飘渺,而且是一剂毒药,会使坚强的男人虚弱。但看见叶雪冰的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的心立即出现了一道裂痕,而且一天天扩大。他知道自己不可救药爱上了这个名花有主的女人。他无数次告诫自己,必须放弃,必须自我救赎,否则将成为他致命的硬伤,但是,他做不到。 女佣开门刚把他领进花园,他停住了脚步,望着主房的灯光,突然又改变主意。 他的理由是关心姜青松的安全,因此接待他的将是姜青松,他最多能与叶雪冰见上一面,甚至说不定一句话也说不上,而且关于对谋杀应该采取什么对策,他还是觉得应该向白天云说,让白天云再转化为自己的语言告诉姜青松,这样能帮助白天云在警局内树立威信。 其实,这种理由是他为自己找的解释,他实际上既害怕看到叶雪冰与姜青松的那种情深深意切切的恩爱,感到这是种对自己的刺激,心里会很不舒服,又感到与姜青松面对,有叶雪冰在场,自己会生出莫明其妙的心虚。 再一个原因,他有些害怕叶宗元象上次约白天云那样约他单独谈话,他不希望过早把自己暴露在叶宗元面前,认为起码在现阶段,自己多一分神秘,就多一分优势。尽管他对自己极有信心,但还是小心为妙,说不定一不小心,露出了什么蛛丝马迹,自己就可能前功尽弃。 叶宗元毕竟从政多年,阅人无数,又熟知人情世故,军人出身的姜青松根本无法与他相提并论。那晚叶雪冰替他包裹伤口,他大胆抓住她手,后叶宗元进来,他早就发现叶宗元的眼光有意无意瞟向他抓握她手处,但他没敢放手,放手就表明自己心虚,一直硬着头皮抓着,表明自己仅是为了忍痛的下意识行为。当时叶宗元眼光一瞟面过,没有在意。 他对女佣说:“还是不打扰叶市长和姜局长休息。”便退了出来。 第三十八章提前布局(1) 第二天上班后,白天云走进姜青松办公室。 “天云,我正想给你说,你没必要在我住宅外放那么多警力。”白天云还没开口,姜青松就先说了话。“昨晚我反复想了一夜,觉得他们不太可能选择在哪里实施谋杀。华金亭笼统地说日本人要谋杀我,到底是否真有其事,我仍然有几分怀疑。” “加强警卫,只是有备无患。我也想了一夜,觉得有必要直接与华金亭接触一次,把话挑开讲明。”白天云说。“他如果真有心,就应该披露一点实情。日本人这个概念太空太大,据我了解,目前在上海滩的日本人,有几千人,我们总不能一个个去排查吧。” “可是雪冰她爸已答应华金亭,不披露是他举报的。如果市长言而无信,今后就难以再取信于人。”姜青松有些为难道。 “他要求叶市长不让第三人披露,并没包括你,既然有人要谋杀你,我们就得采取措施防范,你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我只是去请教他。我会把握好分寸,装着并不知道是他披露的。”白天云说。“他邀请我参加中秋赏月,又单独约我谈话,他想拉笼我的意图十分明显,我遇到困难,向他请教,也理所当然。” “他可是一头老狐狸,你得小心上他的当。” “已经交锋了一次,我对他在想什么,心中的数。只要他想拉笼我,我就有机可乘。” “你去吧。”姜青松表示了同意,白天云刚起身欲离开他办公室,他又喊住他。“天云,昨晚我还想到一个问题。上次发电报向我举报何三的人,为何直到现在也没动静?我感到这事太蹊跷,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要给我举报?我一直等他再同我联系。” “我也想过多次,但毫无头绪。”白天云说。“他既然是主动向你举报,到时候说不定会再次在关键时刻冒出来。” “但愿如此。”姜青松叹道。 白天云回到自己办公室,把电话打到华府,管家告诉他,华金亭去了商会,于是他直接赶去了商会。他没想到,在商会门口,正好遇到庄致远从里面出来。 “大哥,你——”白天云叫道,以为庄致远与他想到一处,也来找华金亭摸底探消息。 “今天一早,华金亭就把我约来。”庄致远说。俩个走离商会大门,绕到边上说话。 “他约你?”白天云惊诧道。 “他同你谈过了,自然也得同我谈,他要通过我们的话相互印证,摸我们的底。我感到他很看重你,要在你身上下大功夫。”庄致远说。“从这点更加使我相信,他绝不会让姜青松活下去。他这是在为姜青松死后布局。” 白天云一愣,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 “姜青松如果被刺身死,谁来接替,就将立即摆在面前。” “按顺序,应该是石明哲。”白天云说,心里却充满着莫大悲哀,好象姜青松的死已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他没想到庄致远已经开始思考姜青松被刺身亡后的事了。他对庄致远这种超前思维大为佩服的同时,也感到了一种莫明的可怕。 “华金亭与叶宗元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双方都相互深知甚深。叶宗元破例任命你为局长助理,他不可能察觉不到叶宗元在为姜青松物色接班人。虽然你被叶宗元重用,但他一定认为你是可以争取的对象。看来,我们对你形象的设计十分正确,踩到了华金亭的点上。要彻底战胜华金亭这种老狐狸,只有接近他,当他掉以轻心才有机会,否则,不知会拖到猴年马月。象你们这次查封鸦片馆,他就约束胡九龙采取退忍避锋芒的做法,而且公开表示支持。说明他很识时务,在关健时刻能伸能屈,绝不会盲目对抗。如果不是谋杀阴谋,你们警局接下来恐怕好长一段时间会找不到进攻方向而无所作为。你想想,是不是会出现这种局面?” 白天云认为庄致远的说法很有道理,确实,查封鸦片馆后,接下来该采取什么措施,他和姜青松一点底也没有。打草惊蛇的目的不就是要逼华金亭出招让他露出破绽吗? 不过,他仍然从庄致远话中感到了一种闪烁含糊的东西,但只是一种感觉,而没去认真思考回味,只觉得华金亭在为姜青松死后布局,庄致远也在为姜青松死后布局,说明华金亭必杀姜青松,而庄致远则认为姜青松必死。 “你是来找华金亭?”庄致远问。 “我想摸摸他的底。”白天云回答。 “你得小心,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被他引偏了方向。”庄致远提醒。 “我有思想准备。” “有什么发现,即时告诉我。” 白天云点点头。 华金亭确实开始了为姜青松死后布局的思考,并把目标锁定在白天云身上。 白天云虽然受到叶宗元器重,但经过观察和分析,他认为白天云绝不象姜青松那样是块化不开的顽铁,认定白天云有所作所为,都表现了他想在上海滩一领风骚的心态,并隐隐约约透露出了一种好出风头华而不实的意味,只要投其所好,再善加引导,是完全有可能让他沉溺上海滩骄奢淫逸纸醉金迷的欲海之中。 白天云与米佳妮同居,他认为也是一种无视道德追求自由享乐的表现,这种人怎么可能不把自身利益看得高于一切呢? 松下代子与麻廷贵设计了三套除掉姜青松的方案,他审阅后认为,不管姜青松的保卫多么严密,已经在劫难逃,必死无疑,他必须加快姜青松死后布局,以便再次把上海滩牢牢控制在手中。叶宗元没有了姜青松掌控警局,就再也对他产生不了多大威胁,今天不管是石明哲还是白天云接掌警局,他虽不敢说能绝对控制他们,但至少会让他们不会象姜青松那样坚决彻底地为叶宗元卖命。 约谈庄致远,确如庄致远分析,是为了再次印证自己对白天云的判断。 第81章 他最引以为患,并决定停止鸦片走私、放弃抵抗警局查封鸦片馆,以及决心利用政府力量摆脱松下代子,是认为姜青松可能已派人打入了松下代子的内部,因此才造成何三被捕,姜青松敢不顾帮会反抗引起上海滩动乱而查封鸦片馆,也是因此而有恃无恐。现在松下代子告诉他,日本总部确有内奸向姜青松通风报信,但内奸已经成为查出,他再无后顾之忧。 但是,鸦片生意究竟还做不做,他还没最后决定,得看姜青松死后会发生什么变化,谋杀计划能不能完美实施,恼羞成怒的叶宗元会不会下决心铲除以松下代子为首的日本人的势力。日本人豺狼心性,绝不能长久合作下去。能利用这次谋杀一箭双雕,那就是完美效果。 他看轻白天云,但却很看重庄致远。在中秋赏月时面对胡九龙的恶意挑衅,庄致远表现出来的镇定,令他感到决非常人所及。直觉告诉他,庄致远对白天云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他还有个隐隐的担心,怕米佳妮是十年前他用不光彩的手段吞并的古镇首富米家的后代,米姓不是个大姓,他在上海滩快三十年,还没遇到第二个米姓的人。 他是个极为谨慎极为细致的人,十年前古镇米家被他逼迫举家去了美国,米佳妮又是从美国回来,在他的记忆里,米老太爷的小老婆中有一个姓庄。米佳妮与庄致远又是表兄妹,,他们会不会是古镇人呢?是巧合还是蓄谋? 如果是,白天云为什么不承认? 这个问题不弄清楚,他永远会对白天云和庄致远保持一份警惕。 他决定解决姜青松和松下代子问题之后,派人去古镇彻底调查一番。 他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绝不允许任何隐患存在。 把庄致远约到商会,是因为庄致远是商会会员。 庄致远在他面前表现得毕恭毕敬,眼中不时流露出羡慕和崇拜,好象面对着自己的偶像。他不特别注意到庄致远的坐姿。他坐在太师椅上,庄致远坐在他对面的靠背椅,笔挺着腰身,但屁股只坐在椅上一半。这个细微动作,比庄致远脸上表现的毕恭毕敬和羡慕崇拜更令他感到有满意,认为这说明他在庄致远心中确实有权威。 “上次九龙对你的不敬,我已经严厉责骂了他,今天约你来,是希望你不要挂在心上。”华金亭手捋着佛珠,慈眉善目,象个忠厚长者。“你是会员,九龙也会员,说穿了,都是自己人。成立这个商会的宗旨就是要把大家团结在一起,同气连枝,利益均沾,大家发财,有点小的磕磕碰碰,过去了,就忘之脑后才是。” “华会长,我早忘记了。”庄致远恭敬地回答。 “忘记了就好。”华金亭点头笑道,话锋一转,显得很随意地问:“听说庄老板与警局的白助理从小就在一起?” “是的。我们相依为命,几经生死,终于活了下来。”庄致远说,然后充满感情地讲述了他们童年的经历,当然,与白天云所述大同小异,但增加一些俩人相依为命的细节。 “听说你们都属虎,我也属虎,但你们是生气勃勃的虎,而我是年老体衰的虎。”华金亭伤感地说。“人老了,特别羡慕你们年轻人,上海滩的未来,是你们的。” “华会长在我心目中,永远是高不可攀的百兽之王。接到华会长约见电话,我诚惶诚恐又兴奋异常。华会长关注到了我这种小人物,终于有机会得到华会长指点提携了。”庄致远一付毫不掩饰自己情绪的样子。 “我园内十二生肖太湖石中,我最喜欢的就是虎型石。”华金亭神色如常地说,然后又很随意地问:“知道我这十二生肖太湖石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这种瑰宝令人叹为观止。”庄致远摇摇头说。“那晚我和天云来晚了,当园内灯光突然亮起,我和天云不知为什么,都一眼就看见了虎型石,那种惊讶,真是莫可名状,直接就走到了虎型石前,也没好好看看周围。今天听华会长这么说,才知道十二生肖齐全。真是奇迹,如果华会长允许,我一定约上天云一起去开开眼界,好好欣赏欣赏。” 第三十八章提前布局(2) “这十二生肖太湖石,不是我收集齐全的。是我老家一个姓米的富翁祖辈留下的,后来我把他的园子买下,就把这十二生肖太湖石移来了上海。”华金亭说着突然问:“听说庄老板的表妹也姓米?” “是的。她叫米佳妮,她在美国出生,美国长大,这次回国旅游,在邮轮上与兄弟天云一见钟情,就留在了上海,目前在《上海日报》任记者,最近那几篇引起轰动的文章就是她写的。我和她并不是亲表妹,她的母亲姓章,却偏要认我为表哥。” “原来如此。把园子卖给我的那米家,十年前也去了美国,他的一个小老婆就姓庄。” “这么巧?”庄致远恰到好处地装出惊讶。“听佳妮说她家上一代就去了美国,回去我得问问她,是不是与华会长说的米家有关系。” “我的老家古镇,是个富豪云集之地,米家是首富,最顶盛时,有一千多万俩银元的身家,据说相当于当时朝庭年税收的二之一。表面上他们靠得是丝绸,实际上据我考证他们主要是从事军火,当年太平军和清王朝交战,他们俩边卖军火药味谋取暴利。” 庄致远这次是真正惊讶了,他虽早知米家是古镇首富,但没想到米家最辉煌时竟到了如此地步,更没想到米家是靠军火暴富。 “凡是在短时间内聚敛巨额财富者,其手法都不可能干净。”华金亭继续说。“但也很容易衰败,象米家,就是这样,战内一结束,他们的生意也就失去了买家,然后一代代坐吃山空,最后只好把祖宅卖给了我,而远走它乡。庄老板有心从商,希望引以为鉴。” “谢谢华会长的指教。”庄致远恭敬道。“致远受教了。” “不瞒庄老板说,我也是用同样的话告诫九龙,要他顺从社会发展,放弃鸦片生意,支持姜局长查封鸦片馆的行动。鸦片生意虽然一本万利,但于国于民都有极大害处。姜局长执行叶市长的禁烟法令,是顺应历史潮流的大好事,我们商会早就表态坚决支持。” 庄致远暗自好笑,华金亭居然在他的面前也装善人。 华金亭不走邪路,没巧取豪夺,能白手在上海滩起家,十数年就成为上海滩的首富? “庄老板今后如果在生意上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告诉老朽,添为商会会长,我有责任为会员排忧解难。”说完,华金亭端起了茶杯。 庄致远很知趣,立即告辞。 “真巧,庄老板刚走,白老弟就来了。”白天云走进办公室,华金亭笑容满面地说。上次同白天云谈话,他感到白天云身上有明显弱点,但今天与庄致远的谈话,尽管庄致远表现出了毕恭毕敬的尊敬和艳羡,但他仍然感到对这个庄致远象被雾包裹,令人看不透。至于庄致远关于米佳妮的身世以及他们是认的表亲,他将信将疑。按照庄致远的说法,米佳妮是在美国出生,至少已在美国呆了二十余年,应该不是十年前去美国的米家,但他心中那份疑云,却并没彻底消失。 “我在门口碰到我大哥了。”白天云坦然回答。 “我约庄老板来,是为那晚胡九龙的无理向他道歉。又随便聊了些商业上的事。庄老板是我商会会员,又这么年轻优秀,我这个会长竟疏忽大意,一直不清楚。”华金亭说。“刚才庄老板告诉我,他和米小姐的表亲关系是认的,令我大感意外。” “佳妮这丫头精灵古怪,知道我和大哥从小相依为命,她在上海举目无亲。她认大哥为表哥,我知道她的鬼心眼,是想找个靠山好管着我。”白天云淡然地说。 “上海滩十里洋场风花雪月,是男人的天地。”华金亭神色暧昧地说。“白老弟如此英俊潇洒,又身居要职,才华出众,米小姐不放心,也是可能理解的嘛。” “才离开四年,这次回来,深感上海滩的日新月异,变化太大了。”白天云感慨道。“从小与大哥混迹街头,可这次回来,好多地方都不认识了。说来华会长也许不信,接到华会长参加中秋赏月的请柬,我兴奋之极,才不顾姜局长反对一定要来参加。主要是当年我和大哥的一个梦想,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踏进华府大门。当年华会长就是我们人生奋斗的榜样。当年我们做梦也想不到今天能与华会长面对面坐在一起。” “白老弟给出老朽灌迷糊汤了。”华金亭乐哈哈道。他知道上海滩不知有多少人把他的成功当着人生榜样,也不知有多少人梦寐以求取而代之。突然,他心中一动,这庄致远和白天云俩兄弟会不会有取而代之的念头?“我想白老弟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白老弟不管有什么吩咐,老朽一定尽力而为。白老弟和庄老板少年英才,上海滩终将有你们一席之地。老朽愿为你们的崛起,贡献一份绵薄之力。说不定几年之后,上海滩就是你们的天下了。” “华会长过誉了。天云不敢有此奢望。”白天云说,但脸上有意洋溢着兴奋。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是人世的必然规律。老朽还有点自知知明。”说着,华金亭爽朗哈哈大笑。他同白天云谈话与庄致远谈话,表现出不同神态。与庄致远谈话,他尽量不动声色,但与白天云谈话,他则尽力显出亲切。 “华会长这样说,让天云无地自容。” 华金亭又是一阵爽朗笑声后说:“好了,不说废话,白老弟有什么需要老朽代劳的,请不用客气。” 第82章 “我确实遇到一件头痛事,想请手眼通天,有着广泛人脉关系的华会长帮帮忙。”白天云露出满脸的为难。“虽然受到叶市长赏识,委我重任,但如果我没有什么表现,我感到在警局很难站住脚。这件为难事,想来想去,只好来求华会长。” “具体是什么事让你如此为难?”华金亭关心地问。 “有人要刺杀姜局长,姜局长把保护他安全的重任交给我负责,但就我在英国警官学校所学的知识,我认为消极防范是最无奈的下策,而且根本就防不胜防。要想彻底解决,就必须找出谋杀的根源,主动出击,把阴谋粉碎在摇篮。但上海滩的情况我又不熟悉,因此感到一筹莫展。华会长三教九流都有朋友,想请华会长给我指一条明路。” 华金亭沉呤不语,白天云期待地看着他。 良久,华金亭问:“你知道叶市长和姜局长是怎么看待老朽的吗?” “他们都没明说过,但我隐隐感到,你们之间并不和谐。”白天云犹豫片刻,小心地说。 “既然知道老朽同他们不和谐,你为什么还要来求我帮忙?”华金亭问,眼光灼亮紧盯着白天云,似乎想把他看透。 “我根本就没去想那么多,我觉得你能帮我,我直接找来了。”白天云坦然地说。“再说,你们之间即使有什么不愉快的事,与谋杀姜局长这种大事相比,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说不定他们不认为我是阴谋的主使者呢。”华金亭冷淡道。 “这怎么可能呢?”白天云装出比无惊讶。 “你刚从国外回来,也许还不清楚——不过,有些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鸦片馆主要是九龙帮在经营,而胡九龙给我当过保镖,他们虽然至今没公开说过,但我知道他们一直认为我是鸦片生意的幕后人。”华金亭装出沮丧道。“我是有苦说不出啊。” “可我听说叶市长颁布禁烟令,华会长代表商会首先表示支持。”白天云一脸困惑不解地说。“昨天姜局长还说,是你约束住胡九龙,才使我们查封行动上异常顺利。我觉得华会长深明大义,约束胡九龙的九龙帮,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上次斧头帮的楼定水说他派人行刺姜局长,是为了取悦你,我就当着一个笑话。” “这只是你的看法,有些事情,时间长了,你就能体会出来。算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我不想多提了。”华金亭叹息道。他从茅风嘴里早就知道,直到现在,姜青松在警局也从没表示过查鸦片的最终目标是他华金亭,因此他认为尽管叶宗元姜青松重用了白天云,还不至于直接向他摊牌,白天云暂时不知情,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听白天云的意思,叶宗元尊守了承诺,没披露是他泄露的谋杀阴谋。 “既然这样,就不让华会长为难了,我告辞了。”白天云神色黯然道,站起欲离去。 “白老弟快请坐。”华金亭急忙说。“我和叶市长的过节,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江湖讲各交各得嘛。白老弟新官上任,需要有所建树。我说过,白老弟的忙,我将竭尽全力。再说,叶市长姜局长的过节,无非是一些误会,事关姜局长的生死,我再袖手旁观,我就是个没有人性的人,我相信白老弟也会从此不屑与我交往。” “我就知道华会长胸襟广阔。”白天云天真地露出笑容。“我想,只要在华会长帮助下粉碎了谋杀阴谋,叶市长和姜局长对华会长的误会自然就会消除。” “什么人会萌生姜局长的意图,我得好好想想。”华金亭说着,似乎陷入了沉思。 “华会长,天云斗胆冒昧问一句。警局查封鸦片馆,损失最大的是九龙帮。按照我们办案的一般规律,仇杀的嫌疑对象,首先是有仇的人。” “白老弟,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怀疑胡九龙。”华金亭说。“按常理,胡九龙还真有动机,但我可以负责地对你说,胡九龙不敢,我已经答应从其它方面给他补偿,要他彻底放弃鸦片生意,他已经得答应了,不可能再铤而走险去谋杀姜青松。其实,你们查封鸦片馆,表面上九龙帮损失最大的,应该是向上海输卖鸦片的人。因为姜局长采取了强力打击,他们走私进口更难了,现在鸦片馆又被查封,即使他们能成功走私,销路也成了问题。” “华会长分析深刻,给我开阔了思路。”白天云恍然大悟样子。“不知华会长是否知道,走私鸦片的是些什么人?” “我听胡九龙说过,向他们鸦片馆提供鸦片的,是一个叫大岛丸的日本人。我认为一定是日本人在走私,只要抓住这个大岛丸,我相信谋杀阴谋就可能大白于天下。” “太好了,有了这条线索,我就有了方向,等到抓出了阴谋者,我一定登拜谢。”白天云兴高采烈告辞,华金亭亲自把他送到商会门外。 第三十九章刺杀阴谋(1) 回到警局,刚走到姜青松办公室前,白天云就听见里面有争执声,一听,竟是项冲和姜青松,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推门进去,见项冲与姜青松几乎纠缠在一起。 “项冲,怎么回事?”白天云诧异地问道。 项冲松开了姜青松,退了一步说:“白助理,你回来就好了,姜局长接了个电话,不听劝阻非要出去,而且不准我多带人警卫,只同意让我一人跟随,我拦都拦不住。” 姜青松、石明哲和白天云达成了共识,由白天云负责姜青松的安全,姜青松的一般出行,必须先告诉白天云,由他安排警卫。白天云去商会之前,给项冲下了死命令,他回来之前,没有特殊原因,一定要阻止姜青松离开警局。项冲特别忠于职守,所以姜青松让他一人跟他出去,就坚决反对。 白天云见姜青松并没怎么生气,反而向他摊手,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意识到姜青松坚持要出去,一定有原因,便示意项冲出去。 “这个项冲,真是一点也不通融。”项冲出门后,姜青松苦笑道。“我们开车出去,又是临时决定,对方不可能掌握我的行踪。” “姜局,是什么人的电话使你非要出去?”白天云嗔怪地问。 “好消息,我们的援兵到了。”姜青松喜形于色道。 “你肯定?”白天云知道他是指从他的老部队调来支援的人,也因此感到欣喜,但又怕电话是个陷阱。 “他给我当过三年的贴身护卫,他的声音太熟悉了。” “太好了,他们一来,防范刺杀又多了一分保障。” 知道姜青松从老部队调来支援的人已上了路,白天云向他建议,他们到上海后,先不要到警局露面,更不能让内奸茅风有所察觉,要作为一只绝对可靠的奇兵备用,在防范刺杀时,才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因此,姜青松决定去迎接才不让项冲带更多人跟随。但项冲却坚持要他等白天云回来后再去。查封鸦片馆行动顺利实施,白天云已在以项冲为代表的年轻警员心中得到了信任。 “我们走吧,我带你去见他们,都是一些忠诚勇敢视死如归的好小伙子。”姜青松有些迫不急待地说。“快三年没见到他们了,真想他们。” “先别急,我安排一下。”白天云说,因警局只有一辆轿车,基本是姜青松专用,很容易被人盯梢,而且他认为,如果确有谋杀阴谋存在,警局门外一定布有对方眼线,万一被跟踪,这支奇兵的作用就失去。 十几分钟后,姜青松的轿车在四辆摩托护卫下,驶出了警局,估计已经把对方眼线引开,白天云带上项冲和苏婉坐上美式吉普,迅速驶出警局,姜青松伏卧在吉普后坐。直到远离警局后,姜青松才坐了起来。 在吉普驶向预约地点的途中,姜青松问:“同他谈得怎么样?” “他提到一个日本人,叫大岛丸。”白天云把握着方向盘,注视着前方回答。 “这个人在上海很活跃,经常出入胡九龙的九龙帮,也是松下代子茶道艺妓馆的常客,经常整天整夜泡在哪里。我们早就怀疑他是鸦片的供货商,但一直没找到证据。”项冲说。“但最近这几天,他突然不见踪影。我怀疑他一直猫在茶道艺妓馆里。” “他是分析也有几分道理,我们查封鸦片馆,表面上九龙帮损失最大,鸦片供货商的损失也不会小。如果大岛丸真鸦片供货商,他应该也有谋杀动机。”白天云说。“上次他仅笼统提到日本人,而今天,他点出了具体姓名,还十分肯定的说,大岛丸就是走私进口鸦片提供给出鸦片馆的人。还说只要抓住了这个大岛丸,谋杀阴谋就大白于天下。” “难道真的与他没关系?”姜青松怀疑地说。 “我认为存在几种可能。第一,真与他没关系,他确实想改恶从善,这点我们都不相信;第二,大岛丸已经隐藏起来,我们根本找不到;第三,他确实有持无恐,不怕我们采取任何防范措施。”白天云分析道。他还想说庄致远已经意识到华金亭在为姜青松死后布局,但想到这种说法好象姜青松已经死定了,而且按庄致远的说法,自己是华金亭布局的一个重要棋子,心里因此极不舒服,加上项冲和苏婉在车上,便没说出来。 “项冲,你能确定大岛丸躲在松下代子的茶道馆?”姜青松问。 “基本可以确定。我已经派人盯了他很久,最后一次他进了茶道馆就再也没出来。”项冲回答。“我的人在外面守了他俩天。” “松下代子你们盯过吗?”白天云问。 “缉毒专案组成立后,我也把她列入过怀疑对象,但没发现过她有什么可疑之处,她从不与九龙帮的人接触,交往的都是上流社会有身份的人,就暂时把她排除了。” 第83章 项冲说。 “她对胡九龙的厌恶不象是装出来的。”苏婉说。 “当时调查松下代子是由苏婉负责的。”姜青松说。 “姜局,这个日本女人得重新列入我们的视线。她决非简单人物。”白天云说。 “你具体安排吧。”姜青松赞同道。 “苏婉,还是你负责。”白天云说。“要争取把她的一切行踪都掌握清楚。” “是。”苏婉答道。 姜青松的老部下是坐轮船来的,全都脱下军装换成了便服,下船后便离开码头,来到码头附近和一个僻处,因三十来个精壮汉子聚在一起太显眼,容易引起怀疑,他们三三俩俩散开。带队人叫李炜,姜青松当师长时,曾是他的卫队长;给姜青松打电话的叫姚少华,给姜青松当过三年贴身护卫,姜青松调来上海任警局长时,他已经下去当连长了,否则姜青松会把他带到上海。他听李炜说要带队到上海支援老师长,主动脱下军装跟了来。 吉普驶到约定地点,白天云刚一停车,姜青松就迫不急待跳出车,向李炜和姚少华奔去,一路上都保持着高度警惕的项冲见状,想跟去拦在他面前,被白天云拉住。 “这周围——”项冲急道,眼光扫向周围那些精壮汉子。 “是姜局长的老部下。”白天云微笑道。吉普车刚开进这些汉子的视线,白天云就发现这些汉子们都高度警觉,手几乎贴放在鼓起的腰部,作好了随时应变的准备。“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卫队,有了他们,对姜局长的保卫,又多了一分保障。” 李炜和姚少华看见姜青松,也欣喜若狂向他跑去,跑到他面前,俩人嘎然而止,立正敬了个军礼。 “李炜奉命带卫队向老师长报到。”李炜声音洪亮道。 “老护卫姚少华向老师长报到。”姚少华说,似乎有点底气不足。 姜青松哈哈笑着,在他们挺直的胸上各击了一拳。“好啊,越来越精壮啦。” “报告老师长,姚少华是违犯军纪,擅自跟来的。”李炜一本正经说。 “好个李炜!居然一见到师长就出卖我。”姚少华向李炜扬起拳头,李炜却装模作样挺立不动。姚少华的拳头打不下去,悻悻地收了回来。当年他们俩个都是姜青松的贴身护卫,经常一起打打闹闹。“师长,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你得收下我。” “怎么?我才走俩年,你就在军队呆不下去啦?”姜青松有些诧异地问。 “报告师长,这家伙混得不错,已经当营长了。”李炜说。 姜青松立即明白了,遗憾地说:“少华,你这是何必呢?你才二十三岁,又有军事才干,留在军队,你的发展会很快的。” “师长,都过去了俩年多,你突然开口要人,说明你这里很吃紧。我听人说过,上海滩帮会林立,各种势力交叉,并非善良之地。你当警察局,实际上是坐在火山口,我怎么也得跟在你身边。否则我这心永远都放不下。”姚少华动情地说。 “既然军装都已经脱了,就换一身警服吧。”姜青松说。“这里又是一种战场。” “报告师长,这次来的三十人,全是师部卫队精选出来的,其中有五个是你当年的卫士。”李炜说后,一招手,五个老卫士涌了过来,全挺立在姜青松面前。 姜青松在每个人胸口打了一拳后,把他们全带到白天云跟前,一一向白天云作了介绍,然后对他们说:“这位是我的助理,叫白天云,你们全部归他指挥,今后不管我在与不在,白助理就代表着我。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 “是!”李炜、姚少华和五名老卫士齐声应道。 姜青松在他的老部队,就是军魂,就是传奇,具至高无上的权威。 白天云感动得视线模糊,同时心里却涌起了无比的悲哀,姜青松的话,有着很浓的交待后事的味道。他暗暗发誓,为了保护姜青松的安全,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白天云和姜青松商量,决定让姚少华带领十个卫士跟回警局换上警服,直接贴身保护姜青松,剩下二十名由李炜负责带领作为奇兵隐在暗处,他们的吃住行,交给项冲具体负责。姜青松本想让所有卫士全隐在暗处,但白天云坚持不同意,白天云认为,在粉碎谋杀阴谋之前,重中之重的任务是确保姜青松的安全。 第三十九章刺杀阴谋(2) 其实,这支奇兵在华金亭心中,早已不奇。 在他们实施打草惊蛇计划时,华金亭就有俩个判断,一是姜青松在日本人内部有眼线;二是姜青松从军队调的人早隐在了上海。松下代子与麻廷贵商量的三套谋杀方案,都把这个因素考虑了进去。 白天云从商会离开后,华金亭立即打电话把松下代子约到商会。松下代子的茶道艺妓馆开张时,他出席剪彩后,已经四年了,他再也没去过。自从对松下代子产生了戒心后,他与松下代子单独见面,要么在他的华府,要么在商会,必须在他能完全掌控的地方,他才感到安全。也不知为什么,每次坐车经过松下代子的茶道艺妓馆,他都会产生一种里面是龙潭虎穴的感觉。他曾派麻廷贵去摸过底,麻廷贵回来告诉他,整个馆占地面积极大,用来经营的地方还不到三分之一,其余部份却不让任何外人入内,透着一种神秘。 华金亭认定茶道艺妓馆必定是松下代子的大本营,一旦谋杀按照他预定计划完美实施,现场留下日本人的尸体,他将把茶道艺妓馆举报给叶宗元或白天云,让警察一举捣毁,把松下代子的势力连根拔掉。 虽然与麻廷贵一起设计了三套谋杀方案,把已经退缩的华金亭又捆绑在了一起,又痛快淋漓惩治了让自己恶心的胡九龙,发泄出了心中的愤懑,但松下代子的心仍然无法安宁。同父异母的弟弟松下介雄背叛组织,使她产生了难以消除的危机感。 她内心深处盘桓着一个害怕和一个希望。 她害怕亲弟弟松下介雄真潜逃到上海,出现在她的面前,为了大和民族的利益和自己的前途安危,她只有大义灭亲一条路。从血源亲情上,她没什么放不下,但从男人女人角度,她却有几分不忍,不忍亲手毁灭他。松下介雄作为第一个得到她处女之身的英俊男人,已在她心上刻下了痕迹。 她希望忙尽快再为组织立一大功,消除松下介雄背叛给她造成的影响。因此,必须尽快杀掉姜青松,乘警局群龙无首陷入混乱,把组织顿积的一船鸦片走私进上海,再销售出去,转化为现钱。这船价值天文数字的鸦片不出手造成的资金积压,已使组织感到了压力。更主要的是,大量输入鸦片进中国,让中国人沉溺毒瘾,是为大和民族最终征服支那战略的重要一环。她如果再束手无策,她在上海的使命恐怕就从此结束。 她和麻廷贵设计的方案交给华金亭审定,她已打过几个电话催问是否可以开始实施,但华金亭都让她再等等。如果不是为了把华金亭捆绑在一起,她早就自已派人动手了。在没有新的合作伙伴之前,她还离不开华金亭,否则即使鸦片成功走私进来,她也找不到销路。 因此,一接到华金亭电话,她立即意识到,华金亭下决心了。 “可以了吗?”走进华金亭办公室,松下代子就迫不急待问。 华金亭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说:“我赞同第二套方案。” “好。我就按第二套方案实施。”松下代子说,又问道:“华爷准备派出多少人?” “不多,三个。” “三个?”松下代子脱口道。“每天跟在姜青松身边保护的警察就不下十个,还不算上他从部队调来呆在暗中保护的人。派三个人去,等于白白送死。华爷,这可不是你老的风格。” “这三个还是我从外地请来的高手。你不会不清楚,九龙帮和我,都在姜青松的严密监视下。我们不能低估姜青松和叶宗元的智商,楼定山行刺失手后,他们已加强了姜青松的安全保卫,九龙帮和我的人稍有异动,他们就必定有所察觉。三个人去行刺,确实不够,但三个死士,产生的力量就绝不能低估。再说,松下小姐手下高手如云,松下小姐总不能袖手旁观吧?九龙帮和我这里,吸引着警察的注意,松下小姐的人手就大有发挥的余地。象大岛丸先生和他的手下就不在警察的监视之下。我相信松下小姐除去姜青松的心情比我还迫切,否则松下小姐就不会主动与老九上床,然后感到恶心吃亏,又在老九屁股上刻字发泄。” 一种怨毒之气在松下代子心中升起,恨不得立即冲过去给华金亭俩耳光,但她仍然和颜悦色,心想,只要你华金亭派人参加了,姜青松的血你就洗不掉,还得与我同舟共济。 这头老狐狸,总有一天要让你自食其果! “就按华爷的意思办。我再加派人手。”松下代子说,停了停,又问:“除掉姜青松后,这票货你们该接了吧?在日本的内奸我们已经处理掉了。乘着姜青松死后警察群龙无首的混乱,应该是进货的大好时机。” “先除掉姜青松后再商量。姜青松死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数,谁也说不清楚。这票货价值太大,我必须把形势看清楚了,才能下决心。”华金亭含糊道。 “不管怎么说,这票货一定要进。”松下代子语气坚定地说。 “那就赶实施刺杀行动吧,最好在这一俩天就实施,以免夜长梦多。” 松下代子告辞走后,麻廷贵闪身进了华金亭办公室。 第84章 “华爷,房子我已租好,柳七和十个好手已神不知鬼不觉提前潜入待命。” “任务他们明确了吗?”华金亭问。 “已经明确,第一,保证姜青松必死;第二,留下一俩个日本人的尸体;第三,江浙皖的三个杀手也得灭口。我想,这样连环套,应该能万无一失,成功实现华爷的意图。最后还可往姜青松调来隐藏在上海的人手身上推。在同她商量时,我已多次告诉她,据可靠消息,姜青松已从他曾经当过师长的部队调了一批人手潜隐在上海。” “我们的人认识大岛丸吗?” “柳七认识。” “如果大岛丸参加了,最好让大岛丸留下。” “我马上通知柳七。” “还有,告诉柳七,注意不要让白天云死了。这个人得先留着。” 一切都安排好,华金亭心情愉快地仰靠在太师椅上吸着水烟。 在上海滩白手起家,能成为上海滩首富,跺一下脚,整个上海滩都要震动,他靠得就是玩阴谋诡计,胡九龙和九龙帮,只不过是他实施阴谋诡计的一把刀。在上海滩,他不相信还有谁能玩得过他。叶宗元的智谋,在他面前不过是雕虫小技;松下代子虽是个他不敢轻视的奇女子,但毕竟是女人,女人总是头发长见识短,不可能比他看得深、看得透、看得远。 他这一招,还不只是一箭双雕,而是一箭三雕。 姜青松是他直接威胁,松下代子是他潜在威胁,驱狼逐虎,再驱虎逐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仅出一招,就能一举解决俩大威胁。 而且,在现场留下大岛丸和江浙皖杀手的尸体,他可以向叶宗元解说,鸦片走私,实际上是日本人与江浙皖帮会在合作,胡九龙与大岛丸接触交往,是因为经营鸦片馆,在靠大岛丸供货。在政府颁布禁烟令之前,经营鸦片馆也是合法的。现在警察查封鸦片馆,九龙帮损失惨重,但没有任何违抗,也可说是表示了金盆洗手的决心。 另外,把大岛丸披露给白天云,只要大岛丸的尸体留在了现场,白天云将对他更加信任,只要假以时日,他就有机会针对白天云的弱点,把他控制在手。这样一来,姜青松死后,不管叶宗元是让石明哲还是让白天云接管警局,他都从此稳如泰山。 从商会出来,松下代子很是窝火,明知道华金亭在玩手段,却又不得不顺从,让她吃了个哑巴亏。她深感自己的失误在于操之过急,过早暴露出欲杀姜青松的迫切心情,让华金亭掌握了主动。如果自己能沉住气忍一忍,华金亭自己也必定会向姜青松下手,叶宗元和姜青松的最终目标是他华金亭,他早就心中有数。 最令她恼怒的是,华金亭居然拿胡九龙的事来讽刺她,显然,华金亭摸透了她的心态,当年她和华金亭的肉体关系,也是华金亭主动结束的。当时她并没再意,感到从此再也不用委屈自己陪他上床,反而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欢喜。现在看来,华金亭早就在防范她了。 说不定早有杀姜青松这心的华金亭这次有意退缩,就是要把她逼到前台,让她去为他充当清道的杀手。真是可恶、可恨、可气! 她想了很多,但仍然没想到华金亭真正的险恶用心,可见在玩阴谋诡计上,她比华金亭差得太多。华金亭能在上海滩脱颖而出,决非饶幸。 想到派什么人参加谋杀行动,根本用不着华金亭提示,她脑海里首先冒出的就是秋末凉子和大岛丸。秋末凉子是她悉心培养的杀手,大岛丸是她变态发泄的*,同时又是她鸦片走私的经营者,秋末凉子和大岛丸实际上是她的左膀右臂。 但自从秋末凉子跪求她放过大岛丸之后,每次看见秋末凉子和大岛丸,她心中都有一股怨毒之气乱窜。他们居然背着她产生了爱情,秋末凉子居然为大岛丸求情而不惜冒犯她的权威。这是她万难容忍的。 她曾问过大岛丸,但大岛丸却矢口否认,信誓旦旦表示他与秋末凉子绝无奸情。但她根本不信,秋末凉子没对大岛丸产生感情,绝不可能那样为他求情。 她在基地受得是断绝七情六欲的教育,她也要求自己的手下不能有情。人一旦有情,心就会软,就会露出破绽,给对手可乘之机。她检讨自己被华金亭揣透心思,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还不能做到完全无情,最起码也是她在本能上对男人还有选择,才对胡九龙这样的男人从骨心里无法接受,所以当她用肉体诱惑胡九龙,就把她迫切除掉姜青松的意愿暴露了出来,华金亭才因此逼她去当枪使。 因此,她决定把谋杀的任务交给秋末凉子和大岛丸,一旦他们失了手,她就好拿他们当替罪羊,要他们以死谢罪。 她刚回到茶道艺妓馆,秋末凉子正好在门口等她。 “来了个客人,指名要见你。”秋末凉子说。 松下代子一惊,以为松下介雄终于找来了,急忙问:“他通报姓名了吗?” “这是他的名片。”秋末凉子把名片递上。 “他?”松下代子看后,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个在胡九龙有意挑衅下,镇定如山的形象。中秋夜那晚,她对俩个男人产生了特别的兴趣,一个是白天云,一个就是今天登门的庄致远。 华金亭说她是母老虎,庄致远和白天云是俩头小老虎。 小老虎主动登门,绝非无缘无故。 第四十章谋杀前夜(1) 庄致远锁定的目标是华金亭,但对与华金亭关系密切的人,一直十分关注,松下代子早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曾旁敲侧击作过一些了解,除了得知她是活跃上海滩上流社会的交际花外,一无所知,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日本女人象个谜,深藏不露。 松下代子的真正身份,上海滩几乎没有人能真正清楚,连华金亭也只知道她是日本黑帮在上海的首领,连这一点,刘文昌、朱宝堂和胡九龙,都也是在最近才知道。叶宗元因得知自己前任的事,也只感到这个日本女人不简单,必须小心提防,但对她身份仍然不清楚。 仅从这点看,松下代子交际花角色是完全成功的。 在华金亭中秋赏月看见松下代子身穿古装在凉亭抚琴呤唱,庄致远就产生了了解她的愿望。胡九龙的鸦片,日本人是供货商,已经完全可以确定。 这个日本女人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华金亭向叶宗元披露日本人要谋杀姜青松,他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透华金亭为什么要把自己合作伙伴推到火炉上去烤,难道华金亭仅仅是为了转移警察的视线? 胡九龙从古镇带回的三个人,从他们到上海后的行踪诡秘,他基本已经认定,这三人必定就是行刺姜青松的杀手。 被华金亭约到商会谈话,他立即敏感到华金亭在为姜青松死后布局,说明谋杀姜青松的行动即将实施。元大畏向他报告,胡九龙从古镇带回的三人,已在他的严密监视之下,[奇qisuu.书]但整个九龙帮,除了麻廷贵一个人,平静如古井,一点异样动静也没有。 往常,麻廷贵几乎寸步不离跟在胡九龙身边,而这几天,麻廷贵都独自行动,去华府、去三个杀手的住处、去松下代子的茶道艺妓馆。胡九龙则终日猫在堂口,连门也不出一步,只在早上去小店吃小笼包子,整个人显得没精打彩,郁郁寡欢。 庄致远因此立即悟出这个麻廷贵一定是谋杀行动的核心人物,同时也悟出了为什么九龙帮没动静的原因。这次针对姜青松的谋杀,是一次联合行动,古镇带来的三个杀手,将是华金亭胡九龙方的代表,另一方一定是日本人。姜青松堵住了鸦片的进路,又断了鸦片的销售渠道,作为鸦片供应商的日本人,绝对有理由谋杀姜青松。 想通了这些,他就更想不通华金亭为何要向叶宗元通报,如果解释为他企图在谋杀发生后洗脱自己,那他绝对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俩的弱智,与他雄霸上海滩的一代枭雄大相庭违。 因此,不管怎样,他决定自己都有必要亲自去茶道艺妓馆接触一下这个日本女人松下代子。只有通过直接接触,他才能找到比较接近的感觉。 走进茶道艺妓馆,他就直接向接待他的秋末凉子表明他是慕松下代子之名而来,并递了他标有商会会员身份的名片,因华金亭把入商会的门槛定得很高,商会会员的身份在当时的上海滩,就相当于一张通行证,在稍有档次的娱乐场所,都会受到礼遇。 这些年来,慕松下代子之名而来的人太多,秋末凉子早见惯不惊,但凡是拥有商会会员身份的男人,几乎都过了四十,只有极个别三十来岁,象庄致远这么年轻的,她还从没遇见过,而且,庄致远身上透着一种沉稳如山的气质,更是秋末凉子所罕见。慕松下代子之名而来的年轻人,大多是文人墨客和富家公子哥儿,他们的轻佻,从没被秋末凉子放在眼里。 秋末凉子告诉他,松下代子临时有事外出,但时间不会太长,庄老板不愿意等,可改日再来。庄致远表示愿意等。秋末凉子使把他领进松下代子专门接待贵宾的茶室,待他在榻榻米坐定,亲自替他表演茶道。因对庄致远一无所知,秋末凉子特别谨慎,除了涉及茶道方面的问题,其它她都婉言谢绝,让庄致远感到极为乏味。 秋末凉子提出让艺伎来为他表演,他不但不要,还让秋末凉子出去,让他独自静坐。 “我感到这个庄老板有点不同寻常。”秋末凉子跟在松下代子身后讨好地说。 第85章 “你去忙吧。”松下代子冷冷地说。 待秋末凉子走开后,脸上立即浮起笑意,轻手轻脚挪开茶室的门。 庄致远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双眼闭着,如入定的老僧。松下代子没惊扰他,脱去鞋,在庄致远对面盘腿坐下,仔细打量着庄致远。见虽不如白天云英挺俊朗,但脸上那一根线条都似乎透着沧桑、力量和智慧。这是个对女人有着杀伤力的男人。 “我说过,松下小姐没回来,请不要来打扰我。”庄致远虽没睁眼,但已感到有人坐在自己对面,而且判断就是松下代子,但他仍然装着不知说。 “庄老板是稀客,代子不在,失礼啦。”松下代子的声音柔柔软软非常入耳。 “哦,是松下小姐!”庄致远睁开眼。“松下小姐的大名,庄某人早就如雷贯耳,一直无缘一见。中秋夜在华府后花园,看见身穿古装的松下小姐,简直就如下凡仙女——” “咯咯——”松下代子发出银玲般的笑声。“庄老板的话,代子不敢相信。代子这小店开了四年,怎么不见庄老板来捧过一次场?庄老板取笑我了。” 当面公开不信对方称赞的话,如果是男人,很容易引起不愉快,但是女人,反而会起到拉近距离的作用。庄致远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松下小姐的沉鱼落雁,根本用不着我这俗人来评说。” “庄老板是俗人,上海滩就找不到雅人了。”松下代子已明显感到庄致远其他慕名而来的男人的不同,那些男人对她姿色的赞美,自觉不自觉流露出某种欲望,但庄致远的赞美,则令她感到他的无动于衷,显然,庄致远确实慕名而来,但却不是慕她的姿色之名,而一定另有所图,她立即引起了警觉。他的兄弟白天云是姜青松的助理,在谋杀即将实施之前,任何疏忽大意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 “如果松下小姐认为我是雅人,凭着松下小姐在上海滩上流社会的名声,我自然就该是雅人了,哈哈——”庄致远爽朗笑道。 “要说慕名,代子对庄老板才真正是慕名。那晚在华会长的凉亭,听到华会长对庄老板的称赞,代子还不以为然,但当看见庄老板在上海滩令人闻风丧胆的九龙帮胡帮主的恶意挑衅下,居然沉稳如山,那种淡定,那种大气,令代子真真正正服气了。上海滩虽然人才济济,但象庄老板这么年轻这么有静气的男人,还真是凤毛麟角,难得一见。代子早就向华会长提出要求,希望华会长能为代子引见。”松下代子巧笑盈盈地说。“哦,还有庄老板的兄弟,警局的白天云助理先生,代子都想结识。整天周旋在那些糟老头身边,代子都感到烦死了。” “什么沉稳如山,松下小姐其实不知道,我都快吓傻了。” “庄老板又言不由衷了。我希望今后庄老板能把代子当着朋友。在上海滩,代子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松下代子流露出凄苦之色。 “华会长不是松下小姐的朋友?” “华会长是上海滩的霸主,而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而已。”松下代子心眼,绕了这么大圈子,终于露出了来意。 “这么说,松下小姐与华会长——”庄致远意味深长拖着声音。 松下代子立即正色道:“请庄老板,你误解代子意思了。代子虽然活跃在交际场,但绝不是随便的女子。也许庄老板还不知道,华会长潜心修道,对男女之事早已看淡。代子之所以那么说,是指华会长有些大型活动会邀请我参加,象中秋赏月之类,而且,为了谋生,我是收出场费的。” “看来是庄某人孤陋寡闻了,请松下小姐见谅。” 松下代子凄然一笑,微微摇摇头。 按照松下代子对男人的品味,庄致远是属于她无论心理还是生理都不排斥的男人,如果从纯粹利益关系上看,庄致远也是个值得她下功夫拉笼的男人。象庄致远这种在上海滩冒出来的后起之秀,又有在警局任局长助理的白天云倚靠,发展下去,是另一个华金亭也说不定,能拉笼,总是利大于弊。但她没敢施展媚功诱惑,一是特殊时期,她不想节外生枝;二是她没感觉到庄致远对她有丝毫欲望,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弄巧成拙。她至今还没遇到过对她姿色不动心的男人,有些人虽然一付道貌岸然样子,但她能感觉得到他们心中的欲念。但在庄致远身上,她只能感到他的心静到了古井不波程度。就凭这点,这个男人就绝对是个胸有大志的男人。不好色的男人只有俩种,一种图谋必大,一种就是废人。 不过,她已经想到,待解决姜青松,把组织积压的货弄进来之后,得花点精力在庄致远身上下功夫。她对庄致远已经产生了莫大兴趣。 对庄致远和白天云这俩个男人,她无论如何也要搞惦其中一人。 这样,在她今后与华金亭的勾心斗角中,她才能找到平衡,因为她在商会向华金亭告辞时,华金亭要她在实施刺杀行动时,对白天云手下留情。 她问为什么,华金亭回答,他不想叶宗元再从军队调个师长旅长来接任姜青松,如果调来个完全不按规矩出牌的兵痞,上海滩非被他搞得鸡飞狗跳不可。 由此她已看出,华金亭将在白天云身上下功夫。不过,如果让她选择,她也一定选择白天云,中秋夜她与白天云眼光相撞的一瞬间,白天云流露出的是真正惊艳,说明自己的姿色已经震撼了他的心,她有七八成把握让他迷恋上自己。而庄致远却令她感到深不可测,比五年前她初到上海,为打开局面去拜访华金亭的感觉还强烈。而庄致远还正是血气方刚,容易冲动的年龄,居然在她倾倒众生的姿色面前无动于衷。 这个男人的心志太坚忍了,绝对是个可怕的男人。 对松下代子的姿色,庄致远确实没有任何特殊感觉。在他从小刻意的磨炼下,他对美色有着超越常人的免疫力,特别当他对某个女人产生了怀疑,这个女人哪怕真是天仙下凡,也对他产生不了诱惑。何况他的一颗心,已经系在了叶雪冰身上。 因此,松下代子说她在华金亭面前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而她却万万想不到,她在庄致远面前,连姿色都得省去,仅是个可疑的女人。 为了小心,他没进行更多的试探,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个深藏不露极有心机的女人,绝不可能仅仅是个上流社会的交际花。他也打着同样主意,待谋杀姜青松的事了,大局已定之后,一定要花功夫把松下代子的底掀出来。 第四十章谋杀前夜(2) 在饭桌上,因有米佳妮在场,庄致远和白天云只说了些闲话。他们已养成习惯,俩个人之间的话题,决不在第三个人面前说,哪怕米佳妮是庄致远的表妹,是白天云的恋人,又是与华金亭较量的一个方面军。他们认为米佳妮是个女人,让她知道的事越少越好。庄致远曾对白天云说,女人最好单纯些,在阴谋诡计里陷得太深了,女人就会失去女人的味道,变得难以把握。白天云赞庄致远的这种观点。 饭后,庄致远和白天云走到阳台吸食香烟,米佳妮乖巧,意识到他们俩兄弟有话要说,便没跟过去。对他们俩兄弟的感情,米佳妮最清楚;对他们俩兄弟的这种习惯,米佳妮的体会最深。小时候,他们就经常诡诡祟祟甩开她。虽然与白天云已经同居,但她从没想过自己能取代庄致远在白天云心中的地位。她早就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恐怕不可能有任何男人或女人能取代他们在对方心中的地位。 “华金亭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我和姜局长都感到很困惑。”把自己与华金亭交谈的全过程讲述后,白天云说。“难道他真会从此金盆洗手?” “你信吗?”庄致远不以为然地问。 “根本不信。他向叶宗元披露谋杀阴谋,又给我指出了明确方向,点出了一个日本人的姓名。我总觉他一定有某种意图,但到底是什么意图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华金亭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他到底是什么意图,我也没想透。但有一点我基本可以认定,谋杀姜青松,是华金亭和日本人的合谋。” “可他为什么要把日本人披露出来呢?”白天云仍然困惑地说。“而且,据警局掌握的情况,这个大岛丸很可能就是鸦片走私者。如果他们是合谋,他难道就不怕我们从日本人身上顺藤摸瓜,查到他的头上?这事太令人难以理解了。” “天云,他华金亭到底出于什么动机,现在已管不了那么多。我的直觉告诉我,谋杀很可能就在这一俩天发生,你必须要特别小心谨慎,严加防范。” “大哥,你凭什么这么肯定?”白天云相信庄致远一定有他的道理。 “华金亭向叶宗元披露谋杀阴谋时,只笼统讲是日本人,而今天他明确对你说出了大岛丸。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他不可能给你充分的时间去调查掌握大岛丸的行踪,再通过大岛丸而粉碎谋杀阴谋。如果谋杀在这一俩天内发生,即使是明知道大岛丸有尽大嫌疑,也来不及去查证。待谋杀实施后,大岛丸就可能远走高飞,回到日本,你们对他将无可奈何。”庄致远分析道。“同时也证明了他华金亭在这件事上的干净。” “对,华金亭很可能就是这种想法。”白天云说,又抬头看了眼在云层中时隐时现的半轮月。“幸好,姜局长的卫队终于及时赶到了。” “这样也好,你的压力就减轻了。”庄致远说。 第86章 “大哥,正如你所说,谋杀是防不胜防,姜局长在明处,杀手在暗处,惟一办法是提前把阴谋者挖出来。”白天云忧虑道。“大岛丸一直在姜局长的视线内,但最近突然销声匿迹了。警局监视人员最后一次看见,他进了松下代子的茶道艺妓馆,就再也没看到他出来。” “你认为他一直隐藏在里面?” “我吃不准。他是在何三被捕后消失的。何三被捕,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警察怀疑的目标已经指向九龙帮和日本人。茶道艺妓馆是个公开的娱乐场所,不仅日本人常去,上海滩的各种人物关顾的也很多。他如果怀疑自己被跟踪,完全有可能进去化个妆再离开。” “完全存在这种可能性。今天从商会出来,因怀疑谋杀是华金亭与日本人的合谋,我专门去了茶道艺妓馆,见到了松下代子。” “有发现吗?”白天云问,感到庄致远步步都走在他的前面。 “没有。”庄致远说。“如果说有,那就是松下代子。” “她怎么的?” “她是个象谜一样可疑的女人。” “我真想找个什么理由带人去搜查一下,可惜时间来不及了。” “天云,我得提醒你,对这个女人,你可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去对付。我感到在某种程度上,她也许比华金亭还难对付。” “你是因为悉心研究了华金亭十年,对华金亭心中有底,而对这个女人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的对手才是可怕对手。” “松下代子会是我们的对手?” “是一种直觉,我对我的直觉一直十分自信。” 白天云现在所有的精力和思考,都集中在如何防范和粉碎谋杀阴谋,而庄致远想得却更远,姜青松被谋杀后上海滩的局势将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深夜,姜青松走进了叶宗元的书房。 “怎么又睡不着啦?”叶宗元合上正在看的《史记》抬头问。晚饭时,姜青松告诉说他的卫队已经来到上海,他感到虽不是从此就高枕无忧,但姜青松的安全至少又多了一分保障,心里放心了不少。自从华金亭来披露谋杀阴谋之后,叶宗元就没有一天安定过,如果姜青松不幸倒在了上海滩,他不但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叶雪冰,也对不起向他托孤的老同志。在与华金亭为首的黑恶势力的较量中,他一直不主张采取过激行动,内心深处隐藏的就是这个担忧。姜青松决定采取打草惊蛇,查封鸦片馆,这种担忧就一直盘桓在他心里。当华金亭向他披露谋杀阴谋后,他甚至还隐隐有几分后悔,不该把姜青松调来上海出任警察局长。但他没把自己的忧虑丝毫表露出来。他不想影响姜青松和叶雪冰的情绪。 其实,叶雪冰的担忧更甚,亲眼目睹楼定山的刺杀已令她心惊肉跳,如果不是庄致远替姜青松挡了一刀,姜青松的尸骨早寒了。她也象叶宗元一样,把自己的忧虑深深隐藏在心底,一切表现如常,仿佛谋杀阴谋只是个不真实的传说,但对姜青松的关爱却更加无微不致。 而即将被谋杀的主角姜青松则对谋杀阴谋十分淡定从容,根本没当成多大一回事。他从穿上警服那天起,就作好了以身徇职的思想准备,见惯了战场的血肉横飞,对死亡他早已见惯不惊。当年在战场冲锋陷阵而幸存,他这条命本就算是捡来的。他惟一放心不下的,是叶雪冰和年老多病的叶宗元。 得知姚少华和李炜带着三十个训练有素的卫士赶来了上海,叶雪冰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要姜青松把李炜和姚少华叫来吃饭。因李炜与二十他卫士要隐在暗处,不能露面,只来了姚少华。姚少华十七岁就跟着姜青松,她很熟悉。当她向他敬酒时,姚少华表示他将用生命来保卫老师长的安全,令她十分感动。 自从何三事件发生后,她和姜青松至今还没做过一次爱。晚上俩人上床后,姜青松说了一句令她悲痛欲绝的话:“如果我真遇到了不幸,你要想开些,要有重新开始生活的勇气,遇到你喜欢的人——”她没让他把话说完,用温柔的唇堵住了他的嘴,并使命抱紧了他。 往常做爱,她很少主动,但今晚她却一反常态,特别的疯狂,仿佛要把她对他一生的爱全部都表现出来。姜青松也表现出特别的亢奋,俩人都达到了他们夫妻生活中少有的高潮。 姜青松以为叶雪冰已经睡着,又悄悄起了床。李炜和姚少华带领三十卫士赶来,按说他的安全又增加了几分保障,但不知为什么,他内心深处的不安反而涌了出来。他向李炜和姚少华强调,要他们无条件服从白天云的领导,就是这种不安的表现。 他得为自己一旦遇到不测之后作好安排。 他深信有庄致远出谋划策的白天云,一定能成为与华金亭之流较量的最后胜利者。 “你想说什么?”看见姜青松站在自己面前,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叶宗元又问。 “如果我遇到了不测,我希望由白天云接替出任局长。”姜青松终于说出了这些天他们都一直回避的话。“白天云会比我干得更好。” 叶宗元一阵心酸,默然无语。 “如果他们下了心要除我而后快,除非我躲起来永不露面,否则根本就防不胜防。”姜青松用一种很淡然平静的语气说。“如果我的死能暴露出他们的破绽,为彻底铲除他们提供机会,我死而无憾。” “青松——”叶雪冰冲进书房,扑进姜青松怀里。姜青松悄悄起床,她一直跟在他后面。 “你怎么也起来啦?”姜青松抚摸着她秀发说。 “你都胡说些什么呀!”叶雪冰忍住,没让泪水夺眶而出。 “雪冰,青松只是在说一种可能。”叶宗元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华金亭也许是在虚张声势,放出烟雾制造紧张空气。” “爸,你不用安慰我,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能挺得住。”叶雪冰说。“这么多年来,青松每次上战场,他都充满着必胜信心,我也从来都坚信,他一定能带着胜利的喜悦活着回来。青松,说这种丧气话,不是你的性格。” “这是上海滩。”姜青松轻声说。 “但我仍然为你充满必胜信心。”叶雪冰说。 “青松,胜利一定会属于正义者。”叶宗元说。 “我坚信不移。”姜青松斩钉截铁地说。 叶宗元的书房笼罩着风萧萧易水寒的气氛。 第四十一章蹊跷谋杀(1) 早上,叶宗元和姜青松都上班走后,留下忐忑不安的叶雪冰独自呆在家中。虽整整失眠了一夜,但她一点睡意也没有,姜青松昨夜的话,总是如隐如现在她耳边出现。姜青松的意思意思明显,他的死已经不可避免。她简直无法相信,她的生活中会没有了他。 她很想找个朋友说说话,聊聊天,分散一下笼罩在她心间的死亡阴影。她随姜青松来上海滩后,洁身自好,从不踏入上流社会的交际场所半步,除了筹办了慈善会,基本上与社会没有什么接触。可以称得上朋友说说心里话的女友,只有女警苏婉,再加上新认识的米佳妮。她知道,只要她打电话去约,她们都会立即赶来,但她们都是职业女人,正在上班,她又不愿去打扰她们。还有一个令她产生了一种很微妙好感的人,那就是父亲和丈夫都大为推崇的庄致远,父亲甚至认为庄致远才很有可能是为华金亭敲丧钟的人。找庄致远来说说话,听听他对谋杀阴谋的分析,是最恰当不过的人选,但她又觉得自己冒昧打电话约他,总感到似乎不太妥当。最后,她决定还是到慈善会去转转。 白天云、石明哲分析认为,谋杀发生地,慈善会是其中之一,因此她已经连续几天没去慈善会了。慈善会除了几个义工,再也没专职人员。有十几个流浪孤儿,要靠慈善会的施舍才能生存,她不去,这十几个孤儿的生存会很大问题。 按照她对苏婉的承诺,只要她离开叶宅,就得给苏婉打电话,由她来陪同。但今天她没给苏婉打电话,姚少华带来的十名换上警服的卫士,有四名留下专门负责她和叶宅的安全保卫。她决定让其中俩名陪同她去慈善会。按她的性格,她不愿意被人前呼后拥。她带俩名卫士同行,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而是怕刺客利用她给姜青松设下无法回避的陷阱。她知道如果刺客劫持她,逼姜青松去交换,姜青松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就会去。 叶宅也是白天云和石明哲认为的谋杀发生地之一,他们并不是怕刺客乘夜色潜入行刺,叶宗元和姜青松下班回家后,叶宅的警卫固如金汤,入室内行刺几乎不可能。他们怕的是叶宗元和姜青松上班走后,刺客乘机控制叶宅,待姜青松回家再行刺,就易如反掌。 在姚少华和李炜没到之前,四个保镖俩个跟着叶宗元,俩个跟着姜青松,叶宅成了空宅,白天云还因此专门派了三名警察在叶宅防范。 叶雪冰赶到慈善会,眼前的情景令她心酸落泪,十余个流浪儿奄奄一息躺在慈善会门口,稍远处还有个老年乞丐在晒太阳。这批流浪儿,最大不到十岁,最小才六岁,还根本没有生存能力,如果不是叶雪冰的慈善施舍,恐怕一大半早就饿毙街头。所以当庄致远对她说,将支助她建一所孤儿院,令她万分感动。 她开门后,在俩名卫士的协助下,把流浪儿搬进屋,然后迅速生火熬粥。 当看着孤儿们端着热气腾腾的粥碗狼吞虎咽,叶雪冰露出了舒心的笑意,还让卫士替躺在门外的乞丐端了碗粥去,然后抱起最小男孩喂粥。 第87章 这时,闯入一位十五六年的半大男孩。男孩闯入后,就强行抢夺那名十岁女孩捧在手中的碗,女孩饿了几天,紧抓着不放,男孩仿佛也饿极,立即疯狂对女孩拳打脚踢。叶雪冰和俩卫士正欲喝止,其他孩子见状,已纷纷放下碗扑上前去帮忙,有的抱他的脚,有的抓着咬他的手,男孩凶性大发,拔出小刀,一阵乱刺乱舞,扑向他的孩子们立即惨叫连连,鲜血乱溅,男孩然后夺路而逃。 一卫士冲出擒住了男孩,叶雪冰见竟有六个孩子受了刀伤,其中俩名伤势较重,已倒在地上,顿时急得手忙脚乱为受伤孩子包裹止血。 “她伤得太重,得马上送医院,否则有生命危险”一卫士检查女孩刀伤后说。 叶雪冰几乎没有什么思考,抓起电话打给姜青松求救。 那个时代还没有出租车,连脚踏的黄包车也很少。连装备最好的警局,也只有一辆轿车和一辆美式吉普,再加上几辆摩托。用人力黄包车送受伤女孩去医院,远不如让姜青松来轿车快。在一般情况下,叶雪冰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青松,你快开车来慈善会帮帮忙。”叶雪冰急切地说。 “你哪里出什么事啦?”姜青松在电话里问。 “几个孩子争抢食物,有几个伤得很重,得送医院治疗。你快来吧,晚了恐怕来不及了。她才十岁啊。”叶雪冰急得都快哭了出来。 “我马上就来。”姜青松挂断了电话,对跟在他身边的姚少华说:“你嫂子那里出事了,我们马上去。”说完,便快步冲出办公室。 姚少华急忙跟上,经过白天云办公室,推开门说了声:“师长要出去。”然后快步跟上姜青松。白天云抓起手枪,立即跟出。 这时,姜青松办公室的电话玲又响了。 白天云已跟到楼梯口,稍一犹豫,然后快步往回走,推开姜青松办公室门,抓起桌上电话。电话传来叶雪冰惊恐声音:“青松,你不要——”电话断了。 原来,卫士把捣乱男孩抓回来,从男孩身上搜出一叠钞票,给姜青松打完电话后把受重伤女孩抱在怀的叶雪冰看见,意识到这捣乱男孩不是因为饥饿,立即警觉地说:“快问他,是什么指使的?” 卫士立即凶狠逼供,男孩挺了会便吐口,说是有个中年人给钱让他干的,要他用刀多刺伤几个孤儿。叶雪冰听后,叫了声:“陷阱。”急忙抱着女孩扑到桌前抓起电话,但刚开口,电话便被人按断。 叶雪冰扑去桌打电话的同时,卫士都迅即拔出手枪,一个闪身贴在门口,警惕注视着门外,一举着枪跟在叶雪冰身后,俩卫士的反应并不算慢,但他们没算到危险却来自他们的头上,屋顶突然连续跃下四个蒙面人,跟在叶雪冰身后的卫士顿时被割断了喉,贴守在门的卫士听见响声刚回头,一把长刀穿透了他心脏。 叶雪冰还没叫出声,嘴就被掐断电话的蒙面人捂住,接着一幕惨绝人伦的画面展现在她眼前,蒙面人毫无人性地灭杀屋内的孩子,叶雪冰嘴被堵着叫不出,拼命挣扎但被强力擒住,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倒在血泊,绝望地闭上了眼,泪从眼角如泉般地涌出。 见叶雪冰的话没说完,电话就断了,白天云立即意识到情况有变,冲到窗前推开窗想喊停姜青松,但姜青松的轿车已风驰电掣般驶出了警察局。 白天云意识到针对姜青松的谋杀阴谋已实施,而且姜青松已经中计,急切命令项冲立即与李炜联系,让他带人赶去慈善会接应,自己骑上一辆双轮摩托先追了出去。 屋内的四蒙面人,一个是大岛丸,一个是秋末凉子。他们已在上海多年,又刻意学习,能讲一口纯正的上海话。当他们潜到慈善会附近时,秋末凉子还对这个行动方案不理解,认为成功把握不大,而且即使能成功,自己人也必定造成伤亡。 这个行动方案针对的就是叶雪冰的善心和姜青松对叶雪冰的感情。今天叶雪冰不来慈善会,他们也会想法让经常在慈善会帮忙的义工打电话叫诉她。如果这样,谋杀行动将推迟到下午。这个听说慈善会门前有奄奄一息孤儿的义工正在赶往慈善会的途中。 此刻,华金亭闭眼坐在太师椅上,如果不是他手指缓缓地捋动着佛珠,就象已经入定的老僧。这次谋杀姜青松的设计,他认为是他一生中最完美的设计,同时也是最铤而走险连他自己都感到惊心动魄的设计。他的内心从来没这样紧张过。 管家恭敬地垂立在他身后。胡九龙焦躁不安地在屋里窜来窜去。 太师椅旁边的茶几上放着电话,电话已经响过一次,是麻廷贵打来的,告诉叶雪冰已经去了慈善会,而且松下代子确实派出了大岛丸,一切都将按计划实施。 “老九,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华金亭有气无力地说。 “华爷,我真恨不得亲自去在那婊子身上捅几刀。”胡九龙狠狠地说。 “你小看她了,她不会亲自参加的。”华金亭说,“只要把大岛丸的尸体留在现场,她的日子不会好过,叶宗元会替你报复。” “总不如我自己亲自动手来得痛快。” 华金亭没理他,又闭上了眼。 被松下代子羞侮之后,依胡九龙的脾气,他早就带着九龙帮徒杀去松下代子的茶道艺妓馆,活捉松下代子,让所有帮徒轮流上她,再放一把火,让她尸骨难存。但华金亭在他心中近三十年的权威,使他不敢轻举妄动。华金亭对他说,如果他真这样做了,正好给姜青松剿灭九龙帮的借口,松下代子在他屁股上刺下的猪狗二字,就真正名符其实。 提到他终生耻辱猪狗二字,如果不是华金亭,胡九龙可能当场就会要了对方的命。 因此,这几天他就一直呆隐在堂口,拼命喝酒和疯狂在女人身上发泄。 今天实施谋杀行动,华金亭怕他忍不住一时冲动,赶去现场坏了他的大计,便把他招来身边。华金亭清楚,只有一人才能震慑住发怒的胡九龙。 电话玲刺耳地响了,管家抓起了电话,华金亭捋动佛珠的手指加快了动作。 第四十一章蹊跷谋杀(2) “老爷,姜青松动了。”管家接听电话后说。 华金亭微微点了下头,知道这个电话是茅风打来的。 管家刚挂断,手还没离开电话,电话玲又响了。 “大岛丸已控制慈善会。”管家接听后又说。 “老九,陪我到后花园走走吧。”华金亭站起说,最精彩的一幕即将开始,他感到心狂跳不已,他已没能力控制住自己继续这样沉稳的坐下去。 胡九龙陪着华金亭去了后花园,管家继续守在电话旁。 在后花园的马型太湖石前,华金亭抚摸着马头喃喃自语道:“我一直不想走到这一地步,但你太咄咄逼人了,大家相安无事难道不好吗?” “他早就该死了。”胡九龙愤懑地说。“如果早下手,我的鸦片馆他就封不了。” 华金亭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在虎型太湖石前又停住叹息:“一山不容二虎啊。” 这时,他又想起了同样属虎的庄致远和白天云,这俩头小老虎长大后,会不会也是个威胁呢?不过,他认为没有十年二十年,这俩头小老虎还没资格与他争夺王位。 然后,他又穿过湖面曲桥,登上假山,眺望着远处。 烦躁不安的胡九龙浑身都充涌着杀人狂念,但却只能无可奈何在跟在他身边。 管家匆匆忙忙跑进后花园,跑过湖面曲桥,气喘吁吁爬上假山。 看见管家从后花园门出现,华金亭就浑身紧绷,抓紧了凉亭护栏。听完管家讲完谋杀结果,他喃喃叹道:“遗憾,太遗憾了。” “还去见叶宗元吗?”管家问。 “没必要了。”华金亭摇头道。“美中不足啊。” “为什么?华爷。”胡九龙不满地问。 “你九龙帮的兄弟留在了现场,我们还得想法先洗清自己。”华金亭说。“不但要向警察洗清,还得向松下代子洗清。” “妈的,又让那婊子躲过一劫,我好恨啊。”胡九龙叫道。 “老九,恐怕还得再委屈你一次。”华金亭惋惜地看着胡九龙。 胡九龙一脸的困惑不解。 “目前的情况,还不到我们与松下代子翻脸的时候,我们还必须与松下代子同舟共济。但松下代子必定兴师问罪。我只好把你推出去安抚她。但你放心,最多让你受些皮肉之苦,我一定保住你这条命。松下代子的仇,等时机到了,我再给你报,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华爷——” “老九,没办法,只能委屈你,这事才能向松下代子解释得过去。” 姜青松的轿车在前,白天云的摩托在后。虽然晚了几分钟,白天云摩托开出警局时,姜青松的轿车已看不见车影,但加大油门不顾一切飞驰的白天云也有可能在到达慈善会之前越过轿车拦下姜青松。但是,也许是天命,也许是谋杀者的周密管好排,当轿车离慈善会约有三百来米,而白天云的摩托离轿车只有四十多米时,一辆黄包车却横穿而出,白天云来不及躲闪,摩托撞在黄包车上,白天云脱离摩托飞了起来。如果他反应不快,身手不好,他不死也可能是重伤。他在空中摔下的瞬间,左肩着地,就势一个滚翻,化解了摔砸之力。看见轿车已快接近慈善会,他当机立断,拔出手枪,连连对天鸣枪,并边鸣枪边拼命追跑。 慈善会门前一遍安宁,只有左侧一个乞丐躺在地,周围看不到其他人影,也无任何车辆和可疑物,白天云骑摩托追来时,姚少华已经看见,曾建议停车等一下白天云,但姜青松心急,认为马上就到慈善会,白天云有什么事,几分钟后到慈善会再说。 第88章 轿车内除了姜青松和姚少华,还有三名卫士。 从后视镜看见白天云被黄包车撞飞,姜青松当机立断,命令驾车的姚少华调转车头,先去救白天云,白天云在姜青松心中的重要性,远超过在慈善会受伤的孤儿。因车速太快,姚少华先轻刹车减速,正欲调转车头,从车窗探出头后望的姜青松已看见白天云安全作地并已经站起,白天云没有危险,姜青松又让姚少华继续向慈善会开去。 这时,白天云示警的枪声响起,姜青松和姚少华已经意识危险,但此时姜青松更担心的是妻子叶雪冰,命令姚少华把轿车开到慈善会门前。 停车后,三名卫士成品字型把姜青松围在中间,持双枪的姚少华警惕四顾,正欲向慈善会走去,远处跑来的白天云声嘶力竭叫道:“是陷阱,快上车离开。” 姚少华欲把姜青松拉进轿车。 “快,冲进去。”姜青松却指着慈善会门命令道。 他们刚离开轿车才几步,姚少华突然跃起把姜青松扑倒,抱着他滚到轿车下,训练有素久经战火考验的三卫士同时就地卧倒,从慈善会和俩旁向他们射来的第一波弹雨被他们幸运躲过。秋末凉子和大岛丸及另一蒙面人从慈善会冲出,同时,慈善会俩旁边房内又冲出十余个蒙面人,密集的弹雨泻向姜青松等人,经过战火考验的姜青松和姚少华及三名卫士,并没惊慌失措,沉着冷静还击,而且枪法比蒙面杀手准确,很快就击倒了向他们冲过来的几名杀手。从慈善会和俩侧冲出的蒙面杀手,约有十四五个,向姜青松冲过来时被击毙了几个,在因此在人数上并没占多在优势,局面立刻形成了僵持状态。 “师长,快上车,我掩护你离开。”姚少华对姜青松说。 “不,得冲进把雪冰救出来。”姜青松说。 “这里太危险。”姚少华边射击边说。 “我们的人马上就要到了。”姜青松对白天云极有信心,发现是陷阱的白天云绝不会单独追来,一定已经通知了李炜和项冲,他们只要坚持拖住杀手,形势很快就将根本逆转。 一直躺在慈善会门口晒太阳的乞丐,抖抖索索站起,惊慌失措向轿车方向走去。双方的子弹在他身边飞过,他似乎被吓傻了,不知躲闪。 “快趴下!”姜青松冲着乞丐吼叫道。“蠢蛋!” 一个卫士跃起把乞丐扑倒,俩人抱着在地上一滚,立即滚到了轿车前,几乎已经靠近了姜青松,乞丐突然从卫士肩头伸出枪对准了姜青松,接着俩声枪响。 原来乞丐也是杀手,卫士把他扑倒时,他已把刀捅进了卫士心脏,在地的滚翻,完全是乞丐所为,但姜青松和姚少华却当成卫士的动作,对乞丐根本没有防范。 在这万分危及的时候,白天云及时赶到,当乞丐向轿车方向走去时,他就发现不妥,因此比乞丐早了一秒开枪,然后滚到了姜青松旁边。 “项冲和李炜很快就到。”白天云说。 “雪冰被他们控制在里面。”姜青松说。 这时,他们的后方响起了摩托的马达声,姜青松大喜道:“我们的人来了,准备冲进去救雪冰。” 姜青松、姚少华和另俩名卫士都作好了准备,当接应的人出现,立即冲进慈善会的门。白天云也以为是通知李炜后的项冲带领警员驾着摩托赶来增援,回头看了眼,突然大叫:“保护好局长,不是我们的人。” 后方高速冲来十余辆摩托,但骑摩托的不是身穿警服的人,而是一色青衣蒙面,显然是杀手的接应。更令白天云和姜青松感到古怪的是,这队摩托突然分成俩股,六辆向着轿车方向冲来,五辆却向着慈善会冲去。 如果让摩托杀手冲近,将是必杀局面,而且冲向轿车的六辆摩托的子弹,都集中对准姜青松,因姜青松躲在轿车下,摩托杀手虽冲到近外,仍无法对他造成直接伤害,但已被子弹击成蜂窝的轿车油箱已冲弹,冒起了青烟,眼看就要爆炸。六辆摩托第一波冲过之后,白天云立即与姜青松和姚少华滚离了轿车,轿车在一声巨响中起火爆炸,六辆摩托又回头冲来,失去了轿车屏障的姜青松完全暴露在摩托杀手的枪口下,一卫士奋不顾身扑在了姜青松身上,用肉体替他挡住子弹。白天云和姚少华各自击毙了一个摩托杀手。剩下四名摩托杀手正欲再次冲过来,庄致远和元大畏及时赶到,又各自击毙一名摩托杀手,几乎同时,项冲带着警队已经骑摩托赶来,乘下俩名摩托杀手见大势已去,飞快逃离现场。 五辆向慈善会冲去的摩托杀手,战果比冲向轿车的六名摩托杀手辉煌,第一轮冲去就干掉了四名蒙面杀手。在慈善会前的蒙面杀手,看见五辆摩托向他们冲来,骑摩托又都青衣蒙面,还以为是他们的接应,稍愣了几秒,当摩托杀手向他们开枪时,他们已经来不及抵抗和躲闪,被冲到跟前的摩托杀手一枪一个当场击毙。但大岛丸却幸免于难,当秋末节凉子看见五辆摩托没去合围姜青松,却直接向他们驶来时,立即意识到不正常,在一摩托杀手向大岛丸开枪的同时,已抱住大岛丸滚开。 当这五辆摩托欲再调头回来对蒙面杀手进行第二波攻击时,项冲的警队已经出现,只好扬长而去,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秋末凉子见状,明白谋杀已经失败,带领残余人员也迅速撤离。 姜青松心里惦记着叶雪冰的安全,跃起向慈善会门冲去,白天云、姚少华和庄致远、元大畏急忙跟上,杀手已经撤走,但慈善会内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没底。 落入姜青松眼帘的是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被杀的残酷杀害的孤儿,全被堆放在墙角,俩名卫士也在其中,屋内满地是鲜血,叶雪冰被捆绑在椅上,嘴堵塞着,泪流满面。在她身后,一蒙面杀手倒在地。姜青松进屋后,向叶雪冰扑去,扯去她嘴中毛巾,又忙着替她解绳。白天云和姚少华进屋后,先去检查地上的蒙面杀手,杀手是被人扭断脖子,已气约绝多时。 “青松,他们太残酷了。”叶雪冰扑进姜青松怀,失声痛哭。 庄致远突然大叫一声:“小心。”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一柄飞刀从上面直插入姜青松的头顶。 白天云和姚少华举枪射去,房顶的蒙面人已飞跃而逃。白天云、庄致远和元大畏跟着追出,只看见一个背影在房顶飞窜,迅速消失。 “青松,青松——”叶雪冰悲痛欲绝惨叫道。 姜青松伸出一只手抓住叶雪冰,嘴里虚弱道:“天云——” “他追凶手去了。”叶雪冰抽泣着说。 白天云回到屋内,姜青松把另一只手伸给他。 “姜局长,我向你发誓,一定把凶手揪出来。”白天云紧握住姜青松手,含着泪说。 姜青松脸上露出了微笑,闭上了眼。 第四十二章谁是凶手(1) 李炜带着二十名卫士赶来,姜青松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叶雪冰怀抱着失去生命的姜青松无声地流着泪。白天云、庄致远、姚少华、项冲全默默含泪围站在她周围。李炜冲进,跪在她面前。接着,石明哲、茅风等警官也赶来。 “天云,当务之急,是追查凶手。”庄致远最为冷静,然后转叶雪冰:“叶小姐,你得节哀顺变,姜局长的仇,我们一定会替你报,上海滩的黑恶势力,一定会彻底扫除。” 李炜、姚少华和二十名卫士齐声喊道:“报仇,一定要为姜师长报仇!” 叶雪冰泪眼淋淋看了他一眼,无声抽泣着。 “我已经查看了,摩托杀手是九龙帮的人,死了四个。”项冲说。“其余杀手,加上扮乞丐的和这屋里的一个,共十一人,全是陌生人。其中七人都是伤后服毒自尽。我们牺牲了四人。俩名在外,俩名在屋内。” “好狠的人。”茅风叹道。 “白助理,你下令吧,我们立即捣毁九龙帮,杀他个鸡犬不留,替师长报仇。”姚少华眼睛发红,一身杀气,为了保护师长安全,他放弃了在军队的大好前途来到上海,没想到第二天,师长就倒在了他的面前。如果这时白天云下令捣毁九龙帮,他必定疯狂大开杀戒。 “白助理,我们听你的。”李炜也说。姜青松的话已烙印在他们的心里,姚少华和李炜实际上是在表态,姜青松死后,只有白天云能指挥他们。 石明哲微微皱了皱眉。 姚少华和李炜带来的人虽然还只剩下二十六名卫士,但这种久经沙场的战士,是谁也不敢小视的力量,刚才跟随姜青松的如果换成警察,恐怕早就被从慈善会里冲出的杀手一次性解决。警察目前的素质,石明哲比谁都清楚。 “姜局长的仇,一定要报,你们先冷静一下,得先弄清情况。”白天云也从姜青松的死中冷静下来。今天的谋杀太蹊跷,九龙帮的摩托杀手,既杀警察又杀其他杀手,透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古怪。慈善会内死的杀手是怎么死的,又是一个谜,白天云跟着姜青松冲进,蒙面杀手脖子扭断,早已气绝。能用飞刀突破头盖骨,杀手绝非一般人,白天云认为换成他,是很难办到,而且杀手在房顶窜越如履平地,显然是个武功高手。 白天云已联想到码头发生的那幕,那个已经被擒的九龙帮徒,就是被人用飞刀贯穿太阳穴,而且杀手也是一身跃墙越脊的好功夫。他认为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们是日本人。”叶雪冰突然说。 “果然是日本人与九龙帮的联手。” 第89章 庄致远说。 “那为什么他们会自相惨杀?”石明哲问,显然,如果十一个摩托杀手集中力量对付姜青松,恐怕当场就会秒杀,连白天云和姚少华也很难幸免。 庄致远即使智深似海,对此事也感到困惑不解,他隐隐觉得八成与华金亭向叶宗元披露日本人要谋杀姜青松有关,但华金亭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其中一个是女人。”叶雪冰又说。 “女人?”石明哲惊讶道。 “日本女人?”茅风加重语气。 白天云和庄致远对视了一眼,他们想到了同一个女人,也听明白了茅风的暗示。华金亭向叶宗元披露日本人要谋杀姜青松,茅风又在推波助澜暗示松下代子,他们对此事就得更加慎重。如果摩托杀手不是九龙帮徒,白天云很可能立即下决心带人去搜捕松下代子。 如果是一般女人,早就因悲痛而昏天黑地,失去正常的思维能力,但叶雪冰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又早有思想准备,悲痛没使她麻木,她很快就恢复了理智,接着用一种平静到了极致的语气述说了慈善会内发生的一切。 俩卫士惨死,她被秋末凉子制住,蒙面人又残杀孤儿,整个过程都一声没吭。当姜青松出现,秋末凉子和大岛丸留下一个蒙面人看守叶雪冰,便出门劫杀姜青松,听见门外枪声密紧,叶雪冰急得心如火撩,拼命挣扎,喉头发出一个个沉闷的单音。剩下看守她的蒙面人色心大起,站在她身后,双手从她脸颊开始往下抚摸,摸到她丰挺的双乳,发出一阵阵得意的淫笑,并冒出了一句日语。 门外的枪声不断,室内的蒙面人越加放肆,叶雪冰已经想到了死,突然,她听到了一声咔嚓声,一只手抓住她乳房,一只手已伸向她下体的蒙面人软软倒下。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扭头看去,只看到一个人影跃上屋顶,非礼她的蒙面人已经倒地断气。 显然,这个跃上屋顶的人杀死了蒙面人,但她不理解,他为什么不解救她。 没过多久,门外枪声停止,姜青松冲了进来。 “掐断我电话的蒙面人,我能看出她是个女人。”叶雪冰说。 “杀死蒙面人和杀姜局长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白天云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他心里已认定,这个人很可能与门外的摩托杀手是同一伙人。 “俩次我都没看清楚。”叶雪冰摇头道。 “今天的事真他妈太古怪!”茅风骂道。 “他玩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招数。”庄致远说。“显然,摩托杀手的目的是要把警察和第一批杀手全部干掉。” “如果不是白助理和项冲增援及时,完全可能。”石明哲点头道。 “这种招数,只有老奸巨滑的他才想得出。”庄致远又说。“他才是整个谋杀的真正策划者,第一批蒙面人,也就是日本人,也被他玩于股掌。” “石局长,你看我们该怎么办?”白天云问,石明哲是副局长,而他仅是局长助理,姜青松不在了,得由石明哲决策。他知道庄致远所指的他是谁。 其实,石明哲和茅风也听出了庄致远的所指。 面对如此蹊跷复杂的谋杀,石明哲一时拿不定主意。 “石局,九龙帮和日本人难逃其责,你还犹豫什么?”项冲催道。 姚少华和李炜把视线投向白天云,他们眼是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只要白天云一声令下,他们就将奋不顾身去冲锋陷阵。 “石局,情况太复杂,得慎之又慎。”茅风忧虑地说。“骑摩托的杀手,是他们帮主胡九龙指使,还是他们出于其它原因的擅自行为,不先弄清楚就向九龙帮动手,恐怕不太妥当。我记得姜局长的一贯思路是,要铲除九龙帮,必须拿到真凭实据才能动手,以免造成上海滩的混乱。九龙帮正式帮众有七八百人,加上各种产业,有数千人,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动他们,引起的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石明哲赞同道。“这几天九龙帮都在我的线人的严密监视下,胡九龙天天窝在堂口喝酒玩女人,脾气也特别大,不象在策划什么阴谋。”九龙帮杀手的恐怖,已令他心寒,能不去惹,最好不去。 “叶小姐,我觉得怎么也该去向胡九龙讨个说法。”庄致远不便向石明哲多说,直接把话递给叶雪冰。“而且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叶雪冰确实冰雪聪明,明白了庄致远的意思,也没开口,但用期待的眼光看着石明哲。 “去九龙帮。”石明哲感到已无法回避,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如果他放弃指挥,在警局的威信就会一落千丈。全警局都知道,他是姜青松力主提为副局长的。 石明哲领着茅风和项冲出了门,白天云正欲跟去,庄致远喊住了他,白天云停步,姚少华和李炜也没有动。 “天云,日本人也不能放过。”庄致远说,待石明哲带着警察走后,又转向叶雪冰。“叶小姐,我没让天云去九龙帮,你不会怪我吧?” “你一定有你的道理。”叶雪冰说,她曾亲眼目睹庄致远用身体为姜青松挡刺客的刀,昨晚姜青松又向叶宗元明确表示,他一旦不幸后,要由白天云来接任警察局长,因此,她对庄致远和白天云的信任几乎是无条件的。 “谢谢叶小姐的信任。”庄致远见剩下的人都属于姜青松的嫡系,便没再含糊其词,直截了当说:“华金亭设计这样的谋杀,他一定有恃无恐,一定会有一套无隙可击的说法,石局长带队去九龙帮,我认为不会有什么结果。九龙帮杀手只死了四人,日本人这方却死了十一人,其中至少有五人的死,应该算在九龙帮杀手头上。日本人吃了这么大亏,又是被人出卖,肯定恼羞成怒,这就给了我们一个弄清谋杀真相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让我直接去找她?”白天云问。 “华金亭向叶市长披露日本人要谋杀姜局长,又向你披露大岛丸这么个日本人,摩托杀手摆明了想把姜局长和日本杀手全部干掉,这里面一定存在某种我们尚不清楚的深层原因。我们一定要想法予以利用。不过,你不能操之过急,一定要把握好分寸。” “好,我去会会她。”白天云说。“大哥,这里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一定会保证叶小姐的安全。” 白天云留下四名卫士,带着姚少华和李炜去了松下代子的茶道艺妓馆。 庄致远亲自把叶雪冰和姜青松的遗体送回到叶宅,然后劝叶雪冰把一直怀抱着的姜青松尸体放下。“叶小姐,天云和我都已经尽力了。” 叶雪冰点了点头。 “我向你发誓,我和天云联手,一定能把杀害姜局长的凶手抓出来,把华金亭这个罪魁祸首拉下马,你一定相信我。”庄致远激动地说。 “我相信,青松也相信。”叶雪冰凄然道。庄致远的关心令她很是感动。“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爸,他身体本就不好,青松的死,给他的打击,他可能承受不了。我真不敢想象,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怎么样?” “这是回避不了的事,你放心,我马上去市府见叶市长。”庄致远听出了叶雪冰的意思,是希望他去告诉叶宗元噩耗,希望他能缓解叶宗元受到的打击。这已表明了叶雪冰对他的无比信任。庄致远心里感到极为舒畅。 他很细心,先给米佳妮打了个电话,让她来陪叶雪冰,然后才赶去了市政府。 庄致远走后,一直忍住悲痛的叶雪冰才扑在姜青松遗体上放声痛哭起来。 第四十二章谁是凶手(2) 昨夜姜青松夜半来书房交待后事,叶宗元的心就被一种悲哀的阴影笼罩着,整夜未眠。实际上自从华金亭来向他披露谋杀姜青松阴谋后,他就没睡过一晚好觉。每晚都要拖到下半夜才上床,而且前任警察局长横尸街头的画面总是出现在他的梦中。他的身体已每况愈下,心力交瘁到了难以为继地步。 庄致远走进市长办公室时,叶宗元正斜靠坐椅听汪少甫向他汇报情况,这段时间,他基本上已把主要职权移交给了汪少甫。如果没有年富力强的汪少甫替他挑起重担,他根本就难堪重负,恐怕早就倒下。 把市长的担子交给汪少甫,只是时间问题。 “哟,庄老板?”看见庄致远突然走进自己办公室,叶宗元有几分惊异。听叶雪冰讲庄致远用身体为姜青松挡住刺客必杀一刀后,他就很想找个时间与庄致远好好深谈一次。自从姜青松把白天云和庄致远请到家中吃饭,他与白天云谈话之后,他就产生了一种很古怪的念头,认为能真正战胜华金亭的人,不是姜青松,也不是白天云,而是这个在上海滩一直默默无闻的商人庄致远。 那晚与白天云谈话时,白天云曾提到庄致远的一个观点,对卑鄙者,只有用卑鄙还击;对阴谋者,必须有更深阴谋;要与华金亭这种老狐狸较量,蠢猪似的仁义道德,根本行不通。 每当他回味这些话,他想与庄致远深谈一次的愿望就更强烈。 “叶市长。”庄致远快步向前,扶住离座向他迎来的叶宗元。 “少甫,这位庄老板就是青松最近行动的真正出谋划策者。”叶宗元有些兴奋地说,苍白的脸颊呈现出病态的红晕。 “我们见过。”汪少甫向庄致远伸出手。“在华金亭后花园,庄老板超人的镇定,让有意挑衅的胡九龙狼狈不堪。最近我已听好几个那晚在场的人谈起此事,全都对庄老板称赞有加。在上海滩,能在胡九龙淫威面前镇定如山,还找不出第二人。 第90章 现在各界被议论最多的有三个人,商界的庄老板,警界的白天云和报界的米佳妮米小姐。而你们三个人,象奇迹般突然在上海滩冒出来,成了上海滩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少甫,你知道吗?庄老板与米小姐是表兄妹,与白天云是异姓兄弟,白天云和米小姐又是恋人。”叶宗元也颇感兴趣地说。 “这恰恰也是社会最感兴趣的地方。庄老板——”汪少甫还想说去,忽然发现庄致远神色有异,立即住了嘴。 “叶市长——”庄致远哽咽叫道,一付悲痛欲绝的样子。 “怎么啦?庄老板。”叶宗元心里升起了一种不祥。 “叶市长,你得节哀顺变啊,姜局长他——” “啊——”叶宗元顿感天昏地暗,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庄致远和汪少甫急忙扶住摇摇欲倒的叶宗元,把他扶到办公桌旁的沙发坐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汪少甫问道。 庄致远讲述事情经过时,强调了三个重点,一是白天云意识到是陷阱后,当机立断采取了果断措施,奋不顾身支援,才使姜青松在前俩波刺杀下幸免。对白天云驾驶摩托追赶姜青松,被黄包车撞飞进行了形象生动描述。他是目的是加重白天云在叶宗元和汪少甫心中的份量。二是谋杀是华金亭与日本人合谋;三是九龙帮的摩托杀手既杀警察也杀日本人,说明华金亭是真正的元凶。 “这是个精心设计的谋杀阴谋,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谁也没想到,俩股公开的杀手已经撤走,他还留下一个武功高手。” 叶宗元仰靠沙发,脑子乱成一团,一句话也没说。 “现在认定华金亭是真正元凶,恐怕言之过早了吧。”汪少甫问。 “不早,完全能百分百断定,华金亭就是元凶。九龙帮是他手中的一把刀,这在上海滩早就人人兼知。问题是还没有直接指认他的证据,我甚至还有种预感,恐怕连胡九龙和九龙帮都指认不了。” “你是说石局长他们赶去九龙帮会徒劳而返?” “他能设计出如此精绝的谋杀,也必定早已设计好脱身的办法。提前向叶市长披露谋杀阴谋,就是其中一招。首先出现的杀手,也确是日本人。至于为什么又出现九龙帮的摩托杀手,他也一定会另有解释。所以我们即使明知道他是元凶,对他也无可奈何。”庄致远说,然后转向叶宗元。“叶市长,叶小姐非常坚强,她表现出来的理智,连我们这些男人都深感佩服。她现在最担心的是你的身体——” “庄老板,你好意我明白了。”叶宗元已从最初噩耗的打击中缓了过来,但仍然显得很虚弱。“我不是承受不住打击的人,我这一路走来,亲朋好友倒下我已见惯不惊。其实,把青松调来,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他前任就是横尸街头,唉——” “天云曾对我说,叶市长曾教导他,一项事业的成功,需要有勇气者前赴后继。姜局长的牺牲,必定会唤起更多人去与邪恶斗争,也会使有的人吓破胆。”庄致远说,现在虽然还不到考虑谁来接任局长的时候,但他仍然要为白天云把工作做在前面,尽最大可能在叶宗元和汪少甫心里加重他的份量。“叶市长,姜局长的血,绝不会白流,我相信天云会通过这次谋杀找出凶手,铲除上海滩的黑恶势,完成姜局长的遗志。” “叶市长,这事——”汪少甫拖着声音。“我觉得这恐怕是个解决问题的机会。” 庄致远心中一动,感到已摸到了这个少壮派副市长的脉搏。叶宗元把市长大位交给汪少甫,看来是顺理成章的事。如果叶宗元在任上解决了华金亭问题,留给他一个相对干净的上海,他接任后,就不用在这方面大耗精力。否则,华金亭又将是令他头痛的事。叶宗元还有个姜青松替他掌管警局,还能让华金亭顾忌,使双方保持了多年的微妙平衡。 姜青松被刺,叶宗元必定愤慨,只要下决心铲除了九龙帮,即使还动不了华金亭,也将使华金亭实力大减。没有九龙帮的威慑,华金亭的潜在对手就会不断冒出。只要不形成现在这种华金亭一家独大局面,华金亭就构不成太大威胁,要对付起来,也就容易了许多。 揣测到了汪少甫打的如意算盘,庄致远不易察觉地微微点了下头。 “少甫,这事就全权交给你主持,你把石明哲和白天云叫来好好商量一下,有把握就下决心,不用再向我请示,这付担子,你该挑起来啦。”叶宗元的话已很明确,他准备交班了。 “我马上通知他们来。”汪少甫说。 “你去办事吧,这里有庄老板陪着我。”叶宗元说。 “庄老板,失陪了。”汪少甫说。 “汪市长太客气啦。”庄致远立即恭敬站起,抢步上前替汪少甫开了办公室的门。 注意观察汪少甫反应的庄致远感到奇怪,汪少甫听了叶宗元意思如此明确的话,居然平静如常,而且又不象是刻意伪装,好象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仔细一想,他立即明白,类似的话,叶宗元肯定已多次向他表达过,而且已经开始逐渐向他移交权力。 显然,叶宗元早就萌生了退意。 “庄老板,我累了,当这个市长,实在是勉为其难,特别是今年以来,市府的工作主要靠少甫支撑。”叶宗元解释道。“我早就有了觉悟,我这种人,并不是当官的料子,我最适合的,还是呆在书房做做学问。我曾想在任上解决了华金亭问题,交给少甫一个干净的上海。现在看来,这个愿望过于乐观了。” “叶市长,恕我直言,你的话,我有俩点不敢苟同。”庄致远在之前,因心虚,不愿意直接单独面对叶宗元,而现在,他一定要争取叶宗元的好感,为他赢得叶雪冰芳心,也为白天云能接任警察局长。“我虽是个普通商人,但对中国几千年历史还是有所了解,凡是能成功的上位者,识人用人是最关键一点。叶市长能大胆启用汪副市长和天云,就已经表露出了叶市长的慧眼和胸襟。叶市长,你是令人敬仰的好市长。第二点不敢苟同的是,我坚信在叶市长任上,华金亭的问题一定能解决,而且时间不会拖得太长。他敢铤而走险谋杀姜局长,不管他的阴谋设计得多么严密,绝不可能没有破绽。” “你认为石明哲和白天云这次去能找到破绽?” “刚才我已说过,这次要找到破绽,有很大难度,人家早作好了准备,一定有套合情合理的说法来解释。但他解释得越多,露出马脚的可能性就越大。”庄致远毫不掩饰自己的看法。“刚才汪副市长认为现在是解决问题的机会,我也不赞同。我估计没有多大收获的石明哲和天云也不会赞同。桃子没有成熟,硬要去摘,必定得不偿失。” “什么时候才算是机会成熟?” “一击能打在七寸上的时候。” “七寸在何处?” “鸦片走私。叶市长,也许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向你提出,但形势紧迫,我不得不说。姜局长牺牲,警局群龙无首,必须尽快解决谁来接任问题,而且越快越好。如果我的判断没错,姜局长牺牲后,他们将有一次大规模的鸦片走私” 叶宗元陷入沉思。庄致远目的已经得到,便没再多言。 第四十三章讨个说法(1) 由于身体每况愈下和对汪少甫的器重信任,叶宗元已把市府大部实权交给了汪少甫,但最大的强力部门,警察局却一直由叶宗元亲抓直管,一来姜青松是他的爱婿,又在军队当过师长,汪少甫不一定驾驭得住;二是铲除以华金亭为首的黑恶势力,是叶宗元最大的任职目标,而且也深知此事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稍不谨慎就很可能陷入进退俩难境地。与华金亭的较量,是谁也输不起的较量,他不得不亲抓直管。 姜青松被刺身亡,杀手基本可以认定是九龙帮徒,汪少甫认为愤怒之下的叶宗元至少也会下决心铲除九龙帮,摩托杀手是九龙帮徒,有四具尸体作证,因此根本用不着更多证据,就足以对九龙帮采取行动。而且,只要采取了行动,就可能找到更多证明九龙帮恶行的证据,也必定会有九龙帮恶行的受害者站出来揭发。 汪少甫完全没想到,叶宗元居然把这事完全交给他,由他去决断。叶宗元是要他动九龙帮还是不动,一点意思表现也没有,令他很感到有几分为难。不过,叶宗元把最后控制的警察局的权也交给他,市府的权力已全集中在他的手上,叶宗元实际上只成了个名义上的市长,而且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正式向他移交。 他既感到心花怒放,又感到压力沉重。他接过市长职责,也就接过了与华金亭为首的黑恶势力斗争的接力棒,叶宗元和他的前任的经历,已明确警示,华金亭不好斗。执法者得依法办事,又有各种顾虑,而华金亭则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各种卑鄙无耻残酷绝伦的手段都可使出。这次为了谋杀姜青松,竟然杀死了十余个十岁以下的童孩,想想都令人心悸。 对权力,他有着一种天生的强烈欲望。叶宗元是个理想主义,而他是个现实主义;叶宗元为追求理想,可以作出最大牺牲。而他却懂得妥协,他认为政治就是个如何玩妥协的游戏,如果有一天,他真当上市长后,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动摇华金亭在上海滩的地位,或者华金亭的反扑会对自己生命产生威胁,他一定会选择妥协,走一条相安无事,和解共生的路。 他希望愤怒的叶宗元冲动,作出铲除九龙帮的决定,为他上位扫清道路,叶宗元任何冲动下的过激举动,都会得到社会理解。 第91章 但叶宗元把权交给他,他就没理由冲动了,他得听听石明哲和白天云的意见,审时度势后,才能作出决策。 石明哲老成持重,有二十多年从警经历;白天云英姿勃发,是英国皇家警官学校的高材生,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俩个警局的负责人,汪少甫脑子里突然冒出,他们中的谁更适合出任局长呢?汪少甫也已经开始考虑组建自己的班底了。 汪少甫向石明哲和白天云传达叶宗元指示后,石明哲立即介绍了自己带队去九龙帮讨说法的经过。他要争取赢得汪少甫的好感。 大张旗鼓带队去九龙帮讨说法,并不是石明哲所愿,姜青松的死,已令他心惊肉跳。他最大的特长,是谨小慎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明哲保身。从警这么多年,因他这种心态,一直受压不得志,姜青松力排众议启用了他,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感激涕零,因此竭尽全力协助姜青松。当然,姜青松在军队当过师长,又是叶宗元的女婿,这种强力背景也令他感到踏实。但现在连姜青松也被谋杀了,对方竟然不惜因此死了十五个人,他虽然没亲眼目睹,但听项冲讲述了九龙帮摩托杀手的可怕,心里极不愿意直接去招惹九龙帮。 他实际上是被庄致远所逼,心里十分恼火。已认定是摩托杀手是九龙帮徒,当着叶雪冰的面,自己这个副局长如果没有表示,完全说不过去。更令他恼怒的是,白天云居然没跟去,这不是难人让他去做,便宜让白天云去捡吗? 再联想到白天云和庄致远受华金亭之邀参加他中秋赏月,这俩个人的心计,已昭然若揭。 “石局,姜局长这么器重白助理,去向九龙帮讨说法,白助理怎么不去?”在赶去九龙帮的途中,茅风煽风点火道。 石明哲冷冷看了他一眼,没吭声。他已相信了姜青松和白天云对茅风的怀疑,在姜青松当局长之前,他与茅风也没有干什么交道,那时,茅风并没把他放在眼里,在他当上副局长后,茅风才经常跑他办公室,给他套近乎,因此他对茅风没什么好感。因此,尽管茅风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但他也听出了挑拨离间。 不过,茅风的话在众资深警官中却引起了很大反响,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对白天云表示了大不敬,石明哲也没有制止。众警官越对白天云不满,就将越向他靠拢。 他此刻最感为难的是,真到了九龙帮,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胡九龙拒绝配合,是不是需要直接动武?摩托杀手留下四具尸体都是九龙帮徒,只要胡九龙没有足够理由解释,不动武就说不过去,不但无法向叶宗元和叶雪冰交待,也无法向众警官众警员交待。整个警局对姜青松的死,早就义愤填膺,特别是项冲为代表的年轻警员们,已象一桶随时将爆炸的炸药。 因此,他内心深处隐隐希望胡九龙能准备好一套自圆自说的话,使他名正言顺作出息事宁人的决策。没有了姜青松的警局,已没有了与华金亭胡九龙撕破脸抗衡的能力。 连白天云这种姜青松破格启用的人都在耍滑头,自己更没必要把自己放到火炉上去烤,但箭在弦上,怎么也得装点模作点样,当然,也为自己造造声势壮壮胆。 到了九龙帮堂口,他命令基本已倾巢而出警察对九龙帮堂口进行包围,并下达了遇到武力反抗格杀勿论的命令。众警察情绪激昂,枪上膛,刀出鞘,迅速作好剿灭九龙帮的准备。 茅风见状,大感意外,这个一贯明哲保身的老滑头,难道真要豁出去大干一场?他想劝阻,但见石明哲阴沉着脸,一付大权在握的样子,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对这个石明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从没真正摸透过。 “茅队长,项冲,你们跟我进去。”待一切都准备就绪后,石明哲说。 这时,紧闭的大门开了,麻廷贵恭敬地迎了出来。 “石局长、茅队长,项警官,你们来得正好。帮里出了逆徒,胆敢擅自去谋杀姜局长,胡帮主正在清理门户。”麻廷贵一本正经地说。 “人呢?”石明哲问,悬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用不着对九龙帮动武,他也就用不着惹火烧身了。这是他最盼望的结果。 “抓到一个,叫何大海,其余六人已经潜逃。”麻廷贵说,把石明哲等人迎进。 堂口平常用来练功习武的大院子,密密站满了数百名九龙帮徒,一个上身赤裸的汉子捆绑着跪地,他面前放着执行帮规的刑具,胡九龙凶神恶煞指着跪地汉子痛骂。 如果麻廷贵没 “老子已经决定改恶行善,从此带领兄弟走正道,姜局长查封鸦片馆,老子连声都没吭一声,就是表明,鸦片生意,祸国殃民,老子从此金盆洗手,再也不做了,你们居然敢背着老子去谋杀姜局长,想把我们九龙帮几百号人都拖进火坑。我今天一定要当着全帮兄弟的面,让你死得难看!” 石明哲冷然地看了麻廷贵一眼。 “他已经坦白了行凶经过和动机,按照帮规,得三刀六洞处死。”麻廷贵急忙解释。“胡帮主已经答应,把人交给你们警局审问处置。幸好我们动得快,如果一个也没抓到,我们九龙帮这个黑锅就背上了,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 荷枪实弹的警察突然出现,九龙帮徒立即一阵紧张骚乱,麻廷贵急忙高声说道:“兄弟们冷静,元凶是何大海,大家刚才已经听到了他的交待,与我们九龙帮无关。警察依法办事,不会对大家不利。”然后把一叠纸交给石明哲:“石局长,这是何大海口供实录。” 石明哲仔细看后,又交给项冲,然后盯着何大海看了片刻,何大海一付视死如归样子,昂首挺胸,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人我得带走。”石明哲对胡九龙说。“我们还得核实他所说,最后依照法律处理。” “人就在这里,石局长你请便。”胡九龙说。 “带走!”石明哲命令。 俩名警员去押跪地的何大海,又有些帮徒骚动,胡九龙声色俱厉喝道:“警察执行公务,谁敢乱动,老子立即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大哥,兄弟已为你报了大仇,马上就来陪你了。”何大海冲着天狂叫道。 “让他闭嘴!”石明哲命令道。 项冲立即把一团杂物塞进何大海嘴里。 石明哲带着警察押着何大海离开了九龙帮堂口。项冲等警官警员都感到遗憾,又让九龙帮轻易逃过,但不管是否相信,何大海的口供白纸黑字已说得清清楚楚,谋杀姜青松是他们的私自行为,与九龙帮无关,而且胡九龙又主动抓了何大海,并把他交给了警察。 按照何大海的交待,他是何三的堂弟,何三被捕死在警局牢房,他就秘密串连了十个何三从太湖带来的兄弟,一直图谋为何三报仇雪恨。警察查封鸦片馆时,他们就怂恿胡九龙反抗,但胡九龙决定放弃鸦片生意,令他们大失所望,因此决定自己行动,谋杀姜青松后,就脱离九龙帮,回太湖去作水寇。 后来他们发现了日本人也在设计谋杀姜青松,便决定将计就计。因何三在警局牢房被毒死,他们怀疑是日本人下得手,因此连日本人也杀。 第四十三章讨个说法(2) “何大海的口供基本上能自圆其说,既解释了谋杀现场摩托杀手杀警察也杀日本人这一令人不解的现象,又摘除了九龙帮和胡九龙的关系,看起来也合情合理,因此我没对九龙帮采取行动。”石明哲介绍完经过后说。“当然,这是胡九龙和麻廷贵审问的结果,是真是假,还不能最后定论,我决定把何大海带回警局再继续细审。” “结果呢?”汪少甫问,有些失望又有些欣慰。失望失去了一个铲除九龙帮的机会,欣慰用不着他亲自主持对九龙帮开战,他也有些害怕惹火烧身,华金亭把报复的茅头指向他。 白天云听后,认为问题绝没这么简单,何大海很可能是华金亭精心准备的替罪羊,其它不说,关是十一辆摩托,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凑齐的,而且摩托杀手出现时机掌握之好,包括俩批杀手撤退后,仍然留下一个高手潜隐在慈善会给姜青松致命一击的安排,都不是何大海这种人的智慧所能及的。最简单一个道理就是,如果何大海具有如此之深的智谋,他就不可能谋杀成功后,不立即远走高飞,离开上海,潜逃去太湖作水寇,还被胡九龙抓住,又如实交待。显而易见,何大海是个精心安排为胡九龙洗清罪责的死士。 “我们在押何大海回警局的途中,又发生了一件意外。” 原来,在押送何大海回警局的途中,经过一个路口时,一辆高速行驶的摩托斜冲而出,直接插入警队,冲至押送何大海处,怦怦俩枪击中了何大海要害,然后又飞驰而逃。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警察反应过来时,何大海已中弹毙命,杀手也已远逃。项冲等人驾驭摩托追去,杀手进了一个胡口,然后弃车跃起上房顶,与杀姜青松杀手一样,翻墙越脊如履平地,项冲等警察只能望而兴叹。 “这就对了,他们不会让我们再审何大海的。”白天云插话道。“这一来,何大海的说法就成了无法推翻的铁证。好高明一招!” “白助理,你带着姜局长精锐卫队,为何不去九龙帮?”石明哲对白天云的不满,直接表露了出来。何大海被刺身死后,茅风在他身边说了一句话,令他在姜青松的撮合下,刚与白天云建立起来的合作信任,立即荡然无存。 第92章 茅风说:“风险让我们去担,他却坐享其成,我看他的眼睛盯着的是姜局长留下的位子。” “杀手是俩股,还有一股是日本人,我带人去摸底调查去了。”白天云回答。 “这么说,白助理大有收获?”石明哲讽刺道。 “不,我更是一无所获。”白天云坦诚地说,姜青松尸骨末寒,他不愿与石明哲的关系弄僵。他还得与石明哲齐心协力去为姜青松讨还血债,齐心协力去铲除上海滩的黑恶势力。“摩托杀手出自九龙帮徒,有一个较准确的范围,但日本人的概念太大。我虽然有个怀疑,但事实证明我的怀疑错了,或者说,早在人家的算计之中。” “你怀疑什么人?”汪少甫问。 “茶道艺妓馆的老板娘,上海滩的交际花松下代子。”白天云说。“姜太太说,阻止她打电话报警,又残忍杀害十余个孤儿的日本杀手中,有一个是女人。” “松下代子。”汪少甫喃喃嘀咕了一声,眼中呈现出一种迷惘,脑海中同时闪出了她那令他迷醉的万种风情。如果不是叶宗元提出来醒,他恐怕早就重蹈了前任市长的覆辙,掉进了松下代子的美色陷阱而难以自拔。后来虽醒悟,他仍然经历了一个极为痛苦过程,才终于把她从脑海中排除出去。尽管这样,每次见到她或听人提到她,他的心仍然会莫明其妙颤动。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探究似地问:“你怀疑她?” “我感到她是个值得怀疑的女人,所以就去了她的茶道艺妓馆。”白天云没说什么理由,象松下代子与华金亭的关系密切,是明摆着的,用不着他去提。 “讲讲你的经过吧。”汪少甫说,涉及松下代子,比涉及九龙帮更让他感兴趣。 虽然对松下代子产生了怀疑,但白天云的怀疑中仍有很大的保留,不想相信松下代子这样千娇柔百媚的女子会是如此凶残的杀手。 石明哲不希望摩托杀手牵涉九龙帮,是怕铲除九龙帮引发出不可控制的后果;白天云不希望松下代子是杀手,是他那种似乎天生的对美丽女人的欣赏,但他的理智告诉他,松下代子这个日本女人有着极大嫌疑。 从谋杀现场发生的事看,如果谋杀是华金亭与日本人的合谋,摩托杀手的出现,完全出于日本杀手的意料之外,摩托杀手至少杀了五名日本人,如果叶雪冰所说的女人是松下代子,她此刻应该正在盛怒之中。摩托杀手能如此准确掌握谋杀阴谋,再没头脑的人也能判断出,他们被人出卖了。不因此而气血攻心,绝对不正常。 石明哲可以对九龙帮采取咄咄逼人的态势,因为现场有四具尸体可确认为九龙帮徒,但白天云却只能客客气气出现,茶道艺妓馆是合法经营场所,谋杀现场死的日本人杀手,又无一可证明来自这里。因此,白天云让李炜与二十六名卫分散在茶道馆外待命,自己与姚少华进了茶道馆。 在九龙帮堂口,石明哲遇到胡九龙正在清理门户,交出了一个何大海;在茶道艺妓馆,白天云则见到身穿和服的松下代子正在表演茶道,那种专注神情,优雅的动着,使她仿佛沉浸在一种高雅的意境之中。五个男人围着松下代子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出神地看着她。 白天云站在门口,根本无法把那个残酷的女杀手与此刻的松下代子联系起来。 “白先生光临,不胜荣幸,恕代子不能起身躬迎。”正在煮茶的松下代子巧笑盈盈地说,微微向白天云点了下头。“白先生请入座吧。” 白天云心想既来之,则安之,脱鞋上了榻榻米,在一个中年男人身边盘腿坐下。 松下代子又冲着他嫣然一笑,然后开始沏茶,双手捧着第一杯茶,奉递到白天云面前,待白天云接过后说:“日本茶道讲究和敬清寂,敬茶品茶者如能天人合一,这茶就不但能饮出空灵高洁,还能饮出回肠荡气。” 白天云饮茶时,已注意到另外五个男人有的露出艳羡,有的露出明显的妒忌。 “你们也许还不认识,他就是目前上海滩新的风云人物,警察局的白天云白警官。”松下代子对五个男人说,然后再把他们介绍给白天云。 这五个男人,一个是著名诗人,一个是作家,另三位都是海派知名画家。 在上海滩的知名度上,因媒体的宣染,白天云正在风头;从地位权力上看,白天云远超过了他们;在松下代子心目中,白天云的重要性,他们更是无法相提并论。他们无非是她附庸风雅抬高身价的摆设,而她在他们心中,则是美的化身,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 “这几位文化界名人,与代子亦师亦友,代子经常师从他们写诗作文习画,今后特意邀请煮茶向他们表示敬意。”松下代子对白天云说。“代子真没想到白警官今天会突然光临。其实代子早就想邀靖,又怕太唐突,让白警官看轻。” “好茶。”白天云饮茶后,又闻了闻茶杯的香气,把茶杯递还松下代子。 “能得到白警官赞赏,代子荣幸之极。” 五名文化名人都是上海滩的风流人物,对警察之类的俗人,从没什么好感,见松下代子眼中只有白天云一人,早就心怀不满。松下代子与他们在一起时,从来都是骄傲的公主,他们穷尽了赞美之词,也没得到过松下代子如此恩宠。 诗人情绪最易冲动,当即一声不吭便拂袖而去,接着作家找了个借口也离去,然后三名画家相互看了一眼,说了声“失陪”后,也离座而去。 突然,松下代子爆发出一阵爽直的大笑,笑得花枝乱颤,与她刚才表演茶道时的凝神静寂端庄高雅大相庭违。 白天云正经危坐看着她,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他已经意识到,松下代子不可能是叶雪冰说的那个日本女人。但他却有种极奇怪的感觉,松下代子必定与谋杀有某种关连,她邀请五位文化名人来此,绝非偶然心血来潮,为了表演茶道向他们表示敬意。这几个文化名人在松下代子心中不可能有这么重的份量。那么,请他们来此,就只有一个目的,证明她不在谋杀现场,或者,她需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心境平静。 “你不觉得好笑吗?”松下代子笑声嘎然而止,问道。 “我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白天云故作不解。 “他们全都在吃你的醋。”松下代子说,眼中已经流露出了水色。 “有醋可吃吗?”白天云装出不解风情。 “当然有。”松下代子眼中水色更浓,脸上身体都透着一种令人暇想的万种风情。“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看出白警官一人比他们五人在代子心中的份量还重。” “我这可是第二次与松下小姐见面。”白天云淡然地说,松下代子的诱惑,已令他提高了警惕,否则他定会陶醉欣赏她的媚态,美女恰到好处的媚态,是种令人心醉的美。 “有的人,朝夕相处,却没有一点感觉;有的人,那怕只有一眼,却能在人心里永久留下。中秋夜在华会长后花园,代子与白警官对视了一眼,代子的心乱了,到现在还没平静。今天请几个文化界朋友来,本就是为了让他们帮助代子静心。没想到白警官竟然突然出现在代子眼前,代子差点还以为是幻觉。” “不知松下小姐是否知道,一小时前,姜青松局长已经被人谋杀。”白天云意识到如果放任松下代子表演下去,自己会越来越尴尬,决定直截了当把话挑明。 “啊——姜局长被谋杀?”松下代子一付大惊失色样子。“那你——”突然,仿佛明白。“白警官难道怀疑我或我的雇员?可我手下雇员一个不少啊。” “我来想告诉你,现场死了十五名杀手,其中有你的日本同胞。”白天云冷静地看着松下代子说。“逃掉的,其中一个是女人。” “难道白警官真怀疑我?”松下代子越加显得惊诧。 “松下小姐这里是日本人常聚的地方,希望松下小姐如果发现了什么异常,能主动向警方报告。上海的平和安定,每个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的人都有责任。” “一定报告。”松下代子说,立即换上一付伤心样子说。“今天我很失望,满以为白警官是为我而来,没想到是为了公务,让我满心欢喜化成了灰。” “下次一定专程光顾。” “代子诚心静候。”松下代子说着,微微躬腰示敬。 第四十四章兴师问罪(1) 她约五名倾慕她以久的文化名人来饮茶,其目的就是为了一旦发生意外,为她作证,一个阴谋策划者,是不可能有此雅兴的。 秋末凉子失手潜回时,她正在五位文化名人的注目下清洗茶具。看见秋末凉子暗示,她找了个借口出茶室,与秋末凉子来到密室,大岛丸已经赤裸上身跪在里面。 听秋末凉子讲述谋杀经过后,松下代子气得差点吐了血。她一句话也没说,又若无其事回到茶室,开始平心静气表演日式茶道。留在现场的杀手中,有三名是华金亭从江浙皖借来的杀手,另外八名,全是她秘密培训的杀手,其中有五人是日本人,三人是中国人。因此,她相信警察很快就会找上门来,庆幸自己找来了五位文化名人。 因早有思想准备,又训练有素,她在白天云面前的表现,确实做到了滴水不漏。按照秋末凉子所说,谋杀已经失败,姜青松不但没丢命,连伤也没受。当白天云说姜青松已被刺身亡,她还大感意外,甚至怀疑白天云在套她的话,不敢对此有丝毫兴趣。 第93章 送走白天云后,她立即派人出去打听,证实姜青松确已身亡,才回到密室。 秋末凉子也赤裸着上身居与大岛丸并肩跪在一起。秋末凉子的身体丰盈白亮强嫩,大岛丸的身体上却鞭痕累累,使诡异的密室又多了一分妖异的香艳。 似乎在胡九龙身上已把松下代子心中的怨毒之气发泄殆尽,松下代子没在他们身上发泄变态欲望,反而心平气和地说:“起来,穿上衣服,把经过再好好讲一遍。” 秋末凉子穿上衣服后,见大岛丸仍一动不动地跪着,便向松下代子看去,见松下代子点了下头,才把大岛丸的衣服披在他身上。 松下代子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今天的谋杀,又为她敲响了一个警钟,她意识到形势发展对她越来越不利,一旦处理不好,她就可能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地。对自己这俩个部下,她再也不能放弃自己的情绪,使他们与自己离心离德。 自己亲弟背叛组织,组织首领不可能不对她产生怀疑。她在组织内最大的倚仗,是因为她与上海滩的真正老大华金亭建立了合作关系。她非常清楚,只要她掌握了这种关系,她在上海的地位就基本牢不可破,组织首领即使对她产生了怀疑,在没有证据之前,不会轻易动她。向中国大量输送鸦片,让中国人沉溺毒瘾,是为大各民族最高利益服务的战略决策,组织首领还得靠她继续推行,并加快速度。 华金亭与她共同设计了谋杀姜青松的计划,居然另派出摩托杀手,连她派出的杀手也一并击杀,震惊之余,她不得不冷静思考究竟是为什么? 华金亭如此疯狂如此没把她放在眼里,她认为绝非无缘无故,一定有某种深层原因。她最担心的是,组织已经另派人暗中与华金亭接洽,并向华金亭讲明了她亲弟松下介雄的背叛,华金亭才因此敢如此肆无忌惮,甚至更可怕的是,组织是有意借华金亭之手消灭她的势力,然后再派人来接替她。 华金亭在姜青松的步步紧逼下,一退再退的一大原因就是认为日本方有内奸,才使掌握了密报的姜青松敢于打破多年形成的微妙平衡,大胆进攻。华金亭由反对谋杀姜青松到改变主意同意,这期间会不会是组织已派人向他通报了松下介雄的事? 松下代子清楚记的,当她告诉华金亭,组织已查出向姜青松通风报信的内奸时,华金亭表情十分平淡,没有半点惊讶,也没有想知道更多的意思。 如果组织已派人与华金亭接洽上了,她就失去了无可替代的优势。组织首领信奉宁可错杀,也不错放的原则。如果这样,只有一半纯正大和民族血统的她就已经站在了万丈悬崖的独木桥上,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种结果,她就仿佛看见死神在向她招手,心一阵阵抽搐。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还太年轻。她坚信只要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成为上海这个东方大都市的太上女皇,到了那时,组织的首领也将不能再敢动她分毫。 “本来一切都非常顺利,叶雪冰果然打电话向姜青松求救,我们潜隐在警局门的人也通,报,姜青松果然中计驾车赶来。按照计划,在姜青松和叶雪冰抱着受伤孩子上车之前,我们前后左右突然涌出,一瞬间就可击杀,然后全身而退。”秋末凉子说。“因为一个微小的疏忽,叶雪冰的卫士从我们派去捣乱的男孩搜出了钞票,因此表明他不是因饥饿而去抢食,叶雪冰那女人也很警觉,立即意识到是陷阱,要给警局打电话报警,我们只好提前出动,先控制住了慈善会。即使在这时,我们仍然有完成任务的机会,只要姜青松下车毫无防备走进慈善会,我们有把握击毙他。但叶雪冰后一个电话已引起了姓白警官的警觉,驾摩托来追姜青松,被我们安排的黄包车阻拦,他却鸣枪示警,让姜青松作了提防。” “正当我们与姜青松僵持时,十一辆摩托突然出现。”大岛丸接过话题说。“看见骑摩托的人青衣蒙面,我们还以为是整个计划的一部份。当其中五辆向我们驶来时突然开枪时,我们根本就没防范,当场就倒下了四人,幸亏凉子机警,我才幸免。” “摩托杀手早就潜伏在附近,显然对我们的计划一清二楚。”秋末凉子说。“我至今也没想通,摩托杀手是些什么人?为什么既杀警察又杀我们?” “是九龙帮的人。”松下代子冷冷说。“姜青松也已经身亡。” “他们杀的?”大岛丸惊讶地问。他撤走时,摩托杀手也撤走,警察的增援已经赶来,姜青松还完好无伤。因此他和秋末凉子一直认为姜青松没死。 “除了他们还能是谁?”松下代子愤愤地说。 “他们这样做,太没道理了。”大岛丸说。“我真想不通。” “华金亭在耍弄我们!”秋末凉子说,身上立即涌出杀气。“绝不能就此善罢甘休。这头老狐狸,不给他一点教训,他还真以为上海滩是他一人的。” 松下代子沉思良久后说:“你们去把我们的人手都暗暗集中起来,作好准备。我先去见他,他要不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今晚我们就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她来上海已经五年,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玩人,而没被人玩过。但这次谋杀姜青松,她被华金亭当着傻瓜玩了个透,这口怨毒之气不出,她就不是松下代子。 如果组织确实背着自己与华金亭建立了联系,她就没有了退路,不如干脆借题发挥,一不住二不休,闹出更大动静出来,今晚就把华金亭灭了,使上海滩的黑道与警察同时陷入混乱,组织还得靠她来收拾残局。 松下代子赶到华府,但她预料中的紧张气氛一丝也没感到,华府的平静一如既往。 按照她对华金亭这老狐狸的观察分析,玩了这么大一个阴谋,让她的手下当场死了八人,不可能不想到她的报复。此时的华府,应该戒备森严,无疑龙潭虎穴。 但松下代子没从华府的平静中感到杀气,因此感到了几分不解。 难道与华金亭无关? 华府的大门往常要么洞开,要么紧闭,而今天则是虚掩,好象连护院都显得漫不经心。 松下代子走到门前,正欲伸手敲门,门突然开了,华府管家笑盈盈地出现在松下代子面前,恭敬地说:“松下小姐快请,老爷等你多时了。” “华会长知道我会来?”松下代子在管家恭迎下,向华府内室走去时问。 “出了这么大的事,松下小姐自然要来兴师问罪。” 听管家这么一说,松下代子的脚步稍迟疑了一下,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自己会不会主动送入了虎口?如果组织真派人与华金亭建立了联系,自己单独来华府,那就在劫难逃了。 但不管她多么后悔,进了华府的门,就没有退路,她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在华府内室的会客室,华金亭背对着门站着,双手压按的拐杖的龙头上。 管家领着松下代子走进,恭敬说:“老爷,松下小姐来了。” 华金亭这才转身,华金亭脸上的神态,松下代子与他合作五年来,还从没见到过。她每次见到的华金亭,都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象个得道高人般的没有丝毫火气。而此刻的华金亭,铁青着脸,呈现出一种痛心疾首的气愤。 松下代子感到浑身都不自在,仿佛四周有无数支枪口对准了她。华府在这种状况下的平静,本身就隐伏着杀机,而且越平静,隐伏的杀机就越深。 “华爷——”松下代子脑里虽然闪过无数念头,但丝毫也没表露,仍然象往常一样,脸上挂着温柔娇媚。但她不敢象往常那样靠近华金亭,怕引起误会。 “气死我啦!”华金亭激动地用拐杖狠狠跺了跺,人也仿佛因此有些站不稳。麻廷贵则一动不动地恭立在他旁边,脸上毫无表情。 松下代子乘机上前搀扶住了他,心里才稍有了点安全感,只要华金亭在她手中,发生任何变故,她都有了屏障。 自从松下代子以一人之力制服了胡九龙之后,华金亭已深知她身怀绝技,如真要对她不利,是绝不会给她靠近自己的机会的。 松下代子在怀疑华金亭是否与她背后的组织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会不会乘机对她下手,而华金亭则在思考如何把糊弄松下代子的戏演逼真。 按照华金亭的如意算盘,谋杀成功之后,现场又留下了日本人大岛丸的尸体,他就带着麻廷贵立即赶去市府,由麻廷贵指证大岛丸与松下代子的关系,怂恿叶宗元下决心以迅雷一汲掩耳之势力扫荡松下代子的茶道艺妓馆,把松下代子在上海滩的势力连根拔起,彻底消除松下代子这根梗在他心间的毒刺。 但是,完美的设计却没有得到完美的效果,不但没把大岛丸留在现场,九龙帮派出的摩托杀手反而丢下四具尸体,如何善后就严峻摆在了他的面前。幸亏他玩了一辈子阴谋,也幸亏有俩个令他利用的借口,否则,他还真没办法自圆其说。 一个借口用来糊弄警察,一个用来搪塞松下代子。 第四十四章兴师问罪(2) 来势汹汹的警察已经糊弄过去,现在该是如何搪塞松下代子了。 麻廷贵曾建议,摆出强大实力威慑松下代子,让她知难而退,但华金亭没同意。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威吓不了的。五年前,为了与他合作,松下代子或者说日本人,曾把与他合作的英国人杀得动手魂飞魄散,吓得淡出了上海滩,由此可见,松下代子和日本人对上海滩的这块肥肉是志在必得,甚至不惜大开杀戒。 第94章 华金亭想到了松下代子必定前来兴师问罪,但没想到松下代子的心比他还虚。 如果松下代子拉下脸责问,他并不害怕,但松下代子脸上却一如既往地挂着甜美的笑意,令他不由得心里发寒。被合作者背后捅刀,死了七八个手下,没有谁不会怒火中烧。松下代子对胡九龙的惩罚,已经暴露了她的狠毒,比起他这个男人,也过之而无不及。 他已经作好了松下代子当面大发雷霆之怒,但万没想到松下代子却一付若无其事样子。可见这个日本女人心性之深沉,忍术之高。估对她任何低估轻视,都将后患无穷。 松下代子把华金亭扶到太师椅坐下,自己也顺势坐进他怀,环抱着他脖子。 “没想到一个完美的设计,被这愚猪弄成这个样子,真要把我气死!”华金亭叹道。“松下小姐,老朽真是感到对不起,无地自容啊。” “华老,代子很想听听到底是什么原因。”松下代子坐在华金亭怀里说。“相信华老不会无缘无故戏弄代子吧?” 自从华金亭中止与松下代子的性关系之后,松下代子与他早就没有身体的亲密接触,象这样坐在他怀,环抱着他脖子,已经四年没有过。华金亭完全明白松下代子这样做的意图,松下代子随时都可能给他致命一击,因此他任她坐怀,没有丝毫让她离开的意思。 “家门不幸,老朽羞愧难言。”华金亭忧愤地说。“廷贵,还是你来告诉松下小姐吧。” “松下小姐给胡帮主开了个小小玩笑,但玩笑虽小,但胡帮主却感到是他一生中最大耻辱,华会长深知胡帮主的性格,才不让胡帮主参加这次行动。没想到胡帮主一口气咽不下,竟然擅自派出九龙帮的杀手——唉,胡帮主这样做,差点让整个九龙帮陷入灭顶之灾。”麻廷贵眨着他那对小眼睛说。“松下小姐来之前,整个警察倾巢出动,包围了九龙帮,如果不是华会长即时采取了措施,交出了何三的堂弟何大海,此刻九龙帮早就在警察的镇压下血流成河,从此在上海滩除名了。” “我不让九龙帮派人参加行动,就是因为知道我和九龙帮都在警察的严密监视之下,叶宗元的姜青松早就欲除我而后快,我不能给他们任何动手的把柄。没想到老九为了一已私怨,不但差点坏了大事,陷我于万动不复。”华金亭叹道。“又让松下小姐受到如此之大的损失,老朽真感过意不去。” 松下代子听后,爆发出一阵舒畅大笑,浑身突然轻松了,从华金亭怀中跳了下来。原来竟是胡九龙对她的报复。只要不是组织派人与华金亭的合谋,死几个手下,她能够承受。用几个手下的命换来姜青松的死,应该说,是值得的。 “华老,胡帮主这样做,在道上恐怕说不过去吧,我也很难向手下交待。”松下代子顾虑已消,心神大定。“我想,华老一定会给我一个交待。” “我已经令人把老九捆来了,是三刀六洞,还是一刀毙命,我把他交给你,由松下小姐去处置。”华金亭神色黯然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谁敢坏了规矩,就该自食其果。” “华会长。”麻廷贵急忙叫道。“没有了胡帮主,九龙帮会大乱。九龙帮是胡帮主一手建起的,绝大多数兄弟都对胡帮主忠心耿耿,万一失控了,后果不堪设想。” “麻师爷,你也太小看松下小姐了,我们同松下小姐合作了五年,大家都心里有数。姜青松死了,松下小姐还要继续与九龙帮合作生意,松下小姐懂得什么是大局。”华金亭对麻廷贵说,然后转向松下代子。“松下小姐,老朽已决定把老九交给你处置,就绝不会再过问。不过,有一句话,还是想提醒一下松下小姐。男人有男人的尊严,男人好色不是大错,我想,凡是见过松下小姐绝代姿色的男人,恐怕没有一个不想入非非。松下小姐教训想非礼的老九,也无可非议,但松下小姐是不是对老九也做得过份了一点?如果松下小姐对老九的教训稍温柔一些,在老九能容忍限度内,今天这种事恐怕就不会发生了。不知我这话,松下小姐能否听得进去?” 松下代子笑而不语。 “你领松下小姐去吧。”华金亭对管家说。“老九自作自受。” “松下小姐,请吧。”管家说。 “华老,我就不客气了。”松下代子微笑着说,然后跟着管家走了。 “她会真要胡帮主的命?”麻廷贵担心的问。 “老九的命,她早迟得要,但不是现在,她杀姜青松,又千方百计要拉我下水,还不惜与老九上床,全都是为了鸦片生意。她如果杀了老九,就与九龙帮有了仇,今后的生意怎么合作?刚才我已把话说明,是她先把事做过头,才引起老九报复。她是个绝对分得清轻重缓紧的女人,不会不顾大局的。”华金亭得意地说,谋杀结局虽不圆满,但俩个自圆其说的解释令他感到满意,说明他的好运还没有衰。 不过,仔细回味松下代子从进来到离去的过程,他却产生了一个疑惑。 在麻廷贵解释摩托杀手原因之前,松下代子撒娇似地懒在他身上,他已经感到,松下代子表面轻松,实则极其紧张,但当麻廷贵解释之后,她突然变得无比轻松。 她到底在紧张什么?难道怕我杀了她? 她难道真会相信摩托杀手是胡九龙泄私愤的行为? 如果她已经意识到摩托杀手与华金亭有关,却宁愿相信是胡九龙在泄私愤,表明她并不想与他翻脸,还想与他继续合作下去。在目前的上海滩,她还找不到另外的合作者。没有合作者,她的鸦片变只能困在手中,不能转化为金钱。 这些年来,在他的严密防范下,没让她与江浙皖的下家建立联系,看来是十分正确的。 自己希望她手下留情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她一定不会杀了胡九龙。 她会不会又用羞辱胡九龙的方法让胡九龙再丢一次脸呢? 这是间松下代子与华金亭合作五年来,第一次进入的房间。 房间是华金亭执行家法的地方,正面供奉着关公的塑像,塑像前的香案上,摆放着各种刑具。房间虽很宽敞,但飘浮着霉味,显然很长时间没有使用过了。 胡九龙全身赤裸,只在前面系了块布,遮住他男人的丑陋,五花大绑在正中一根柱上。 管家把松下代子领进后,留下她一人,便关门退了出去。 胡九龙怒目盯着她,如果目光有形,他一定已把松下代子衣服剥光。 松下代子见状,立即明白了华金亭的良苦用心。华金亭真不愧是个高明的阴谋家,很能揣摸人的心理。他是在用胡九龙的身体提醒她,是她的过份才引来胡九龙的报复。如果她一时冲动真要了胡九龙的命,他们的合作就再无从谈起。 她绕到胡九龙身后,看见他屁股自己用刀刻刺的“猪狗”二字仍清晰可见,忍不住终于掩嘴咯咯笑了起来。 “你他妈有什么好笑的?”胡九龙愤道。“有机会,老子一定要把你这婊子奸死!” 松下代子笑得更加放肆。“我可以马上就叫你死!” “老子做鬼也要奸你!” 松下代子走到香案前,拿起一把尖刀,用指头弹了弹刀尖,然后悠然自得走到胡九龙面前,用刀尖顶在胡九龙双目间,然后轻轻下划,划过鼻,划过唇,又划过胸,在系在胡九龙下腹的遮羞布上停住,巧笑盈盈地说:“我一刀,就把你那玩意削掉,你还能奸吗?” 胡九龙的小弟已感到刀尖的寒意,知道这个日本女人不可理喻。当时华金亭要把他脱光捆绑时,对他说,松下代子看见他屁股上的字后,一切气都将会消,不会要他命。但万一她真把自己的命根子削了,自己才真是冤到家了。因此,他不敢吭声,眼中也流出了怕意。 “胡帮主,我一直把你当成一条汉子,我曾对你说过,除非我自愿,没有男人能强迫我,但你不听,动了邪念。”松下代子柔声细语地说。“上次我就可以把事做绝,把你的命根子削掉。但我没有,只在你屁股上留下俩个字。这是我们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私事。没想到你胡帮主居然把今天这么重大的事当成儿戏,干出了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我的五个好手,就这样被你的愚蠢毁了。你说,我今天该不该开过你?” “要杀就杀,说那么多废话干吗?”胡九龙硬起心说道。 “华老把你交给我,我知道,华老并不想我杀你。但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在想,如果一刀把你的命根子削了,你会不会因此而死?” “你敢!”胡九龙吼道。 “我没有什么不敢的。”说着,松下代子突然闪电般出手,在胡九龙眼前玩了个刀花,然后向胡九龙身体削去。 胡九龙顿时吓得灵魂出窍,以为他从此再也不能一展男人雄风,绝望地闭上了眼。他感到身体一轻,捆绑手脚的绳全断,自己身上并无伤痛,惊诧不解地看着笑意如花的松下代子。 “胡帮主,相逢一笑泯恩仇,过去的事,谁是谁非,我都忘之脑后。我只希望我们再度合作,把生意越做越大。不知胡帮主意下如何。” 胡九龙又傻了眼,这个女人简直变化莫测,令人捉摸不透。 胡九龙捅出这么大漏子,松下代子居然毫毛未伤他,华金亭更加感到了她的可怕和威胁,决定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坚决把她除掉。 第四十五章丧事风波(1) 灵堂设在刚建成的火葬场。 提倡火葬,是叶宗元上任后的一项举措,但暂时还不被社会接受。 第95章 叶宗元决定带这个头。 这天,成千上万从报纸得知消息的民众涌向火葬场,姜青松旗帜鲜明查禁鸦片,向黑恶势力斗争,经媒体宣染,已是民众心目中的英雄。因此,整个火葬场人山人海,群情激愤。 华金亭与刘文昌、朱宝堂等商会大佬来时看见如此场面,也大受震撼,不禁叹了声:“民心可怕!” 灵堂内,姜青松静躺在鲜花丛中。 汪少甫搀扶着叶宗元、米佳丽和苏婉搀扶着一身缟素的叶雪冰并肩站在一起。 姚少华和李炜带着二十六名卫士站成两排护卫着他们的老师长的灵枢。 白天云和庄致远忙前忙后张罗着。姜青松的后事,叶宗元和叶雪冰交给他们俩人主办。 石明哲、茅风和项冲带领众警官来向姜青松遣体告别。 “姜局长,你走好。我和兄弟们向你宣誓。”石明哲说,然后举起拳头。“我们宣誓。” 茅风、项冲和众警官也举起右拳齐声道:“我们宣誓!抓出凶手,铲除邪恶,为姜局长报仇!”声音在灵堂久久回荡。 叶宗元和叶雪冰脸上泪如泉涌。 警察们出灵堂后,以陈白轩为首的文化界人士进来,然后是华金亭、刘文昌和朱宝堂等商会大佬。华金亭向姜青松三鞠躬后,走到叶宗元面前,握住叶宗元的手,痛心疾首地说:“叶市长,姜局长英年早逝,是全市人民的一大损失,老朽没尽到责,有愧啊。” “谢谢。”叶宗元说。“青松他有此一劫,他死而无憾。” “姜局长之死,定会唤醒民众,鬼蜮之人,终将难逃法网。”汪少甫说。 “没能及时窥破阴谋,老朽从此将永受良心谴责。”华金亭说,然后叹息着走出灵堂。 白天云和庄致远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这时,灵堂外传来争执声。 白天云和庄致远急忙走出查看,见项冲和一众警官拦住了两个吊唁的人,一个是一身雪白的松下代子,一个是西装革履的胡九龙。石明哲和茅风冷冷地站在一旁观看。 松下代子早来,被项冲拦住不准进,项冲对她说:“这里拒绝日本人参加。”松下代子也没坚持,只楚楚可怜地站在一旁。 胡九龙却坚持要进:“我虽是帮会中人,但一直敬佩姜局长的为人。我只想为姜局长鞠个躬,烧柱香,表一表心愿。” “滚!”项冲怒吼道。 这俩天,项冲早窝了一肚子气。 姜青松被刺的当天,现场已留下九龙帮杀手尸体,他和年轻警员们全都义愤填膺,作好血战一场,彻底铲除九龙帮的准备。可石明哲带队去后,胡九龙交出一个何大海和一套明显牵强的说法,石明哲就借机下台,当即收兵。何大海还在被带回途中被刺,何大海的口供,就成了一个死无对证的口供。 当晚,去市府向汪少甫汇报情况后的石明哲和白天云召开众警官开会,传达了汪少甫的指示,要求众警官保持镇定,不能因姜青松被害而有什么过激举动。 项冲认为所谓的何大海是为何三报仇,纯粹是欺人之谈,应该当机立断,铲除九龙帮,为姜局长报仇,还当场同石明哲争执起来,认为石明哲是害怕了,不敢与黑恶势力碰硬。但他没想到,白天云也赞同石明哲的意见,认为胡九龙下令杀害姜局长的证据还不足,现在更不是铲除九龙帮的时机。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白天云为阻止姜青松上当,差点车毁人亡,他甚至也会同白天云争吵 所以这俩天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觉得随着姜青松之死,警局失去了主心骨,从此不可能再有作为,因此萌生了退出警局的念头。 后来苏婉发现他情绪不对,和白天云一起约他深谈了一次,白天云告诉他,那天他和石明哲去向汪少甫汇报时,汪少甫已表明了想乘机铲除九龙帮的意思,但他和石明哲都认为,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动九龙帮,很容易造成一场大混乱,对上海的整体安宁不利。汪少甫才放弃了这个念头。白天云说:“希望你给我一点时间,胡九龙和九龙帮,一定会有办法铲除。” “你行吗?”项冲怀疑地反问。 “我一个人也许不行,但有你们,我相信一定能行。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去英国读警官学校,其目的就是为了回来执法铲除上海滩的邪恶势力。” “但我明显感到,姜局长被刺身亡,已吓破石明哲的胆了。那天何大海被刺,我一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石明哲他好象盼望何大海死。这样,就不用再去审出真相,他也用不着向九龙帮宣战。明哲保身,是他一贯的选择,在警局早就有名。如果由他接任局长,我看,你也会一事无成。” “如果那样,我就同你一起辞职。”白天云坚毅地说,他虽然与石明哲看法相同,认为暂时不且动九龙帮,他但明显感到了石明哲的畏难情绪。“但我坚信,道路曲折,前途光明,叶市长曾对我说,与上海滩积重难返根深蒂固的黑恶势力斗争,也需要前赴后继。” “项冲,一个真男人,在危难之际,方才能显出英雄本色。”苏婉插话道。 这样,项冲辞职的念头才打消。 从姜青松灵堂出来,看着华金亭等人装模作样进去吊唁,项冲心中那股无名之火又窜了出来,看见日本女人松下代子一身雪白走来,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当看见西装革履的胡九龙,他就再也忍不住,跳出来拦住了他。 石明哲与茅风冷冷站在一旁,什么表示也没有。 叶宗元把姜青松的丧事交给白天云与庄致远打理,在石明哲看来,表明了一种亲疏和一种暗示,他心里已经极不舒服。他想不通,自己为姜青松也算是鞍前马后,尽忠尽力,白天云才加入警局几天,就受到如此器重,他的心已经极不平衡了。 昨晚,白天云主动向他报告姜青松丧事的安排,他莫明其妙向白天云发了一通火。 “白天云,姜局长遇害,你难逃其责。”石明哲声色俱厉地说。 “是的,我没有保护好姜局长安全,内心一直愧疚不安。”白天云惭愧检讨道。“两股杀手撤走,我太大意,没想到在慈善会还隐藏了一个。” “哼!说得轻松。如果不是你出什么打草惊蛇的鬼主意,把姜局长放在了火山口,逼得对方狗急跳墙向姜局长下手,这种事能发生吗?” “石局,话不能这样说——” “怎么不能这样说?姜局长一直采取稳步发展等待和寻找机会的策略,而你,好大喜功,急于表现,才不顾上海滩的实际,一下子就打破了平衡。你说你能没有责任吗?”石明哲火气极盛。“我看你是别有用心!姜局长收到华金亭中秋赏月请柬,拒绝参加,而你,却受宠如惊,不顾姜局长的感受,跑去参加。你想四面讨好,白天云,这是上海滩,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亮的,众警官都看在了眼里。” 石明哲这话,令白天云当场怔住,一时无言以对。他突然意识到,向姜青松建议采取打草惊蛇策略之后,自己意识深处为什么时常冒出不安,实际上也是在忧虑这种后果。石明哲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事实,狗急跳墙,首当其冲的必定是姜青松。 今晨,他把石明哲的话告诉庄致远,庄致远淡然一笑说:“他想当局长,急了。” “姜局长尸骨未寒,他就开始争权,让人心里极不舒服。”白天云叹息道。 “这是必然会发生的现象,我觉得很正常。”庄致远说。“关于这件事,办完丧事后,我得同你好好商量一下。” 项冲和胡九龙僵持在灵堂门口,白天云和庄致远走出,但庄致远在灵堂门前停住了脚步,白天云直接走到了项冲和胡九龙面前。 “白助理,我胡九龙是不是上海的市民?”胡九龙直接问白天云。姜青松的丧事,他根本就没兴趣来参加,是华金亭要他一定来一趟,测试一下叶宗元或警察局的态度。说什么话,也都是麻廷贵替他早设计好的。 “当然是。”白天云答道。 “姜局长为了上海社会安定,被歹人刺杀,我作为一个市民,难道来表示一下敬意的资格也没有吗?”胡九龙又问。 “你请进吧。”白天云面无表情地说。 “白助理——”项冲又欲拦在胡九龙面前,被白天云一把拉住。 “让他去吧,不要吵着了姜局长的安宁。什么人是真心,什么人是假意,姜局长在天之灵看得清清楚楚。”白天云说。“我想,姜局长不会怪我的。” 胡九龙刚走进灵堂,松下代子又走到白天云面前说:“白助理,我也是上海市民。” “凡是真心来吊唁姜局长的,我们都欢迎。松下小姐,请吧。”白天云客气地说。 走进灵堂,胡九龙立即立即到无数眼光象利刃一样投射在他身上,使他感到一种强烈的逼压,心里不由得一颤,老老实实走到姜青松遗体前鞠了三鞠躬,本来麻廷贵还替他设计了一套在姜青松遗体前表白的话,他一个字都没说出口,鞠完躬就匆忙离去。 利刃似姚少华和李炜等卫士发出的,他们在战场形成的杀气,普通警察无法相比。胡九龙可以在项冲面前发飚,但在这些充满着杀气的眼光下,他感到心里发虚。 对胡九龙在灵堂出现,叶宗元毫不意外,在汪少甫搀扶下,没有任何表情,叶雪冰在看见胡九龙的一瞬间,有几分激动,她相信庄致远的分析,所谓何大海为何三报仇的擅自行为根本就是弥天大谎,华金亭和胡九龙是杀害姜青松的真正元凶。 第96章 不过,她的激动因看见庄致远向她投来的坚定目光,很快便平息下来。庄致远说他和白天云联手,一定会替姜青松报仇雪恨,她坚信不疑。 第四十五章丧事风波(2) 松下代子在灵堂比胡九龙大方,流露出的悲伤也显得很自然。她向姜青松遗体鞠躬后,走到叶雪冰面前,又深深向叶雪冰鞠了一躬。叶雪冰跟着姜青松来上海后,她曾多次邀请叶雪冰,想与叶雪冰交为朋友,但被叶雪冰冷待,知道叶雪冰对她没好感。 然后,她又走到叶宗元面前说:“叶市长请节哀,代子虽侨居上海,也希望有个安定祥和的社会环境。代子对本族人中的败类,也深痛恶绝。代子已经答应了白助理,一旦发现有线索,定当举报。” “谢谢。”叶宗元点了下头。 松下代子又向叶宗元身旁的汪少甫投去一个幽怨的眼神,才离开了灵堂。 汪少甫在松下代子走进灵堂时,就垂下了眼睑,不敢多看她一眼。每次看见松下代子,他的心都会骚乱不已,久久不能平静。 白天云放胡九龙和松下代子这俩个对姜青松之死有着极大嫌疑的人进灵堂,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感想和解读。 叶宗元认为这是一种成熟的表现,大气而睿智,对大奸大恶之徒,没必要象青松那样,时刻把恨意写在脸上。在决定把姜青松丧事交给白天云和庄致远操办时,他同他们谈过一次话,白天云和庄致远都十分肯定认为华金亭和胡九龙是真正元凶,根据目前的局势,暂时还不能撕破脸,得继续创造一击打在七寸的机会。政治本身就是玩妥协的游戏,妥协并不意味着投降,有时则是一种迷惑敌方的烟雾。白天云还向叶宗元作了检讨,认为自己犯了急躁冒进的错误,姜局长的牺牲,给了他深刻教训。 汪少甫则有几分不满,认为白天云不坚持原则,让凶手来吊唁死者,是对死者的一种侮辱。他还怕因此引起叶宗元的不愉快,向白天云投去了责怪的眼光。叶宗元破例任命白天云为局长助理时,他虽然没表示任何不同意见,但心里却一直认为不那么妥当,一个刚从校门出来的年轻人,毫无实际经验,怎么有能力了内行如此重要职务?上海滩的波诡云谲,不是什么人都能驾驭得了的。特别是中秋夜在华金亭的凉亭,松下代子对白天云表现了极大兴趣,令他心里极不舒服。他不相信白天云受得了松下代子美色的诱惑。 华金亭放胡九龙这个试探汽球,主要测试对象其实就是白天云,叶宗元把姜青松的丧事交给白天云主办,透露出的信息已经很明显。白天云有没有争取可能,他想看看白天云对胡九龙的态度。一个疾恶如仇刚直不阿象姜青松这样的人,他就一点希望也没有,而一个识时务、知得失、懂进退、会妥协的人,虽然比前者可怕,但却有争取的可能。何况,据他了解,白天云与叶宗元根本没有丝毫特别渊源。叶宗元可以给白天云权力和地位,但他却可以给白天云荣华富贵和在上海滩的权势。接下来他的主要精力将放在争取白天云身上。 以陈白轩为首的文化界人士,他们没想那么深,也没想那么多,认为白天云这样处理,很是得体。同时也认为,不管胡九龙出于什么目的,他来吊唁,都没必要阻止。姜青松被刺的当天,陈白轩得到消息后,义愤填膺,立即赶到警局,向白天云了解情况后,亲自动笔写了一通讯报道和一篇评论。报道用米佳妮的名字发表,把米佳妮捧成上海滩最红记者,是他的一大办报策略,拥有在社会民众中有极高声望的记者,对该报的社会地位和销路都有很大好处,米佳妮最近连续几篇报道,已在报界和社会确立了她当红记者的地位。而《上海日报》的销量已跃居众报之首。评论则直接署上他陈白轩的大名,言词尖锐激烈,强烈谴责了黑恶势力,号召社会行动起来,举报和协助警局抓捕谋杀姜青松的凶手。 石明哲和众资深警官则露出鄙夷之色,认为白天云是个巧于钻营的滑头,一面讨好市长叶宗元,赢得叶宗元的信任;一面又巴结华金亭胡九龙这类上海滩的大佬,左逢右圆,典型的投机取巧。在姜青松当局长之前,警局掌实权的人物,都是华金亭的坐上宾,当年石明哲虽也是资深警官,华金亭没在他身上下功夫,就是看透了他明哲保身谨小慎微的处世原则,认为这种人不堪大用,作恶也得要有豁得出去的恶胆。后来这些人被姜青松清洗,石明哲才抬起了头。姜青松死后,资深警官们都自然聚集在他周围,惟他马首是瞻。如果叶宗元真让白天云接替姜青松出任局长,他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项冲和血气方刚的年轻警员们普遍感到困惑,如果不是白天云事先向他表过态,他很可能因此带着年轻警员们愤然离去。他决定再看一年,如果白天云华而不实,他就辞职,然后约上一批志同道合之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暗杀之类的非法手段,向华金亭和胡九龙的黑恶势力挑战。 姚少华和李炜则没有什么更多的想法,姜青松已经对他们把话说得很明白,他一旦不幸,他们必须无条件服从白天云。姜青松遇刺当天白天云表现出来的机智果断和勇敢,已赢得了他们的尊敬。他们将是白天云手中的一支利剑。这是姜青松留给白天云的最重要的遗产。 夜已很深了。 从火葬场回来后,叶雪冰就怀抱着姜青松的大理石骨灰盒怔怔坐床上,米佳妮和苏婉陪着她,也一句话也没说。此时此刻,语言是多余的。 她内心深处的悲痛和苦涩,没有人能理解,也无法向任何人倾吐。 自从华金亭来披露谋杀阴谋之后,她就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姜青松好象萌生了死意。他想用他的死,使华金亭露出更多破绽。他向姚少华和李炜强调,要他们绝对听从白天云的指挥,就是这种心态的一种表现。 在叶雪冰感觉的姜青松想死的心态中,还有一种更隐秘的东西,也许连姜青松自己也还没有清楚意识到,但敏感的叶雪冰感觉到了。他们结婚这么多年来,姜青松因弹皮的创伤,性能力不强,从没在性生活上真正满足过她。尽管她从没抱怨也没表露过,但每次性爱之后,姜青松都能感觉到她的失望。这令姜青松一直愧疚不安。 曾有一次,姜青松愧疚地对她说:“苦了你了。” 她一句话没说,只抱紧了他。 好几次,她因情欲没得到满足,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姜青松悄悄起床,站到阳台闷闷抽烟。她也起床,在他背后看着他抽完烟,再把他拉回到床上。 因为这,姜青松尽可能避免与她做爱,怕勾起她情欲后,又不能令她满足,反而让她难受。她则怕姜青松难堪,从没主动要求过,一直默默忍受着情欲之火的煎熬。一年当中,他们难得有几次欢爱。姜青松到上海出任警察局长之后,一直不顺,眼睁睁看着华金亭在上海滩风光,却又无能为力,心理更加压抑。他们之间的性爱更不和谐。 她不愿与外界接触,不参加任何交际活动,这也是个重要原因。她怕自己与其他男人有了接触,会在姜青松心里留下阴影。她不想因为她而令姜青松有任何心理负担。 姜青松被刺前夜,他们的那次疯狂欢爱,严格说来,她仍然没得到真正的高潮。 姜青松去叶宗元书房向他交待自己身后事后,叶雪冰与他回到卧室,姜青松又对她说:“我真心希望你今后能遇到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让你过上一个女人正常的生活。” 她含泪抱紧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所以,她感觉到姜青松潜意识的死意里,有她的因素,因此更加悲伤。 屋房里没有开灯,三个女人也没有说话,只有一抹清冷的月光从窗口洒进。 整个住宅如坟墓般静寂,听不到一点声响。 突然,叶雪冰抬起头,看向卧室的门,似乎感觉到门外有人。 机警的苏婉立即拔出手枪,推弹上膛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苏婉猛扑去门,一手拉开门,一手举起了枪。 门外确实站着一个人,是提着一个饭盒的庄致远,苏婉的手枪正对准他的眉心。 “表哥——”米佳妮叫道。 苏婉收起了枪。 “庄老板,进来吧。”叶雪冰幽幽地说。待庄致远进来,又问道:“庄老板,知道我爸去哪里了吗?他到现在还没回来。” “叶市长,他,他没事。”庄致远的话有些打结。“天云和汪副市长在陪着他。他们在商量一些事情,很可能还要去向中央政府汇报。” “哦。”叶雪冰应了声,仍抱着骨灰盒怔怔坐着。 庄致远欲去开灯,叶雪冰突然说:“别开。” “我给你带了些燕窝粥来,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庄致远说。 “佳妮,苏婉,你们吃吧。你们陪了我一天,也没吃饭。”叶雪冰主动开了灯。“我没胃口,什么也不想吃。” 姜青松的丧事结束后,叶宗元就没有回家。其实,叶宗元坚持到丧事结束,一坐上轿车就昏倒,被汪少甫和白天云送去了医院。 庄致远最后离开火葬场,然后赶去医院,看见叶宗元正躺在病床,向站在床前的市府各部门要员正式宣布,他生病期间,由汪少甫正式主持市府工作。 他知道叶雪冰现在最担心的是叶宗元的身体,便从医院直接赶来叶宅,在门口从姚少华嘴中得知苏婉和米佳妮在卧室陪着叶雪冰。他已同汪少甫和白天云商量好,关于叶宗元病倒住院的事,暂时不告诉叶雪冰,以免在连续打击下,她承受不住。 第97章 姜青松被刺身亡,一个新的局面即将在上海滩出现。 庄致远相信,他和白天云大显身手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第一章谁主沉浮(1) 沉沉的夜色里,白天云独自伫立在黄埔江边,像尊石雕,陷入默默的沉思。 江面上有点点渔火飘忽,一艘货轮正离港渐渐远去。江风很大,掀起了他的头发与衣襟。他身后的上海滩,隐约可见霓虹灯闪烁。 他象兄长一样敬重的姜青松就这样无声无息走了,他的心里挤满了悲怆,眼前仿佛还晃动着他的音容笑貌。他就在这码头,第一次见到姜青松。当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进警局当一名警官,然后与大哥庄致远一起艰苦奋斗,直到有足够力量,再向华金亭发起进攻。但这是一条多么漫长的路,也许十年,也许二十,也许他们就根本没有战胜华金亭的那天。 但机缘巧合,他遇到了姜青松,一下子就把他提到警局长助理的高位,给了他一个一展身手的大舞台。 在回国途中的大洋之上,他无数次想过,与雄霸上海滩数十年正处于权势巅峰的华金亭斗,很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但他没想到,这竟是兄长般的姜青松的结局。 石明哲那些尖锐的话还在他耳边响起,姜青松的死,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自己确实太急于求成,太盲目冒进了。如果自己沉住气,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直到找准对手七寸再动手,也许将是另一番结果。 从叶宗元的病房出来后,心情沉重的他不知不觉就走来了码头。 姜青松走了,叶宗元病了,石明哲对他有看法,代替叶宗元主持市府工作的汪少甫对他没有好感,他新来乍到,在警局毫无根基,如果石明哲顺理成章接任局长,他在警局还有施展才华的余地吗? 庄致远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旁边。 “天云。”庄致远说。“佳妮让我转告你,叶小姐很悲伤,她今晚与苏婉一起陪陪她。”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白天云奇怪地问。 “你不想想我们多少年了。你没回家,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庄致远说。“姜青松死了,沉溺其中无济于事,该认真思考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了。”说完,又感叹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白天云沉思着望着黑茫茫的江面。 “姜青松的死,给你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庄致远见他显得很沉郁,充满着激情地说。“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什么机会?”白天云似乎还没理解。 “由你接任局长的机会。” “不可能。按照资历和在警局的威信,应该是石明哲。” “石明哲?不,他不行。这个机会不是给他的,而是给你,给我们的。只要你掌握了警局,战胜华金亭,取而代之,就再也不是遥远的理想。” “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盼待着这一结局?”白天云突然问。 “早也盼,晚也盼,从十年前我们离开古镇到上海的那天起,我整整盼了十年。” “那么,你建议打草惊蛇的目的也是这?”白天云有些激动有些不满。 “天云,你怎么有这种古怪念头?”庄致远惊诧地问。 “大哥,我心里感到十分愧疚。石明哲那些话,我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越想越感到姜局长之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感到我仿佛是个阴谋的促使者。” “你走火入魔了,天云,你这种心态太危险,令我非常担心。你完全没有必要自责。你曾对我说,叶市长那天同你谈话,专门提到,要奋斗就会有牺牲。当时我就感到,叶市长早就预感到这种结局,而希望你要有前赴后继的勇气,不要被邪恶势力制造的血腥所吓倒。姜局长把他的卫队交给你,也表明是希望你完成他未竞事业。你怎么可以这样消沉?你难道忘了我们当年立下的雄心壮志?我节衣省食,让你去英国皇家警官学校读书,盼得就是这一天,你没理由消沉!如果不是了解你,我一定以为你也吓破了胆。”庄致远急道。“姜青松用他的死,彻底打破了上海滩多年的僵持局面,这个机会,我们必须牢牢抓住!” “大哥,我不会吓趴的。”白天云挺直了腰说。“但我感到有些茫然。” “警察局长,你必须争取去当。我坚信这也是叶市长和姜局长的意思。”庄致远信心十足地说。“天云,只有你当上了局长,才有可能完全姜局长的未竞事业,彻底铲除以华金亭为首的黑恶势力;只有你当上局长,我们俩兄弟的理想才能真正实现,在上海滩这个地方,有俩样东西是不能缺的,一个是权,一个是钱,没有权或没有钱,终将一事无成。” “但我已感到,汪少甫并不看好我,叶市长已经明确让他主持市府工作。” “叶市长还是市长,只要叶市长明确表了态,他也不敢反对,他还盼着叶市长正式把市长位子让给他。因此,他绝不会因一个警察局长的任命而让叶市长不愉快。姜青松被刺那天,叶市长已流露出退出政界的意思,我劝他等到华金亭倒台之时再考虑。我相信只要你当上了局长,这一天不会太久远。” “我当局长,石明哲和众资深警官也不会服气。” “一个石明哲,我有八成把握说服他,至于其他警官,我相信我的兄弟有办法让他们服气。再说,姜局长已留给你一支绝对忠于你,又英勇善战的队伍。而且据我了解,在年轻警员中,你已成了他们的偶像。”庄致远分析道。“过去我们在一起,你一切都听我的,很少拿主意,但我心里非常清楚,你不是没有你的想法和见解,你是尊重我这个大哥。你这次学成归来,我明显感到,你的精神气质,因你学识的提高,已经产生了一个质的飞跃。只要我们瞅准机会,打一个漂亮的歼灭战,你在警局将树起姜青松也无法相提并论的绝对权威。天云,我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到时候,你在政坛,我在商界,我们俩兄弟将并驾齐驱。上海滩的大地,将由我们主沉浮。” 庄致远激情澎湃,神彩飞扬,仿佛上海滩已是他囊中之物。 白天云的情绪被他激发了出来,他刚才并不是消沉,而是伤感,甚至还有一丝怀疑。看见大哥庄致远因姜青松之死而异常兴奋,加之石明哲对他的指责,他有些怀疑庄致远打草惊蛇的提议隐含着盼待姜青松死的意图,甚至很可能他提出打草惊蛇,采取高压态势查封鸦片馆的真正意图就是刺激华金亭之流铤而走险,谋杀姜青松。因为自从他回国后,庄致远已多次向他强调,只要能得到目的,一切手段都是正确的。特别是庄致远的对卑鄙者,只有用卑鄙对付的观点,都令他产生了某种忧虑。 庄致远确实已经看透了他,从海外回来的他,确实已经产生了质的飞跃,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只想着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老头小子。民族振兴,社会正义,已在他心中占据了主要地位,这恐怕也是庄致远至今没告诉他云海山庄还有支铁血队伍的真正原因。 庄致远虽没正面回应他的怀疑,但他的话,已巧妙打消了他的怀疑。 其实,石明哲对他的指责以及和项冲的谈话,已使他想到了谁来当局长的问题。关于石明哲,姜青松曾同他谈过,认为石明哲不是帅才,只能当助手。而且,他虽然经验丰富,在他明哲保身的定势思维下,如果局长不是强势,他也会畏首畏尾。因此,为了实现姜青松的遗愿,为了上海滩的安宁,他已经萌生了争当局长的念头。 在火葬场,陈白轩也向他表达同一意思。“姜局长是条硬汉子,他来当警察局长后,强治理,上海的治安得了历史最好,虽还远远不够,但黑道也收敛了不少。象我们报纸连续发表这么多谴责文章,如果在以前,黑道早就上门闹事。可惜,姜局长壮志未酬身先死,黑道人物心中少了顾忌,又该猖獗起来了。” “他们敢跳出来,我们就坚决打掉他们。”白天云坚毅地说。 “现在首要问题,是谁来接任局长,石明哲显然不行,他当担不起这个重任,如果让他当局长,必定是个弱势局长,压不住黑道的猖狂。我和几个同仁都认为,这个局长最好白先生接任。也许白先生没有姜局长强势,但白先生带回的新理念,将会引导警局从传统观念中走出来。白先生现在的知名度和社会的接受度,远比石明哲高。这俩点,对黑道本身也是种威慑。我和同仁都认为白先生是接任姜局长的最好人选。我们准备向叶市长和汪副市长正式推荐。表达一种民心和民愿。” 脑中迅速闪过这些念头,白天云他豪情满怀地对庄致远说:“大哥,警察局长的位子,我当仁不让,当定了。”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庄致远赞道。“走,乘热打铁,我们去见叶雪冰,她是叶市长的爱女,是姜青松的妻子,她的话,有着一言九鼎的份量。不仅为你争取当局长,也为你当上局长后,在警局的权威有着谁也代替不了的作用。” “这么晚了——”白天云有些犹豫。 “今晚对她,肯定是个不眠之夜。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悲伤压不倒她。虽然米佳妮和苏婉在陪着她,但我相信,她此刻最想见的人是你,姜青松有什么心愿,她是最清楚的人,有些话由她去向叶宗元说,比你我开口要方便。我们一定要把工作做在前面,这场局长争夺战,我们必须打胜。” 于是,俩兄弟迅速离开了码头。 第一章谁主沉浮(2) 在医院的病房,遣走了所有人,叶宗元只留下了汪少甫。 第98章 叶宗元出任市长后,汪少甫和姜青松是他主要的俩大支柱,一个替他管理政务,一个替他掌管警务。他能在市长任上坐稳,能同雄霸上海滩的华金亭势力稳稳对抗,与汪少甫和姜青松的强势分不开。 他本是个充满着为民族振兴奋斗理想的文化人,当市长实在是勉为其难,基本上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他对自己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自己不是具有宏才大略的政治家,在许多问题上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书生气十足。他早就意识到,自己处理政务的能力,远不如汪少甫。汪少甫从给他的前任当秘书开始,就是上海滩政坛的风云人物,又得到政务系统少壮派的一致拥戴,是他最理想的接班人。 他把姜青松从军队调来上海出任警察局长时,就已经打定主意,解决了华金亭问题后,自己就退出政坛,先到海外去治病,然后回到文化人的本色,潜心学问。而姜青松,再回他的军队。姜青松的性格也不适合官场,他的最佳发展是军队。 虽然有着前任警察局长的教训,虽然也早有思想准备,但姜青松的死,仍然给了他难以承受的打击,他对自己是否还能胜任市长,产生了真正的怀疑,所以,他决定开始交班了。 “叶市长,你就安安心心养病,我会尽心尽力把市府工作打理好。”汪少甫坐在病床前,握住叶宗元的手说。“医生说了,你再也不能激动,你长期的高血压,已使你的脑血管和心血管受到了严重伤害,再受刺激,很容易发生意外。” “把政府交给你,我很放心。你正年富力强,有丰富的从政经验,在许多方面都比我强。我本想交给你一个清明的上海,让上海这个东方明球在你的治理下,大放异彩,但我没想到,在我任上,这一愿望恐怕实现不了。”叶宗元沮丧懊恼地说。“我最担心的是华金亭,他的问题解决不了,你就会受到许多制肘。上海滩的黑恶势力根深蒂固,又有华金亭这个心狠手毒的老狐狸运筹,你会遇到许多难以想象的困难。” “他已六十出头,我才四十来岁,在时间上他熬不过。”汪少甫底气不足地说。 “少甫,这太消极了。”叶宗元叹息地摇头。“青松被刺身亡,华金亭的势力会更加澎涨,不尽早解决,你这市长也当不好。” “我一定想法尽快解决。”汪少甫说,但如何才能解决,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我看当务之急,是选配一个有才智又有勇气敢于向邪恶挑战的人出任警察局长。” “我一定用心去物色。” “石明哲老持成重,从警多年,经验丰富,情况熟悉,协助青松也尽心尽力,但他是性格弱点,使他挂不了这个帅。在太平盛世,他可以是个称职的警察局长,但在乱世,他不但没有打开局面的能力,甚至还会失去维护社会安宁的能力。警局这类强力机构,一旦垮了,就会迅速堕落,反而成为社会的负担。”叶宗元分析道。“你可以考虑用白天云,他虽然刚出校门,但有理想,有朝气,又学有所长,英华内敛,你可以信任他。” “叶市长,谁任局长,容我再想想,好吗?”汪少甫说。 “虽我还没正式把市长交给你,但这只是时间问题。警察局长的位子至关重要,这将是你的班子,以你的决策为主。”叶宗元大度地说,很懂得替汪少甫设身处地考虑。汪少甫的班子,首先得汪少甫认可,才能与汪少甫一条心。“但不管你启用谁,我希望你尽快决策,警察局不可一日无主,尤其在这特殊时期。” “我知道,我会尽快决策的。”汪少甫十分感激。 从理性上,他赞同叶宗元的看法,石明哲不是好的警察局长人选,但从感情上,他对白天云有种说不出的反感,而且,白天云会不会跟他一条心,他毫无把握。白天云经媒体的宣染,在上海滩异军突起,风头正健,受到上海滩各界的特别关注,也令他心里极不舒服。 象白天云这种刚出道的年轻人,能不能经受得住上海滩纸醉金迷的诱惑,他持怀疑态度,那晚参加华金亭中秋赏月之后,他就对此忧心忡忡。在姜青松的丧事上,白天云把松下代子放进灵堂,他对白天云的不满就到了极点,总觉得白天云与松下代子之间有种令他极不舒服的关系存在,他甚至想象到白天云与松下代子在床上的情景。他认为,只要白天云当下了警察局长,有了在上海滩的执法权,松下代子必定会加大诱惑他的力度,血气方刚的白天云肯定抗拒不了。他并不是对松下代子的美色还有染指的想法,这个日本女人太可怕,沾染上她,绝对是种灾难。他是害怕如果白天云与松下代子上了床,很可能就会知道他当年对松下代子的迷恋,这对他将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相反,他认为石明哲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姜青松提拔了他,他就尽心尽忠。他已经看出,石明哲对叶宗元重用白天云心怀不满,叶宗元把姜青松的丧事交给白天云而不交给他,石明哲自然能看出叶宗元启用白天云的意图,如果自己舍白天云而用石明哲,他必定对自己感恩戴德。自己执掌市府大权,首先需要的是忠诚,其次才是能力才干。 至于能不能战胜华金亭,他不会象叶宗元和姜青松那样死心眼,只要不危及他的地位,他可以选择妥协。姜青松被刺身亡,又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教训。对华金亭这样实力雄厚,掌握着上海滩经济命脉,又掌控着上海滩黑道势力的枭雄,也许和平共处,才是最佳选择。 当然,他这种想法在叶宗元面前还不能有丝毫暴露。叶宗元可以把权力给他,也可以把权力收回,怎么也得等叶宗元真正卸任,出国去治病之后。 因此,在石明哲和白天云之间选择,他还真感到难以决策。如果叶宗元没明确提出白天云,他会毫不犹豫选择石明哲。可惜,除这俩人之外,他还没有另外人选。在拥戴他的少壮派官员中,还真没一个适合出任警察局长的人选。 他很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为今天物色好人选?但是,谁又能想到姜青松这么快就被刺身亡呢? 启明星已在天边闪现,庄致远和白天云又来到叶宅。 苏婉和米佳妮正在劝叶雪冰上床休息。 “你们回去吧,天都快亮了。你们不用这样陪着,我不会有事的。”叶雪冰抚摸着骨灰盒说。“在战场上,他已经死过俩次,一次满身是血抬下战场,他还同我开玩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没想到他这次真的走了。我只是有点不习惯而已。作为军人妻子,我早作好了承受死亡的准备。他没倒在血肉横飞的战场,却倒在了上海这个繁华的大都市,我感到象做梦一样,不是真的。” “姜局长为了正义而死,重于泰山。”门外传来白天云的声音。 米佳妮说:“雪冰姐,天云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叶雪冰说,已感到卧室外是俩个人。 “天云,表哥。”米佳妮去开了卧室门。 “叶小姐,天云学成回国,他的恩师已推荐他到北平警署任职,他是感姜局长之诚而留在了上海,唉,没想到姜局长——”庄致远停住没说下去。 “莫非白助理要去北平发展?”苏婉敏感地问,声音流露出一丝失望。 “不!”白天云坚毅地说。“姜局长的话,至今仍在我耳边回响,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姜局长为我做出了榜样,继承姜局长遗志,留在上海与邪恶战斗,我义无反顾。” 苏婉露出了敬佩之色。一直垂着眼敛凝坐不动的叶雪冰眼中闪出了亮色。 “姜局长走了,警局群龙无首,人心惶乱。苏警官,不知是否如此?”庄致远立即意识到苏婉是个可以利用的对象。 “很多人都感到看不到前途和希望,弥漫着一种悲观情绪。”苏婉神色黯然道。“人心一旦散了,要重新凝聚,就会很难。这俩天,项冲和一些正直的警官警员,都在用酒精自我麻醉。他们盼望市府早日任命一个能真正继承姜局长遗志有胆有识的局长,带领大家继续向邪恶宣战。”说着,她把希望的眼光投向白天云。 “叶小姐,凶手是明摆着的,谁都心中有数,现在缺少的是证据。不把凶手揪出来,不把上海滩的邪恶一扫而光,姜局长在天之灵也绝不答应。悲痛,应该是剂让我们清醒冷静良药,怀念姜局长的最好办法,就是早日实现姜局长的遗愿。”庄致远说。 “白助理,俩任局长都惨死,你有心理准备吗?”叶雪冰突然问。 “洒血祭难杰,扬眉剑出鞘,从答应姜局长留在上海哪天起,我就作好了准备。为姜局长报仇雪恨,为扫除上海滩的邪恶,我责无旁贷。”白天云掷地有声道。 叶雪冰微微点了下头,又转向米佳妮:“佳妮,你有思想准备吗?” “雪冰姐,我喜欢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写了那几篇文章后,有的同事也劝我悠着点,我回答他们,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米佳妮英气勃发地说。“人生苦短,得做几件对得社会对得起自己的事。死又何惧?” “米记者,我敬佩你。”苏婉由衷地说。“白助理接任局长,是我们年轻警员的一致心愿。” “青松没看错你们。”叶雪冰眼中闪着晶莹泪花感叹道。 “叶小姐,天云准备自荐,但恐怕阻力很大。他的资历毕竟太浅,远不如石明哲副局长。石副局长也是姜局长一手提拔起来的。另外,叶市长已交权给汪副市长,但汪副市长并不看好天云。” 第99章 庄致远已听懂了叶雪冰的意思,决定把话挑到明处。 “青松被刺当晚,好象已有预感,已向我爸表明了他的意思。爸让天云操办青松丧事,已经表明了他的选择。青松还向姚少华和李炜作了特别吩咐。”叶雪冰眼中含地说。“他对天云,还有你庄老板,充满着极大希望。他认为你们才是真正为上海滩邪恶敲响丧钟的人。庄老板,我爸还说过一句话,你是华金亭的真正克星。” “叶小姐,我将竭尽全力协助天云。刚才我和天云在与姜局长认识的码头缅怀姜局长,也思考了如何与邪恶较量。如果天云上位后,我们也许会采取一些表面妥协的做法,希望叶小姐能理解。我们已经想好,要么不动,要么一击打在他的七寸。”庄致远说。 “结果才是最重要的,我能理解。”叶雪冰说。 第二章虚实之间(1) 在华金亭的密室里,华金亭、松下代子、刘文昌、朱宝堂和胡九龙聚在一起,管家和麻廷贵恭立在一旁。他们也在商量姜青松死后的对策。 姜青松被刺后的四十八小时,华金亭最紧张也最担惊受怕。 牺牲一个何大海糊弄了气势汹汹的警察,用胡九龙的报复搪塞了松下代子的兴师问罪,他的心仍然悬在九霄云外,直到真正弄清叶宗元并没因此而采取过激行动的意图后,他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这次铤而走险侥幸过了关。他在心里不知感叹了多少次幸运。 另一个他没想到的是,松下代子居然没动胡九龙一下,就放他过了关。他满以为松下代子虽然不敢要胡九龙的命,至少也会让他受受皮肉之苦,或者想出古怪方法好好羞辱胡九龙一番,让他永远不敢再对她产生非分念头。 松下代子的大度,他感到的不是放心,而是心惊。被盟友出卖,又死了八名手下,松下代子居然若无其事,可见这女人的心机是多么深沉。 胡九龙被松下代子在屁股刻字羞辱,怨毒之深,已到了快疯狂地步。华金亭为了搪塞松下代子,让他出面扛罪,他作好了再次让松下代子羞辱的准备。已经想好,只要保住这条命,一定要千百倍从松下代子身上找回来,甚至想到悄悄绑架松下代子,用各种残酷方法把她折磨致死。但这次松下代子轻松放过他之后,他对松下代子的怨毒之气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感到是自己的过份,才导致松下代子的刻字报复。松下代子已经向他奉献了身体,自己却贪得无厌,正事不谈就想玩弄发泄。 当胡九龙向华金亭谈了自己的感想后,华金亭警告他说:“这日本娘们蛇蝎心肠,这仇已结在她心中,她现在有求于我们,发作不出来。我们玩了她一招阴的,早迟有一天,她会玩我们一招更阴的。她绝不是普渡众生的观士音。” “是,还是华爷你老看得透澈。我惹不起她,躲着她不就行了吗?”胡九龙说。 “她真要给我们玩阴的,恐怕你我都躲不了。”华金亭阴冷地说。“对这个娘们,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防着她。” “要不,我瞅准一个机会,把她悄悄解决了,正好把事推到警察身上。” 华金亭心中一动,这草包无意中的一句话,还真符合谋略之道。刺杀姜青松的当天,白天云带人去了松下代子的茶道艺妓馆,说明警察已经对松下代子产生了怀疑。警察因找不到证据,悄悄谋杀了她,也说得过去。这一来,日本人更不会善罢甘休,警察与日本人之间的全面开战则不可避免。上海滩会因此更加混乱。 “现在还不行。”华金亭否决了胡九龙的提议。“一来要神不知鬼不觉解决她,没那么容易,这段时间,她一定高度戒备,既防警察也防我们,她连你一根毛都没有动,说明摩托杀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定心中有数。搞不好弄巧成拙,日本人同我们全面开战,反而让警察坐山观虎斗;二来警察也绝不会相信何大海的事,我们还需要与日本人同舟共济。松下代子这娘们是绝不能留,但得等风平浪静之后,再想个万全之策。” 今天松下代子比刘文昌、朱宝堂和胡九龙都先到华府。 她把刺杀姜青松的事报告组织的首领后,首领又催促她尽快把鸦片输入中国。组织去金三角采购的这船鸦片,花费了大量现金,再不出手,组织的资金周转将发生困难。而且,这批鸦片早已装船,停泊在日本的港口,一旦让警方发现,会引起很大麻烦。虽然向中国输入鸦片是为大和民族的最高利益服务,但无论政府警界还是军方,都有一些目光短浅的正人君子不能理解,也不赞成把中国列为侵略目标,而主张中日友好。 “华老,乘着警察正处于混乱之时,是否可以考虑接货了?”松下代子见到华金亭,开门见山说。“货在日本已经装船,内奸也已清除,现在是最安全的时候。” “还得再看看。”华金亭说。“这票货值太大,你们输不起,我也输不起。表面上看,警察确实陷入混乱,但警察也正急红了眼,群情激昂,恐怕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九龙帮。这票货又太大,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金,也有困难。如果小批量的,还好办些。” “货款好说,可以分期付。你华老一句话,就是最大信誉。”松下代子急忙说。 “松下小姐,你还没听懂我的意思。”华金亭微笑着说。“我是说,这票货量太大,九龙帮又被警察盯着,即使顺利进来了。存放都是个问题,再加上鸦片馆全被查封,上海的销售渠道受阻。放在我们手里,随时都可能出问题。” “华老又给代子打马虎眼啦。”松下代子嗔怪道。“代子早就知道,江浙皖的鸦片,一大半是由华老提供,上海的销量,恐怕四分之一也不到。” “确实如此。如果只剩下四分之一的货,上海这么大,存放在什么地方都没问题。但江浙皖的朋友,不可能你们一进货,他们就马上提走。这不但有个时间差的问题,我们还得同他们商谈具体价钱。无论他们到上海来,还是我们到三省去,都需要时间。同时,在警察严密监视下,很难说能做到万无一失。我能有今天,从不敢低估对手,靠得就是谨慎二字。这么大一票货,完全没必须急在这几天。一定要周密安排,每个环节都得作好准备。松下小姐,中国有句话,叫做性急吃不了热豆腐。上海滩还不是你我完全说了算。” “那华老认为什么时候可以进行?”松下代子被华金亭说服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一船鸦片,她确实输不起。松下介雄的背叛,对她到底有多大影响,她至今还没有一点底。 “我想等一段时间,看看是什么人出任新局长之后。”华金亭说。“松下小姐也知道,鸦片生意利大风险也大。姜青松之死,整个社会的情绪已被媒体煽动了起来,到处都是眼睛,必须有了绝对把握,我才敢下决心。” 俩人正说着,刘文昌和朱宝堂来了,接着,胡九龙和麻廷贵也来了。 他们都是华金亭召集来商量如何应对姜青松死后局面的。 谋杀姜青松的阴谋,刘文昌和朱宝堂没有参与,他们相信,一定是华金亭与松下代子的合谋,但社会对这次谋杀的传言千奇百怪,他们也对九龙帮的摩托杀手连日本杀手也杀百思不得其解,曾专程向华金亭请教,华金亭仅一句发生了一点小误会,就把他们搪塞过去。为此,他们俩人还私下作过无数种分析,其中一个就是,华金亭与松下代子的合作已经走进了死胡同。此此刻华金亭与松下代子的关系仍然象往常那样亲密无间,都大感奇怪。 “华老,我和朱老板商量,现在的局面对我们大好。”刘文昌说。“姜青松一死,叶宗元失了倚靠,一病不起,把权移交给了汪少甫。今后的上海滩,再无人敢与华老争锋了。” “汪少甫也不是吃素的主。”华金亭说。 “汪少甫,还嫩得很。”松下代子冷笑道,想起当年他对她的迷恋,她就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叶宗元把权交给他,说明叶宗元准备退出政坛了。刘老说得好,上海滩再无人与华老争锋。想不到叶宗元是个如此没用的纸老虎。” “早知这样,早就该把姓姜的灭了。”胡九龙说。“如果这样,我的鸦片馆也可以重新开张营业了。” “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老九。”华金亭说。“叶宗元没有点把握,是不可能这么轻易交权的,他不可能不为他女婿报仇。我怀疑他住病交权,是在玩一种花招。” “现在这种状态,他还有什么花招好玩?”刘文昌问。 “我怕他又从地方再弄个姜青松这样的强势警察局长来,事情又会变得复杂起来。”华金亭忧虑地说。“叶宗元这个人,虽是一介书生,但在政坛关系众多,否则,那容得他来当上海的市长?对他,我从不敢低估。” “据我了解,局长将在石明哲和白天云之间产生。叶宗元已表态,他倾向白天云,但汪少甫对白天云不感兴趣,而倾向用石明哲,正举旗不定。”朱宝堂说。“据我观察,叶宗元交权,不象是在玩花招。我派人去医院了解过,他的病情确实很严重,很可能一命呜呼。据说他已经在国外联系了医院,要出国去治病。汪少甫主政上海,恐怕已成定局。” “汪少甫想建立他的班底,警察局长是个关键位子。”刘文昌说。“我和朱老板商量,汪少甫今后将是我们主要对手,他如果提了石明哲,石明哲一定会为他誓死效忠。我们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第100章 利用商会的影响,阻止石明哲上位,力推白天云。” “白天云刚出校门,思想还不稳定,上海滩的花花世界,我不相信他不迷醉。只要叶宗元一走,他还不乖乖为华会长所用?”朱宝堂说,他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已经把庄致远当着他的人,一旦白天云当上警察局长,他在上海滩的地位就会直线上升,到时华金亭也得对他另眼相看。什么胡九龙、刘文昌,都将不在他话下。 “我们商会要推,就推石明哲。”华金亭说。 “那不就得罪了白天云吗?”朱宝堂急道,以为华金亭看透了他的小算盘,心里直发虚。“叶宗元虽然交权给汪少甫,但还没有让位,他真要提白天云,汪少甫根本挡不住。” “是啊,我们没必要得罪可能当上局长的白天云,做个顺水人情,又不是什么难事。”刘文昌说。他和朱宝堂在来的途中,已基本统一了口径,认为白天云当局长,对他们最为有利。而且,十多年前,他就企图贿赂石明哲,但被他拒绝。 “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要推石明哲。”华金亭说。“他能当上局长,他会感激我们,他不能当局长,更会感激我们。在目前警局,他资历最深,据我所知,警官们都围在他周围。特别是叶宗元提白天云为局长助理之后,不服气的警官们,都惟石明哲马首是瞻。一个四分五裂的警局,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华老,你不是一直对姓白的感兴趣吗?”胡九龙不解地问。 华金亭高深莫测笑笑。“虚之实,实之虚,虚实之间,奥妙无穷。” “高。华老真令人不服不行。”松下代子由衷赞道。在座之人,只有她明白了华金亭的真正用意。她再次感到,与华金亭这样的老狐狸打交道,每时每刻都得三思而行。她也庆幸,自己没因摩托杀手的事与华金亭翻脸,虽然她还不知道华金亭的真正意图,但她相信,没有华金亭的点头,借个胆给胡九龙,他也不敢在谋杀姜青松这么重大的事为泄私愤而另搞一套。胡九龙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但在华金亭面前,就是一个孙子。她至今也没想通,胡九龙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对华金亭如此服贴。 其他人,无论是胡九龙、刘文昌,还是同样老奸巨滑的朱宝堂和诡计多端的麻廷贵,都没摸透华金亭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只感到太高深玄妙。 第二章虚实之间(2) 石明哲闷闷不乐坐在办公室,一支接一支抽着香烟。 姜青松死了,他顺理成章主持着警局的日常事务,但叶宗元把姜青松丧事交给白天云操办,表明了一种令他难以接受的亲疏。他心里的窝火,又无法表露,只能闷在心底发霉。 这几天,悲愤使整个警局躁动来安,象一个炸药桶,只要有一点火花,就会引起爆炸。 他的心也异常躁动,很想找什么发泄一下。刚才在走廊遇到白天云,他冷哼一声,把头扭开,装着没看见。白天云主动与他打招呼,他也装着没听见,令白天云很感难堪。 茅风走进他办公室,他只抬头冷冷看了一眼,冷声冷气地说:“你来干什么?” “石局长——”茅风喊道。 “是石副局长。”石明哲没好气地提醒。 茅风微微一笑,走到桌前,又喊道:“石局长——” “茅风,你是来取笑我还是怎么的?我是副局长。”石明哲火道,且不说茅风有内奸嫌疑,他对茅风从来就没好感。在姜青松当局长之前,茅风从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现在暂时还是副局长,但用不了多久,这个副字就没有了。”茅风献媚道。见石明哲欲拍桌而起,急忙说:“石局,你听我把话说完。” “有屁快放,无屁走人!”石明哲火爆爆地说。 “我听说商会要联名推荐你当局长。”茅风压低声音,诡谲地说。 “华金亭会推荐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石明哲火气消了几分,但仍然冷冷地说。 “千真万确。商会的所有会员正在签名。” “华金亭推荐,哼,有屁用!”石明哲火气已消,但仍不以为然。姜青松虽然从没指名道姓讲过,但凭他在上海滩从警二十多年,早就看出叶宗元和姜青松的真正目标是华金亭。 “商会的推荐也许没有多大用处,但叶宗元已把决策权交给了汪少甫,据说叶宗元心灰意冷,准备让位退隐,到海外去治病。关键是汪少甫对姓白的并不感冒,汪少甫已对他的几个亲信透露,他认为你最有资格出任警察局长。说你老成持重、经验丰富、又懂得感恩,本身就是副局长,应该由你接任。商会的推荐也就给了汪少甫一个理由,石局,你想想,商会掌握着上海的经济命脉,谁当市长都不得不考虑。还有,警官们普遍拥护你,有的警官还提议联名向市府推荐。市府也不能不考虑警官们的意向。” 被茅风这么一说,石明哲心情大好,对茅风也不那么感到厌恶了,不过,他仍然保持着清醒,茅风内奸嫌疑毕竟很大,在谋杀姜青松过程中,起没起作用,还很难说,不管他当不当局长,对这个茅风都要保持一定距离,所以他装出无动于衷样子说:“谁当局长,并不重要,我们作为一个职业警官,首先是要做好本职工作,现在重点要稳定警局的情绪。” “我的侦缉队很稳定,作好了随时待命的准备。”茅风说,心里却暗骂:装蒜!然后知趣退出了石明哲办公室。 叶宗元在医院把政府各部门首脑召去宣布由汪少甫代替他主持市府工作,石明哲作为警局负责人是参加了的,如果汪少甫要坚持让自己当局长,叶宗元不可能不买他的账。汪少甫和姜青松是叶宗元的左膀右臂,场面上的人都清楚。而且汪少甫在政务系统的地位,某种程度上并不比叶宗元低,政务系统的少壮官员,都是他坚决的拥戴者。因此汪少甫是个强势人物。再说,自己怎么也算是姜青松的自己人,比起突然冒出来的白天云,要知根知底。 想着这,石明哲恶劣的心情大为好转,走去开了窗,让满屋子的烟散去,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意识到自己的职责,决定到其他办公室转转,警局的低迷和混乱,再也不能任其漫延,他必须有所作为,让汪少甫知道,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到几个办公室转了一圈后,他才意识到,警局的工作几乎处于半瘫痪状态,姜青松建立起来的工作秩序,已荡然无存,不少办公室里已人去室内空,有的办公室里,警官们聚在打牌娱乐。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决定去市府把这种现状向汪少甫汇报。 警局惟一的轿车已在姜青松被刺时报废,他只好驾摩托去市府,他刚骑上摩托,四五个年轻警员喝得醉醺醺从外面回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石明哲跳下摩托怒斥道。“姜局长尸骨未寒,你们就开始无规无矩,上班时间跑出去喝酒!你们忘记了姜局长定下的规矩啦?” “石局长,我们想不通,明明是九龙帮杀害了姜局长,你为什么就不采取行动为姜局长报仇?”一个警员红着眼,因酒壮胆,说话无所顾忌。“石局长,你难道被吓破了胆?” “他胡九龙交出一个何大海,摆明了是在糊弄我们,把我们当着傻子——” “放肆!”石明哲怒道。“动不动九龙帮,得由叶市长和汪市长决策。姜局长是叶市长女婿,叶市长难道不想报仇?我们是执法者,执法者必须依法办事,不能由着感情冲动。你们才当了几天警察,懂什么?” “我们什么也不懂,但懂得谁杀害了姜局长,就得让他血债血还!”另一警员也吼道。 “你——”石明哲气得说不出话。 “把他扣起来,脱去警服!反了你了。”茅风带着几个侦缉队警员出来。 “你们敢!”几个喝了酒的年轻警员捏紧拳毫不示弱,与侦缉队警员对峙。 门口的争吵,惊动了整个警局,在家的警官警员全涌了出来。立刻形成了俩个鲜明的阵营。警官们特别是资深警官,几乎全站在石明哲身边;警员们特别是年轻警员,大多站在喝了酒的警员这面。他们对石明哲带队去九龙帮后,屁也没放一个就撤走,早就心怀不满,认为石明哲胆小怕事明哲保身的老毛病又犯了。 自从任命白天云为局长助理之后,警局就隐隐分成了俩派,一派以资深警官为主,因对任命白天云为局长助理不满,而围在石明哲周围;一派以项冲、苏婉为首的年轻警员,拥戴他们心目中的英雄白天云。因姜青松的威望,俩派的情绪象潜流一样隐着,没有爆发出来。 石明哲无法压住血气方刚情绪冲动的年轻警员,苏婉和米佳妮轮班在叶宅陪叶雪冰,项冲带着一几个警员去执行白天云交待的严密监视九龙帮一切向的任务,不在警局,眼看一场警察内部的哄斗就要发生,白天云带着姚少华和李炜等二十六名卫士赶了出来。 二十六名骠悍精壮,经过战火洗礼的卫士在对峙的警官警员中一站,双方立即静了下来,肆意挑起警局内斗的茅风见状不妙,悄悄退出人群溜之大吉。 “警察是执法者,是纪律部队,任何时候都必须严守法纪,否则,就是毫无战斗力的一盘散沙。”白天云问明原因后说。“上班时间擅自外出喝酒,不管出自什么原因,都是严重违纪行为,必须严肃处理。在市府任命新局长之前,石副局长就是警局最高领导,石副局长的命令,包括我,都必须坚决服从。大家回到各自岗位去吧。 第101章 至于几个外出喝酒的警员,石副局长会依照姜局长定下的条例进行处理。” 年轻警员们虽仍然愤愤不平,但白天云已发了话,也就散去。几个外出喝酒的警员经过石明哲面前时,还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满明显写在脸上。 支持石明哲的众警官谁也没敢吭声,姚少华和李炜等卫士对他们有着强大的威慑力,而且,他们代表的是姜青松的威望。没有他们出场,众警官很可能起哄白天云,让他也难堪下不了台。因此众警官脸上挂着对白天云的不屑之色,也回到了警局。 这次冲突,白天云借着姜青松的留给他的卫队之力,轻松化解,无形中增加了他在警局的权威,而石明哲则因此尴尬不已。 白天云正想给出石明哲说话,石明哲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他忘了自己本是要去市府向汪少甫汇报警局现况,回到办公室,一脚把门踢关上,重重坐在椅上。 如果他当上局长,第一件事就要礼送这批丘八回军队,然后才慢慢修理白天云,让他在警局呆不下去,知难而退。至于那些反对他的年轻警员,只要没了白天云,根本不足挂齿。 不过,稍一冷静,他就意识到自己这几天被情绪左右把自己关在办公室生闷气,根本没管警务,是一大失策。在任命新局长之前,他就是警局最高首长,警局的事,应该由他说了算,而他实际上已经放弃了这个权力。仔细一想,这几天白天云则从没闲着,警局的日常事务,都是白天云在处理,无形中他已接管了警局。 其实,白天云几次欲同石明哲商量工作,都被他用极恶劣的态度顶了回去。 白天云已打定主意争当局长,石明哲不理事,正中他下怀。石明哲发现不少办公室人不在,实际上大多是被白天云派了出去。 胡九龙抛出一个何大海顶扛,他根本不信,认定这次谋杀是华金亭与胡九龙的蓄谋,至于松下代子这个日本女人是否参与,还有待查证。 他认为这次谋杀的是直接原因,是查禁鸦片走私和查封鸦片馆,因此,他得防止他们利用姜青松死后警局暂时群龙无首的混乱之机,大肆走私进口鸦片。只要能人赃俱获,新账老账就可一起清算,因此,他把凡是可以信任的人员,全都派出,严密监视九龙帮和华金亭。 自从叶雪冰透露姜青松早有让他当局长的遗言之后,加上庄致远充满信心对他说,有能力说服汪少甫,他自信这个局长他当定了。因此,他开始了不动声色为今后的斗争的布局,其中最主要有俩点,一是责成项冲开始组建一个严密的情报网,二是如何使用姚少华、李炜和二十六名忠心耿耿的卫士。 第三章各怀鬼胎(1) 这个不显山不露水外表平平常常的陆羽茶庄,是朱宝堂专门用来接待需要避人耳目人物密谈的地方,连华金亭、刘文昌也不清楚茶庄是他的产业。管理茶庄的人员,全是他的心腹。 在商会签署了举荐石明哲出任警察局长的商会会员连名书之后,朱宝堂便把庄致远悄悄约来了茶庄。他看好庄致远的发展潜力,目前在上海滩风头正健的警界白天云、报界米佳妮,都与庄致远关系密切,庄致远在上海滩的崛起,只是时间问题。他已把庄致远看成自己势力范围内的一支重要助力。 华金亭否决了他利用商会力量举荐白天云的提议,他感到是个把庄致远拉得更紧的机会。华金亭能雄霸上海滩,一个重要原因是有胡九龙的九龙帮作打手,又在警察局有众多关系。但华金亭在警察局的关系,已被姜青松上任后清理殆尽,即使剩下一俩个,也在警察局起不了多大作用,最多通点风报点信而已。剩下一个九龙帮,又是警察重点打击对象,他认为华金亭的霸主地位已经摇摇欲坠,他取而代之的机会已经来临。 他已隐隐感到,庄致远根本没把胡九龙放在眼里,出手擒拿了九龙帮凶悍的何三,又把上门找事的四名帮徒打得屁滚尿流,在中秋赏月上,面对胡九龙的恶意挑衅,无所畏惧,反而让胡九龙丢尽了脸,华金亭不但没对他怎么样,还对他曲意拉笼。 如果庄致远能跟他一条心,与他结成联盟。他的经济实力,加上庄致远在警界有白天云,在报界有米佳妮,问鼎商会长的实力就会大增。 朱宝堂与庄致远在古色古香的茶室坐定,让侍者上茶之后,朱宝堂说:“我已经尽力了,但华会长坚持举荐石明哲。你是知道的,华会长一言九鼎。我们只能照办。” 在朱宝堂约上刘文昌一起去向华金亭进言举荐白天云之前,他曾把自己的意图打电话告诉了庄致远,当时庄致远什么也没多说,只在电话里表示了感谢。 “朱老板的好意,我和天云兄弟会永远铭记在心。”庄致远平淡地说,但神色中却表露了不愉。“天云兄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对我说,今后只要朱老板需要帮忙,只须说一声,他将鼎力相助。” “我都没想通,华会长怎么会看中石明哲这个老朽。白天云老弟年轻有为,又是英国皇家警官学校毕业,一定会给上海的警局带来一股新风。”朱宝堂痛心地说。“不过,白天云老弟还有机会,来日方长,我看石明哲这个局长位子也不一定坐得稳。” “华会长认定石明哲,自然有他的道理。”庄致远说。“朱老板说得好,天云兄弟年轻,有得是机会。我和天云都恩怨分明,朱老板如此对我们,朱老板,多话我不说,今后朱老板的事就是我们兄弟俩的事。其他人,哼。” 庄致远这话,表明是向朱宝堂效忠,把朱宝堂乐得心里开了花。 其实,真正心里乐的是庄致远,华金亭集团有了裂缝,他就有了左逢右圆的机会。 在商会签名时,华金亭为了举荐石明哲的事,特意把庄致远叫到办公室。 “庄老板恐怕对我这一提议心里不舒服吧?”华金亭开门见地说。 “我一点犹豫也没有就签了名。”庄致远没正面回答。 “其实,庄老板对商会的举荐,不别太认真。”华金亭暗示地说。“白助理的机会大着呢。” “是,天云年轻,熬得起。”庄致远装着没听懂地说,当他一听说华金亭要以商会名义举荐石明哲,立即就明白了这头老狐狸的意图。如果说华金亭是玩阴谋诡计的高手,那么庄致远就是这方面的天才。从孩提开始,他早玩得炉火纯青。他现在惟一没猜透的是摩托杀手为什么要连日本人也杀。 “庄老板,你还年轻,有些事,你慢慢就会明白,白助理是我很欣赏的人,我不会对不起他的。”华金亭见庄致远没听明白,心里十分得意,自己这一招,只有松下代子这个日本娘们明白,由此可见,松下代子的才智确实可怕,自己必须特别提出来防,其余之人,都远不如他,不足为患。就不知白天云能否明白,自己的暗示已经很明显,如果他们还不明白,就太遗憾了,他就是因为害怕白天云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才叫庄致远来暗示。“见到白助理,代我问声好。我华府的大门,随时为你们俩兄弟敞开着,有空就来坐坐。另外,庄老板生意上有什么难处,也请不用客气,老朽一定帮你解决。” “一定,一定。”庄致远点头哈腰道,从一进门,谦卑就挂在了他的脸上。 “哦,你转告白助理,警局惟一的轿车报废,我准备出资,以商会名义捐赠警局一辆。”华金亭又说,有些话现在又不便点明,窝在心里,他很感难受。但现在点明了,万一弄假成了真,自己在白天云心中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毕竟汪少甫在局长人选上有多大决策权,现在谁也说不清楚。 “轿车也是人家石局长坐,哪里轮得到他。”庄致远把他的装傻进行到底,心里在判断华金亭到底能不能沉住气,但他认为,依华金亭的诡诈,不可能把话向他挑明。 “一定能坐得上。”华金亭急忙说。 看着华金亭那种话梗在喉头又说不出的样子,庄致远爽快极了。 华金亭对局势的掌控,感到还有很大未知成份,而庄致远则基本已是囊中之物,整个局势完全在按照他的预想方向在发展,华金亭自以为是的妙招,又帮他往前推一把。无论对汪少甫还是去说服石明哲,都不得为他加大了份量。 从朱宝堂的茶庄离开后,他驾车赶到黄埔江边无人处,放声得意大笑。 接掌了市府权力,汪少甫感到春风得意,但也有苦恼,警察局长到底由谁来出任,他感到很难决策,如果拂了叶宗元的意,如果叶宗元强行干预,他也毫无办法。但如果让白天云出任局长,他心里的疙瘩怎么也解不开。 为此事,叶雪冰在苏婉陪同下,专门来市府告诉他,让白天云接任局长,是姜青松的遗愿,希望他认真考虑。叶雪冰的话很重,他不得不认真考虑。 叶宗元表面上说以他的意见为主,却先提出白天云,又让叶雪冰来表明是姜青松遗愿,使他十分恼火。感到在这个问题上,叶宗元在耍他似的,他原本对叶宗元交权的感激之情,也随之消淡了几分。 叶雪冰刚走没几分钟,他的心还没有静下来,一个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又出现在他面前。 办公室的门悄无声息被推开,当他抬头看去,立即瞪大了眼。 “怎么?不认识啦?”松下代子巧笑盈盈地问。“一朝大权在握,就不认识老朋友啦?” “你——”汪少甫感到心一阵狂跳,费了好大劲,才慑住心的骚乱,板着脸问:“你来干什么?” 第102章 “我来看看你,不可以吗?”松下代子眉头一挑,乳胸一挺身,娇嗔地反问。 “对不起,我正在处理公务,没有闲功夫。”汪少甫极力用冰冷的口气说,心里却在想,真恨不得立马把她按在办公桌上就地正法,这女人真他妈是个尤物,让人的冲动难以克制! “老朋友来看你,连水也不给一口吗?”松下代子袅袅婷婷走到桌前,手扶着桌面,微微往汪少甫探出身子,胸乳更加怒突。 汪少甫急得离开坐椅,快步走到门前拉开门,冷冷地说:“松下小姐,你请吧。我们之间再也没什么好谈的,我再也不会受你诱惑了。” 松下代子咯咯掩嘴而笑,又绕到汪少甫坐椅,一屁股坐了下去。 “松下代子,你太放肆啦!”汪少甫怒道。 “哟哟,干吗发这么大火,坐坐玩玩嘛,又不是真坐。”松下代子一付风情万种样子。“你那么大声,不怕你的部下听见?” “你走吧。”汪少甫压低声音。 “我不走。我有话对你说。”松下代子撒娇似地说。 汪少甫没办法,叹了声气,只好又关上门,但没关死,留了一条缝,以免下属有事找他,产生了误会。“你想说什么,说吧。” “你还是先回你的市长宝座坐下吧。”松下代子从他的坐椅离开。 “你要说什么就快说,我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汪少甫站着不动,不想离她太近,不管这个女人多么性感迷人,他都不想沾惹。被一个女人控制要挟的滋味不好受。这是条化着美女的毒蛇,能躲多远就得躲多远。那次松下代子玩欲擒故纵,让他把她当着洁身自好的清纯女子,如果不是前任市长现身说法,他一定沉溺而不能自拔,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这个教训,他终身难忘。 现在叶宗元刚决定交权,这女人又缠上来,肯定不安好心。虽然在她的美色诱惑之下,他的欲念在心中暗暗涌动,但他所有的警觉神经都调动了起来,勉强能压住欲念。 “你能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突然就不理我了呢?”松下代子象个被情人抛弃的小女人,楚楚可怜地说。“那段时间,我早也想晚也思,就是想不通。你是不是把我当着风尘风子了?” “你就说这?”汪少甫问。 “人家想知道嘛。”松下代子扭动着细腰,欲向汪少甫走去。 “你不要过来。”汪少甫急忙伸出一只手制止住她。“你要问的事,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你可以走了吧?”当年的事,他不想再提起。 “你们男人真没良心,想人家时,恨不得象橡皮膏,天天贴在人家身上。马上翻脸,就冷如冰霜,一付拒人千里的样子。真令人心寒。”松下代子眼泪汪汪地说。 “松下小姐,不要再装模作样了,你再不走,我就叫警卫。”汪少甫已经恼怒,千头万绪,他有许多事要急着处理,再让她这样纠缠下去,他感到自己快疯了。 “好了好了,你不想叙叙旧情就算了。”松下代子见汪少甫认了真,也不想真正激怒他,她对男人的理解,他这么害怕她,说明她对他的吸引力仍然很大,看来这个男人并不难对付,只要想法把他骗到自己的密室,她就有办法让他乖乖就范。“我给你说点正事吧。”她立即换了付正经面孔。 第三章各怀鬼胎(2) 汪少甫只冷冷看着她。 “听说叶宗元把警察局长的决定权交给了你,华金亭正联合商会会员签名举荐石明哲。” “华金亭要举荐石明哲?”汪少甫惊讶地问。 “恐怕很快就该送到你这里来了。” “这个华金亭!”汪少甫一字一顿地说,心里一股邪火乱窜。 “我的茶道艺伎馆是个消息集散地,经常会听到很多有趣的消息。如果汪市长还把我当着朋友,我会是你最好的耳目。”松下代子说。“既然不受欢迎,该说的话也说了,汪市长,代子不打扰你了。”冲着汪少甫一个媚笑,然后不待汪少甫有所表示,飘然而去。 汪少甫在坐椅颓然坐下,叹息道:“看来只能选择白天云了。” 叶雪冰来向他表明让白天云当局长是姜青松的的遗愿时,他还没死心,想最后再作一次努力,正式告诉叶宗元,他决定选择石明哲,看看叶宗元是否如他所说,真正把决策权交给了他。华金亭一举荐石明哲,他就再也没有选择余地。叶宗元肯定会坚决反对。凡是敌人拥护的,就必须反对,这是一条基本原则。 在上海滩,前任市长被华金亭搞得狼狈不堪,只要辞职下台。叶宗元上任后的主要对手,也是华金亭。他上任后,也将面临同一问题。尽管他已经作好了妥协准备,但还不到时候,而且也不能再让华金亭的势力过分澎涨。 华金亭选择石明哲而不选择白天云,很难说石明哲是不是已经被他收买。警局还有华金亭的内奸,他也听叶宗元提起过。 但是,让白天云当局长,他心里的不舒服,怎么也消除不了,特别是刚才看见松下代子的那种妖媚性感,那种令男人无法抗拒的魅力,想着白天云有可能被她诱惑上床,他就感到一种难耐的邪火上升。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松下代子为什么来通告华金亭要举荐石明哲?她绝不可能把这当着来见他的借口,以图诱惑他让他坠入情网而控制他。当然,这种因素也有,但他相信她一定另有某种意图。她和华金亭关系密切,人所共知,她到底有什么背景,恐怕也只有华金亭清楚。她提到华金亭举荐石明哲时,没表露她的倾向,她到底是来告诉她是赞同还是反对呢?华金亭的举荐,叶宗元绝不会答应,她支持的人,自己该是什么态度,她恐怕也心里有数。如果她是赞同举荐石明哲,她完全没有必要来多此一举,那么,她是不是不赞同华金亭举荐石明哲呢?如果这样,她的倾向就可能是白天云,白天云年轻英俊,又是英国的留学生,对女人有着莫大吸引力。 妈的,这女人八成是真看上白天云了。 既然如此,得赶在华金亭送举荐书来之前,先去向叶宗元表明态度,如果叶宗元认可,就立即到警局宣布,当叶宗元得知华金亭的举荐,已即成事实无法反悔了。 主意打定,他让秘书去备车,准备马上去医院。 但他刚离坐,朱宝堂就代表商会送来有所有商会会员签名的举荐书。 看着举荐书,汪少甫只有苦笑,谁出任警察局长显然已尘埃落定,再无回旋余地了。 桌上的电话玲响,石明哲抓起了电话。 是刘文昌打来的,约他出去喝杯咖啡。 从茅风嘴中得知华金亭联合商会会员举荐,有决策权的汪少甫又倾向用他,他心里就充满着期待。如果不是有这种期待,刚才在门口他就不会任由白天云出风头。当时他忍了又忍,一句话也没说就回到办公室。只要自己真能当上局长,这一切都微不足道。 依他一贯谨小慎微的性格,如果是华金亭打电话约他喝咖啡,他会犹豫不定,甚至会找借口谢绝。对华金亭,他的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畏惧,怕华金亭因此提出令他难以接受的交易条件,又怕传到叶宗元和汪少甫耳里,起到相反作用。 但刘文昌的邀请,他很爽快就答应了。 他与刘文昌二十年前就认识了。那时他刚由警员升为警官,刘文昌也还是个小老板,因一桩生意被对方敲诈,他出面帮助摆平,刘文昌请他吃过一餐饭,希望与他成为朋友。但因那时的他,抱着忠于职守洁身自好做个好警察的心态,又认为商人无奸不商,刻意与任何商人保持一定距离,便没继续与刘文昌交往下去。 十年过后,因他这种心态和处世方法,在警局内受到排挤,职务没有得到寸步上升,而刘文昌已成了上海滩知名大老板,资产与当时的华金亭不相上下,并与华金亭、朱宝堂结成了同盟。华金亭当上商会长后的最近十年,资产和权势才突飞猛进,远远把他和朱宝堂甩在了后面,成了上海滩一言九鼎的枭雄。 当时,见华金亭势力急剧澎涨其中一大原因是在警察局有一批依附者,刘文昌也动了心机,想把石明哲培养成自己的人。那年春节,备了份厚礼送给石明哲。但此时的石明哲,对堕落的同行正深恶痛绝,一口拒绝,令刘文昌尴尬难堪下不了台,从此就对他死了心。后姜青松当上局长,清洗了华金亭在警局的人,石明哲提为副局长。华金亭得知刘文昌与石明哲熟识,又鼓动他去拉笼石明哲,但石明哲感恩姜青松的重用,决心为姜青松效命,更是连面也不愿见。因此,华金亭、刘文昌把石明哲当着姜青松的死硬追随者而放弃了对他的贿赂收买,把他列入重点防范对象。 所以,当朱宝堂约上刘文昌去说服华金亭举荐白天云,刘文昌爽快答应。他能成为上海滩商界三巨头之一,也不是等闲之辈。华金亭的那种风光,他也想享受。对商会长的宝座,他与朱宝堂一样,早就垂涎。因此,他也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石明哲也许不爱钱,也许不好色,但绝不会不贪权。如果什么也不贪,他这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既然华金亭决定举荐石明哲,有决策权的汪少甫也倾向石明哲,他认为石明哲当上局长的可能性已经非常大,有这个大礼,他相信石明哲不可能再无动于衷。 他试着给石明哲打了个电话,想抢在华金亭之前,把消息告诉他。石明哲连他约他是什么事也没问,就爽快答应,到出了他意料之外。 第103章 如果石明哲还只是个警官,他对局长之位绝对不会有非分之想,但他已是一人之下的惟一副局长,他的欲望自然而生;如果竞争对手不是白天云这个刚出校门的毛头小子,而是另外调来一个象姜青松这类的人物,他也会心甘情愿足踏实地当配角。但让白天云爬到他头上,无论如何,他也不服这口气。 “石局长,刘某人提前恭喜你了。”石明哲一走进咖啡馆的包间,刘文昌立即抱拳恭喜。 “刘老板,恐怕还言之过早了吧?”石明哲心里虽喜,但没敢表露。 “没有七成把握,华金亭是不会凑这种热闹的。”刘文昌说。“商会会员一致举荐,任何人当市长都得惦量惦量。石局长你时来运转了。” “华金亭发动商会会员举荐我,刘老板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石明哲并不傻,总觉得这事十分蹊跷,他认为华金亭举荐白天云才顺理成章,在他看来,白天云这种华而不实的年轻人,更容易被上海滩的花花世界迷惑,因此也更好控制。 “听说姜青松被刺当天,石局长曾带领警队包围了九龙帮,后来石局长十分理智把人撤走,没造成流血冲突,华金亭认为石局长是个识大局明事理的人。上海滩的警察局长,应该由石局长这样老成持重的资深警官出任,才能保一方平安。再来个象姜青松这样的人折腾,上海滩非大乱不可。连白天云的大哥庄致远,也知道大势所趋,在举荐书上签了名。石局长出任局长,应该是十拿九稳。” “刘老板是受华金亭之托约我?”石明哲又谨慎地问。 “华金亭是华金亭,我刘某人是刘某人,我和石局长算起来,已有二十年的交情,当年如果不是石局长仗义执言,刘某人早就倾家荡产,尽管石局长嫌我是个商人,有意疏远,但在我心中,一直把石局长当着恩人。我期盼石局长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 “等定局后再说吧。”石明哲松了口。 “我们一言为定。” 庄致远走进汪少甫办公室时,朱宝堂刚刚离去,汪少甫正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举荐书哭笑不得,很想冲着华金亭破口大骂。举荐书放在一个大信封里,但他根本没抽出来看一眼。 庄致远早就来到市政府,走到汪少甫办公室门前时,听见办公室里有女人的声音,没有轻易进去,先到秘书处,得知里面是松下代子,立即引起了警觉,迅速退出了市府,坐到自己的轿车内。 汪少甫曾经迷恋松下代子,是个公开的秘密,庄致远早就听商会其他会员议论过。但又突然中止了与松下代子的来往,没有谁能说得清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于松下代子的情况,他曾小心向朱宝堂打听过,朱宝堂以为他也被松下代子的美色倾倒,只好心提醒他,这个日本女人沾惹不得,就再也不愿多说。这日本女人到底只是个靠姿色在上海滩谋生还是另有特殊背景,他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但至今仍然一无所获。 上次亲自去松下代子的茶道艺伎馆,他得到的是一种异常强烈的感觉,这个日本女人有着很深的心机,是个极可怕的女人。 坐在轿车内看着松下代子摇曳生姿态地从市府出来,坐车离去后,他正欲下车,又看见了朱宝堂的轿车驰来。他知道华金亭这个老狐狸玩了招反间计,却躲在幕后,让朱宝堂来关这举荐信。因此,他等朱宝堂离开后,才再次进了市政府。 第四章空白支票(1) “怎么?庄老板也来凑热闹当说客?”看见庄致远进来,汪少甫没好气地讥讽道。 “已经用不着我当说客,在华金亭的帮助下,汪市长已经作出了正确选择。”庄致远瞟了眼桌面上放着的举荐信,在汪少甫对面大大方方坐下。 “你认为我已经选择了石明哲?”汪少甫也看了眼桌面的举荐书说。 “恰好相反,如果华金亭没送举荐书,你也许会选择石明哲,但现在,你只能选择白天云。所以,根本用不着我当说客。”庄致远从容地说。 “既然不来当说客,你来干什么?”心事被窥破,汪少甫有几分恼怒。 “我斗胆来替汪市长分析一下目前上海滩的局势。” “庄老板专程登门指教,我只好洗耳恭听了。”汪少甫讥讽道,依他的脾气,一个小小的老板敢在他面前这么大口气,他早就拂袖而去,但叶宗元曾对他说过,要他多听听庄致远意见,说这个庄致远非等闲之辈,见解尤其敏锐深刻。叶宗元还预测,庄致远有可能是真正敲响华金亭丧钟的人。叶宗元如此评价一个二十几岁的老板,汪少甫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对叶宗元的施政能力、决断能力都不敢恭维,但对叶宗元的识人之明,还是佩服的。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庄致远没理会汪少甫的讥讽,开始了他的侃侃而谈。“姜青松被刺身亡,叶市长有意退出政坛,由汪市长总理政务,已经标明上海滩的一个新时代已经来临。在上海滩,市政府的权威应该是至高无尚的,但我认为尽管有汪市长全力辅佐和姜青松掌控警局,叶市长仍然是弱势领导,华金亭掌控的商会,与市府分庭抗议,是明摆的事,但叶市长对此却无能为力。我相信汪市长一定是强势领导,绝不会允许市府的权威受到任何人的削解和抗衡。但是,姜青松被刺身亡,事实上已使市府的权威受到进一步削弱,华金亭的权势得到进一步加强。汪市长主政的难度,交比叶市长主政时,又增加了几分。汪市长必定面临俩个选择,一是与华金亭妥协,和解共生,但这一来,汪市长将民为傀儡市长,而华金亭则成为上海滩的太上皇。这种局面,相信汪市长是极不愿意看见的,也不是叶市长交权汪市长所希望的。叶市长交权汪市长,是看中了汪市长的年富力强,更是看中了汪市长的雄才大略,叶市长相信凭着汪市长的才干,能真正成为名符其实的一市长之长,而商会这种民间组织的一切行为,都得在汪市长的规范之下。叶市长虽没斗倒华金亭,但因有姜青松的强势,至少与华金亭平分秋色,维持着一种微妙平衡。如果汪市长启用的警察局长没有姜青松这种强势,汪市长就可能孤掌难鸣,市长和市府的权威,就只是一句空话。” 庄致远的马屁,说到了汪少甫的心里,脸上的坚冰渐渐融化,对庄致远大生好感。在庄致远说话时,他无意识抽出装有商会会员举荐书的信封,发现举荐书内夹放着一张数目巨大到令他心跳的支票,内心一紧,慌乱地把支票连同举荐书一起塞回了信封。 庄致远却假装没看见。 “另一个选择,就是接过叶市长的接力棒,继续与华金亭之流斗下去,直到真正确立市府市长的绝对权威。但就目前形势,要斗倒华金亭谈何容易。华金亭权倾整个上海滩,是不可能轻易退出历史舞台的。所以,警察局是汪市长最重要的助力,警察局长由谁来接任,至关重要。且不说华金亭力荐石明哲,就石明哲本身来说,他老练有余,但胆识不足;经验丰富,但明哲保身。他也许会追随汪市长,但绝对无法与华金亭的较量中,为汪市长冲锋陷阵,打开局面。何况俩任局长横死,不可能不在他心里留下阴影。所以,我认为汪市长关于局长人选的决策是非常正确的。” “你的意思是说,白天云就能战胜华金亭?”汪少甫大感兴趣地问。 “我认为是毫无疑问的。”庄致远肯定回答。 “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第一,新的时代到来,必定是新的人物登上舞台。白天云有胆有识,又与上海滩各种势力毫无瓜葛,汪市长启用了他,他必定为汪市长冲锋陷阵;第二,生命诚可贵,但白天云已作好了前赴后继的思想准备,姜青松之死,不但没吓倒他,反而激起了他昂扬的斗志;第三,他已有了一套成熟的方案,少则三俩月,多则一年半载,他一定会有令人刮目相看的出色表现。只有把华金亭拉倒,市长才能真正成为上海滩的主人。其实,以汪市长的雄才大略,早就看清楚了这一切,我只是班门弄斧而已。让汪市长笑话了。”说着,庄致远从摸出一个信封放在桌面,向汪少甫推了过去。 “你这是——”汪少甫敏感到他的意图。 “你先看看吧。”庄致远胸有成竹地说。“一份薄礼,希望汪市长笑纳。” 汪少甫心想,你这个不起眼的小老板,与举荐书里的支票相比,恐怕真是薄得不再薄的薄礼了。因此漫不经心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支票,顿时惊愕地瞪大了眼。 “空白支票?”汪少甫脱口道。 “请汪市长自己填个数。” “你难道就不怕我填个大数字,让你倾家荡产也支付不起?”汪少甫目光灼灼审视着庄致远,空白支票让他内心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震撼。 “汪市长是有远见卓识有政治家,你不会让我倾家荡产的。”庄致远眼中射出一种深沉的光。“也许,与举荐书里的支票无法相比,但我相信汪市长一定明白,我这是把我的身家性命交给汪市长的一种决心。” 汪少甫爆发出一阵舒畅的大笑,深感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个做大事的人,这种人正是自己执掌上海滩大权所需要倚重的。“就凭庄老板的这份胆识,这种大手笔,庄老板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我会用事实向你证明,你没有交错我这个平民朋友。” “好。”汪少甫点点头。“不过,我们来日方长,你的支票我不能收。” 第104章 他把空白支票放进信封,在桌面上推回去。“包括华金亭的支票,我也会退回去的。” “汪市长的清廉,我佩服之极。因汪市长要任命白天云出任警察局长,不收我的礼,顺理成章,何况我们确实来日方长。但是,华金亭的支票是以商会名义捐赠,不收白不收,你把它用在警察局的装备上,更是名正言顺。警察局要保一方平安,商人需要一个安定的经商环境,出资赞助,理所当然。”庄致远说。“同时,你收了他的支票,对消除因姜青松被刺身亡形成的紧张局势定有缓减作用,起码是一个姿态,让华金亭少了几分敌意,争取了从容布局的时间。包括白天云出任了局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直接与华金亭硬抗,而要想法创造一击致命的机会。” “好主意!”汪少甫赞道,对叶宗元的慧眼识才大为佩服,有这样的人才辅佐自己,何愁大业不成!叶宗元认定庄致远是敲响华金亭丧钟的人,显然大有道理。只要庄致远与白天云联手把雄霸上海滩的华金亭拉下马,上海滩就将是他的一统天下。让白天云冲在前面与华金亭斗,成,自己得益,败,于已无损,何乐而不为之?但对白天云,他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舒服。“还有一个问题,白天云对庄老板的话,能听几成?”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们将无条件追随汪市长在上海滩创造辉煌。”庄致远说。“我对汪市长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已经把你当着朋友。”汪少甫心情愉快地说。 “我知道刚才松下代子这个日本女人来见过汪市长。”庄致远说,见一种尴尬之色在汪少甫脸上掠过,心里感到了几分担心,万一汪少甫被诱惑堕入松下代子的陷阱,局势发展就会增加更多难以掌控的变数。因此接着又说:“这是个东洋魔女,我和天云虽然还没有掌握多少证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她绝不是个简单的茶道艺伎馆的老板娘,也不是个普通的活跃上流社会的交际花,对她不可不防。” “哦?”汪少甫应了声。 “汪市长的提醒,姜青松曾转告过白天云。” “白天云怎么想?”汪少甫急切地问。 “白天云说,松下代子确有诱惑他的企图,但请汪市长放心,白天云虽然年轻,也喜欢美女,但绝不会被松下代子诱惑,也绝不会被上海滩的灯红酒绿乱了心志。我们甚至怀疑,她参与了谋杀姜青松的阴谋,已把她列入重点防范对象。”庄致远从得知汪少甫在石明哲和白天云之间倾向石明哲后,就一直在思考汪少甫为什么不放心白天云,最后认为,汪少甫一定认为白天云太年轻,可能经不起上海滩灯红酒绿的诱惑。他这种分析虽还没有准确把握汪少甫的微妙心态,但已非常接近了。 “这我就放心了。”汪少甫说。“对这个日本女人,我也高度提防。一会儿我就去见叶市长,他最后拍板后,明天我就去警局宣布白天云的任命。希望你的兄弟白天云不会让我失望。” “我敢担保,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再说,你有权任命他,也有权免掉他,如果一年后,他不能令你满意,你免掉他,包括叶市长,也无话可说。” 第四章空白支票(2) 医院的特极护理病房,叶宗元正在挂水,护士一直守候在旁。按照叶宗元的病,用不着特护,但他市长的身份,院长特命护士必须二十四小时护理。白天云来后,护士才出了病房。 “天云,怎么雪冰一直没来看我?莫非她也生病啦?”躺在病床的叶宗元忧虑地问。 “大哥庄致远怕她再受刺激,没告诉她,说你赶去北平汇报情况去了。”白天云坐在病床边,握住叶宗元的手说,感到他的手仿佛只剩下骨架,心里涌起了伤感。 “你们太不了解雪冰了,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青松的死,她承受得住,我生病,她也能承受,你们应该告诉她,让她来见我,有些话,我还要对她说说。” “我马上去给她打电话。”白天云欲站起。 “先不慌,我们说说话再说。”叶宗元喊住了他。待白天云重新坐下后,叶宗元说:“我已把市府的工作全交给了少甫,他是个很能干也很想有所作为的人。现在的问题,是谁来当警察局长,我的倾向意见已告诉了他,因为是他主持工作,得由他最后下决心。” “叶市长,为了实现姜局长的遗志,我希望由我来接任局长。”白天云坦诚地说,在心中,他已把叶宗元当着值得尊敬的师长,所以毫不隐晦自己的想法。“叶市长,也许你会认为我是伸手要官——” “不,我不这样认为。” “谢谢叶市长的理解。我要这个权,绝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不把上海滩的黑恶恶扫除干净,我感到愧对姜局长的在天之灵,但没有权力,我就可能一事无成。石明哲也许是忠于职守的好警官,论资排辈,也该轮到他,但是,我认为他守成还行,开拓却明显不足。要与卑鄙无耻,心狠手毒的黑恶势力较量,他的顾虑太多,他不太可能有作为。” “你知道青松的意思吗?” “叶小姐已告诉我,姜局长也希望我接任,她专门去市府,把姜局长的意思告诉了汪市长。但据说汪市长对我不放心——” “你放心,汪少甫是个明白人,即使有犹豫,他最终也会作出正确选择,我对他有信心。” “姜局长的死,给了我惨痛教训。我太操之过急了,对华金亭之流的狠毒估计不足。查封鸦片馆,表面上取得了成功,但并没打在七寸。人家退让隐忍,我们就毫无后续手段,反而促使他们从容安排了对姜局长的谋杀。”白天云痛心疾首地说。 “你不用内疚。谋杀对他们最有威胁的人,是他们的一贯做法。只要一触及到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就会这样做。今后你也要小心,狗急跳墙通常都是很疯狂的。” “即使有这么一天,我也无怨无悔。” “天云,青松没看错你。有你接任,他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 “叶市长,我已经想好,如果我接任局长,我可能不与华金亭胡九龙直接对抗,制造一些假像迷惑他们,再找准机会,打他个措手不及。这几天,我派人严密监视了九龙帮。我原来估计他们会乘机大肆走私鸦片,我就可狠狠打击,争取一举铲除九龙帮,先断华金亭的一只手。但现在看来,他们特别谨慎,没有任何异动。他们也在观望。” “华金亭在上海滩崛起,一路夺关斩将拼杀过来,被他斗倒的,没有一个不是人杰,没有把握的事,他是轻易不会出手的。这次谋杀姜青松,他就玩得很漂亮,主动向我透露有谋杀阴谋,先为自己争取了主动,使我明知道他是策划者,也对他无可奈何。” “他也向我透露了一个日本人的名字,叫大岛,把九龙帮先洗清,当他抛出摩托杀手是何大海私自行为与九龙帮无关,我也找不到他的漏洞。” “所以,同他斗,首先是斗智,其次才是斗勇。” “我知道。”白天云点头道。 “在这方面,我看你大哥庄致远绝不输于他,有他给你出谋划策,我放心不少。” 这时,护士陪着汪少甫走进病房。 白天云立即恭敬站起,汪少甫亲切在白天云肩头拍拍,向他示好。时宗元见状,露出了微笑,知道汪少甫已经作出了他希望的选择。 “定啦?”叶宗元问。 “定了。”汪少甫点头答道。 “叶市长,汪市长,你们谈,我先回去了。”白天云意识到他们有话要说,自己在场不方便,便立即告辞。 “你回去吧,明天上午我到警局来宣布。”汪少甫说,然后目送白天云出门。 “一个好青年,有他和庄致远辅佐你,你一定比我干得更出色。”叶宗元感慨道。 “刚才庄致远来见过我,叶市长,我真佩服你的眼力,你称他为智者,一点也不过份。他把上海滩的局势看得太透彻了——哦,华金亭发动商会会员联名举荐石明哲。”汪少甫在刚才白天云坐的位置坐下说。 “他亲自给你送来的?” “他让朱宝堂送来,还夹了张巨额支票。” “哼,他又在玩诡计,你以为他真是要举荐石明哲吗?他实际上是在促使你选择白天云。”叶宗元露出鄙视冷笑。 “难道白天云与他——”汪少甫又惊愕了,心里涌出上当受骗的沮丧。 “他以为白天云年轻,经不起上海滩花花世界的诱惑,他能把他拉下水。”叶宗元冷笑道。“他太低估白天云了,一个有理想的人,是收买不了的。华金亭机关算尽,这次可能就将使他致命。现在我可以向你透露,十年前,白天云和庄致远就差点死在他手里。这种仇刻骨铭心,十年他们都在处心积虑报仇雪恨。但华金亭并不知道。少甫,这就是我所说,庄致远白天云将是敲响华金亭丧钟人的一大原因。你想想,一个有心,一个无意,一个处心积虑,一个盲目陶醉,只要给了他们权力和机会,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汪少甫又一次惊愕,难怪叶宗元这么看重庄致远和白天云! “少甫,我提前把权力移交给你,虽然青松的死,给了我极大打击,但绝不是心灰意冷,推卸责任。经过深思熟虑,我已看到了上海滩光辉灿烂的明天。在你的领导下,战胜了华金亭的黑恶势力,将奠定你的权威性,上海滩的新局面将由你来开创。” 汪少甫听后,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叶宗元的良苦用心,令他感激涕零。 第105章 “叶市长——”汪少甫眼睛湿润,喉头梗塞,想到自己那些可笑的猜疑和莫明的怨气,他羞愧难言。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与庄致远和白天云精诚合作,早日把华金亭拉下马,完成叶宗元多年的心愿,也为姜青松报仇雪恨。 “少甫,你才四十出头,年富力强,正是大有作为的好年华。庄致远和白天云更小,才二十六开岁。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归根到底是你们的。我是夕阳,你正当午,庄致远和白天云则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我看好了你。好好干吧。” 汪少甫眼中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庄致远建议我收下华金亭的赠款,用来改善警局的装备,你看可以吗?” “你就收下吧,华金亭的不义之财,用来对付他,再好不过了。”叶宗元笑道。“当他最后得知真相,恐怕得气吐血。” “叶市长,你静心养病吧。我一定不负你的重望。”汪少甫激动地说。 从病房出来,先给庄致远打了个电话。 “大哥,叶市长不让向叶雪冰隐瞒他生病,他说叶雪冰比我们想象要坚强。” “那好,马上驾车去接她到医院。”庄致远立即说。 庄致远对叶雪冰的一见钟情,除了贴身一直跟着的他的元大畏有所察觉外,白天云和米佳妮都毫无察觉。白天云还以为庄致远是想借送叶雪冰到医院,再同叶宗元谈谁接任警察局长问题,急忙说:“大哥,汪市长正同叶市长说话,看情况他已经决定了,他对我的态度好多了。你不用再去多说了。” “我知道。”庄致远答道,然后又讥讽地说:“你也许还不知道,华金亭也帮了你一把。” “华金亭帮我?”白天云大惑不解。 “他发动商会会员签名举荐石明哲,他知道他一举荐石明哲,汪少甫就再不会犹豫,一定选择你。他很得意他这一招,他已经把他的真正意图暗示给我,但我给他装傻装着听不懂。他那种急得样子,我看着暗暗好笑。估计任命宣布后,他会公开向你解释。当然,即使他不帮这一把,你当局长也是大局已定。他算是个明白人,分得清轻重。他去医院之前,我正在他办公室。他现在已把我当着朋友。天云放开手脚干吧,我们理想实现之日,已指日可待了。好了,不多说了,我去接叶雪冰去了。” 挂职电话后,白天云回到警局。 石明哲正在会议室召集警官们象模象样开会,那神态,仿佛他已经是警察局新的主人。 白天云走近会议室时,立即吸引了所有与会人员的眼光,其中资深警官们的眼光冰冷,带着看落难人似的讥讽;年轻警官们的眼光困惑,带着某种失望。 白天云见状,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安,不知当结果大出石明哲望外后,他会有多么激烈的反应。如果解不开石明哲的疙瘩,自己开展工作的难度就会加大。但想到庄致远对此的信心,他相信他一定有办法说服石明哲。 白天云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石明哲就宣布散会,然后趾高气扬瞟了白天云一眼,离开了会议室,对白天云不满的资深警官们,也跟着纷纷离去。只剩下项冲、苏婉和几个最近刚提拔的年轻警官,以及已换上警官服的姚少华,再加上一个茅风。 “白助理,难道——”姚少华欲问。 白天云立即用眼色制止他问下去,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姚少华、项冲和苏婉跟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今天让各个部门汇报近期工作情况,但几乎各部门都处于停止状况,没什么好说的,他说点名让项冲汇报。”苏婉说。“他好象已经知道项冲在做什么。” “我说我给出大家一样,这几天就东走走西看看,什么也没做。他冷笑了一声,说要单独同我谈,然后宣布纪律,警局的任何行动都得事先向他报告。”项冲说。 “他是副局长,当然由他主持工作。”白天云说。 “那你的安排——”项冲忧虑地问。 “先拖着,谁主政警察局,也许这一俩天就会明朗。”白天云含糊地说。 第五章善意欺骗(1) 白天云出任警察局长这一至关重要职位的事尘埃落定,又与汪少甫结成了盟友,庄致远感到苦候了十年的人生春天终于来临,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事态的发展,既在他预料之中,又在他预料之外。他最没想到姜青松的死,会导致叶宗元向汪少甫交权。对叶宗元,他总有几分心虚,尽管叶宗元对他称赞有交,但他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叶宗元睿智的眼光能看透到他心灵深处,所以他在叶宗元面前,一直小心谨慎。但换了个自负的汪少甫掌管市府大权,他感到要掌控他,易如反掌。 汪少甫与松下代子的那段没有结果的爱情,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他突然中止,但汪少甫当年那种如醉如痴,使他看到了他人性中的弱点。他早就为他作好了准备。 男人最大的享受和最大的弱点,都在同样的三个方面,一个是权,一个是钱,一个是色。除了叶宗元这类彻底的理想主义者,几乎很少有人过得了这三关。 他是个极有自知知明的人,曾认为钱和色对自己毫不起作用,他绝不会因为钱和色迷失自我。但现在看来,自己也还是个俗人,第一次看见叶雪冰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不可救药爱上了她,而且她又是个身份特殊的女人,父亲是市长,丈夫是警察局长。因此,在叶雪冰面前,他已经迷失了。 他曾无数次反思自省,想让自己解脱出来,但事与愿违,每反思一次,对她的爱恋就加深一分。他知道自己难以自拔只能越陷越深了。 如果姜青松不死,他也许还能克制。但天从人愿,姜青松死了。放弃上天赐予的机会,绝不是他庄致远。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叶宗元出国治病,已无牵挂的叶雪冰陪随而去。那种想思之苦,一定会使他心神大乱。 他必须想法留住叶宗元,最大理由就是让他争取看到华金亭被他拉下马的一天。另外,他必须在这段时间内,突破叶雪冰的心理防线,走进她的心中。 因此,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叶雪冰接触的机会。 迈进铁门,庄致远一眼就看见了在花园与米佳妮站在一盆金菊前的叶雪冰,在秋日阳光下,显得清丽脱尘。她们因正在观赏金菊,背对着门,没看见庄致远进来。庄致远不想惊动她们,有意放轻脚步,悄无声息走到她们身后。但他刚走近,叶雪冰就回了头,仿佛有种感应似的。 从一进门,庄致远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叶雪冰身上,她这一回头,俩人的眼睛立即相撞,但并没撞出火花。叶雪冰虽对庄致远有种朦胧的好感,而且庄致远受伤那晚留在她脑海中的印象特别鲜明深刻,但她整个精神还沉浸在悲伤中,看见庄致远,她微微笑了笑,那种眼中含着忧伤的笑,令庄致远恨不得把她拥进怀好好爱怜。 庄致远知道操之过急必定适得其反,过早被她发现,一定会把自己拒之千里之外。因此他尽最大努力让自己看她的眼光,只表露出尊敬和关心,不让一丝一毫的爱恋流露。 这几天庄致远和白天云频繁进出叶宅,叶雪冰也习以为常,所以微微一笑,算是与庄致远打了招呼,然后捅了米佳妮腰一下说:“你表哥来了。” 米佳妮和叶雪冰一起转过身来面对着庄致远。 “叶小姐,我犯了个错误,想请你原谅。”庄致远低着头,象个做错事的童孩。 叶雪冰有些诧异,困惑地看着他。 “表哥,你做了什么对不起雪冰姐的事,坦白出来,看看该不该原谅。”米佳妮催道。 “天云也是共犯。”庄致远说。 “啊——天云也——”米佳妮不知说什么好。 “但主意是我出的。”庄致远又说。 叶雪冰听了这几句对话,已意识到不会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叶小姐,我欺骗了你。”庄致远痛悔似地说。 “欺骗?”叶雪冰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欺骗和背叛,是她最憎恨的俩种行为。她紧盯着庄致远的脸,希望看出一点欺骗的性质。 “表哥,你骗了雪冰姐什么?”米佳妮也急道,她认为既然上升到欺骗,而且白天云也参与,一定是某种很难令人原谅的大事,她的心揣揣不安起来。 “其实,叶市长没离开上海。我骗你他去了北平。” “我爸他——”叶雪冰急道。 “开完追悼会后,他就病倒,住进了医院。叶小姐,你别急,已经没问题了,医生讲需要休息静养。当时我担心你——就和天云合谋,先瞒你一段时间。” “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你们真做了什么对不起雪冰姐的事。这种善意欺骗,说得还那么认真,真是。”米佳妮拍着胸口说。 “不管善意恶意,欺骗就是欺骗,而且,我太自以为是,对人之常情太缺乏了解了。”庄致远内疚地说。“叶市长生病住进医院,不见叶小姐去医院看他,难道他就不猜想叶小姐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今天叶市长向天云问起,得知原因后,还批评我们,太小看了叶小姐的承受能力。所以我赶快来向叶小姐认错,并请叶小姐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由我亲自驾车送叶小姐去医院探望叶市长。” “走吧,马上去医院。”叶雪冰说。 “佳妮,叶小姐有我陪着,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庄致远说。 “是啊,你和苏婉这样整日整夜陪着我,让我很感过意不去。” 第106章 叶雪冰也说。 “也好,表哥,雪冰姐就交给你了。我得去一趟报馆,看看有什么事没有。再过一小时,就是苏小姐来轮换。”米佳妮说。 庄致远找借口又拖了几分钟,让米佳妮先走,如果一起出门,他怎么也得随便先把米佳妮送到报馆。能单独与叶雪冰在一起的机会,每一分钟都宝贵。 庄致远驾车,叶雪冰坐在他旁边,能闻到她身体似兰似麝的幽香,他又生出了抓住她手的冲动,但他忍住了。上次他有忍痛的理由,现在如果去抓她的手,就是对她的侵犯,必定引起她不可挽回的反感。 “你不怪我吧?”在去医院的途中,庄致远装出小心翼翼问。 “你很在乎吗?”叶雪冰脱口道,立即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妥,她的本意是,你这样胸有大志腹有良谋的男子汉,怎么会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你难道不知道这种善意欺骗令我感到温暖?在她看来,庄致远的善意欺骗,表露的是他那颗善心。 “我确实很在乎。如果我没欺骗你,你就会守候在叶市长旁边,你们父女俩在一起,对缓解姜青松不幸带来得伤悲也有好处。想通了这层道理后,我很感内疚。” 庄致远的话,说得情真意切,令叶雪冰很是感动,但她脸上很平静,没让自己的感动表露;她也没说话,只静静坐在旁边,看着车窗外闪过的建筑。 “叶小姐,你不应该老呆在家里,最好让佳妮或苏警官陪你去郊外踏踏青,人在置身于大自然中,心情会好许多。”庄致远换了个话题。“我也可以陪你们去,在钓钓鱼,还可升起篝火就地烧鱼,会别有一番情趣的。小时候我和天云经常这样烤鱼吃,佳妮跟我们去了一次,就上了瘾。我很讨厌她跟屁虫一样跟着,想方设计想甩掉她,但她却总是在我们钓到鱼,开始烧烤时出现。你猜是为什么?” “猜不着。”叶雪冰摇头道,被他的话吸引住了。 “因为有内奸。”庄致远笑道。 “白天云?”叶雪冰问。 “除了他,还有谁?白天云这小子心软,经不起佳妮软磨硬泡,便悄悄把我们去的地点告诉了她。有一次,我气不过,事先在烤鱼的地方挖了个坑,上面盖些桑树枝叶和土。我们的老家是水乡,见坑就成了水坑。当鱼烤熟了,佳妮要来分享胜利果实,一不小心就踩虚掉进坑里,立刻变成了落汤鸡——” “你这人还真坏!”叶雪冰嗔怪道。 “白天云那小子把又哭又闹的佳妮背回去。晚上我还被老爹痛打了一顿。也许就是那一次,在佳妮心里埋下了对天云的情种,所以分别了十年,他们有情人终于再次相逢。” 叶雪冰突然想起离去的姜青松,神色黯然。 “对不起,我不该讲这些。”庄致远急忙说。 “没关系。”叶雪冰摇摇头。 “我是想说点让你轻松的话题。”庄致远似乎十分过意不去。 “真的没关系。”叶雪冰说,虽然想起姜青松而伤感,但庄致远的好意她完全感受到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俩人都说话,很快就到了医院。庄致远陪着叶雪冰走进了叶宗元的病房。此刻,汪少甫已经离去。同白天云和汪少甫连续谈话后累了的叶宗元,正躺在床闭目养神。他想睡,但睡不着,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特别是华金亭用举荐石明哲这种方法促使他和汪少甫用白天云,他虽然在汪少甫面前表示了对白天云的坚信,但内心深处并不是没有一丝隐忧的。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但华金亭如此用心良苦,也不会无缘无故,华金亭也相信他的眼光。华金亭眼光很毒,看人很准,才使他在上海滩霸主地位巍然屹立。 这实际上是一场豪赌,双方都把宝押在了庄致远和白天云身上。谁押错了,谁就会输得很惨。或者说,庄致远和白天云在玩谁,谁就会惨败。 因为对他和华金亭,庄致远和白天云都是突然冒出来的人物,谁也不知他们的根底,只能听其言,观其行来作判断。这就存在着不可知的变数。 感觉到有人站在病床前,叶宗元睁开了眼。看见叶雪冰与庄致远并肩站在床前,他睁开眼的一瞬间,恍惚以为叶雪冰身边的男人是姜青松,但很快就看清是庄致远。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画面:庄致远赤裸着上身伏在床,女佣在替他包裹背上刀伤,叶雪冰坐在床边,庄致远紧抓着她的手。 第五章善意欺骗(2) “爸,你感觉怎么样?”叶雪冰坐到床边问。 “就是感到累,全身乏力。”叶宗元说。 “叶市长,没告诉叶小姐,是我出的主意。”庄致远愧疚地说。 “你们都是好意。”叶宗元说。“致远,你看华金亭为什么要举荐石明哲?” “他用的是反间计,促使你下决心用白天云。”庄致远说,听到叶宗元改变了对他的称呼,心里一阵狂喜。这之前,叶宗元一直称呼他为庄老板,称呼最能表示亲疏。 “他为什么这么对白天云有信心?明明是我和青松破格提拔他为局长助理,我又把青松的丧事交给他和你操办,他不可能看不出我对你们的器重。” 庄致远立即意识到叶宗元对他和白天云还存在一丝疑虑,坦诚地说:“因为我们为了迷惑他,有意投其所好,按照他希望的样子在他面前表现了自己。只有当他这头老狐狸对天云不设防了,我们才能找准机会出其不意给他雷霆一击。” 叶宗元最后一丝疑虑消失,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庄致远知道接下来该是他们父女俩谈私房话了,说道:“叶小姐,我在外面等你,一会儿送你回去。” “谢谢。你回去吧,庄老板,今天我不回去了,就在医院陪我爸。”叶雪冰说。 “雪冰,这里有护士,一俩天后,我就出院回家静养。晚上你不用留在这里了。我们先说说话,一会儿让致远送你回去吧。”叶宗元说。 “不,我得一直陪到你出院。”叶雪冰坚持道。“庄老板,谢谢你了。” 庄致远只好离去,但叶宗元对他称呼的变化,绝对是个好预兆。 其实,在白天云与庄致远之间,尽管叶宗元认为庄致远是个不世出的人杰,但真正喜欢的是白天云,喜欢白天云的阳光、真挚和充满的理想激情。所以他早就称呼白天云为天云,而一直称庄致远为庄老板。 今天突然改了对庄致远的称呼,是受了一种很微妙情绪的影响,他从庄致远向叶雪冰隐瞒他生病这事,已察觉出庄致远对叶雪冰真挚的关心,再加上庄致远曾奋不顾身替姜青松挡下致命一刀,他动作如果稍慢半拍,他背上的那刀就可能断了他的生机;还有姜青松被刺身亡后,也是他受雪冰之托,赶到市府向他报告噩耗。 庄致远对叶雪冰的这种至真至诚的关心到底属于什么性质,他还没去多想。姜青松尸骨未寒,他也不便去多想。 这几天躺在病床,一个是让白天云当警察局长后,有与华金亭的较量,到底有几分胜算;二是自己身体这么差,一旦撒手走了,惟一的爱女将托咐给谁? 如果白天云早几年出现,他就不会把姜青松从军队调来出任警察局长,而继续在军队当他的师长,凭着他的军事才干,说不定已经当上了军长。甚至还可以想法运作,让姜青松驻军上海,形成强大的威慑,华金亭更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这就是命,一种已经无法改变的命运,后悔只是徒增悲伤。 “雪冰,有些话现在说也许太早,但爸还得对你说。”叶宗元怜爱地看着叶雪冰说。 “爸,你不用说,我清楚你想说什么。我已经想好了,这辈子就陪在爸身边。等白天云和庄致远他们战胜了华金亭,惩治了杀害青松的元凶巨恶,我就陪爸出国去治病。听白天云和庄致远的意思,他们信心很足,认为很快就能见到分晓。” “傻孩子,爸都是半截埋在土里的人了,你还年轻——” “爸,我不想谈这事。”叶雪冰神色坚毅道。 “唉——”叶宗元叹息一声,心想,现在不谈,待过段时间她从悲伤阴影走出后,再同她谈也不迟。如果他一旦撒手走了,叶雪冰在这个世界上就孤苦伶仃,那他的灵魂永远也得不到安息。因此,这件事必须在他出国治病之前,争取得到解决。 回到报馆,米佳妮直接去了陈白轩的办公室,自从姜青松被刺身亡后,她按照白天云和庄致远的意思,向陈白轩请假去陪叶雪冰。陈白轩非常爽快答应,并要她随时留意,看看有什么值得报道的新闻线索。 “哟,老夫子好象有什么心事?”米佳妮见陈白轩阴郁着脸坐在桌前,有些惊讶地问。她与陈白轩熟悉之后,已不称呼他陈主编,而改为亲切戏谑的老夫子。 “现在整个上海滩方方面面都十分关注谁来接任警察局长。但我听到一种说法,华金亭发动所有商会会员签名向市府施加压力,要举荐石明哲当警察局长。而叶宗元又把决策权交给了汪少甫,听说汪少甫也倾向石明哲。”陈白轩说。“文化界的朋友都很担心,让石明哲当局长,被姜局长压下去的邪气必定大涨,用不了多久,就会走到当年的警匪一家的老路上去。我正想找你问问,白天云争取得怎么样了?文化界的同仁和社会正义之士都希望他来接任。” “已经搞定。”米佳妮笑道。 “真的?”陈白轩兴奋地问。 “叶市长和汪市长已经决定,让天云挑这担子。” 第107章 “他们真置商会全体会员签名而不顾?”陈白轩仍然有些担心,商会全体会员掌握着上海滩的经济命脉,没有市长会视而不见,如果商会要制造麻烦,定会让市府头痛之极。陈白轩已经清楚,叶宗元明知道华金亭是上海滩黑恶势力的魁首,就是因为他控制着商会,才一忍再忍,不敢下猛药。 “难道他们还敢翻天?”米佳妮鄙夷道。“汪市长将是个强势市长。” “上海滩将出现新气象了。”陈白轩欣喜感叹。 “老夫子,这几天有需要我办的事吗?”米佳妮问。 “报馆的事,暂时不用你考虑,陪好叶雪冰就行了,等白天云上任后,会有你忙的。”陈白轩说。“真没想到你给《上海日报》带来了好运,发行量就由排行第四,一跃而为第一,还远远把排名第二的甩在了后面。同仁们都一致呼吁为你加薪。” “当初你还差点把我赶了出去呢?”米佳妮揶揄道。 “谁叫你长得天仙一样,美得让人眼花,那里像个能吃苦的记者?”陈白轩悻悻地说。 “当记者就一定是丑八怪?” “哈哈,现在全上海滩都知道我《上海日报》有个笔锋犀利的美女记者,独家报道更是篇篇引起轰动。其它几家报馆对我羡慕的不得了。”陈白轩露出舒心的笑意。 “没事我就回去休息了。” “快回去好好休息。”陈白轩催道。 米佳妮又与其他同事打了几个招呼,便出了报馆,刚坐上一辆黄包车,陈白轩就风急火撩追了出来,冲着米佳妮大叫:“快下来,快下来。” “出什么事啦?”米佳妮敏捷跳下黄包车,跑到陈白轩面前,惊诧地问。 “白天云打电话来问你在不在,我说你在,他说他马上过来。”陈白轩喘着气说。“放下电话一问,你刚出门,这不,把我急的。还好,否则,白天云还认为我在骗他,今后他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有那么严重吗?老夫子。”米佳妮笑道。 “手握生杀大权的警察局长,我这个小报人可惹不起。”陈白轩说着,又开怀大笑起来。 “天云还得靠老夫子你为他摇旗呐喊。” “于公于私,我都义不容辞。” 米佳妮跟着陈白轩回到报馆等白天云。 白天云是从庄致远处得知米佳妮回了报馆的。 庄致远从医院出来,就直接去了警察局,详细告诉了与汪少甫谈话经过,以及在医院叶宗元问话流露出来的担忧。 “现在我最担心的是石明哲的情绪,如果他要与我作对,警察局一段时间恐怕会陷入混乱。石明哲在警官中的威信比我高。”白天云忧虑地说。 “你放心,对石明哲,我有七八成把握让他老老实实认命,服从你的领导。至于那些现在公开反对你的资深警官,只要汪少甫一宣布任命,他们即心里不服,也不敢吭声,更不敢公开对抗。姜青松已对警局进行过一次大清理,难道你不会?” “姜局长清除的是有劣迹的人,现在的警官,大多算是正派人,也忠于职守,我没理由清除他们。不过,重新洗一次牌是有必要的,再提一批优秀年轻人。” “我相信你有能力让他们服你。而且,警局即使出现一段时间的混乱,也符合我们的战略设计,这样华金亭更会掉以轻心。一个领导者真正的权威,不能靠给予,也不是天赋,而要靠业迹,一旦在与黑恶势力的斗争中,他取得了比姜青松显著的成绩,姜青松没办到的事,你办到了,你的权威就会迅速攀上顶峰。我坚信上海滩必将是你我兄弟的天下!” “我只希望上海滩有个清明的社会环境,让上海这个东方明珠大放异彩。” “你变成理想主义者了。” “为理想奋斗,我感到比过去心里更充实。” 庄致远意识到他们之间发生了难以调和的差距,便没在这个问题上与白天云争论,告诉了他米佳妮去了报馆。 庄致远走后,白天云立即打电话过去,他很想同陈白轩再聊聊。 第六章自杀风波(1) 白天云将出任警察局长,陈白轩对上海滩和自己报纸的未来都充满着希望。 姜青松虽然是个强势的警察局长,但却有着明显的弱点,一是太刚不懂机变;二是观念陈旧,思维方式僵死,因此在与上海滩的黑恶势力的较量中,并没取得优势。而白天云智勇双全,又受过西方现代治警理念教育,从他允许记者随队采访,义释斧头帮又召开记者会公开宣布,已为沉闷的警局吹来了一股新风。 媒体监督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增加,是社会进步的一个标志。 这是公,如果仅从办报角度看,自己有米佳妮这个与白天云关系特殊的记者,白天云出任局长,他的报纸会有机会掌握更多独家新闻,在上海滩的影响力包括经济效益,都会更上一个台阶。 得知白天云要来报馆,陈白轩立即订了餐厅,并约上几个文化界的好友,一来把他们介绍给白天云,二来为白天云提前祝贺。但是,等了快俩个小时,几个文化界的好友已经去了饭店餐厅,白天云却毫无踪影。 “他在电话里真说要来?”与陈白轩一起等在报馆的米佳妮奇怪地问。 “他说得很清楚,说马上就过来,还说要同我好好聊聊天。我说一起吃餐饭,他也同意了。”陈白轩说。“按照警局与报馆的距离,最多半小时就能到。” “天云是最守时最讲信誉的人,既然说了马上过来——” “会不会又发生了什么意外?”陈白轩担忧地问。“你最好打个电话问问。” 米佳妮立即拿起了电话,但是,白天云办公室电话没人接听。 “他不在。”米佳妮说,突然,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一个可怕念头在她脑海里升起,华金亭发动商会会员联名举荐石明哲,而叶宗元和汪少甫却选择了白天云,他们难道会善罢甘休?连姜青松他们都敢谋杀——米佳妮不敢继续想下去。“我得马上去警局看看,一定发生了什么。”说完,急匆匆夺门而出。 “有消息给我打电话,我就在办公室等。”陈白轩冲着米佳妮背影大声说。 波诡云谲的上海滩,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发生。 米佳妮和陈白轩是怕白天云出事,怕为了这个局长位子,有人对他下毒手。 其实,白天云是正邪双方都乐意接受的人,只有一个石明哲除外。而石明哲现在还陶醉在局长梦中,尚不知道叶宗元与汪少甫已经作出了决定。即使石明哲知道,他也不会萌生对白天云下毒手的念头。石明哲仍然算是个正直警官。 但是,警局确实发生了一件出乎石明哲和白天云意料之外的事。 白天云骑着自行车已经走了一半的路,被驾摩托追来的项冲拦住。 “白助理,警局出事啦?”项冲跳下摩托说。 “啊——”白天云的心立即悬在了空中。 “朱小然自杀在石副局长办公室门前,现在警员们情绪激动,把石副局长堵在办公室。恐怕会出大事。”项冲着急地说。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白天云脸色大变,没待项冲回答,又说:“把摩托给我。” 把自行车交给项冲,白天云骑着摩托用最快速度赶回了警局。 警局人声鼎沸,所有人员全拥挤在局长办公室的楼层,连楼梯也站满了人,白天云根本上不去。但他能听见警员们愤怒的吼叫声:“石明哲,你出来说清楚!你到底收了华金亭胡九龙什么好处?明明九龙帮是杀害姜局长的凶手,你为什么不为姜局长报仇,还逼死自己的部下。你今天再不给个说法,那就对不起了。” “小李,让让。”白天云拍拍站在楼梯最后的一个女警员的肩说。 姓李的女警员看见是白天云后,冲着堵在楼梯的众警员喊:“大家让让,白助理来了。” 年轻警员立即自动让开出了一条道,白天云上了楼梯,刚到楼梯口,一股浓烈的火药味扑面而来。聚在走廊的年轻警员们,全拿着长枪,最前面几个的长枪已平端着对准站在石明哲办公室前,同样举着手枪的警官。 气氛一触即发,不管是谁,那怕是枪走了火,立刻会演变成一幕不堪收拾的惨剧。还好,苏婉和几个识大体的警官拦在中间,劝阻着对立情绪已相当严重的双方。但真正让白天云悬着的心落地的是姚少华和李炜,他们俩人紧贴茅风站着,使茅风不敢轻举妄动。后来姚少华告诉他,事情发生后,他就紧盯着茅风,防止他煽风点火,因此茅风没敢吭一声。对此,白天云大感庆幸,只要茅风稍作挑拨,已失去理智的双方都容易失控,只要枪一响,后果不堪设想,警局的元气必定大伤。 石明哲办公室门紧闭,朱小然饮弹身亡的尸体还倒在门前,办公室门上还溅着一团血花。 “你们这是干什么?枪口怎么能对准自己同事?都把枪收起!”白天云喝道。 白天云是年轻警员们心中的偶像,加上项冲和苏婉在他们中的影响,都把白天云当着警局的希望,既然白天云发了话,他们垂下了平端的长枪。但资深警官们本就没把白天云放在眼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年轻警员们见状,垂下的长枪又端了起来。 “李炜!”白天云突然喊道。 “到!”李炜走到白天云面前。 “谁再不把枪收起,就卸他枪抓起来!”白天云命令道,表现了他的铁腕。 “是!”李炜声音宏亮道。 第108章 苏婉急忙向年轻警员们示意,大家不但收起了枪,还让开了道,二十六名铁血卫士迅速出现在白天云面前,一股久经战场血与火洗礼形成的杀气立即升腾而起。 白天云目光威严地向那些资深警官们看去,警官们只好灰溜溜收起了手枪。 “大家都回去,这件事,我调查清楚后,一定给大家一个交待。”白天云说。 “等等。”楼梯口突然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 大家寻声望去,只见汪少甫板着铁青的脸站在那里,众警员立即让出一条道。 “汪市长。”白天云喊道。 汪少甫向他点了下头。 石明哲办公室门开了。听见汪少甫来了,石明哲激动地开门出来。 “汪市长,你终于来了。”石明哲如同见到救星。 汪少甫仅冲着他冷哼了一声。 原来,汪少甫是石明哲打电话求助而赶来的。朱小然在他办公室门前自杀,他也莫明其妙。上次虽然斥责朱小然上班时间外出饮酒,尽管朱小然顶撞了他,他并没想如何惩处他。此时的石明哲,想得最多的是什么时候他的任命会宣布。只要能当上梦寐以求的局长,被一个小警员顶撞几句,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当听见朱小然在办公室外叫:“石明哲,你与凶手狼狈为奸,不得好死!”他稳坐不动,心里还感到好笑。但接着就听见一声枪响,吓得他急忙冲去拉开门,竟见朱小然已倒在门前,嘴还含着枪管,顿时楞住了。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反对他当局长而有意煽动制造事湍。接着气愤交加气红了眼的年轻警员们提着枪冲上楼向他讨说法,拥戴他的警官们也赶来,把他推进办公室,关上门。 听见门外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又听见了推弹上膛的声音,他更是六神无主。拥戴他的主要是资深警官,可说是警局的中坚,支持白天云的以年轻警员为主,但人数却比警官多。一旦引起流血冲突,造成警员暴乱,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只好打电话向汪少甫求救,希望汪少甫请上海驻军派人来弹压。 汪少甫接电话后问:“白天云呢?让他来听电话。” 石明哲说:“他不在。” 汪少甫骂道:“简直是乱弹琴!稳住局面,我马上到。” 满以为汪少甫的想法与他一样,是白天云在其中捣鬼,他一喜一忧。喜得是看来自己的局长当定了;忧得是朱小然自杀的后遗症,不知要多长时候才能消失。 此刻见汪少甫对自己如此冷淡,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 白天云前脚进警局,汪少甫后脚就来了。白天云的沉稳冷静和干脆果断,令他大为满意;石明哲的胆小怕事和惊慌失措,令他深感气愤,幸好自己没选择他。如果选择了石明哲,自己必定会后悔要死。在当今的上海滩,自己需要一个能独挡一面的臂膀,一个能支撑自己坐稳市长宝座的强援,而不是个忠心的蠢蛋软骨头。 “本来,新任局长的任命,我决定明天来宣布。没想到才几天,就发生这种事。我现在正式向你们宣布新局长的任命。”汪少甫站在走廊中间,扫视了众警官警员一眼,又在站在他左右的白天云和石明哲脸上停了片刻。 白天云平静如水,石明哲紧张如弦。众警官警员都期待地盯着汪少甫。 “我受叶市长之托,任命白天云为上海警察局局长,从即刻起,开始履行局长职责。” 汪少甫的话刚落音,年轻警员中立即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汪少甫也露出满意笑容。那些反对白天云,或者说对白天云不服气的警官们,则傻了眼,全都垂头丧气。而石明哲,却如同掉进了冰窟,身体微微发抖,倚靠在墙上。 “白局长,你可以行使局长职权了,今天发生的事,你要尽快调查清楚,不管涉及什么人,该撤职就撤职,该处罚就处罚,该开除就开除,决不要手软!”汪少甫表现出了他处理事务的一贯风格,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是。我一定尽快查清向你汇报。” 第六章自杀风波(2) 米佳妮心慌意乱赶来警局时,白天云正在调查朱小然自杀原因。见白天云没事,她同他说了几句话后,为不影响他工作,便很快离开了警局。 朱小然就是喝醉酒对石明哲出言不逊的年轻警员。才十九岁,是个疾恶如仇,情绪偏激,容易冲动,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同时又是个非常压抑,沉默寡言的人。 “他其实是个有心理障碍的人,一旦产生了什么想法,就会越陷越深,没有谁能化解得开。”苏婉说。“他是姜局长把他招进警局的,因此姜局长在他心目中,具有至高无尚地位,姜局长被刺身亡,他受了很大刺激,认定胡九龙和九龙帮是杀害姜局长的凶手。那天石副局长带队去九龙帮,他就异常亢奋,准备血洗九龙帮。石副局长下令撤走,他甚至想向胡九龙开枪,被其他警员强行劝阻。这几天他已经走火入魔,逢人就讲石副局长一定收了胡九龙的好处,才故意放纵凶手。那天上班时间外出喝醉酒,被石副局长斥责,他就更认定石副局长有问题。今天他又与几个警员在办公室喝酒,边喝边骂石副局长,后来茅风进去了。” “哦。茅风?”白天云若有所悟地应了声。 “茅风显然是有意刺激他,但茅风的话,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苏婉说。 “你怎么说?”白天云问。 “他劝朱小然,不要再骂石副局长了,再过几天,石副局长的副字就取消,成了石局长了。还说,在上海滩一言九鼎的商会长华金亭已发动所有商会会员联名举荐石明哲。说完之后,茅风就离开了。据几个同朱小然一起喝酒的警员说,当时朱小然就眼睛发直,一句话不说,抓起酒瓶,一口喝干了约半斤烧酒,把空一摔,抓起枪就冲了出去。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了枪声,朱小然已经倒在了石副局长办公室地上。”苏婉讲述了她了解的经过。“茅风的那几句话,正常人听听就象风吹过,但对有心理障碍的朱小然,就使他产生了绝望。” “姜局长怎么把有心理障碍的人招进警局,你知道原因吗?”白天云问项冲,朱小然进警局后,就一直在项冲的查禁鸦片的专案组内。 “知道。”项冲点头道。“有一天,姜局长从警局出门,一直守候在门口的朱小然突然扑去跪在姜局长面前,哭求着要当警察,为死去的父母报仇雪恨。姜局长感其心诚,专门让我去调查了他的情况。朱小然的父母都是一个戏班的艺人,十四年前,该戏班来上海,其父被诱在胡九龙的鸦片馆染上了毒瘾,欠了毒债。胡九龙带人来逼债,打死了他父亲,还当着他的面强暴了他的母亲。当晚他母亲就悬梁自尽。戏班惹不起胡九龙,带着他离开了上海。九年前,戏班又来上海,练就了一身好武艺的朱小然也跟上海,想乘机刺杀胡九龙,为父母报仇,但此时胡九龙的九龙帮已成了上海滩的第一大帮,他一点机会也没有。正好姜局长打出了禁烟扫黑旗帜,因此他才决定当警察,追随姜局长。见他对胡九龙有血海深仇,又有一身好武艺,姜局长就招收了他,把他安排在我的专案组。他除了性格有些古怪外,工作特别认真卖力,很能吃苦,有时蹲点监视,几天几夜不睡,他也毫无怨言。没想到他竟然会——” 项冲因学识有限,不懂什么心理障碍,只感到朱小然的自杀难以理解。其他年轻警员更是不懂,看见朱小然倒在石明哲办公室前,认为他的死必定与石明哲有关,才愤然地向石明哲讨说法,差点因此造成大祸。 白天云听后,赞同苏婉的分析,朱小然的自杀,主要是他自己的问题,谁的责任也追究不了。茅风的话虽然起到了最后一把推力的作用,但他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并没有明显挑拨和煽风点火的言辞。而且,即使有理由追究茅风的责任,白天云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茅风这个人不但不能动,还得继续让他留在侦缉队长位子上,表面上给他信任,让他在关键时刻起一回作用。 他相信即使是茅风,也不可能想象到他的话居然会令朱小然选择自杀,除非茅风是个对人性感知的天才。据姚少华说,看见朱小然倒在血泊中,茅风也呆楞了好长时间。 但茅风的那些话,显然是为了挑动朱小然和年轻警员们与石明哲的对立情绪,白天云首先想到的是,茅风为什么要这样做?茅风是华金亭的内奸已无可置疑,他这样做必定是华金亭的授意。那么,华金亭又是什么意思? 姜青松被刺身亡后,自己怀疑九龙帮会借机走私鸦片,派出以项冲为主的年轻警员严密监视胡九龙和九龙帮,华金亭不可能毫无察觉,所以九龙帮至今一切如常,毫无异动。华金亭此举的意图,显然是想让警察们陷入内耗泥潭,无力它顾,而乘机把他和姜青松一直怀疑的那批鸦片走私进来。 利用他们走私鸦片,争取人赃俱获,乘机名正义顺铲除九龙帮,是白天云最大的战略决策,也是他迷惑华金亭的主要意图。不过,朱小然的死,促使汪少甫提前宣布局长的任命,华金亭恐怕还得再看一段时间才敢有所动作。自己的战略意图还得继续贯彻下去,给华金亭更大的假象。 白天云确实揣摩到了华金亭的思路,让警局陷入更大混乱,乘机走私鸦片,确是华金亭的想法。华金亭也是被松下代子所逼,才被迫让茅风想法在警局内挑起事端。按照他的既定方针,他并不想再沾鸦片生意。 第109章 他对高利益与高风险的评估,认为对他来说,风险大于利益,这种生意不值得再做。但松下代子几乎与他摊了牌,不让这票鸦片进来,他在松下代子面前说不过去,如果把松下代子逼急了,很可能是俩败俱伤的局面。 “华爷,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没法向我的老板交待。”松下代子去见汪少甫后,回到茶道艺伎馆,接到组织首领发来的密电,立即又赶到华府对华金亭说。 “我不是对你说过吗?九龙帮被警察盯得紧紧的,现在进货,风险太大。”华金亭略有些不满地说。“这票生意价值太大,谁也输不起,没有万无一失把握不能做。” “鸦片生意永远都有风险,不可能万无一失,只要有七八成的把握,就值得去做。”松下代子也一改往日在华金亭面前的毕恭毕敬。“下决心杀姜青松,就是为了鸦片生意。我死了那么多手下,华爷你一句,胡九龙是为了泄私愤,我就再也没计较。到底是怎么回事,华爷心知肚明,我也不愚昧痴傻。我想,只要大家继续合作,就当着一场误会,既往不咎。这事我至今还没向组织最高首领报告。” 松下代子的话,已隐含了明显的威胁。据他所知,松下代子背后是日本一个势力雄厚的黑道组织,一旦翻了脸,就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日本人变态的残酷狠毒,连他这个靠黑道起家的枭雄,也自叹不如。因此只好妥协,让茅风想法搞乱警局,以便混水摸鱼。 其实,华金亭认为现在走私鸦片,风险大于利益,以松下代子的智慧,也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操之过急的盲动,很可能带来毁灭,但她也是被逼无奈。 捉弄汪少甫后,松下代子心情愉快回到茶道艺伎馆,看到的组织最高首领的密电有俩层意思,其一,用来采购这批鸦片的资金,耗尽了组织的流动资金,再不出手转化为货币,组织将不堪负重;其二,组织在日本全力搜捕背叛的松下介雄,从种种迹象看,松下介雄潜逃中国的可能性极大,近期组织一个高级人物将带一个特别小组赶来上海主持。但到底是全面主持组织在上海的事务,还是仅指搜捕松下介雄,密电并没有指明。因此,松下代子感到了极大危机,想赶在特别小组来上海之前,把这批鸦片的事落实,让特别小组找不到取而代之的借口。上海是块肥肉,组织内各派系之间的倾轧,比起对敌人,其残酷有过之而无不及。 松下代子向华金亭摊牌,她知道是一招险棋,与华金亭的关系,是确保她在上海滩地位的最重要基石,她根本不敢真正与华金亭翻脸,但不威胁一下,华金亭就按兵不动,这票鸦片就根本进不来,即使进来了,也没有销售渠道。 朱小然突然在石明哲办公室前自杀,华金亭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但不是茅风报告的,朱小然的自杀,出于茅风意料之外,当他回过神来后,已被姚少华把他盯紧,不敢有丝毫举动。消息是华金亭派到警局附近负责为茅风传递消息的眼线报告的。 华金亭因此大喜过望,认为只要茅风再适当煽风点火,警局很容易发生内斗,引出更严重的血案,不管谁出任局长,起码在短时间内会因此焦头烂额,无力它顾,因此立即打电话把松下代子请来。 “松下小姐,如果事态能按我的设想发展,你马上就通知发货。”华金亭简单介绍了警局发生的事后说。“我已让麻师爷通知江浙皖朋友带一半定金迅速赶来,货一进港,就让他们分批运走,但全部货款得过一段时间才能付清。” “完全没问题。有华爷掌控代子相信货款一分也不会少。”松下代子兴奋道。“还是华爷有招,一出手就在警局掀起大浪。” 但是,没过多久,茅风的电话就打来,告诉说,由于白天云即时出现和强力掌控,事态迅速平息,接着汪少甫又宣布了对白天云的任命,警局不但没乱,石明哲还失去了对白天云对抗的条件,很可能被白天云借机搞掉,反对和不服气白天云的资深警官,有的见风转舵,有的噤如寒蝉,警察局已经成了白天云的天下。 “可惜,又一个机会失去了。”华金亭叹道。“松下小姐,形势不如人愿,这票货恐怕又得往后推了。我想松下小姐应该能理解。” “我知道,有些事勉强不得。”松下代子阴郁地说。“华老,对白天云这个人的判断,是否过于乐观了?他恐怕并不那么就范。你举荐石明哲的良苦用心,他也不一定能理解。” “到底是不是过于乐观,得看他上任之后想干些什么。”华金亭沉思着说。“上海滩的花花世界对他没有吸引力,他何必那么费心钻营?至于我举荐石明哲的用心,只要有机会向他说明,他这种聪明人,不可能不心领神会。对白天云,我们都得尽最大努力。我一辈子阅人无数,不会看走了眼。” “还是小心为妙。”松下代子说。白天云和庄致远身上她都感到了一种很难把握的东西。 “所以这票生意必须往后推,直到有八九成把握才能做。” 松下代子无可奈何点点头。 第七章道喜祝贺(1) 汪少甫宣布任命后,茅风第一时间向白天云表示效忠。 “茅队长,你和石副局长一直是姜局长器重的左膀右臂,天云还年轻,资历太浅,还得请茅队长大力辅佐。”白天云微笑着说。“石副局长可能对天云有些成见,还希望茅队长帮助疏通疏通。” “白局长年轻有为,受命于危难之际,挽狂浪于即倒,茅风已佩服得五体投地。今后茅风就是白局长手中的一只枪,白局长指到哪里,茅风就打到哪里。至于石副局长,他苦熬了这么多年,太想当局长了。但我相信,他的这种失落感,在白局长的光芒下,很快就会消失。” 茅风的吹捧,白天云感到一阵阵肉麻,但他仍然装出十分享受样子。他希望茅风把这种信息传达给华金亭。 茅风走后,白天云走到石明哲办公室门前,正欲推门进去,手已伸到了门上,又收了回来。他本想把对朱小然自杀原因的调查结果向石明哲勾通,让他放下包袱,但想到巨大的失落使石明哲正在火头上,自己冒然同他谈,很可能会谈僵,还不如让庄致远先同他接触一次,自己也好有回旋余地。 于是,他直接去了市政府,向汪少甫作了汇报,朱小然自杀是因他偏执的心理障碍所致,与其他人毫无关系。 “你就这样放过石明哲啦?”汪少甫问,满以为他会借题发挥,要求免去石明哲副局长职务。而且,他已想好,只要白天云提出,他就立刻同意。 “石明哲是个经验丰富又忠于职守的警官,还没发现他与黑恶势力有勾结。华金亭联名举荐他,听我大哥庄致远说,汪市长早就看出是招反间计。”白天云把高帽子替汪少甫戴上。 “你能如此心胸开阔,我很感欣慰。但你想过没有,石明哲的这种情绪,很难全力支持配合你,说不定还会给你出出难题。” “我相信有汪市长英明正确的领导,他终将会顾全大局的。为了不辜负汪市长的信任,我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形成合力,才能有机会战胜以华金亭为首的黑恶势力。” “很好,我这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就放开手脚去干,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只需要结果。我相信有庄致远给你出主意,你一定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 “谢谢汪市长的信任。” 汪少甫的宣布,使石明哲的一切希望化成了泡影,巨大的反差,使他感到仿佛整个人生都黯然失色。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办公室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办公室坐了多久。当他看见茅风象幽灵一样推门进来,烦躁、愤怒、失望一起涌上心头,抓起桌上茶杯,猛摔砸在地,瓷片飞溅了一地。 “石局长,认命吧。”茅风劝道。 石明哲没吭声,离坐默默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我来吧,石局长。”茅风蹲下欲帮忙。 “你,给我出去!”石明哲吼道。 茅风只好悻悻离去,走出办公室后,阴冷嘀咕了一句:“有本事,你敢冲着白天云去发。” 白天云当局长,虽然他不服气,但早有预感,再怎么气愤,他也只好认命。但他没想到朱小然会在他办公室门前自杀,临死前还指责他与杀害姜青松的凶手有勾结。他认为白天云一定会借题发挥,乘机报复惩治他,汪少甫在宣布任命时,也意思也已经很明确,他不但当不上局长,恐怕连这个副局长也保不住。如果白天云再狠心一点,把他清除出警局都有这种可能。如果那样,自己就将一无所有灰溜溜滚回老家。 想到这种惨不忍睹的结局,石明哲连死的心情都产生了。 刘文昌打来电话,约他吃饭。 “你知道汪少甫的任命吗?”石明哲问。 “知道。所以才请你吃饭喝酒,消消气。”刘文昌在电话里说。 这种雪中送碳,令石明哲突然感到了一种温暖,认为刘文昌是真把他当朋友,立即赶去了刘文昌指定的饭店雅间。 “据我分析,白天云还不是心狠手毒的人,他既不会清洗你出警局,连你的副局长也会让你保留,但再也不会信任你。”刘文昌待石明哲坐下陪他喝了一杯酒后说。“如果他真会做那么绝,我就聘请你到我公司出任保安经理,再送你一笔养老费。” 石明哲激动得热泪盈眶,一句话也说不出。 “人活在世上,到底图什么? 第110章 不就是图个荣华富贵能姿意享乐吗?”刘文昌接着说。“你一生都克已奉公,谨小慎微,过着清贫日子,我都为你感到不值。” “刘老板,患难见真情,我石明哲今天终于大彻大悟。什么廉洁奉公,什么忠于职守,去他妈蛋吧。”石明哲几杯酒下肚后,情绪激动地说。 刘文昌是奉华金亭之命来收服石明哲的,华金亭早就算好,宣布白天云出任局长之日,就是石明哲意志最薄弱之时,必须乘热打铁,让操守一直严谨的石明哲彻底堕落。 “石兄弟,今天你就放开一切,好好享受生活吧。”刘文昌说着,使劲拍了拍手,俩个妖艳的女人在雅间出现。“今晚你们给我好好陪好石老板,一定要让石老板满意。” 俩女子淫邪笑笑,一左一右缠坐在石明哲旁边,石明哲也但开双手,搂住了俩女的柔软的腰。石明哲从警后,最看不惯那些坏警察欺男霸女,混迹娱乐场所放荡形骸,一直保持着清廉的操守,确实是非常难能可贵,但此刻,他已决定彻底放纵自己了。 “石兄弟,今晚就由俩位小姐陪你,怎么玩都行。我还有点其它事,就先告辞,改日再好好陪你喝酒。”说完后,刘文昌就出了雅间。 开始时,石明哲由于长期的自律,还显得很拘谨,但在这俩个风月场中请来的女子的引诱下,渐渐放纵起来,手在她们身上乱摸,嘴在她们身上乱啃。俩女更是挑逗男人的老手,一女把半露的胸乳贴按在他嘴,一女已解开了他的裤带,抓住了他已经挺立的命根子。雅间里很快就充满了淫弥之气。 正当一女欲骑坐在他身上时,雅间的门被推开了。 石明哲急忙推开腻在他身上的女子,定睛看去,见来人竟是白天云的大哥庄致远。 “你——”石明哲老脸羞红,张口结舌。 “你们俩个,出去!”庄致远指着俩个早已敞胸露乳一脸淫荡的女子厉声说。 俩女还有些犹豫,庄致远又喝道:“出去!” 俩女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吓得逃窜而去。庄致远关上了门。 石明哲乘机系好了裤带,控制住心神,恢复了常态。 “你来干什么?”石明哲敌意的问。 “我来祝贺石局长。”庄致远双手抱拳一本正经地说。“庄某人给石局长道喜了。” 一股愤怒之火突地在石明哲心底狂烈燃烧,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辱,突然拔出手枪,顶压在庄致远的眉心。 “姓庄的,你不要欺人太甚!”石明哲俩眼通红地狠狠说。“惹火了老子就一枪崩了你,大不了一命抵一命。你信不信?” “如果你让我把话说完,你还想再开枪,我就服了你。”庄致远盯着顶压在眉心的枪,眼都没眨一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祝贺道喜就是你他妈要说的话?”石明哲吼道。 “不错,我确实是来给你祝贺给你道喜的。”庄致远声音中没有丝毫讥讽嘲弄味道。 “好,好,你说,你说。”石明哲气得浑身发抖。“你要不说出个理来。今天你就不要想完整走出这道门。” 庄致远这才抬手轻轻拨开顶压眉心的枪说:“先把这拿开,我们边喝酒边说。”然后坐到桌前,拿起酒瓶,倒了杯酒,一口饮尽。 石明哲诧异看着他,坐到他对面,铁青着脸把枪放在桌面。 “你为竞争这个局长位子,几乎向我兄弟白天云翻了脸,其实,对他出任局长助理,你一直就不满。现在白天云当上了局长,你又屋漏偏遇连场雨,朱小然自尽在你的办公室门前,差点引起一场更大流血事件。汪市长已把话说得很清楚,惩处、撤职,开除,恐怕当时在场的人都明白是针对着谁的。如果换了一个人,这绝对是个排除异已落井下石的好机会。但白天云却向汪市长报告,朱小然自杀,是他自己性格缺陷造成,与你石副局长无关。你副局长位子已经保住,你说,我该不该向你道喜?” 石明哲冷哼一声,心想,白天云才从学校出来几天,一跃而当上海的警察局长,已经得了大彩头,装点宽宏大量算什么?何况,他已是局长,自己他的矮檐下,他要修理自己,有得是大把机会,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说到祝贺,是祝贺你没当上局长。”庄致远刚话出口,石明哲又是一阵羞怒,手伸向了桌上的枪柄。庄致远急忙说:“请石局长稍安勿躁,听我说完。” 见庄致远脸上没有丝毫讥讽之色,石明哲忍住了升腾的怒火。 第七章道喜祝贺(2) “上海滩的警察局长,有权有势,确实很风光,但就目前的局势,无疑处在了风尖浪口,俩任局长,都是个横死下场,上海滩的警察局长不好当,我相信石局长心知肚明。按照石局长的资历和人品,论资排辈,也应该轮到石局长了。如果石局长真当上了局长,不想有所作为,只求明哲保身,叶宗元和汪少甫会不满意,你当不了几天就会被撤职。被灰溜溜撤职,一撤到底,还不如稳稳当当任副局长来得实惠。如果是按照汪少甫和叶宗元的意思去努力,姜青松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姜青松还是叶宗元的女婿,又在军队当过师长,他们都敢下手,何况你一个石明哲,更不放在他们眼里。再说,姜青松还有他从军队调来的死士可以舍身为他挡子弹,你有吗?警察局里的那些支持你的警官,当子弹射来的时候,有谁会站出来替你挡在前面?恐怕一个也没有。难道我不该替你祝贺?” “那你为什么让你兄弟白天云当局长?”石明哲脸上的坚冰已不知不觉化开。 “因为我兄弟已经作好了步姜青松后尘的准备。” 庄致远这么直截了当的回答,令石明哲惊讶不已。 “这是我祝贺你的一个理由。”庄致远接着说。“另一个理由是,如果你全力辅佐白天云,也许运气好,白天云战胜了黑恶势力。他的前途就不只在警察局长上,他一旦另有高就,这个局长就理所当然落到了你的头上。你当个太平局长,自然就可光宗耀祖,衣锦还乡了。” “他能战胜?”石明哲有些轻蔑地问。 “事在人为。姜青松只有五成希望,你石明哲当局长,连三成也不到,而白天云,至少有七成,如果加上你石明哲的鼎力配合,又将增加一到两成。” 石明哲怀疑地看着庄致远。 “我知道,你想让我拿出更有说服力的东西来,但坦白说,我现在拿不出。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人生就是一场赌局,我赌白天云赢。”庄致远说,倒了俩杯酒,递了一杯给出石明哲,自己端杯举起。“石局长,我的话,你如果觉得有几分道理,我们就先干一杯,再听我说下去。” 庄致远先干了杯,把空杯示意给石明哲看,石明哲慢慢端起杯,慢慢送到唇边,然后一口倒进嘴里。庄致远露出了微笑。 “还有一个疑团,我得再为石局长解开。”庄致远继续说。“汪少甫宣布了局长任命,刘文昌向你伸出了温暖的手,你在内心里一定很感激。如果在平时,头脑清醒的石局长一定能保持警惕,看透刘文昌的醉翁之意,但今天,心灰意冷的石局长却心甘露情愿受他摆布。如果我今天不出现,经过今晚后,石局长必定深陷泥潭难以自拔,从此被绑在了华金亭的破船上。一失足成千古恨。石局长一定到现在也还没想通,为什么华金亭会联名举荐你吧?华金亭其实是在做戏,做给叶宗元和汪少甫看,也做给你石局长看。你不想想,叶宗元的最大对头是谁?真正谋杀姜青松的元凶是谁?华金亭推荐的人,叶宗元会接受?华金亭难道不清楚?他知道自己联名的举荐纯粹是多此一举,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他这样做,第一,促使叶宗元和汪少甫早下让白天云当局长的决心,他认为白天云对他不构成威胁;第二,让你感恩他,进而控制住你,使你成为他在警察局的内奸之一。” 石明哲听后,如雷轰顶,顿时恍然大悟。 庄致远顺手拿起放在石明哲面前的手枪,把玩了一下,握住枪身,把枪柄递给石明哲。“石局长,还有心情向我开枪吗?” 石明哲接过手枪,放回腰上枪套。然后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下,接着又往杯中倒酒,见庄致远正看着他,又替庄致远面前的酒杯倒满酒。 “这杯酒喝了,石局长有没有兴趣同我一起去见见白天云?” “现在?” “对,现在,你们应该消除误会,携手合作,明天一到警局,就以崭新的姿态出现在你们部下面前,将会极大起到振奋精神的作用。” 于是俩人第一次碰杯饮尽了杯中酒。 白天云原本向汪少甫汇报朱小然自杀问题之后,要赶去陈白轩请客的饭店,但汪少甫要留他一起共进晚餐,这种特殊亲信的示意,他如果推辞必定在汪少甫心里留下阴影。 官场人物特别讲究尊卑亲疏,在汪少甫的心中,没有任何人的饭局有与他共进晚餐的份量重,那怕他的是家常便饭,也绝对比鱼刺鲍鱼更有价值。 他们既没去饭店,也没去市府的食堂,就在汪少甫的办公室,由秘书驾车去饭店带回一桌酒菜,俩人边喝酒边说话。当然,主要是汪少甫问,白天云答。 汪少甫问了十年前他和庄致远被抛进黄埔江的前因后果,问了他的英国读书的情况,问了庄致远生意的状况,也问了他上任后的打算。 白天云都一一作了回答。 “你对松下代子这个日本女人怎么看?” 第111章 汪少甫终于问到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她无疑是个令男人容易心动的绝色美女,但也很可能是个极为可怕的女人。我感到她身上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气质,这是一般女人所没有的。我准备在她身上下点功夫,争取把她的神秘揭开。”白天云坦率地说。 “你可得担心,她的姿色绝对是股倾国倾城的祸水。”汪少甫提醒道。 “中秋之后,姜局长向我转告过汪市长的提醒,请汪市长放心,我有足够的意志抵御她的诱惑。这次谋杀姜局长的凶手,其中一批是日本人。我怀疑很可能与松下代子有关。日本人刺杀姜局长,说明了一个问题,日本人在上海滩的鸦片生意中,占有很大份量,我们一查封鸦片馆,断了他们的市场,他们就沉不住气了。” “涉及日本侨民,一定要极为谨慎。” “请汪市长放心,没有确凿证据,我不会轻易动手。” 俩人边吃边谈,俩个小时很快就过去。 尽管汪少甫表现得极为亲切,但白天云总感到与他有种说不出的距离。他的礼贤下士,反而让白天云时时刻刻意识到他是市长,自己是他的部下,而不象与叶宗元和姜青松在一起感到自然,叶宗元象师,姜青松象兄,与他们在一起,他很少想到他们的职务。 汪少甫派轿车把他送到家门口,从轿车上下来后,他才突然意识到他与汪少甫无法亲近的原因何在,汪少甫身上缺乏叶宗元的那种理想激情。如果说叶宗元是个理想主义者,那么,汪少甫绝对是个冷静的现实主义者。叶宗元不但是师长,还是同志,因此他感到亲切也能亲近,而汪少甫,则仅仅是他的上司。 还在轿车上,他就看见窗口有灯光,知道米佳妮已经先回了家。他没敲门,而是用钥匙轻轻开门,想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象小时候那样吓她一吓。 进门后,他蹑手蹑脚走进,正想向卧室走去,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女人身体的幽香,转身张开了双臂,把一个丰柔滚烫的身体抱贴在自己强健的身上。 一声荡人心魄的嘤咛声在他耳边响起,耳垂已被轻轻咬住。 他明显感到她除了披在身上的丝绸睡衣外,里面却一丝不挂,情欲之火立即升腾而起。接着,米佳丽娇喘地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终于如愿以偿,今晚得好好庆祝。” 原来,赶去警局,不但见白天云没出事,还正式就任了警察局长,米佳妮欣喜如狂,又赶回报馆告诉了陈白轩,并对陈白轩说:“我告诉了他,你约了几个文化界朋友为他祝贺,他让我们不要等,说办完事后来得及,就争取赶来。那家饭店我已告诉了他。” “我看他恐怕来不了,警员自杀是大事,一时半会处理不好。”陈白轩分析道。 “我希望媒体能给他一点面子,不要报道这件事。” “我会给几个朋友打招呼的。” 饭局吃一半,白天云仍然没来,陈白轩和几个文化界朋友虽然有几分遗憾,但也理解,匆忙结束了饭局。回到家中,米佳妮把自己放在水笼头下,当温暖的水流淌过赤裸的身体,情欲就悄悄在体内涌动。姜青松被刺身亡到现在,她每晚都在叶宅陪叶雪冰,还没同白天云亲热过,今晚叶雪冰去医院伴陪生病的叶宗元,她空闲了下来,加上又得知白天云被正式任命为警察局长,她想与白天云亲热的欲念特别强烈。 洗完澡,她只披上丝绸睡衣,就开始了盼待,越想欲火就越炽热燃烧,已到了迫不急待的地步。听见门外有轿车马达声,她扑到窗前,看见白天云从车内出来,又奔去门前,想替他开门,但听见他已在掏钥匙的声音,她心里升起与白天云同样念头,贴靠在门边墙上,想待白天云进屋后,从他身后抱住他。 白天云转身抱她的同时,她也张开双臂抱他。 他们都很年轻,正是欲火如炽的年龄,又都受过西方自由思想的洗礼,很容易放纵情欲,因此连卧也没进,就在房间客厅里如火如荼融合在一起,待第一轮激情释放之后,俩人才进卧室躺到床上休息。今晚他们显然还会有第二轮第三轮的情欲交融。 “你喝了酒。”白天云说。 “都是为你喝的。”伏在白天云身上的米佳妮抬起头说。“老夫子他们敬你酒,都让我代喝。你一出校门就出任上海的警察局长,本身就是奇迹,我不喝能行吗?” “我本想向汪市长汇报后就直接赶来,被汪市长留下共进晚餐。我又不便说与你们有约。汪市长与叶市长有很大不同,又刚接手市府权力,任命了我为警察局长。他很在乎他的权威。” “老夫子说,等你上任理顺了关系,再重新约你。他们都是你坚定的支持者。” “我当局长,你真一点也不担心?” “我只知道风险与机遇并存,无限风光在险峰。人活在世上,尤其是这乱世,要想活得精彩,就必须得承担风险。我爱的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即使担惊受怕,我也坚决支持你。不知为什么,我有种极强的自信,姜青松的悲剧不会在你身上重演。” 白天云一阵激动,又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含住了她的*。 俩人的欲火又燃,第二轮的云雨即将开始。 敲门声响起了。 第八章万事俱备(1) 夜已深,听见敲门声,白天云反应敏捷,立即抓起塞放在枕下的手枪跃下床。在客厅与米佳妮欢爱后,俩人相拥着进卧室时,他没忘把欢爱时放在桌上的手枪拿到床。当上了如同坐在火山口的警察局长,他不得不随时保持高度警惕。 这时门外传来庄致远的声音:“天云,快开门,我给你带了位朋友来了。” 听见庄致远的声音,白天云和米佳妮紧张的神经才松驰下来。白天云迅速穿衣,并对米佳妮说:“你就呆在卧室。” 相爱而同居,对白天云和米佳妮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在当时的上海的上流社会,没明媒正娶而同居,是种轻率而不合伦理的事,他们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庄致远在门外特地提到带来了位朋友,实际上是提醒白天云,来人身份特殊,没必要让他看见米佳妮而对白天云产生不良印象。 白天云穿好衣服,关上卧室门,才去开了房门。 “石局长。”白天云一眼就看见跟在庄致远旁边的石明哲,立即意识到大哥庄致远已经说服了石明哲。他从小就对庄致远的才智极为佩服,这次从英国回到上海,他曾隐隐产生过一种想法,自己的学识才智和思想境界大大上了一个台阶,也许庄致远会与他产生了差距,但是,庄致远的进步,更是明显,对智谋的运用,对人性的洞察,对局势的把握,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令他深感不如。他感到惟一的差距,就是思想境界,他增加了为民族振兴和社会正义奋斗的理想,而庄致远还停留在他们十年前从古镇出来时的状态,而且更加执著。 “快请进。”白天云热情地把庄致远和石明哲请进屋。“石局长,你先坐,我去烧开水。” “还是我来吧,你陪石局长。”庄致远说,瞟了眼紧闭的卧室门,进了厨房间。 “石局长,真不好意思,连开水也没有。”白天云抱歉道。 “白局长就不用客气了,我石明哲当了一辈子警察,到老了还犯糊涂,真是羞愧难言。”石明哲愧疚地说。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一旦想通了其间的利害关系,对白天云的不服气和不满,就烟飞云散。仔细一想,白天云来警局后,对他一直尊敬有加。对他有意的挑衅,总是一让再让。“如果不是庄老板提醒,我真可能晚节不保,一生的清廉将毁于一旦,想到这,我就冷汗直冒。白局长,你如果信得过我,就再不要叫我石局长,象姜局长那样,叫我一声老石,我心里会感到舒服一些。” “我也觉得称呼你老石会亲切一些。”白天云也坦率地说。“在正常年代,确实是应该由老石是来当局长,叶市长和汪市长也不会选择我。但在这个特殊时期,姜局长出师未捷身先死,黑恶势力猖獗之极,治乱世需用猛药,叶市长和汪市长需要一个闯将,综合了各种因素而选择了我。现在我向你老石交个底,只要清除了上海滩的黑恶势力,完成了姜局长的遗志,我会自动向汪市长请辞,到北平去发展。我在英国的老师已特意向北平的警察署长写了推荐,北平警署也替我安排好了职位。只是机缘巧合,因姜局长之诚而留下协助他,没想到他被刺身亡。我才因此产生了争当局长的念头,为实现姜局长的遗愿而准备拼搏一番。占了老石你苦候多年的位子,我深表歉意。” “白局长你这样说,让老朽无地自荣了。我已经想通,这个局长的重任,我根本担当不起。姜局长曾评价过我,沉稳有余,但开拓不足,经验丰富,但机变欠缺。姜局长被刺之前曾同我交过一次心,说你身上具备了他和我身上缺乏的东西,又说我是最佳副手,他没有能力让我充分发挥作用。当时我听后,没往心里走,现在想来,姜局长是在暗示我,他一旦遇害,要我为你当好副手。”石明哲一通百通,心里的疙瘩完全解开。 “天云,有石局长的鼎力相助,你可以大展身手了。”庄致远端着三杯冒着热气茶出来。 “老石,看到我们消除隔阂,姜局长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欣慰。”白天云说。 “你放心,那些对你不服气的警官,我会一个个同他们谈话。”石明哲说。“对茅风,恐怕不能让他继续任侦缉队长了。 第112章 这人太阴。” “不,侦缉队长还得让他继续当下去,一点也不能惊动他,他是我们战胜华金亭的一步最重要的棋子。得让他发挥了作用后,才能惩治他。” 接着,白天云把自己深思熟虑后的工作思路告诉石明哲,石明哲表示将竭尽全力协助。 庄致远在他们谈警局工作时,只静心听着,没插一句话。从白天云的工作思路他已意识到,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已经长大成熟了,懂得用计用谋了。 快到三更天,他们才结束交谈,庄致远驾车把石明哲送回家。 白天云进到卧室,米佳妮早已睡着。 回到自己的花园别墅,启明星已经闪现,元大畏没睡,还在等他。 “吴经理打电话通知,货已到,他已存放在公司仓库。”元大畏兴奋地说。 “很好,天亮后我们去取,立即送到山庄去。”庄致远说。 虽然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但庄致远却毫无倦意,白天云回国后,形势发展出人意料的顺利,用跳跃式发展都不足以形容,可以说是飞速发展,象奇迹般地发展。他原来估计,白天云学成归来进入警局,不管他多么出色,也不管自己怎么运作,他要当上局长,没有十年也至少要有五到八年,但没想到才短短三个月,白天云就坐上了上海滩权最重的警察局长宝座,而且还得到了叶宗元和汪少甫的信任,自己也同汪少甫交成了朋友。 万事已经具备,只等一个击垮华金亭的机会,而且这个机会已经潜隐着,他和白天云早已看到。现在要做的是如何把这个机会转化为现实。 另一个令他欣喜的是,他虽然还没有走进叶雪冰心里,但他相信自己已留给了她极佳印象,只要他和白天云战胜了华金亭,要赢得她的芳心,并不是太难的事。 他躺到床小睡片刻,见到窗口亮起了白光,立即爬起,用凉水洗脸,让头脑完全清醒,然后与元大畏一起去吃早点后,驾车去了公司小楼。 总理公司事务的吴通海早恭候在门口。近两年,生意业务,庄致远已经完全放心交给吴通海在打理,他基本从不过问,但这票从英国进口的化妆品,却完全是庄致远自己亲自操作。吴通海是个十分精明的商人,不该他过问的事,他从不过问,因此,到码头把货提回后,就立即放进仓库,并加派人手看管。 “按照你的吩咐,我亲自去提的货,没验货,也没开箱。”吴通海把庄致远和元大畏领进仓库时说。仓库一角堆放着英国进口的二十多个木箱。 “通海,天云出任警察局长了,我们的生意飞跃发展的时机已经来临,我必须尽快物色一批经营和管理的人材。”庄致远说。 “要准备多少?”吴通海问。 “多多益善。按照现在的规模,至少是十倍以上,甚至更多。”庄致远胸有成竹地说。“以免到时经营和管理人材跟不上。” “你估计要多长时间。”吴通海又问。 “一到两年吧。”庄致远轻松地说。 吴通海惊呆了眼。他知道有了警察局长的强力支持,生意将会如鱼得水,快速发展,按照现在的规模一年之内翻一番,从生意角度看,是完全可能的,如果翻俩番,就已经是奇迹,但庄致远却提出十倍以上,简直令他无法想象。以现在的规模增加十倍,虽然还不能与华金亭、刘文昌、朱宝堂这些顶级富豪相提并论,但足以进入上海滩巨富行业。至于庄致远说得甚至更多,是什么概念,二十倍还是三十倍?难道在一两年内,他凭什么生意能这样奇迹般发展?难道靠着白天云出任警察局长,就会成为上海滩商界第一人?华金亭、刘文昌、朱宝堂之流会容忍他? 据他所知,靠着巧取豪夺,靠着商会长身份垄断某些生意的华金亭,发展速度也没有这么快。华金亭成为上海滩首富,花了差不多三十年时间,还沾染了不少鲜血。 “怎么?你以为我昏了头?”见吴通海惊呆的样子,庄致远微笑地问道。 “我不敢想象。”吴通海摇摇头。 “你是我和天云最信任的人,今天的话,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很快你就会看到,我今天的话决非胡言乱语。你跟了我快十年,应该知道我从不盲目说大话。到时候,这么大规模的生意,都得由你全权打理。” 想着那种局面,吴通海激动得不由得有些颤抖。 在庄致远和吴通海说话时,元大畏已从二十多个木箱中选出其中五个搬到了轿车上。 “其余的,由你处理。”庄致远指着剩下的木箱说。 吴通海只机械地点点头。 庄致远与元大畏驾车走后,吴通海还站在门前发呆。 如果庄老板真成了上海滩第一人——他感到这太遥远太不现实了。 庄致远和元大畏直接来到了秘密基地山庄。 接到通知的丁彪和已养好伤的楼定山以及元大畏的俩兄弟恭候在山庄门前。 这几天,圆满完成了庄致远秘密任务的丁彪整个身心都沉浸在孙怡香的温柔之乡,白天与楼定山一起指导铁血队员练武,晚上就溜到孙怡香床上翻云覆雨。虽然只有几天,但孙怡香却感到比她三年多享受到的人生快乐要多得多。她希望庄致远从此被上海的事务缠住,彻底把她忘之脑后。得知庄致远要来,她犯了愁,万一庄致远心血来潮,要留下上她床,她该怎么办?她虽是主动投入庄致远怀,但三年下来,她在不知不觉中,已对庄致远产生了一种莫明的畏惧心理。 楼定山到山庄后,元大畏专门赶来与他深谈了一次,使他认识到庄致远的非同寻常,再看到在丁彪指导下的对庄致远忠心不二而又凶悍的铁血队员,对庄致远更是彻头彻尾服到了家。意识到庄致远图谋之大,非他所能想象。开始他还自持自己的武功,但与丁彪对练了一次,被丁彪打得服服帖帖。他认为在整个上海滩,有资格成为丁彪对手的,恐怕只剩下九龙帮的第一高手柳七。 第八章万事俱备(2) 元大畏、丁彪、楼定山和另俩名兄弟,共五人,正好一人扛一个木箱来到山脚下前的练武场,正在练武的铁血队员们全停下挺立,崇拜敬畏地看着庄致远。 “兄弟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兄弟白天云已接任上海警察局长。养兵千里,用兵一时,兄弟们杀回上海滩的日子指日可待了。”庄致远走到铁血队员前讲道。“你们都练了一身不俗的功夫,但这还不够,靠拳头硬就能打天下的时代已经过去。” 元大畏已把一个木箱打开,里面全是黑亮的短枪。元大畏把木箱抬到庄致远面前,又往一支枪里压上子弹,递给庄致远。 “今天我给你们带来了这个,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开始练枪法,我希望你们个个练成神枪手。”庄致远举着手枪说,见练武场旁边水池上游着几只鸭,射出一枪,准确击中一只鸭。 铁血队员爆发出狂热的喝彩,楼定山却一阵心惊,如果行刺姜青松那晚,庄致远动枪,自己有十条命也没了。 这几年,庄致远整个心神都用在如何布局上,惟一的娱乐和休闲,就是同元大畏一起到郊外练枪法,基本已能弹无虚发。元大畏更是可称为神枪手,双手齐发,命中率并不比庄致远单手射击差。 “大畏,你教教兄弟们如何用枪,我同丁彪和定山兄弟说说话。” 元大畏在练武场把枪分发给铁血队员,开始讲解枪的构造和射击原理。庄致远则与丁彪和楼定山进了屋里。 “丁彪,今后有一天,论功行赏,你将是首功,到时你有任何要求,我都答应你。”庄致远说。“我今天的话你记住,我讲的是任何要求,但不是现在。” “我知道。”丁彪顿时心花怒放,庄致远又给他吃了粒定心丸。 “定山,你在这里感觉怎么样?”庄致远又问楼定山。 “感觉很好,就象突然睡醒了一样。”楼定山答道。 “你对这里的兄弟们怎么看?” “一个可以轻松解决一个九龙帮徒,十个可以对付二十个,再加上今天你送来的短枪,除了九龙帮人太多外,上海滩无一帮会能与之抗衡。即使对付九龙帮,只要运用恰当,九龙帮也会承受不了。” “现在上海因姜青松的死,发生了极大变化,我兄弟白天云接任警察局长,形势发展超出了我的估计,我对越来越有利。你们一定要加紧督促训练。我们的人虽然很少,但一定要成为一支精兵,同时也是一支奇兵,到时候配合警局行动,就能起到出奇不意的特殊效果。”庄致远注视着他们说。“所以,从现在起,你们要作好一切准备,随时准备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我们时刻准备着。”丁彪和楼定山同时答道。 “我可以告诉你们,今后的上海滩,一定是我们的天下。过段时间,定山就回上海跟着我,丁彪,山庄还是由你负责。等我经济上更有实力后,山庄要建成一个稳固的后方基地和人员培训中心。今天来,一是把这批枪送过来,二是给你们打声招呼。大畏先留在山庄帮助你们俩天,教会用枪后,再回上海协助我。”然后庄致远站起。“我得马上回上海了。” “你不去看看孙小姐?”丁彪试探地问。 “没时间了。上海的局势很微妙,我必须马上回去。你去替我转告她一声,她的仇很快就能报了。到时她就再也不用这样躲藏了。” 丁彪和楼定山把庄致远送上车,庄致远又摇下车窗对丁彪说:“代替我好好照顾怡香吧。” 第113章 “一定。”丁彪答道。 庄致远驾车驶离了山庄。他在丁彪与孙怡香问题上用心良苦,有意当着楼定山面强调让丁彪代替他照顾孙怡香,即使楼定山发现丁彪经常往孙怡香住处跑,也不会多想。网他不想因此弄出令他下不了台的丑闻,从而影响他在他们中的威信。 对山庄的未来,他还有着更大设想,一旦战胜华金亭后,山庄的规模还得扩大,为他事业扩张继续培养忠心耿耿的人才。而且,不再是现在这种铁血人才,而是各种管理人才。他的思路之开阔,眼光之深远,确是华金亭无法相提并论的。 “丁兄,孙小姐与庄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一直没好意思问你。”看着庄致远的轿车在田野消失,楼定山终于把一直盘桓在心中的疑团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一俩句话很难说清楚。简单说,胡九龙看中孙小姐,要逼婚,孙小姐只好逃来找到庄老板,庄老板把孙小姐藏起来后,孙小姐全家被胡九龙杀死。庄老板把孙小姐当着朋友。”丁彪费了好大劲,才想出了这套说法,因为庄致远已明确表示,今后要为孙怡香找个好男人嫁出去,所以他回避了孙怡香曾是庄致远情人的事实。 “原来如此,难怪她一直深居简出。”楼定山叹道。 “我先去向孙小姐为庄老板传传话。免得孙小姐怪庄老板来山庄不去看她就走了。”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楼定山继续谈下去。 “他走啦?”丁彪进小楼后,孙怡香问。 “走了。他又吩咐要我代替他照顾你。看他的意思,好象是想成全我们。”丁彪说。 “你是说他察觉啦?”孙怡香有些惊慌。 “不象。可能是我为他立了大功,是他的自己人,把你许给我。他也会放心。”丁彪想当然道。“他还特别强调,我提任何要求,他都会答应我。” “你可不要上他当,他的心机太深,让人看不透,对他的话,我已经学会了听一半。”孙怡香忧虑地说,又问:“你到底为他立了什么大功?” “反正是对他战胜胡九龙,为你报仇雪恨至关重要的大事。”丁彪的嘴很紧,即使与孙怡香情热如火,他也不愿透露。“还有,这俩天晚上,我不会来了。” “为什么?”孙怡香不解地问。 “大畏这俩天要留在山庄教大家用枪,晚上我得陪着他。他是个十分精细的人,让他发现了,今后就不好办了。我准备再为老板立几个大功后,就正式向他提出要求。”丁彪充满激情地说。“我是个已经死了的人,除了你,这生再无所求。我要与你恩恩爱爱,生死相依。” “这也是我的心愿,不过,什么时候正式向他提出,你必须先同我商量。不知为什么,他刚才一进山庄,我的眼皮就狂跳。” “你过虑了。”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我对他的信心越来越不足,而且还越来越感到害怕他。” 丁彪不同意她的想法,但也没反驳她。 他的命是庄致远救的,如果没同孙怡香产生恋情,他也会无条件为庄致远卖命。 回到上海,庄致远又去了趟斧头帮。 对斧头帮那批身怀武艺的楼姓子弟,他一直惦记在心。由他出面义释楼定水后,楼定水已把他当着救命恩人,几次打电话要登门拜访,他都因为没时间而谢绝。姜青松被刺身亡后,楼定水又给他打电话,极力向他表示,这次刺杀姜青松,绝对与斧头帮无关,希望他转告警方,千万不要造成误解。庄致远告诉他,警方已知道是什么人所为,让他不用担心,还对他说,等忙过这段时间后,他会专门约见他。 释放楼定水后,他派了专人暗中监视楼定水的动向,发现楼定水确如他的承诺,严格管束帮中人员,一直安份守已,又拒绝了华金亭的拉笼,但这样一来,外姓帮徒纷纷脱帮而去,只剩下从家乡带来的楼姓弟子还紧密抱成团。因此,他已把楼定水列为可以借助的力量。 “庄老板,我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楼定水向庄致远行了大礼后,亲热抓住他手说。“姜局长死后,帮派势力又活跃起来,已有几家流露出要吞并我的意图,外姓帮徒几乎快走完了,何去何从,极盼庄老板为我指点迷津。” “你知道我兄弟白天云当上了警察局长吗?”庄致远问。 “刚刚听说。恭喜庄老板了。”楼定水抱拳道。 “你楼帮主是我庄某人的朋友,我看谁敢吞并你!从古到今,不管帮会多么强大,都斗不过官府,虽然他们谋杀了姜青松,但并不说明他们强大到为所欲为地步,相反,恰恰证明了他的的虚弱,警察要铲除帮会,可说是易如反掌。因现在讲法制,得找到证据,否则,就凭谋杀姜青松,政府就可以调来军队镇压。”庄致远霸气十足地说。“我会让人放出风去,与楼帮主过不去,就是与我庄某人过不去。整个上海滩都知道,白天云是我的铁杆兄弟。我曾对你说,让你先隐忍一年,现在看来,用不着多久,上海滩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到时一定会让楼帮主和你的兄弟们有饭吃有衣穿有事干。” “有庄老板这句话,定水一定鞍前马后为你效命。”楼定水感动地说,帮会最想靠的就是警察这座大山。有了警察局长罩着,斧头帮就可能在众多帮会中脱颖而出。 “华金亭能有今天的地位,靠得就是扶持了一个九龙帮。”庄致远冷冷冒出这句话后,就停顿让楼定水自己去回味。他本想说,只要你忠心跟着我,斧头帮就将把九龙帮取而代之,但这话太露骨,还不到挑明说的时候,因此只要楼定水足够聪明,一定能悟出。 “我知道了。”楼定水眼中闪出希望之光,听懂了庄致远的意思,但他也含糊应道。 庄致远露出了满意的笑意。 第九章负面影响(1) 当石明哲在众警官面前表现出如同尊重姜青松一样的尊重白天云的态度后,众警官全都感到惊讶不已。他们还发现,石明哲的这种尊重,不是勉强,不含虚假,而是实实在在的服气。石明哲在昨日汪少甫宣布任命后的那种气愤、沮丧和颓废,全都一扫而光,代之的是神清气爽,心定气闲,好象他没当上局长是种巨大收获似的。 短短一夜之间,石明哲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一定有某种极特殊的原因,或发生了某种极特殊的事,但白天云和石明哲不说,其他人就只能展开想象去胡猜乱想。 石明哲态度的变化,对确立白天云在警局的地位,有着灵丹妙药般的作用。他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本身就透着一种微妙的神秘,那些对白天云不服的资深警官的心神,都因此受到了莫明的震慑,只好老老实实认命。 白天云上任后的第一个举措,就在整个警局引起了震动,不管是支持拥护他的,还是反对不服气他的,都因此困惑不解。 姜青松从他原军队调来支援的经过战场血与火洗礼的铁血卫士,加上带队的姚少华和李炜,共有三十二人,其中四人在姜青松遇刺当天,以身殉职,还剩下二十八人。警局谁都看得出,这批人因姜青松的遗命,绝对效忠白天云,可说是白天云确保其权威的基石和确保他安全的卫士。未宣布他为局长前,警局的俩次内部冲突,他都靠着这批人的强力支持而化解。但是,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要礼送他们回去,除姚少华因是擅自离开军队而再也回不去,只能继续留在警局外,他让李炜带着剩下的二十六名卫士全部撤回。经姚少华和李炜极力劝说,他最后才同意留下两名已换上警服的卫士作为他的贴身保卫。 这个举措,连石明哲、项冲和苏婉都不理解。 “有他们在,你在警局的权威就有了保障。”项冲说。 “有老石和你们的支持,我在警局履行职责已经没有问题,政令一定会畅通无阻,经过老石做工作,警官们的心情不畅,已经有了好转。靠威压的权威并不牢靠,权威必须建筑在心服口服的基础上,我会用事实去争取。”白天云说。 “但对你的安全也会多几分保障。”苏婉说。 “仅靠防范,永远都防不胜防,而且我相信,起码在一段时间内,还没人想要我的命。”白天云说。“他们是军人,他们的发展在军队,我不能把他们留在这里误了他们的前程。姜局长把他们调来,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征求过他们的意见,他们都说,还是喜欢军旅生活。” 石明哲被庄致远彻底说服之后,又恢复了老持沉稳的常态,虽感到白天云的解释有几分勉强,但他对白天云庄致远这俩个比他小了二十岁的年轻人已经服气,相信白天云这样,必定有他更深层次的用意,所以没多嘴。 项冲最初得知这个消息时,还主动去劝说李炜,希望他能留下,但李炜对他说:“没能保护好老师长,他已没脸面留在上海。” 苏婉也去找叶雪冰,希望她出面劝阻白天云,但叶雪冰说:“白局长既然这样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青松在时,我不过问警局的事务,青松不在了,我更没资格过问。” 消息传到华金亭耳里,他立即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支谁都不敢轻视的力量,他是聪明还是愚蠢,让人难以思量。”刘文昌困惑地说。令他困惑的,还有石明哲,那晚安排两个小姐陪石明哲,满以为从此之后,石明哲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将对他惟命是从。但第二天就得知,两小姐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赶走,石明哲不但没堕落,反而恢复了常态,像服从姜青松一样服从了白天云。 第114章 “一介书生,他懂个球!”胡九龙轻蔑道。 “他绝对是个聪明人,他是在表态,他没有与华会长对抗的意思。”朱宝堂说,但心里隐隐感到一丝遗憾,认为庄致远已算阵营的人,白天云是庄致远的兄弟,一个强势的警察局长,会对华金亭造成无形压力,对自己的百利而无一害。 得知白天云当局长后,他就立即宴请了庄致远表示祝贺,庄致远向他表示,待白天云局长位子坐稳后,替他们牵线搭桥。庄致远向他保证,白天云一定会把他当着朋友。 华金亭赞同朱宝堂的话,点了点头说:“继续对峙下去,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俩败俱伤,和解,才能共生;和平,才能共处。但愿我们没看错他。” 送走李炜和二十四名卫士后,白天云在石明哲的支持下,选了一批朝气蓬勃的年轻警员提为警官,替换下那些虽无劣迹但也无朝气的警官,茅风的侦缉队长,他仍然保留着,但把姚少华安排去当了副队长。 接着,他又制定了提高警察队伍素质的培训计划,要用一年时间把所有警官警员分期分批轮训一遍,并责成苏婉负责筹建培训基地。 警局的工作似乎按部就班在进行,但细心的人都能发现,姜青松当局长时经常挂在嘴边的禁毒扫黑,很难在白天云处听到,包括抓到杀害姜青松的凶手,为姜青松报仇雪恨,他也很少提起,似乎他只忙着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忽视了这些至关重要的问题。 因为白天云的这种态度,姜青松被刺身亡在上海滩形成的紧张空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消除了。姜青松查封鸦片馆在社会造成的兴奋和期待,也逐渐淡去。除了警局内部在悄悄发生变化外,上海滩又似乎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对白天云充满着巨大期待的陈白轩首先感到了莫大的失望,白天云从米佳妮嘴中得知后,决定去登门拜访。 令陈白轩等文化界人士感到失望的另一个原因,是庄致远的表现。 自己的铁杆兄弟白天云当上了手握重权的警察局长,庄致远一反过去低调含蓄的风格,以一付踌躇满志的姿态出现在各种场所,俨然一个爆发新贵样子,显得特别嚣张和浅薄,还把楼定山从山庄调回上海,作他的贴身保镖。 从庄致远的身上,就折射出了白天云的心态,因此,陈白轩不但失望不满,还感到痛心。姜青松当局长,虽然观念陈旧,机变不足,但毕竟无私无畏,与黑恶势力毫不妥协,保持着高压态势,使黑恶势力不敢轻举妄动。白天云连这也没有,仅忙着巩固权力,尽玩些没有实际效果的花活。 而这一切,则使华金亭感到大为满意。 刘文昌却因此产生了一种担忧。在上海滩三大商业巨头中,华金亭无论财力和权势,都无人可比,他和朱宝堂加起来,也斗不过华金亭,因此他心甘情愿奉华金亭为老大,惟华金亭马首是瞻。他和朱宝堂,无论哪方面,都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自从华金亭放话,再过几年,他将让出商会长,告老回乡。朱宝堂就暗中开始招收商会会员扩充实力,他也没闲着。 谁当上了商会长,掌握了上海滩经济活动的支配权,谁就将是上海滩的新老大。 庄致远是朱宝堂招收进商会的,自然算是朱宝堂的人。从庄致远的经济实力看,不足为道,但因他的兄弟白天云当上了警察局长,身价立即倍增。商会会员中已出现了巴结庄致远的势头。朱宝堂也因此自我感觉良好,隐隐流露出没把刘文昌放在眼里的意思。 确实,有了白天云的支持,刘文昌与朱宝堂之间的平衡就打破,继续发展下去,朱宝堂的实力很快就会超过刘文昌,因此他有些急了。 过去,他和朱宝堂之间有默契,在华金亭面前共进共退,这样有俩个好处,一是防止华金亭吞并他们,他们联手,虽不足以真正抗衡华金亭的势力,但至少让华金亭有所顾虑,不至于太无视他们的存在;二是防止其中一人得到华金亭的重点扶持。但现在他急了,朱宝堂的实力已超过了他,他必须得到华金亭的支持,才能保持与朱宝堂平起平坐的地位。而且,他希望华金亭能出面制衡。所以没通知朱宝堂,单独来见华金亭。 “按照庄致远这样发展下去,我感到很危险。他仗着白天云是警察局长,目空一切,连华老你也好象没放在眼里。恐怕不能对他掉以轻心。”刘文昌忧心忡忡地说。“这种小人,一旦得志,是很可怕的事。他会没有个底。” “你是看着他与朱老板走得太近了吧?”华金这一语道破刘文昌的担心。对刘文昌和朱宝堂的心态,他早就摸得透透彻彻。“你放心,上海滩还有我华某人,没有人能翻得起大浪。” “看着庄致远那种小人得志样子,我心里就不舒服。”刘文昌讪讪道。 “哈哈——”华金亭舒畅大笑,庄致远越这样,他心里就越放心,说明白天云和庄致远并不是什么可怕人物。如果白天云当上局长,庄致远更加低调,更加谨小慎微,他反而会感到害怕,因为这样就表明白天云和庄致远的图谋必大,心机必深。庄致远现在的这种嚣张,在他看来,实在是太浅薄,不足为害。“刘老板,你也太杞人忧天了,凭庄致远现在的实力,即使有白天云给他撑腰,再给他十年,他也超不过你,你怕什么?” “我是怕有人势力澎涨,野心也跟着澎涨。”刘文昌咕咕地说。 “有我华某人坐镇,你和宝堂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会对你们一视同仁,利益均沾。如果庄致远太嚣张,就先让他嚣张几天。上海滩的水很深,不是他一个毛头小子摸得透的,等他碰碰壁壁,他自然会收敛。你也算上位者了,让他这种下位者得意几天,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完全没必要那么紧张。” 这些天,华金亭一直密切关注着白天云和庄致远的动态,白天云在警局的做法,到底是什么用意,他还没猜透,主要是白天云巩固了他的在警局的权力后,还会干些什么,他无法判断。但庄致远的表现,则让他放下了悬着的心。庄致远如此浅薄,白天云也强不了多少,所以他放心不少,接下来该向白天云摊牌了。 第九章负面影响(2) 刘文昌离去后,另一个对白天云和庄致远的表现大惑不解的人又来到华金亭的客厅。 依松下代子的直觉,白天云和庄致远都是支那人中不世出的人杰。姜青松无法与白天云相比,刘文昌、朱宝堂也无法与庄致远相比。在她在上海滩接触过的支那人中,除了一个华金亭外,还没有第二个人令她感到看不透。叶宗元和姜青松想干什么,她清清楚楚,至于汪少甫,她更没把他放在眼里。凡是能被她姿色诱惑的男人,都不是可怕的男人。她之所以感到华金亭捉摸不透,其主要原因就是华金亭被她诱惑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清醒,果断地找借口斩断了与她的情欲交往。 对白天云和庄致远,她感到自己倾倒众生的姿态色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丝毫优势。白天云也许欣赏她的美色,但她能感觉得到,他并没因此产生欲念。对男人是否对她有欲念,她早已非常敏感,只需接触一俩次,就能作出判断。更可怕的是庄致远,似乎对她的姿色根本就视而不见。好色是男人天生的本性,如果连色也不好,这个男人绝对是个可怕的男人。她已把他们列入需要特别关注的对象。 但是,白天云和庄致远的表现,却令她大失所望,困惑不解。白天云当上警察局长,叶宗元和死去的姜青松起了至关重要作用,他上任后必须要做的是,竭尽一切努力,查出姜青松被谋杀的真象,抓到凶手为姜青松报仇雪恨,但白天云却不但把姜青松留下的卫队礼送走,还把主要精力放在什么培训之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所谓培训,无非是确立他权威的一种手段。由此看来,华金亭确有眼力,对白天云看得很准。 庄致远的表现她就更不敢恭维,与她的想象简直大相庭违。中秋夜在华府后花园,面对胡九龙的恶意挑衅,显然不是她所感受到的无故加之而不怒,骤然临之而不惊的大智大勇,而真如他所说,是吓得不知所措。一个有如此智勇的人,是不可能因兄弟当上警察局长就表现出如此浅薄的嚣张。他主动到茶道艺伎馆,并不是他对她的姿色不感兴趣,而是装模作样,装着无动于衷而已。 有了这些分析判断,松下代子感到把那票鸦片走私进来的机会来了,因此来找华金亭商量具体进口日期和货款的支付。 “你的看法都很正确,但为了小心起见,我觉得还得看一段时间。”华金亭说。“不管怎么说,白天云毕竟是叶宗元看中的人。我认识叶宗元,算起来已十多年了,他不具备一个上位者所必备的雄才大略,没有天下大势舍我其谁的气势,但他在他们那帮人中,历来就有识千里马的伯乐眼力而著称。他为什么会这么看中白天云,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是我看走了眼,还是他看走了眼。这不是个小问题。如果是我看走了眼,这个白天云就是个绝顶可怕的人,我们就可能掉入他的陷阱,陷入灭顶之灾。” “他如果真是个绝顶可怕的人,就不会让他的大哥庄致远打着他的旗号如此嚣张。”松下代子说,那票货不尽快脱手,她已经感到危机迫在眉睫。如果组织真派人来上海把她取而代之,她的结局将会很惨。得知自己同父异母背叛了组织的弟弟松下介雄将潜来上海,她已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 第115章 因此,她必须用事实向组织证明,在上海滩她是不可取代的。如果不是有这个特殊原因使她乱了方寸,她的智慧一点也不比华金亭差。 “话虽然这样说,但我不想冒险。我不理解,和松下小姐合作几年来,松下小姐都沉稳多智,为何突然如此急躁?”华金亭说出了自己的疑虑。从松下代子提出干掉姜青松以来,他就已经发现了松下代子的变化,也一直在思考是什么原因促使她变得如此不稳重。 “华老,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组织为采购这票货,动用了大量资金,这票货积压在手中多一天,压力就增加一分。没有资金支持,其它活动就只好暂停。这就是我着急的原因。”松下代子说。“华爷如能帮助解决这一问题,代子永远会铭记在心。” “松下小姐心急,我也心急。这票货早就同江浙皖朋友说好。姜青松死后,他们已来人来函催问过几次。不早点让货进来,我也无法向他们交待。但是,我不能大意。”华金亭根本不相信她的解释,资金积压不至于使她这样失态。 “你不是对白天云一直有把握吗?” “只是一种感觉,还需要证实。” “你需要多长时间证实?” “十天半月总会要吧。” “那好,我等你半月。” 松下代子走后,华金亭又自问,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她这么急呢? 其实,对庄致远的举动,最感到不安的,是汪少甫。 白天云的工作思路,在俩人共进晚餐的那次,白天云已详尽向他作了汇报。白天云认为因姜青松被刺,华金亭等人一定处于高度警戒,不会留下把柄让警察借题发挥,所以现在还不是与华金亭决战的时机,必须先想法缓和目前这种紧张气氛,让对方得意忘形,放松了警惕,才有可能露出破绽。汪少甫刚接手市政权力,千头万绪,有很多事要做,其中最主要的是对政府系统进行一次彻底洗牌,把自己信得过的人安插到各个重要岗位,先建立起自己的权力体系后,再支持白天云解决华金亭问题,也不希望这种紧张对峙的气氛持续下去,因此对白天云的策略表示了赞同。 白天云惟一令汪少甫不解的是把李炜和二十四名卫士礼送回军队,这事白天云事先没向他汇报,就擅自处理,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这支卫队显然是姜青松留给白天云的重要力量,汪少甫认为白天云完全没有必要送走。 再联系到庄致远异乎寻常的嚣张,汪少甫就感到了某种不安。那天与庄致远的一席深谈,他认为庄致远是个胸有大志腹有良谋的奇才,他敢送出空白支票,更表明了他的胆识。但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市侩这么浅薄了呢? 难道他是个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白天云和庄致远都是叶宗元所推崇的人,因此,他在傍晚带着疑团去了医院。 白天云当上警察局长后,来探视过叶宗元一次,得到了叶宗元的认可。而庄致远则几乎每天都要来俩次,早上来一次,晚上再来一次,每次时间都不长,最多十来分钟。问问叶宗元的病情,再同叶雪冰说几句话,然后就匆匆离去。 讲了自己的忧虑后,汪少甫说:“庄致远的表现太让我失望了。他不象叶市长你所说的智者,反到象个热衷于声名地位金钱的市侩小人。照这样下去,他借着白天云的警察局长的权势,为名为利恐怕会干出一些无法无天的事出来。” “他这是在有意塑造一种形象。”叶宗元沉思片刻后说。“大智如愚,大忠似奸,我分析他在配合白天云创造机会。” “他在创造机会?”汪少甫一时没听明白。 “这仅是我的一种推测。他该来了,是不是还得听他如何说。” 庄致远早晚俩次来医院都准点准时,这也是他为赢得叶雪冰芳心的一种策略。一个守时守信的人,才是值得信任的人。 古人讲,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 为了保证准时准点,他都会提前赶到医院,等到时间才进去。 汪少甫来医院时,他已等在外面,看见汪少甫进去了,他一阵欣喜,知道今天有机会与叶雪冰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了,立即跟在后面进了医院。 汪少甫与叶宗元说话,叶雪冰通常都会主动回避。 果然,叶雪冰站在特级病房走廊的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 庄致远看着她们的背影,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象只要窗一开,她就会乘风归去,化成云彩,飘游在寂寥的太空。 他轻轻走到她身后,正想开口,她已经转身面对着他。 “你今天早到了。”叶雪冰轻声说。 “是吗?”庄致远欣喜若狂,自己的策略已见成效,自己比平常早到了没多少时间,她就能有感觉,说明自己已经开始走进了她的生活,走进了她的心中。 “汪市长在同爸说话。” “我陪你到花园走走吧。整天守在病房,你也该到外面透透气。” 叶雪冰轻微点了下头,于是,俩人来到花园。 深秋的夜,寒意已很浓,花园冷清寂静。 “爸的病情基本稳定,他想在这一俩天内出院。” “叶市长需要静养,真要治愈,还得到国外去。我和天云正在努力,争取早日把他老人家心中之患解决了,让老人家心境轻松地去治病。” “今天苏婉来说起,关于白局长和你,社会上有些负面的说法。” “如果没有,我和天云就失败了。” “看来还是爸理解你们。今天汪市长来,恐怕也是因为这事。爸退隐的决心很大,今后的上海就是汪市长主政,得到他的支持和信任,对你在上海的发展会更加有利。” 庄致远又是一阵欣喜,叶雪冰开始关心他的的发展了。 在病房里,等着庄致远来向汪少甫解释的叶宗元有些奇怪地说:“今天时间已过了,他怎么还没来?他每天都很准时的。” 汪少甫走到窗前,推开窗看。“他和雪冰在花园里。” 叶宗元也从病床起来,从窗口看去,见庄致远与叶雪冰在夜色下的花园并肩漫步着,那情景,犹如一对情侣。尽管每次来,庄致远都刻意隐藏自己的感情,但老于世故的叶宗元早已察觉了他微妙的心态,并决定采取顺其自然由叶雪冰自己去作主的态度。 “我下去问他吧。”汪少甫说。 “你去吧。”叶宗元知道汪少甫急于了解庄致远的内心想法,便没阻止。 第十章翠玉手镯(1) 其实,老于世故的叶宗元并没完全看透汪少甫极微妙的心态。 看见庄致远与叶雪冰在花园的那种亲密样子,他产生了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极不舒服。他的婚姻是父母包办,妻子大他三岁,取女大三抱金砖之意,不但没姿色,又没文化,极为土气。他从政后,羞于带她在身边,更不让她出入上流社会的交际活动。过了四十后,妻子完全成了个令他不堪入目的老太婆,因此,对任何美女,他内心深处都充满着企盼,但为前途,他又不得不用意志克制住。 所以,他才在松下代子的绝世姿色和有意诱惑下迷失了自己。他当初对白天云的不舒服,除了怕他被松下代子诱惑外,还因为白天云的女友米佳妮,也是令他心动的美女。 至于叶雪冰,第一次看见时,他的心就狂跳不已。但他知道,对叶雪冰,他永远也没有一亲芳泽的机会。他恨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因此就更加渴望权力,渴望成为上海滩的第一人。 他这种对美色的强烈压抑,总有一天会因权力达到顶峰后爆发出来。 在这种强烈的妒忌心理下,自己得不到的,他也不希望看到他人得到,所以,看见庄致远与叶雪冰单独在花园散步,他有意要去拆散他们。 “姜太太,实在对不起,我要同庄老板说点事情。”汪少甫对叶雪冰说。 “好的,你们谈吧。”叶雪冰说。“庄老板,我先回病房去了。” 看着叶雪冰摇曳生姿的背影,汪少甫说:“她同姜青松非常恩爱。” “得知汪市长在同叶市长说话,我就陪她下来走走。”庄致远极为平淡的说。汪少甫来打岔,他已很恼火,汪少甫的这句话,好象在暗示他似的,他更不舒服,但却丝毫没有表露。汪少甫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听叶市长说,你每天都来。”汪少甫看着庄致远的脸说。 “我想劝叶市长早日到国外去治病。” 庄致远这话,说到了汪少甫的心里。 玩心机,汪少甫远不是庄致远对手。他已摸透了汪少甫想独揽大权的心态。叶宗元虽交了权,但还没交位,因此他名还不正,巴不得叶宗元早去国外治病。 “陪我走走吧。”汪少甫说。“有些话,想同你随便聊聊。” 于是,庄致远陪着汪少甫在他刚才与叶雪冰走过的小径边走边说。 汪少甫提起庄致远近期的表现后,庄致远作了解释。 “你告诉过叶市长吗?”汪少甫又问。 “谁也没告诉过。一旦不小心传出去了,我就前功尽弃。” “我不会再任何人说的。” “我本想过一俩天再来市府向汪市长汇报,这事还需要汪市长协助,再给天云加一把力。”庄致远说,然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汪少甫。 “我过一俩天就办。”汪少甫说。华金亭的威胁,比起叶宗元还没交位,更是汪少甫关心的头号问题。他认为庄致远和白天云设计的这套方案,确有可能真正解决华金亭问题。 第116章 俩人交换意见后,走出医院,上了各自的轿车。 庄致远驾车在医院外绕了一圈,待汪少甫走远后,又重回到医院,来到了叶宗元的病房。 “我还以为你和汪市长谈完话就走了呢。”叶雪冰坐在叶宗元床上,见庄致远走进,便站了起来。 “我是来看叶市长的,怎么可能马上就走了呢?”庄致远走向前,与叶雪冰并肩站在病床前,一付毕恭毕敬的样子。 “和汪市长谈得怎么样?”叶宗元在床坐起问。庄致远每天俩次准时报到,已基本得到了他的认可。心想,如果他是真爱雪冰,跟着这样的男人,女儿这生就有了保障,他惟一放不下心的事就解决了。 “我把我的一些想法都告诉了汪市长。我是想让对方看轻我,这样才会看轻天云。” “这种招数,也只有你庄老板才想得出来。” “因为对手是老奸巨滑的华金亭,我越嚣张轻浮,他就越不把我放在心上。” “华金亭终于遇到你这个克星了。”叶宗元感叹道,露出了满意的笑意。姜青松死后,他难得露出这样的笑意。“我对你和天云越来越有信心了。” “叶市长,听叶小姐说,你想出院了。”庄致远看了静静站在旁边的叶雪冰一眼说。 “回到自己家里,要自在一些。” “叶市长,你出院时,让叶小姐通知我一声,我好来接你。” “好的。” “那我先告辞了。” “雪冰,你送送庄老板吧。”叶宗元对叶雪冰说。 庄致远大感受宠如惊,立即明白了叶宗元的用意。他已成功赢得了叶宗元的认可。尽管他希望能这样单独同叶雪冰多呆一会儿,但他很聪明,叶雪冰还没送姜青松之死的阴影中走出,他不能过早让她察知了自己的意图。当她送他走到楼梯口,他就坚持不让她送出医院。在这个问题上,他已打定主意,慢功出细活,必须在战胜华金亭之后,他才能正式展开攻势。这样才能水到渠成。 “老夫子对你很是失望,因此对我也冷淡了很多。”白天云来到报馆,米佳妮低声对他说。“他说从表哥的嚣张和飞扬跋扈,就看出你的心术也不正。” “老夫子是绝对聪明的人。我相信和他谈后,他的看法就改变的。” 米佳妮把白天云领进了陈白轩的办公室,如果在以前,陈白轩一定会离座热情迎上前,但此刻,正在审阅稿件的陈白轩仅取下老花眼镜看了白天云一眼,又戴上继续阅稿。对白天云表示了极度冷漠和蔑视。 “老夫子,天云今天是专门来见你的。”米佳妮说。 “你没看见我正在忙吗?”陈白轩冷冷地说。 米佳妮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夺过桌上的稿件。她在陈白轩面前已经随便惯了,又相信白天云能让陈白轩消除误会,有意用激烈举动刺激他。 “你——”陈白轩急道,又对米佳妮发不出火。 “真是个老夫子!还装模作样,有什么意见,就直接给天云讲。”米佳妮火爆爆地说。 “佳妮,你怎么这样对待陈主编?”白天云说,但心里感到好笑,相信前段时间陈白轩太宠米佳妮了,才使她如此放肆。 “老夫子对你有怨气,你自己解释吧。我懒得听了。”说完,米佳妮走出了办公室。 “看来陈主编对天云的误会还很大。”白天云在陈白轩桌前对面坐下说。 “那敢对手握上海滩生杀大权的白局长有误会。”陈白轩讥讽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几千年一脉相承,很正常的现象。” “连目光锐敏的陈主编也这样看,我真的很高兴。”白天云笑道。 “你高兴,老百姓不会高兴!”陈白轩见他洋洋得意样子,顿时火起。 “哈哈——”白天云开怀大笑。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陈白轩愤然道,接着又叹道:“我陈白轩自信阅人无数,没想到看走了眼,把一个伪君子当着上海滩的新希望。” “看走眼的人不是你,而将会是华金亭。”白天云正色道。 陈白轩一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天云。 “我知道陈主编对我的期待,是要我继承姜局长的遗志,下决心把横行霸道的黑恶势力一扫而光,还上海滩一个清明干净,但我上任后,却似乎把这全记之脑后,而把心思放在稳定巩固自己的权力地位上。” “难道不是吗?” “是。如果我这个局长在警察局内,政令不畅通,指挥不灵,我就没资格去同强大的黑恶势力较量,所以我把精力花在了提高警察队伍素质之上;其二,如果我天天把禁毒除黑为姜局长报仇挂在嘴上,不但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反而使对方高度警惕越加小心设防,不给我任何可乘之机,使这种僵持的紧张气氛长久持续下去。因此我必须先让紧张气氛缓和下来,再寻求机会;其三,华金亭想拉笼我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一个追逐权力的人,必定会贪图上海滩的荣华富贵。我要让他对我的戒心逐渐淡下去,因此我接下来还会有些贪婪举动。”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陈白轩将信将疑。 “前俩任得到市长坚决支持的局长,强硬而毫不妥协,最后都出师末捷身先死,说明了一个问题,上海滩黑恶势力的强大,激烈对抗,除非不顾引起上海滩的动乱,否则很难在这场较量中争得主动。我必须换一种方式。” “但你一当上局长,你大哥庄致远的那种狐假虎威飞扬跋扈,已让很多人感到担心,有人甚至说,上海滩又将冒出一个有警察局长支持的新大亨。”陈白轩的语气已缓和。 “这正是华金亭希望看到的。” 第十章翠玉手镯(2) “这话怎讲?” “我贪图权势,我大哥贪图钱财,我们对他华金亭还会有多大威胁呢?我们这样根本不足以构成挑战他在上海滩地位的威胁,因此他一定非常乐意看到。他为什么要谋杀姜局长?因为姜局长不贪权不贪财不妥协,坚持正义和法制,这才是他致命的威胁。” “都是假象?”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说得清呢?”白天云不置可否。“一切都得看结果。只要有满意的结果,才能证明手段的正确。陈主编,我是因为绝对信任你,才向你开诚布公。” “我一定会守口如瓶。”陈白轩信了白天云的话。 “还不够,你还得帮助我。” “怎么帮?” “在你朋友中骂我,在报纸上隐晦地讽刺我。” “好,好,好个妙计!”陈白轩赞道,终于眉开眼笑。“当你取得了辉煌战果,我再大张旗鼓为你恢复名誉。也许,当事实摆在面前,大家都会恍然大悟。希望一切都能按你预定方向发展,早出成果,早让人们看到上海滩的新希望。” 白天云的整个设计,基于一个前提,华金亭和日本人一定有批数目很大的鸦片急需走私进口,何三的暴露而使他们被迫暂时中止,姜青松保持的高压态势和查封鸦片馆,使他们铤而走险,设计谋杀了姜青松。企图利用朱小然之死在警察局制造混乱,也是为这个目的服务。白天云出任局长之后,经过反复思考,决定制造假象,给华金亭之流提供走私机会。他的这一谋略,得到了庄致远的大力赞同。只有人赃俱获,才能给九龙帮毁灭性的打击,再顺藤摸瓜,摘掉华金亭这颗毒瘤并取而代之。 庄致远表露出的嚣张和飞扬跋扈是假,是给华金亭看的,让华金亭看轻他。他已经后悔在胡九龙恶意挑衅时,自己表现得太过于镇定过于深沉,这很容易让老谋深算的华金亭产生警惕,所以白天云一当上局长,他就立刻换了付面孔,仿佛是个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的浅薄之辈,是个虽然有野心,但并不可怕的人。华金亭对付这种人,早已驾轻就熟易如反掌。 他的这种表现,只有俩个人不用他解释,就心领神会,一个是叶宗元,一个就是与他心灵相通的白天云。但叶宗元和白天云都只看到了假象的一面,而并不知道他挟着白天云之威与商会会员广交朋友,却是真,是他在为最终取而代之华金亭打基础。 说庄致远是谋略天才,一点都不过份。他的每一个设计,都不是单打一,而尽可能得到多重效益。他认为只有这种计谋,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妙计。 米佳妮满以为白天云与陈白轩谈话后,会解开陈白轩的心结,说不得陈白轩还会邀请白天云一起吃餐饭,但没想到,陈白轩办公室门开后,白天云一人独自出来,还沉阴着脸,一付极不开心样子,而且一出陈白轩办公室,就急匆匆往外走。她急忙眼了上去。 出了报馆,米佳妮才问:“谈崩啦?” “他把我恨之入骨了,没法谈下去。”白天云气呼呼地说。 “你不是说有把握吗?”米佳妮奇怪道。“你的话,他不信?” “恐怕你得换一个报馆了。”白天云叹息道。 “怎么弄成这样?”米佳妮忧虑道。“我刚和同事相处融洽,老夫子是个很好的人,为人正直,象个长者,我不想换。” “你不怕他给你穿小鞋?” “这点我还是有信心的。你是你,我是我,老夫子这点肚量还是有的。虽不会象过去那样器重我,不会和我无拘无束,也至于给我穿小鞋。” “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就象我对你有信心一样。何况,只要真如你所说,老夫子对你的误会早迟也会消除。” 第117章 “骗你的,老夫子误会早消除了。”白天云爆发出一阵开怀大笑。 “你——好坏!”米佳妮恍然大悟,被白天云戏弄了,捏起双拳欲敲打,白天云象他孩童似地跑开了。米佳妮急忙追去。 俩人仿佛回到了童年。 突然,白天云站住,抓住了米佳妮捏拳的双手。 “不闹了,行人都在看我们。”白天云说。 “就是,你堂堂警察局长,在大街在疯跑,成何体统!”米佳妮娇嗔道。 “一时开心,忘了身份。” “只要不忘本性就好。” 刚入夜的街上,行人还很多,俩人并肩慢慢走着,白天云把与陈白轩谈话内容告诉了米佳妮,要她也配合把这出戏演好。 走到一家闪烁着霓虹灯的珠宝店前,白天云说:“这家店是华金亭的,我们进去演戏了。” 店内珠宝玉器溢光流彩,女人天生喜爱,一进店,米佳妮的眼光就被展柜里的饰品吸引住了,看得津津有味。 在柜台里的掌柜看见白天云,急忙出来。 “哎哟,白局长光临,小店不胜荣幸。”掌柜谦卑地说。 “你认识我?”白天云问,他在上海滩露面并不多,按道理这类店主不可能认出他,由此可见,华金亭已把他的形象发送到了他旗下各路要员手中。 “白局长可是上海滩的大闻人,只有瞎子才不认识。”掌柜恭维道。 “天云,你可答应要送我件象样的首饰,我今天就要。”米佳妮撒娇道。 “小姐,您的身份要配最好的,你瞧瞧这里。”掌柜把他们领到玉器专柜。 “给我看看这个玉佩。”米佳妮一个虎型玉佩说。 掌柜示意伙计取出,递给米佳妮后说:“这和田玉,成色很好。喜欢吗?” 米佳妮看后,摇头还给掌柜,忽然眼睛一亮,指着一个翠镯说:“哇,这镯子好漂亮,晶莹碧绿,都能流出水来。” 掌柜竖起大拇指:“小姐好眼光,这是上等缅翠,绝对珍品,本店也只此一件。”然后马上吩咐伙计。“快给小姐包上。” “掌柜的,不用了,这个镯,我买不起。”白天云说。 “白局长,小姐喜欢,拿去就行了。”掌柜谄笑道。 “那怎么行!”白天云正色道。 “我要嘛。好不容易碰到一件喜欢的东西。”米佳妮撒娇道,接过掌柜递过来已包装好的翠镯,并打开包装的红绸拿起镯对着灯光欣赏。 白天云夺过还给掌柜:“你收好。”又对米佳妮说:“这镯太名贵,我几年薪水不吃不喝恐怕都买不起。走吧,今晚我陪你去跳舞。”说着拉住米佳妮便出了店。 走到门口,米佳妮还恋恋不舍回头看了一眼。 “那翠镯还真漂亮。”在店外,米佳妮还意犹未尽地说。 “只要华金亭送,我就收。”白天云笑道。 “那你不成了贪官了吗?”米佳妮问。 “我不贪,他们怎么可能对我放心?再说,天下哪有追逐荣华富贵的官员不贪的道理。我当上局长后,满以为华金亭会很快来拜访或者邀请,但他一直没有动静。我估计他在暗中观察我,包括刚才那个掌柜能一眼认出我,就说明了问题。因此,我得把他希望的信息传达给他,让他尽快放心。” “你和表哥心机玩得这么深,让我都感到有些害怕。这样活着真累。” “能惩恶扬善,就是做个恶人也何妨?玩点心机又算什么?你总不至于希望我象姜局长那样结局吧?姜局长的死,教育了我,还是大哥说得好,对阴谋诡计者,必须用阴谋诡计对付,对卑鄙无耻者,得用卑鄙无耻对付。兵无常式,水无常态。只要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地良心,用什么招,我都心甘理得。” 白天云同米佳妮刚离开珠宝店,掌柜就匆忙赶到华府。 “他女友,那个姓米的记者看中一个缅玉翠镯,白天云嫌贵没买。”掌柜说。 “你为什么不报个低价?”华金亭不满道。 “他识货,报低价骗不了他。”掌柜说。“我想送,他死活不要,拉着女友跳舞去了。我把翠镯带来了。”掌柜掏出翠镯放在华金亭面前。 华金亭拿起看了看,自语道:“他靠薪水,确实买不起。” 这段时间,华金亭已向他所有心腹骨干发布了命令,收集所有关于白天云和庄致远的一切信息。白天云上任后,他没有急于与白天云接触,就是想看他一段时间。他要通过白天云和庄致远的表现来判断究竟是他看走了眼还是叶宗元看走了眼。从白天云和庄致远的表现,他已基本可以断定,他对白天云和庄致远的判断没错,这俩头小老虎,是俩个有野心的人。依他的经验,凡是有野心的人,都有极强的占有欲。 而且,庄致远表露出的嚣张浅薄,符合他这种从社会底层奋斗出来的心态。庄致远的表现,就是白天云的晴雨表。因此,对白天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已有了七分把握。 他不怕野心家,而害怕满脑子正义法制的理想主义者。野心家以利益为主,是可以收买的,而理想主义者顽固不化,只有采取灭杀才能解决。 十几分钟后,百乐门夜总会舞厅的管事又赶来了华府。 “他们正在舞厅跳舞,看他们那娴熟的舞技就可看出,他们不是生手。”管事说。“他们一进舞池,一英俊,一美貌,娴熟优美的舞姿,潇洒高雅的气质风度,立即就如金童玉女般吸引了众人眼球。” 华金亭端起茶杯,掌柜和管事立即告辞。 这几天松下代子老在他耳边烦,不把那票鸦片生意了结,日本人那里显然过不去了。他必须尽快下决心。因此,他决定正面同白天云接触,再试探试探。 第十一章舞厅奇遇(1) 逛珠宝店和到百乐门夜总会舞厅跳舞,都是白天云蓄意所为,但他没想到,在舞厅居然遇到了一个令他特别尴尬的人。 这个舞厅是上海滩最高档的舞厅,出入的都是上流社会的人物。 白天云与米佳妮还是第一次跳舞,却心有灵犀配合默契,旁若无人地全身心投入,展现了优美的舞姿,在舞池大出风头。舞池里的一对对舞伴退出,在旁边观看欣赏。 一曲终结,掌声大起。 完全陶醉在配合默契的享受中的白天云和米佳妮这才发现,舞池里只剩下了他们这一对。当他们退出舞池时,一个金发碧眼露出半截丰乳的美女冲动般冲过来,“哇”地大叫一声,还没待白天云反应过来,就热情拥抱住了他,并无所顾忌地在他脸上亲了几下。 米佳妮在美国长大,对这种西方礼节习以为常,知道这金发美女很可能是白天云的熟人,但周围那些知道白天云身份的人却惊呆了眼。 “想不到在上海真能见到你。我还在想,算算时间,你应该毕业了。”金发美女松开拥抱,惊喜异常地抓着白天云双肩打量着白天云说。“更成熟更有魅力了。” 当金发美女冲过来时,虽然舞厅灯光很暗,但白天云已看清了她的面容。丽达,这个占有过他,也给过他男女激情体验的寂寞英国贵妇。这段经历给他的感受十分复杂,给了他欢乐,使他懂得了什么是女人,让他独在异乡为异客的生活增加一些情趣,但也给了他耻辱,和这个女的交往,他处于被动,有种被女人玩弄的味道。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依然那么性感漂亮,依然那么热情,他感到仿佛时光倒错,自己又回到了在英国求学的年代。 “你什么时候来上海的?”白天云惊异地问。当年丽达去印度时,曾问他毕业后的去向,他对她说回到上海,丽达说,丈夫的东印度公司在上海也有业务,他们有可能还会在上海再见面。但白天云根本没想到他们还会再见面,而且这么快。 “来了两天了,我丈夫要来上海考察业务,我就跟着来了。在英国,我们在舞会认识,在上海,我们又在舞台厅相遇,太巧了。”丽达兴奋地说。“这位是——” “我的女友,米佳妮。”白天云大方回答。 “祝贺你,你女友很漂亮。”丽达说。 “你也很漂亮。小姐。”当他们用英语交谈时,一直没吭声的米佳丽突然用英语插话。 “我女友是在美国长大的。”见丽达露出惊讶,白天云解释道。 这时,一个高大的西方男子走到他们面前。 “尼尔.芬顿,我的丈夫。”丽达向解释道,又转向芬顿。“在一次舞会上认识的朋友,英国皇家警官学校的学生,白天云先生。” “警察局新上任的局长,白局长,你好。”芬顿向白天云伸出了手。 白天云同芬顿握了握手,但心里感到极其别扭。 鸦片生意一直是东印度公司的一项赢利生意,但几年前,该公司在上海的人员突然莫明其妙横死,生意一度中止。公司怀疑是日本人暗中下的手,曾多次派员来上海秘密调查,都没有结果。芬顿接掌了东印度公司后,早就想来上海考察,恢复中止了的生意。最近看了派驻上海人员写回的报告,市长叶宗元女婿警察局长姜青松被刺身亡,叶宗元因此生病交权,上海滩将会有大变化,才决定亲自来一趟。报告上注明新上任的警察局长叫白天云,是英国皇家警官学校的毕业生。拜访白天云,是他这次来上海的一项重要日程。 公司的事务,芬顿没告诉丽达,丽达到印度后,更没向他提起过白天云。刚才看见白天云跳舞,丽达说他是她在英国认识的一个熟人,他也没在意。 第118章 当丽达去见白天云后,陪他们来舞厅的翻译告诉他,那个年轻男子就是新上任的警察局长时,顿时喜出望外。自己正在想如何托人找关系去拜访白天云,没想到他与自己漂亮妻子在英国就是熟人,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只要与手握重权的警察局长建立了联系,公司在上海滩的生意有望重新红火展开。 “你刚毕业,怎么已经就是大上海的警察局长了?”丽达惊异地问。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没等白天云回答,芬顿接过话头。“不知白局长能否赏个光,明天想请白局长吃餐饭。” 熟识历史的白天云知道英国的东印度公司曾是向中国贩卖鸦片的罪魁祸首,因此极为反感,正想拒绝,但见丽达正期待地看着他,想到在那段不伦的相处期间,她那种如火的激情和她对他的关心爱护,便答应了。 自己本就要塑造一个贪恋荣华富贵的形象,让这对英国人作作道具也好。而且,他对芬顿要考察的生意也产生了怀疑。上海滩的一切生意都很正常,惟一处于停顿状态的是鸦片生意。据他掌握的情况,近段时间鸦片的价格飚涨,说明货源受阻,百分之三百的暴利,将使中外的不法之徒敢冒一切风险。 “请米小姐也一同参加,好吗?”丽达很聪明,既不想让丈夫察知她与白天云的特殊关系,也不想让白天云的女友产生想法。只要与白天云建立了联系,他们一定会有机会重温旧梦,并不急于一时。 “好的。我们一定准时赴会。”白天云说。 这时,乐队又奏起了舞曲。 在丽达眼光的暗示下,白天云邀请了她,芬顿则邀请了米佳妮。 在舞池中,丽达早已春潮泛滥,含情脉脉看着白天云,还有意无意用丰挺的胸乳碰擦白天云的身体,如果不是芬顿和米佳妮在旁,她整个身体都会紧紧贴在白天云身上。白天云的手刚搂住她腰时,在英国的一幕幕激情幽会在脑中涌现,心里也泛起了一阵阵骚乱,但很快就平息了下去。此刻的白天云,早已今非昔比,再不是当年那个对情欲一知半解的毛头小子。 “你丈夫到上海来考察什么生意?”白天云尽量用清明的眼光看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问。 “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丽达脑子里全是他们曾经翻云覆雨的画面,但她的眼角余光一直瞟着丈夫芬顿,极力控制住内心的冲动,不想让芬顿有所察觉。 白天云感觉到了丽达的情欲冲动,也感觉到了她的谨慎小心,时时察觉到她向芬顿瞟去的眼光。同时,他也感受到了芬顿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和米佳妮落在丽达身上的目光。 芬顿和米佳妮还没怀疑白天云与丽达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芬顿是在想如何把白天云套牢,得到白天云的权力支持重新开创公司在上海滩的业务。他到上海已经俩天,但效果并不理想。今天他去商会,不但没见到华金亭,连刘文昌和朱宝堂也没见到。后来直接去了华府,但华金亭的态度特别冷淡,婉言谢绝了他合作的建议。因此心里十分恼火。要想在上海滩重新开始鸦片生意,没有强有力的合作伙伴,根本就不可能。他认为只要能得到警察局长支持,华金亭就有与他合作的可能。因此他必须在白天云身上下点功夫。 米佳妮则在想,这个徐娘半老的英国贵妇显然与白天云很熟,但白天云却为什么从没提起过。如果不是因为听他们用英语交谈知道他们确是巧遇,她甚至还会怀疑白天云带她来舞厅是为了来见这个英国女人。白天云神态自若,她没看出什么,但丽达的神情,虽在刻意掩饰,她仍能感受到她的激动。 四人虽然在跳舞,但都心不在焉。 随着乐曲进入高潮,丽达情欲冲动越来越强烈,脸上泛起红潮,眼光迷乱,极想把整个身体都贴靠在白天云身上,但又顾及着旁边的芬顿,乘着一他旋转,绕离芬顿视线,喘急地说:“我们出去好吗?” “去哪里?”白天云随口问,话一出口就感到不妥,急忙说:“这是舞厅。” “我知道,我只想同你单独呆会儿。”丽达说。 “好吧。”白天云同意了,她也想单独好好同丽达说说话,摸摸芬顿的底。这个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掌门人来上海,到底是什么意图,他必须弄清楚。 于是,白天云与丽达跳到舞池角落,双双退出舞池,想从边门出去找个清净地方说话。 但他们刚退出舞池,夜总会的管事突然出现在白天云面前。 “白局长。”管事喊道。 “你是——”白天云问,还在舞池跳舞时,他就发现这个站在乐队旁边的男人一直看着他,因此早就对这个男人留了心。 “华会长有几句话想告诉白局长。”管事瞟了依在白天云身上的丽达一眼说。 “你说吧,她听不懂。”管事一出现在面前,白天云就很自然搂住了丽达的腰,他早就知道这个夜总会是华金亭的产业,他相信自己一进门,就已经置于华金亭的监视之下。他要把自己贪恋荣华富贵追逐风花雪月的信息传递给华金亭。 “华会长在亲自对你说。华会长说很重要。” “现在?”白天云诧异地问。 “对,现在,华会长相信白局长会给这个面子。”管事说,见白天云在犹豫,又压低声音说:“是关于他们的事。”管事眼睛示意白天云身边的丽达。 白天云立即引起了警觉,便对丽达抱歉,说要去谈公务。丽达无奈,只好热烈与他拥抱吻别,然后悻悻回到舞厅。 舞曲已经停止,芬顿和米佳妮已回到坐位,白天云和丽达离开舞池,他们都瞟见了,都因此感到某种不快,但见丽达很快就回到舞厅,都感到不解。 “白局长呢?”芬顿问。 “有人约他谈公务去了。”丽达郁闷地说。 这时管事走到米佳妮面前对她说:“白局长让我先把你送回去。”然后压低声音加上一句:“他和华会长在一起,让你放心。” 米佳妮向芬顿和丽达告辞离开了舞厅。 第十一章舞厅奇遇(2) 华金亭原先并不想在今晚约见白天云。从白天云和庄致远这段时间的表现,他基本已经认定自己对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白天云与姜青松不是一类人,自己完全有可能把他争取过来。他能赢得在上海滩霸主地位,在警察局有雄厚实力起到了致关重要作用,姜青松上任之前,警察局里掌管主要权力的警官,都是他的人,但后来被姜青松全部清洗,只剩下一个善于隐藏的茅风。他深知要继续确保自己霸主地位,不控制住警察局,只靠九龙帮这种黑道帮会,是远远不够的。 他悄悄赶来夜总会,是想躲在暗处再好好观察一番,但看见白天云与芬顿的夫人跳舞,而且又很亲密,显然白天云与她是熟人,他立刻感到必须马上见白天云。 依他的分析判断,白天云和庄致远是从社会底层奋斗上来的人,都想在上海滩这块大蛋糕上分一块,按照庄致远现在的财力,即使加上白天云的权力,在短时间内,还对他构不成威胁。他们要在上海滩崛起,还离不开他华金亭。但如果他们与英国人联了手,情况就会发生突变。有了外国势力的介入,庄致远和白天云的野心就容易迅速澎涨,在英国人的怂恿下,挑战他的地位。他必须把庄致远和白天云的势力控制自己能够接受能够控制的范围内。 今天下午,芬顿来拜访他时,已明确表达了合作意图,但他谢绝了。 一来对鸦片生意,他确实想金盆洗手,他现在的实力,已没必要再继续从事这种高风险的生意。他准备与松下代子最后合作一票后,想法利用白天云的警察局力量对比,逐渐淡出这种生意;二来在目前的上海滩,外国人势力最大的,是日本人,英国人的势力在四年前,被日本人用血腥手段,基本已经被边缘化了。芬顿一到上海,就被日本人严密监视。芬顿来他府上拜访,刚一离去,松下代子就立即赶来警示他。 “华爷不会又重新与英国人合作吧?”松下代子开门见山地问。 “你放心,好马不吃回头草。当年我选择你时曾对你说过,我们都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东方人,说不定我们的祖宗还是同一个人,四年来,我和松下小姐的合作,一直很愉快。我不会再同他们合作的,除非你们日本人对不起我。”华金亭不软不硬地说。“我相信凭松下小姐的眼线,很快就能知道,我已经拒绝了芬顿。” “有华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只要松下小姐盯紧了他,在上海滩,不管他与合作,我们都有能力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华金亭阴阴地说。“白天云需要政绩,我们就把这种大礼送给他。” “高!”松下代子赞道,感到自己没因谋杀姜青松事同华金亭翻脸是件幸事,与华金亭这种成了精狐狸斗,自己的火候还远远不够。“那我们——” “至于我们那票货,我知道松下小姐心里很急,但你放心,就在这几天,我会给你个明确答复。”华金亭看透了松下代子的心思说。 虽然松下代子在他面前一直很低调温顺,但华金亭心里非常清楚,日本人在上海滩的势力已到了足与他分庭抗礼地步,只是一直虎视眈眈隐在暗处。这次想通谋杀姜青松而借用政府的力量铲除日本人势力的目的没能得到,就只能继续与日本人合作下去,再等待机会。 华金亭虽然拒绝了芬顿合作的建议,但已在思考如何利用芬顿,把他作为大礼送给白天云,他准备物色一个商会会员去与芬顿合作,等他们开始了鸦片生意,再向白天云举报,他相信这样一来,白天云与他的关系必定会越来越近,然后再想方设法把他套牢。 第119章 所以,当他看见白天云与芬顿的老婆是熟人,他才感到必须尽快把话向白天云挑明,一旦芬顿与白天云建起了联系再想办法,难度就会加大。 白天云以为一宣布自己当上局长,华金亭会立刻与他接触,但好几天过去了,华金亭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华金亭如此能沉得住气,倒有些出了他的预料之外。他曾与庄致远商量过原因,俩人都认为华金亭一定在冷眼旁观,因此他们都得不断向华金亭释放出让他放心的信息。他认为到现在,他和庄致远释放的信息已经足够令华金亭放心。 自己与米佳妮正在舞厅娱乐,华金亭要见他,他本想拒绝,摆摆架子,但管事暗示是与芬顿有关,他才答应了。姜青松刚死,上海滩处于一个重新洗牌的时机,老牌鸦片贩的英国东印度公司董事长突然出现在上海,绝不会无缘无故。而且,据他了解,这个东印度公司多年前曾是华金亭的合作伙伴,后来突然在上海滩销声匿迹,其中一定有某种极特殊的原因,显然,华金亭是发现自己与芬顿的老婆是熟人,才急于要见自己。 在夜总会的一间密室,白天云见到了华金亭。 “扫了白局长的兴,还望白局长谅解。”华金亭抱拳表示歉意道。 “华会长有要事,天云不敢不来。”白天云有意表现出冷淡和不满。“华会长的商会控制着上海滩的经济命脉,华会长在上海滩一言九鼎,能约见我这小小警察局长,天云诚惶诚恐。” “看来白局长对华某误会很深。”华金亭笑道。 “那敢有误会。天云刚出校门,初来乍到,在上海滩毫无根基,自然入不了华会长的法眼,天云有自知知明。” “哈哈——”华金亭舒爽大笑,白天云对他举荐石明哲如此耿耿于怀,再次表明了他的年轻气盛和目光短浅,白天云和庄致远都没看出他这招的真正用意,说明他们的谋略连松下代子也不如。“关于我让商会联名举荐石明哲的事,签名那天我曾同你大哥庄老板谈过一次,不知他转告过你没有?” “华会长的意思我们明白,我还年轻,还有时间,应该主动退出,让位给石明哲。可惜,让华会长失望了,汪市长还是选择了我这毛头小子,华会长联合商界大佬的强力阻止,我白天云还是当上了局长。”白天云流露出对华金亭强烈的不满。“我这个人恩怨分明,人敬我一尺,我一定会想法还他一丈,人给我一拳,对不起,怎么也得还一脚吧?” “天云老弟,你完全误会了。”华金亭没想到白天云的反应如此强烈,心想如果不消除这个误会,白天云必定会与他渐行渐远。 “白纸黑字,我误会什么?就连我大哥也迫于华会长的压力,在举荐书上签了名。”白天云冷笑着说。“华会长,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了,但愿华会长还能接受我这个毛头小子的警察局长。” “天云老弟,你是聪明人,你虽然回上海的时间不长,但上海滩的微妙局势,你不用看不明白。你动脑想想,如果我极力举荐你,你认为叶宗元和汪少甫会不会任命你?”华金亭决定把话向白天云挑明,既然自己的暗示白天云和庄致远都不懂,就只好把话说白。 “有商会强力支持,叶市长和汪市长当然更好下决心——”白天云说,突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立即住了嘴,露出了困惑神色。 “他们也许就会下决心选择石明哲。”华金亭接过话头。 “你的意思是说——”白天云似乎有些明白。 “叶宗元是绝对不会让我支持的人当警察局长的。刺杀姜局长的阴谋,我早有耳闻,也给叶宗元提醒过,你白老弟来找我,我也告诉过你,日本鸦片商人大岛丸有嫌疑。事实证明,谋杀阴谋确是日本人策划的。但后来发现有九龙帮的人参与,弄得我很被动。胡九龙曾是跟过我的保镖,这是明摆着的事。我相信叶宗元一定怀疑我脱不了干系。因此,我举荐的人,他是绝对不会用的。你明白了吗?” “你是说你举荐石明哲,是为了促使叶市长下决心选择我?” “你没对我产生这么大误解,我本不想把话说明的,好象我是在向你表功似的。我满以为你和庄老板不用我说明,就自然会明白的。天云老弟,我对你说过,你和庄老板属虎,我也属虎,但我是头日落西山的虎,而你们则是如日东升朝气蓬勃的虎,上海滩将是你们的天下。我早就看好了你们,所以一直想为你们的崛起尽一点绵薄之力。” 白天云装出一付将信将疑样子。 “我相信天云老弟你终将会明白老朽的良苦用心。你知道我为什么在你正在跳舞时一定要见你吗?”华金亭认为白天云的误会已消,立即把话转入主题。 “请华会长明示。”白天云的敌意与不满已烟消云散。 “你知道那个英国人芬顿是什么人吗?” “是英国在印度一家公司的老板。我在英国读书时,与他老婆在一个舞会认识,但没多久她就跟着老公去了印度。没想到又在上海的舞厅碰到。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天云老弟也许还不知道,这家公司最大的生意就是鸦片,数十年前给中国人带来耻辱的鸦片战争,与这家公司向中国贩卖鸦片有着极大关系。不瞒你说,芬顿来上海,第一个要见的人是我,他提出与我合作。我听说是做鸦片生意,立即严辞拒绝。在叶市长颁布禁烟令之前,我也经营过鸦片生意,禁烟令颁布之后,我已清醒认识到鸦片祸国殃民的危害,早就就洗手不干了。姜局长查封鸦片馆,我又功阻了胡九龙,要他也彻底放弃这种生意。我是怕天云老弟你不知道芬顿的背景和用意,掉入了他的陷阱,才匆匆忙忙要见你。” “华会长的提醒,天云万分感激。”白天云装出感动样子说。“他还邀请我明天吃饭,这样我心里就有数了。让我当警察局长,叶市长和汪市长都对我提了要求,必须对鸦片走私给予坚决打击。希望华会长在这方面能给我更多帮助。” “防止鸦片毒害国人,老朽也义不容辞,我会尽我的一切努力,协助你查缉鸦片走私。象芬顿这种人,我会派人密切关注,只要发现他们有异动,我立即会向你报告。”华金亭显得十分真诚地说。“我相信上海滩将你天云老弟治理下,成为一个干净的大都市。” “有华会长的承诺,我这个局长的信心就更足了。” 第十二章再次试探(1) 装着接受了华金亭关于举荐石明哲的解释,白天云对他的误会全消,接着又谈了芬顿的事,使白天云对芬顿有所提防,不至于与芬顿结成联盟,华金亭的心境也因此轻松了不少。不过,他虽然判定上海滩的荣华富贵对白天云有吸引力,认为白天云与庄致远俩兄弟也想在对上海滩这块大蛋糕也分一块,但他心里明白,象白天云这种人,仍然接受不了鸦片这种祸国殃民的生意,他还不至于想让白天云为他走私鸦片提供方便。 这种念头,他连想也没想过。他只需要与白天云成为了朋友,就有可能乘其不备,把松下代子手中的那票鸦片先走私进来,稳住松下代子,再找机会除去她。 除去松下代子,削弱日本人在上海滩的势力,是他的即定方针。在目前的上海滩,他认为对他最大的威胁是以松下代子为首的日本人。这之前,最主要的威胁是叶宗元和姜青松,姜青松死,叶宗元交权,这个威胁实际上已经消除。至于汪少甫,他根本还没放在眼里,只要白天云成了他的座上宾,汪少甫就更构不成威胁。 把该说的话说完后,华金亭取出一个精巧的红木盒向白天云递去。“天云老弟,你荣升警察局长,老朽为了避嫌,一直没为你祝贺,一点小礼,不成敬意。” 白天云接过红木盒说:“华会长这样说,就见外了。华会长有什么嫌好避的?与华会长交往,是我的荣幸。我并不怕什么人说三道四。上次华会长邀请我参加中秋赏月,尽管姜局长不太高兴,我仍然来了。对叶市长和姜局长,我很感激他们的提携,但与什么人交往,是我的自由。我与华会长交朋友,谁也管不了。我离开上海去英国读书之前,与大哥庄致远一起经商,华会长就是我心中的偶像,我和大哥曾想,不知道那一天,我们才能象华会长这样风光。没想到今天能与华会长面对面坐在一起。今后我这警局,还有许多事要麻烦华会长的。” 说完,白天云打开红木盒,又揭开红绸,闪着碧绿水色的翠玉手镯展现了出来。 “华会长——”白天云露出惊讶地说。“太贵重了。” “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米小姐既然喜欢,天云老弟,你就不用客气了。你如果把我当着朋友,这不就是朋友相赠的一件小小的饰品而已,你如果不把我当着朋友,你才会想到它的价值。你说呢?天云老弟。” “既然华会长这样说,恭敬不如从命,我就不客气。”白天云小心翼翼收起红木盒。“佳妮一定会欣喜如狂。我先代佳妮向华会长表示感激。” “刚才在舞厅看见天云老弟与米小姐跳舞,我产生了一个想法,我想以商会名义举办一次舞会,向上海滩的上流社会隆重推出天云老弟,不知天云老弟能不能给老朽一个面子?” “华会长举办舞会,我一定参加。能尽快融入上海滩的上流社会,我求之不得。加入警局到现在,一直弄得紧紧张张,一点趣味也没有。人如果一辈子都这样活,没意思。” 第120章 “对,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在世上,就该活出一点味道才是。我完全赞同天云老弟的想法。今后天云老弟有什么想法,只要给老哥我说一声,老哥一定让你在上海滩活得有滋有味。另外,转告你大哥庄老板,他生意上有什么需要老哥我帮忙的,就尽管开口。我会帮助他尽快赚钱发财。如果他有兴趣,我想法增补他为商会副会长。”华金亭又抛出一个大诱惑。“这样,他的机会就会增多,再加上天云老弟和老哥我相助,用不了几年,他的财力就将与刘文昌和朱宝堂并驾齐驱。” “太好了。”白天云欣喜道。“我大哥做梦都在想发财。” “上海滩遍地黄金,但只给有资格的人捡。” “华会长的话太精典了。” “因为有了你天云老弟,你大哥庄老板也就有了这种资格。”华金亭毫不掩饰他执掌分蛋糕人的张狂。白天云收下他价值连城的翠玉手镯,已表露出了贪婪,因此,他必须在白天云心里继续种下他才是上海滩财富分配人的意念。 “不,应该说,因为有了华会长相助,我大哥才会有资格。”白天云也毫不掩饰他对华金亭的吹捧。 华金亭很受用地露出了笑意。 白天云回到家时,庄致远已等在他家中,正在同米佳妮说话。 米佳妮跟着管家从舞厅出来,白天云等在外面,告诉了她自己将去见华金亭,她才放心离去。回家后,她立即给庄致远打电话,白天云单独在华金亭的势力范围内,她仍然有几分担心。而且,她认为白天云离开舞厅并没直接去见华金亭,而先叫她出来告诉她,很可能就是让她转告庄致远。 她的电话打到庄致远的花园别墅,庄致远却不在。 庄致远只比白天云早来几分钟,他和白天云这几天都心照不宣各忙各的,还没有碰过头。米佳妮刚把今晚发生的事告诉庄致远,白天云就回来了。 “华金亭把翠镯送给你啦?”庄致远问。 白天云点点头,摸出红木盒递给庄致远说:“大哥,你看这个翠镯值得了多少?” 庄致远取出对着灯光看了看说:“足够买一辆高级轿车。”然后把翠镯递给米佳妮。“天云为了你成贪官了。” “他才不是为了我。”米佳妮喜滋滋地把翠镯戴在手腕上,抬腕对着灯光欣赏。 “收了这礼,他对我的信任又增加了几分。”白天云说。 “还不够。还必须加大力度。”庄致远说。“你还得让汪少甫对你不满,我还需更加得意忘形,更加放肆嚣张。当他们放心走私这票鸦片时,我们最大机会就来了。” “他准备以商会名义举办舞会,介绍我进入上流社会。” “什么时间?”庄致远感兴趣地问。 “还没定。”白天云说。“我估计他会选择一个很特别的日子,所以他必须还得对我进行试探。他不会就这么轻易相信我。从种种迹象看,他们的这票鸦片的数量一定很大,他不会轻举妄动的。” “我同意。”庄致远说。“明天上午,汪少甫要去你局里,为你再烧一把火。下午佳妮去约叶小姐去逛城隍庙——” “逛城隍庙?”米佳妮感到奇怪。“她一定不会去的。” “你去邀请她就行了,我想她应该会去。”庄致远说。 “佳妮,你就按你表哥的话去做就行了。”白天云明白庄致远这样安排一定有其特殊用意,所以没多问,他们俩兄弟在很多问题上,都心有灵犀,用不着把什么话都说明。 “哦,今晚遇到的英国人是怎么回事?”庄致远问。 白天云作了解释后说:“华金亭今晚匆忙见我,就是因为这。说芬顿曾想同他合作做鸦片生意,被他严辞拒绝,要我提防。” “他是怕你这块肥肉被英国佬抢去了。”庄致远一针见血地说。 “我看那个丽达对你好象特别热情。”米佳妮有些醋意地说。 “你不要多想,她大了我差不多快十岁。”白天云心虚地解释。 “年龄并不是障碍,也可姐弟恋嘛。”米佳妮对他的这种解释极为不满。“她在西方,也算是美女,虽然年龄大点,但也风韵犹存,保养又好,细皮嫩肉,丰乳肥臀,你们男人最喜欢这种女人。” “佳丽,你怎么这样说天云,要说了解,我比你更了解天云,他和这种女人绝对不会有什么的。”庄致远见白天云被米佳妮呛得难堪,急忙出来打圆场。“她突然在上海见到一个熟人,表面热情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说不定还是她丈夫有意指使,他们看中的天云警察局长的身份。你没听天云讲,他们是想来上海从事鸦片生意吗?” “开始我还没在意,后来看他们跳舞,那女人的那种陶醉样子,我越看就越有气。”米佳妮说,本来她还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回家后,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华金亭要见他,会不会是白天云有意找的借口?舞曲还没结束,白天云就与那女人悄悄退出舞,然后女人先回,接着管事就来请她先回。 这个念头产生后,她越想越感到可疑,于是开始了胡思乱想。现在虽然明白了白天云确是被华金亭约见,但那些怀疑却没从脑海里消失。 怀疑一旦在女人脑子里产生,就异常顽固。 “既然你这样想,明天的饭局,我们不去参加了。”白天云无奈地说,他没有与丽达重温旧梦的念头,更不想因此而伤害他与米佳妮的感情。那段往事,他希望永远沉没在记忆深处,所以回上海后,连庄致远也没告诉。 “饭局还是要去参加。对这个芬顿,保持接触,利大于弊。我们现在主要敌人是华金亭,华金亭越是怕你与他接触,你就越需要去接触,弄清楚华金亭到底在怕什么。”庄致远说。“再说,身正不怕影子歪嘛。” “影子歪了,人家就会怀疑我身不正。”白天云调侃米佳妮,他完全赞同庄致远的话,他现在对芬顿的兴趣远比对丽达大。 “你还觉得有理?”米佳妮嗔怪道,其实她已经不怀疑白天云了,而是想起丽达的那种神迷情乱的样子,心里就有气。 “明天还去吗?”白天云问。 “去就去,谁怕谁啊。” “这就对了。”庄致远笑道。“天云和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围着一个目标。也许有些事看起来有问题,就象天云收受华金亭价值连城的翠镯,都只是一种策略。” “好了好了,不用再费力解释了。我不想听了。”米佳妮用手指塞住耳朵。 庄致远和白天云相视一笑。 第十二章再次试探(2) 第二天上班,白天云把石明哲叫进办公室,告诉他汪少甫上午要来局里,并讲了汪少甫来的意图,要石明哲予以配合。自从庄致远做通石明哲工作后,他没把石明哲当外人,基本的工作思路都向石明哲通报。石明哲是个极为识时务的人,已意识到白天云对付华金亭的招数很可能成功,所以对白天云的工作极为配合。华金亭利用举荐把他当傻子耍弄,他自然要帮助白天云早日把华金亭拉下马。 白天云的话还没说完,茅风就兴冲冲进了他的办公室。“白局长,我刚收到线报,今天上午有艘来自缅甸的货船进港,船上可能藏有鸦片。” “太好了。我亲自去。”白天云也兴奋道,拿起桌上的一份报纸对石明哲说:“你看这些文化人,写文章攻击我上任后不查鸦片,我今天就查一票给他们看看,再不搞点成绩来,这些无聊文人恐怕要骂到我警局来了。”然后转向茅风。“你去通知侦缉队作好准备,我马上就来。这次一定要争取查出鸦片来。” 茅风出去后,石明哲怀疑地问:“你信?” “人家需要我去,我不能不去。”白天云说。 “那汪市长来怎么办?” “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白天云急忙打通了汪少甫的电话,告诉说自己要同茅风出去,希望他下午再到警局。汪少甫说,你在不在都无所谓,他来警局把情绪表达出目的就得到了。 “但茅风不在场。”白天云放下电话后,石明哲说。 “不在场他也会知道的。”白天云说。“只要把对我不满的人的情绪煽动起,就足够了。” “我会煽风点火的。”石明哲说,他被庄致远说服后,曾对白天云表态,要去做那些对白天云有情绪的资深警官的工作,但白天云阻止了。警局内存在一批对他有不满不服情绪的资深警官,对他迷惑华金亭大有好处,而且他还要求石明哲时常在他们中间流露对他不满的情绪,并在公开场合要对他表露出极为冷淡和消极怠工。 对石明哲的的配合,白天云还是满意的,因此他相信汪少甫来烧火,石明哲一定会恰到好处地添油加柴,把这出戏演得有声有色。 跟着茅风的侦缉队风急火撩在赶到码头,白天云心里一直在想,华金亭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货船确隐藏有鸦片,送一份功劳给自己,并因此让茅风得到信任,还是另有原因? 码头上停着俩辆货车,站着十余个搬运工,一艘货船正在缓缓靠岸。 “就是这条船。”茅风指着靠岸的货船对白天云说。 “靠岸后,你立刻带人上去检查,查细点。”白天云吩咐道。 “是!一定查个底朝天。”茅风立正道。 货船靠岸后,茅风立即带着侦缉队冲过去,这时,一辆轿车急驰而来,在白天云面前停下,华金亭从车内出来。 “华会长。”白天云惊异地喊道。 第121章 “天云老弟,你这是——”华金亭装模作样道。 “我们得到情报,这条从缅甸过来的船上藏有鸦片。”白天云向货船看去,见茅风带着侦缉队正在船上检查,他突然明白了华金亭的用意。 “这条船是我的,不可能藏有鸦片。”华金亭一脸困惑地说。“肯定是什么人有意诋毁,也好,查清楚了,也就证明了我的清白。” “真是华会长你的商船?”白天云问。 “全是从缅甸查购的原石。”华金亭回答。 “既然是华会长的商船——”白天云向在船上指挥检查的茅风做了个手式,茅风立即下船跑了过来。“茅风,收队吧。” “这——”茅风装出为难样子。 “什么这啦那的。华会长的商船,怎么可能藏有鸦片?你的情报肯定有问题。今后凡是这类情报,都得核实一下才能行动。记住,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检查的。”白天云板着脸斥道。“赶快让兄弟们收队。” 茅风又跑上船后,华金亭说:“天云老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看来还是让兄弟们查下去,藏没藏鸦片,查了才能清楚嘛。” “华会长,实在对不起,茅风没向我说清楚,早知是你的商船——嗨,等警局的关系理顺了后,我会定几条原则,侦缉队不能太随意,警局首先要为经济发展保驾护航,不能对什么人都怀疑。象你华会长,上海商界泰山北斗,你怎么可能在商船上挟带一点鸦片?想想都不可能,除非整船鸦片,否则,不可能被华会长看在眼里,这是基本常识。华会长,今天得罪了,是天云太冒失,立功心切,还请华会长多多包涵。”白天云说,见茅风带着侦缉队从货船下来,便向华金亭告辞。 看着白天云带着侦缉队走后,华金亭露出满意笑容。 穿着男装,头戴鸭舌帽的松下代子从轿车内出来,走到华金亭身边。 “他很给你面子嘛。”松下代子看着远去的白天云说。 “他是聪明人,懂得取舍,懂得怎样和平共处。”华金亭点头道。“他这样当局长,一定会比他的前俩任当得长久,当得平稳,也会当得更有滋有味。” “在上海滩,凡是与华爷你作对者,都不会有好下场。”松下代子恭维道。 “其实,我还真希望他把这条船查个透透彻彻,让事实来说话。” “华爷,我们那票货——” “我看可以先发货,但什么时候进港,再定。” “好。一切听华爷的。” 华金亭回府后不久,又得到了俩个令他放心的消息,一个是汪少甫到警局召开资深警官开会,明显流露出对白天云上任后的不满;二是庄致远嚣张到了忘乎所以地步,被叶雪冰当众打了耳光。 华金亭听后,大喜过望,更加相信自己对白天云和庄致远的判断没错。他们这种一夜之间跃越龙门的暴发户,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根本不足为虑。按照庄致远这种心态继续发展下去,一定会被更多得人群起而攻之,即使有白天云这个警察局长作他后盾,他也会招架不住,到时自己再出面拉他一把,就有可能把庄致远牢牢控制住。 姜青松死后虽然没得到乘机借政府的手铲除松下代子日本人势力的目的,但现在这种局面,比他预期设想要好许多。只要控制了白天云,就等于控制了警察局;控制了警察局,就能使自己的势力更强,也有机会和条件想法削减日本人的势力。 汪少甫不满意白天云,他就必须帮助白天云,让白天云有政绩,使汪少甫对他无话可说。他决定待这票价值天文数字的鸦片成功进港后,一定要让白天云在查缉鸦片上有所建树,想法为白天云提供一些鸦片走私情报,象芬顿,得替他安排一个合作伙伴,然后待他们走私时,提出来供给出白天云。还有日本人,第二票走私,也要送给白天云,让白天云把茅头对准外国人。这样既能削弱对手的势力,又能使白天云更加倒向他。 回警局后,石明哲把汪少甫召开警官会有情况向白天云作了汇报,提到汪少甫走后,那些资深警官聚到他办公室,有人甚至提出联名上书要求撤换局长,有些担心地说:“这种状况时间长了,警局内部会更加混乱,很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种状况的时间不会太长,我有种预感,华金亭很快就会有所动作了。只要我们打胜了这一战,整个局面就会发生根本性变化。”白天云充满信心地说。 石明哲很快就离开了白天云办公室。虽然被庄致远说服,虽然努力在配合白天云开展工作,但在石明哲心底仍然隐伏着一种很微妙的心态,他既希望白天云能一举战胜华金亭,又乐于看到白天云失败。他认为不管白天云是成还是败,最终的得利者都是他。 白天云上任后的表现,特别是庄致远浅薄的嚣张,不仅资深警官们有看法,就连项冲在内心深处也产生了怀疑,如果不是白天云让他组建一个针对华金亭的情报网,他也会认为白天云根本没有与华金亭斗争的意图。尽管这样,他仍然对庄致远的嚣张感到无法理解。 石明哲离开后,白天云把项冲叫到办公室。 “有什么发现吗?”白天云问。 “没有。九龙帮的主要骨干整天吃喝玩乐,没有任何可疑迹象,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老实。” “没有动静就是最大动静,他们暂时不动,是为了大动。你必须加大监控力度。我预感到华金亭要开始动了。” “白局长,今天汪市长来召开警官座谈会,已明显流露出不满,我们再不出成绩,市府和社会的压力就会更大。” “一定要沉住气。汪市长是应我的要求来演戏的,这一切都是做给华金亭看的。” “哦——”项冲松了口气。“不过,白局长,你应该劝劝庄老板,他的表现对你的影响很坏,社会都在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不这样,华金亭怎么会放心我。华金亭是头老狐狸,他要通过与我亲近人的表现来分析我到底是什么类型的人。今天他又对我进行了一次试探。我满足了他。他想希望我是什么类型的人,我和我大哥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他的希望在表演。他必须放心了,才敢放肆。我们只有人赃俱获,才有可能战胜他。希望你不要受各种议论的影响。如果一年后,我真的无所作为,我会主动辞职的。” 第十三章真戏假唱(1) 叶雪冰打庄致远耳光,把米佳妮和苏婉都打愣住了。 今天一早,叶宗元便出院回了家。 米佳妮不相信叶雪冰会同意去逛城隍庙,叶雪冰的性格喜静不好动,连女人普遍喜好的逛商店也没什么兴趣。现在丈夫刚死,父亲又生病,她更不可能有心情去逛什么时候城隍庙。但出她意料之外,当她约上苏婉一起去邀请时,叶雪冰居然很爽快答应了。她为此感到大惑不解,但没问叶雪冰是为什么。 三个大美女结伴出游,自然会吸引不少人的眼球,但因苏婉身穿警服,透着副人的英气,震慑着动机不纯的宵小之徒,没人敢上前骚扰,最多艳羡地死死盯着。 城隍庙里很是热闹,有耍猴的、卖梨膏糖的、演木偶戏变戏法的,还有捏面人、糊风筝、剪纸、瓶内画等民间手艺。叶雪冰跟着丈夫来上海后,还从没来过。三个女人饶有兴趣地走走看看,叶雪冰脸上那浓郁的忧伤也渐渐化去。 当她们走到剪纸摊前观看一老大妈剪纸时,庄致远突然捧着一束鲜花出现在她们面前。米佳妮一直在想,庄致远让她约叶雪冰出来逛城隍庙,究竟是什么意图,见庄致远捧着鲜花出现,她才恍然大悟,表哥是对叶雪冰有所企图。但她认为,叶雪冰丈夫刚死,还没从悲伤中解脱,表哥这样做,太操之过急了。后转念一想,庄致远这么有把握叶雪冰会同意出来,说不定他们之间已经默契。但接下来的变故,令她傻了眼。 “庄老板,你这是——”当庄致远把鲜花向叶雪冰递去时,叶雪冰没接,惊疑地问。 “叶小姐,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不可救药爱上了你。我知道我没有机会,只能天天想你想在梦里头。现在他走了,我终于有机会了——”庄致远毫无顾忌地直接表白自己的感情。 “你,你——你欺负人。”叶雪冰急得泪盈满眼眶。 米佳妮和苏婉都被庄致远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放肆的表白惊住了。 “接受我吧,叶小姐。我会爱你痛你,让你幸福,让你快乐,你就是我至高无上的女神。海可枯,石可烂,但我对你的爱至死不渝。叶小姐,我不会在乎你曾经结过婚嫁过人——” “你——”叶雪冰怒极,随手狠狠给了庄致远俩耳光,泪水夺眶而出,双手捂脸跑开。 苏婉急忙跟着追去,米佳妮狠狠瞪了庄致远一眼,也追了去。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一直沉稳如山的表哥会如此冲动,如此不可理喻。 三个美女一前一后追跑着,特别是叶雪冰还边跑边捂着脸哭,吸引了城隍庙所有人的眼光,庄致远竟然还厚颜无耻冲着她们高声喊:“叶小姐,我爱你——” 跑到停车处,守靠在轿车前的司机立即替她拉开车门,叶雪冰坐进了车内。 苏婉跑到车前,回头冲着米佳妮摇头道:“这庄老板,唉——”然后也进了轿车。 “雪冰姐,我表哥他犯神经了。”米佳妮进车后,十分抱歉道。 “我没事。”叶雪冰已恢复了平静。她的愤怒是装的,但她的泪却是从心底流出的。 第122章 “我会告诉天云,让他去说说表哥,他太不象话了。他让我约你逛城隍庙,没想到他竟然打这种主意,我看他是走火入魔了。今天他简直就象变了一个人一样。我和天云都没听他说过他喜欢——”米佳妮说着突然看见叶雪冰除了脸上还有泪痕,整个神情都异常平静,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雪冰姐,你——” “你不要怪庄老板。”叶雪冰淡淡地说。 “那有这样求爱而不顾人感受的!”米佳妮愤愤道。“他在其它方面都精明到了极点,我没想到他在这方面竟然如此简单。唉,这也难怪,他长了这么大,还没有过女人。所以连怎么向女人表达感情都不懂。” “他这样的人,应该有女人喜欢才是。”叶雪冰说。 米佳妮和苏婉听后,都惊诧地看着叶雪冰,奇怪叶雪冰的情绪怎么这么快就完全平复。 “你们看着我干吗?”叶雪冰眨着眼问。 “你刚才——”米佳妮说。 “你现在——”苏婉说。 “回去再给你们解释吧。” 今早,庄致远亲自去把叶宗元和叶雪冰从医院接回花园洋房,把叶宗元安顿好后,一本正经对叶雪冰说:“叶小姐,我想单独同你说点事。”见叶雪冰点头同意后,又说:“我们到花园去谈,好吗?” 于是,叶雪冰跟着庄致远来到花园,站在一株广玉兰树下。 “庄老板,你想说什么,说吧。”见庄致远一付欲言又止难以启口的样子,叶雪冰问道。 “叶小姐,我想委屈你一下,我要追求你。”庄致远装出急促地说。 叶雪冰的心突地一紧,后退了一步,平静的脸上涌起了怒意和轻薄。尽管她对庄致远已经产生了超出一般人的好感,尽管自从庄致远代替姜青松受伤后,她替他清洗伤口时被他抓住手后,一种很微妙的情素就在她心里悄悄生长,但庄致远说出这种话,仍然使她恼怒。那些好感,那种微妙情素,都仿佛是沙的建筑,水一冲便轰然散倒。 其实,庄致远对她有着某种特殊的感情,她早就感受到了。如果一俩年后,庄致远对她说这种话,即使她不接受,她也不会生气,但姜青松才走俩个月,他就提出这种要求,先不说其它,就是人伦人情也说不过去。她内心里立即升起了一种对庄致远的鄙视。 “不不,你不要误解,不是要追求你,而是要假装追求你。”庄致远急忙解释道。“我心里一急,就语无伦次了。” “什么?假装追求?”叶雪冰问。 “叶小姐,让我先静一静,想到要让你受委屈,我这心就乱了套。”庄致远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气。 叶雪冰静静看着他,听庄致远说假装追求,冰雪聪明的她立即有了感悟,足智多谋的庄致远一定想到了什么出奇制胜的奇谋,意识到自己错怪了他。庄致远是连父亲都称赞的智者,怎么可能会如此不顾她的心理感受? “我和天云都认为,何三从日本带回鸦片样品,说明在日本存放了一批数量巨大的鸦片,因姜局长采取了高压态势,这批鸦片直到现在还没进来,接着姜局长又查封了鸦片馆,他们才铤而走险谋杀了姜局长。我和天云商量,要铲除上海滩的黑恶势力,为姜局长报仇,就得收起锋芒,让对手看轻我们,这样他们才会露出破绽,给我们可乘之机。按照一般的社会观念,我的兄弟当上的手握大权的警察局长,我的身份就自然倍增,如果我再谨小慎微,象华金亭这样在阴谋中打了不知多少滚的人就会认为我的图谋必大,因此会对我和天云更加警惕。所以我有意表现出浅薄的嚣张,让他们认为我也不过是个没什么头脑的俗人。”庄致远说这些话时,恢复了从容,一付成竹在胸的样子。 “爸已经看出来了。”叶雪冰说。 “叶市长慧眼,知道我在配合天云。因为叶市长知道我和天云是什么人,知道我们是在迷惑华金亭。”庄致远有几分得意地说。“我相信,除了叶市长和知道内情的人外,包括华金亭,都被我们迷惑了。昨晚,天云还收受了华金亭赠送的价值不菲的翠玉手镯。华金亭这次一定会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们一定会一击致胜。” “但这同你刚才说得话有什么关系呢?”叶雪冰困惑道。 “叶小姐,你先得答应,不生气并原谅我,我才好意思说下去。” “我不会生气了,你说吧。” “我的浅薄嚣张,已经表露的够充分,我还想传达一个得意忘形的信息给华金亭,帮助他早下决心走私那票鸦片。我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叶小姐你,想委屈你同我再演一出我浅薄到得意忘形地步的戏。” “怎么演?”叶雪冰似乎有些明白了。 “叶小姐是上海滩有名的大美女。”庄致远说,有意停顿片刻观察叶雪冰的反应,见叶雪冰很平静,才接着说下去。“象叶小姐这样的美女,只要是个男人,恐怕都不会无动于衷。如果我出面追求你,无论从那方面看,我都是一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忘乎所以,加上姜局长刚走,我的追求就更显得不近人情,让华金亭得知了,他还不笑掉大牙?” “这种鬼主意,亏你想得出来。”叶雪冰嗔怪道,脸上涌起淡淡的红晕。 “我知道,我丢一次脸不要紧,但会使你很难堪。你不愿意,就当我说了一次废话。我之所以想出这个办法,主要是上次参加华金亭的中秋赏月,对胡九龙的挑衅,我表现得太镇定太有静气,给华金亭等人留下了太深印象。因此想把我的浅薄和得意忘形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不过,我现在的浅薄嚣张也已经足够了。” 说后,庄致远期待地看着叶雪冰。 “好,我协助你。”叶雪冰想了片刻说。 “可能我表达追求爱慕的话会肉麻。” “演戏嘛,只要能得到目的,把华金亭拉下马,把谋杀青松的凶手挖出,这算不了什么。” 其实,表达得意忘形只是庄致远的一个借口,或者说,是个微不足道的目的,正如他所说,他的浅薄嚣张表现已经足够了。他真正的目的是要用这种强烈的方式确立自己在叶雪冰心中的地位,那怕叶雪冰明知是在演戏,但他相信怎么也会在叶雪冰心里留下一道永远也消除不了的痕迹,为他今后的正式追求埋下种子。 第十三章真戏假唱(2) “原来如此。”听叶雪冰讲了前因后果后,米佳妮叹道。“我表哥不应该是这样冲动无脑的人。他也真是,昨晚让我来约你,竟然一点也没向我透露。” “你是怕你们预先知道了,就不逼真了。”叶雪冰淡然笑道。 “雪冰姐,我真佩服你,你演得那么真,我和苏婉吓着了。”米佳妮说。 “当时我突然想起了青松,悲就从心底涌了出来。”叶雪冰眼睛又湿润了。 “庄老板那样子,真象是个为爱疯狂而不顾一切的人。”苏婉说。 “我表哥从没恋爱过。”米佳妮说。 “他的话,也许是事先想好的台词,但他的眼神流露出的那种浓浓的爱意,如果他不是恋爱高手,就必定是真情流露。”苏婉分析道。 叶雪冰感到心弦被拨动了一下,城隍庙的情景在脑海里浮现了出来,接着又浮现庄致远用身体为姜青松挡刀的那夜发生的一切,眼神迷蒙,陷入了回忆。 “我表哥是个特别执著的人,我问过他,怎么不给我找个表嫂,他说不把华金亭拉下马,打翻在地,他一辈子都不会成家。”米佳妮说,很想说把苏婉介绍给庄致远,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妥,急忙咽了回去。万一表哥真对叶雪冰情有独钟呢? 苏婉是个特别善解人意的女子,察觉到了叶雪冰的异样,拉着米佳妮一下,俩人悄悄退出了叶雪冰的卧室。 在花园里,她们遇到了赶来的庄致远。 “表哥,连这种馊主意你都想得出来,我服你了。”米佳妮揶揄道。 “我伤了叶小姐的心吗?”庄致远忧虑地问。在城隍庙,他感觉到叶雪冰的悲伤和气愤都是出自心底,打在他脸上的俩巴掌也特别有力,他患得患失起来,怕自己也弄巧成拙。对男人,他自信有十成信心,但对女人,尤其是叶雪冰这样的女人,他感到信心不足。 “雪冰姐把什么都给我们讲了。”苏婉说。 “苏婉,你看他的脸——”米佳妮指着庄致远的脸嘿嘿笑道。 庄致远脸上有明显的十根指印。 苏婉却笑不起来,对庄致远的良苦用心极为佩服。白天云和庄致远这俩兄弟为战胜华金亭,可说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她敬佩他们。 “庄老板,雪冰姐在她卧室。”苏婉说。“你去吧。” “谢谢。”庄致远真心感谢苏婉,走到米佳妮面前,用手指在她前额点了一下说:“你这丫头,比人家苏警官差远了。我得让天云好好教训教训你。”然后匆忙走开,向洋房走去。 “我表哥好象真爱上雪冰姐了。”米佳妮看着庄致远的背影若有所悟地说。 “人不但得有缘,还得要有份才行。”苏婉感叹道。对项冲的追求,她没有感觉;她对白天云一见钟情,可惜白天云已经有了恋人,她这种情只能深埋在心底。 “苏婉,你说他们能成吗?”米佳妮又问。 “这种事,连神仙都说不清楚。”苏婉苦笑道,不想发表什么评论。 “如果他们能成就好了。我们四人就可经常在一起聚会了。” “佳妮,我先回警局了。 第123章 下午我再来替换你。” 进了房后,庄致远立即放轻了脚步,走到了卧室门前,见门虚掩着,想敲门,手已经伸出,但却没敲,而是轻轻推开。他已从苏婉简单的俩句话中悟出了很多,意识到自己患得患失的忧虑纯粹多余,自己在城隍庙的那些直白表露的话,显然已经在叶雪冰心里产生了作用,而且被细心的苏婉察觉到了,所以才建议他直接到叶雪冰的卧室。 “叶小姐。”看见叶雪冰坐在椅上发愣,庄致远轻声叫道,他很想叫声雪冰,但知道现在还不能操之过急,真正的追求必须在与华金亭的较量取得了胜利之后。那时,他才会拥有名正言顺追求她的资格。 “哦,庄老板。”叶雪冰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米佳妮和苏婉已经不在了。不过,看见出现在眼前的庄致远,她的脸不由自主泛起了红晕。在她刚才回忆中,有俩个情景让她心弦颤动,一个是庄致远抓住她手,一个是她陪他去侧屋经过花园并肩而行。 “为了追求效果,我可能有些疯狂,我向你道歉。” “我没有怪你。”叶雪冰低着头幽幽地说。 “看见你真的伤心掉泪,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我很后悔想出这个主意。” 叶雪冰抬起头,突然看见庄致远脸上的指痕:“庄老板,你的脸——” 庄致远摸摸脸,笑道:“所有看见的人,都认为我活该挨打。” “我打得太重了,对不起。”叶雪冰说。“当时我怕我下不了手,打得不象是真的,就一直在想青松,暗示自己,出手打的是杀害青松的凶手。这种自我暗示多了,真出手的一瞬间,一下子失去了控制,真把你当成了杀害青松的凶手。我现在的手都还有点痛,我打得太重了。” “这样最好,越真,他们就越会相信。”庄致远苦笑道。 “难为你了,庄老板。”叶雪冰怜惜地看着庄致远的脸。 “只要能铲除华金亭为首的黑恶势力,完成姜局长的遗愿,不要说俩耳光,就是俩枪,我也心甘情愿。刚才我还真怕伤了你心,一直忐忑不安。”庄致远瞟了眼叶雪冰放在床的姜青松的骨灰盒,极其诚恳地说。“我和天云的表演已经很充分了,我感到为姜局长报仇的日子为期不远了。叶小姐,我想为姜局长烧柱香,希望姜局长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们能成功。” 想起自己刚才的回忆内容,叶雪冰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对不起姜青松的愧疚。她默默把骨灰盒抱放在床前梳妆台上,然后站到旁边。 庄致远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香柱,点燃捧在手中,凝立在骨灰盒前。 “姜局长,你的遗愿很快就要实现了,我向你发誓,杀害你的凶手,我一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天云成功。” 庄致远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待成功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找块好地,劝叶雪冰把姜青松的骨灰安葬。姜青松的骨灰跟在她身边,将是他追求她的一大障碍。 关于姜青松的骨灰盒,他曾劝说过叶宗元,认为让叶雪冰长久把骨灰盒留在身边,对她的身心健康没有好处。叶宗元对他说,叶雪冰发过誓,不抓出杀害姜青松的凶手,她就会永远让姜青松的骨灰留在身边。 向姜青松骨灰烧香发誓之后,庄致远说:“你休息吧,我去看看叶市长。” 叶雪冰凄然地点点头。 庄致远走到门口,又回头问:“城隍庙的事,你告诉叶市长了吗?” “我不想让爸知道。”叶雪冰说。 “我知道了。”庄致远说,又指指自己脸。“我这样子不便去见他,万一他问起,我还想不出该怎么回答。这几天可能到了关键时刻,我不会每天都来了,包括天云,我们得集中精力应对。你转告叶市长,他很快就能听到胜利的喜讯。” 庄致远走后,叶雪冰来到叶宗元书房。叶宗元想从医院出来,就是想回到自己书房。躺在病床的日子太无聊,但只要有一卷书在手,他就会忘了时间存在。 “出去玩得还开心吗?”放下正在看的书,叶宗元问。 “去城隍庙了。”叶雪冰答道。 “你该多出去走走。”叶宗元说,又叹道:“他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叶雪冰以为父亲已知道了她和庄致远在城隍庙的事。 “米佳妮和苏婉来邀请你,都是他安排的。”叶宗元说。早上接他出院回来时,庄致远曾对他说,为了叶雪冰身心健康,要让她多与社会接触。后来米佳妮和苏婉来邀请叶雪冰去逛城隍庙,他就断定是庄致远的安排。在他生病住院的这段时间,他对庄致远的感觉越来越好。又通过白天云了解到庄致远至今仍是单身,并发誓不打倒华金亭绝不成家,如果把叶雪冰托嘱给庄致远,他相信庄致远有能力保护她让她无忧无虑。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与叶雪冰谈这些事的时候,得春雨润物慢慢来。 “刚才庄老板来了,他让我转告你,很快就有胜利喜讯了。”叶雪冰说。 “他来了怎么不来见我?”叶宗元有几分奇怪。 “他说怕影响你休息,匆匆又走了。”叶雪冰说。“他说他和白天云都认为华金亭看轻了他们,很快会有动作。他们希望人赃俱获,打一个漂亮的歼灭战。” “我和青松费了几年的精力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们俩兄弟可能几个月就完成,真是个异数。”叶宗元感叹道。“这个小庄老板,是我这生中见过的最坚忍最有谋略天才的人,从一个半大孩子开始,他就盯上了华金亭,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观察研究,"奇+---書-----网-qisuu."已经完全把华金亭的心态摸透了,而华金亭却对他一无所知。他知已知彼,华金亭知已不知彼,被他斗倒,就是必然的结果。谁有了他这样的对手,谁就有了不幸。” “是啊,幸亏他站在了正义这方。”叶雪冰也感叹道。 “勇者无惧,仁者无敌,大智如愚,大忠似奸,他这人很容易被人产生误解,现在如此,今后也会如此。”叶宗元若有所思地说,他似乎是在说他人,但实际上也是在说自己。虽然他对庄致远的感觉越来越好,但在内心深处却仍然隐伏着一丝忧虑,白天云的阳光和理想激情,使他很容易信任;但庄致远的智谋和诡谲,使他无法彻底放心。他希望不按牌理出牌的庄致远是个大忠似奸的人物,希望自己的那一丝忧虑是多余的忧虑。 “我赞成他的说法,对华金亭这类阴谋诡计者,必须用阴谋诡计对待。青松就是太刚直,所以斗不过华金亭。我坚信白天云与庄老板这次能行。”叶雪冰充满信心地说。 “而且,上海滩的整个格局,一定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大变化。”叶宗元也信心十足地说。“白天云和庄致远将是上海滩新的一代风流人物。” 第十四章悬于一线(1) 傍晚,庄致远设宴请十六个主动向他靠拢的商会会员,主宾则是商会副会长朱宝堂,再加上斧头帮的楼定水。并由斧头帮的楼姓弟子作保镖,上海滩赫赫有名的杀手楼定山为保镖头领。他摆出的派头,已透出他上海滩新贵的气势。 虽然他仍然尊捧朱宝堂,但朱宝堂对他已没有过去那种居高临下,而与他平等相待。在席间,他还向众人透露,华金亭已表露了增补他为商会副会长的意思,而且有意显得洋洋得意。他这样做,既是表现他的浅薄嚣张,又是刻意在这些巴结他的商会会员心中增加份量。 商会虽是华金亭的一统天下,华金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威,但刘文昌和朱宝堂则各有一批走得较近的会员,也可说自有一股势力。还另有二三十个既不属于华金亭嫡系,也游离在刘文昌和朱宝堂圈子之外的会员。他现在争取的,就是这些人,先在商会形成一股自己的势力。虽然现在还微不足道,但一旦形势发生变化,就是他问鼎商会长的基本力量。趋炎附势趋利避害是商人的本性,只要白天云能给华金亭势力致命一击,自己就取得了优势,再把刘文昌和朱宝堂的势力争取过来,把华金亭从商会长宝座拉下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争取刘文昌和朱宝堂,是他的既定方针。 宴请时,上午叶雪冰留在他脸上的指印还隐约见,但饭桌上的所有人都视而不见,装着不知道。他在城隍庙疯狂追求叶雪冰,被叶雪冰打了耳光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上海滩的上流社会,成了人们的谈资。有人不耻他的放肆,有人取笑他的愚蠢,有人得意他的狂妄,有人欣喜他的浅薄,也有人佩服他的胆量。但在饭桌上,没人对此问一句,连朱宝堂也没提。如果在以前,朱宝堂至少也会用此事开他几句玩笑。由此可见,他靠着白天云的权势,已在这批商会会员心中树起了权威。 他很满意这种结果 得意而又浅薄的暴发户通常都很放肆,所以,庄致远在饭桌上把这种浅薄得意的放肆表露得淋漓尽致,很快就喝得酩酊大醉,饭局结束时,几乎是被楼定山抬上轿车的。 这几天,楼定山是他贴身保镖,而元大畏被他派回基地检查丁彪训练的铁血队员,然后安排铁血队员秘密潜入上海,随时待命。 庄致远实际上只有六七分酒意,酩酊大醉是他有意装出的。 庄致远宴请商会会员,白天云与米佳妮则去参加英国人芬顿的宴请。 昨晚在舞厅巧遇之后,芬顿顿到了在上海重新开展生意的希望,他反复查问丽达与白天云认识的经过。 第124章 丽达虽然内心一直处于激动,但对她与白天云的偷情守口如瓶,只告诉芬顿,白天云是詹姆斯的朋友,白天云进英国皇家警官学校读书,也是詹姆斯帮得忙。 芬顿对丽达说,只要能在上海拓展生意,公司的赢利就会成倍增加,他就有机会象他的前任一样,回英国进入议会。因此要丽达不惜一切代价争取白天云的支持。丽达听懂了芬顿的暗示,但却坚决予以拒绝,而且对芬顿的这种想法十分反感。她虽与白天云偷过情,但她不是人尽可夫的荡妇。她认为偷情也是情,欲只是情的体现。何况她十分清楚,如果自己按照丈夫的想法做了,即使为丈夫赢得了前途,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将一落千丈,这种愚事,她不会去做。如果能与白天云重修旧好,她当然非常乐意,但绝不能让芬顿知道,这条底线她必须死死守住。所以,当白天云和米佳妮来赴宴时,丽达表现出了英国贵妇的矜持。 白天云对丽达的这种表现十分满意,来之前他还害怕丽达表现出过分的热情,让已经有所察觉的米佳妮更加怀疑。丽达今天的矜持与昨晚的热情形成了巨大反差,可解释为突然在异国它乡见到熟人的一时冲动。 芬顿为了今晚的宴请,把公司派驻上海的业务人员,实际上是情报人员叫来寻问,对白天云当局长后,庄致远嚣张的表现特别感兴趣,认为有了白天云警察局权力的支持,庄致远必定会在上海滩崛起。庄致远的嚣张,表露出了他对上海滩这块大蛋糕有着强烈欲望。既然上海滩第一人华金亭拒绝合作,庄致远就成了最佳合作对象。 “白局长与我大英帝国是个有缘人,希望白局长对我们的生意给予最大方便。”芬顿开门见说。“如果白局长愿意,还可在生意里占股,要现金或替你存放在英国银行都行。” “凡是合法生意,我们都给予保护和支持,这是不容置疑的。”白天云不卑不亢地说。“至于在生意里占股,我没有资金,也不会考虑。” “不用你出资,谈个分红比例,算是干股。” “那不是干股,而是贪腐。芬顿先生,在英国读书时,老师教导说,一个公正的警官,首先是清廉的警官,我一直铭记在心。” “还有一个办法。白局长的好友庄致远先生也是商人,而且一直与詹姆斯先生一直有生意往来,包括白局长在英国读书的钱,靠得也是这些生意的利润。白局长可否把庄先生介绍给我,我与庄先生合作。据我所知,庄先生的公司是与白局长合办的。庄先生的钱也就是白局长的钱,庄先生的公司赚钱,白局长就不存在贪腐问题了吧?”芬顿说。“而且,最近詹姆斯的生意也不景气,因一项投资失误,已处于倒闭边缘。相信庄先生很快就会知道,一定会急于重找合作伙伴。我的东印度公司虽设在印度,但实力雄厚,很大一部份业务在中国,包括中国的广东,在进出口贸易上,我公司所占份额很大。” “把我大哥介绍给你,没问题。我大哥与你合作做生意,也没问题。但有一点我要提醒芬顿先生,上海市政府已下了禁烟令,鸦片生意在上海属于非法,鸦片馆也全部查封了。我大哥绝对不可能同你合作鸦片生意,我也劝芬顿先生不要在上海从事鸦片生意。关于鸦片,贵国给中国人民留下了极度耻辱的记忆。只要我当警察局长,就将对鸦片生意毫不留情给予坚决打击。我在英国读书时,你太太也关照过我。我希望芬顿先生不要让我为难。” 芬顿与白天云在贵宾休息室谈话时,米佳妮与丽达坐在旁边低声谈些女人喜欢的自豪感题,什么化妆打扮服装珠宝之类,但都尖着耳朵听着芬顿与白天云的谈话,见还没开席,俩人就越谈越僵,米佳妮无所谓,但丽达有些作急。她知道芬顿到东印度公司任职的目的是当跳板,一是赚一大笔钱,二是赚一个回国从政的资格,因此对拓展上海的生意特别看重。于是拉着米佳妮过去打岔。 因白天云旗帜鲜明反对鸦片生意,令芬顿十分尴尬,上了饭桌后,气氛一直融洽不起来,最后可以说是不欢而散。芬顿本还替白天云和米佳妮都各自准备了一份厚礼,最后也没拿出来。因有米佳妮和芬顿在场,丽达连单独与白天云说句悄悄话的机会也没有。 在回家的途中,米佳妮歉意地说:“昨晚我有些胡思乱想了。” “这个东印度公司,是用鸦片毒害我们中国人的罪魁祸首。”白天云说,回避了米佳妮的话题,对在英国与丽达发生的那段不伦之情,他虽然并没愧疚,但心总是虚的。“当年林则徐虎门销的烟,相当部分就是这个东印度公司的。” “听他的意思,他是想同表哥合作。”米佳妮说。 “合作丝绸瓷器生意,大哥也许会同意,但鸦片,大哥绝不会。”白天云肯定地说。 “他提到的詹姆斯,我好象很耳熟。” “当年同你们家做过丝绸生意,还到过古镇,在你们家住了一段时间。我和大哥到上海后的第一笔生意,就是同他做的。我到英国读书,也是他帮助安排的。他对我和大哥都有恩。” “难怪一听到这个姓名我就耳熟。” 白天云和米佳妮没回他们的家,而是直接去了庄致远的花园别墅。 听了白天云讲述与芬顿谈话的经过后,庄致远的神色突然严峻起来。 “有问题吗?”白天云问。 “也许没问题,也许就很严重。”庄致远沉思着说。“我们与华金亭的决战即将来临,一个微小的疏忽都可能令我们功亏一篑。我们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华金亭对我们一无所知,我们放出的烟慕才能使他上当。我们战胜他的条件是出奇不意,攻其不备。但如果他知道我们是他的同乡,是从古镇出来,他立刻就会什么都明白了,会把你我列为头号敌人。在目前,他强我们弱,他要集中力量对付我们,我们根本不是对手,他完全可以再策划对我们的格杀,格杀我们的决心,比格杀姜青松更容易下。” “他怎么可能知道?”白天云还没明白庄致远为什么冒出这种担心。 “但詹姆斯对我们太知根知底了。” 白天云恍然大悟,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仍抱有侥幸地说:“詹姆斯在英国是个进不了上流社会的中小商人,他想巴结芬顿,但据我所知,直到我回国,也没巴结上——”说到这里,突然有了种感悟。“姜局长被刺身亡,我当上了局长,上海滩的格局发生了变化,芬顿肯定是因为这个而来上海的。他来之前,显然对我进行过了解——” “不行,我得去稳住他,万一他把我们的底泄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庄致远说。 “怎么稳住他?”白天云问。 “他不是想和我合作吗?我就先答应他,至少在这十天半月,他把我们当着合作伙伴而不去它想——告诉我他住的饭店。” 白天云告诉后,庄致远立即驾车赶去了。 “佳妮,为了大局,如有必要,我可能还要单独与丽达接触一次,你千万不能有什么想法。”白天云说。“还是大哥心细,否则,很可能因此而前功尽弃。” “不会再有什么想法了。”米佳妮说。“我们回去,还是在这里等?” “在这里等。” “天云,你发现没有,我表哥好象爱上了叶雪冰。”米佳妮突然说。 “不可能吧。大哥对女人不感兴趣。在城隍庙他是演戏给华金亭看,你想想,大哥是那么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吗?大哥的嚣张浅薄,都是装出来的。” “是你的苏警官看出来的,仔细想想,还真象那么回事,表哥他是假戏真唱,真戏假演。表哥可能对一般女人不感兴趣,但叶雪冰却是极品女人。” 白天云愕然了。 第十四章悬于一线(2) 芬顿还并不知道白天云和庄致远的底细,也根本没往庄致远担心的方面去想。公司派助在上海的情报人员掌握的关于白天云和庄致远的资料,没超过华金亭。关于詹姆斯与他们的关系,他也是在昨晚才知道。不过,他上午就通知英国派人去约谈詹姆斯,想把詹姆斯招进公司,再派来上海。 和白天云谈僵后,回到饭店房间,英国方面的消息已传来,詹姆斯是白天云的恩人,并同意成为公司派驻上海的代表。如果庄致远没赶来,他正准备与英国联系,把詹姆斯与白天云的关系详情传过来,以便有针对性再努一把力。这样,白天云是古镇人就不再是秘密。而且,他一定会联想到白天云与华金亭是同乡。尽管他还想不到白天云是有意在向华金亭隐瞒是同乡的事,但只要他无意间与其他人谈起,就很容易传到华金亭耳里。 芬顿与松下代子有相同之处,松下代子有双重身份,既是日本一黑帮在上海的首领,又是军方特务组织派驻上海的代表;而芬顿的东印度公司本身就是政府的公司,也具有收集情报的职能,所以有着很高的办事效率。 敲开了芬顿房间门之后,庄致远立即作了自我介绍。庄致远的英语虽不如白天云,但到上海后,因要同英国人做生意,也下过一番功夫,已能明白表达自己的意思。 刚同白天云谈得不愉快,庄致远就主动来访,令芬顿大感意外。 “听我兄弟白天云讲,芬顿先生想同我合作做生意,不知是真是假?”庄致远进屋后,直截了当地问。 “可是白局长已经拒绝了。”芬顿摊摊手耸耸肩说。 “真拒绝了,他就不会让我来见芬顿先生了。” 第125章 庄致远笑道。“我兄弟是当官的,得讲官话,讲官话就得冠冕堂皇。我是生意人,得讲生意话,讲生意就一个原则,是否有利可图,是否有钱可赚。” “什么生意都行?”庄致远的话象绕口令,但芬顿仍然听明白了,更加感到意外。 “我讲得很清楚了,赚钱的生意做,赔本得生意不做。能赚大钱的生意,就是冒大风险也做。我的话,不知芬顿先生听明白没有?” “你们东方人的思维真怪。”芬顿摇头叹道,但心里却乐开了花,亲自去开了瓶威士忌,把酒倒进俩个玻璃杯,递了一个给庄致远。“很高兴能同你这样有胆识的人合作。” 庄致远与芬顿碰杯后,却没有马上喝酒,说道:“我还有俩个要求,只要芬顿先生答应,我们的合作就ok了。” “庄先生请讲。”芬顿完全没想已经绝望的事突然峰回路转,只要能在大上海重新开展生意,他准备不管庄致远提什么要求都先答应。 “詹姆斯先生是我和我兄弟白天云的恩人,我们希望他也参加进来,算是我们对他的一种报答。我们中国人讲究点水之恩,当涌泉报。” “詹姆斯先生将是我公司驻上海的全权代表。很快就将启程到上海来。”芬顿大喜,没想到庄致远提的是这种要求。 “詹姆斯先生一到上海,我们就立即进入实际性操作。你们负责组织货源,我负责组织起销售渠道。”庄致远说,心想等詹姆斯到上海,至少要俩个月,那个时候,他们与华金亭的决战应该已见分晓了。“第二个要求,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不能张扬,只做不说,而且还得悄无声息地去做。我兄弟是警察局长,不能对他的职务受影响,他才好在暗中给予关照。由于历史原因,东印度公司在中国名声太臭,容易引人注目,必须换一个公司名称。而且,芬顿先生暂时不能让任何人,包托你们公司现在驻上海的人员知道我们的合作。” “完全没问题。” “芬顿先生,为我们合作愉快,干杯。”庄致远饮尽了杯中酒。“还有个问题,据我兄弟白天云讲,芬顿这次来上海,已引起了华金亭的特别关注,如果华金亭要出面破坏,会使我们的合作增加很多难度。我兄弟白天云来赴芬顿先生的约,已发现华金亭的人地暗中监视,所以才义正辞严拒绝。因此,我希望芬顿先生能尽快离开上海,待我兄弟把警察局长的位子坐稳后,再欢迎芬顿先生来作客。” “好,我争取尽快离开。”芬顿说。“但是,据说华金亭在上海滩呼风唤雨,如果他真要干预破坏,庄先生还得早想办法。” “这点请芬顿先生放心,我兄弟是警察局长,也不是吃素的。只要我们合作成功,实力增加,上海滩就绝对不会是华金亭一人的天下。” “庄先生好气派!” “我不能久呆了,免得被华金亭的人发现。我期待詹姆斯先生早到上海开始合作。” “等等。”庄致远欲告辞时,芬顿喊道,然后拿出俩个精美的盒子,一个是纯金怀表,一个是钻戒。“这是为白局长和米小姐准备的小礼,刚才怕他们不接受,没敢拿出,请庄先生转交给白局长和米小姐。庄先生的礼物,我会托詹姆斯先生捎带来。” “我代表我兄弟感谢芬顿先生。” “好险。真可谓悬于一线。”庄致远对白天云说。“詹姆斯将是东印度公司驻上海的全权代表,我们是古镇人的底细,芬顿肯定知道。” “他刚才还说詹姆斯生意不景气,因一项投资失误,濒于破产,怎么突然就成了他们派驻上海的全权代表?”白天云感到奇怪。 “我答应与他合作任何生意,但提了个条件,要詹姆斯也参加。詹姆斯最近确实不景气,吴通海告诉过我,最近一笔生意的货款,他还一直拖欠着。没想到我一提出,他就十分肯定地说詹姆斯将是他公司驻上海的全权代表。我想,即使现在还不是,但很快他们就能搞定。这样,等詹姆斯来上海,已是两月以后,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到时做什么生意,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上。” 庄致远把芬顿的礼物拿出。“一个纯金怀表,一个南非钻戒,他的礼物也够重的了。” 米佳妮手腕上戴着华金亭送的翠镯,此刻又把钻戒戴在了手指上。 “这种礼,不收白不收。”庄致远笑道。“最好多多益善。” “表哥你唯利是图的商人本性终于暴露无遗了。”米佳妮取笑道。 “可真正得利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庄致远说。“天云,在决战前夜,可得要特别小心。我们已经从后台转入了前台,是输不起的人。” “今天是我的疏忽,没联想到那么深那么远。”白天云内疚道。“幸亏大哥警觉,即时弥补,否则因这个疏忽使我们输了,我怎么也不会原谅自己。为了创造这个机会,我们已经耗尽了心力,整天装模作样,我都感到累了。” “表哥,见到芬顿太太丽达了吗?”米佳妮突然问。 “没。他住得是个大套房,不过,我听见卫生间里似乎有水声,估计他太太在卫生间里,但直到我走,她都没出来。” 庄致远敲开门时,丽达确是泡在卫生间的浴池里。 芬顿与白天云谈崩,她的失望并不比芬顿小。这次上海,她盼望遇到白天云,但并没抱多大希望,一来白天云毕业是否已经回上海,她不知道;二是即使回到了上海,人海茫茫,她也不可能碰得到。没想到居然在舞厅重逢,她隐秘的旧情立刻蓬蓬勃勃燃烧了起来,渴望找个机会与白天云重温一次旧梦,让这次上海之行,能留下一个美好难忘的记忆。 但芬顿与白天云谈崩,她重温旧梦的渴望倾刻化为泡影。 把自己浸泡在温暖的水里,抚摸着自己丰腴细腻的身子,想象着当年与白天云偷情进狂乱的情景,情欲如潮,一浪高一浪地冲撞着她的心,又如火炽热着她的血液,她情不自禁自慰起来。怕神迷情乱叫出了声,她把唇都快咬破,快到高潮时,只好把毛巾塞进嘴里。直到心和身体完全平息,她才披上浴衣从卫生间出来。 她进卫生间时,芬顿愁眉苦脸,但当出来时,芬顿已经眉开眼笑,端着酒杯仰靠沙发品着酒。她想不通芬顿为什么变化这样大。 “明天你想法单独把白天云约出来见一面。”芬顿欣赏着丽达浴后的娇容说。“最好另外饭店开一间客房,不要让其他人看见。” “芬顿,我警告你,你再把我当着婊子,我就让你好看!”丽达横眉冷对道。 “亲爱的,你误会了,我没有其它意思,想让你以一个熟人朋友的身份邀请他,探探他的口风。”芬顿一口喝干了杯中酒说。丽达虽是他老婆,但丽达的家族势力强大,他根本惹不起。他东印度公司董事长职务,还是丽达父亲替他争取的。 “他刚才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还探什么口风?” “你在卫生间进,白天云的大哥庄致远主动登门表示愿意合作,他们中国人的思维太怪,白天云和庄致远的态度天上地下,完全不同,谁真谁假,我感到难以判断。你和白天云在英国就认识,也许你们单独见面,他会说真话。” “为了你的事业,我只好试试看了。”丽达冷淡地说,但心里却喜不自禁。 芬顿放下酒杯,突然扑去抱住丽达,把她压在沙发上,喘急地说:“只要开拓了上海的生意,我们就可以提早从印度回国。”然后剥去了丽达的浴衣。 第十五章举杯浇愁(1) 庄致远让楼定山驾车把白天云和米佳妮送走之后,正想去冲个澡,然后上床休息,负责情报收集的小飞来了。小飞也是当年跟着元大畏闯上海滩的小兄弟,特别机敏聪明,庄致远一直把他留在上海,让他组建了一支特殊的情报队伍。 所谓特殊,是指这些情报人员全是半大孩子,有卖花卖烟女,有报童,也有夜总会和饭店赌场的侍者。小飞招募他们时,他们全是浪迹街头的流浪儿。小飞把他们聚在一起,成了他们的老大,他们混迹各种场所的所见所闻,全都经过小飞筛选,有用的再报给庄致远。 这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情报网,但却特别有效,使庄致远对华金亭阵营的主要人物的动向和性格特点有了比较准确的掌握。 小飞深夜赶来报告,通常都是他认为必须马上要让庄致远知道的事。 胡九龙与九龙帮头号杀手柳七发生矛盾,绝对是会引起庄致远特别关注的大事。 自从谋杀姜青松后,华金亭严令胡九龙老老实实呆在堂口,九龙帮的日常事务,全由麻廷贵负责打理。华金亭清楚,胡九龙的性格很容易惹事生非,特别是喝了酒之后,除了他外,几乎没有人能管得住。虽然用何大海报私仇搪塞过去,但警局到底是什么态度,他仍然吃不准,特别是叶宗元和汪少甫选择白天云当局长,他一时还无法断定是他看走了眼还是叶宗元看走了眼,所以他必须慎之又慎。直到白天云收了他价值不菲的翠镯,以货船藏有鸦片试探,再加上庄致远表现出来的浅薄嚣张,得意忘形到连根本的人情世故都不顾而追求叶雪冰,他才认定是叶宗元看走了眼,也才解除了对胡九龙的禁令。 呆在堂口早就憋闷得欲疯欲狂的胡九龙得到了解放,在麻廷贵和柳七等几个打手陪同下到最好的海鲜鱼刺酒楼狂吃豪饮之后,又来到百乐门夜总会。经过吧台时,突然看见吧台内负责收银的姑娘清纯水灵,淫心顿起,伸手就去摸姑娘的脸。 第126章 “叫什么名字?”胡九龙淫邪地问。 “阿,阿娇。”姑娘吓得浑身发抖动,把求救的眼光向柳七投去。 “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我,我刚来上班。” “师爷。”柳七哀求地低声喊了站在胡九龙身后的麻廷贵一声。 麻廷贵走到正放肆调戏阿娇姑娘的胡九龙旁边,轻声说:“帮主,我们是不是——” “哈哈,这妞我喜欢。”胡九龙狂笑道,猛把阿娇抱进怀,狠狠亲了口,然后丢给身后的柳七。“把她给我送进房去。” 柳七接过已经吓软了的阿娇,鼓起勇气说:“帮主,求你放过她吧。” “放过?老子看中的女人,什么时候放过?”已有几分酒意的胡九龙狰狞狂笑道。 柳七护着阿娇没动,另俩个胡九龙的心腹打手欲去拉阿娇,被柳七怒目瞪回。 “柳七,你敢反了?”胡九龙怒道。 柳七仍然护着阿娇,胡九龙突然拔出枪对准柳七。 “柳七。”麻廷贵意识到僵持下去,胡九龙真会对柳七开枪。 柳七虽是九龙帮第一高手,但他是麻廷贵招进九龙帮的,又一直跟在麻廷贵身边,因此,麻廷贵的话在他心里比胡九龙有份量,见麻廷贵吭了声,眼中又流露出明显要他退让的意思,只好极不情愿让另俩打手把阿娇带走。 阿娇哀戚看了柳七一眼,泪涌了出来。 柳七无奈地低下了头。 阿娇只有十七岁,因老家发生洪灾,一路乞讨来到了上海。几个月前,柳七偶然听见她乞讨时的口音,动了好奇心,上前一问,才知道居然竟是同一个村的人。便收留了她,认为干妹,并求麻廷贵出面帮助把她安排在夜总会打杂。当时阿娇是个干瘦不起眼的黄毛丫头,几个月衣食无忧的安定生活,天生的丽质就出落了出来,人又机灵老实,加上又是麻廷贵推荐,夜总会管事把她安排到吧台负责收钱。 阿娇被带进一间包房,俩个胡九龙的心腹打手守候在门口。接着,里面传出阿娇的惨叫和胡九龙的淫笑。已对阿娇生情的柳七两眼冒火,太阳穴青筋暴突,双拳紧握,他心底里萌生出冲进去杀了胡九龙的念头。 麻廷贵见状,急忙把他拉走。 “他不是人,是畜生!”柳七咬牙切齿道。 “柳七兄弟,实在对不起,我没法阻止他。”麻廷贵愧疚地说。“在这方面,他确实是个野兽。柳七兄弟,听我一句劝,忍忍吧,同他硬抗,你只有死路一条。” “杀了他,我死也值。”柳七眼睛都红了。 “不值,用他的命换你的命,你不值,他仇家遍地,你还年轻。”麻廷贵说。“在这个弱肉强食地世界生存,首先要学会忍。什么是忍?刀放在心上就是忍。” 这段时间麻廷贵一直在揣摸华金亭的心态,已察觉到了华金亭的微妙变化,自从胡九龙在中秋夜上了松下代子床之后,华金亭就对他产生了杀机。胡九龙这种强横霸道无法无天的风格,已与华金亭的要求渐行渐远,华金亭除掉他,只是时间问题。他已经想好,如果华金亭把这事交给他办,他就让柳七去出气。 小飞从安排在夜总会眼线的嘴中得知这事后,立即赶来向庄致远报告。 庄致远听后,非常满意,心想: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胡九龙将是华金亭致命的罩门。 白天云举办的第一期警员培训班,几乎全是富有正义感又支持拥戴他的年轻警员,也将是他为即将来临的决战准备的第二支骨干队伍。上班后,他处理了一些日常事务后,决定赶去正在封闭训练的培训处进行战前动员。 刚走出办公室,连门还没关上,桌上的电话玲就响了,只好重回办公室接听电话。 “亲爱的,是我/”电话里传来丽达柔媚的声音。 “丽达?”白天云没想到丽达会直接给他打电话。 “我想单独见你一次,好吗?”丽达兴奋地说。“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上海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正好芬顿有其它事,我就出来逛街,在另一个饭店开了个房间。天云,来吧,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也许下次再见,我就是老太婆了。” 白天云本想拒绝,但想到昨晚庄致远的担心,他有必要证实一下芬顿是否被庄致远说服,便答应了。他这是为自己找的极为牵强的理由,其实在他内心深处,仍然隐伏着对丽达的藕断丝连,丽达的那句“也许下次见面就是老太婆”的话,拨动了他的心弦。 在本质上,白天云是个多情善感的人,这是他与庄致远最大的不同。庄致远不管做任何事,包括谈情说爱,都会动心机,而白天云时常会受感情的左右。 同时,从昨晚参加芬顿宴请时丽达的表现,他也深感到她与他一样,都极不愿意暴露他们之间不伦的恋情。 白天云敲开了丽达约定饭店的房间门,早就情不自禁的丽达扑进他怀,疯狂地亲吻着他。 与白天云通完电话后,就迅速清洗身体,只披了件浴衣,里面一丝不挂,想象着即将到来的偷情,她浑身都燃烧了起来。这种极度刺激偷情产生的快感,远比她和芬顿平淡的性生活强烈。至于芬顿交给她的探白天云口风的事,怎么也得在他们欢愉之后再说。 虽然内心深处仍然有着对丽达的藕断丝连,但白天云的头脑是清醒的,绝不能再与丽达偷情。在他坚强的意志控制下,丽达扑进他怀而引起他的生理冲动,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并有些粗暴地推开了她。 “为什么?”丽达满以为白天云会同她一样迫不急待,但被她失望了。 “快,先把衣服穿我们再说。”白天云说。丽达浴衣的腰带没系,丰挺的双乳和腹下的芳草全暴露在他眼前。这具熟悉的身体,此刻对他仍然充满着极大诱惑力,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蠢蠢欲动。见丽达泪眼盈盈站在面前,他又说:“如果让芬顿或其他人闯进来,你我都丢不起这个脸。快穿上衣服,我们好好说说话。” 丽达仍然站着没动,泪已涌了出来。 “是芬顿让你约我的吧?”白天云问,丽达下意识点了下头。“他虽然是你丈夫,但我相信他为了目的,一定会不择手段。你再不穿好衣服,我马上就走。” 他突然意识到这样多呆一分钟就多了一份危险。他和丽达的那份不伦之恋,詹姆斯是清楚的,如果詹姆斯为了某种目的,告诉了芬顿,今天就是一个陷阱。 当年詹姆斯把他介绍给丽达,就是想通过丽达,与芬顿建立联系,詹姆斯一生都在努力的目标,就是进入英国的上流社会。现在詹姆斯突然成了在英国政坛有着很大份量的东印度公司驻上海全权代表,很难说他没把他和丽达的事告诉芬顿。而且,芬顿让丽达单独与他幽会,绝非无缘无故。 “你不要走,我穿。”见白天云做出要走的样子,丽达急道。她并不是胸大无脑的女人,白天云的话如盆冰水倾头洒下,不但浇灭了她的欲火,也把她浇清醒了。想起芬顿的暗示,她也感到了某种危险。 丽达脱去浴衣,一具丰乳细腰的身体完全展现在白天云眼前。 “我有变化吗?”丽达问,开始优雅穿衣。 “你保养很好,还是那么性感迷人。”白天云咽了口水说,意识丽达对自己仍然有很大吸引力,自己内心深处仍然萌动着与她亲热的冲动,如果不是在这种特殊时期,自己说不定已经与她滚在了床上。 第十五章举杯浇愁(2) 待丽达穿好了衣服,白天云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昨晚庄先生来同芬顿谈妥了合作,因你拒绝得太干脆,芬顿不放心,才让我约你证实一下。”丽达说出了芬顿的意图。“明天我们就离开上海到北平去。” 白天云没有直接回答,取出了芬顿送的纯金怀表,看了看时间说:“这怀表我很喜欢,芬顿先生的慷慨我很满意。詹姆斯先生来上海与我大哥合作,我非常欢迎。” “芬顿说你们中国人的思维习惯很奇怪,说话转弯抹角,总是要让你去猜。”丽达没听懂白天云的话,关键是她还不知道詹姆斯将是公司派驻上海的全权代表。 “你把我的原话转告芬顿就行了。”白天云说,他的话已经很明白,丽达却没听懂,他感到很难理解。“你知道詹姆斯是什么时候加入你丈夫公司的吗?” “他是个独立的商人,没加入东印度公司。”丽达说。“芬顿最瞧不起詹姆斯这类平民出身的商人。我离开英国到印度后,因感激詹姆斯向我介绍了你,曾对芬顿说詹姆斯想和东印度公司合作,被芬顿立刻拒绝。他认为与詹姆斯这种平民成为合作伙伴是种耻辱。哦,对了,我们在舞厅相遇后,他问我怎么与你认识的,我提到了詹姆斯,昨天一早他就发电报回英国,让人找詹姆斯谈。如果詹姆斯成为公司驻上海全权代表,恐怕就是昨天的事。” “你要担心詹姆斯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了芬顿。”白天云担心道。 “他不会干这种傻事得罪我。我家族的势力在英国比芬顿大。芬顿的这个董事长,还是我父亲替他安排的。我爷爷是东印度公司的创始人,当年还经常来中国,在爷爷的庄园里,还收藏了很多你们中国的艺术品。我对你们中国人产生兴趣,就是受了这些艺术品的影响。” “我在你庄园怎么没见到?” “你去过的庄园是我父亲后来购买送给我的。因为我爷爷和父亲出任过东印度公司董事长,因此我们家族比一般贵族有钱,从公司卸职回国,通常都能进议会,或当官员。 第127章 所以芬顿迫切需要在上海拓展生意。” 白天云突然产生了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丽达的家族,从她爷爷开始,就是用鸦片毒害中华民族的罪魁祸首,自己成了她的性玩物还居然沉溺其中,至今仍然藕断丝连。他接着又产生了一种鄙视自己的感觉,而且,眼前的丽达,再不是个性感美丽的女人,而是个令他恶心反感的对象。 “你怎么啦?”看见白天云脸色的急剧变化,丽达关心地问。 “我该走了。”白天云站起冷淡地说。 丽达也站起,张开双臂想扑进他怀,与他热烈拥抱吻别,但白天云已拉开门走了出去,把她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 一家小酒馆里,柳七独自坐在桌前,一杯又一杯往嘴里灌酒。 他本一直跟在麻廷贵身边,而麻廷贵又跟着胡九龙。因昨晚的事,已令柳七伤了心,麻廷贵虽然已打消了他想与胡九龙拼命的念头,但怕在气头上的柳七看见胡九龙而冲动,所以放了他的假,让他先调整几天心情再说。 昨晚,胡九龙在包房内强暴阿娇之后出来,带着几个心腹打手扬长而去,柳七疯狂地冲进了包房。麻廷贵因怕柳七冲动,没跟胡九龙走,而跟在柳七后面进了包房。 展现在眼前凄艳的画面,连心冷无情的麻廷贵也感到惨不忍睹。 阿娇赤身裸体躺在沙发前,下体满是血污,脖子歪扭,眼睛圆睁怒突,俩个胸乳已被抓烂,早已断了气。麻廷贵以为柳七会因此暴怒失控,但没想到柳七一声没吭,脱下自己衣服包裹住阿娇,然后抱起一步步走出了夜总会。 麻廷贵吓住了,他知道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已经结下了,如果柳七这种身怀绝技的高手怒极大开杀戒,九龙帮必定掀起一场面腥风血雨。他命令夜总会的保镖跟着柳七,并下了不准靠近激怒柳七的死命令,然后自己立即赶去华府向华金亭报告。 这些年,华金亭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形象,基本全是慈眉善目,上次麻廷贵向华金亭报告胡九龙幽会松下代子,华金亭也只阴沉了片刻的脸。而这次,当他把阿娇的情况讲完后,他看见华金亭眼中涌出了浓浓的杀意。 “我马上派人去解决柳七。”麻廷贵试探道,柳七是他物色招进九龙帮的人,对他一直忠心耿耿。如果换了另外一个人,他早就当场下令处决。 “不!”华金亭坚决说,眼中精光一闪,然后缓缓舒了口气,又恢复了慈眉善目,叹息道:“他跟不上时代了。” 麻廷贵紧张的心松驰了下来,明白华金亭在胡九龙和柳七之间,选择了柳七。 “你说,谁能接任这个九龙帮主?”华金亭突然问。 “我只能当师爷,不管华爷让谁当帮主,我都会尽心辅佐。”麻廷贵不敢轻易猜测。 “有你这句话,谁当帮主都行。”华金亭露出了笑意。“带我去见柳七吧。” “我派人去把他叫来,那能劳您老大驾。”麻廷贵惶恐地说。 “不,我得亲自去。” 柳七把阿娇抱回他的住处,轻柔在替她洗净身体,替她穿上他买来准备送她的衣服,然后一动不动坐在她面前。在他的心里,胡九龙已经是个死人。 麻廷贵陪着华金亭出现在柳七住处时,柳七披上风衣正准备出门。在风衣内,是一身黑色紧身对襟,围着腰插满密密的飞刀和俩支短枪。他已经作好准备,神阻杀神,佛阻杀佛。 “柳七,华爷来了。”麻廷贵看见柳七的打扮,就知道他杀意已定,急忙拦站在华金亭前面,怕柳七向华金亭动手。 柳七一声吭,只冷冷看着麻廷贵。他浑身都冒着逼人的杀气。 “廷贵,你让开。”华金亭淡定地说。“让我面对柳七兄弟。” 麻廷贵只好让开。 “柳七兄弟,胡九龙虽然跟了我几十年,立下了汗马功劳,但这次,他该死,你去杀,我不阻止你。”华金亭心平气和地说。“如果柳七兄弟能给我华某人一点面子,就容他再多活几天。有一笔特大生意,除了廷贵,连胡九龙也不知道,马上就要执行。你现在去杀胡九龙,必定引起九龙帮大乱,这笔生意的执行将受到严重影响,甚至给我们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我现在向你承诺,等这笔生意执行完毕后,我亲自把胡九龙交给你随意处置,并希望你替我把九龙帮的担子挑起来。刚才我已说了,你现在要去杀胡九龙,我也绝不阻止你。你自己权衡考虑吧。”说完,华金亭走出了房子。 柳七犹豫不决,麻廷贵接着说:“阿七,华爷说的是真话,绝不是什么缓兵之计。在胡九龙和你之间,如果华爷选择了胡九龙,你现在就不可能还站着。你应该明白这点。你想想,华爷是什么身份的人,他这样屈尊来你这里,实际上已经把你当着九龙帮未来的掌门人。” 柳七仍然没吭声,但在阿娇遗体前坐了下来。 “阿七,还记得上次中秋之夜胡九龙去松下代子的茶道艺伎馆吗?那次华爷就有了除胡九龙之心,这次华爷是真下了决心了,但现在情况特殊,他不能因小失大,只要你忍个十天半月,我相信华爷一定会兑现他的承诺,把胡九龙交给你。我跟华爷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慎重作出承诺。” 柳七终于叹息了一声。 “阿七,我叫你阿七的时日不多了,到时就该叫你帮主。”麻廷贵感到柳七身上的杀气散去,自己的心境也轻松下来。 “麻叔,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阿七。”柳七眼睛红红地说。 “帮有帮规,你当了帮主,就得叫你帮主。”麻廷贵说,华金亭决定除胡九龙后让柳七当帮主,他心里暗喜,只要柳七当了帮主,九龙帮就完完全全掌握在他手中,他将成为实际上的太上帮主。“要做大事的人,一定要学会沉住气,要学会忍,学会把刀藏在心上。你先休息几天,好好调整一下心态,到时再参加执行华爷的这笔大生意。” 第二天,麻廷贵又来劝柳七安葬阿娇,并说一切费用由华金亭出,但柳七没有同意,他想再陪陪阿娇。柳七与丁彪一样,出身一个武术世家,是个习武天才,练就一身好武艺后,便来上海闯天下,被麻廷贵发现看中,怂恿人与他斗殴,使他伤了人被巡警抓捕。然后麻廷贵再仗义执言把他救出,并介绍他参加了九龙帮。虽然加入了帮会,但他并不象其他帮徒那样,欺男霸女吃喝嫖赌,而是忠心耿耿为麻廷贵当保镖。 华金亭除胡九龙之心早就有了,但头痛的是一直想不好接替者,这件事突然使他顿开茅塞,柳七是最佳接替者。柳七的武功,在整个上海滩还没遇到对手,震慑帮众足足有余,加上足智多谋的麻廷贵辅佐,九龙帮会更加适应社会发展。更主要的是,柳七身上有着很浓厚的江湖人的侠义豪气,只要把胡九龙交给他报了仇,他必定对他感恩戴德,忠心不二。 麻廷贵对华金亭的这个决定佩服得五体投地。 柳七正一人独自在酒馆伤心喝酒,丁彪走进酒馆,在他对面坐下。 “滚开!”柳七冲着丁彪怒吼道。 “七哥,我知道你伤心,特来陪你一醉。”丁彪抱拳说。 “你是什么人?”柳七警惕道。 “与七哥一样,江湖人。”丁彪说后,冲着店小二喊道:“花雕,来一坛。” 小二送上一坛,丁彪拍开封泥,对着坛口咕咕地一口气喝了几乎半坛,然后一抹嘴说:“七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兄弟今天陪你一醉。” “好,痛快。小二,给我也来一坛。”柳七身上的江湖人豪气也涌了出来,同样抱坛一口气喝了半坛。 柳七在丁彪之前独自喝了快一瓶白酒,接着又与丁彪各喝了俩坛五斤装的花雕黄酒,很快就烂醉如泥,倒在地上。 第十六章演戏补漏(1) 让丁彪接近柳七,庄致远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丁彪与柳七有许多相同之处,同样出身武术世家,同样一样好武艺,同样有着江湖豪侠的忠肝义胆;丁彪打抱不平被下了死牢被他救,柳七被人挑衅被警察抓捕被麻廷贵救;奇-書∧網不同的是,丁彪爱上了救命恩人曾经的女人,正如胶似漆;柳七爱上的女人却被帮主霸占强奸致死,悲痛欲绝。 把丁彪派出之前,他向丁彪吩咐,与柳七接触,以交朋友为主,可以喝酒讲江湖的事,也可切磋武功,但不管他多么憎恨胡九龙,也不动劝说他改换门庭的念头。 昨晚刚听小飞报告之时,他曾动了招揽柳七的念头,后来见华金亭亲自去了柳七的住处,意识到柳七的激动已被平息,他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小飞向他报告完离去了,在静思如何利用这件事时,一个令他担心的念头突然在脑海里涌出,急忙驾车去追上小飞,把小飞叫到车内,特别详细问了柳七从包房抱着阿娇尸体出来时的表情。小飞说不清楚,庄致远便与他一起找到那个在夜总会的眼线,听他亲口述说之后,庄致远站在华金亭角度迅速进行了分析判断。 既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胡九龙与柳七中必死一人,柳七重要,胡九龙死;胡九龙重要,柳七死。如果他是华金亭,他一定留柳七而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胡九龙死。如果柳七当晚就去向胡九龙复仇,完全有可能俩个人都死。 现在的庄致远并不希望胡九龙死,如果胡九龙在他们的内斗中死去,将使他和白天云即将取得的胜利失色许多,也不利他第二步争夺商会长的计划展开。 第128章 因此,他立即命令元大畏、丁彪和楼定山带上十个潜入上海的铁血队员赶去柳七的住处,潜隐在暗处,随时作好俩手准备。 胡九龙遇险,救胡九龙;柳七遇险,救柳七。 救胡九龙,是要把他留着为他和白天云的胜利增光溢彩,为他第二步计划提供机会;救柳七,是看中了柳七是个人才,想收归已用。象丁彪、楼定山、柳七这种人才,自己拥有的越多,自己一旦登上霸主地位,威慑力就越强。 庄致远没想到,华金亭去了柳七住处一趟,危机居然轻易被他化解了。华金亭这招,令他感到高深莫测,所以才决定让丁彪以江湖人身份去接触柳七。 但是,丁彪的接触并没有成功,而且不但没成功,还差点引起了华金亭的警觉。 当把柳七喝得烂醉如泥之后,丁彪把他背起,想送他回去,然后守候照顾他,待他醒来,再继续与他交下去。刚走出酒馆门,就被麻廷贵带着七八个九龙帮徒拦住。丁彪只好把柳七交给了他们。 麻廷贵虽然放柳七假,让他调整心情,但并没放任不管,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着柳七,丁彪与柳七拼酒,麻廷贵得到消息立即就带人赶来。事后麻廷贵还查问了店小二,丁彪说过些什么,幸好丁彪完全按照庄致远的吩咐,除了喝酒,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 丁彪是庄致远保镖,元大畏是庄致远司机,华金亭早调查清楚。 麻廷贵把这一情况报告了华金亭,华金亭正在思考庄致远派丁彪去接触柳七到底意味什么时,庄致远就登门拜访来了。 当丁彪说醉倒的柳七被麻廷贵劫走后,庄致远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轻率的错误,甚至有些怀疑这本身就是华金亭设的苦肉计,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如果真是华金亭设的陷阱,麻廷贵就不会拦下柳七,而会让柳七继续与丁彪接触下去。 为了弥补自己这个轻率的错误,他决定亲自出马到华金亭面前表演一番小人得志的嚣张,防止华金亭因此产生更深的联想。 “华会长,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向华会长讨要一个人。”庄致远大大咧咧地说,与上次见华金亭时的唯唯喏喏谨小慎微相比,完全象换了个人。 “庄老板想要什么人,尽管提,老朽尽量满足。”华金亭心里暗笑,这个庄致远真是得志便猖狂,已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了,这种人想在上海滩混,最多昙花一现。 “听说九龙帮柳七与胡帮主闹了点小小的矛盾。”他有意装出好象很幽默似地强调“小小”二字。“我呢,身边正好缺人手,华会长是不是出个面,让胡帮主把那个柳七让给我。” “你消息还很灵通嘛。”华金亭不动声色道。 “夜总会那种地方,消息都传播很快。胡帮主也太那个,哈,我知道胡帮主只听你华会长的。柳七再继续呆在九龙帮,也会象刺一样梗在胡帮主喉头。” “庄老板不是有了丁彪这样好手,又收了楼定山,这俩个保镖,放眼整个上海滩,都是第一流的。你兄弟又是警察局长,上海滩谁还敢惹你?” “嗨,丁彪和楼定山虽是好手,但双拳不敌四手,我又今非昔比,出头露面的事多起来。我兄弟当警察局长,要维护一方平安,自然会得罪人。我身边多一个好手,就多一份安全嘛。” “实在对不起庄老板了,九龙虽然听我话,但柳七他是不会放的。柳七是九龙帮的栋梁,九龙一直把他当着接班人来培养。女人似衣服,兄弟如手足,他们不会因为一个女人伤了和气的。他们的矛盾已经化解了。据说九龙马上要设一个副帮主,让柳七担任。你想想,放着上海滩第一大帮副帮主不当,去给庄老板当保镖,柳七他也不会同意。” “这么说,柳七与我庄某人无缘了。”庄致远装出失望样子。“告辞了。” “不送,庄老板慢走。” 华金亭坐在太师椅看着庄致远离去,表明庄致远在他心中已一钱不值。 庄致远敢当众狂妄追求刚死了丈夫的市长之女,挨了俩耳光;又敢嚣张到他华金亭面前要人。一个因兄弟当上警察局长就如此忘乎所以的人,根本不足为虑。 麻廷贵从旁边屋出来,华金亭问:“廷贵,你都听见了,感觉怎样?” “狂妄之极,这样下去,白天云不当局长了,他一天也混不下去。” “看他那样子,我都忍不住想笑。” “华爷,你真要在九龙帮设副帮主?” “设不设都无所谓,那票货进来之后,就让柳七当帮主。这段时间,你要多费点心,作好接货准备。江浙皖的朋友都通知了吗?” “都通知到了,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货款,这一俩天就派人来上海,先付我们定金,货到手后全额支付。怎么运离上海,由他们自己负责。” “这几天好好开导柳七,告诉他,接货后,胡九龙就由他处置。” “我知道。柳七一定会对华爷赤胆忠心的。” 通知首领可以发货之后,松下代子惶乱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弟弟松下介雄对组织的背叛,她只有为组织立下更大功劳,才有可能消除在组织首领心里留下的阴影,不至于派人取代她在上海的地位。确保了自己现有的地位,才有更大发展的机会。只有当她在上海的势力强大到谁也无法取代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安全。 作为一个女人,当她被训练得失去了女人的天性之后,对权力的追求,就成了她人生最大的渴望。在这个过程中的阴谋诡计,也就成了她人生的一种享受。 她的冷酷无情,她对权力的渴望以及她对阴谋诡计的享受,都使她容不得被人算计。在华金亭拒绝她除去姜青松的提议后,为了诱使胡九龙出手,她忍住恶心舍身于他,但意识到此举是肉包子打狗后,她立即用摧毁男人尊严的方式报复了胡九龙。但是,明知道谋杀姜青松时,被华金亭狠狠玩了一把,她只能打掉牙和血吞,不敢与华金亭翻脸。 在弟弟松下介雄背叛组织之后,与华金亭这个上海滩老大的合作,就成了她确保现在地位的一个强力依托。但这种被人玩弄了的恨,却象一粒毒种深埋在了她的心底。 因急于为组织立功,为组织分忧,她的心绪一直不稳定,聪明才智也明显受这种不稳定心绪影响,大大弱于了平常,失去了她引以为豪的敏锐的观察判断能力。仿佛在这局棋上,华金亭是下棋者,她不过是枚被操作的棋子,一切都随着华金亭的意志。 华金亭认为局势稳定,同意接货,而她也通知了日本后,她才真正冷静了下来。 华金亭认为局势稳定,是基于对白天云和庄致远的判断,认为白天云与姜青松最大的不同在于,姜青松是市长叶宗元的女婿,本身又是军队高官,不缺地位和权势,他到上海来,完全是为实现叶宗元的理想而拼搏。而白天云不同,白天云是个一无所有的年轻人,他最大渴望是得到上海滩上流社会的认可,成为上海滩的新贵,所以他选择了妥协。也可说他是个识时务的的俊杰。关于这一点,庄致远在白天云当上局长后的嚣张表现就是一个佐证。华金亭认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庄致远这样兄弟的白天云,已不足对他构成威胁。 与华金亭合作快五年,而且又与华金亭上过床,但松下代子从不认为自己摸透过华金亭的心,华金亭在她面前永远都高深莫测。四年多的合作,经历了无数风急浪险,但事实证明,华金亭的每一个抉择都英明正确。松下代子能在上海滩站住脚,并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势力,与华金亭的合作从没失败过,是密不可分的。眼高于顶的松下代子,对华金亭的深谋远虑还是服气的。所以,华金亭狠狠玩弄了她一把,尽管她内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她仍然还得装傻继续与华金亭合作。 当松下代子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如何才能确保这票货交易安全时,她内心深处升起了某种隐隐的不安,突然意识到姜青松死后,上海滩的局势并不是华金亭认为的稳定,而是越发诡异不可捉摸起来。 第十六章演戏补漏(2) 白天云和庄致远真如华金亭判断不足构成威胁吗? 白天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庄致远是从地下钻出来的,这俩个在上海滩一出现就搅起风搅起雨的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难道真的那么简单? 在华金亭后花园中秋赏月时,松下代子虽然没同他们说一句话,但产生了一种直觉,这俩个与她同年的男人身上,都有着一种她在上海滩上流社会中所罕见的独特气质。后来白天云和庄致远都去过她的茶道艺伎馆一次,她对他们的感觉就更加强烈。 白天云英挺儒雅英气内敛,虽然欣赏她的美色,但却不被她美色所惑;庄致远却更令她感到可怕,根本就对她颠倒众生的美色无动于衷,这点连华金亭这个享尽荣华富贵,玩过不知多少美女的老狐狸都远远不如,而且,庄致远的高深莫测沉稳如山,更是她所少见。 白天云当上局长后的避重就轻,还可理解为他权力不稳,不想象姜青松那样激化矛盾,也可理解为他不希望重蹈姜青松的后辙。但庄致远的表现就令人费解了。华金亭认为是草根出身人的本性,得志便猖狂,虽也符合她所知的中国人特性,但她总感到与自己对庄致远的感觉有十万八千里距离。 庄致远真是这么浅薄的人吗?她百思不得其解。 这票生意,数额太大,她本就输不起,又因为弟弟松下介雄的背叛,她在组织的地位就更加微妙,一旦出了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第129章 这么多年来,在鸦片生意上,她和华金亭负责决策,她手下的具体操作者是大岛丸。让大岛丸负责具体操作,是她给大岛丸的一种补偿。她早就知道,每一笔生意,大岛丸都会从中得到一笔数目可观的佣金。华金亭手下的操作者,则是胡九龙,她也知道,胡九龙仅是代表,真正操作的是师爷麻廷贵。 胡九龙在夜总会强暴手下第一杀手柳七女友阿娇的事,松下代子当晚就得知了,她立即意识到,这事极可能埋下了极可怕的隐患。必须提醒华金亭高度重视,防止因这事使即将实施的生意发生意外。因此,她赶到华府,决定直截了当向华金亭进言。 在华府门口遇到了老管家。 “老爷在后花园,我不陪你去了。”老管家说。 松下代子见状,立即明白老管家在门口等人。 华金亭的地位显赫,权势足以与市府分庭抗礼,说他是上海滩第一人,也毫不过份。一般客人预约来访,作为跟了华金亭几十年的老管家,是不可能提前等在门口,通常是人客人到后,才出来迎接。老管家这样提前恭候在门口,说明这个来客的身份不同寻常,也说明华金亭对这个来客的重视。但松下代子很知趣,没开口问是什么人。 进了后花园,松下代子就看见华金亭凝立在虎型太湖石前。 “华爷在想那俩头小老虎?”松下代子走到华金亭身边问,心里猜测今天的客人应该是白天云和庄致远中的一人。 “也许正在想你这头母老虎呢。”华金亭转身看着松下代子说。 “华爷才不想人家呢?”松下代子娇嗔道。 “哈哈——”华金亭笑道。“人老了,想多活几年,修身养性了。” “代子理解,从没怪过华爷。”松下代子一付幽情难述地说。“华爷,货船已经离港了。” “老九已经作好了接货准备,这票货,我们都得慎之又慎。”华金亭淡淡地说,开始往人工湖上的曲桥走去。松下代子急忙上前搀扶住他,象个乖乖女陪着长辈在散步。“你今天来,想对我说什么?”华金亭知道松下代子上门,肯定有话说。 “华爷,听说胡帮主——” “你是不放心?” “华爷,不是我不放心,在这节骨心上,我们出不得半点差错。”松下代子小心翼翼地说,但没敢把话说得太明,胡九龙在华金亭集团的身份太特殊,她不敢引起华金亭的不快。 华金亭没吭声,一直走过了曲桥,来到湖心假山下,才说:“老九是跟着我来上海打天下的老人。唉,社会在发展变化——这票生意完了后九龙帮该有一次大的变化了。” 松下代子心中一懔,已从华金亭含糊闪烁的话中闻出了味道,九龙帮要换血了。在过去年代,胡九龙这种横行霸道,可以为华金亭打天下,震慑对手,但随着社会发展,这种不知收敛的横行霸道,绝对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致命硬伤。处世用人没有点前瞻性,就不是华金亭。自己再过份关心,定会引起华金亭的不愉快,有干涉人家务事的嫌疑。 如果在上海滩的合作伙伴有选择余地,她到希望胡九龙继续掌控九龙帮,但现在华金亭是她惟一的选择,她不希望胡九龙的存在而惹出祸事来。 “华爷,代子不是不放心胡帮主,而是不放心白天云和那个庄致远。华爷对他们的分析判断,代子也十分赞同,但不知为什么,代子总感到在他们身上有着什么不妥。”松下代子立刻换了个话题。 “上凉亭去坐坐吧。”华金亭没直接回答。与松下代子沿着假山崎岖石径来到山顶凉亭。 凉亭内的大理石桌上放着一具透着古色古香的用花梨木制的棋盘,俩个装着黑白子的紫檀木盒放在旁边。这付围棋是华金亭祖上传下来的,是华金亭收藏的众多古玩字画中的最爱,松下代子也只见过一次。四年前,她以绝代姿色刚诱惑华金亭,还没暴露狰狞面目之时,华金亭曾用这付围棋与她下过棋。华金亭摆出了这付围棋,说明了他内心里对今天要来客人的重视。但松下代子仍然没问,华金亭既然领她来凉亭,他自然会告诉她。 见松下代子看见围棋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华金亭说:“对白天云和庄致远,我也不可能完全放心,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太短了,只能作出初步判断。如果不是松下小姐催得太急,这票生意我还想拖下去,直到我对他们至少有了八九分把握后再做。现在我还只有六七分把握。风险仍然很大。同松下小姐合作这么多年,我清楚松下小姐是个极有静气不让须眉的奇女子,松下小姐在这票生意上一反常态的急躁,说明松下小姐一定有某种不得已的苦衷。松下小姐有难处,我怎么也得鼎力相助,所以才决定冒险先把这票生意做了。” “华爷,代子谢了。”松下代子既感激又心惊,想不到自己这段时间的心浮气燥早被华金亭看在眼里,而且作为了极为准确判断。显然,与华金亭这种老狐狸相比,自己还有一段很大距离,不服气不行。 “既然是冒险,我就得想法把风险减到最小,对哪天进港交货,我将设计一个尽可能完美的方案。这点,不用松下小姐操心。”华金亭象个长辈对晚辈般地说,脸上挂着那种招牌似的慈眉善目。“以松下小姐的聪明,看见这付我不轻易拿出的围棋放在这里,一定已经知道我请贵客来下棋。这个贵客是什么人,松下小姐恐怕已经猜到了是谁吧。” “白天云。”松下代子说出了她的猜测。 “对。”华金亭点头道。“如果松下小姐装出猜不到,那就太矫情了。” “在华爷面前,我是透明的,不敢有半点隐晦。” “棋如其人,这盘棋一会儿松下小姐代我下吧。” “恭敬不如从服,代子愿意以棋会会我们上海滩的年轻的警察局长。” “你先在这里稍等,按照约定时间,他该到了,我得去门口迎接。” 华金亭出凉亭,缓慢地下了假山。看着华金亭穿过湖面曲桥,出了后花园,松下代子再次感叹,在思虑的周全上,姜还是老的辣。 白天云算着时间,准点来到华府。 准点,既不失自己的身份,又表达了对主人的尊敬,还是一种守信的表示。 已经意识到华金亭很快就将有所动着,但华金亭把交易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仍然是令白天云头痛的事。为了不防止引起华金亭的警觉,白天云已让项冲撤回了对华金亭集团首脑人物的监视,但是,如果不能准确掌握,提前设下天罗地网,就很难得到预期目的。 他和庄致远都非常清楚,这是他们的惟一机会,一旦失去,战胜华金亭,遥遥无期。 为了这一天,他们渴望了十年,谋划了十年,他们已快失去了继续无期等下去的耐心。 昨晚,白天云与庄致远又为这事商讨到了三更天,最后,俩兄弟达成共识,认为依照华金亭机关算尽的性格,确定了时间后,一定会画蛇添足继续动作,所以,他们最佳对策就是以静制动,静观待变。 今天是星期天,白天云本已同米佳妮约好,陪她去逛商店买衣服,但华金亭打来电话,邀请白天云去作客。白天云和庄致远都认为,他们现在的表现,足够促使华金亭下决心,已不宜再与华金亭更多接。假的毕竟是假的,再精绝的伪装,都很难天衣无缝,一旦露出马脚被华金亭识破,就太不划算。 但是,这是白天云上任后,华金亭第一次邀请到府上作客,无端拒绝又与他表露出的想通过华金亭引荐进入上海滩上流社会圈子的意图不相符合,何况,他又已经收受了华金亭价值不菲的翠镯,更没有理由拒绝。 白天云准点出现在华府门口,华金亭则在管家陪同下,准点从大门迎了出来,俩人走近时,同时摸出怀表看了时间,然后俩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几乎手把手进了大门。 白天云摸出怀表实际上是在告诉华金亭,对送上门的重礼,他几乎是来者不拒,金灿灿的纯金怀表也是他收的礼物。 “今天阳光明媚,时间还早,想请天云老弟到假山凉亭陪老朽下盘围棋,不知意下如何?”进府后,华金亭领着白天云走到后花园门前时说。 “乐意奉陪。”白天云答道,不知华金亭今天到底唱得是一出什么戏。 管家抢步上前,推开了后花园的门。 “天云老弟,请。”华金亭伸出一只手说。 “华会长,你先请。”白天云客气道。 “天云老弟,你是客。” “谢谢。”白天云只好先进了后花园的门。 第十七章棋如其人(1) 看见刻印着他童年记忆的太湖石十二生肖造型,白天云的心里立即涌起了一种温馨的感觉。上次看见这些太湖石,是在中秋夜,但因宾客太多,他找不到童年时在米家后花园的感觉。当年他和庄致远在米家后花园玩耍,后花园空旷冷清,而且空寂无声。此刻,当年那种感觉他又找到了。 “这些太湖石,全是从我老家搬来的。”看见白天云的眼光落在十二生肖太湖石上,华金亭介绍道。“我从小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这些太湖石,后来我在上海发达了,才回乡把这些太湖购买了下来。从产生拥有这些太湖石到最后买下来,我差不多花费了近四十。每当看见这些造型各异栩栩如生的十二生肖太湖石,我都会感慨万千。” 白天云心里突然升起了警觉,莫非华金亭对他和庄致远是他的同乡产生了怀疑? 第130章 华金亭领着白天云沿着湖边一一观看十二生肖太湖石,继续说道:“欣赏观看这些太湖石,现在已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项内容。每当看见它们,我的记忆就会回到童年。人老了,特别怀旧,也特别容易触景生情,产生无尽的感慨。天云老弟,你还年轻,体会不到我这种情怀。我时常想,为了一个儿时的梦想,我为之花费了四十年的努力,不知值还是不值。” “华会长功成名就,呼风唤雨,富甲一方,我看不但值,而是太值了。”白天云恭维道。 “与许多人相比,我确实值,但当我看见天云老弟和庄老板,我就感到我不值,太不值了。”华金亭感慨万千。“人比人气死人啊。” “华会长这样说,让我感到无地自容,我和大哥,无论从哪方面,都无法与华会长相比。”白天云说,更摸不清华金亭到底想表达什么,但最初担心华金亭怀疑他们是同乡的担心已经消除,华金亭并不是借十二生肖太湖在试探,而是在感叹。 “天云老弟,你并不知道,我象你们这个年龄时,还在为温饱寒暖而忧虑,而你们却已经如日中天,光芒万丈了。现在,我确实有钱有地位,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我人已经老了,享受不了多久了,有许多男人的乐趣,我更是享受不到了。也许天云老弟你在想,我讲这些干什么?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见到你们后,我才悟道,人生在世,成功要早,而且越早越好,只有这样,才有能力淋漓尽致享受人生。人老后的成功,只应了那句话,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但尽管这样,与英年早逝的人相比,我还算是幸运者。” 白天云突然明白了华金亭的意思,他是在对他进行思想上的引导,同时也是一种隐晦的警示,要他珍惜现在的地位,乘着年富力强时,尽情享受上海滩的荣华富贵,而不要象姜青松那样为虚无的东西去拼命。 这时他们已经绕湖走了一圈,又回到了湖面曲桥入口处。 在绕湖观看十二生肖太湖石时,白天云就已经感到高处有双眼睛在跟随着他移动,他已几次抬头向湖心假山顶凉亭看去,但每次看到的都仅是一个女子姣好的背影,长发飘飘,细腰如蜂。但因他的心神一直关注着华金亭,没更多去想凉亭女子。 “天云老弟,到凉亭下棋吧。”华金亭说。 白天云与华金亭走上湖面曲桥,又抬头向凉亭望去,终于看清楚那女子是谁。 “松下小姐。”白天云看着凉亭说。 “天云老弟也许认为松下小姐是我请来的吧。”华金亭说。“今天我没请她,我是想单独同天云老弟下盘棋,没想到她来了。” “哦。”白天云应了声,相信华金亭说得是真话,因为华金亭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说假话,如果是华金亭的有意安排,那就太有辱他的智慧了。 “这是个不简单的日本女人。”华金亭又极富暗示的说。 “哦。”白天云又应了声。 当他们穿过曲桥,身穿银灰色连衣裙,显得清纯淡雅高贵娴静的松下代子已飘然从假山凉亭奔下。“白局长,很荣幸又在华会长的后花园与你相遇。”松下代子向白天云伸出了手。 “我也很感荣幸。”白天云轻轻与松下代子握了下手。 然后,三人上假山进了凉亭。华金亭让白天云在棋盘一方坐下,松下代子则在另一方坐下,华金亭笑道:“天云老弟,松下小姐是日本名门之后精通茶道歌舞琴棋书画,是个博弈高手,她想和天云老弟手谈,这局棋只好让给松下小姐了。” “恭敬不如从命,能与松下小姐这样的绝代佳人手谈,是人生一大幸事。”白天云也笑道。“松下小姐请指教。” “白局长是上海滩擘,又是才情风雅的人物,代子一异国女子,在上海滩这块宝地落脚谋生,还望白局长多多关照才是。”松下代子笑意盈盈地说。 “松下小姐在上海滩的上流社会如鱼得水,天云——”白天云感到松下代了的笑,如这深秋的阳光,虽也灿烂,但温暖中仍然掩饰不住深秋的凉意。 “天云老弟,你和松下小姐就不用客套了,开局吧。我为你们当裁判。”华金亭抢过话头说,他的心态很怪,希望白天云经不起美色诱惑,掉进女人的温柔之乡,但又极不情愿白天云被松下代子所诱。在某种程度上,他对松下代子的戒心比对白天云大。他一直有种潜意识,相信非我族类者,必有异心。如果血气方刚的白天云真被松下代子所惑,就必定会与他渐行渐远。如果松下代子掌控了白天云,就有了与他分庭抗礼的实力。在谋杀姜青松时,自己的出招,松下代子也许仍不清楚他的真正用意,但他相信,他对松下代子的解释,她根本没相信,她之所以装出相信,是因为她不想与他翻脸,她还离不开他的合作。 在他的意念里,白天云已是他的人,他不想他被任何人染指,更不愿意让他被松下代子这个日本女人争取过去。今天约好了白天云,松下代子却不约而来,他曾产生过怀疑,松下代子是无意撞上,还是有意赶来。如果是有意,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今天约了白天云?他让她留下与白天云下棋,是想冷眼旁观。 “这棋子是——”白天云手刚抓起一把白子,立刻感到了一种美妙的温润,夹起一粒拿到眼前细细观看。 “这是老朽祖上传下的。黑子是上等墨玉。白子就更是名贵,是新疆和田的羊脂白玉。”华金亭得意介绍。 “难怪入手感觉这么美妙。”白天云感叹道。“和田羊脂白玉做棋子,太奢侈了。” “我和华会长认为已经快五年了,还只见过一次,今天托白局长的福,又再次见到。用这样名贵之棋博弈,本身就是享受。”松下代子说。“白局长,我们开局吧。” 白天云不相信华金亭今天约他来,仅仅是让他和松下代子下棋。如果说华金亭是想利用松下代子施美人计,那他就没必要先向他强调,他今天并没有邀请松下代子,而且还暗示他说“这是个不简单的日本女人。” 他这样暗示,到底是什么用意呢?是告诉他这个美艳的日本女人是个供男人玩乐的美妙尤物,还是提醒他要警惕呢? 他一面与松下代子在棋盘上争抢地盘,一面在脑里思考,按照他的棋力,可能与松下代子不相上下,但这样一心二用,很快就落了下风。 这时,米佳妮在管家陪同下进了后花园,穿过湖面曲桥,上了假山,出现在凉亭内。白天云背对着,仍似乎全神贯注在棋盘上,而旁观的华金亭和松下代子已经看见,都站了起来。但见米佳妮眼泪汪汪的一付气愤样子,他们都知趣没吭声,他们知道,看见白天云与松下代子在下棋,米佳妮吃醋了。 “白天云!”米佳妮吼叫了一声。 白天云这才似乎从棋局回过神来,扭头看见米佳妮。 “佳妮,你怎么来啦?” “你——骗人!说好同我去南京路买衣服,却跑来同一个日本女人下棋!”米佳妮一跺脚,泪水从眼中涌了出来,转身冲出了凉亭,快步跑下假山。 “华会长,松下小姐,对不起,我失陪了。”白天云说后,急忙跟着追去。 华金亭和松下代子站在凉亭,看着白天云和米佳妮追跑过湖面曲桥,跑出了后花园。 “她吃醋了。”华金亭微笑着说。 “我又没勾引她男人,她吃什么醋?”松下代子悻悻地说。 “热恋中的女人都是敏感的,你松下小姐又是个令男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让女人羡慕妒忌的绝世美女,哈哈——”华金亭大笑起来,把目光投向大理石桌上的棋局。“你从他的棋中看出了什么吗?” “他的棋,大开大阖,天马行空,气度从容,有种统揽全局的大气势。”松下代子思索着说。“但又虚浮飘逸,根基不稳,破绽百出。这局棋,他输定了。” “与他的性格太相符合了。”华金亭赞同道。 第十七章棋如其人(2) 米佳妮是坐庄致远的轿车来的,庄致远没下车,坐在车上等。 让米佳妮来搅局,是白天云和庄致远商量的办法,以便能让白天云尽可能减少与华金亭的接触,以免不小心露出了破绽,但他们没想到松下代子也在场。 “你把吃醋表演的恰到好处。”上车后,白天云对米佳妮说。 “我是真吃醋。”米佳妮娇嗔地说。“你身边怎么尽是美女?先是英国女人丽达,现在又是个东洋女人。气死我了。” “她们再美,你也不比他们差。”庄致远说。“你一定要相信天云,他绝不会被这些女人迷惑的。再说,丽达已经离开上海,这个东洋女,又是我们的怀疑对象,天云再怎么,也不会傻到这种地步。” “你就是因为这而流泪?”白天云问。 “屁!我才不因为她流泪。我是看见我家的十二生肖太湖石,心里酸楚难忍,突然产生了想哭的念头。”米佳妮说。“看见这些太湖石,我就想起我们的童年,想起你们带着我在花园捉迷藏的情景,所以我就真吃醋了。” “你放心,他霸占不了多久了,用不了多久,他都得连本带利全吐出来。”庄致远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天云,他不是要为你举办舞会吗?定在什么时候?” “今天他没提。”白天云若有所悟地说。“我觉得他在等时间。” “我想也是,应该就是这一天。”庄致远点头道。“这个松下代子,说不定就是日本方面的代表。 第131章 她在引诱你吗?” “看不出。她显得很高雅娴静。” “你就吃这一套。”米佳妮说。“人家总不至于一见你的面就敞胸露怀象个荡妇一样勾引你吧。”她有种奇怪的心理,自从发现性感美艳的英国贵妇丽达流露出对白天云的兴趣之后,她对白天云身边出现的美女都产生了莫明的戒心,甚至包括警花苏婉。她今天虽然是在演戏,但她的醋意却是真的。她已经发现,在对待美女方面,白天云比庄致远的兴趣大得多。 白天云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解释,只苦笑了笑。 “天云,你还真得陪佳妮去逛商店买衣服。”庄致远说。 “我知道,你把我们送到南京路吧。” 庄致远把他们送到一家大型商场,停车说:“这家也是华金亭的店,你们继续表演吧。” 待白天云和米佳妮下车,庄致远驾车去了叶宗元的花园洋房,但他没停车进去,只缓缓从门前开过。他在城隍庙的疯狂追求,谁都知道他已经得罪了叶雪冰,在解决华金亭问题之前,他只能忍住想去见叶雪冰的冲动。 在庄致远的轿车经过门前时,叶雪冰正搀扶着叶宗元在花园里晒太阳。 前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要见到庄致远俩次,仿佛成了生活中的一项内容,叶雪冰早习以为常,但这几天再也看不到庄致远的身影,叶雪冰却产生了一种怅然如失的感觉。叶宗元察觉到了她的这种微妙变化,但什么也没说。有些事,只有渠成水才到,瓜熟蒂才落。 叶宗元和叶雪冰都感觉到了,上海滩正处于风暴来临前的平静。 他们期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虽然从棋盘上对白天云的性格又有了一番佐证,但松下代子对白天云的忧虑不但没消,反而更深了。她来上海已经五个年头,接触的全是官场、商场和文化界的精英,她接触过的男人,几乎没有一个不被她的姿态色倾倒,有肆无忌惮表露欲望的,有隐晦含蓄献殷勤的,即使是所道德君子,也会在不经意间从眼中闪过贪婪的邪火。但白天云与他面对面坐在一起,她却仍然没从他眼中发现自己的姿色对他有吸引力。 中秋之夜与白天云对视那一眼,她感到了白天云对她姿色的兴趣,还以为这是个好色的男人,自己有能力俘虏他。 但上次姜青松被杀的当天,白天云来艺伎馆,她就已经发现这种吸引力在白天云身上消失了。当时白天云是在怀疑她,对她有戒心,她能理解。但今天又如此,则说明白天云对她的怀疑和戒心并没消除。由此可见,白天云并非那么简单。 但箭在弦上,货轮已在日本离港,很快就将抵达上海,自己为什么反而感到一种灭顶之灾的危险在一步步走近? 白天云追米佳妮走后,她逼着华金亭说出接货时的安排,她的心才稍微定了下来。 回到艺伎馆,刚从车上下来,她看见在门口旁边蹲着一个乞讨要饭的男孩。当她走到门口,正欲进门时,小男孩突然冲到她面前,手向她伸了过来。她查能地一闪身,顺手牵羊,把小男孩牵摔了个狗吃屎状。她这才发现,小男孩向她伸过来的手中还握着东西,她上前去瓣开小男孩的手,取出他手的捏住的纸条,展开一看,脸色急变,急忙把纸条捏在手心,警惕在左右看看,然后摸出一块银元丢给还在地上的小男孩,压低嗓子厉声喝道:“滚!” 看着小男孩爬起飞快跑远,她才进了艺伎馆,迅速进了自己的密室,颓然倒在榻榻米上。 该来的终于来了,她没法躲过,必须去面对。 待自己惊骇的心情平静下来后,她才又展开了纸条细细看后,再用火烧掉。 纸条是她弟弟松下介雄写的,要约她去见面。 她没想到松下介雄真的潜来了上海,更没想到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冒了出来。 面对松下介雄,她没有选择,只有一条路可走:大义灭亲,不是松下介雄死,就一定是她亡。这是摆在她面前的严峻现实。 凡是背叛大和民族者,都必须死!不管他是自己的什么人,她都得毫不留情。这种觉悟,早在秘密基地培训时,就已经灌输进了她的血液。 更何况,她对松下介雄虽有同一血源,但却根本毫无亲情,如果说有什么令她牵挂,那是因为松下介雄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是她喜欢而心甘情愿把处女之身给了他的男人。 对这种姐弟乱伦,她除了得知的一瞬间产生过恶心后,很快就接受了,松下介雄在她心里,不是亲弟,而只是个男人而已。 当年培训毕业时,她的身手远超过松下介雄。这五年来,她虽然仍在坚持练习,但她清楚,自己的格杀技能不但没有进步,反而有明显下降。她毕竟上流社会的交际花,周旋在各种人物之间花费的时间太多,她最锐利的武器,早已不是杀人的格斗技巧,而是她的智慧和她万人迷的姿色和肉体。不过,对付松下介雄,她还是有信心。 她知道,松下介雄的心不如她狠,血不如她冷,她在松下介雄心里,仍是他的亲姐。当年父亲告诉他们是姐弟时,松下介雄的反应比她强烈,就是个证明。后父亲把淫邪的魔爪伸向她时,她没想到愤怒怕松下介雄竟然杀了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 她也知道,如果要确保杀死松下介雄,她最好多带几名好手合围,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松下介雄已经来了上海。她只想杀了他后,悄悄把他掩埋,灭掉一切痕迹,就当着松下介雄从没在上海出现过。她怕自己一旦带有人手去赴约,松下介雄避而不见,甚至从此远走高飞,那样,组织的首领知道了松下介雄在中国,就可能再也不会真正信任她,甚至会立即下决心把她调回日本。 组织首领是因为在日本没搜捕到松下介雄,才怀疑他潜来了上海。如果首领确定他已经来了上海,专门为他成立的搜捕组早就赶来了上海。如果搜捕组一来上海,必定对她取而代之。上海这块大肥内,组织内的几大势力早就眼红。 松下介雄与她一样,受过最残酷的训练,能在日本逃过组织和官方合作布下的天罗地网而潜来上海,一定极其小心谨慎,自己多带一人,他肯定能发现。 因此,这个险,她不敢冒。 她把秋末凉子和大岛丸叫来,要他们作好迎接货物的准备后,便悄然离开了艺伎馆。 松下介雄约定的地点是有名的和平饭店,松下代子准时来到饭店大堂。她根本不相信松下介雄会在这里与她见面,果然,她在大堂呆了十来分钟,守门的侍者进来递给她一张纸条。 “什么人给你的?”她问。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纸条用日文写的字,告诉她,门口有辆上面用粉笔画了一朵樱花的黄包车,会把她拉到见面地点。她冲着侍者嫣然一笑,又摇曳生姿走出饭店,什么也没问,就上了那辆画有樱花的黄包车。坐在黄包车上,她知道松下介雄不可能出现,并相信松下介雄到上海肯定已经有一段时间,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她,直到有了把握,作好了安排,才出来约见她,因此,她干脆坐在黄包车上闭目养神。 松下介雄为什么会背叛组织,她自从得知后,就一直在思考,认为一定父亲松下信岸的丧失人性,不但有意让他们姐弟乱伦,还亲自对亲儿女动淫念,让他内心里失去了对大和民族的认同,从而产生了逆反心理,否则就无法解释。 当然,她认为这只是最基本的因,一定还另有刺激松下介雄的外在原因,她一定要先弄清楚这些原因是否会对她也会产生影响,然后再对松下介雄下手。 一个多小时后,黄包车停了下来。 “到了。”黄包车夫说。 松下代子这才睁开眼,看见是城郊的一家小酒馆,下车欲付车费,车夫说:“已经有人付了,你有封信在老板手里。” 松下代子看了车夫一眼,进了小酒馆。 小酒馆里没有客人,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人坐柜台里打瞌睡。松下代子走到他面前用劲咳了一声,中年人睁开了眼,惊艳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天仙般的女人。 松下代子把手伸出,冷冷地说:“给我。” 中年人慌乱地把信封交给出松下代子,当她拆开看时,中年人目不转睛盯着她。 “左前方,两百米处,有一竹林。” 松下代子看后,当即把纸条烧去,然后步履轻盈地走出了小酒店。她非常清楚,小酒饭庄老板,黄包车夫和俩个小孩,都是松下介雄花钱临时雇用的,什么都不会知道,所以她根本没把他们当着回事。 此时已是黄昏,暮色已经很浓,远处的竹林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不知为什么,松下代子突然感到自己内心里涌起了一种激动,是因为要见到自己的亲弟还是因为要见到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她一时还无法判断,只感到自己很渴望见到他。 第十八章姐弟相残(1) 松下代子走进竹林,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秋风吹着竹叶沙沙响,一种阴冷恐惧的气氛似乎在竹林弥漫,但她根本无所畏惧。 “介雄,你在吗?”松下代子站在竹林只容一人经过的小径轻声问。接着她听见左侧有响声,放眼看去,只看见一个幽灵般的黑影。“介雄,是你吗?” “姐。是我。”松下介雄靠过来,但仍然与松下代子保持了一定距离。 “干吗约我来这里,连你的面我都看不清楚。”松下代子说,松下介雄的那声“姐”,令她产生了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 第132章 当初松下介雄杀了父亲松下信岸之后,他们从基地毕业分手时,松下介雄曾说:他心里永远也消除不了他们是姐弟的阴影。她对他说:你一定要忘掉我是你姐,把我当着一个女人。松下介雄说:我办不到。她说:那我们从此就再也不要见面。从分手到现在,已经整整七年,他们没见过一次面。 “姐,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来这里。”松下介雄说。 “介雄,靠近点,让我能看清楚你。” “不,我怕姐会杀了我。” “你是我弟,我怎么可能杀你?”松下代子向松下介雄走去,但她走一步,松下介雄就退一步,始终与她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使松下代子不至于一击必杀。 “姐,我知道你,你中毒太深,一定会杀我,我已经感觉到了你的杀气。”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背叛?” “我冒险来见你,就是要来告诉你为什么。” “那你说,到底为什么?”松下代子冷冷地说。 “因为我血管里流着中国人的血,他们从没把我们当着人。姐,你也一样,你的血管里也流着中国人的血,他们只是在利用你,随时都会把你我弃之如履。” 松下代子内心一震,没想到松下介雄是因为这个原因。 “姐,我们一出生,就注定了我们只是他们的工具。你想想,我们有过幸福的童年吗?有过真正的父爱吗?在那个老鬼心里,从没把我们当着过他的儿女,而仅是他发泄兽欲后一个产品。如果他真把我们当着儿女,对我们那怕有一丝亲情,他会安排让我们乱伦吗?他会对你动邪念吗?你母亲和我母亲,都仅是他发泄兽欲的工具。听我母亲讲,他当海盗时,到中国掠劫女人,通常都是奸后便杀,后决定结束海盗生涯,回日本组建黑帮,才把你母亲和我母亲掠劫到日本供他发泄,也才有了你和我。当年她们被那个魔鬼带到日本是三个,另一个怀孕较早,活活被他打死,原因就是他不想生个孽种。后来他的一位朋友向他建议,这些有异族血统的孩子可以从小培养,用来派往中国,你和我才有幸来到了人间。后来我才发现,我们在基地的同学,一大半都是象我们这样有中国血统的孩子。他们的母亲,多半都是海盗从中国沿海掠劫来的。姐,在他们心中,我们是连猪狗也不如的中国人。” “不,我不是中国人!”松下代子声嘶力竭叫道。松下介雄的话,对她产生了莫大的冲击力,她一直自以为豪大和民族的优越感被冲得零七八碎。 “你和我既不是中国人,也不是日本人,我们仅是杂种!”松下介雄惨绝地说。“是谁也瞧不起的杂种。过去,我认同我是日本人,但现在,我宁愿认同我是中国人。姐,你比我更清楚,他们拼命向中国输送鸦片究竟是为什么?是为了用此毒害我们中国人的灵魂,让我们中国人长此积弱下去,永远任他们欺凌。姐,这就是醒悟后的我为什么要披露他们向中国走私鸦片最根本的动机。姐,你不能再执迷不悟下去了,快警醒过来吧。” 松下代子感到自己快要崩溃了,松下介雄的自豪感,句句都如针般地刺在了她的心里。她浑身都在发抖,内心里充满着一种疯狂的破坏欲望,如果此时她有足够的力量,她会连天连全都毁去。 “姐,组织现在真正的掌控者叫松下一郎,他是你和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他才是那恶魔的真正儿子,也是那恶魔冷酷无情的接班人。他还有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叫松下次郎,也就是搜捕我的负责人,很可能最近会到上海来。” 松下代子如同掉进了冰窟,冻到极致,已不发抖而全身僵硬了。她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俩个哥,连松下介雄,如果不是为了让她知道他们乱了伦,恐怕松下信岸也不会让他们知道。 松下介雄能醒悟,有俩个关键的人物,一是他父亲松下信岸,另一个是他母亲闻丽娟。这俩个人,缺了一个,都不可能让松下介雄醒悟,他可能与松下代子一样,至今仍然忠心耿耿为日本卖命。闻丽娟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不管遇到多么惨绝的事,她都能忍辱负重;不管在多大的绝境,她都不放弃任何一线希望。被松下信岸掠劫到日本后,她每时每刻都盘算着有朝一日逃脱魔掌回归故里,向国人控诉倭盗的罪行。有了身孕后,她满以为会象死去的姐妹一样,被那害怕生下孽子的恶魔打死,但没想到那恶魔从此把她和松下代子的母亲弃之不理,让她们自生自灭,直到她们生下孩子,恶魔才重新出现。那段时间,她们失去了生活来源,挣扎在死亡线上,幸亏遇到了一个善良的日本邻居无私支助,她和代子的母亲才活了着把他们生了下来。这也是松下介雄并不笼统恨日本人的原因。 有了孩子,闻丽娟活下去的动力更强,她期待孩子长大懂事后,再告诉他真象,但松下介雄还没懂事,就被松下信岸送去了秘密培训基地,如果不是松下信岸安排他与松下代子乱伦又亲自对松下代子下手,促使他一怒之下杀了松下信岸,他在基地被彻底洗了脑,满脑子无条件为大和民族效忠的思想,即使闻丽娟说什么,他也不可能听得进去,甚至还可能大义灭亲。但他杀了松下信岸之后,被洗过的脑已发生了松动,这才听进了闻丽娟的话。于是开始了不动声色的暗中调查,经过几年的努力,终于弄清楚了让他们出生来到人世的真象,知道自己和松下代子这些有一半中国血统的人,在知道真相的日本人中,并不被认同,而只是一些可用可弃的工具,也才逐渐认同了自己是中国人。 他主动向姜青松披露何三的事败露后,他被迫逃亡,但他母亲闻丽娟把拖累他,主动现身引开了追捕者,他才幸免于难。他明知道被洗脑后执迷不悟的松下代子会冷酷无情向他下手,他仍然潜入上海来见她。闻丽娟临死前,告诉了他另一件惨绝人伦的秘密,他希望能使松下代子警醒。他已经没有亲人,松下代子是他惟一的亲人,而且是命运相同的亲人,他希望在未来的岁月里,他们能同病相怜以沫相濡,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从此隐居。 “姐,你知道你母亲是谁杀死的吗?” “你想说是那罪该万死的老鬼?” “他当然是凶手,但直接凶手就是我们的亲哥,松下一郎。” “松下一郎!”松下代子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他比你大了十四岁,你四岁那年那个恶魔为了庆祝他成年,把你母亲当着礼物赏给他玩乐,遇到了你母亲的拼死反抗,被他活活打死——” “你住嘴!”松下代子疯狂吼道。 “我说得都是真话。第二年,松下二郎成年,那恶魔又把我母亲赏给他,为了不让我成为孤儿,也为了等我长大告诉我真相,我母亲含泪忍受了——” “你不要说了!”松下代子野兽般叫道,突然向松下介雄扑了过去。 一直都保持着高度警惕的松下介雄,此刻也心神激荡,警惕松懈了下来,看见松下代子扑过来,以为自己的话令她伤痛欲绝,不但没有躲闪,反而迎上去,突然,他感到胸部一痛,立即意识到松下代子在这种情况下动手了。他还来不及反抗,松下代子又加大了力气,刀直接刺进了他的心脏,使他顿时乏力,失去了反抗能力。 “姐,还是杀了我。”松下介雄虚弱地说,血从嘴里涌了出来。 松下代子抱住松下介雄的身体,缓缓放在了地上,终于喊出了弟弟二字:“弟弟,我已经没法回头了,就是一条不归路,我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你不死,就是我死。姐只有委屈你了。” “姐,你认我是弟弟了。”松下介雄的脸上荡起了笑意。 “你安心走吧,这样你的心就再也不会痛苦了。”泪终于从松下代子眼中涌出,滴到了松下介雄脸上。她心中还有一句话没说,松下介雄不该来告诉她真相。 “姐,你掉泪了。”松下介雄说。“真的,这样我再也不用痛苦了。姐,我不放心你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了根本声不清楚,突然,他仿佛恢复了生命力,声音又清晰起来。“姐,你要小心一郎和二郎,他们对你也居心不良。”话刚落音,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松下代子流着泪,用七寸刀在竹林里花费了俩个多小时挖了坑,把松下介雄就地掩埋,然后放声痛哭了一场。从十岁以后,她就再也没哭过。她以为自己这一生再也不会哭,但她哭了,哭得悲痛欲绝,哭得昏天惨地。 她结束了松下介雄的心灵痛苦,但这种痛苦却转移到了她的心灵。她知道从今夜开始,她将是另外一个松下代子,一个心更狠,手更毒的松下代子,再也不会为什么狗屁大和民族卖命。她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将只为她自己。她要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在上海滩建起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 她跪地向松下介雄磕了三个响头,在心里说:“安息吧,弟弟,一郎二郎,总有一天我要千刀万刮了他们。”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艺伎馆时,启明星已经在天空闪现。 大岛丸还等在松下代子的卧室旁边的房里。每次松下代子晚上出门,大岛丸都得等到她回来,才能离去。如果松下代子是去委身于令她反感的男人,她得用大岛丸来发泄;如果她是去一般交际应酬,她回来后,大岛丸才能去睡觉。 这已经成了惯例,尽管松下代子因在胡九龙身上刻字发泄后,心态发生了变化,再也没变态在大岛丸身上发泄过,但只要松下代子晚上外出,他也会等到她回来才敢去睡。 第133章 第十八章姐弟相残(2) 今天松下代子是下午出去的,出去之前,他和秋末凉子都感到松下代子的情绪有些异样,所以他一直忐忑不安,生怕松下代子又去委身什么令她恶心反感的人。 听见松下代子回来的声音,大岛丸惊恐出来,竟见松下代子满身血污和泥土,披头散发,一脸阴冷和疲惫。他跟了松下代子快四年,还从没见过她这付模样,吓得顿时浑身发抖。 松下代子冷冷看了他一眼,一声没吭,直接向变态发泄室走去。大岛丸战战兢兢跟在后面,脚肚发软,感到自己都快站不稳了。他认为这一次,自己恐怕非被折磨得半死不可。 一进密室,大岛丸就想象往常一样,脱去衣服跪下,但他没想到,松下代子从墙上取下皮鞭皮,却塞进了他的手里,然后自己脱得一丝不挂。 “这——”大岛丸拿着皮鞭傻眼。 “打!”松下代子从牙缝逼出一个字。 大岛丸仍然不敢动。 “打我!”松下代子吼道。 大岛丸打了个寒颤,只好挥鞭打在松下代子细嫩白晰的身上。 “用力,狠狠打。”松下代子又吼道。“再不用力,我就要了你的命!” 对松下代子的心性,大岛丸太清楚了,以为松下代子从虐待狂变成了被虐待狂,狠狠一鞭打在了松下代子身上,一条明显的鞭痕立即呈现了出来。松下代子仅皱了下眉,连声也没吭一声,更没有大岛丸所知的被虐待狂的那种快意。 接着,大岛丸一鞭又一鞭抽打在松下代子身上,那些被松下代子虐待时的怨气通通涌了出来,越打他下手越重,越打他却的快意却越强烈,他甚至忘形到边打边说:“你叫啊,你为什么不叫!”但松下代子只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打了几十鞭,松下代子身上已密密布满了鞭痕,突然说:“够了,给我滚!” 看见松下代子阴冷的眼光仿佛如利剑,大岛丸吓得丢下皮鞭逃出了密室。 松下代子并不是产生了通常意义上的被虐待的变态,而是亲手杀死了既是她亲弟又是她第一个男人的松下介雄而在心里填满了对自己的憎恨,她需要用肉体的痛苦来代替或化解心灵的痛苦,仿佛只有痛苦,才能使她的心恢复平静。 她回到卧室,把遍体鳞伤的身体浸泡在放了疗伤药的水里,心确实渐渐恢复了平静。 在大岛丸鞭打她时,她已经感受到秋末凉子站在密室外,她断定,如果听到了大岛丸的惨叫声,秋末凉子一定会冲进来哀求。 对大岛丸和秋末凉子,她在心里已经产生了杀意。 第二天看见松下代子的大岛丸和秋末凉子则感到她仿佛经过了一次脱胎换骨,变得更加不可捉摸,即使她笑,他们也能感到一种透骨的寒意。 那晚在松下代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是他们心中的一个谜。 组织曾向松下代子通报,因怀疑松下介雄很可能潜来上海,将派出追捕组赶来上海协助。松下代子向首领建议,上海滩的局势十分微妙,为了确保这次交易顺利,以免增加不必要的变化,希望追捕组暂缓成行,一旦发现有松下介雄踪迹,追捕组再赴上海也不迟。 首领考虑到这船货的事关重大,同意了松下代子的建议。 得知货船已到上海港的外海,华金亭把刘文昌、朱宝堂和麻廷贵召来商量。 鸦片生意是暴利,最初涉足这种生意时,华金亭都是独揽,后来意识到社会抵制鸦片的呼声越来越高,鸦片生意成了高风险生意。为了分担风险和增强抗风险的能力,华金亭便把刘文昌和朱宝堂拉了进来,让他们各占二成的股分,形成了强有力的共同体。 当时华金亭作出这个决策时,还遭到了胡九龙的极大不满,认为完全没必要让刘文昌和朱宝堂不劳而获分走一块红利。因这种不满,胡九龙与刘文昌和朱宝堂的关系一直很紧张。 但事实证明,华金亭的这个决策是极为英明的,在抗衡叶宗元前任的较量中,刘文昌和朱宝堂起到了极大作用。刘文昌和朱宝堂无论经济实力和势力,虽然都远不如华金亭,但毕竟是上海滩的大佬巨头,得不到他们的全力支持,在上次与叶宗元前任的较量中,华金亭不可能完胜,在后来与叶宗元的抗衡中,也不可能取得优势。 华金亭深懂只有利益均沾才能形成利益共同体的道理。因为鸦片生意的合作,华金亭才把刘文昌和朱宝堂牢牢绑在了一起。 当年刘文昌和朱宝堂一直眼红鸦片生意的暴利,当华金亭主动让他们出资合股,他们既高兴又担忧,高兴这块大蛋糕他们终于能分到一块,而且风险全集中在具体操作的九龙帮;担忧的是则,不相信天上会无故掉馅饼,贪得无厌的华金亭怎么可能会让利。后俩人合计认为,华金亭虽然实力雄厚,但鸦片生意需要大量现金,华金亭也有压力,这是其一;其二,他们是拥戴华金亭当上商会长的功臣,另还有几股势力对商会长虎视眈眈,华金亭仍然需要他们的鼎力支持,他们这才放下了心。 近十年来,鸦片生意的红利,是刘文昌和朱宝堂财富增长中最丰厚和最不用耗费心力的一块,谋划有华金亭,操作有九龙帮,他们只负责按股份出资和按股份分红。他们的主要精力全用在发展其它生意上。到现在,他们跟着华金亭,成了上海滩的真正三巨头,虽仍远不如华金亭强大,但除此之外,商界已再无人有能力挑战他们。象胡九龙,他们从内心深处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胡九龙的九龙帮虽然强大,但只是个傀儡,九龙帮的经济命脉和实权全掌握在华金亭手里。 叶宗元上任颁布禁烟令后,随着社会抵制和反对鸦片的呼声越来越高,刘文昌和朱宝堂也意识到鸦片生意将是威胁他们地位的最大隐患,他们现有的地位和财力,已使他们感到再也没必要继续冒这种险。虽谋生了退意,但俩人都不敢向华金亭提出,只多次在华金亭面前表示了忧虑,久走黑路终遇鬼。华金亭也曾表示,鸦片生意不是长久之计,顺应潮流,该收手时就收手。姜青松查封鸦片馆,他们心惊肉跳,怕华金亭拉上他们象上次对付叶宗元前任一样,再来一次经济发难。华金亭没有动静,他们还以为华金亭终于选择了退让,也许从此将金盆洗手,从鸦片这种高风险生意中淡出。 但他们万没想到,在毫无预兆之下,华金亭事先连招呼也没给他们打,就同日本人一起策划并实施了对姜青松的谋杀,虽然谋杀成功了,虽然谋杀过程透着令人费解的诡异,但刘文昌和朱宝堂内心深处那种久走黑路终遇鬼的担忧却更加强烈。中国几千年传统,商不与官斗,不管多强大的商和地下黑势力,最终都斗不过官府。 因此,他们都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如果华金亭继续选择与政府对峙,他们将萌生出逐渐从华金亭集团游离出的念头。华金亭那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官商结合,天下无敌,早已成了他们的座右铭。 “鸦片生意我们真还要继续做下去?”刘文昌问。在来华府之前,他和朱宝堂就为此事合计过,决定共进共退。 “姜青松死后,经过媒体的宣染,社会反毒反黑的声浪正汹涌澎湃。”朱宝堂说。 “二位的心思我都明白,这票生意是早就定了的,如果我们反悔不做,有违商业信誉,更是不符江湖规矩,会引来严重后果。”华金亭说。“对方催过多次,但为了保险,我一拖再拖,再也拖不下去了。所以今天叫你们来,还是按照老规矩,准备好资金,货到就付款。” “不知华会长认为安全系数有几成?”刘文昌问。 “为次投入的资金太大到是小事,一旦出事,后果将不堪设想,现在社会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了,我们在这个问题上输不起。”朱宝堂说。 “是的,确实输不起,谁都输不起。”华金亭点头道,意识到这俩个老伙伴开始缩头了。“不瞒你们说,就目前看,有七成把握。大家都是在商场打了一辈子滚,七成把握的生意就值得做,而且,我会争取做到九成。我同你们的想法基本相同,我们现有的地位和财力,都没必要再去冒这种高风险了。局势的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这笔生意之后,还继不继续,我们再商量,我合作了这么多年,我会尊重你们的选择。” “有华会长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刘文昌与朱宝堂交换了眼色后说。 “华会长对局势比我们看得透彻。”朱宝堂说。“这笔资金,我们早就准备好了,一直不敢动用,随时都可取出。” “有一点你们可以放心,这次资金占用的时间会比任何一次都短,最多俩三天。过去都是我们接货后,再发往江浙皖,这次是江浙皖的朋友带钱到上海来提货。我们接货后,货很快就能脱手。江浙皖的朋友已经到上海了。”麻廷贵解释道。 “因风声紧,造成货源紧缺,我们原价接货,但销售价却提高了俩成,大家都多了俩成的利润。”华金亭说。“既然大家冒了一次大风险,就该赚取一次大利。” “不知华会长能否告诉,怎样把七成把握增加到九成。”刘文昌问。 “接货时,我会把白天云困在舞会上,我已经以商会名义发出了邀请,把上流社会的方方面面人物请到舞会,白天云一定会乐此不彼。这是一成;再把警局的主要警力调离上海,这又是一成。”华金亭胸有成竹地说。 “白天云会听从你的调遣?” 第134章 刘文昌怀疑地问。 “他上任后,至今没有动作,已引起汪少甫和许多人的不满,华会长将送一份功劳给他,他当然会求之不得,一定会调兵遣将。”麻廷贵说。 “送他功劳?”朱宝堂不解。 “给他准备了二十斤鸦片和几个鸦片犯,让他人赃俱获。在社会查禁鸦片呼声这么高的时候,对他难道不是可以大肆宣扬的功劳?”华金亭诡秘地说。 “高,实在是高。”刘文昌明白了华金亭的意图,由衷赞道。 华金亭得意大笑。 第十九章击杀内鬼(1) 看着放在桌上的大红请柬,白天云忍不住想笑出声来。 收到华金亭邀请参加舞会的请柬,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果然不出所料,华金亭在告诉他鸦片走私的时间。他立即把石明哲叫到办公室来商量对策。这段时间,他与石明哲的合作越来越默契,被庄致远说服的石明哲在真心实意协助他。 刚当上局长时,虽然经过庄致远的劝说,石明哲表示顺从和愿意合作,他还仍然对石明哲保持了几分戒心,没敢把自己的计划全盘向他托出。 俩天前,庄致远对他说:“可以完全信任石明哲了。” “这么有把握?”他问。 “我又见过他一次,晓之以理,诱之以利,他是个绝对精明的老油条,他已经看透了其中的利害,也意识到了我们成功在即。他深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凤凰要站高枝的道理。对我们即将实施的雷霆一击充满了信心。” 他深知,庄致远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这样对他说。 至于庄致远晓之的是什么理,诱之的是什么利,他并没有多问。他对庄致远的信任,可以说是绝对的。 那晚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劝说石明哲后,庄致远又在石明哲身上下了极大功夫,仔细研究了石明哲到上海从警的经历,对石明哲的人生追求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识。石明哲到上海从警后,才回老家婚姻,至今没把老婆孩子弄到上海。因此他认为石明哲有很强的衣锦还乡意念,便派元大畏到石明哲老家替他置购了百亩很田,又替他家翻盖了新房。这恰恰做到了石明哲的心坎上,是他来上海闯天下时的最大梦想。 石明哲因此主动约见他表示感谢,他说:“我们是真朋友,什么是真朋友,就是你还没想到的事,他帮你想到了;你想到还没办到的事,他帮你办到了。” 石明哲听后感慨地表示,他将全力以赴协助白天云。 白天云学成回国后,加快了与华金亭最终摊牌的步伐,庄致远的财力已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为了搞定石明哲这个对白天云至关重要的人物,他让负责经营的吴通海忍痛卖掉了几家店铺。吴通海极不理解,他也没更多解释,只告诉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现在的投入,终将会百倍收会。”并要求吴通海近期内把主要精力放在物色收揽经营管理人才上。 这一次,庄致远已决定不惜血本,全力一搏。 石明哲来到白天云办公室后,白天云说:“机会已经来了,必须立即作手进行准备。” “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石明哲也兴奋道。只要白天云的雷霆一击能一举成功,白天云就立刻功成名就,到时他也会水涨船高。 “据我判断,茅风应该有所表现了。依照华金亭的性格,他一定会想尽可能做到万无一失。我们根据茅风的表现,再商量如何调配警力。” 白天云的话刚落音,茅风就敲门进了办公室。 “报告白局长,我得到可靠情报,明日傍晚,在与浙北交界的金山一带,将有一次较大的鸦片交易。”茅风立正报告道。 “准确吗?”石明哲问。 “绝对准确。”茅风掷地有声地回答。 “你的情报,哼。”白天云不以为然。“上次你的情报就让我尴尬了一次。” “这次我可以立军令状,如果扑了空,我愿意引咎辞职。”茅风信誓旦旦道。 “好!”白天云露出了喜色。“石副局长。我明晚已答应参加商会的活动,去不了。这次行动由你和茅队长负责。如果侦缉队力量不够,可以从其它部门抽调,要确保这次行动成功。” “抽调了太多警力,万一上海有什么突发事件,就可能难以应付。”石明哲忧虑道。 “不可能有什么突发事件,我上任后还没查获过一次鸦片,汪市长已经有了微词,这次得全力以赴,争取人赃俱获。成功了,我给你们重奖。”白天云兴奋地说。“石副局长,茅队长,你们赶快去作好准备吧。” 石明哲和茅风出了办公室。 白天云欣喜若狂,决定把这一好消息告诉大哥庄致远,手刚伸向电话,电话玲就响了。 是收到请柬的庄致远打来的。 “天云,蛇终于出洞了。”电话里传来庄致远兴奋的笑声。 “我已决定把主要警力调离上海,再给他吃粒定心丸。”白天云说,然后说了茅风的事。 “太好了,明晚这一击,将在上海滩打出一个新天地来。”一直沉稳如山的庄致远难得如此喜形于色。“晚上回来,我们再好好合计合计。这次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一定能成功。”白天云斩钉截铁道。 挂断电话后,白天云把姚少华、项冲和苏婉叫到办公室,命令姚少华随队出发,协助石明哲监控茅风。命令苏婉赶回培训基地,让正在培训的警员作好执行任务的准备。这批正在接受培训的警员,是白天云专门为这次行动作的准备,全是精心从全市警察中抽调的年轻正派忠于职守的优秀警员,因是从各单位抽调,并不显眼。 “从掌握的情况看,九龙帮会出动大半帮徒,仅靠培训班的警力,在人数和实力上,都还远远不够,最多能击溃,而得不到全歼的目的。”项冲忧虑地说。 “你马上去联系李炜。”白天云对项冲说。 “啊,他们还在?”项冲惊讶道。 “他们根本就没走,送走他们只是个为了让华金亭放心的幌子。”白天云说。“他们人虽不多,但经过战火洗礼,骠悍勇猛,能以一当十。培训班的学员和李炜的卫队,将是这次行动的主力。” 项冲和苏婉这才明白,为了这次机会,白天云是如何深谋远虑,如何殚精竭力。如果说苏婉对白天云的敬佩还有几分盲目,项冲对白天云的信任不有几分怀疑,而现在,他们彻彻底底服了气,而且不仅仅是服气,简直就是崇拜。 庄致远则对元大畏、丁彪和楼定山作了分工。 丁彪和楼定山跟着他参加白天云的围捕,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活捉胡九龙和麻廷贵,活捉这俩个人,才有可能实施争夺商会长的计划;元大畏则带领铁血队员执行另一特殊任务,其目的也是为了下一步行动打基础。 然后,他独自赶去了叶宗元的家。为了避人眼目,他没驾驶轿车,而且还化了妆。 实施这次行动,他和白天云早已商量好,为了绝对保密,连汪少甫也不事先通告,自然也不该告诉叶宗元。但他最后还是决定应该事先让叶雪冰知道,他认为这是一个增加自己在叶雪冰心中份量的机会。在解决了华金亭问题后,他将正式展开对叶雪冰的追求。 过去十年,他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取而代之华金亭,他的一切努力和所有心神,都放在这个问题上。除了这,人生对他再无其它乐趣。但自从见到叶雪冰后,他发现自己坚忍的心出现了一丝柔情的裂痕,随着时日推移,这裂痕越来越大,已到了令他朝思暮想的程度。姜青松的死,才使他终于看到了希望。 现在他已改变观念,认为只有事业和爱情双丰收,他的人生才会辉煌。 在赶去叶家的途中,他已经对自己冲动作了反省,认为此举证明自己还不够沉稳,还没达到他曾为自己定的标准:遇大事有静气,宠辱不惊。 其实,他清楚,如果从震憾心灵的效果看,当成功突然从天而降摆的叶雪冰面前,那种震憾绝对要比提前知道要来得强烈。但他仍然要提前告诉她,他要让她在期待中揪心裂肺,要让她在期待中把他的形象固定在心里。 叶雪冰是个很静的女人,即使当年姜青松带兵打仗和前段时间得知谋杀姜青松阴谋存在,她都能保持心境平静,不急不燥。但自从答应庄致远在城隍庙演戏之后,她平静的心境紊乱了,居然产生了度日如年的感觉。庄致远在城隍庙直白火热的爱情表白,虽明知他在演戏,却总是不由自主呈现在眼前。 每当这时,她就心跳脸红,愧疚不安,象个犯了大错的孩子,把自己关在卧室。 “你心神不定了。”今早她进书房替叶宗元泡茶倒水时,叶宗元说。 “他们能成功吗?”她以问为答。 “你认为呢?”叶宗元也以问为答。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他们成功,他们下了这么大功夫,作了这么多铺垫,再不能成功,就会更加遥遥无期。” “耐心等待吧,他们已把华金亭研究透了。”叶宗元其实看透了她心神不定的真正原因,但却不去点明,与她一样,连姓名也不提。 庄致远来时,她正独自站在一盆菊花前发怔。菊花盛开期早过,只剩下凋零的残花,在秋风中微微晃动。这几天,米佳妮回到报社,苏婉忙于警员培训,都没来陪她。她感到了一种孤独,以前她也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当女佣听见门玲响去开门后,庄致远闪身进了门,并反手关上了门。 第135章 “你所什么人?你要干什么?”女佣惊问道。 叶雪冰闻声望去,庄致远正欲解释,她已经认了出来:“庄——”刚吐出一个字,她立即住了声。见女佣还拦住庄致远,急忙说:“让他过来。”然后低声说:“他是庄老板。” “你怎么认出我来啦?”女佣惊诧放行,庄致远走到叶雪冰面前问。他化了妆,见过他无数次的女佣没认出,而在稍远处的叶雪冰却一眼就认出,他感到了一种欢愉欣慰。 “感觉。”叶雪冰轻声说。“我也没看清楚,而是一种感觉。”她说得是实话,她根本没看清楚,就感觉到来人是谁。 第十九章击杀内鬼(2) “谢谢。”这比她认出了化妆后的他更令庄致远欣喜,只有把对方烙印在了心底才会产生这种感觉。他意识到赢得她爱情已为期不远了。 叶雪冰突然因此而红了脸,急忙掩饰问:“为什么要化妆?” “我想来见你。”庄致远说,见叶雪冰一愣,立即板下了脸,但她脸上的红晕并没消散,越发显得娇嫩柔媚。接着,他马上解释道:“我急于来告诉你,华金亭的末日即将来临,姜局长的大仇将报。而且,就在明天。” “真的?”叶雪冰激动地突然抓住了庄致远的手,但马上就放开。 “他们沉不住气了,明晚将出洞,天云已将计就计,布下了天罗地网。”庄致远说,叶雪冰抓住他手时,他有种触电般感觉。“所以,我忍不住跑来告诉你。” “想不到,这么快。”叶雪冰叹息道。 “我们的所有演出,包括你在城隍庙打我的耳光,都起了作用。我那么浅薄嚣张得意忘形,我的兄弟白天云也好不到哪里。这就是他们的判断。” “你浅薄,天下就再也没深沉的人了。”叶雪冰心情愉快地嗔怪道,庄致远提到城隍庙打耳光时,她仅心弦微微颤动了一下,并没太大反应。庄致远这种抛出一句令人紧张的话,再随后解释的说话方式,她已开始有些适应,即使庄致远再说出什么唐突的话,她都会耐心等他说完,而不会急于表态了。 “你不要告诉叶市长,免得他费神操心,这二十几个小时,是最折磨人的。我今天就不去看他了,明晚再来向他报喜。”庄致远讲了如何判断出华金亭明晚将走私后说。 说后,庄致远便欲走,叶雪冰又抓住了他。“明晚我要去。” “这——”庄致远有些为难。“太危险了。” “我一定要去。”叶雪冰固执道。 “好吧。我让佳妮来接你。” 石明哲和茅风带着全副武装的警队出了上海,姚少华装着一付好学样子,一直寸步不离跟在茅风旁边问这问那,茅风都非常耐心愉悦地回答了他的各种问题。 茅风知道,警队出了城,华金亭派在城边守候观察的人一定已经看到了,会很快把消息报告回去,这样华金亭才会放心。 昨晚与华金亭的老管家见面,又收了俩根金条,而且这只是预支,事成之后,还会有重赏。因此茅风心里一直喜滋滋的。而且,这次查到了鸦片,并且人赃俱获,自己又为白天云立了大功,白天云还将有赏。虽然白天云的赏与华金亭的赏相比微不足道,但他是白天云的功臣,从此得到白天云的信任,他在警局的地位将牢不可破。 这种俩头都讨好的美事,偏偏让他遇到了。 当年,被华金亭拉下水,为华金亭做事的警官有七八位,但他们吃喝嫖赌飞扬跋扈,被姜青松上任后,全都清洗出了警局。而他虽出卖了灵魂,收受了贿赂,但他坚持只与华金亭联络,又为人低调,所以幸免于难。 如果象这次这样俩头都讨好的事再多几次,自己的后半辈子就将无忧无虑。所以他一路上都与姚少华谈笑风生。 石明哲则一路上都没吭声,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昨晚,他回家后,一个不速之客的来访,令他大感意外,他们的谈话,至今还一直在他耳边回旋,昨晚他想了一整夜都没想明白,到现在他仍然没想通。 昨天他和茅风一起调配好去执行任务的警力后,又同白天云详细作了商量,在什么地方动手,在什么时候返回等能想到的细节都进行了探讨。下班后,他是带振奋的心情回家的,还买了一些鸡爪花生和一瓶黄酒。 作为一个资深的忠于职守的老警官,又受与黑恶势力有勾结的坏警的排挤,他内心里早就对华金亭充满着敌意,希望看到他树倒猢狲散的下场。所以,姜青松启用了他,他才对姜青松尽心尽力;所以,白天云当了局长,庄致远才能说服他。 正当他啃着鸡爪,吃着花生,喝着黄酒享受时,响起了敲门声。 十多年了,还从没有来人敲过他家的门,听到敲门声,他立即紧张了起来。明天将与华金亭决战,今晚突然有人来敲门,一定来者不善,他迅速把随身带着的手枪上了膛,正欲闪身到门边,门外响起了声音:“石局长,我是庄致远。” 他这才收起手枪开了门,奇怪庄致远怎么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想不到是我吧?”庄致远进屋后问道。 “确实想不到,不知庄老板——”石明哲狐疑道。 “自然是有话对你说。”庄致远坐了下来,又示意站着的石明哲也坐,然后说:“你和天云的安排,考虑得很周到,华金亭一定会上当。这一次,华金亭做梦也想不到,他自以为是的高招,实际上是为他自己在挖坟墓。” “是你庄老板和白局长棋高一作,他遇到了克星,是他命中注定。”石明哲说,心里盼望庄致远尽快说出来意,他的直觉告诉他,庄致远登门,绝非小事。 “有一件事,我们反复思考,觉得有必要请石局长出手。”庄致远说,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石明哲,过了几秒才接着说。“而且,我们认为只有石局长出手才最适合。” “庄老板请讲,只要有利这场决战,我义无反顾。”石明哲立即表态。 “好!”庄致远赞道,然后说出了他想法。 石明哲听后,惊呆了眼,疑惑不安地看着庄致远说不出话来。 庄致远看出了他眼中的疑问,解释道:“必须这样做,才有利于对华金亭的最后一击。其效果,将不逊色明晚的天罗地网。” 对这个要求的理由,直到庄致远离开,也没明说,所以石明哲想了一夜,想得有关当局昏脑胀也想不出所以然。 此刻,看着茅风得意地与姚少华谈笑风生,他心里对他产生了一种悲哀和怜悯。 “石局长,这次人赃俱获后,那些对白局长的非议该一扫而光了。”茅风靠近石明哲说。 “那你茅风就立了首功。”石明哲冷冷地说。 “我只碰了点好运而已。”茅风得意道。 “就地休息。”石明哲突然命令道。 “石局长,还休息什么?快赶路吧,迟了就来不及了。”茅风急道。“石局长,延误了战机,我可吃不了兜着走,我走是立了军令状啊。石局长,求求你,快赶路吧。” “不急。赶回去,还来得及。”石明哲冷笑道。 “什么?赶回去?”茅风大惊失色。“石明哲,你敢对白局长阳逢阴违,后果你得自负!” “拿下!”石明哲厉声道。 茅风还没回过神,姚少华已擒拿住他的手并迅速卸掉了他的枪。茅风拼命挣扎,但姚少华轻易就把他制服,用绳捆绑上,按跪在地。 所有警员见状,全看傻了眼。如果是其他警员动手擒绑茅风,一定会有正直警员以为是石明哲抗命背着白天云另搞一套而站出来责问,但动手的人是姚少华,整个警局都知道,姚少华是姜青松留给白天云的心腹,相当于白天云的贴身卫士。 “石局长,这次有鸦片交易是真的啊,我没说假话。”跪地的茅风还抱着一丝侥幸道。 “我们相信有鸦片交易是真,但调虎离山更真。”石明哲说。 “石局长,你的话我听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我们明白就行了。”石明哲说,然后下了命令:“俩人一列,相互监督,不准擅自离队,立即赶回上海。”为了防止个别警员产生误会,又强调道:“白局长在上海等待我们赶回去增援。” 茅风一听,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身子一歪,瘫软倒地。 “茅风,命是爹妈给的,路是自己走的。何三被毒死,你就被白局长识破了。”石明哲说。“白局长一直等着你为他立功,今天你真为他立了一大功。” 姚少华把茅风拉起,推着他往前走,茅风又转身向石明哲冲过来,哀求道:“石局长,我是被逼无奈,一时糊涂啊。看来我们都是警局的老人面上,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你等着陪你老板受审吧。”石明哲一把抓住茅风胸衣,厉声说。当他把茅风抓拉到跟前后,突然小声说:“我会给你机会的。”然后猛把茅风推给姚少华说:“押着他走!” 茅风困惑不解地回头看了石明哲一眼,不明白他说的机会是什么,但这句话给了他一线希望,所以老老实实跟着队伍行进。 当警队走到一地形复杂,四周草深竹密处时,石明哲趁人不注意,迅速拉开了捆绑茅风的绳头。茅风稍一迟疑,明白了石明哲的用意,立即往路旁草丛窜去。 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姚少华迅即动如脱兔般追去,眼看只差一步就将扑到茅风身上,怦怦两声枪响,茅风倒地,当即丧命。 第136章 “他跑不掉的。”姚少华有些抱怨道。 “事关重大,我不能有一丝侥幸。”石明哲收起手枪。“万一被他逃走,白局长的一切设计都将化为泡影。” 姚少华无话可说。 虽然击毙了茅风,石明哲仍然没想通为什么要他死。 几个白天云特邀的记者拍照并记录了下来,他们从这个变化中已经闻到了一种浓烈的战火味,让意识到一个可能震惊上海滩的变故已经发生了。 第二十章搅局舞会(1) 继中秋赏月之后,这次舞会又是上海滩上流社会的一次大聚会。 警察查封与华金亭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九龙帮名下的鸦片馆后,华金亭没有动静,这些上流社会的精英们普遍都认为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有政府为后盾的姜青松显现出的是强势姿态,因此最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出现什么样的结局,谁也没有把握判定。 姜青松被谋杀,稍有点头脑的人都意识到,一定是华金亭的反扑,并认为接下来将是一场更加残酷的腥风血雨,所以人人自危,与华金亭和政府都保持着距离,害怕惹火烧身,有的甚至还离开上海避风头。 但是,出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叶宗元似乎已经承认失败,病倒交权,让汪少甫主政。汪少甫任命根本没有资历,刚从大学毕业回国的白天云为警察局长,大家以为血气方刚的白天云一定会不顾一切为姜青松报仇,上海滩的动荡将不可避免,但是,白天云的表现更是出人意外,居然一反姜青松的风格,选择了与华金亭妥协。 这样,上海滩又恢复了平静,华金亭作上海滩第一人的地位再次得到了牢固。观望的、徘徊的、躲避的,都纷纷向华金亭靠拢,以成为华金亭的坐上客为荣,接到华金亭舞会的邀请,甚至远离上海的人都赶回来参加。 这次舞会的主宾是新上任的警察局长白天云,这是个官商结合警匪一家的信号,没人愿意错过这种亲临现场观察的好机会。 当华金亭陪着西装革履英俊潇洒春风得意的白天云出现在舞厅时,人人都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亲密无间。当华金亭一一把这些上流社会的各路大佬介绍给白天云时,所有人都认为华金亭与新任警察局长的合作,将开创上海滩的新局面。 “白局长是我的小老弟,请多多关照。”华金亭每一次介绍,都会包含这层意思。 “白局长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是上海滩社会安定的希望。”每个被介绍的人都会回答几乎同样的意思。 “我坚信有华会长的支持,一定就会有社会的安定。”白天云则每次都要把华金亭捧出来,暗示他一切都将惟华金亭马首是瞻。 领着白天云与各方面的大佬见面后,华金亭得意地对白天云说:“天云老弟,你回国一下轮船的出色,经过报纸的宣染,使你成了社会关注的亮点,但从今晚开始,你才将被上流社会所接受。都说上海滩的水很深,但有了这些方方面面掌控者的认可,你就可畅通无阻。上海滩的未来,一定属于你。” “非常感谢华会长的良苦用心,我已深深感到,我是华会长的小老弟,实际上就拿到了一张上海滩的特别通行证。”白天云恭维道。“但我也深知,如果我没有政绩,他们对我的认可,也仅此而已。仅靠他人的提携,是建立不起真正权威的。” “我理解老弟的想法,相信老弟一定会有出色政绩得到方方面面真正的认可。”华金亭意味深长地说,认为白天云的想法符合他渴望出人头地的心态。 “我想,今晚之后,我的政绩就会出来。”白天云也意味深长地说。“我将向社会证明,我这个警察局长是称职的。” “好,好!哈哈——”华金亭爽朗大笑。他以为白天云指的是被茅风引起与浙北交界处查缉鸦片的事,白天云还特意请了几大报馆派记者随队,说明他想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想着白天云将用在浙并交界处查获的鸦片宣扬政绩,华金亭不禁为自己绝妙的谋略陶醉了。他认为从今晚之后,白天云就将从此一步步捆在了他战车上。 在舞厅门口迎接白天云时,他看见自己说“为了确保你成为今晚舞会主角,我连汪市长也没邀请”时,白天云脸上流露出的满意,他就认定自己对白天云的判断绝对正确。 松下代子似乎受华金亭笑声吸引,摇曳生姿地飘了过来。 在公开的交际交际场合,她的穿着打扮从来都清纯淡雅,因此反而在浓妆艳抹的贵妇群中特别显眼夺目。但如果与垂涎她姿色而她又决定诱惑的男人单独幽会,她则会是另一种能通过视觉刺激男人欲望的性感打扮。 为今天的舞会穿扮,她很费了一番心思,认为象白天云这样血气方刚的男人,太清纯淡雅,虽容易引起好感,但也缺乏魅力;如果太妖艳性感,又缺少了温馨的亲和力。所以,她选择了一身能张显高贵和优雅的紫红无袖旗袍,光洁如玉的手臂和丰挺胸前白色的樱花,特别吸人眼目。前晚让大岛丸鞭打之后,她的玉体密布鞭痕,也只有脸和手臂可以示人。 白天云进入舞厅后,与一群贵妇在说笑的她的眼角余光就一直跟随着白天云在移动,白天云的言谈举止,全落入了她的眼帘。 本来,她对白天云和庄致远一直有种说不清原因的疑惑,现在看来,自己确实是过虑了。华金亭双保险值得放心。警局的主要警力被调离上海,白天云又对这次舞会表现出极大兴趣即将在码头进行的交易应该平安无事。只要这船鸦片进入了中国市场,她就为组织立了一个大功,再次证明了她在上海滩是无可替代。而且,在通知首领可以发货时,她又大胆玩了个小计,说接货方因警方查缉力度太大,风险太大,要求降价一成。这一成加上她应留部分,也将是一笔大钱,她将用在扩展自己在上海滩的势力上。 杀死自己亲弟松下介雄后,她已没有了无条件效忠对象,什么组织,什么大和民族的根本利益,通通去他妈的蛋!这个世界,实力才是生存的基石,绝对的实力,才是绝对的保障。她要把上海滩建成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不管是组织的首领,还是军方的特工,都不敢无视她的存在,都不敢轻易派人对她取而代之。 所以,这个白天云,她一定要施展浑身解数攻下来。 “华会长好开心嘛。”松下代子巧笑盈盈地说。 “我是为天云老弟而开心,今晚之后,我们天云老弟将名震上海滩了。”华金亭乐哈哈地说。“天云老弟,到时我会发动各方力量,为你大造声势力,隆重把你推出。” “白局长,代子提前向你祝贺了。”松下代子十分优雅地微微向白天云施了一个鞠躬礼。 白天云的视线落在了松下代子丰挺的胸乳上,有些轻浮地笑道:“如果不是这两朵樱花,我一定不相信松下小姐是日本女人。” “代子现在已经是上海女人了。”松下代子眼波闪烁地说。“是白局长管辖下的良民女子。”见白天云淡然笑笑没吭声,又说:“代子希望在上海落地生根,白局长欢迎吗?” “我欢不欢迎,有关系吗?”白天云说。 “我一介弱女子,能得到白局长保护,心就会踏实,当然大有关系。” 这时,乐队奏起了舞曲。 白天云向松下代子伸出了手,俩人进了舞池。 舞会中另一个令人关注的亮点,是与朱宝堂、刘文昌站在一起的新贵庄致远,踌躇满志的张狂写在他浅薄的脸上,不少人虽然心里对他不屑一顾,但都对他笑脸相迎,毕竟他的兄弟是手握生杀大权的警察局长。对不少上流社会的大佬来说,姜青松这样旗帜鲜明禁毒打黑的警察局长虽然无法交往,但并不可怕,因为只要遵守法律,他就奈何不了他们。但一个能与华金亭这种枭雄同流的警察局长,则绝对是个得罪不起的人。慈眉善目的华金亭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心中有数,想起与他较量的两任警察局长的横死,谁都会心里发颤。 “庄老板,你在找谁?”朱宝堂见庄致远东张西望,便问道。 “怎么没见到那头猩猩?”庄致远一脸轻蔑鄙视地问。 “猩猩?”刘文昌没反应过来,困惑地问道。 “他那种粗人,来这种高雅场合,只能败大家兴致。”朱宝堂明白庄致远所说猩猩是指谁,立即迎合道。他认为庄致远在中秋赏月时被胡九龙当众侮辱,虽然从效果上看,是胡九龙自侮,但在庄致远心里已种下了仇恨,很可能是想找岔羞辱一下。其实,朱宝堂倒是乐意看到庄致远挑衅胡九龙。今晚胡九龙是去接货去了,他相信只要庄致远有这种心,与胡九龙产生冲突只是时间问题。 华金亭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表面上刘文昌、胡九龙和他则三足鼎立,势均力敌。其实他和刘文昌没把胡九龙放在眼里,按照财产,胡九龙根本无法与他们俩人比,即使有九龙帮的武力也不足以与他们相提并论,关键原因是胡九龙是华金亭的直接嫡系。 现在,华金亭笼络了警察局长白天云,更确保了他上海滩第一人的地位。而他朱宝堂只要能把庄致远拉入自己阵营,就足以与刘文昌和胡九龙拉开距离,成为上海滩的第二人,所以他在庄致远向上下足了功夫。 庄致远这样问,就是要让朱宝堂等人这样去想,他与白天云一样,今晚是他们耗尽心机演出的谢幕,自然得象模象样。 舞曲响起后,朱宝堂早把就为庄致远准备好的舞伴推给庄致远。 第137章 “朱老板,我不会跳。”庄致远为难道。 “你跳不跳,她都是你的伴。”朱宝堂说,心想庄致远确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土包子。 庄致远半拖半抱把怀里的艳装女弄到舞厅角落沙发,把艳女抱在怀里放肆。对他来说,除了叶雪冰外,再也没任何女人能令他产生兴趣,但他必须作戏给关注他的人看,等待这幕戏的最后高潮到来。 舞池里的白天云表现了娴熟的舞技,松下代子的配合则轻盈如燕,立即吸引了男人们和女人们的眼光。男人们是艳羡白天云的能令女人倾倒的年轻英俊和翩翩风度,而女人们则盼望能有机会与他共舞一曲。 “真没想到代子能有幸与白局长跳舞。”松下代子迷醉般地说。 “为什么?”白天云装着不懂。 “我以为白局长一定会带着女友米小姐来出席。”松下代子说,“米小姐来了,白局长恐怕就不敢邀请我跳舞了吧。” 第二十章搅局舞会(2) “你太小看我了。”白天云冷哼一声说。 “小女子哪敢小看白局长,白局长是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是代子心中的偶像。能与白局长共舞,代子真感幸运。”松下代子含情脉脉看着白天云,白天云配合地把她搂得靠近了些。 看见白天云独自出现在舞厅门口时,松下代子就知道今天她接近白天云的机会来了,认为白天云不带米佳妮来参加舞会,说明他一定另有想法。白天云这样的男人,是绝不可能让一个女人捆死的。 发现白天云没带米佳妮来,华金亭的想法与松下代子基本相同。虽然他并不希望白天云倒在松下代子的石榴裙下,但看见他们的身体越跳越近,仍然吩咐乐队换个悠扬缓慢的乐曲,并又关了几个灯,让舞池的光线更加暗淡。 今晚便宜了松下这个日本女人,但一会儿舞会结束,一定要看好白天云,不让他跟着松下代子走。松下代子的床上功夫他深有体会,白天云这种毛头小子一定会被她弄得欲仙欲死从此难以自拔。他本就已经感到了松下代子的威胁,如果再让他控制了警察局长白天云,松下代子的羽毛就真正丰满到足以与分庭抗礼了。 对此,他也决定双管齐下,既然白天云喜欢美女,就想法多替他准备几个,把潜伏在他心底的喜新厌旧的天性激发出,这样他就不容易对一个女人迷恋太深,松下代子即使把他诱上了床,也不容易因此控制住他;再就是向他暗示,松下代子曾经与胡九龙有过一腿,连胡九龙这样丑陋男人都睡过的女人,白天云这样英俊潇洒的男人必定会产生恶心而鄙视 华金亭正看着舞池里隐隐约约抱贴在一起的白天云和松下代子想着心事,无意间看见一个人影闯进了舞厅,定定地站在舞池前,仔细一看,竟是白天云的女友米佳妮,心里刚想醋坛子要打翻了,米佳妮突然冲进了舞池,粗暴推开拦住她去路陶醉搂抱在一起的男友,冲到了白天云和松下代子面前。此时,松下代子几乎与白天云完全贴在一起,头则枕在白天云的肩。白天云的双手却环抱在她的腰上。 米佳妮见状,顿时无名火起,一把拉开松下代子,正在陶醉的松下代子猝不及防,险些被她拉倒,幸好跌靠在旁边一对舞伴身上。 “白天云!你这个骗子!”米佳妮河东狮吼般叫道。“你骗我说到金山执行任务,却跑到这里来抱日本女人!” “佳妮——你听我说——”白天云急道。 “我不听,不听。”米佳妮用手捂住耳。 见舞池的舞伴们全幸灾乐祸围在他们周围,华金亭立即示意乐队停止,挤了进去,上次白天云与松下代子下棋,他已见识过米佳妮的醋劲。庄致远也急忙跟了过来。 “表妹,天云与松下小姐仅是跳舞而已。”庄致远劝说道。 “跳舞?我又不是瞎子,他们都快合为一体了。表哥,你不要为他打掩护,我知道他早就看上了这个日本娘们——”说着,她发疯似地向松下代子扑去撕打。 以松下代子的身手,十个米佳妮恐怕都不是对手,但她却任凭米佳妮撕打,当米佳妮揪着她头发时,她仅歪着头,哀怜地看着白天云。 白天云顿时火起,猛上前强行拉开米佳妮,吼道:“你太放肆啦!” “你,你,你还护着她?”米佳妮瞪大了眼,突然惨叫道:“我不想活了——”推开围着的人,冲了出去。 白天云愣住了。 “天云,还不快去劝劝她。”庄致远把白天云向米佳妮跑开的方向推去。 白天云惊疑片刻,重重叹了声,只好跟着追了出去。 “唉,也怪天云鬼迷心窍,骗她说去什么金山执行任何。”庄致远对华金亭说,又狠狠瞪了装出受了委屈样的松下代子一眼。“把我表妹带来,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我得去劝劝。”然后也离开了舞厅。 白天云和庄致远追出去后,舞厅突然鸦雀无声,静了下来。 “乐队,奏乐。”华金亭喊道。“大家继续吧。” 随着乐曲响起,一对对舞伴又滑进了舞场,这种小插曲,影响不了多大情绪,虽然白天云是主宾,只少了点热烈,却多了份乐趣。白天云、米佳妮、松下代子立即成了众人津津有味的话题,普遍认为白天云不带女友米佳妮参加舞会,肯定早与松下代子勾搭成奸。 松下代子独自呆在一角,装出发怔,心里却暗喜,白天云骗米佳妮是去金山执行任何而单独来舞会,酒翁之意十分明显。刚才贴靠在白天云身上,她已感受到他男人的坚挺,当时她心里还想,舞会一结束,就把他约去艺伎馆成就好事。 被米佳妮这样一闹,虽然有几分遗憾,但凭她的经验,米佳妮实际上在把白天云往她怀里推。自己女人醋劲越大,男人偷腥的劲头就越足,这种事,除天天守着,根本就防不胜防。她相信中秋夜的那一眼,她就留在了白天云心里,凉亭的那局未下完的围棋,又加重了在他心里的份量,所以他才想利用舞会与自己接触。 米佳妮这一闹,还让松下代子确定了征服白天云的思路,自己女人越有醋劲越泼辣,男人就越需要温柔,需要体贴,需要女人的在这方面的大度。因此,她不仅要让白天云通过情欲迷恋上她的身体,还要用女人的温柔体贴理解,让他迷恋上她这个人。 华金亭对米佳妮的搅局也很满意,他正在愁舞会结束用什么办法阻止白天云跟着松下代子走,又怕他们在舞会途中溜走,情欲冲动的人通常是没什么顾忌的,白天云年轻气盛,正是容易冲动的年龄。 “想不到这个在美国受过教育的女人醋劲还这么大。”刘文昌说。 “我已经见识过一次了。”华金亭说。“女人毕竟是女人。” “今晚恐怕得够我们白局长头痛得了。”朱宝堂说。 “今晚最失望,应该是我们的松下小姐——怎么不见她了呢?”华金亭四顾。 “刚才她还站在哪里。”刘文昌指指刚才松下代子站在地方。 “猎物不在了,她也就没有了兴趣。”朱宝堂说。 对松下代子,刘文昌和朱宝堂都曾想染指,但因都知道她与华金亭的关系,而不敢有所表示。而且,松下代子也从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不傻,早就察觉到了。所以他们乐意看到松下代子难堪。 松下代子确是因为白天云走了而失去了兴趣,对她来说,诱惑白天云,不仅仅是在上海滩建立她的独立王国的需要,而无论心理和生理,她都对他产生了兴趣和欲望。在中秋夜与他对视的那一眼,他也从此留在了她的心里。她本能喜欢英俊潇洒而又年轻的男人,但她委身的对象却又往往都是年老体衰或无长象无气质的男人,有权有实力的男人,很难有年轻人,更少白天云这样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年轻男人。 击杀自己亲弟那晚,她曾产生了与人疯狂做爱的念头,如果在没发现大岛丸与秋末凉子产生了爱情,她一定会无休无止向他索要,甚至会让他吃壮阳药来满足自己。但得知他与秋末凉子产生爱情后,她已接受不了与他进行身体交融,所以才让他鞭打自己。既让肉体痛苦替代心灵痛苦,又让肉体痛苦消除那种强烈的情欲。 对舞会已经没有了兴趣,又感觉白天云不可回来,她决定离开回去。刚才贴靠在白天云身上,她的情欲已经升起,得回去通过疯狂练武发泄。 走出舞厅,被冷风一吹,头脑突然清醒了过来,而且仿佛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白天云真为了她而不带米佳妮参加舞会吗?完全没有必要,他只要对她感兴趣,随时都可去她的艺伎馆。中秋夜交换的那一眼,他是惊讶她的姿色,并没有流露欲望,这在凉亭下棋时,她就明显感到,他看她的眼光里,没有通常男人看她时眼光里流露的情欲。至于刚才在舞池与他身贴身时,他男人的坚挺,应该是他这种血气方刚男人的自然生理反应,并不代表她在他心中的什么地位。 白天云在邮轮识破何三把鸦片藏在酒坛,已表露了他敏锐的观察力和不凡的智慧,叶宗元大胆启用他,绝非无缘无故。 再看庄致远,她对他表现出来的嚣张浅薄一直持怀疑态度,他在城隍庙对叶雪冰的追求,更令人感到不可思意,他怎么看,都不象个色迷心窍的人。如果说他好色到了甚至不怕得罪叶宗元,从而影响他兄弟仕途的程度,为什么却对她的姿色视而不见,与她面对面呆在艺伎馆,竟能做到心如止水,无动于衷? 第138章 越想,她越感到心惊肉跳;越想,她越感到大祸临头。 如果这一切都是他们精心策划的伪装,今晚米佳妮的搅局就合情合理,是白天云安排以便使他有理由从舞会脱身。 也许,白天云早就知道了那整整一货轮鸦片的事,所以上任后就开始了布局,等得就是这一天。她突然又想到了松下介雄,会不会是他告诉白天云的呢?她后悔,自己在心情激动下出手太早,好多需要问的话都没来得及问。 华金亭玩了一辈阴谋诡计,到头来却裁在了俩个刚出道的年轻人的手里。华金亭自以为得意的双保险,开舞会套住白天云,设计调走警力,不恰恰起到了告诉他们的作用吗?如果自己的判断正确,那证明白天云和庄致远都是绝顶聪明的人,一定能从华金亭的招术中作出正确判断,从而将计就计设下陷阱。 想通了这些,她浑身冷汗淋淋,手脚冰凉。 她决定立即驾车赶去码头,如果自己的判断失误,那就是万幸,万一不幸而中,就得立刻准备退路,哪怕再次在上海滩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第二十一章旗开得胜(1) 跟着米佳妮追出舞厅,跑了一条街区,黑糊糊的弄堂里,停着叶宗元的专用轿车。 米佳妮拉开车门上了车,白天云急忙跟上。 “白局长。”车上的叶雪冰喊道。 “佳妮,你怎么让叶小姐也跟来啦?”白天云责怪道。 “不怪佳妮,是我自己要来的。”叶雪冰解释道。“昨天庄老板来告诉我的。” “开车吧。”白天云听后,再也没多说,庄致远的心情,他理解。 他本来连米佳妮也不想带去现场,让米佳妮帮他从舞场脱身后,自己赶去现在见叶雪冰也来了,知道已甩不掉她们,只好把她们带去参加行动。 庄致远让叶雪冰配合他在城隍庙演了一出疯狂追求的戏后,米佳妮告诉他,表哥爱上了叶雪冰,是真情假戏。他还有点不相信,他出国读书之前,庄致远曾对他说过,他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心。他回上海的当天与庄致远的彻夜长谈,因他与米佳妮相逢,迸发了爱情,俩人又谈起此事,庄致远仍然说,不对华金亭取而代之,绝不会考虑结婚。而且,他没发现庄致远身边有女人,也没发现庄致远对女人有兴趣。 为此,他又问了苏婉。 “纯粹是作为女人的直觉,他的话,我感到仿佛是在抒发一种真实的情怀,他看叶雪冰的眼中,满是柔情。”苏婉对他说。 本来他曾暗自想过,苏婉无论才貌学识人品,都是上上之选,适当时候想法把她介绍给庄致远。每当他和米佳妮亲亲我我翻云覆雨之后,他都会想起至今身边仍没女人的庄致远,认为没爱情滋润,或者说生活没有女人,一个男人的生活就不完整。 他没想到庄致远会爱上了叶雪冰,而且他相信一定是一见钟情,那时,姜青松还在世,庄致远对叶雪冰的这种感情仅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如果姜青松没遇害,庄致远就将陷入一种毫无根据无希望的苦恋。 昨晚与庄致远商量今晚的对策时,庄致远冒出了一句感叹:“雪冰从此可以从痛苦中解脱出来,重新开始正常生活了。” 他乘机把话挑明了问:“大哥,你真爱上了叶雪冰?” “我想我应该有资格爱她了。”庄致远沉默片刻说。“我相信我有能力给她幸福。” “她知道吗?” “得等战胜了华金亭,消除了姜局长留在她心中的痕迹后,才好让她知道。” “大哥,我和佳妮一定想法帮助你得成心愿。” “好兄弟!”庄致远动情道。“大哥以为心早如铁石,没想到爱情到来,一击即溃。” 所以他理解庄致远告诉叶雪冰的心情,今晚如果成功之后,无论上海滩还是庄致远的感情,都将开创出一个崭新的局面。 在码头远处停车后,他带着米佳妮和叶雪冰潜到了埋伏点。 作为今晚行动的主力,苏婉带领的警训班学员和李炜的卫队早已到达埋伏地点。 码头上,隐隐约约站着四五十人,以及准备装货的车辆。江面上一艘货轮正在远处驶来,靠近码头时,货轮和码头用灯光对上暗号后,接着大岛丸驾着小船先上了货轮,然后货轮开始缓缓靠岸。 “靠我们现有人手,要保证一个不落网,有很大困难。”苏婉对白天云说。 白天云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石局长他们应该赶到了。”按照约定,苏婉的警训班和李炜的卫队作为主攻,石明哲带领的大队警力杀回马枪赶来在外面形成第二层包围。但石明哲并没按预定时间赶到。 货轮已经靠岸,码头的人已涌上货轮开始搬卸一个个装货木箱。 但石明哲仍然还没赶到,项冲潜到了白天云身边。 “白局长,情况可能有点不妙。九龙帮基本倾巢而出,还有上百帮徒潜伏在暗处。石局长再不赶来,我们的人手处于劣势。” “不管石局长是否赶来,货一卸完,就立即出击。”白天云下了决心。“人数我们虽处于劣势,但武器上我们是优势,又是突然袭击,攻其不备。不能全歼,就集中力量截获鸦片,再争取抓获胡九龙或麻廷贵。” 不能完胜,对下一步将增加困难,但箭在弦上,已没有回旋余地。 此时,白天云还意识到了自己的一个疏忽,只考虑到了码头的合围,而忽视了如何截获日本方面运货的货轮。 “天云。”庄致远突然出现在白天云身边。 “大哥,你怎么也来啦?”白天云问,他们昨晚约定,他靠米佳妮搅局脱身后,庄致远继续留在舞会迷惑华金亭和松下代子。 “我怕你人手不够,把斧头帮的人带来了。他们虽没有枪械,但都是武功好手。”庄致远说。“华金亭和松下代子即使有所醒悟,也已经来不及了。” “准备行动。”白天云下了命令。 看着一箱箱鸦片从船上搬下装上车,胡九龙仿佛看见了一箱箱金条,得意地狂笑起来。 “他妈的,华爷硬是高明,把姓白有当着小丑玩。”胡九龙对站在身边的麻廷贵说。“这次我们赚大了,可惜华爷不让鸦片馆重新开张。” 麻廷贵没吭声,扭头看了浑身透着杀气的柳七一眼,见胡九龙对即将临头的大难还一无所知,不由得怜悯地看着他。从来到码头,柳七就寸步不离跟在胡九龙身后。他知道,待货运走后,就是柳七出手报仇胡九龙命丧黄泉的时候。昨晚,华金亭把他和柳七秘密叫到后花园,让柳七在胡九龙本命属相的太湖石前烧了一柱香,就等于正式判了胡九龙的死刑。 “柳七,明晚什么时候才能动手,你必须完全听麻师爷的。”华金亭严肃对柳七说。“千万不能在帮里造成震动,今后你就是帮主,如果让帮众知道是你杀了胡九龙,你的帮主就很难坐稳。你一定要明白这点。” “华爷放心,柳七一定听师爷的。从今以后,柳七这条命就交给华爷了。”柳七对着天地发了誓,然后又跪下给华金亭磕了几个响头。 胡九龙奸杀了阿娇,只知道阿娇是柳七同乡,不清楚阿娇与柳七的关系,因此对柳七欲杀他之心浑然不觉。而且得到华金亭承诺后的柳七,在麻廷贵的开导下,压住了仇恨,对仍然胡九龙一如既往。 指挥搬卸货物的帮徒来向胡九龙报告,货已卸完,话刚落音,突然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胡九龙身边的帮徒立即倒了十几个。 接着,传来了白天云的喊话:“我是警察局长白天云,九龙帮的兄弟们,警察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已经是瓮中之鳖,把手举在头顶原地不动,否则格杀勿论。” “兄弟们,不要听他的,警局的主力已调离了上海,他们的人不会多。”胡九龙恶狠狠叫道。“谁给我杀了这个白天云,老子重重有赏。” 胡九龙指挥着码头剩下的三十几个帮徒向警察还击,同时,隐在暗处的一百多帮徒也涌出向警察冲了过去。这时,李炜的卫队的战力充分体现了出来,基本上枪枪毙命。 白天云命令李炜阻击四周涌出的帮徒,用火力把他们压制在原地,命令项冲和苏婉带着警训班的学员,加上丁彪领着的十余个斧头帮徒向码头上的胡九龙等人包围过去。 码头本有五十来个帮徒,第一轮射击倒下了十余个,第二轮射击又倒下了七八个,警训班学员加上斧头帮徒,人数上已经占了优势,只要截获了鸦片和俘获了胡九龙或麻廷贵,这次行动就是大胜。 隐伏的帮徒虽有一百多,李炜的卫队才二十余人,但不但枪法好,又经过战火洗礼,相互配合默契,形成了一道有效的阻击线,使这一百多帮徒无法冲过来与胡九龙会合。 当枪声一响,麻廷贵就意识到情况不妙,又听到了白天云的喊话,立即明白掉进了白天云的陷阱,白天云算计如此之深,连老谋深算,从未失过手的华金亭也被瞒骗,今晚绝对凶多吉少。突然,他看见柳七盯着胡九龙眼放凶光,已经摸出了飞刀,知道柳七的飞刀只要出了手,胡九龙绝对一命呜呼,急忙滚到了柳七面前,按住了他握飞刀的手。 “阿七,大局为重,现在不是时候。”麻廷贵急切地说。 “我——”柳七眼睛已红,但麻廷贵是他恩人,在某种程度上,麻廷贵的话对他比华金亭的话有效。“我怕没机会了。” “想亲手报仇,就想法保我们冲出包围。” 第139章 说后,麻廷贵又爬到胡九龙面前。“帮主,我看,往货轮上撤,是惟一最安全的退路——”他边说边回头往货轮望去,但这一看,立即令他绝了望。“完了,货轮不行了。 已经离岸的货轮上,正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原来,枪一响,货轮上的大岛丸就大叫:“快起锚开船。”牢记着松下代子的严令,不管发生了什么意外,他都不能落入对方手中,如果无法逃跑,就必须自裁。 但船刚启锚离岸,船舷处就爬上来一个个身穿黑色对襟衣嘴咬着利刃的水鬼,立即与船员们厮杀起来。船员虽然都是强悍之徒,但水鬼个个都是高手,其中一个更是来去如风,只要寒光一闪,必定有一船员喉断命丧。甲板上很快就血流成河,死得基本都是日本送货的船员。当水鬼出现就躲藏起来的大岛丸见大势已去,长叹一声,纵身跃入了江中。 这些水鬼全是斧头帮的楼姓弟子,带队的就是号称上海滩暗杀第一高手的楼定山。庄致远给出楼定山下的命令是格杀勿论,不留活口。 昨晚和白天云商量方案时,庄致远就发现了他的疏忽,但没有给他提出,而自己暗中让楼定山带着楼姓弟子从水中潜上货船截杀。 李炜的卫队与外围的一百多个九龙帮徒形成僵持状态,白天云和项冲带着苏婉的警训班学员已对码头的胡九龙形成了全围,正渐渐逼近。胡九龙身边的帮徒越来越少。指挥外围帮徒的九龙帮头目见胡九龙陷入危险,正欲不顾一切发起疯狂冲锋,他们的身后又响起了密集枪声和呐喊声,石明哲带着杀回马枪的大批警员终于赶来了。 第二十一章旗开得胜(2) 石明哲是完全可能按照昨天与白天云的约定准时赶到指定位置的,但昨晚庄致远给他提了两个要求,一是找机会击毙茅风,二是必须在枪响之后才带队出现。 这俩个要求都令他困惑不解,怎么也想不透其中的玄机,但他仍然执行了。对白天云和庄致远的才智,他由开始的不服,已到了不服不行自叹不如程度。相信他们这样做,必定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石明哲带领的警队主力出现在外围的九龙帮徒身后,与李炜的卫队前后夹击,这一百多帮徒顿时土崩瓦解,四处逃窜。胡九龙和麻廷贵见状,彻底绝了望。他们本想冲上用来装货的卡车,驾车冲出包围,但卡车的轮胎早在第一轮射击时,就被白天云下令击破。 突然,救星出现了。 两辆摩托突然从暗处冒着枪林弹雨高速冲出,驾驶摩托的蒙面人高声叫道:“七哥,胡帮主,我们来救你们了。” 当摩托冲到码头,已经绝望而准备先杀胡九龙报仇的柳七立即把麻廷贵背上,说道:“师爷,你抱紧我。”待摩托冲过来,纵身跃上了摩托。胡九龙也跃上了另一辆摩托。 两辆摩托是从指挥合围的白天云背后冲进包围圈,带上麻廷贵、柳七和胡九龙后,则迎着指挥斧头帮徒的庄致远方向冲过去。白天云身边是项冲和苏婉,都有枪,但摩托是从后出冲出的,他们猝不及防,等发现时,摩托已冲到了胡九龙和麻廷贵处。跟在庄致远身边主要是斧头帮徒,全拿的是冷兵器,有几个帮徒跃起欲阻击摩托,被柳七发出的刀击中两个,又被胡九龙开枪击倒一名。两辆摩托冲出了包围圈,迅速融入了夜色里。 “可惜!”白天云看着摩托消失方面叹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九龙帮从此将在上海滩除名了。”庄致远走到他身边说。“华金亭最主要的爪子被斩断,他就再也翻不起大浪。” 已爬上卡车的项冲撬开一个木箱,冲着白天云大喊:“白局长,真是鸦片。” “再开几箱看看。”白天云命令道。 “全是。”又开了几箱的项冲兴奋道。 “地上的也是。”苏婉和另外几个警训班学员开了尚留在地上的木箱。 白天云被如此巨大数量的鸦片几乎惊呆了。四辆卡车装满,地上还堆放了数十个木箱,这么多鸦片,其价值该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天文数!一旦投入市场,又将对多少中国人身体和心灵造成损害!他深深感到,为了如此之大的暴利,什么卑鄙无耻凶残血腥他们都会再所不惜,谋杀警察局长姜青松,也就并不奇怪。因此,他不但因此喜形于色,反而感到沉重,感到任重道远。 一直在埋伏点观看的米佳妮和叶雪冰也走了出来。第一次目睹这种弹雨纷飞场面的米佳妮异常兴奋激动,而叶雪冰却异常平静,虽然见白天云取得了姜青松梦寐以求的战果,剿灭了九龙帮,抓获了如此数量的鸦片,但看着摩托把胡九龙、麻廷贵和柳七救走,她仍然感到了一丝遗憾。按照白天云和庄致远的分析判断,对姜青松下手的直接凶手应该是惯用飞刀的柳七,谋杀阴谋的策划者,必定是华金亭。 “你放心,他跑不掉的。”庄致远知道叶雪冰的心事,在她旁边轻声说。 叶雪冰目光复杂地看了庄致远一眼,微微点了下头。她感到自己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种无比的信心,他说杀害青松的杀手跑不掉,她心里就相信。 “天云,我得马上赶回报馆,连夜赶写报道,这么大数量的鸦片,明天整个上海滩将掀起滔天狂浪。”米佳妮兴奋地说。 白天云点了点头。 “天云,我送叶小姐和佳妮回去,这里用不着我了。”庄致远说。 “替我好好感谢斧头帮的兄弟,希望他们从此走上了正路。”白天云说。 庄致远领着叶雪冰和米佳妮走后,楼定山也带着斧头帮的兄弟们离去。 此时,在石明哲带领的警队和李炜的卫队合力下,九龙帮除个别漏网和数十死伤外,全都活捉,黑压压站了一遍。 石明哲来到了白天云面前。 “白局长,我们成功了。”石明哲也被眼前的战果惊喜万分。 “茅风呢?”白天云问。 “他想脱逃,被我当场击毙。”石明哲回答,以为他是有意问给项冲等人听。 “你晚到了。”白天云又问。 “我发现外围潜隐了九龙帮的人,怕过早暴露,就没去你指定的位置。” 白天云凝思片刻后说:“老石,你负责清扫战场并把鸦片拉回去。项冲,你和苏婉带警训班学员全城搜捕胡九龙、麻廷贵和柳七,这三人中无论如何也要争取活捉一个。姚少华、李炜,你们跟我去九龙帮堂口。” 码头到报馆和叶家的距离差不多,依礼貌,庄致远应该先叶雪冰后送米佳妮,但米佳妮看透了庄致远的心思,一上车就提出自己要去加班赶,希望庄致远先送自己。庄致远只好装着对叶雪冰表示歉意。叶雪冰则什么表情也没有,也没吭声。 庄致远清楚,象叶雪冰这样的女人,没有表情就是最大表情,无声绝对胜有声,她愿意庄致远后送她的微妙心愿已表露了出来。 车在报馆门前停下,米佳妮下车之前,恶作剧地附在叶雪冰耳边悄悄说:“我有意让他后送你的。”说完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叶雪冰顿时飞红了脸,米佳妮在进报馆门之前,又回首向叶雪冰挥了挥手。 “她给你说什么?”庄致远见她红了脸,知道与他有关,却明知故问。 “没,没说什么。”叶雪冰摇头道。 庄致远很懂适可而止,马上转开了话题。“九龙帮一覆灭,华金亭兔子尾巴就长不了了。” 叶雪冰被米佳妮那句暧昧的话弄得心神激荡,涌起了一种愧疚,因此没回话,只点点头,连正眼也不敢看庄致远一眼。 庄致远心里暗喜,自己的策略已经产生了作用,又说:“此时此刻,我相信华金亭一定惊慌失措,气得吐血。我和天云一定会乘胜追击,乘着他方寸大乱,彻底把他击垮。” “我等着继续听你们的好消息。”叶雪冰恢复了平静。 “一定,而且将一个接一个。”庄致远信心十足地说。 叶雪冰突然感到,在这个有着强大内在力量的男人面前,自己有种特别的安全感,他的每一句话,都似乎充满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魅力。 庄致远并没因想与叶雪冰多呆一会儿而有意放慢车速,今晚他还有许多事要去处理,所以车很快就到了叶宅。他停车后,先跳下车,抢步绕过车头,去为叶雪冰开了车门。 “今晚事还很多,我就不进去了。”庄致远向叶雪冰伸出了手。 叶雪冰稍一迟疑,与他握了握手,很快就触电般的缩了回来。当她的手一接触到他的手时,她感到自己的心又紊乱了。 “快回去告诉叶市长吧。”庄致远说。 “爸一定会很开心。”叶雪冰说。 “你进去吧。”庄致远说。 叶雪冰想说你快上车去忙吧,但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宅门,但背靠着门,听着轿车驰去,又开门目送轿车在夜色中消失,才重新进门。经过花园小径时,她有意放慢脚步,以便让自己骚乱的心尽快平息下来。 这时,她突然看见叶宗元正微笑着站在房门前。 “爸,你——”叶雪冰惊讶道,又一次红了脸。 “我刚出来,想透透气。”叶宗元平和地说,不想让她难堪。其实,庄致远的轿车在大门外停下,他就出来了,叶雪冰进大门又开门目送庄致远的举动,他已看在了眼里。 “爸,天寒,你快进屋吧。”叶雪冰快步上前搀扶住他。 “白天云成功了?”叶宗元问。 “爸,你知道啦?” 第140章 叶雪冰再次惊讶,她与米佳妮一起出门时,并没告诉叶宗元是去干什么,叶宗元也没问她。庄致远对她说过,这次行动连汪少甫都没告诉,她相信叶宗元也不应该知道。刚才她还在想,得慢慢告诉,以免父亲过份激动。 “我想,他们应该成功。”叶宗元说。 “爸,进屋我再说细告诉你,这一仗,简直太精彩了,我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叶雪冰终于喜形于色道,在现场,她没有激动兴奋,并不是因为胡九龙和麻廷贵被摩托救走,而是她多年养成的在他人面前习惯性的平静。 于是,叶雪冰扶着叶宗元进了房,竟然见汪少甫坐在客厅沙发,茶几上还放着一瓶未开瓶的洋酒和两个空着的高脚酒杯。 “开酒。”叶宗元兴奋道。 汪少甫豁地站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波诡云谲(1) 华金亭今晚为白天云举办舞会,邀请了上海滩各方面的头面人物,很快就传到了主持市府工作的汪少甫耳里。华金亭居然专为白天云举办舞会,而竟然连他也不邀请,他心里又犯了嘀咕,特别是听说白天云为了参加华金亭的舞会,连有鸦片交易情报,也只派石明哲带队去抓捕,因此产生了一种上当受骗在为他人作嫁衣的感觉。 他越想越气,最后,实在沉不住气,就把电话打给了叶宗元。 “他太不象话了。”把自己的听说讲了之后,汪少甫愤愤地说。 “你到我家来吧。”叶宗元在电话里没多说,直接让汪少甫来他家。心想,白天云和庄致远已把意图告诉了汪少甫,他却还这样患得患失,太沉不住气了。汪少甫的智慧和胆识,远不如白天云和庄致远,如果庄致远有兴趣从政,整个上海滩都会象团面似地被他玩。不过,对汪少甫的这种担忧,他也能理解,汪少甫对白天云和庄致远的了解,毕竟不如他深透。 汪少甫赶来在沙发坐下后,叶宗元取出一瓶洋酒和两个高脚酒杯放在茶几上,然后在汪少甫对面沙发坐下。汪少甫以为开酒瓶和倒酒自然该他这个既是晚辈又是接班人的事,便伸手拿起了酒瓶,准备开瓶。 “先停下暂时不开。”叶宗元说。 汪少甫只好困惑不解地放下酒瓶。 “如果我的感觉没错,今晚一定会有喜讯传来。”叶宗元莫测高深地说。 “喜讯?哪方面的?”汪少甫惊诧道。 叶宗元根据华金亭举办舞会、石明哲带警局主力出城查缉鸦片和米佳妮神秘约叶雪冰外出,作出了自己的分析判断,然后说:“我们就坐在这里耐心等待吧。” 汪少甫被他的分析目瞪口呆,一肚子的疑问想问清楚,但叶宗元已经闭目养神了。 叶宗元对自己的判断充满信心,所以心定气闲,而汪少甫则越发烦躁不安,只好耐着性子陪着他坐。他非常盼望白天云能成功,这样,了结了心愿的叶宗元就会放心去国外治病,正式把市长的帽戴在他的头上。现在虽然叶宗元也是基本什么事务也不过问,但有个太上皇在身边,他感到极不自在。而且,自己名正言顺当上市长,又没有了华金亭的分庭抗礼,他将成为上海滩首位极权市长。 听见门外轿车声,叶宗元睁眼站起,汪少甫也激动地跟着站起,叶宗元又把手放在他肩上,让他继续坐下,才走出了屋。 汪少甫的心立即揪了起来,听见与叶雪冰一起进屋的叶宗元说开酒,他顿时激动的差点昏倒,急忙抓起酒瓶问道:“真开?” “雪冰,你讲。”叶宗元说,喜得眼角眉梢都是笑。 “光是鸦片就四卡车装没装完。”叶雪冰绘声绘色讲述了自己目睹的过程后说。 “我果然没有看错他们,后生可畏啊。”叶宗元说,其实,任命白天云当局长后,白天云和庄致远的表现,他虽然相信他们是在用谋,但内心深处仍然也有一丝疑虑,因为他们的表演太逼真。他不愿马上出国去治病,这丝疑虑也是原因,他想留下来见证自己的抉择是否正确。白天云这次取得的成效,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有如此令人震惊数量的鸦片作证,华金亭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天云铲除九龙帮;铲除了九龙帮,华金亭就断了条胳膊缺了条腿,在上海滩的地位就将摇摇欲坠。他相信白天云和庄致远既然谋算如此之深,一定还会有后招,会招招紧逼,直到把华金亭打翻在地。两任市长牺牲了两任警察局长也没实现的理想,终将在白天云这个初出道的年轻人手中实现,他感到了一种通体的舒坦。 汪少甫开了酒瓶,开始往杯中倒酒。 “倒满。”叶宗元见汪少甫仅倒了小半杯,提醒道。“得畅快喝个大满杯。” “喝,喝,我也想一醉方休。”汪少甫也喜形于色道。 叶雪冰从柜中拿了个杯出来,放到正在往杯中加满酒的汪少甫面前说:“给我也倒满。” 然后,三个同时端起了酒杯。 米佳妮对狂喜的表达则是另一种方式,她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报馆,象见到了久别的情人般地抱住陈白轩就是一通亲吻,把陈白轩弄得老脸通红。 前天,白天云通知几家报馆派记者随队跟去与浙北交界处查缉鸦片,陈白轩得知后,心里还极不愉快。他的《上海日报》靠着米佳妮对警局查封鸦片馆和姜青松被刺的详实报道,销量和赢利都跃居全市报纸首位。这次白天云派出主要警力去查鸦片,却没有通知他,他相信绝不是疏忽,白天云忘了谁也不可能忘了米佳妮。他认为只有一种可能,白天云为了玩平衡,不想让他一家报纸独大。这个受过西方教育的年轻警察局长,显然是个极有心机的人! 今天一整天,他都闷闷不乐,本想赶去警局责问白天云,接着便得知华金亭今晚将邀请社会名流为白天云举办舞会,突地产生了一丝疑虑,怎么这么巧? 下午,他满以为米佳妮会请假回去为晚上参加舞会作准备,女人出席交际活动的准备总是要花时间的。但到快下班时,米佳妮仍在桌前忙碌,有些奇怪地走过去问:“你怎么——”突然看见米佳妮把手指竖在唇上立即住了嘴,转身回到自己办公室,米佳妮跟去进门后,便小心关上了门。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回去准备参加舞会吧?我不知道他要去参加舞会。”米佳妮诡异地说。“他是背着我去参加舞会的。” 陈白轩听得一头雾水,从米佳妮脸上又看不到半点不愉快,只好瞪着疑问的眼看着她。 “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也不要给任何人再提这事,晚上我会赶回报馆为你写一篇将震惊整个上海滩的特稿。” 陈白轩更感疑惑,难道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白天云在今晚将有什么大动作?白天云上次向他解释他和庄致远的所作所为的用意后,他就已经意识到对这个喝过洋墨水的年轻人不能以平常眼光去看。 “今晚不管多久,我都在报馆等你。”陈白轩若有所悟地说。 “但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讲。”米佳妮又叮嘱道。 “我一定守口如瓶。” 叶宗元是自己作出了正确判断,陈白轩则因米佳妮的暗示而有所感悟。 既然米佳妮说是篇将震惊整个上海滩的特稿,说该以最快时间让报纸面世。陈白轩是个有心人,虽然得应守口如瓶,为了让米佳妮的特稿写好就立即排版印刷,他以打麻将为名,把几个关键环节的人员都留了下来,还开玩笑地对他们说:“这段时间你们的收入都增加了,我这个老板心里不平衡,想在麻将桌上赢回来。” 大家都知道陈白轩是个写文章和办报高手,但打麻将却是个弱智,逢打必输,以为一定是因为报纸销量大增,利润大好,想通过打麻将表达愉快的心情,都乐于奉陪。所以下班后,在报馆摆了两桌。 米佳妮抱着陈白轩在他脸上一通狂吻,把报馆的同仁全都看傻了眼。 “老夫子,你真是天才。”米佳妮看见坐在麻将桌的同仁,明白陈白轩的用意,惊呼道。 “快说,什么好消息。”陈白轩催道。 “九龙帮与日本人勾结走私鸦片,被警察局人赃俱获,缴获的鸦片有几卡车。”米佳妮眉飞色舞道。“九龙帮全帮覆灭了。” “哇——”所有在场人员全都惊出了声。 “其它报馆都有记者参加,我们得抢在他们之前出号外。详细过程,我马上写出来。” “作好准备,连夜出报。”陈白轩欣喜若狂道。 参加打麻将的人员这才明白了陈白轩留他们的真正意图,各就各位,作好了一切准备。 米佳妮埋头伏案,陈白轩站在她后面观看,当那些描述的文字从米佳妮的笔下流入纸上时,陈白轩看后感到了一种惊心动魄。心里暗自叹道:想不到横行霸道无法无天的九龙帮一夜之间就被摧毁,足见白天云真是个胸有大志腹有良谋的奇才,叶宗元选择了他任警察局长,还上海滩以清明,将并不是难事。 天刚一亮,他们来不及等报童,报馆同仁,连同陈白轩和米佳妮,全都分头上街卖报,《上海日报》又因此博了个头彩。昨晚虽然其它报馆的记者跟着石明哲的队伍赶回参加了现场围剿,但他们晚上回家赶稿,第二天早上才排版印刷,这时《上海日报》已经传遍了整个上海滩。而且,其它报馆记者的报道除了增加赶赴浙北交界处杀回马枪途中击毙内鬼茅风的内容,其它方面都不如米佳妮文章内容详实。 米佳妮的文章不但详细记述了昨晚的整个过程,还对白天云出任警察局长后所用的谋略,庄致远刻意的配合,都作了详尽的分析。 第141章 她的文章没直接点出华金亭的名,而用九龙帮背后的那只黑手代替,分析了那只黑手的心态,指出了他的机关算尽,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可笑,最后指出,爪牙断了,黑手曝光也将为时不远。谁都看得出,黑手指得是什么人。 陈白轩看了米佳妮的全文后,也忍不住拍案叫绝:精彩,太精彩了! 米佳妮作这样的报道,并不是她个人心血来潮,而是在行动之前与白天云和庄致远商量的结果。他们认为,这次行动之后,不管是否成功,他们迷惑对手的做法都到此结束,与华金亭为代表的黑恶势力的较量将公开化。如果行动成功,他们就取得了优势,将乘胜追击;即使不成功,也是个势均力敌的僵持,就更需要社会舆论的大力支持。 米佳妮这样写,不但将使白天云声震上海滩,还将洗去庄致远在社会造成的浅薄嚣张印象,使庄致远被社会所接受。 第二十二章波诡云谲(2) 事态的发展,从两个蒙面人骑摩托救走胡九龙和麻廷贵开始,就诡异得连胸有成竹的白天云也感到了一种可怕。 当他带着李炜和姚少华的卫队赶到九龙帮堂口时,看到的竟是火后的废墟,断垣残壁中还冒着袅袅余烟,废墟中到处是惨不忍睹的烧焦的尸体,共有四十七具。 通过对周围居民的了解,白天云知道了一个大概。 当警察在码头行动时,一群蒙面人如同天降,冲进了九龙帮堂口,一时间大院内枪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周围被惊醒的居民感到大院里仿佛成了魔鬼横行的地狱。接着,枪声停,大火起,蒙面人一阵风似地消失。 显然,蒙面人已把九龙帮洗劫一空。 从成立到现在,胡九龙和九龙帮地上海滩为非作歹血债累累仇人遍地,有人乘机落井下石,毫不奇怪。但奇怪的是,据目击者讲,这些蒙面人并不多,只有二十几人,居然敢袭击尽管大部帮徒去了码头,但仍有四十多帮徒的九龙帮堂口,而且大获全胜,把留守的九龙帮徒全部击毙,可见这些蒙面人是训练有素,实力并不比李炜经过战火磨练的卫队差,甚至其心狠手毒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些什么人?是一股什么势力? 更奇怪的是,这批蒙面人似乎不但知道九龙帮今晚倾帮出动去码头接货,而且还知道警察局在码头设伏,胡九龙将被全歼而无法它顾,所以他们选择警察在码头围剿胡九龙的同时血洗九龙帮堂口。 当然,也可能是巧合,蒙面人只知道胡九龙倾帮而出,并不知道警察的行动,但白天云根本不相信这个可能,天下那有这么巧的事?而且蒙面人显然是蓄谋已久精心策划,干得干净利落,没留丝毫痕迹。 蒙面人仅是为了向九龙帮报仇雪恨,还是另有目的呢? 如此残忍下手,似乎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但白天云的直觉告诉他,问题绝没有这么简单。仅为报仇雪恨,有着如此大实力的蒙面人,随时都有能力向胡九龙下手,没必要选择在这种时候残杀那些普通帮徒,又再放一把火。 如果不是蒙面人血洗九龙帮是与码头围剿同时发生,白天云甚至会怀疑是华金亭的出手,怀疑华金亭得知九龙帮在码头走私鸦片覆灭而担心九龙帮里有可能牵涉他的证据而采取的毁灭证据的防范。 白天云相信,他和庄致远已经彻底迷惑了华金亭,所以他才放心大胆设计了这次天文数字般的鸦片走私,残酷洗劫九龙帮绝对不是华金亭所为。 那么,血洗九龙帮的蒙面人与在码头骑摩托的蒙面人会不会是一伙的呢?如果是,他们又为什么救走胡九龙? 白天云认为,这其中一定有某种关连,只要通了,就一通百通。 但不管怎么看,上海滩还一定隐伏着一股与华金亭不相容的可怕势力在暗处虎视眈眈。 新局面还没开创,局势却变得越加波诡云谲不可捉摸起来。 松下代子驾车赶去码头的途中,密集的枪声就使她急刹车,使整个胸乳扑压在方向盘上,把*压挤得生痛。 完了,掉进了白天云陷阱大祸临头了。 这船价值天文数字的鸦片落入警察手,她就成了组织的罪人。不但抓紧时间在上海建立自己势力的打算泡了汤,她的小命也将不保。加上又有亲弟松下介雄的背叛在先,组织很可能对她采取血腥手段。 她只有一条路,卷走组织在上海的财产,匿名改姓逃亡天涯,从此过上随时都得担心组织杀手追杀的日子。 但是,她不心甘,她还得垂死挣扎,只要她不回日本,组织要在上海杀她,也不是件十分容易的事。她告诫自己,静下心来,先作好逃逸准备,不到万不得已,不走这条绝路。 现在首要问题,还不是组织的处惩,而是白天云是否已经掌握了她的证据,得先过白天云这一关。参加这次走私行动的人中,只有三个人知道她的身份,大岛丸、胡九龙和麻廷贵,只要这三个人都死或脱逃,她就暂时是安全的。 她坐在轿车内苦思苦想时,忽然看见码头方向飞驰来两辆摩托,并快速从她的轿车旁驰去。虽然是一闪而过,受过特殊培训的她仍然看清楚了摩托上的胡九龙和麻廷贵,这两个人脱逃了,只剩下一个大岛丸。 她立即启动轿车,跟着摩托追去。追出几百米后,她突然醒悟,胡九龙和麻廷贵逃往何处对她并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大岛丸是否落入了白天云手中。 大岛丸并不是个坚强的男人,经受不起严刑拷打,只要落入白天云手中,必定会竹筒倒豆,把她供了出来。如果那样,白天云绝不会对她怜香惜玉。一辈子算计他人的老狐狸华金亭都被他算计,说明他的心性绝对不是他外表那样英俊温雅。 幸亏她似乎早有预感,安排大岛丸去协助胡九龙接应日本来的走私船时,交给了大岛丸一个秘密联络点,大岛丸脱了身,才不会愚蠢到艺伎馆去躲藏,而会去码头附近的密点。 为了防止大岛丸已经被捕供出了联络密点,她不敢大模大样开着轿车去,而先在车上换去参加舞会的旗袍,穿上紧身的黑色夜行服,把轿车停放在离密点千米之外,然后潜隐躲闪着慢慢靠近密点。 密点是一套独立的掩映在一丛竹林中的农舍,她最近刚刚置购,因其靠近码头又在市边绝佳的位置,她准备建成一个秘密仓库。 四年多来,开始时,鸦片生意不受政府禁止,能正常入港卸货。后叶宗元颁禁烟令后,鸦片贩运就靠走私,每次都由九龙帮负责接货,她用不着多操心。但最近她已隐隐察觉到华金亭有淡出鸦片生意的念头,决定慢慢改变这种受制于人的局面,先建立一个仓库并作为中转基地,再想法与江浙皖的客商建立联系,建立起一套属于自己的走私、接货和销售渠道。这个设想的实现,需要时间和机会,这一俩年内,她还得依靠华金亭。 农舍还没启用,因此还空置无人,没有灯光,与竹丛似乎融为了一体。 显然,大岛丸还没到。 她没直接进农舍去等,而是潜伏在田野的草丛。 没过多久,她看见一个人影跌跌跄跄向农舍走去,从身影她认出是大岛丸,心中暗喜。胡九龙、麻廷贵和大岛丸都脱了险,她暂安全了,也赢得了从容布局的时间。 大岛丸进了农舍,她没急于跟进,而继续在草丛观察了一段时间,确认大岛丸没被跟踪,才悄无声息进了农舍。 大岛丸在农舍里生起了地火,脱去了湿透的衣服,一丝不挂坐在火前烤着衣服。 今夜的惊吓,他三魂七魄吓掉了一半,经过初冬的江水浸泡,更是冻得四肢僵硬,感觉不灵,松下代子出现在他身后,他竟然一点也没感到。 松下代子看着他被火光印照着的赤裸健美的身体,不由地叹息了一声。 已是惊弓之鸟的大岛丸顿时吓得跳窜过面前的火堆,欲从窗跳出。 “不要紧张,是我。”松下代子冷冷地说,旁若无人地在火堆前坐下。 大岛丸停住了身体,转身看见松下代子,仍然惊魂未定,浑身颤栗着回到了火堆。 松下代子向火堆加了几根木柴,使火更旺,平淡地说:“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太可怕了。”大岛丸一想起码头和货船上的血肉横飞就心惊胆颤。 “让你讲经过!”松下代子的声音比大岛丸刚才泡在的江水还冷。 “完全是白天云设下的陷阱。”大岛丸抖抖索索讲述了经过,那些血淋淋的情景又浮上了他的眼前。“我当时见情况不妙,就跳了江。” “你的临危处置非常正确。” “我的身份已经暴露,警察肯定要追捕我,我是不是先回国躲段时间?”大岛丸问。 “我已经替你准备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你为组织奔波辛苦,又为因为我受尽折磨,你应该好好休息了——”说着,松下代子把刺死自己亲弟的刀捅进了大岛丸的心脏。 “你——”大岛丸痛苦地抓住松下代子的手。“为什么?” “只有天堂才最安全。”松下代子又使劲捅了捅,然后用力拔出。 随着一股血箭射出,大岛丸嚎叫一声,歪倒在火堆里。 松下代子擦去刀上血迹,收回身上,又用水扑灭了火,关门出了农舍。 今晚事还很多,她无暇处理大岛丸的尸体,得另派人来处理,当然,这事绝对不能让秋末凉子知道。大岛丸是死在警察手中的。 回到轿车上,松下代子又换上在舞会上穿的旗袍。 第142章 大岛丸死了,但胡九龙和麻廷贵还在,她得赶去见华金亭,建议他把这两人也灭了口。华金亭为了自保,一定比她的手还要毒! 在驾车赶去华府的途中,她突然萌生出绕道经过九龙帮堂口的念头。虽然她认为胡九龙和麻廷贵在码头脱逃后,不可能再愚蠢的逃回堂口,但她认为去绕一下也多花不了几他钟,没想到却看到了一遍废墟。 松下代子去时,白天云已带队离开,废墟前站了无数观看的居民在议论纷纷。 下车站在人群后听了人们的议论后,松下代子比白天云还震惊,她也不相信华金亭会反应如此迅速,为掐断线索制造如此惨案。 上海滩还潜隐着如此可怕的势力,自己怎么连一点迹象也没发现? 这种疏忽,很可能就是致命的疏忽。 第二十三章赔偿损失(1) 白天云走后没多久,估计白天云不会再回舞厅,华金亭顿感索然无味,便让刘文昌和朱宝堂代他陪客,悄然离开回到府上。 自从当上商会长后,华金亭举办或参加过无数次舞会,也不知多少次光临夜总会舞厅,但从没下过一次舞池,也就是说,他从没跳过一次舞。他因靠血腥起家,仇人遍地,曾发生了六七次针对他的暗杀,都被他警觉而躲过。他认为在舞池里最容易被人暗算,所以最初时不跳舞,是出于安全考虑。待他商会长位子坐稳,再没发生过针对他的暗杀时,他年岁已大,对跳舞失去了兴趣。他举办或参加舞会,通常都是为交际,而且是旁观。 所以,白天云、松下代子和华金亭的离去,并没影响到舞会的进行,甚至当白天云在码头剿灭九龙帮结束,九龙帮堂口被毁,舞厅里的人却一无所知,舞会仍然在继续。 华金亭玩了一辈子心机,再结合冷酷无情的血腥,打倒了一个又一个对手,但他最引以为豪的设计,只有两次。一次是谋杀姜青松的设计,一箭三雕妙不可言,虽然最后没有园满实现,但这种妙计,他认为也只有他这种天纵奇才才设计得出来。再就是这次双保险的设计,他认为即使不能说是天衣无缝,至少也是十拿九稳,所以他稳坐钓鱼台,丝毫也不操心,就等麻廷贵传回好消息。 如果说对今晚行动他心里还盘桓有几分忧虑,那是对生意结束后,柳七在处置胡九龙时,会不会发生意外。胡九龙武功虽不如柳七,但仍然是个不可忽视的好手,又天生噬血,凶残好斗,再加上九龙帮里有一批他从太湖带来的生死兄弟,柳七如果处置不当,很容易带来难以预测的变数。所以他要求柳七,什么时候动手,必须听从麻廷贵的安排。 刚刚迈进华府大门,他的眼皮突然跳了起来,急忙高声大叫:“管家,管家——” 老管家匆忙从里屋跑了出来,平常华金亭外出,管家都会陪伴在他身边,但今晚,他把管家留在府上,以便随时掌握九龙帮去接货的情况。 “有消息回来吗?”华金亭问。 “有。一切都很正常。”管家回答。“麻师爷作了以防万一的安排,九龙帮去了近两百人,即使去四五十个警察,也无济于事。” 这次交易不但数额太大,一旦失手,后果更不堪设想,华金亭虽然认为双保险十拿九稳,但仍然让管家从华府嫡系护院中派出了两人去暗中观察,以便随时掌握情况。 华金亭回府之前,一个观察员已经回府报告,另一个将在交易完成之后再回。 “妈的,我这眼皮怎么突然跳了起来。”华金亭指着自己左眼说。 “恭喜老爷了。”管家抱拳拱手道。“右眼跳祸,左眼跳财。” 华金亭露出了笑意,在管家陪同下,进了里屋,在太师椅坐下,捋着串珠闭目养神。 手中的串珠才捋了一半,另一个派去观察的护院惊慌失措跑了进来。“老爷,老爷——” “你慌什么?”管家厉声道。 “不好了,白天云把胡帮主包围起来了。” 华金亭手中串珠突地断了,珠子散了一地。 “你再说一遍?”管家揪住护院胸衣恶狠狠道。 “警察局长白天云带人把胡帮主全部包围了。” 华金亭颓然坐在太师椅上,护院一提到白天云,他就知道连一丝侥幸也不可能有了。一股热呼呼的液体涌到了喉口,他又强行咽了下去。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一个毛头小子玩得这么惨。 管家挥手让护院下去后说:“老爷,我们恐怕得作好应变准备。” “白天云,你这个兔崽子,竟然敢玩我!”华金亭咬牙切齿道,又吼道:“我一定要让你不得好死!”然后对管家说:“你赶快去作好准备,如果不行,就先离开上海去躲一阵子。” 管家刚走,刘文昌和朱宝堂就面如死灰进来。 他们是从舞会直接赶来的。 当时他们各搂着一个女艺人在舞池欢喜,刘文昌手下船运公司的经理突然闯了进来,高叫道:“出大事了,胡九龙的九龙帮在码头走私鸦片,被白天云带警察当场剿灭。” 舞厅乐队停奏,跳舞的人站住,出现了几秒钟的鸦雀无声,因为刚才的热烈反差太大,这静就如同死寂,但几秒钟一过,人们回过神来,立即乱哄哄炸乱了起来。 有着数百帮徒上千外围的九龙帮,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第一大帮,背后又是有上海滩第一人之称的华金亭,居然被白天云剿灭,而白天云一小时前还在这里跳舞。参加舞会的都是上海滩各方面头面人物,很快就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同寻常,纷纷离去。 舞池里只剩下呆如木鸡的刘文昌和朱宝堂,他们知道今晚的走私,也知道这舞会的用意,因此脑子突然空白,暂失去了思维能力。 “老板——”刘文昌手下经理的叫声,把他们都叫醒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没吭声,不约而同匆匆往外走,在门口上了各自的轿车,直奔华府。 他们心痛他们出的二十股份,但他们更怕此事的火烧到了他们身上。现在不比叶宗元颁禁不起烟令之前,现在参预鸦片走私,不但将被全社会声讨,还将受到法律追究,更可怕的是,这次行动是白天云亲自指挥的,则说明从一开始,白天云就把华金亭玩于股掌之上。 这个白天云太可怕了。 “你们怕啦?”华金亭阴森森地盯着刘文昌和朱宝堂。 刘文昌和朱宝堂相互看了眼,没吭声,他们十余年没见到过华金亭这种阴森可怕神出鬼没态了,他们知道华金亭动了真怒,一旦应答不对,很可能就会血溅五步。 “怕是没有用的。我们已捆在了一根绳上,只有同舟共济,才能共渡难关。”见已震慑了他们,华金亭缓和了语气。 “华会长与你共前共退,绝无二心。”刘文昌说。“但是,如果胡九龙和麻廷贵落到了白天云手里,有了证据,他恐怕就敢对我们下手。” “进去了,很难有人能抗得住刑讯。”朱宝堂说。 “白天云拿不到可能追究你们的证据。”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刘文昌和朱宝堂背后响起。“你们没必要害怕,有华会长掌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海滩还不是他白天云说了算。” “你凭什么说他们没证据?”刘文昌转身责问道。 松下代子轻蔑瞟了刘文昌一眼,没理他,直接走到华金亭面前问:“华会长,有胡帮主和麻师爷的消息吗?” 华金亭在露难色,松下代子立即读懂,接着说:“我亲眼看见胡帮主和麻师爷脱了围。” “你亲眼看见?”华金亭惊喜地问。只要胡九龙和麻廷贵脱了险,白天云抓到再多的九龙帮徒,都无法指证他参与了鸦片走私。没有证据,给白天云一千个胆,他也不敢轻易动他。因为没有证据,他就可以发动商会会长与之抗衡,造成上海社会经济瘫痪。 “确实亲见,是两辆摩托载走的。”松下代子说,已明白华金亭并不清楚胡九龙和麻廷贵脱逃。那么,胡九龙和麻廷贵脱逃后,为什么不给华金亭联系? 华金亭也在想,这胡九龙和麻廷贵躲去什么地方了呢?他们没有理由不联系。 “还有一件事,各位恐怕还不知道吧。”松下代子声音平和地说。“九龙帮的堂口,被一股黑衣蒙面人血洗,九龙帮的留守人员,全都惨死。然后又放了一把火,把堂口化为灰烬。” “是些什么人?”华金亭大惊。 “没人知道,其意图,也没人知道。”松下代子摇摇头。 华金亭身上又涌起阴森森的杀气,他算计了一辈子的人,却被一个小辈彻底算计了,那股涌动的杀意,快使他欲疯欲狂。设计谋杀姜青松时,他异常冷静,而现在,他烦躁不安,松下代子立即感觉出了差别。 在来华府的途中,她已经冷静,排除了白天云的威胁,对她来说,剩下的就是来自组织的惩罚。但是,她十分清楚,即使她造成了如此之大的损失,即使有亲弟松下介雄背叛在先,组织在没找到人能在上海取代她之前,还不会轻易动她。所以,她极不希望华金亭集团土崩瓦解,华金亭集团的存在,是她在上海地位的一种屏障。因此她害怕华金亭在不冷静情况下作出错误抉择,用鸡蛋去碰石头。 “华会长,因为错误判断,我们被白天云算计,惨败了一次,你损失了九龙帮,而我们日本人损失更大,可说是元气大伤,不知何年何日才有望恢复。但是,白天云挟这次胜利之威,气势正旺,我们只有避其锋芒,静观待变,才是正确方法。” 第143章 松下代子冷静说。“华会长,我松下代子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我深懂患难见真情,不管发生什么变故,我都将坚定不移与华会长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听了松下代子的话后,华金亭也冷静了下来。 “当务之急,是尽快与胡帮主和麻师爷取得联系。”松下代子又建议道。 “华会长,我和朱老板想先告辞了。”刘文昌说,他和朱宝堂用眼光交换意见,取得了一致看法,只要他们参与鸦片走私的事不曝光,白天云拿不到他们的证据,他们就万事大吉,得赶快避之三舍,以免再被华金亭捆绑在一起。 “那我就不留你们了。不过你们放心,天塌下来,有我华金亭顶着。”华金亭恢复了往常的慈眉善目,微笑着说。“不过,二位可能还记得,当年合股做鸦片生意时我们的协定,利益共享,分险均沾。松下小姐的话,你们都听到了,这次损失最大的,是我和松下小姐,我损失了九龙帮,松下小姐损失巨款,而你们俩位,无论人还是财,都毫发无损。” 第二十三章赔偿损失(2) “万幸,万幸。”朱宝堂抱拳道。“再会,再会。”然后欲与刘文昌一起离去,他已从华金亭话中闻到了一种不祥的味道。 “二位稍等片刻,让华某人把话说完。”华金亭仍然慈眉善目微笑着说。“我的损失,我认命。但松下小姐的损失,二位老弟是不是分担一些?” “愿听华会长吩咐。”朱宝堂立即表态。 “朱老弟爽快。”华金亭点头笑道。“你们各占二十的股分,就拿出一半,也就是这票货的一成货款给松下小姐,弥补松下小姐的损失,如何?” “没问题。这是江湖道义,应该有难共担。”朱宝堂爽快答道。 “刘老弟,你呢?”华金亭微笑着看着刘文昌。 “我——照办吧。”刘文昌如同被人斩了一刀。 “松下小姐,你看如何?”华金亭问。 “华会长高义,代子感激涕零。”松下代子大喜过望,想不到华金亭会如此慷他人之慨。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比生意做成自己所设想留成的还要多,这笔钱,她决定一分也不上交组织,全部留在上海打造她的势力。 华金亭此举,并不是受松下代子那几句话感动,象他这种时刻都把利益放在首位的老狐狸,是不可能被语言感动的。松下代子的势力本也是他极想除之而后快,但现在白天云的威胁迅速窜到了首位,而且迫在眉睫,自己强臂九龙帮又被摧毁,他必须与松下代子联手,才有可能与白天云抗衡。再就是血洗九龙帮堂口的黑衣蒙面人,也令他心惊肉跳。如果这次走私不是与松下代子联手,松下代子损失巨大,他可能会怀疑是松下代子乘火打劫,他清楚松下代子有这种实力。所以他得笼络住松下代子。 另一个目的是,他这次损失惨重,而刘文昌和朱宝堂毫发无损,他心里不平衡。九龙帮全帮覆灭,他的势力至少削减了三分之一,刘文昌和朱宝堂毫发无损,相对而言,他们的势力就大增,虽还不至于到了可与他分庭抗礼地步,但俩人联手就更超过他,因此他决定削减他们的实力,让他们白白各拿出一成货款,因这票货价值太大,已足以大伤他们元气。 强者为尊,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他早就清楚,刘文昌和朱宝堂都不是甘为人下之人,他们遵从他,是因为他比他们强,他有着超过他们的绝对实力。但九龙帮毁灭后,实力对比发生了变化,一旦刘文昌和朱宝堂反应过来,虽还不至于直接向他挑战,但很可能因此与他若即若离,外界马上就会因此敏感到他动位的动摇,从而产生骨牌效应,因此他必须削弱他们,把他们与他牢牢捆在一起。 只要刘文昌和朱宝堂这两个商界巨头仍与他站在一起,哪怕是虚假的站在一起,在外界看来,他仍然是强大而不可战胜的。 没有证据的白天云和血腥杀戮的黑衣蒙面人,要想动他,都得惦惦分量。 出了华府,刘文昌极为不满地瞪了朱宝堂一眼,便匆匆上了自己的轿车走了。朱宝堂也上了自己轿车,让司机加快速度,追上刘文昌的车。当两车平行时,摇上车窗对刘文昌说:“文昌兄,有无兴趣到我的茶馆品品茶?” 刘文昌仅冷哼一声,没有表示。 朱宝堂让司机超过刘文昌的车,在前面行驶,刘文昌的车紧跟在后面。他有话要对刘文昌说,他相信刘文昌也有话对他说。被华金亭活生生斩一刀,他们都感到了痛。 进了古色古香的茶室,刘文昌火爆爆地责问:“你干吗那么爽快答应,把我也逼得没有回旋余地?我们凭什么要为松下代子承担损失?” “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华金亭的为人你不是不知道,他不是在同我们商量,而是在向我们下命令,我不答应,能行吗?”朱宝堂无奈地说。 “怕他个球!”刘文昌火道。“九龙帮全帮覆灭了,他以为他还是老大?” 朱宝堂心想,不怕,你为什么也答应啦?但没把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他现在必须与刘文昌共进共退。“现在你我联手,当然不怕他华金亭,但他与松下代子联手,你我还是只能干瞪眼,惹不起。” “他们现在已被白天云逼得自顾不暇。” “在鸦片走私上,我们已被他们捆在了一条船上,船沉,跑不了他们,也跑不了我们。在这件事上,我们只有与他们同舟共济,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难道你就心甘情愿把钱给日本人,那可不是小数,你我的全部生意都会受影响。” “一个字,拖。钱在我们手上,什么时候给,总得由我们说了算。局势会怎么变化,没人能说得清楚。我有种预感,还会有我们想象不到的变数发生。血洗九龙帮的黑衣蒙面人不管是些什么人,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一定是他华金亭和胡九龙的仇人——” “如果这些黑衣蒙面人再与他火拼一场——哈哈——” “我们就无限期拖下去。” “对,拖,看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这笔巨款,刘文昌已打定主意不给了。不能硬抗,就软磨,实在躲不过,再象挤牙膏,慢慢的一点点挤给她。 其实,华金亭让他们出钱弥补松下代子损失的真正意图,朱宝堂虽还没彻底看透,但多少也有些感悟。绝不让任何一股势力坐大,是华金亭的一惯思路。 “文昌兄,现在上海滩的局势,比任何时候都诡异。白天云强势的一个必然后果,就是庄致远的崛起。华金亭与松下代子的联手,从来都是利益之合,日本人狼子野心,我相信华金亭也早有警戒。黑衣蒙面人的出现,更是表示有股更可怕的势力在暗中蓄势待发。上海滩权势格局的重新洗牌,将充满血腥和残酷。你我二人处境微妙,要自保,只有一条路,精诚团结。只要我们步调一致,共进共退,又保持低调,不管是华金亭、松下代子还是白天云、黑衣蒙面人,都不会轻易把矛头指向我们。”朱宝堂说。 “朱兄放心,文昌也看清局势,我们没有选择,只有同心协力以求自保。”刘文昌说。 这次变故,已彻底打消了刘文昌和朱宝堂争霸上海滩的雄心。 连华金亭这头老狐狸也被白天云愚弄,他们立刻联想到庄致远。在华金亭中秋赏月时,面对胡九龙恶意挑衅,庄致远所表现出的惊人镇定,已表明了他的不同凡响。 一个骤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的人,绝对不是个甘居人下之人。庄致远近期的那种浅薄嚣张,显然是种假象,是要配合白天云诱使华金亭上当。 他们斗不过华金亭,自然也斗不过白天云和庄致远,再加上那批更神秘更可怕的黑衣蒙面人,他们只能选择自保。 在上海滩你死我活的残酷争斗中,他们能走到今天,最大的绝招就是见风使舵以求自保。 “两个见风使舵的老滑头!”刘文昌和朱宝堂告辞走后,华金亭骂道。 “华爷,这钱他们会出吗?”松下代子关心着这笔对她至关重要的巨款,有了这笔巨款,她对在上海建立起可与组织抗衡的独立王国信心大增。 “没有谁会心甘情愿出的,他们又不敢不答应。”华金亭说。“他们最大的可能就是拖,这还得要松下小姐去催要,让他们拖不下去。不过,得掌握好分寸,不能把他们逼反了。” “我会适可而止的。” “你真看见老九和廷贵脱逃了?”华金亭又问,怕松下代子刚才是为稳定刘文昌和朱宝堂。如果胡九龙和麻廷贵已经脱险,已有足够时间与他联系,但至今仍然了无音讯。 “米佳妮在舞厅一闹,白天云和庄致远相继离开,我就感到了不妙,立即驾车去码头,在途中看见两辆摩托载着胡帮主和麻师爷从包围里冲出。我本想跟着追去,但急于去处理大岛丸。我想他们脱险后,自然会同华爷联系,由华爷安排藏隐。”松下代子说,也隐隐感到这绝不是好现象。 华金亭的脸又沉阴了下来。 “是不是有这种可能,他们害怕被华爷灭口,就刚脆不辞而别,远走高飞。”松下代子由自己灭大岛丸之口产生了联想。 华金亭下意识点了下头说:“胡九龙想不到这么深远,但麻廷贵确有可能。” “只要不落入白天云手中,我们就是安全的。按照白天云的性格,一定会利用媒体大张旗鼓造势,在整个上海滩形成一场声势浩大的禁烟打黑浪潮。所以我们必须低调再低调,避其锋芒,等风波过后,再想法解决他。” 第144章 松下代子劝慰道,生怕华金亭很快就出手对付白天云,再次被白天云算计。白天云这次的谋算之深,已使她心有余悸。她现在主要危险是来自组织,因此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强化自己在上海滩的势力,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松下小姐放心,华某人一生经历无数风险,都平平安安过来了,不会盲目冲动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白天云会忍,我难道不会忍。他玩我这么一招狠的,我等待机会,也玩他一招更狠的,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见华金亭情绪稳定了,松下代子也告辞,华金亭亲自把她送到了华府大门前。 “老爷,人都到齐了。”华金亭在门口目送着松下代子远去,老管家低声对他说。 华金亭回到府内议事厅,对手下嫡系核心下达了两道命令,一是发动所有人手,查找胡九龙和麻廷贵的下落;二是调查黑衣蒙面人的身份背景。 天一亮,华金亭便让老管家陪他去警察局拜见白天云,他得争取主动先表态。 在途中,遇见无数市民围着敢购报纸,便让管家去买了一份,坐在车上看完之后,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米佳妮文章中关于白天云和庄致远针对黑手心态所采取对策的描述,如巨石砸在了他的心上。 “老爷,回府吧。”管家替华金亭揩擦血污后劝道。 “不,一定得去见他。” 第二十四章试探汽球(1) 昨晚行动,突然冲出两摩托救走胡九龙和麻廷贵,是白天云所没想到的意外,黑衣蒙面人血洗九龙帮堂,则是他更没想到的意外。 经过对这两件事的冷静思考后,他认为骑摩托救走胡九龙和麻廷贵,不象是华金亭以防万一的安排,而是与血洗九龙帮堂口一样,是对警察局行动早已掌握后的谋定而动。 骑摩托的黑衣蒙面人与血洗九龙帮堂口的黑衣蒙面人,很可能是一伙。 令他心惊和忧虑的,血洗九龙帮堂口的黑衣蒙面人心性之狠,手段之毒,绝非是正义的复仇,毫无疑问是另一股可怕的黑恶势力。 他能一举铲除九龙帮,一个重原因就是他和庄致远用计迷惑了华金亭,处在了暗处。而对这股黑衣蒙面人,他则走到了明处。 经过一夜紧张的对九龙帮徒的审问,却基本没什么收获,这些帮徒除了知道胡九龙曾是华金亭保镖,九龙帮一直受到华金亭扶持这些公开的情况,无人知道这次走私是华金亭在背后操纵,因此使他无法乘胜追击,以法律名义追究华金亭的责任。华金亭照样能稳坐钓鱼台。他带李炜赶去九龙帮堂口,其目的也无非是想搜出什么可以指控华金亭的证据,没想到却被黑衣蒙面人抢先一步,把整个堂口化为了灰烬。 走私货船上的日本人,全被庄致远请出的斧头帮好手杀死。九龙帮徒提出来到的负责联络的日本人大岛丸又跳江潜逃,又使他无法顺藤摸瓜查出日本人在上海滩的黑势力。他虽然对松下代子有所怀疑,但却无法证实。 因此,虽然大胜,但却没有完胜,接下来更是任重道远。前有以华金亭为首掌控着上海滩黑白两道的庞大势力,背后又有股他一无所知的神秘而可怕的势力,今后的斗争将更加艰难,他无疑坐到了火山口上,处境远比姜青松当局长时还要凶险。 项冲、苏婉等负责搜查胡九龙和麻廷贵的警官纷纷回来报告,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和踪迹。对此,白天云本就不抱希望,在偌大上海要藏三五个人,简直太容易了。华金亭在上海滩苦心经营了近三十余年,又是个善于玩阴谋诡计的老狐狸,一定早就置下了不少不为人知的密点。何况,还存在另一可能,摩托载着胡九龙和麻廷贵连夜出了上海,去了江浙皖。 在码头活捉的人中,就有江浙皖帮会派来接货的人员。 接着,白天云召集石明哲、项冲、苏婉、李炜、姚少华和十来个警官开会研究。除了白天云忧心忡忡和石明哲心事重重外,所有警官都欣喜如狂,精神振奋。 缴获了价值天文数字的鸦片,一举铲除了不可一世的九龙帮,无疑是将令整个上海滩轰动的极大成功,他们没理由不欣喜。 石明哲的心事,是他对在途中找借口杀死茅风的不理解,后来他曾问过庄致远:“留着活的茅风,不是可以直接指控华金亭,毕其功于一役吗?”庄致远却拍拍他肩高深莫测地说:“聪明人只去知道他应该知道的东西,石副局长是聪明人。” 而白天云自从石明哲解释说怕万一被茅风脱逃误了大局,就再也没就此多问,给石明哲的感觉,这个设计是白天云与庄致远的共谋,其中一定有某种玄机,但到底是什么呢? 石明哲因此郁闷之极,又百思不得其解。 白天云前段时间的低调和无所作为与这次行动成功形成了极大反差,反差最能产生强烈效果,他在警官们心中的威望一下子便攀升到了一个至高点。只要他开口说话,会上就立即鸦雀无声,全都崇敬地看着他。 对胡九龙和麻廷贵的去向,大家几乎一致认为还隐藏在上海,但对血洗九龙帮堂口的黑衣蒙面人,却没有一人能提出有价值的看法,都感到这批黑衣蒙面人仿佛是突然从地底钻出的,他们从没听到过任何一点风声。 会议结束时,白天云对警官们提出的要求,与华金亭向部下提出的要求基本一样,查找胡九龙和麻廷贵的下落,寻找黑衣蒙面人的蛛丝马迹。 散会后,白天云独自坐在办公室冥思苦想,苏婉给他送来早点。 “白局长,你累了一夜,吃点早点先休息休息吧。”苏婉把早点摊放在他桌上。“白局长,我们取得如此巨大成功,你怎么一点喜悦也没有?” “绞尽脑汁终于铲除了作恶多端的九龙帮,又缉获了如此数量的鸦片,我怎么可能没有喜悦呢?我和你们一样,也欣喜若狂,但是,我们并没有大获全胜,离我预期差得太远,连一个有用的活口也没抓,不能乘胜追击,把黑恶的根子挖来。他们在上海滩苦心经营多年,根深蒂固,阻险狡诈,对我有了防范之后,要铲除他们,难度就更大了。” “我坚信邪不胜正,你一定会领导我们去争取一个又一个胜利。刚才吃早点时项冲还对我说,他对你的大智慧是彻底服了气。我相信全警局的同仁将紧密团结在你的周围,去战胜一切困难。”苏婉充满激情地说。“快吃早点吧。” 白天云刚想吃,办公室门又被推开,姚少华就带着忐忑不安的华金亭走了进来。 看了报纸后气急攻心吐了一口鲜血的华金亭已恢复了镇定,相信没有证据的白天云奈何不了他,但当走进警察局后,才突然想到,自己只想到胡九龙和麻廷贵,而忘记了还有个茅风。白天云装着中计,让石明哲带警局主力出上海,然后再杀回马枪赶回,茅风肯定已经败露并落入了白天云的手。尽管茅风不知道码头走私鸦片的事,但茅风所知道的内情,已足够白天云乘机把他扣压起来。 他后悔自己疏忽,想掉头离开警察局,但已被姚少华喊住,只好硬着头皮来见白天云。想到自己无疑是主动送货上门,他感到无比的沮丧和郁闷,只希望茅风还没有开口招供。 “哟,华会长怎么一大早上警察局来报到。”白天云一反过去的谦恭,毫不客气地语带讥讽地问。他已没有必要继续向华金亭装恭敬了。 “胡九龙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走私鸦片,毒害国人,罪该万死,老朽特来向白局长谢罪。”华金亭诚惶诚恐地说。他再也不敢开口闭口天云老弟,而恭敬称呼白局长。 “胡九龙是九龙帮主,你是商会会长。你来谢什么罪?”白天云冷眼看着他说。“莫非华会长也参与了而来投案自首?” 确实,胡九龙走私鸦片,与他华金亭有什么关系?他来谢什么罪? 在他的观念里,胡九龙从来就是与他一体。胡九龙犯下的罪行,除了贪色好斗作的孽外,几乎都是在执行他的指令。但在他冷静时,即使在刘文昌、朱宝堂这些知根知底人面前,他也会装模作样强调,胡九龙是胡九龙,他是他。在今天这种场合,他就更不会失言。但因以为茅风落到了白天云手中,自己乱了方寸,才随口说出这种不妥的话。 “白局长这样开玩笑,老朽承受不起。”华金亭说。“大家都知道,胡九龙给老朽当过保镖,他组建九龙帮,老朽也支助过,他又是商会会员,他干出了这种祸国殃民人神共愤的事,老朽自然有责任。老朽早上散步,买了份报看后才得知。白局长为上海人民除了害,老朽应该赶来祝贺。” “哦——”白天云拖着声音,他认定华金亭已经把胡九龙和麻廷贵藏到了安全地方,才敢这样有恃无恐来见自己。 “那就请华会长把胡九龙和麻廷贵交出来。”苏婉突然插话道。 “老朽到真想看到这两个祸害被法律惩治,现在想来,谋杀姜局长也恐怕与这两祸害有关——听苏警官的意思,警察还没有抓到他们?”华金亭底气越来越足,白天云对他的口气虽然变了,但他已感觉出,白天云并没有扣留他的意思,说明即使茅风被捕,起码到现在还没有供出他,他得尽快离开,回到自己地盘,白天云就不敢轻易对他动手,除非有他参与走私鸦片的证据。“看来,白局长正忙,我就不打扰了。” 华金亭走后,白天云问苏婉:“你认为他来干什么?” “一是来示威,我们没抓到胡九龙和麻廷贵,对他无可奈何;二是来威胁,他提到姜局长被谋杀,是在暗示性威胁。” 第145章 苏婉说。“白局长,你得当心,他会对你下手。” “下决心接任这个局长之时,我就已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没什么可怕的。”白天云淡然道。“如果是这两个目的,他没必要这么急急忙忙赶来。” “那他是——”苏婉问。 “我看他是沉不住气乱了方寸了。胸有成竹的华金亭,不是这个样子。” 白天云与苏婉正说着话,汪少甫又来了。 得知白天云取得成功消息后,叶宗元、汪少甫和叶雪冰三人各喝了一大杯洋酒,汪少甫就迫不急待想去警察局见白天云,但被叶宗元劝阻了,说这一晚,白天云太忙,不可能有时间向他汇报,建议他最好待白天云一切都办妥后,主动去向他汇报。 汪少甫回家后,兴奋得一夜未眠,一直在思考如何利用此事树立自己的权威。天一亮,就让司机送他去市府,在途中看到了米佳妮写的文章,更是兴奋得难以自制,想立即见到白天云,把自己想法告诉他的愿望更加强烈,便让司机改道来到了警察局。 “天云,干得太漂亮了。”汪少甫冲动地握住白天云手说。 “还远远不够。”白天云谦虚道。 “不不,非常好,姜青松花了两年多没办到的事,你不到两个月就办到了。事实证明,我选用了一位优秀的警察局长。”汪少甫喜不自禁地说。 他的情绪,除了白天云成功带来的喜悦外,米佳妮的文章更是功不可没。米佳妮在文章中强调,任用白天云,是汪少甫慧眼识英才,又指出在白天云受到一些人非难时,又是汪少甫坚定不移的支持并主动配合演戏,把汪少甫吹捧为高瞻远瞩的英明领导。 第二十四章试探汽球(2) 这庄致远向米佳妮建议的,庄致远说,只有这样,才会使汪少甫在叶宗元出国后,从此无条件支持白天云。庄致远与汪少甫才接触了几次,就已经把汪少甫的性格脾气吃了个透,而他摸透华金亭,则花了整整十年。 “华金亭还没倒,我不敢掉以轻心。”白天云说。 “九龙帮没了,华金亭就成了没牙的纸老虎,并不可怕。”汪少甫有些得意忘形。“没有了九龙帮为他保驾,商会也不可能是他的一统天下。” 白天云听后,深感到汪少甫与叶宗元的差距,叶宗元绝不会这样认为。九龙帮确是华金亭的一把刀,但绝不是惟一的刀,或者说,仅是公开的刀。如果九龙帮是华金亭惟一的刀,这把刀就随时都可能反手割在华金亭的脖子上,而且,华金亭也不可能因此成为上海滩的第一人。对这点,松下代子认识最清楚,所以她才会死死抱住华金亭。 但庄致远提醒过白天云,汪少甫是个志大才疏又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人,与他打交道最好的办法是顺着捧着,所以他对此不表示相反意见。 “报告汪市长,昨晚还发生了一起令人费解的事。”白天云说,然后讲了神秘黑衣人残酷血洗九龙帮堂口的事。“这股势力的出现,给我的感觉很不妙。” “这就是多行不义的典型下场,树倒众人推。”汪少甫并没引起重视。“我到认为是好事。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多一些人反对他们,我们就多一分力量。” 白天云听后,感到哭笑不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对汪少甫来说,最重的是把华金亭打倒,其它事情,慢慢再解决。从叶宗元的前任开始,华金亭的威压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太重了。 “天云,查获了这么多鸦片,我已经想好,决定轰轰烈烈搞一次公开销烟活动,必定会再次造成轰动效应。你看如何?”汪少甫兴奋地说。 “我听汪市长的。”白天云立即表态。 “我们就这样定了。你继续忙你的警务,销烟活动就不用你再操心,我会亲自安排。确定了具体时间,我再通知你。” 早上米佳妮与陈白轩等同仁一起上街卖报,很快就被抢购一空,陈白轩又赶回报馆加印,她则特意留了一份,亲自给叶雪冰送来。因为在卖报时,她听到了几个人的议论。 “叶宗元当市长太无能,找了个自己的女婿来当警察局长,只干了点皮毛的事,还把命丢了,自己也气得病倒。人家汪市长多英明,慧眼识英才,启用了从英国留学回来的白天云,一举就铲除了九龙帮。” “这就是认人唯亲与认人唯贤的区别。认人唯亲将一事无成,认人唯贤将成就大业。” “真盼望汪市长早日正式接任市长,又有白天云这样的警察局长辅佐,上海滩一定会有新气象。牛鬼蛇神将被一扫而光。” 听了这些议论后,米佳妮顿时感到愧疚不安,深感对不起叶宗元、姜青松和叶雪冰,写这篇报道时,她记住了庄致远的吩咐,特别夸大了汪少甫的作用,而忽略了叶宗元和姜青松。其实,她非常清楚,在白天云当局长问题上,真正起作用的是叶宗元和姜青松,真正慧眼识英才的也是叶宗元和姜青松,汪少甫是不想启用白天云的。 自己就象是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趋炎附势的卑鄙小人,简直是无地自容。她相信如果有时间让白天云先帮她审审稿,白天云绝不会同意她这样写。 她记得自己写完稿交给陈白轩审阅时,陈白轩看到这些描写时眉头曾皱了皱。估计陈白轩曾产生了一丝疑虑,但因整个文章太精彩,又因在白天云出任警察局长问题上谁起了决定作用,米佳妮应该最清楚,陈白轩才没细问她。 因此,她必须亲自去向叶雪冰解释,也准备好了被叶雪冰责骂。 她相信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气愤,如果是她,她一定对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 所以,当她走到叶宅大门前时,心立即揪了起来,不知叶雪冰会生多大气,在她的感觉里,早已把叶雪冰当着了姐。此刻,她心里暗骂庄致远,明明在追求叶雪冰,奇#書*网收集整理还这样粗心大意,如果让叶雪冰知道是在他授意下这样写的,恐怕他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不管怎样,即使被叶雪冰痛骂,自己也绝不披露庄致远。 她伸手去按门玲时,看见门虚掩着,便没按门玲,直接推开了门。进到花园,她一眼就看见穿着运动服在花园做早操的叶雪冰,怯生生喊道:“雪冰姐——” “哎呀,佳妮,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啦?”叶雪冰热情洋溢地过来拉着她的手说,她待人处世一直娴静优雅,很难表现出这样的热情洋溢,昨晚目睹了白天云指挥警察惊心动魄的抓捕行动和今早父亲的一番话,令她情绪特别亢奋。 “雪冰姐,我想给你说点事情。”米佳妮神态象个做了错事的小妹妹。 “我爸正想见你,我带你进去。” “我还是先给你说吧。叶市长身体不好,不要把他气坏了。”米佳妮羞愧难当地说。“我无意中做了件对不起你们的事。” “什么事?”叶雪冰淡然地问。 “我把昨晚的经过写了一篇报道,其中——” “你写得很精彩,我和爸都看了。”叶雪冰兴奋地说。“你这篇文章如同重磅炸弹,今天整个上海滩一定炸开了。” “你们都看啦?”米佳妮惊讶地睁大了眼,不相信叶雪冰和叶宗元看不出那段关于汪少甫的描写,但她怎么从叶雪冰身上没感到一丝一毫不愉快? “走吧,我爸正有一些话要问你。”叶雪冰拉着米佳妮进了房。 米佳妮心想,显然,叶市长要问的就是自己害怕的问题。 “雪冰姐,叶市长生气了吧?”她怯生生地问。 “你见了他就知道了。”叶雪冰故作神秘地说。 昨晚她几乎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一躺上床,在码头目睹的过程就呈现在眼前,然后一幕幕往后推,一直回想到童年。早上天刚亮,她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惊叫:“快去买报看,九龙帮被警察一举铲除。” 她匆忙跑出去买了份报,没想到看出了一肚气,如果不是后来叶宗元看后的分析,她见到米佳妮,一定没有好脸色。叶宗元的分析,不但让她消了气,还令她心情格舒畅。 看着叶雪冰把米佳妮领进,还在细读报纸的叶宗元放下报纸,戏谑笑道:“米大记者,你的文笔越来越犀利了。” “叶市长,对不起。”米佳妮愧疚不安地说。 “哈哈——”叶宗元哈哈大笑。“那样写,不会是你的本意吧?” “是我自己,是我考虑不周。”米佳妮急忙说。 “你不用掩饰,我相信不是你想那样写,也不会是白天云的授意,一定是小庄老板的想法。只有他,才会想那么深远,也才会有这种鬼主意。” 米佳妮一惊,没想到叶宗元竟能作出如此准确判断,她往旁边的叶雪冰看去,叶雪冰脸上并没有丝毫怒意或不满,叶宗元的神态语气还充满着欣赏。她因此大感困惑。 “把上海交给少甫,是我的即定方针,他是想利用这事为少甫宣传造势,树立权威。用同样的方法处理同样的问题,有权威者与无权威者的效果会大不相同。他这样为少甫宣传造势,会使少甫施政减少阻力。少甫对天云心存阴影,这样又对融洽他们关系起到润滑作用。小庄老板是个不世出之才,可惜他不从政,否则将会是个杰出的政治家。” 叶宗元的睿智和眼光的敏锐,令米佳妮惊讶万分。庄致远只向她强调了融洽与白天云关系的意思,而叶宗元的分析却更深更透。叶雪冰也是因为叶宗元的这种分析而消了气,叶宗元对庄致远的赞赏,则令她心里很舒坦。 第146章 庄致远此举,还有另外一个用意,是放出的一个对汪少甫心性人品的试探气球。待叶宗元出国治病后,汪少甫就是上海名符其实的最高行政长官,他要借助汪少甫的地方还很多,必须对他的心性人品有准确的把握。 “启用天云,实际上是你叶市长和姜局长,是你们的慧眼、大胆启用和信任,他才有今天的成功,这样对你们太不公平。”米佳妮仍然十分愧疚。 “青松已经走了,声名对他已没有意义,只要天云最终能实现他的遗愿,他在天之灵就会安息。至于我,人老了,又马上将离开政界,虚名更无所谓。”叶宗元感叹道。“一个连权都可放弃的人,更不会再乎名。还是小庄老板理解我。” “雪冰姐——”米佳妮又感动地转向叶雪冰。 “我希望看到你一篇又一篇的好文章,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为沉闷的上海滩吹起一股清风。”叶雪冰激动地说。“刚才看见买报人都奔走相告,可见铲除九龙帮,查缉鸦片,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事。你要多写好文章,报道社会的真实反应。” “我一定努力。” “还有,你要提醒白局长,他捅了马蜂窝,把人家打痛了,我不希望青松的悲剧再在他身上重演。” “雪冰姐,天云他说过,正义的事业总是需要前赴后继,但他绝不会掉以轻心。” 离开叶宅后,米佳妮立即赶去了警察局,她估计白天云见报后,也会很生气。她比谁都清楚,白天云在内心里对叶宗元和姜青松的感激之深。白天云曾对她说,他的人生有三大幸,一是有庄致远这个比亲兄弟还亲的大哥,使他的人生再不孤单;二是叶宗元和姜青松的知遇之恩,使他的人生有了增辉添彩的机会;三是她米佳妮,使他的人生有了爱。当时听白天云这样说时,她还有些隐隐的醋意。庄致远在白天云心中地位无人可以取代,她理解,但把她的感情放在叶宗元和姜青松之后,她却感到了某种不舒服。此刻,她这点不舒服已烟消云散。因此,她得把叶宗元关于这件事的看法告诉白天云。 第二十五章背后阴招(1) 一切令白天云和华金亭两大敌对阵营费解的疑团,都是出自庄致远的深谋远虑。 如果白天云还是四年前的白天云,他这些谋略都不会背隐他。但白天云已经发生了一种变化,虽然他们兄弟的感情仍然牢不可破,虽然他们打倒华金亭的目标仍然一如既往,但白天云身上多了一种在他看来是毫不现实的理想追求。 什么正义、法制、国家强盛、民族振兴,在他看来,全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权力和金钱带来的万人仰视,才是实实在在的人生享受。 因为白天云的这种变化,他知道自己的一些做法必定会引起他的强烈反对,很可能还会因此兄弟反目,这是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 白天云人生有三大幸,他的人生也有三个不容侵犯的禁区,一是对权力的追求;二是与白天云的兄弟情;三是对叶雪冰的一见钟情。 他们相同的是把爱情都放在比较次要地位,白天云把兄弟情放在首位,而庄致远把权力追求放首位。因此,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才背着白天云干了一些白天云无法接受的事,他希望这些事永远也不被白天云知道。 残酷血洗九龙帮堂口的黑衣蒙面人,就是由元大畏带队的铁血队员,其目的有两个:一是掠劫钱财,这段时间的大量花钱,他已入不敷出捉襟见肘,面临着严重的财政危机,再不解决,就可能维持不下去。再就是他收编了因鸦片馆被查封,没有其它钱财来源坐吃山空的斧头帮,这批人需要他养活。因此他决定铤而走险,先从九龙帮掠夺,以解燃眉之急。第二个目的则是希望洗劫,能找到涉及到华金亭、刘文昌、朱宝堂等人参与鸦片走私的证据。不过,查找证据并不是为白天云惩治华金亭而找,让石明哲击毙茅风,就是为了切断白天云乘胜追击华金亭的路。因此,为了防止这种查找让人产生怀疑,也为了使这次洗劫显然得更诡异,又放火把九龙帮堂口化为灰烬。 “到手的现金,只够我们半年的费用,另外还有一些金银玉器,古董字画,我想运到北方去换现。”元大畏向庄致远报告道。“但没查找到涉及鸦片生意的帐册。” “半年时间,足足有余。”庄致远信心十足地说。“没有帐册,还有胡九龙和麻廷贵这两人个活口,只要其中一人开了口,稍微运作一下,把华金亭找翻在地,并不是难事。” 原来,在码头包围圈里冒险救走胡九龙和麻廷贵,也是庄致远的安排。骑摩托的黑衣蒙面人是丁彪和另一铁血队员。这不但是个有生命危险的任务,而且还很可能死在自己人手里。参加围剿胡九龙的人中,只有庄致远知道他们的身份。 丁彪身手不凡,毫发无伤突出了包围。另一人也是铁血队员中最出色的,但却身中了三弹,幸好没伤及要害,咬牙坚持驾驶摩托跟在丁彪后面一口气冲出到了城郊,才因失血过多昏倒,摩托因此失控,把他和后面的胡九龙摔倒在地。 丁彪也刹车停了下来。 “好汉,大恩不言谢。”麻廷贵从柳七背上下来,冲着丁彪抱拳道。 “七哥,是我。”丁彪拉下蒙面。 “丁彪!”柳七和麻廷贵都惊呆了眼,他们知道丁彪是庄致远的保镖,而庄致远是白天云的大哥。华金亭受骗上当,显然是白天云和庄致远的合谋。因此他们想不通丁彪为什么会冒险救他们。 在他们呆怔时,丁彪已去扶起受伤铁血队员,开始替他止血并包裹枪伤。 胡九龙也从地上爬起,左胳臂碰伤了。柳七看见,对麻廷贵说:“可以了吗?”麻廷贵叹息一声,点了下头,到了这种地步,他已没必要阻止柳七报仇。 “柳七,帮我弄弄。”胡九龙指着胳臂说。 柳七走过去,抓住胡九龙受伤胳臂,“咔嚓”一声,胡九龙胳膊顿时折断,痛得胡九龙嚎叫一声,退开并用右手掏出手枪。柳七动作更快,胡九龙手枪还没举起,就被他一腿踢飞,而且这腿继续上行,到了胡九龙太阳穴处,又横扫,用腿背击踢在胡九龙太阳穴上,胡九龙被击踢得踉跄几步,终于站稳,已被激起了凶性,吼叫着向柳七扑去。柳七灵巧闪开,腾挪到他的后面,又狠狠一脚踹踢在他后腰。 “麻廷贵,你他妈在那里干瞪眼干吗?快开枪把他干掉!”胡九龙完全处于被动挨打,连柳七的边也沾不到,冲着站在一旁冷眼观看的麻廷贵叫道。 麻廷贵脸无表情,手握着一把小巧精致的手枪,但一动不动。 柳七一拳又击向胡九龙面部,胡九龙抬手格挡,但这只是虚招,柳七的脚已弹踢在胡九龙的阴部,痛得他弯腰捂住,柳七的掌拳肘膝,连续不断击在胡九龙太阳穴和胸腹,柳七不愧号称上海滩第一高手,胡九龙根本没还手机会就他被打翻在地。 “胡九龙,你该死了。”柳七骑在胡九龙身上,扬起了飞刀,冲着天大喊:“阿娇,我给你报仇了。”然后欲把飞刀刺下。 “等等。”麻廷贵喊道,走了过来。 “廷贵,救我。”胡九龙绝望叫道。 “胡帮主,不是我不救你,华爷早为你烧了香——” “不可能,我为华爷打下了天下,华爷不可能——” 柳七一拳击在他鼻上,打碎了他鼻梁。 “送他上路吧。”麻廷贵说。 柳七又扬起了飞刀,一枚石子飞在,狠狠击在柳七手腕,使他握刀手指被迫松开,飞刀落地,柳七叫道:“什么人?” “七哥,他的命还得留下。”石子是丁彪击出的,他一面为队友包扎一面看着柳七与胡九龙的打斗,想让胡九龙多吃苦头,才一直没出声制止 “为什么?”柳七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谁让你来救我们的?”麻廷贵问,突然发现丁彪的眼光看向了他的,身后,便扭头看去,只见数十个黑衣人围了上来。刚想举枪反抗,但黑衣人身上那种浓得化不开的杀气逼得他连气也喘不过来。 “七哥,不要动。”丁彪着急喊道,知道那怕柳七是上海滩武功第一高手,在这些带着枪的铁血队员面前,也不堪一击。 “麻师爷,我们庄老板既然救你们出来,就不会有恶意。”元大畏平和地说。“不过,要委屈你们一下。” 几个铁血队员立即上前把麻廷贵、胡九龙和柳七蒙上了眼,麻廷贵和胡九龙已没能力反抗,柳七则对丁彪放心而没有反抗。丁彪对他说,他保证他的安全。 丁彪认为,象柳七这样的好手,庄致远一定会当着宝想法招纳。 蒙眼的黑布取下后,胡九龙看见了对在面前的庄致远,元大畏和楼定山站在庄致远身后。他又左右看了看,没看见麻廷贵和柳七。 “这是什么地方?”胡九龙问,他丑陋的脸上满是血污。 “一个安全的地方。”庄致远说。“胡帮主想不到我们会用这样的方法见面吧?”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胡九龙恶狠狠问,他天性凶残,除了怕华金亭,还没怕过谁,即使现在落在庄致远手中,他的凶气仍不减。 “说穿了,我和胡帮主都是江湖中人,兔死狐悲唇亡齿寒,我不希望看到胡帮主死于非命。”庄致远慢条斯理地说。 “哼,你有那么好心?” “从我兄弟白天云的包围圈里,救你出来,你欠我一条命。在柳七刀下救你,你又欠我一条命。 第147章 接连救你两次,我安没安好心先不说,救了你两命却是明摆的。”庄致远如同聊家常般地说。“再说我是安什么心,很简单,想与你胡帮主合作对抗华金亭——” “休想!”胡九龙脱口道。 “先不要拒绝,听我把话说完。”庄致远微微笑道。“柳七要你命时,麻廷贵为什么熟视无睹无动于衷?因为这是得到华金亭同意的。今晚你们的走私不管是否成功,等待你胡帮主的,都是一个死字。华金亭已经允诺由柳七出任帮主。” 想起麻廷贵所说“华爷已为你烧了香”,胡九龙相信了庄致远的话,立即象萎靡下来。 “华金亭要你死有两条。”庄致远继续说。“你自恃有功,不思进取,还停留在过去那种无法无天状态,已适应不了时代发展,早迟都会替他惹出大祸,连柳七这种头号杀手的女人都敢奸杀,使他让你消失的想法提前了;如果这次生意失败了,你胡九龙就是罪魁祸首,将被他推出来顶罪;其二,你是惟一跟着他到上海来闯天下的,他干了多少卑鄙无耻的事,他沾了多少血腥,你最清楚。他现在功成名就,是堂堂商会长,已由黑洗白,要让那些见不得光的丑事永远淹没,你这个知情人的口就必须得灭。你也是老江湖了,如果连这都不相信,那就真是该死。” 第二十五章背后阴招(2) “你斗不过华金亭的。”胡九龙想起华金亭的种种手段,心有余悸地说。 “你跟了他几十年,他什么时候摔得这么惨过?他玩了一辈子阴谋,什么时候象这次一样被人玩过?你九龙帮被我兄弟白天云一举铲除,缴获了如此数量的鸦片,他什么时候吃过这多大的亏?再说,你对他已经是个死人,只有与我合作,才会有一线转机。我可以让你在此隐居,待我斗倒华金亭,再给你一笔远走高飞的钱。” “九龙帮没了,你让我拿什么与你合作?”胡九龙松了口。 “给我华金亭是这次走私鸦片主谋的证据。” “除了我这张嘴——麻廷贵一定有。”胡九龙说。“但他为人太狡诈,不一定会拿出来。” “胡帮主这种合作态度,我很欣赏。”庄致远说,然后对元大畏说:“安排你替胡帮主治伤,让胡帮主好好休息。胡帮主有什么要求,一定要满足。” 让胡九龙合作,算是比较顺利,因为胡九龙已经知道华金亭要杀他,否则,象胡九龙这种凶悍的人,没有十天半月,是很难屈服的,甚至可能致死不屈。 因此,对麻廷贵,庄致远采取了另外一种方法。 他带着元大畏、丁彪和楼定山陪着麻廷贵和柳七参观他的秘密基地,麻廷贵提的为什么从白天云包围圈中救他之类的问题,他都笑而不答,在麻廷贵心里形成神秘莫测的感觉。 在练功场,一队黑色紧身衣的汉子正练搏击。 “柳七兄弟,你看他们还行吗?”庄致远问。 “比九龙帮的兄弟强多了。”柳七恭敬道。刚才丁彪已私下告诉他,庄致远会把胡九龙交给他报仇,他已对庄致远没有敌意。 “定山,你的身手与柳七兄弟相比如何?”庄致远又问楼定山。 “论轻身功夫,我稍胜一筹,直接交手,我不如柳七兄。” “那柳七兄弟与丁彪兄弟相比呢?” “棋逢对手,难分高下。” “想不到庄老板手下全是精兵良将。”麻廷贵插话道,直到现在也没想通庄致远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一走进练武场,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庄致远的不凡和可怕。 接着,庄致远又把他们领到了打靶场。 一列身穿黑衣的铁血队员持枪并排站着,前面三四十米处,摆了一排酒瓶。 元大畏拔出双枪,连开四枪,击中四个酒瓶,然后退到庄致远身边。 随着庄致远一声“开始”,铁血队员们全都开枪射击,远处的酒瓶碎片飞溅。待枪声停止,酒瓶全被击碎。 麻廷贵和柳七见状,都顿时脸色大变。 “麻师爷,你看我庄某人有没有资格在上海滩争一席之地?”庄致远语调突然变得阴冷。 “有,绝对有。”麻廷贵慌乱地说,想到庄致远在上海郊外潜隐着如此强大力量,耳目众多对上海滩各种势力了如指掌的华金亭却一无所知,还把他当着靠着白天云而暴发的小混混不屑一顾,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庄老板一出,上海滩无人能与争锋。” “华金亭呢?”庄致远目光灼灼逼视着麻廷贵问。 “这——”麻廷贵一时语塞。 “大畏,告诉麻师爷,你刚才去干了些什么。”庄致远说。 “也没干什么大不了的事,只带了二十名兄弟到麻师爷九龙帮堂口,一口气杀了四十七个人,而我的兄弟无一伤亡,再放把火,把堂口化为了灰烬。”元大畏轻描淡写地说。 麻廷贵听后,浑身发软,差点倒下,被站他身后的柳七急忙扶住。 在九龙帮当师爷,他早闻惯了血腥,见惯了死亡,灭家再放把火,又是胡九龙惯用的手段,但此刻听到四十七名帮徒轻易被杀,而且对方才二十一人,他仍然感到恐怖。庄致远的可怕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在码头掉进了陷阱,麻师爷恐怕也看得出,我兄弟白天云绝不是吃素的,我两兄弟联手,没有了九龙帮的华金亭,能是我们对手?”庄致远说。“胡九龙现在是我的阶下囚,你麻师爷却是我的座上宾,还有柳七兄弟,也是我极愿结交的。今天带麻师爷参观,是想告诉麻师爷,我庄某人不鸣则罢,一鸣定当惊人,不怕你说我狂妄,把华金亭取而代之接管上海滩,已经势在必得,势在必行。斧头帮已加盟,不久的将来,它将成为上海滩的第一大帮。我希望麻师爷也加盟,为我掌控斧头帮。” 有奶便是娘,凤凰永远站高枝,是麻廷贵的人生信条。跟着最强者,永远不吃亏。他还在心里盘算利弊得失时,庄致远又说:“麻师爷恐怕还不知道,华金亭已经下了对你和胡九龙格杀的死命令。华金亭为了厘清这次鸦片走私与他的关系,已全推到你和胡九龙的头上,又怕你和胡九龙被我兄弟活捉,所以要不顾一切,抢先要你们的命。他华金亭一代枭雄,聪明一世,做梦也没想到,你已经和我在一起了。麻师爷如果还需要时间思考权衡,我可以再给你二十四小时。” 丁彪悄悄捅了柳七的腰一下,柳七说:“麻师爷,我决定投奔庄老板了。华金亭老了。” “麻师爷,上海滩该换新主人了。”楼定山也说。 “庄老板,廷贵乐意为你效命。”麻廷贵知道再不能犹豫失失机会,立即表了态。 九龙帮的生意往来的帐册,一直由麻廷贵主管,庄致远问起关于鸦片生意的有关帐册为什么在九龙帮堂口没找到,麻廷贵说,因姜青松摆出查禁鸦片的高压态势,他早就转移到一个外妾处。这个外妾,除了柳七,连华金亭也不知道。其实是他得知华金亭欲除胡九龙之后,以求自保的一个手段。这些帐册详细记载了每笔鸦片生意的数量、价格和利润分配,销售对象,只要曝了光,华金亭和刘文昌、朱宝堂正当商人的光辉形象将立刻倾倒。 庄致远听后大喜,命令元大畏和楼定山立即陪麻廷贵去上海取回来。 想到只要帐册到了手,自己持续了十年的梦想,很快就将变成现实,沉稳冷静的庄致远也不禁有些激动起来,他让丁彪陪着他去小楼见孙怡香。 这段时间,庄致远早把孙怡香忘之脑后,只有见到丁彪,才会想起在山庄还有这么一个曾算是自己情人的女人。但通常都是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根本没精力想这个问题。孙怡香更盼望他能彻底把她遗忘,有了丁彪的爱情,她的人生再无它求。 这几天,丁彪带着山庄的铁血队员全部潜入了上海,山庄只剩下三两个留守和十几个新招收的半大孩子,她立即意识到,庄致远在上海进入了紧要关头。 她没象过去那样忧虑庄致远的成败,而只担心着丁彪的安危。庄致远能否替她找胡九龙报仇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丁彪得平平安安。丁彪是庄致远的死士,自然得冲在最危险的地方。 她在窗口看见庄致远带着铁血队员回山庄,看见其中有一具担架抬着一人时,顿时吓得灵魂出窍,不过,她很快就看见了队伍中的丁彪,这才缓过气来。 其实,担架上的是她仇人胡九龙。 当踌躇满志的庄致远在丁彪陪同下出现孙怡香面前时,她顿时心虚发慌。庄致远来见她,从来都是单独,没让任何人陪同过,突然让丁彪陪着,一定有某种目的。 “怡香,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实现了对你的承诺。”庄致远在孙怡香对面坐下说,丁彪则笔挺地立在他的身后。 “你是说——”孙怡香不知他指得是哪个承诺,心怦怦跳了起来。庄致远曾对她说过,要替她物色个好男人,现在又带着丁彪来见她。庄致远和丁彪都在她对面,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但她尽量让自己的眼睛平视盯着庄致远,而不抬眼看丁彪。 对孙怡香和丁彪的心态,庄致远了如指掌,见他们如此装模作样,心里感到极为好笑。他现在心情很好,丁彪为他立了大功,值得把这个女人赏给他。但现在还不能挑明,他认为越是让他们充满着渴望,丁彪越会忠心耿耿为他去拼命。今天他带丁彪一起来,就是为了加大暗示。因为他有了一个绝佳的话题。 掌控他人命运的感觉十分美妙,他似乎已越来越喜欢享受这种感觉了。 第148章 “杀你全家的仇人,我已经替你抓来了。现在就在山庄里。” “胡九龙?”孙怡香惊异地站起。 “不过,你还得感谢丁彪兄弟,是他冒着枪林弹雨把胡九龙弄出来的。” 孙怡香内心里云海翻腾,如果只有丁彪在,她一定会扑进他怀,从头到脚把他亲吻个遍。但庄致远在,她不敢有什么过份激动表示,怕被庄致远看出了端倪。 胡九龙这个恶魔,杀了她全家,把她逼得躲在这里不敢见人,她不知道多少在梦中亲手千刀万刮了他。但是也奇怪,她虽然激动,但却没多少欣喜。最初那种对胡九龙的疯狂恨意和对庄致远的疯狂爱意,都在岁月消磨中逐渐淡去。 她已找到了自己的真爱。 也许,这就是命运。 “本来,胡九龙是死的,为了让你亲手报仇,丁彪兄弟才不惜生命危险,把他活着带了回来。”庄致远又说。 这话在丁彪听来,仿佛是为了让孙怡香接受他而有意为他说好话,似乎在暗示,他为孙怡香选择的男人,已经是他丁彪。因此,丁彪的激动更加强烈。庄致远给了他一个新生命,[奇qisuu.书]又将给他幸福,只要庄致远有吩咐,刀山火海他都敢上。 这话在孙怡香听来,却怎么都不是滋味,总觉得她和丁彪的事,庄致远似乎已经有所察觉,才有意这样试探。或许,丁彪每晚来小楼与她幽会,已被人看见过,因此庄致远产生了怀疑。快四年了,她不但对庄致远毫不了解,反而越来越感到他深不可测。 “你要亲手复仇吗?”庄致远问。 孙怡香没吭声,她现在的心思,除了能与丁彪在一起安稳生活,再也没有其它想法,亲手去杀胡九龙的念头,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不想沾血腥也好,我让丁彪兄弟代你出手,如何?” “由你。”孙怡香那种不祥的感觉越发强烈。 “丁彪,一会儿你就代怡香出手,为她报仇吧。” “一切听庄老板吩咐。” 第二十六章软抗硬顶(1) 米佳妮的文章把任用白天云的功劳全归在汪少甫头上,白天云看后,感到极不舒服,特别是汪少甫来警察局之后,这种不舒服感就更加强烈。汪少甫贪天功为已有的趾高气扬,汪少甫对血洗九龙帮堂口黑衣蒙面人的淡然,使他大感失望。他发现在自己内心里,找不到半点对汪少甫的尊敬感。 他知道米佳妮这样写,一定是大哥庄致远的授意。庄致远曾对他说,对汪少甫,最好的办法是把他捧到云端,让他高高在上。庄致远的这种策略,他也赞同,但一点不提叶宗元和姜青松,他觉得太过了,会让已经生病的叶宗元心寒。 他决定直接去向叶宗元表示歉意,报告昨晚的经过和自己对黑衣蒙面人的担心。刚关上办公室门,就看见松下代子在走廊楼梯口出现。 “白局长——”松下代子喊道。 “松下小姐来兴师问罪啦?”白天云想不到华金亭来后,松下代子还会来。把松下代子迎进办公室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昨晚的日本走私船,不会与松下小姐有关吧?” “白局长真逗,怎么会与我有关?”松下代子坦然笑道。“我是看了米小姐写的文章,才恍然大悟,昨晚在舞会,米小姐并不是吃我的醋,而是与白局长合演了一出戏。白局长一夜之间就威震上海滩,代子感到欣喜若狂。” “一船价值天文数字的鸦片被我扣了,松下小姐难道不心痛?”白天云继续用玩笑语气说,他早已把松下代子归入华金亭阵营的人,但其在华金亭阵营中的地位,仅是一个用来对付男人的尤物,还是另有特殊身份,还无法判断。 “听白局长的意思,好象代子是走私鸦片的合伙人似的。”松下代子一付委屈样子。“中国人中有胡九龙这样的人渣,也有白局长这样的人杰;日本人中有走私鸦片的恶棍,也有代子这样的弱女子。代子相信象白局长这样开明的精英,不会因此产生偏见,一概而论的。” “听说胡九龙也是松下小姐的座上宾?” “白局长,我开得是茶道艺伎馆,来的都是客,我能不接待吗?胡九龙横行上海滩,我那敢得罪?为了生存,我不得不委曲求全,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胡九龙一直在纠缠我,因为我是日本侨民,他多少有些顾虑,否则代子早就被他——现在好了,九龙帮被白局长一举铲除,从此上海滩有白局长主持公道,维护正义,代子也可挺起胸做人了。看了米小姐的文章,代子欣喜若狂,这才冒昧来向白局长说几句心里话。” 华金亭来时,心情是乱的,松下代子的心情,则是静的,白天云明显感到了差别。 “代子是满怀欣喜来见白局长,让白局长这几句见外的话,弄得代子心情郁闷起来。本来代子还有两句话想说,现在也不敢说。”松下代子楚楚可怜地说。 “松下小姐有话尽管说。”白天云笑道。 “白局长,你还欠我一盘没下完的棋,一曲没跳完的舞。”松下代子脸上立即浮起娇媚的笑意,仿佛突然间春暖花开。“我是个小气的女人,很在乎这些事的。白局长和米小姐两次都把我当着演戏的道具。我感到委屈,我希望什么时候认认真真同白局长下盘棋跳次舞。” “哈哈——”白天云笑而不答。 “白局长,有什么好笑的吗?”松下代子眨着眼问。 从叶宅赶来的米佳妮,在走廊听见白天云笑声,急忙推门而入,见办公室内只有松下代子和白天云两人,而松下代子正含情脉脉看着白天云,她的脸立即板了下来。 松下代子见米佳妮突然进来,心念一动,马上装出做贼心虚的样子,怯生生低下头,轻声说了句:“我走了。”然后匆忙出了办公室。 “她是——”白天云被松下代子这招弄得很尴尬,讪讪道。 “不用解释,我知道,她是来表示清白的。”米佳妮打断白天云说。 “我还怕你误解,这女人太有心机。”白天云想起刚才松下代子有意装出的做贼心虚,心里很是恼火。“她这样做,很容易给人错觉。” “你放心,我不会上她当的。”米佳妮说。“我刚才去见了叶市长和雪冰姐。” “他们看了你的文章吗?”白天云紧张地问。 “当然看了。”米佳妮说,然后把叶宗元的分析判断告诉了白天云。 白天云心里立即充满了崇敬和遗憾。叶宗元的睿智,令他敬佩;叶宗元的大度,令他感动;但叶宗元即将离开政界去国外治病,他感到无比的遗憾。 “我没让你们派记者随队采访,老夫子肯定不高兴了吧?”白天云问。 “老夫子鬼精,开始确有些不高兴,后我对他说,让他留在报馆等,我晚上会回报馆写一篇急稿,他马上就什么都明白了,居然把同事都留下打麻将。我的文章一写出,就连夜排版印刷,天一亮就亲自带头上街卖报。其它报纸恐怕现在才上市,《上海日报》又抢了个头彩,他早开心得要死,还对我说,他要亲自写文章,称赞你昨晚的行动是一次标志性的胜利,上海滩的新时代已经来临。”米佳妮眉飞色舞地说。“不过,我看得出,老夫子对我文章中对汪少甫的吹捧不以为然。” “唉,老夫子与叶市长一样,是个睿智的长者。”白天云叹息地说。“其它报纸虽然比你们慢了一拍,但他们完全可能增你们所没有的新内容,不会因你们报纸提前早市而受影响。” “还有什么新内容?”米佳妮惊疑地问,认为应该是昨晚她离开后才发生的,或者是胡九龙和麻廷贵已经落网。 当白天云讲了黑衣蒙面人残酷血洗九龙帮堂口的事后,米佳妮坐不住了,马上离开警察局,赶去九龙帮堂口废墟考察,又赶回了报馆。 陈白轩对她说,这起新闻,其它报纸已经报道,他们要做的则是,如何冷静理智思考分析这件事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黑衣蒙面人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 米佳妮把陈白轩的这些话打电话告诉白天云后,白天云想起汪少甫的态度,顿时感慨万千。汪少甫成不了政治家,最多是个政客。 松下代子对男人女人心态的了解,比白天云和米佳妮都深透,知道在白天云对她持敌对态度时,她是一点机会也没有,米佳妮也不会因此而吃醋。但只要白天云一旦消除了对她的敌对,她的机会就来了,她今天埋在米佳妮心底的种子,也会慢慢发芽生长。 问题是,现在她还看不到消除白天云对她敌对的迹象,也想不出什么方法让白天云把她当着良民弱女。但她相信,只要耐心等待,机会总会有。 虽然在走私那船鸦片时,她多次强调输不起,但已经输了,她很快就接受了失败,比华金亭还冷静的早。她实际上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 失去了一个九龙帮,华金亭的势力伤了筋动了骨,在上海滩绝对的权威产生了动摇;损失了一船价值连城的鸦片,对松下代子在上海滩的势力并无多大影响,真正损失的是在日本的组织,而不是她。如果华金亭让刘文昌和朱宝堂各拿一成货款作补偿,她反而成了真正的获利者。她现在考虑一切问题,再不会站在组织和日本的立场,而完全以自我为中心。 华金亭虽然伤筋动骨,但只要不再犯错和发生意外,照样仍然是上海滩的大佬,没有拿到证据的白天云并不敢轻易动他;她虽然获了利,但却面临着来自组织惩罚的危机。 第149章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增强实力,使组织不敢轻易对她下手。只要再给她一两年时间,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在上海形成足以与组织分庭抗礼的势力,使组织首领为了大局,不得不倚赖她。 从华金亭主动让刘文昌和朱宝堂出血,她已经意识到她与华金亭的关系开始了微妙变化,过去,是她拍华金亭的马屁,企求与华金亭合作。而现在,没有了九龙帮的华金亭,已在主动向她示好,企求与她捆绑在一起。这将给她提供更多左逢右圆的机会。 白天云是她盯准的另一个目标,但她并不求控制白天云,华金亭被白天云玩的惨痛教训,她会永远铭记在心。只希望白天云成为她的情人,就足以对其它势力产生威慑,她则可以狐假虎威,谋取私利。 血洗九龙帮堂口的黑衣蒙面人,华金亭恨之入骨,但对她来说,却又是一种可供选择的机会。连在上海滩打拼了近四十年,又牢牢掌控了上海滩黑道二十年,耳目遍及上海滩各个角落的华金亭都一无所知,可见这股势力隐藏之深;从他们血洗时的残酷,又可见其心狠手毒冷酷无情;再从其掌握的时机上看,就更是可怕,他们居然能准确知道白天云瞒骗了老狐狸华金亭的陷阱。血洗九龙帮堂口,也许可说是偶然巧合,但两个同样黑衣蒙面人骑摩托从白天云包围圈里救出胡九龙和麻廷贵,则证明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从胡九龙和麻廷贵脱围后,至今不与华金亭联系,她认为肯定是落到了黑衣蒙面人的手中里。 这股可怕的势力既然选择这个时候冒出来,肯定是已经有了足够信心可同华金亭争霸上海滩。她之所以力劝华金亭忍耐,这是个最重要原因之一。明的有挟铲除九龙帮之威的白天云,暗的有这股可怕的黑衣蒙面人,华金亭腹背受敌,所以才不得不向她示好拉笼。 她现在已与华金亭捆绑在一起,只能与华金亭同舟共济。如果能知道黑衣蒙面人是些什么人,并能建立联系,她就能坐山观虎斗,再视情况与胜利者合作。 可惜,黑衣蒙面人太神秘了,连丝毫线索也没有。 现在她当务之急要做的事,是催逼刘文昌和朱宝堂早日兑现承诺,只有把钱拿到了手,才能是自己的,她亲自上门,没想到在朱宝堂处碰了个软钉子,在刘文昌处却碰了个硬钉子。 “哎哟,让松下小姐亲自上门来催要,真是不好意思。我已经答应了华会长,这笔钱是一定会给松下小姐的。松下小姐也知道,一成货款,不是小数,我就是把所有生意都停下,把流动资金全抽出来也不够。松下小姐总不至于希望看到我因此倾家荡产吧?”朱宝堂叫苦道。“钱,我肯定会给,但也希望松下小姐多给些时间,让我筹措筹措如何?” 第二十六章软抗硬顶(2) “你不是早就准备了二成货款吗?”松下代子问。 “松下小姐你是知道的,二成货款,也是个天文数字,我根本拿不出来。华会长其实也清楚,所以让江浙皖的下家带款来提货。我们的货款只起周转作用,最多两三天就能收回,因此,我是东借西贷其中一部份还是高利贷。这笔钱,今天一早,我就还了,关高利贷的利息,就让我差点吐血。华会长说我毫无损,是不了解情况。” “朱老板给我一个具体筹款时间吧。”松下代子只好退而求其次。 “具体时间说不好,不过,松下小姐放心,款一筹好,我就亲自给你送去。” 朱宝堂点头哈腰毕恭毕敬,让松下代子一点脾气也没有,只好又去了刘文昌府上。 “松下小姐,不瞒你说,我至今没想通,我凭什么要拿钱弥补你的损失。你松下小姐损失了吗?”刘文昌已经想出了拒绝出钱的道理。 “一船鸦片落入了白天云手中里,难道还需要我拿证明吗?”松下代子也不客气道。 “那船鸦片是日本人的。”刘文昌说。 “难道我不是日本人?”松下代子更加不满。 “这次生意,是你们日本人和我们中国人合伙做的。你们日本人损失了一船鸦片,我们中国人损失了上海滩第一大帮,算起来,应该是扯平。我刘文昌是中国人,没受损失,你松下小姐是日本人,也没受损失,凭什么让我出钱给你?”刘文昌讲出了他苦思出的道理。“我做生意,讲究公平交易,这帐,还是算得来的。” “华会长——”松下代子被他的道理绕得火冒三丈,只好抬出了华金亭。 “你别提华会长。”刘文昌立即打断她的话。“华会长被九龙帮的事暂时乱了方寸,只要他老人家冷静下来算清了这笔帐,他一定会收回他的话。” 松下代子已明白,刘文昌和朱宝堂显然是不想出这笔钱了,在现在这个危机即将来临的时候,她又不便与他们翻脸,只好无可奈何离去。 刚刚看到的希望,眼睁睁就破灭了。 连刘文昌和朱宝堂这两个从来都对华金亭言听计从的人也开始阳奉阴违,说明华金亭的绝对权威已经不在,她得好好思考总体战略了。 从刘府出来,她没回艺伎馆,也没去把这么情况告诉华金亭,她意识到即使告诉了华金亭,自身已难保的华金亭也无可奈何,最多记一笔帐,待缓过气来后,再去教训他们。但这一次华金亭要缓过气来,已不知何年何月。 她去了市政府。 看了米佳妮写的文章,如果不是自己本身有危机,她肯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从当年汪少甫迷恋她的样子,她就从心底里瞧不起他。这个人绝对不是个可以顶天立地的汉子。 人都有局限,叶宗元用了白天云这个奇才,又用了汪少甫这个庸才。 其实,汪少甫政务能力还是比较强的,而且一直表现出与叶宗元想同的理想追求,否则叶宗元不可能这么放心把权力交给他。 松下代子去市政府,没有见到汪少甫,汪少甫正在召开有关部门开会,商量搞一次声势力浩大的公开销烟活动。 汪少甫并不是庸才,一得知白天云查获了大量鸦片,他立即就看到了在政坛和社会提高自己声望的机会。米佳妮的文章已在社会为他树起了慧眼识英才的美名,为此,他认为一定是白天云的主意,白天云不但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剑,还是一个善解上意的乖巧者,懂得有功不忘领导,吃水不忘挖井人。在他的观念里,白天云就是他破格启的人。 如果再搞一次声势浩大的销烟活动,他就可以比美前人在广东的那次销烟而青史留名。 庄致远秘密基地的练武场上,摆了两个椅子,庄致远和孙怡香坐在椅上,元大畏和楼定山站在他们后面,麻廷贵则站在庄致远旁边。身穿黑色紧身衣腰上别着短枪的铁血队员们毫无表情站在椅子两旁。 麻廷贵已在元大畏和楼定山陪同下,驾车去外妾处取来了鸦片生意的帐册,算是交了投名状,向庄致远效了忠。翻看了帐册后,庄致远大喜过望,对实施下一步计划已成竹在胸。 他费尽心机设计救胡九龙和麻廷贵,目的就是这些具有威慑力的证据,既然已经拿到了手,胡九龙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在拿了帐册返回途中,麻廷贵曾感慨地对元大畏说:“我这辈子只服过两个人,一个是华金亭,一个是庄致远,而庄致远还这么年轻,表现出来的智慧和胆识,华金亭也远远不如。庄老板太懂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了,上海滩的天下一定是庄老板的。” 元大畏把他这番话告诉庄致远后,庄致远说:“他是想让我知道,他表示口服心服,再不会有二心。我用那种方法震慑他,就是要他口服心服,从此为我所用。要接管华金亭的摊子,现在最缺的就是各种管理人才。” 当丁彪和柳七到房里带胡九龙时,他还躺在床想如何为庄致远效忠,华金亭这次要杀他,已令他彻底寒了心。他没想到鞍前马后为华金亭卖命,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庄致远问他话后,让人替他包裹了伤口,又好酒好菜侍候,他满以为庄致远会把他当着宝。楼定山差点一刀要了庄致远的命,现在都成了庄致远的贴身保镖。他认为自己的用处肯定要比楼定山大得多,九龙帮剩下的从太湖来的兄弟,只要自己登高一呼,都会投奔过来,何况,全上海滩,他是对华金亭最知根知底的人。庄致远要同华金亭斗,不可能不用他。 “胡帮主,我们老板有请。”丁彪客客气气说。 胡九龙从床上起来,看见跟在丁彪身旁的柳七眼中闪着阴阴的光,心里顿时感到发虚,所以去练武场的路上,他坚持要走在柳七后面,怕柳七突然向他下手。 在柳七和丁彪一前一后挟带着走到练武场,胡九龙突然感到一股迎面扑来的杀气,开始他还以为是那些黑衣人发出的,心里还感叹:好强的杀气! 他从太湖带来的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水寇身上也没这种杀气。 但当他看见坐在椅上的庄致远的眼光时,突然身不由已打了个寒颤。庄致远看他的眼光,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这种眼光他太熟悉,华金亭看被他烧香判了死刑的人,就是这种眼光。 他又向麻廷贵看去,这个受华金亭之命辅佐了他多年的师爷,显然已得到了庄致远的礼遇。过去,麻廷贵从来都不敢与他眼光对视,而现在,麻廷贵不但直直看着他,脸上还挂着投了明主的得意和对他的幸灾乐祸。 至于坐庄致远旁边的女人,他感到眼熟,但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胡九龙,还记得十年前,你跟着华金亭到古镇接收米家豪宅后回上海,发现有两个半大孩子潜在你们船跟来上海,你下令把他们丢进黄埔江的事吗?” 第150章 庄致远平和地问。 “十年前?想不起了。”胡九龙摇头道。 “我想你肯定想不起,这种事,在你一生中微不足道,你记不住,很正常。”庄致远说。“但对那两个半大男孩来说,他们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两个男孩,一个是现任警察局长白天云,一个就是我,庄致远。” 胡九龙大惊失色,立即明白庄致远为什么用那种眼光看自己,自己这条命到头了。这时,丁彪和柳七已一左一右扭住他。他虽然一身蛮力,武功也不弱,但被丁彪和柳七这两个绝代高手扭住,他根本无法动。 旁边的麻廷贵也浑身一振,白天云和庄致远算计华金亭,从十年前就开始了。华金亭作恶太多,象白天云和庄致远这样虎视眈眈隐在暗处的仇人不知还有多少。他庆幸自己因祸得福,从华金亭的危墙之下脱身出来。 “坐在我旁边的这位小姐,你恐怕也不认识了。”庄致远又说。“四年前,她被你看中欲娶为妾,她逃走后,你杀了她全家,还放了把火,她怕你势大,一直隐居到现在。” 胡九龙终于想起孙怡香失踪后自己的暴怒,凶列的眼光向孙怡香看去。 “还有周围的这些兄弟,都在你手下死过了一次。”庄致远接着说。铁血队员身上再次暴发出强大杀气,连麻廷贵都感到了一种砭骨之气。“胡九龙,你不死,天理不容。” “姓庄的,少说废话!动手吧。你胡大爷眉都不会皱一下。”胡九龙凶性大发,猛挣脱了柳七和丁彪的手,向庄致远扑去。 元大畏和楼定山一左一右从庄致远后面闪出,各出一脚,踹在胡九龙胸膛,把他踹飞。 “柳七,丁彪,他是你们的了。”庄致远仍然平和地说。 柳七和丁彪,只须一人,就可轻易杀死胡九龙,但他们却联手,你一拳,我一脚,直到把胡九龙打得筋骨寸断,瘫软在地,再同时出拳,各击在胡九龙太阳穴上,当即把胡九龙头击破,脑浆四溅。 孙怡香见状,突然涌起恶心,呕吐起来。 “丁彪,把孙小姐扶回去。”庄致远说。 丁彪去把孙怡香扶起,刚走出练武场,突然听见一阵密集枪声,扭头一看,见浑身弹眼冒血的柳七正缓缓倒下,急忙跑回练武场,冲到庄致远面前说:“老板,你这是——” 庄致远仍然是那种平和的语调:“丁彪,柳七是把好手,又是一条汉子,但是,杀害姜局长的凶手,我不能留,更不能用。否则,我无法向叶市长和天云兄弟交代。” 丁彪听后,怔在了原地,好长时间也没缓过神来。 这时,麻廷贵早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庄致远面前。他以为庄致远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顿时魂飞魄散。 “麻师爷,你起来吧。你与胡九龙和柳七不同,胡九龙血债累累,罪该万死。柳七则是杀害姜局长的凶手,也必须死。而你,我是要倚重的。但暂时你还不能到上海去露面,先留在这里,协助丁彪兄弟打理,待上海安定后,再由你去为我掌管斧头帮。” 麻廷贵这才真正安定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风水宝地(1)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在白天云谈到对黑衣蒙面人的忧虑时,庄致远说。突然见白天云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他又说:“在强大对手面前,这是必须要有的共识。” “大哥,你这话,怎么与汪市长说得一字不差?”白天云问道。 “英雄所见略同嘛。”米佳妮插话道。 “不,话虽然想同,但说话人的心态却大不想同。大哥的意思,我能理解,是为了首先对付当前大敌,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而汪市长,就根本没把黑衣蒙面人当着一回事。”白天云说。“大哥,这些人血洗九龙帮堂口手段的残酷,辜且不论。我最大的担心就是,他们在利用我们,在我们与华金亭生死较量,他们黄雀在后,坐收渔利,攫取我们的胜利果实,再冒出一股新的神秘可怕的黑恶势力。” “天云,只要江湖存在,就会有新势力崛起,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必须。水至清则无鱼,社会永远都不可能是一潭死水。只要无伤大局,就不必多虑。”庄致远说。“至于胜利果实,是不可能轻易被什么人摘去的,对这点,我有绝大信心。九龙帮是华金亭的枪,商会长是华金亭的权。现在你已经成功卸了他的枪,下一步就该我出面夺他的权。我将联络一直在他淫威下敢怒不敢言的会员,把他从商会长位子拉下来取而代之。” “太好了。把他从商会长位下来,他的末日就真正来临了。”米佳妮兴奋道。 “那些记载着我们童年美好记忆的十二生肖太湖石,我也得让他吐出来。”庄致远说。“而且,这一天很快就会到。” “大哥,你好象胜券在握?”白天云问,他知道庄致远一生谨慎,既然这样说,起码是有了极大把握。但依他对局势的判断,却怎么也看不到在近期彻底战胜华金亭的迹象。虽然九龙帮被消灭了,但华金亭的势力仍然很强大,他控制了商会近二十年,又有刘文昌和朱宝堂等强助,庄致远要把他赶下台,谈何容易。本来,他一直希望通过剿灭九龙帮,掌握华金亭走私鸦片证据,一鼓足气把华金亭拉下马,但因内奸茅风被击毙,胡九龙和麻廷贵潜逃,这个战略目的没有实现。 “是的,我确实感到胜券在握。” “大哥,轻敌是兵家第一大忌。” “我永远都不会轻敌的。”庄致远胸有成竹地说。“你这一次成功,打出了你的威风,也打稳了你局长的位子。商会会员对华金亭的畏惧消解了几分,对你的权威又增加了几分,此消彼长,主动权已经掌握在我们手中。华金亭的商会长已坐不稳了。” 白天云见庄致远如此自信,感到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有些得意忘形,但不愿给他泼冷水。念念不忘了十年的理想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完全理解庄致远的心情。他相信深谋远虑冷静沉稳的庄致远很快会从这种过份欣喜而产生的轻敌中清醒过来。 这时,桌上电话玲突然响了。 玲声一响,白天云就动如脱兔般扑过去抓起了电话。 深夜电话玲响,不是喜讯就是噩耗,特别是刚刚缴获了天文数字般的鸦片,剿灭了黑道第一大帮,但黑恶势力的总根子华金亭还在,随时都可以发生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所以一听到电话玲响,白天云就紧张起来。 电话是负责搜捕胡九龙和麻廷贵的项冲打来。 “我马上赶来。”白天云激动地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又出什么事啦?”庄致远关切地问。 “胡九龙和九龙帮头号杀手柳七的尸体出现在九龙帮堂口废墟上。我得马上去。”白天云说,开始匆忙穿外套。 “我也去。”米佳妮急切地说。她感到明天又将是独家新闻,因此很是激动。 “正好,我的轿车停在外面,我们一起去。”庄致远很平静地说。 九龙帮堂口的废墟已被项冲带领警察封锁起来,因是深夜,几乎没有围观的民众。 庄致远停车后,白天云开门跳出车外,米佳妮急忙跟在他后面。 在警局值班的石明哲比白天云早到,正在与项冲检验胡九龙和柳七的尸体。 “是死后移尸过来的。”项冲对白天云说,又递给他两张纸条。“一张压在胡九龙身上,写着‘多行不义者,人人得而诛之’,一张压在柳七身上,‘杀害姜局长,罪该万死’。” “他就是杀害姜局长的凶手?”米佳丽惊讶地问。 白天云还没回话,庄致远接过话头:“此人号称上海滩第一武功高手,善用飞刀。那次在码头劫持你的九龙帮徒,就是被他用飞刀一刀穿透太阳穴致命。姜局长也是死于飞刀。” “雪冰姐的大仇终于报了。”米佳妮喜道。 “所以我们该劝她把姜局长安葬了。”庄致远说。 “对,我们一起去劝她。”米佳妮说。 蹲着检验尸体的石明哲站起对白天云说:“胡九龙身上筋骨全断,全身重物击伤,头被打爆。柳七身上则布满弹眼。两人伤死得很古怪。” “昨晚黑衣蒙面人骑摩托把他们从我们包围圈救走,又把他们杀死弃尸这里,似乎与胡九龙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显然,他们救他,是为了亲自复仇。”项冲分析道 “救走的还有一个麻廷贵。”白天云若有所思地说。 他这句话,差点要了麻廷贵的命。庄致远立即意识到自己的疏忽,自己看中麻廷贵的江湖经验和阴险之才,但如果被白天云发现,必定会与黑衣蒙面人联系起来,自己还没法作出能让白天云相信的合理解释。幸好自己已吩咐丁彪,不让麻廷贵离开山庄半步,随时都可以解决他。先看一段时间再决定是否送他上路。 “这些黑衣蒙面人太神秘。”石明哲说。“从他们办事风格看,胆大心细、血腥残酷,但从他们留下的这两张纸条看,他们又似乎在维护正义。” “对敌人的凶残,就是对善良人的慈善;对敌人的慈善,就是对善良人的凶残。”项冲说。“白局长,我看这些黑衣蒙面人,其实在暗中帮我们。” 白天云摇摇头:“没那么简单,我感到了一种极不正常的气氛。” 石明哲点点道:“严格说来,他们这种做法,也是在向法律挑战。” 庄致远若有所思地看了石明哲一眼。 “项冲,对这股神秘势力,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要作为你情报工作的重点。” 第151章 白天云严肃地说。“如果我们警方对这样一股可怕势力一无所知,我们就会处处陷于被动。” “我会布置下去的。”项冲答道。 回到家中,已是三更过后。 昨晚白天云和米佳妮都彻夜未眠,白天又紧张了一天,现在又过去大半夜。回家后,他们匆忙洗漱后就上了床。他们都感到疲倦,但躺在床,又都没睡意。 米佳妮是过于亢奋,而白天云却忧心忡忡。 米佳妮流露出想与白天云欢爱的表示,但白天云却似乎毫无兴致。 “也许表哥说得有道理,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你不要太忧虑了。”米佳妮依在白天云身边劝慰道,她知道他在忧虑什么。“他们这样用私刑虽然不妥,但不管怎么说,胡九龙和柳七都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唉,我也知道,法制的建立,有一个过程。社会还习惯血债血还,天经地义。”白天云感叹地说。“但这些黑衣蒙面人的行为,我感到并不是简单的同态复仇,我忧虑的是,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警局对上海滩各种帮会势力虽然不说了如指掌,基本状况还是清楚的,但对这些黑衣蒙面人的情况却一无所知,仿佛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而且一出手就如此血腥可怕。我担心的是,华金亭的问题我们还没能解决,现在又冒出了这样一股可怕势力,局势突然诡异得令人担心。” “表哥,好象并不担心。” “他的目标是华金亭,但我作为警察局长,我必须为上海滩的长治久安考虑。” “表哥说他将很快把华金亭取而代之,你认为他过于乐观,我也觉得没好运么容易。” “华金虽然断了一条胳臂,但他在上海滩的地位仍然根深蒂固。商会长是由商会会员选举产生的,尽管这段时间有些会员靠近了大哥,但要把华金亭拉下马,还远远不够,我都想不通,从不打无把握之战的大哥凭什么这么有信心。” “他是挟你铲除九龙帮之威。” “但华金亭并没到树倒猢狲散的地步。” “不管怎么,你都得动用警局威慑力,帮他一把。” “天快亮了,快睡一会儿吧。”白天云催道,然后停止了说话。 待米佳妮呼吸平缓,已经入睡后,白天云悄悄起床,来到了阳台,望着天际闪亮的启明星,脑子里仍然盘桓着黑衣蒙面人的所作所为。 华金亭是明摆的目标,不管他现在还多么强大,他相信战胜华金亭只是时间问题,但黑衣蒙面人,却隐在暗处,他们的这种血腥残酷的行为,仅仅是血债血还的同态复仇,还是另有他意,他一无所知,所以他无法安下心来。 第二十七章风水宝地(1)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在白天云谈到对黑衣蒙面人的忧虑时,庄致远说。突然见白天云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他又说:“在强大对手面前,这是必须要有的共识。” “大哥,你这话,怎么与汪市长说得一字不差?”白天云问道。 “英雄所见略同嘛。”米佳妮插话道。 “不,话虽然想同,但说话人的心态却大不想同。大哥的意思,我能理解,是为了首先对付当前大敌,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而汪市长,就根本没把黑衣蒙面人当着一回事。”白天云说。“大哥,这些人血洗九龙帮堂口手段的残酷,辜且不论。我最大的担心就是,他们在利用我们,在我们与华金亭生死较量,他们黄雀在后,坐收渔利,攫取我们的胜利果实,再冒出一股新的神秘可怕的黑恶势力。” “天云,只要江湖存在,就会有新势力崛起,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必须。水至清则无鱼,社会永远都不可能是一潭死水。只要无伤大局,就不必多虑。”庄致远说。“至于胜利果实,是不可能轻易被什么人摘去的,对这点,我有绝大信心。九龙帮是华金亭的枪,商会长是华金亭的权。现在你已经成功卸了他的枪,下一步就该我出面夺他的权。我将联络一直在他淫威下敢怒不敢言的会员,把他从商会长位子拉下来取而代之。” “太好了。把他从商会长位下来,他的末日就真正来临了。”米佳妮兴奋道。 “那些记载着我们童年美好记忆的十二生肖太湖石,我也得让他吐出来。”庄致远说。“而且,这一天很快就会到。” “大哥,你好象胜券在握?”白天云问,他知道庄致远一生谨慎,既然这样说,起码是有了极大把握。但依他对局势的判断,却怎么也看不到在近期彻底战胜华金亭的迹象。虽然九龙帮被消灭了,但华金亭的势力仍然很强大,他控制了商会近二十年,又有刘文昌和朱宝堂等强助,庄致远要把他赶下台,谈何容易。本来,他一直希望通过剿灭九龙帮,掌握华金亭走私鸦片证据,一鼓足气把华金亭拉下马,但因内奸茅风被击毙,胡九龙和麻廷贵潜逃,这个战略目的没有实现。 “是的,我确实感到胜券在握。” “大哥,轻敌是兵家第一大忌。” “我永远都不会轻敌的。”庄致远胸有成竹地说。“你这一次成功,打出了你的威风,也打稳了你局长的位子。商会会员对华金亭的畏惧消解了几分,对你的权威又增加了几分,此消彼长,主动权已经掌握在我们手中。华金亭的商会长已坐不稳了。” 白天云见庄致远如此自信,感到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有些得意忘形,但不愿给他泼冷水。念念不忘了十年的理想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完全理解庄致远的心情。他相信深谋远虑冷静沉稳的庄致远很快会从这种过份欣喜而产生的轻敌中清醒过来。 这时,桌上电话玲突然响了。 玲声一响,白天云就动如脱兔般扑过去抓起了电话。 深夜电话玲响,不是喜讯就是噩耗,特别是刚刚缴获了天文数字般的鸦片,剿灭了黑道第一大帮,但黑恶势力的总根子华金亭还在,随时都可以发生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所以一听到电话玲响,白天云就紧张起来。 电话是负责搜捕胡九龙和麻廷贵的项冲打来。 “我马上赶来。”白天云激动地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又出什么事啦?”庄致远关切地问。 “胡九龙和九龙帮头号杀手柳七的尸体出现在九龙帮堂口废墟上。我得马上去。”白天云说,开始匆忙穿外套。 “我也去。”米佳妮急切地说。她感到明天又将是独家新闻,因此很是激动。 “正好,我的轿车停在外面,我们一起去。”庄致远很平静地说。 九龙帮堂口的废墟已被项冲带领警察封锁起来,因是深夜,几乎没有围观的民众。 庄致远停车后,白天云开门跳出车外,米佳妮急忙跟在他后面。 在警局值班的石明哲比白天云早到,正在与项冲检验胡九龙和柳七的尸体。 “是死后移尸过来的。”项冲对白天云说,又递给他两张纸条。“一张压在胡九龙身上,写着‘多行不义者,人人得而诛之’,一张压在柳七身上,‘杀害姜局长,罪该万死’。” “他就是杀害姜局长的凶手?”米佳丽惊讶地问。 白天云还没回话,庄致远接过话头:“此人号称上海滩第一武功高手,善用飞刀。那次在码头劫持你的九龙帮徒,就是被他用飞刀一刀穿透太阳穴致命。姜局长也是死于飞刀。” “雪冰姐的大仇终于报了。”米佳妮喜道。 “所以我们该劝她把姜局长安葬了。”庄致远说。 “对,我们一起去劝她。”米佳妮说。 蹲着检验尸体的石明哲站起对白天云说:“胡九龙身上筋骨全断,全身重物击伤,头被打爆。柳七身上则布满弹眼。两人伤死得很古怪。” “昨晚黑衣蒙面人骑摩托把他们从我们包围圈救走,又把他们杀死弃尸这里,似乎与胡九龙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显然,他们救他,是为了亲自复仇。”项冲分析道 “救走的还有一个麻廷贵。”白天云若有所思地说。 他这句话,差点要了麻廷贵的命。庄致远立即意识到自己的疏忽,自己看中麻廷贵的江湖经验和阴险之才,但如果被白天云发现,必定会与黑衣蒙面人联系起来,自己还没法作出能让白天云相信的合理解释。幸好自己已吩咐丁彪,不让麻廷贵离开山庄半步,随时都可以解决他。先看一段时间再决定是否送他上路。 “这些黑衣蒙面人太神秘。”石明哲说。“从他们办事风格看,胆大心细、血腥残酷,但从他们留下的这两张纸条看,他们又似乎在维护正义。” “对敌人的凶残,就是对善良人的慈善;对敌人的慈善,就是对善良人的凶残。”项冲说。“白局长,我看这些黑衣蒙面人,其实在暗中帮我们。” 白天云摇摇头:“没那么简单,我感到了一种极不正常的气氛。” 石明哲点点道:“严格说来,他们这种做法,也是在向法律挑战。” 庄致远若有所思地看了石明哲一眼。 “项冲,对这股神秘势力,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要作为你情报工作的重点。”白天云严肃地说。“如果我们警方对这样一股可怕势力一无所知,我们就会处处陷于被动。” “我会布置下去的。”项冲答道。 回到家中,已是三更过后。 昨晚白天云和米佳妮都彻夜未眠,白天又紧张了一天,现在又过去大半夜。回家后,他们匆忙洗漱后就上了床。 第152章 他们都感到疲倦,但躺在床,又都没睡意。 米佳妮是过于亢奋,而白天云却忧心忡忡。 米佳妮流露出想与白天云欢爱的表示,但白天云却似乎毫无兴致。 “也许表哥说得有道理,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你不要太忧虑了。”米佳妮依在白天云身边劝慰道,她知道他在忧虑什么。“他们这样用私刑虽然不妥,但不管怎么说,胡九龙和柳七都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唉,我也知道,法制的建立,有一个过程。社会还习惯血债血还,天经地义。”白天云感叹地说。“但这些黑衣蒙面人的行为,我感到并不是简单的同态复仇,我忧虑的是,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警局对上海滩各种帮会势力虽然不说了如指掌,基本状况还是清楚的,但对这些黑衣蒙面人的情况却一无所知,仿佛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而且一出手就如此血腥可怕。我担心的是,华金亭的问题我们还没能解决,现在又冒出了这样一股可怕势力,局势突然诡异得令人担心。” “表哥,好象并不担心。” “他的目标是华金亭,但我作为警察局长,我必须为上海滩的长治久安考虑。” “表哥说他将很快把华金亭取而代之,你认为他过于乐观,我也觉得没好运么容易。” “华金虽然断了一条胳臂,但他在上海滩的地位仍然根深蒂固。商会长是由商会会员选举产生的,尽管这段时间有些会员靠近了大哥,但要把华金亭拉下马,还远远不够,我都想不通,从不打无把握之战的大哥凭什么这么有信心。” “他是挟你铲除九龙帮之威。” “但华金亭并没到树倒猢狲散的地步。” “不管怎么,你都得动用警局威慑力,帮他一把。” “天快亮了,快睡一会儿吧。”白天云催道,然后停止了说话。 待米佳妮呼吸平缓,已经入睡后,白天云悄悄起床,来到了阳台,望着天际闪亮的启明星,脑子里仍然盘桓着黑衣蒙面人的所作所为。 华金亭是明摆的目标,不管他现在还多么强大,他相信战胜华金亭只是时间问题,但黑衣蒙面人,却隐在暗处,他们的这种血腥残酷的行为,仅仅是血债血还的同态复仇,还是另有他意,他一无所知,所以他无法安下心来。 第二十七章风水宝地(2) 站在阳台吸了一支香烟后,天际已经泛出了晨曦,他感到一件衣服披在了自己肩上。 “你刚才骗我装睡着了?”他抓住米佳妮手问。 “是你先骗我装睡着的。”米佳妮娇嗔道。 白天云把她拥进怀。 “天云,我们去告诉雪冰姐,杀害姜局长的凶手已经死了,劝她把姜局长的骨灰下葬吧,让她早日开始新的生活。她能同表哥在一起,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幸福的。”米佳妮说。“表哥对雪冰姐爱得很深,雪冰姐也一定有所感觉。” “我也该去向叶市长汇报。” 他们在阳台又站了会儿,然后一起去了叶宅。 叶宗元正在花园打太极拳,看见他们进门,立即收手与他们进了屋。 “雪冰姐呢?”米佳妮问。 “你表哥小庄老板陪她出去了。”叶宗元笑道。“他们刚走,你们就来了。” 他们本想在上班前来先劝劝叶雪冰,然后再去上班,既然叶雪冰已被庄致远抢先一步接走,米佳妮便先告辞回报馆。昨晚发现胡九龙和柳七尸体的事,她已打电话告诉了陈白轩,陈白轩会让人写成新闻稿。 米佳妮走后,白天云向叶宗元详细汇报剿灭九龙帮的情况,谈到黑衣蒙面人时,叶宗元说:“从手法看,这批人肯定是另一股黑恶势力,你不能掉以轻心。” “这些人隐藏很深,我一点线索也没掌握。”白天云忧虑道。 “这不能急,他们既然是黑恶势力,就一定会浮到水面上来,我相信他们会逐渐露出可供你追查的蛛丝马迹。你应该好好同小庄老板商量,他是个高明的谋略家。”叶宗元建议道,他已对庄致远的谋略和洞察力充满了信心。 “大哥他强调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从策略上看,应该是这样。你们现在首要的敌人是华金亭。利用一切力量与华金亭斗争,虽是必要的,但你要记住,对江湖中人来说,没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但对于我们执法者,最神圣的是法律。对这些黑衣蒙面人,只要他们是华金亭的敌人,起码也能对华金亭起到牵制作用。但只要华金亭问题解决了,他们很可能会乘机冒出来,你的忧虑是正确的。你现在就已经有了认识,相信只要他们冒出来,危害社会的安定,与法律对抗,你一定会有能力解决。” 白天云又谈起汪少甫决定搞一次轰轰烈烈的销毁鸦片活动,叶宗元笑道:“少甫最善长这种造势活动,这一招,必定会把你这一次的成功产生的影响推到极致,形成强大的社会压力,使华金亭不敢轻举妄动。销烟那天,我也要去参加。” 白天云本想同叶宗元谈谈自己对汪少甫的看法,见叶宗元是这种态度,他想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但对汪少甫,他仍然隐隐有种说不清的担忧,感到汪少甫并不是象叶宗元这样充满纯正理想的政治家,而仅是个实用主义的政客。 庄致远陪着叶雪冰站在九龙帮堂口废墟前。 警察已把胡九龙和柳七的尸体移走,废墟空空荡荡,加上是清晨,薄雾飘浮在废墟焦黑的瓦砾上,使废墟呈现出一种凄冷悲凉。 白天云站在阳台凝望着启明星思考时,庄致远就驾车去了叶宅。把轿车停在叶宅外,怕叶雪冰和叶宗远还没起床,便坐在轿车内等候,直到叶家佣人开门出去采购蔬菜,他下车拦住女佣问,得知叶宗元和叶雪冰已经起床,这才进了门。 这次,他没先去见叶雪冰,而是先去见了叶宗元,告诉了胡九龙和柳七的死讯,又讲了自己将联络商会会员把华金亭赶下台的想法。 对此,叶宗元与白天云的想法几乎一样,认为他有些操之过急。 “请叶市长放心,没把握的事我不会做。商会会员长期在华金亭淫威之下,早就积聚了许多怨气。象刘文昌朱宝堂之流,早就对商会长垂涎欲滴,一直在暗中培植自己势力。等汪市长的销烟活动之后,相信多数会员会明白,华金亭大势已去,形成骨牌效应,我就乘热打铁。只要把华金亭从商会长位子赶下来,他在上海滩的影响力就一落千丈,对市府的政令,再也产生不了多大影响。” “你想在刘文昌和朱宝堂这两个中推出一个会长?”叶宗元问,还根本没想到庄致远要问鼎商会长,认为庄致远的实力还远远不够问鼎商会长。 “只要把华金亭赶下台,谁当会长都不重要。”庄致远含糊道。“商会虽然是民间组织,但绝不能成为能与政府分庭抗礼的势力集团。” “你能领导商会就好了。”叶宗元感叹道。“如果那样,白天云掌握着警局,你控制着商会,一文一武辅佐,少甫这个市长就好当了。” “既然叶市长支持,我就争取去搏一搏。” 自从察觉到庄致远对叶雪冰有意思之后,叶宗元对庄致远的感觉越来越好,想到当自己出国治病后,把女儿交给这样一个智勇双全的人,自己才能彻底放下心来。因此,在内心里他希望庄致远更有成就。 “你还想说什么?”见庄致远欲言又止的样子,叶宗元问。 “叶市长,现在谋杀姜局长的凶手胡九龙和柳七都已死,为了叶雪冰的身心健康,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庄致远犹犹豫豫地说。 “在我这里,你什么话都可以说。”叶宗元鼓励道。 “我觉得雪冰不应该永远沉浸在伤悲之中。”庄致远说,有意去掉叶雪冰的姓而直接称呼雪冰,见叶宗元不但没有不愉快表示,还微微点了下头,便继续说:“她把姜局长的骨灰一直带在身边,她就很难从伤悲的阴影中走出来。这样长久下去,对她的身心健康很不好。” “你的意思是——” “我想劝她把姜局长安葬,对死者来说,也是入土为安。” “我赞同。” “叶市长,姜局长是我敬佩的人,又对我兄弟天云有知遇之恩。我已替姜局长选了块风水好的墓地。我想带雪冰去看一看。” “你想得很周道,也很细心。我也会劝说她的。雪冰有你,天云和佳妮、小苏这样的朋友,我出国去治病,也就放心了。我不想让她跟着我出国去,这样会误了她一生。” 见叶宗元这样说,庄致远心里更有了底,只要让叶雪冰从姜青松的阴影中走出来,他对赢得她芳心充满着信心,就象他夺取华金亭商会长的信心一样。 然后,叶宗元陪着庄致远去见叶雪冰。 “胡九龙和柳七都死啦?”叶雪冰惊讶地问。 “昨晚在九龙帮堂口废墟上发现的,昨晚我就想来告诉你,但太晚了。”庄致远说。 “真是恶有恶报。”叶雪冰眼中涌起了泪。 “我陪你去看看吧。”庄致远说。 “去吧,雪冰,让小庄老板陪你出去走走也好。”叶宗元鼓励道。 这样,庄致远把叶雪冰领到了九龙帮堂口废墟。 “就在这个地方。”庄致远指着胡九龙和柳七曾经躺尸的地方说。“死得很惨。柳七全身都是弹孔,胡九龙连头也被击爆。尸体上还放着纸条,‘杀害姜局长凶手,罪该万死’。” 第153章 “柳七只是直接凶手。”叶雪冰泪眼盈盈地说。“幕后凶手是华金亭。” “你放心,华金亭已是秋后蚂蚱,扑腾不了几天了。” “我相信你们。”叶雪冰激动地说。 “上车吧,我陪你去看一个地方。”庄致远陪着叶雪冰回到轿车前,替她拉开了车门。 轿车驶出了城,一直向郊外驶去。田园的风光不断在车窗闪现,桑林、水潭、田地、农舍一一在叶雪冰眼中闪过,叶雪冰越看越感到惊诧,问道:“去哪里?”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拐卖。”庄致远开玩笑道。 “你怎么也油腔滑调了?”叶雪冰笑道。 “我油腔滑调吗?”庄致远反问。 “你这人太鬼太精,经常让人上当受骗。”叶雪冰嗔怪道,想起前几次庄致远同她说话,总是先冒出一句让她心跳脸红的话,然后再作出解释,心里突然冒起了某种异样的感觉。 庄致远知道她所指,只淡然笑笑,没直接回答。叶雪冰心理的微妙变化,他早已察知,又得到了叶宗元的暗示,那种谈话方式,已没必要再用了。 轿车在一绿树成荫的小山前停下,庄致远先下车,绕过车头,替叶雪冰开了车门。 “这是什么地方?”叶雪冰问。 “一个山青水秀的风水宝地。”庄致远说,然后陪着叶雪冰沿着青石山路往上走。 青山绿水让叶雪冰心情大好,满以为庄致远有意带她出来散心,内心里对庄致远的细心周到充满了感激。这段时间,庄致远已多次闯入她的梦境,但每当梦醒,她回味着梦中所遇,既希望永远留在梦中,又愧疚不安恨自己背叛了姜青松的感情。 走到山腰,一个崭新的墓地展现在眼前。 “这墓还没安葬人嘛。”叶雪冰看着这豪华气派的墓说。“一定是个大户人家的。” “这墓是我修的。”庄致远说。 “你怎么——”叶雪冰象看怪物似地看着庄致远,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提前修墓。 “姜局长遇害后,我就替他选了这个墓地。你曾说‘此仇不报,青松的灵魂难安息’因此,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庄致远极诚恳地说。“现在,杀害姜局长的凶手已死,该让姜局长入土为安了。这个地方,我请风水先生看过,是个风水宝地,如果你满意,我们再选个日子,隆重把姜——我相信姜局长也绝不希望他成为你生活的阴影。” 叶雪冰怔怔盯着坟墓,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八章一损俱损(1) 庄致远选的墓地绝对是块风水宝地。 受传统文化薰染极深的庄致远迷信风水,如果把姜青松安葬在风水宝地,他再同叶雪冰结婚,必定会受报应。但他又不能不为姜青松选择一块风水宝地,向叶雪冰和叶宗元表示自己的诚意。所以,在风水先生的指导下,他在修墓时,已打下了四根铁钎,镇住了这块地的灵气,实际上暗中已把风水破坏了。 叶雪冰在墓地发怔,庄致远一句话不说,静静的站在她旁边,直到看见两行热泪从她脸颊滚过,才开口说话:“我已同叶市长说了,他也同意让姜局长入土为安。” 叶雪冰摇摇头,转身向山下走去。 庄致远跟在了她的身边,默默陪着她往山下走。他很懂如何掌握分寸,知道今天已经足够,自己再多说一句,就是画蛇添足。他相信自己的举动,已经感动了她,至于劝说她安葬姜青松,有米佳妮和白天云,更主要的,还有叶宗元。 走到山脚,庄致远替她拉开了车门,回头幽幽地望了掩在树丛中的山腰一眼才进了车。 庄致远驾车回上海的途中,叶雪冰一直没说话,也不看车窗外的景色,头仰靠椅背闭着眼。庄致远开着车,也不同她说话。但他感到奇怪,每次向她看去时,都会从她平静的脸上产生不同的感受,有时似乎闪动着圣洁的光辉,有时又似乎幽怨凄苦,有时象静止的水,有时又象飘渺的云。一路上他不知看了她多少次,但她的眼一直都是闭着的。 安葬姜青松的事,她从没想过,庄致远突然提出,又连墓也已经造好,她感到脑子一下子成了空白,除了悲伤,什么思维也没有。坐在车上,闭上了眼,思维才回到了她脑里,但却紊乱到了极点,姜青松和庄致远的形象交替出现,有时竟然重叠混为一体,而且,在她脑里响起的声音,大多是庄致远在城隍庙火热的表白。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但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却感到糊里糊涂,而且又感到自己是个嫁过人的女人,他仅是同情怜悯。再聪明的女人在爱情上,都会患得患失。她甚至害怕安葬了姜青松的骨灰,自己再也没有一丝障碍,陷入情网而无法自拔。 她闭眼,一是想不受外界视觉影响审视自己心灵,再就是不敢去看庄致远。 但不管怎样,庄致远不声不响替青松选了块风水宝地并造好墓的举动,仍然令她十分感动。不仅在智慧,就连在善解人意方面,姜青松也远不如他。 不知过了多久,轿车突然停下了,她终于睁开了眼,一看,竟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是——”她狐疑道。 “贫民区的一条小弄堂。我陪你走走看看。”庄致远说,继续实施征服她心灵的方案,同时,也为自己即将的暴富埋下让她接受的基础。他之所以让石明哲杀了茅风,又从白天云包围圈里救出胡九龙和麻廷贵,就是为了自己去对付华金亭,而不是让白天云把他绳之以法。他早已想好了一套逼华金亭就范的方案。“你来上海筹办了慈善会,但你的慈善活动还仅停留在表面。你还没见过什么是真正的贫穷。在这个弄堂里,有不少人家连一天饱饭也没吃过。据说,有的一家人只有一套完整衣服,谁出门谁穿,留在家的,几乎是半裸。” “唉,我知道,上海滩穷人太多,我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叶雪冰伤感道。 “所以,我必须把华金亭的财富夺过来,为穷人多办点好事。”庄致远说。“首先,我要用华金亭的财富建一个孤儿院。到时我想请你当院长。” “我答应你。”叶雪冰说,感到这是个充满着爱心的男人。 弄堂里潮湿灰暗。他们刚刚走进,一条皮包骨头的饿狗从他们面前有气无力跑过。 一个老婆婆坐在弄堂里一个破陋不堪的房前,几个衣不掩体骨瘦嶙嶙饥饿不堪奄奄一息的小孩围在她旁边,有的还躺在地上。看见衣着光鲜的他们,孩子们全都艳羡地盯着他们。 叶雪冰在一个小男孩面前蹲下,摸着男孩的头,眼圈湿润了。 庄致远取出几张钞票,塞进老婆婆手中说:“去给孩子们买点吃的吧。” “先生,你和你太太,好心会有好报的。”老婆婆激动地说。 看着老婆婆颤巍巍带着这群孩子出了弄堂,叶雪冰说:“我们回去吧,看着这些情景,我心里难过得想哭。” 庄致远的目的已经得到,便把叶雪冰送了回去。本来,老婆婆那句‘你和你太太’的话,他很想借题发挥一下,但见叶雪冰注意力放在孩子们身上,根本没听见,只好感到遗憾,这么好的一个话题,却没法利用。 回到卧室,叶雪冰的眼光便落在了姜青松的骨灰盒上,悲伤又涌了上来。 叶宗元走进问道:“和小庄老板出去,你好象心情更加不好?你们谈什么啦?” “没谈什么。”叶雪冰淡然答道。 “他建议你把青松安葬了吧?”叶宗元感觉到了叶雪冰的心情,决定把话挑明。叶雪冰没答,他又接着说:“小庄老板是好心,是为你好,你不应该怪他。” “我没怪他。”叶雪冰知道父亲产生了误解,急忙说。“他带我去看了他为青松选的墓地,他连墓也为青松造好了。我很感动。” “我明白了。”叶宗元说。“小庄老板是个很有心的人,他能为你考虑的这么细,确实难能可贵。青松已经走了,他的仇也报了,你这样把他的骨灰一直留在身边,我想也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你还年轻,你的人生之路还很长。人不能生活在过去。我相信青松在天之灵是希望你幸福。小庄老板说得对,还是早点让青松入土为安吧。” “爸,我想静静。” “你好好想想吧。我想在我出国治病之前,看到你解开心结,重新开始生活。这样我的病也许会好得更快。”叶宗元伤感地说,与华金亭的较量,有白天云和庄致远,他们这一次的大胜,已使他完全放心。他现在惟一担心的,就是这个女儿能否重新开始生活,而且,庄致远虽然还没把话说明,但他能感觉得到,庄致远是真心爱着雪冰。关于庄致远的私生活问题,他已向白天云作过详细了解,也侧面问过米佳妮,知道庄致远身边不但没有女人,而且也不象其他商人那样,经常混迹欢场。因此,他认为庄致远是女儿可以嘱托终生的最佳人选。他也早就看出叶雪冰对庄致远有好感,但怕她陷在对姜青松的追忆之中,错过了这个好男人。他已经决定,待把姜青松安葬后,得同庄致远开诚布公谈一次。 叶宗元刚离开叶雪冰卧室,米佳妮就来了。 庄致远把叶雪冰送回叶宅后,又驾车去报馆把米佳妮接来。他认为叶雪冰是否同意安葬姜青松,是一块试金石。如果叶雪冰坚决拒绝安葬,那怕她对他有很大好感,也可能会拒绝他的感情。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说服她,认为女人与女人之间,有些话更好勾通。 第154章 “雪冰姐,我给你带来了我们刚出的一份报纸。”米佳妮进屋后,欣喜地说。然后展开报纸,指着头版头条的黑体大标题说:“你看,天网恢恢,疏而不落,杀害姜局长的凶手,已被正义者处决。” 叶雪冰接过报纸,仅扫视了一眼,并没多大反应。 “哦,我忘了,我表哥可能已经告诉你了。”米佳妮装出恍然大悟样子。 “你这死丫头,就喜欢给姐贫嘴。”叶雪冰嗔怪道。“你怎么知道你表哥告诉我了?” “今天一早,我和天云想来告诉你这个喜讯,没想到扑了个空,叶市长说,我表哥已把你接走了。不知他告没告诉你,姜局长被害后,他就替姜局长选了一块好地,还悄悄把墓造好了。但他不准我们告诉你,怕勾起你的伤心。他说,一定要等杀害姜局长的凶手伏法后,才能告诉你。”米佳妮说。“表哥他真是用心良苦,在心细这方面,天云远不如他。” 叶雪冰只苦笑笑。 其实,已建好墓的事,庄致远是在接米佳妮来叶宅途中才告诉她的,这件事,现在连白天云也还不知道。庄致远一但认准了一个目标,都会深思熟虑,进行一系列谋划,近期的,中期的,远期的,凡是能思虑到的,他都会提前作好准备。用计用谋,已成了他习以为常的思维惯性。 “雪冰姐,我和天云都认为,汪市长主持销烟那天,是安葬姜局长的最好日子。当万恶的鸦片在大火中化为灰烬时,姜局长在天之灵一定会露出欣慰的笑意。”米佳妮说。这个时间,也是庄致远提出的,她没同白天云勾通过,不过,她相信白天云能够原谅。让叶雪冰放下包袱轻装前进,尽量促成庄致远和叶雪冰的好事,是他们的一致共识。 “佳妮,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 “你同意啦?雪冰姐。”米佳妮欣喜道。 叶雪冰没吭声,但不易察觉地微微点了下头。 石明哲心事重重地走进白天云办公室。 “老石,你眼里布满血丝,昨晚又没睡好吧?”正在凝思的白天云问。 “不知为什么,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石明哲忧虑地说。“昨晚我想了一夜,连头都想痛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上海滩的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就象深不可测的无底洞,没有人能真正弄清楚。这些黑衣蒙面人的真正动机到底是什么?麻廷贵和胡九龙、柳七同时被他们从我们包围圈救走,胡九龙和柳七被他们杀死抛尸,那麻廷贵呢?是死还是活?为什么?如果他们仅仅是为了向胡九龙亲自复仇,这险他们就冒得太大。他们能无声无息隐忍这么多年,整个上海滩无人知晓,说明他们是批极谨慎小心的人,最起码他们的首领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仅为了报仇,冒这种险,太不值。” 第二十八章一损俱损(2) “你的意思是——”白天云意识到石明哲已有所感悟。 “我认为他们救胡九龙和麻廷贵,是为了从他们嘴里挖出什么东西。” “你认为他们的目的得到了吗?” “无法判断。”石明哲摇头道。“但我相信,他们留下麻廷贵的命,一定有某种奥妙。” 石明哲所思,正是白天云所想。他经过反复揣测分析,认为黑衣蒙面人之所以冒险救走胡九龙和麻廷贵,是因为胡九龙或麻廷贵掌握了某种对他们至关重要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难道胡九龙或麻廷贵掌握了他们的情况?或者,这个秘密有助于他们在上海滩的崛起? 白天云感到最令他们担忧的是,他对他们一无所知,而他们却似乎对他的举动了如指掌。他相信黑衣蒙面人的举动绝非巧合,而是精心的设计。他也相信黑衣蒙面人绝非正义善良者,而是另一股更凶残狠毒的黑恶势力。 站在自己背后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石明哲非常想听到白天云向他解释为什么要让他杀茅风的理由,但他却感到白天云似乎对这个问题在有意回避,因此心里很感失望。虽然按照庄致远的要求,用这种非正常方式击杀了茅风,但他一直都没有想通,而且越想越觉得蹊跷。 胡九龙被救走又被杀死抛尸,再联想到让他击杀茅风,突然令他产生了一种大胆到连自己也惊讶和难以相信的联想,虽然这种联想在他头脑中一闪而过,但却足够令他颤栗不安。因此,他宁愿相信纯粹是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害怕这种联想被证实。 所以,他希望白天云主动向他解释击杀茅风的理由,但白天云越讳莫如深,他则越是感到害怕。昨晚他还做了一个荒诞的梦,梦见庄致远和白天云身穿龙袍放声狂笑。醒来之后,浑身已被冷汗湿透。 这个梦,令他心惊肉跳,坐立不安。 庄致远和白天云都让他感到深不可测,。 他决定从此之后,更加谨言慎行,明哲保身。 白天云虽然意识到石明哲有心事,但却认为是与他一样,在忧虑黑衣蒙面人的的出现。他可能怀疑任何人,但绝不会怀疑自己比亲兄弟还亲的大哥庄致远会背着他另搞一套。所以,对黑衣蒙面人的动机,他还主动与庄致远研讨,希望足智多谋的庄致远能为他作出分析判断。 “我和石明哲都认为,他们救走胡九龙和麻廷贵,是因为胡九龙和麻廷贵掌握了某种他们需要的秘密。”白天云对庄致远说。“他们杀死胡九龙而留下了麻廷贵,我有种预感,他们很可能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上海滩是块肥肉,谁都想从中分一块。” 庄致远凝思片刻后说:“对这些黑衣蒙面人,我的看法比较乐观,我认为最起码在现阶段,他们对你我不会构成威胁。只要我们彻底战胜了华金亭,我们在上海滩就真正站住了脚,这些黑衣蒙面人只要敢冒头,我们就有能力轻易解决他们。我们现在最主要的敌人是华金亭,他绝不会自动退出上海滩这个舞台。我们挖了他的肉,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他故计重施。正面不敢与我们抗衡,就再玩阴的。无论如何,你都得提高警惕。根据我对华金亭的研究,他最有可能选择的做法就是象谋杀姜青松那样谋杀你。” “对这点,我有足够准备,姚少华和李炜已吸取了姜局长的教训,时刻高度警戒着。”白天云说,没意识到庄致远已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只要有一两个不要命的死士,黑枪冷枪,防不胜防。”庄致远又说。“自从我们一举剿灭了九龙帮后,华金亭就没离开过华府半步。他一定在策划什么阴谋。” “我已经派人严密监视着他。只要他敢跳出来,他的末日就到了。”白天云信心十足道。 胡九龙和柳七被抛尸,麻廷贵下落不明,华金亭再次震惊了。 一个白天云已令他头痛,同时又冒出一批血腥残酷的黑衣蒙面人,从他当是商会长坐稳上海滩黑白两道头把交椅到现在,他还从没遇到过如此严峻的境遇。 他虽然发了话,但松下代子去向刘文昌和朱宝堂要钱,一个软抗,一个硬顶,表明这两个一直对他惟命是从的伙伴已开始无视他的权威。他打电话约他们来府上,但他们都借口有事推托,更是令他恼火。 谋杀了姜青松,他在上海滩的权威达到了顶峰,他的一句话,在黑白两道,比市长的话和政府的法令,都更有权威,几乎没人敢阳奉阴违。而现在,包括刘文昌和朱宝堂这两个多年盟友都开始对他阳奉阴违,他再不出手,让白天云的威势一日强似一日,他就会完全处于被动挨打地位,甚至土崩瓦解走向毁灭。 轻信了白天云和庄致远,被他们算计损失惨重,他虽然后悔,心里还能承受,白天云和庄致远在上海滩这个舞台一出现,就开始制造假象迷惑他,引导了他的分析判断。他最后悔莫及的是,在最需要精诚团结的时候,自己为讨好松下代子的一时冲动,把刘文昌和朱宝堂从身边推了开去。自己开口的这笔钱,数额太大,刘文昌和朱宝堂心生不满,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如果在以前,刘文昌和朱宝堂慑于他的权威,也许会忍痛割肉,含泪如数交出。但局势已发生了根本性变化,自己的心态却没及时调整过来,或者说,在松下代子面前,他已经调整了过来,但在刘文昌和朱宝堂面前,自己完全疏忽了。 他在上海滩的权威,靠得是两股强大势力,一是黑道帮会,九龙帮是上海滩绝对的第一大帮,其它帮会都惟九龙帮马首是瞻;二是白道商会,他虽是上海滩首富,但独木难支,只有整个商会联合,才足以对上海滩的经济产生毁灭性的影响。这两股势力相辅相成,失去了九龙帮,自己更需要商会的团结,因此也更需要刘文昌和朱宝堂的支持。 该忍辱负重时,就得忍。大丈夫当能伸能屈。 既然他们不愿来他府上,他就屈尊去拜访他们。 朱宝堂专用来密谈的茶馆,从没向华金亭提起过,一直以为华金亭并不知道,当华金亭突然出现在朱宝堂和刘文昌面前时,两人都感到了一丝恐慌。他们知道已经得罪了华金亭,以为华金亭问罪来了。虽然知道华金亭势力大不如从前,但多年积威之下,面对着华金亭,他们仍然心里发慌。如果华金亭提出的那笔钱数额不大,那怕不合理,他们也会忍气吞声付给松下代子,但数客太大,超过了他们能承受的限度,他们才起了反抗之心。 得知胡九龙和柳七被抛尸后,引起了朱宝堂和刘文昌的恐慌,他们都感到似乎有一张天网如隐如现向华金亭罩来,他们得商量他们的何去何从。 第155章 华金亭出现时,他们正在商谈。 “文昌兄,假若前面是悬崖,你决定怎么办?”与刘文昌在茶馆雅间坐定后,朱宝堂直接把话挑明了问。松下代子登门要钱之后,他和刘文昌电话进行了勾通,知道这次已经得罪了华金亭和松下代子,他们已捆绑在了一起,只有共进共退,才有可能自保。他们借口不进华府,是知道此刻的华府对他们来说,无疑龙潭虎穴,进去就可能出不来。商会刚成立之初,还有位实力仅逊于华金亭,但比他们都稍强的副会长,因没有买华金亭的账,一次受华金亭之邀去华府,连同随行的四名保镖从此就人间蒸发了,华金亭乘机吞并了他的一半家产,才使华金亭的经济实力对他们有了绝对优势。他们不想重蹈覆辙。当然,在九龙帮没被铲除之前,他们知道,即使他们不进华府,华金亭也有办法收拾他们,但现在,华金亭前有狼,后有虎,自顾不暇,只要他们不自投罗网,华金亭没有精力对付他们。 “很简单,悬崖勒马。”刘文昌更是直截了当回答。 “如果驾车的人不愿勒马停车,你怎么办?”朱宝堂又问。 “半途跳车,先求自保。”刘文昌毫不含糊道,然后又叹道:“最好他车毁人亡。” 自从软抗硬顶没给松下代子钱后,他们内心深处都暗自希望华金亭要么被白天云和庄致远打倒,要么被血洗九龙帮的黑衣蒙面人干掉,这样他们才能去了后患。但这种想法只能在心里,他们都不敢暴露出来。现在表露了出来,说明他们已有了与华金亭分道扬镳的共识。 但当华金亭慈眉善目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的心又虚了。慈眉善目的华金亭对他们最有威慑力,对华金亭的为人,他们太了解。当他慈眉善目的时候,说明他有了掌控大局的能力,已胸有成竹。 “两位老弟,老朽向你们赔不是来了。”华金亭进雅间后,立即抱拳说道。 “不敢,不敢。”刘文昌和朱宝堂慌忙站起还礼,异口同声道。“华会长,你老请坐。” “日本人豺狼心性,这次损失太大,我怕他们输红了眼起歹心,加上我也被这事弄得乱了方寸,没细细思量,就提出弥补他们损失。还是文昌老弟说得对,我的损失就是你们的损失,中日双方的损失应该是相当的,没理由再弥补他们。”华金亭坐下愧疚地说。 “我们知道你老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她松下代子还认了真。”刘文昌说。 “我们跟了华会长这么多年,知道华会长是绝不会让自己的老兄弟吃亏。”朱宝堂也说。 “两位老弟清醒,没把钱给她,老朽稍感心安,否则铸成大错,老朽就再也无颜见你们了。”华金亭感慨道。“老九是跟我最早的兄弟,和我一起来上海滩打天下,三十二三年了,没想到被人杀害,弃尸街头。两位同我合作,也有二十一二年了。我们的交情,是共荣共辱的交情。叶宗元姜青松奈何不了我们,关键是我们三人的精诚团结使商会凝聚成一股任何人都不敢轻视的力量。所以,分则散,将被白天云各个击破,一一板倒;合则强,白天云也无可奈何我们。” 刘文昌和朱宝堂相互看了眼,没吭声,一付虚心受教样子。 “我们惟一可能被白天云攻击的,而且可以说,一旦曝光,就会被整个社会群起而攻之的,就是鸦片生意。那些血洗九龙帮的黑衣蒙面人,虽然不怀好意,但无意之中,也算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如果老九和麻廷贵落到了白天云手里,上海滩就再也不会有我们的立锥之地,说不定已经成了白天云的阶下囚。” 刘文昌和朱宝堂突然意识到,因为合作的鸦片生意,他们想与华金亭分道扬镳只是一厢情愿,他们现在的关系谈不上一荣俱荣,但绝对是一损俱损,只能同华金亭捆在一起。 第二十九章浓烈杀机(1) “但是现在我们的危机仍然没有解除,老九虽然死了,但麻廷贵还下落不明,一旦落到白天云手里,照样能制我们于死地。”华金亭继续说。“你们已经看到,经过报纸的宣染,整个上海滩都沸腾了起来,要求深挖深查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陈白轩还发表了一篇文章指出,如此数量的鸦片,九龙帮没有这个财力,背后一定还有出资者。” “这不明明就是针对我们来的吗?”刘文昌说,他已被迫回到了华金亭的立场,知道起码在对抗白天云问题上,必须与华金亭荣辱与共,再无第二条道好走。 “等汪少甫再搞一次销烟活动,我们的压力就会更大。”朱宝堂说。“想不到我们在上海滩叱咤风云几十年,居然被白天云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逼到了这种地步。” “我这辈子,从没轻视过任何对手,但这一次,责任在我,我太轻视他了。”华金亭感慨道。“没想到他玩得这么阴,又玩得这么高明,利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造成了我的判断失误。这个教训太惨痛了。” “我们都被他骗了,在这件事上,我和朱老板没有半点责怪华会长的意思。”刘文昌说。“我们知道,不是我们无能,而是白天云他妈太狡猾了。他才二十几岁,就如此善用心计,远比姜青松要可怕不知多少辈。让他这样继续下去,恐怕上海滩再也没我们的市场了。” “那个庄致远,也绝对是个不可轻视的人物。华会长对白天云的判断失误,庄致远的表演恐怕起了很大作用。”朱宝堂说。“他和白天云一唱一和,装疯卖傻,把我们全都骗了。在中秋夜,看见他冷静对待胡帮主的挑衅,我已对他产生了警惕,但后来的表现,还是让我的警惕消去。这两人的联手,绝对可怕,我看,都不能留。”他虽然也迷途知返,但内心深处仍然希望华金亭与白天云两败俱伤,他坚信华金亭一定会对他和刘文昌秋后算账。 “没有了当警察局长的白天云,庄致远就不过是条翻不起大浪的小泥鳅。”刘文昌说。 “不能小瞧这个庄致远,他的可怕,不亚于白天云。”朱宝堂说,想了想,又加上一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有种直觉,他能支配或左右白天云。” “白天云是警察局长,又有姜青松的教训,一定防范严密,要除掉他,没那么容易。还不如先向庄致远下手,在他心造成威慑。再警告他,如果他再不识趣,他的女友米佳妮的下场就会更惨。我不信他不怕。”刘文昌说。 “姜青松就死在他眼前,他不但没怕,还玩了这么一手,让我们吃了一个天大的亏,一夜之间就把九龙帮毁了。我看他是吃了称铊铁了心。只杀庄致远,再用米佳妮威胁,我看都解决不了问题。说不定会把他逼红了眼,不顾一切报复。很显然,我们是九龙帮背后的出资者,他心里有数,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要想永绝后患,杀一个是杀,杀三个人也是杀,还不如干干脆脆,同时把这三个人除去。这三个人几乎同进在上海滩的舞台冒出,我们就干脆同时让他们永久消失!”朱宝堂恶狠狠地说。 “你们放心,我会尽快作出决断的。”华金亭说。稳住了这两个已经开始离心离德的伙伴,他已不虚此行。他们既然主动提出要除掉白天云和庄致远,说明他们也已经意识到,他们只有同他绑在一起向前走。只要他们三人联手,商会就是他们牢不可破的一统天下。只要有商会作后盾,没有他走私鸦片的真凭实据,白天云就不敢轻易动他。 来劝说刘文昌和朱宝堂之前,他已下了除掉白天云的决心,朱宝堂把白天云、庄致远和米佳妮同时除去的想法,使他动了心。 如果同时除掉了白天云、庄致远和米佳妮,足以抵消九龙帮被剿灭对自己权势造成的影响,也会对日益高涨的的情绪给予沉重的打击。 他相信只要解决了白天云,基本就解除了对他的威胁,汪少甫如果让石明哲这个明哲保身的老油条接任,警察局就会成为一盘散沙,将给他分化瓦解提供良好的机会;解决了庄致远,对商会中的离心离德者,将是强烈的威慑;至于米佳妮,就是要让那些不自量力,自认为是民众喉舌的报人记者噤声闭嘴。 至于刘文昌和朱宝堂这两个见风使舵的滑头,待大局稳定后,再慢慢收拾。 如何谋划除去白天云等人的事,他是不可能同刘文昌和朱宝堂具体商量的。他们一是没有这种实力,二是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走漏消息的可能,这事得同松下代子商量,也得与松下代子联手。 经过冷静思考,松下代子的大主意已定,建立起自己强大的实力,才是她在上海滩生存的根本。所以,当首领追问失败原因时,她详细报告了事情经过并强调,她已经把主要责任者大岛丸处决。首领又问是否有她亲弟松下介雄消息时,她一口否认。最后,首领说,近期将派要员来上海,一是追捕潜逃的松下介雄,二是协助她在上海滩开展工作。 对此,她已不象前段时间那样紧张,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组织派什么人来,她相信自己有能力与之周旋。所谓协助,无非是接管的代名词。上海滩的大权,她一分也不会放。她已对自己培植起来的人员进行了一次忠诚测试,结果非常满意,他们效忠的对象是她而不是组织。只要她把上海滩的各种关系和实力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就没人取代得了她。 对胡九龙和柳七被抛尸而麻廷贵下落不明这件事,她得到的感悟绝对比华金亭要深。摩托从她轿车旁边飞过时,她亲眼看见麻廷贵在柳七背上。 第156章 麻廷贵肯定还在这些黑衣蒙面人手上。他们杀死胡九龙和柳七,独独留下麻廷贵,她认为是一个信号,黑衣蒙面人一定正在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因此她必须密切关注事态发展。 这些黑衣蒙面人,有没有可能与她合作呢? 可惜的是,她派出了不少人去打听,仍然对这些黑衣蒙面人一无所知。不能建立联系,就更谈不上合作。因此她只能死死抓住华金亭这个老伙伴。 她没想到华金亭居然要亲自来茶道艺伎馆见她。她非常清楚,虽然华金亭掌控着上海滩的黑白两道,但近十多年,他几乎不轻易在他不能绝对控制的地方出现。她的茶道艺伎馆,他只在开张时来过一次,就再也没来过,有什么事需商量,通常都是她去华府或去商会。 华金亭亲自上门,说明在他的心中,他们的关系发生了根本变化,由她倚靠依赖华金亭的主从关系转变成了至少是平等的相互依赖。 华金亭固然是倚赖的强势,但在松下代子意识里,主要还是利用。现在,失去了九龙帮的华金亭需要她联手对抗白天云和黑衣蒙面人,而她来自组织内部的威胁已大于白天云的威胁,她更需要与华金亭紧密结合,使组织派来的人在上海滩孤掌难鸣。 因此,尽管他们已是平等的相互倚赖关系,她依然装出受宠如惊样子站在门口恭候华金亭的到来。她已经想好,既要让华金亭感受到她的诚意,也要让华金亭见识她的实力,使华金亭在组织要员面前表示对她的完全支持。因华金亭在上海滩的地位,组织要员来后,一定会登门拜访。不管组织派什么人来,都得倚靠上海滩的地头蛇。 她直接把华金亭领到馆的后院,后院是她艺伎馆的禁地,从没让外人进过,为了让华金亭增强对她的信心,她必须向华金亭展现她的实力。而且,她已经意识到华金亭登门是想同她商量什么事。在她打电话告诉华金亭,刘文昌和朱宝堂对他弥补损失的话阳奉阴违时,华金亭在电话里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仅说了三个字:“知道了。”她就意识到华金亭该有所动作了。华金亭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势力土崩瓦解而无动于衷。他的权威是被白天云打掉的,就必须从白天云处夺回来。 后院表面上看,是个占地面积很大绿树成荫的花园,中间盖了栋练功房,松下代子从在上海滩的日籍浪人中招募的人员,集中在这里秘密培训练武。 她领着华金亭走进练功房时,数十对身穿和服的男女正在练习刀术。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整个练功房弥漫着浓郁的杀气。对他们的到来,里面的似乎视而不见,继续砍劈刺挑,虽是自己人练习,但其狠劲,如同生死搏斗,如果他们用得不是木刀,肯定是个血肉横飞的场面。但尽管是木刀,不少人白色的和服上已布满了妖艳的血花。 华金亭十分清楚,松下代子此举,既是向他示好,也是向他示威。他早就知道松下代子这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有一身不俗的功夫,手下也有一批杀手,却没想到是这样培训出来的。更令华金亭震惊的是,当松下代子抬手拍了两声后,正野蛮撕杀的男女立即停止,迅速站成了两排,一排男人,一排女人,本来吼叫声惨叫声乱响的大厅突然静止无声,静得如同进了坟墓,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如此令行禁止凶残无惧的杀手,自己的人手与之相比,无疑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九龙帮在时,凭着人数的优势和柳七这样的高手,松下代子的武力仍然不如他,但九龙帮被灭了,自己的武力显然已不如松下代子,他庆幸松下代子是他唇齿相依的盟友。 “凉子,你给华会长表演表演吧。”松下代子向站在女排首位的秋末凉子说。 秋末凉子出列,选了两个凶悍的男子为对手。 当秋末凉子双手紧握木刀面对着两个同样双手握木刀的男人时,华金亭感到这个女人仿佛象头怒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凛冽的杀气,两个男人在秋末凉子这种气势逼压下,不敢主动进攻,三人就这样对峙了约一分钟,秋末凉子猛吼叫了一声‘杀’,跃起挥着木刀向左边男子砍去,男子后退闪身,躲开了她的木刀,她这一刀,即实也虚,左边男子躲开后,她砍下的木刀继续挥动,划了个弧,反手向右边扑来的男子斜劈去,木刀劈在右边男子握木刀的手腕,使其被迫松手,木刀掉地,她动作仍没停,倒地一个滚翻,左边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木刀已顶在了他的喉头。 华金亭见状,好象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大变。 第二十九章浓烈杀机(2) “松下小姐,还是去喝杯茶吧。”华金亭极力让自己平静地说。 “好吧。华爷请。”松下代子看见了华金亭的表情,已意识到他想起了什么。 松下代子领着华金亭离开练功房后,秋末凉子感到似乎还没过瘾,又用木刀狠狠把自己对手劈倒在地。大岛丸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的内心里早充满着想杀人的狂暴情绪。她恨白天云,也恨华金亭和松下代子,是他们的疏忽,才给了白天云可乘之机,才使她深爱的男人下落不明。那几天,她几乎天一亮就去江边查找,每天都直到天黑才精疲力竭回来。她已经得到确切消息,警察围剿时,大岛丸跳江潜逃,大岛丸武功不高,但水性却极佳。她认为大岛丸脱险后,即使不与松下代子联系,怎么也该与她联系,除非大岛丸与她的感情,也是虚假的。至今仍没有大岛丸丝毫信息,她内心的杀气越积越多。 在密室的榻榻米坐下后,松下代子亲自替华金亭上茶后,微笑着说:“华爷刚才看了我的手下表演后,可能产生了一种怀疑,认为那些黑衣蒙面人可能是我的人。” 华金亭抿了口茶,装着闻茶香,没立即回答,他相信松下代子会继续解释的。 在练功房,他脸色突变,确实是产生了这种想法。他与松下代子合作谋杀姜青松,却安排柳七等人黑衣蒙面骑摩托同时击杀松下代子派出杀姜青松的杀手,虽然事后自己把责任推给了胡九龙,他相信以松下代子的智慧,实际上心如明镜。因此,松下代子也可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与他合作走私鸦片的同时,派人血洗九龙帮,一报还一报。他掌控上海滩黑白两道近二十年,还没发现有象黑衣蒙面人这样一股力量。如果上海滩存在这样一股势力,他不可能一无所知,连一点迹象都没察觉。 “华爷,从能力上,我有能力血洗九龙帮,从动机上看,我也有。胡九龙在我们合作杀姜青松时,居然对我的人下手,我也可能乘机对他报复。”松下代子说。“如果他们没从白天云的包围圈救走胡九龙和麻廷贵,只有血洗九龙帮堂这件事,我还真没办法向华爷你证明我的清白。血洗九龙帮堂口和救走胡九龙和麻廷贵,应该是一批人。最有说服力的是,他们显然不但知道我们安排九龙帮接货,也知道白天云设下了陷阱。而我和华爷你一样,都被白天云骗了。我不可能明知道是白天云的陷阱,还为了一已私怨而任其发生。失了这船鸦片,我的生死已经悬于一线,我不可能这么愚蠢。” 华金亭深舒了口气,感到松下代子的话有道理,松下代子不可能知道白天云设了陷阱,因此那丝怀疑自然消去。 “今天让华爷看手下练功,是想告诉华爷,他们都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人,只听命于我,再没有谁能指挥得动他们。”松下代子又说。 “松下小姐想对我说什么?”华金亭意识到她话中有话。 “今天华爷屈尊而来,代子也不想对华爷有任何隐瞒了。”松下代子决定摊牌。“华爷现在面临两大敌人,正面是掌握着警察力量的白天云,发及庄致远和利用媒体摇旗呐喊的米佳妮,后面是尚一无所知但极其凶残狠毒的黑衣蒙面人,可说是腹背受敌,而且,华爷最得力的臂膀九龙帮又被彻底摧毁。据我所知,在华爷一生中,还从没出现过这种困境。刘文昌和朱宝堂等人的离心离德,也是因为此。” “哼,我一无所有来上海滩闯荡,没有过不去的沟沟坎坎。”华金亭阴冷地说。 “对华爷,我充满着信心,所以我今天才敢让华爷知道换的真正实力。”松下代子说。“华爷让刘文昌和朱宝堂了见钱弥补我的损失,虽然我拿不到钱,但华爷的好意,我已感激不尽。华爷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这已是我毫不动摇的一条原则。” “唇亡齿寒,我们已没有退路,松下小姐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 “我确有另外一个大麻烦,但如果华爷旗帜鲜明支持,这个麻烦就不足为道。” “松下小姐请讲。” “这船鸦片的损失太巨大了,日本方面最近要派人来,上海滩是块肥肉,有不少人想把我取而代之。但不管组织派谁来上海,都得同华爷你合作。” “你们日本人,我只认松下小姐。”华金亭立即明白了松下代子的意思,旗帜鲜明表态。 “有华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松下代子花了这么多功夫,就是要华金亭这句话。“我相信只要我们精诚合作,不管多大艰难险阻,都将一一战胜。”然后,她问道:“华爷,你决定出手啦?” “白天云不除,我们的危机就解除不了。”华金亭说。“只有把白天云的威胁解除了,我们才能集中精力去对付那些黑衣蒙面人。” “你准备在什么时候动手?是在汪少甫销烟活动之前还是之后?” 第157章 “你看呢?我今天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之前动手,会使销烟活动火上浇油,造成更大声势,后果难以预测。之后动手,等于在他们煸动起来的热浪上浇冷水。所以我认为之后动手较妥。” “好,时间就定在销烟活动之后。另外,朱宝堂建议,把庄致远和米佳妮一并除去。你认为如何?”华金亭又问。 “一并除去当然最好。他们三人正好代表着三种力量,又因为他们特殊的关系联合在一起,他们的这种联合的牢靠和紧密,超过了任何人。上海滩多年形成的微妙平衡,实际上就是因为他们三人的出现而打破。但要同时除去三人,我怕力有不殆,说不定会弄巧成拙。米佳妮好办,随便派个杀手,就能轻易解决。但白天云和庄致远,就没那么容易了。白天云身边有姜青松留下的从军队来的卫队,上次谋杀姜青松,这些卫队就显露出了高超的战斗技巧和无所畏惧的战斗精神;庄致远身边有楼定山这个号称上海滩的暗杀之王,还有那个经常跟在他身边的元大畏,也是个不可轻视的人物。我们主要威胁应该是来自白天云,只要解决了白天云,接下来再对付庄致远和米佳妮,就会容易许多。说不定白天云一死,庄致远和米佳妮就立即吓得销声匿迹。” “你的分析大有道理,我赞同。一定要周密设计,让白天云去见姜青松。”华金亭说,然后摸出一张支票递给松下代子。“现在还不能逼反了刘文昌和朱宝堂,他们敢软抗硬顶,说明他们已萌生了反意,来之前我去见了他们,告诉他们,鸦片生意是我们共同的硬伤,只有齐心协力才能共渡难关,并向他们表示了歉意,不该逼他们拿钱弥补你的损失,基本把他们稳住了。他们的问题,我想待解决了黑衣蒙面人之后再说。这笔钱虽不多,也能为松下小姐解决一时之需。” “华爷,代子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啊。”松下代子接过支票看了数字后,大喜过望,她要在上海滩扩充实力,现在最缺得是钱。看来华金亭已经把她当着主要盟友了,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大好事。 “松下小姐,我已经明白你在你组织内的处境,在上海滩,我就只认你松下小姐一人,我一定让你在上海滩站牢,经济上有什么困难,你就尽管开口。” 华金亭确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老江湖,深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道理,在这种危难时刻,他舍得花血本。不能把白天云和黑衣蒙面人带来的危机彻底化解,他输得就不仅仅是钱,而是这条老命。而现在,惟一能给予他强有力支持的,是松下代子,至于刘文昌和朱宝堂,只要能稳住不反水,他就得庆幸烧高香。 得知松下代子的困境后,他更加感到,他与松下代子确实处于唇亡齿寒的境地,必须相互倚赖相互支持,只要解决了白天云,靠松下代子的实力和他的影响力,黑衣蒙面人只要敢跳出来,他认为他们的联手,有能力一举铲除。所以,他决定在经济上大力援助松下代子。 有了华金亭的双重保证,松下代子睡着了都会笑醒。华金亭只要在组织来人面前表示只认她,她在上海滩的地位就基本能确保,向中国输入鸦片,不仅是生意赢利赚钱,更主要是贯彻让中国永远软弱的总体战略目标,即使组织首领有心撤换她,军方大佬也不会同意。没有上海滩象华金亭这种重量级人物合作,向中国输入鸦片就很难实施。江浙皖三省的销售渠道,全都掌握在华金亭手中,连她合作了四年,也没能染指。 现在华金亭正处于危难之际,必须和她精诚合作,因此,她也就有了与江浙皖客商建立联系的机会,只要在这三省建立起自己的销售网络,她在上海滩的地位就更加牢不可破,完全有可能建成自己的独立王国。 华金停的第二个保证,是为她提供现在最缺的金钱。她的茶道艺伎馆,只能保本不赔钱,支伸她养杀手的资金来源,主要靠鸦片生意的提成。这船价值天文数字的鸦片被白天云查扣,她至少可维持一年费用的提成也没了。如果按照华金亭的要求,刘文昌和朱宝堂各拿出一成货款给她,她在资金上反而因祸得福,几年的费用都不用愁,但刘文昌和朱宝堂居然对华金亭阳奉阴违,使她空欢喜了一场。她万没想到华金亭会主动送她一笔相当于这船鸦片自己提成的巨款,还保证今后将继续为她提供资金,她心中的喜悦已难以言表。 接下来,华金亭与松下代子商定,暗杀白天云的行动,由双方各派三人组成,松下代子又推荐秋末凉子为六人之首,具体行动,待华金亭设计好后,直接指挥秋末凉子去实施。 为了确保行动顺利,六人组将由华金亭集中安排待命。 当刘文昌和朱宝堂对华金亭阳奉阴违又得知胡九龙和柳七被抛尸后,松下代子就断定华金亭忍不住一定要出手了。再不进行反击,结局就是坐以待毙。所以,她提前就同秋末凉子谈过,要秋末凉子担任首席杀手。 上次刺杀姜青松发生的变故教训太深,已使秋末凉子发誓,再也不同华金亭的人合作,但这次松下代子向她提出时,她却顿也不打就一口答应。因大岛丸的失踪,她心中的杀意已浓到了化不开的地步。她对大岛丸的爱情,已强烈到了令她可以不顾一切的程度,如果不是松下代子阻止并告诉她,也许大岛丸躲在了什么地方,又因风声太紧,不敢轻易露面,使她还抱有一丝希望,她自己早就抗命去刺杀白天云了。 秋末凉子毫无顾忌表露出的这种对大岛丸的感情,松下代子虽然装着熟视无睹,毫不在意,但在心里,却恨得牙发痒。大岛丸是她养的男人,秋末凉子已经几次为了大岛丸而冒犯她的权威,因为松下介雄事发,她对她才一再容忍。 她秘密处决大岛丸,就是希望看着秋末凉子发狂。 第三十章销烟活动(1) 汪少甫策划的销烟在江边举行,时间地点都通过报纸向全社会通告,因此整个江边人山人海拥挤不堪。白天云和石明哲为了确保安全,出动了全市的警力维持治安。鸦片则提前运到现场,由全付武装的警察围着,防止鸦片鬼哄抢。 全上海各行各业的头面人物都受邀参加,在现场形成了两个非常分明的阵营,以陈白轩为首的文化界名流聚在一起,正眉飞色舞笑谈着;以华金亭为首商会同仁基本站在一起,但很少有人说话议论,显得压抑勉强和心神不定,华金亭则象快入定的老僧,站在商会人群中,一动不动。如果在往常,凡是这类大型活动,华金亭都会成为活动中心,各色人物都会以能同他接近或说上一两句话为荣,而今天则很明显,那些曾经巴结他向他献媚的人,已有意与他保持着距离,全上海人都知道,九龙帮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走狗,九龙帮被白天云一举铲除,接下来该是华金亭了。 现场中最活跃的,是各报馆的记者,他们最想采访的人,是白天云,但白天云知道今天是汪少甫在作秀,在庄致远的提醒下,尽量低调,让汪少甫独领风骚。为了防止被记者围着抢了汪少甫的风头,他有意同陈白轩等文化界名流站在一起,他们好几个是记者们的老板,由他们为他挡驾,记者们知趣不来纠缠。当然,他同陈白轩站在一起,也不完全是为了躲记者,同陈白轩等人在一起,他有一种物以类聚的自然亲切感。 “白局长一举铲除了在上海滩作恶多端的九龙帮,全上海人民都拍手称快。”陈白轩说。“我们几个正在商量,准备为你举一场庆功晚会。” “千万不要。”白天云向汪少甫看了一眼。“老夫子,你得帮帮我,我还年轻,又刚当上局长不久,你们报纸已经把我捧到云端了,再为了专门举办庆功晚会,会给我增加一些完全不必要的麻烦。” “我明白了,你能如此清醒冷静,太难能可贵了。”陈白轩感慨道,也突然明白了米佳妮那篇文章为什么有些夸张地先吹捧汪少甫,白天云是害怕功高震主。 “听说白局长是舞林高手,要不我们举办一次舞会。不提庆功。纯粹娱乐。”另一文化名流说。“我们不少女艺人都想与白局长共舞一曲。”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现在,说心里话,我还没心情娱乐。”白天云又看了华金亭一眼。“这次行动不但没得到我预期目的,突然冒出的黑衣蒙面人,又为今后的较量增加了许多无法预料的变数,我的心情无法轻松,怎么还有心情去跳舞?” “据我所知,九龙帮崛起上海滩,成为上海滩第一大帮,经历了好几场大的腥风血雨。当时华金亭支持胡九龙成立九龙帮时,上海滩帮会林立,胡九龙经过好几年的浴血拼杀,在当时的黑警察暗中协助下,残酷地灭掉了至少三个当年横行上海滩的帮会,最后才一帮独大。从黑衣蒙面人的手法看,复仇的可能性比较大。”陈白轩分析道。“当年被九龙帮灭掉的帮会的残余人员,经过十多二十年的潜隐准备,积聚这样一股力量,是完全有可能的。” “帮会的复仇,我并不感到多可怕,可怕的是他们不但对他们走私鸦片的时间地点了解,而且对我的行动也了如指掌。事先知道我这次行动的人,不超过十人,我一一分析排查,没有一人存在泄密可能。这些黑衣蒙面人是有高人对我整个迷惑行动作出了准确判断还是我们内部确有人泄密,是令我最感头痛的事。” “我会帮你留心了解的。”陈白轩说。 第158章 销烟现场最兴奋最踌躇满志的是汪少甫,他成了今天活动的绝对主角。昨天他礼节性去叶宅请叶宗元亲自出面主持,但曾经向庄致远和白天云表示要参加的叶宗元却借口身体不好,婉言回绝了汪少甫。汪少甫从内心里,并不希望叶宗元参加,这样他就可以独领风骚,但被叶宗元婉言回绝,心里仍然感到几分不舒服。 “叶市长为树你的权威,真可说是用心良苦。”庄致远对汪少甫说。“他是正式市长,你只是代理市长,他又是禁烟令的颁布者,是禁烟遇害的警察局长的老丈人,他只要一出场,风头绝对会盖过你。他看到了这点,所以才有意主动回避。今天的主角只能有一个,这就是你汪市长。包括天云兄弟,他也会知趣不同你争风。我相信今后的上海滩,汪市长将会有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威。” 庄致远的这番话,把汪少甫捧得飘飘起来,把庄致远引为知已,内心里已把庄致远列为重点扶持对象,所以庄致远有什么建议,他几乎都言听计从。 在现场,庄致远还帮汪少甫化解了一个尴尬。当汪少甫被一群记者包围着采访时,松下代子似乎有意想通过媒体宣染她的汪少甫有特殊关系,直接从记者群中挤进,亲密地站到了汪少甫身边,有时甚至还代替汪少甫回答记者的提问,弄得汪少甫尴尬万分。 本来躲在商会同仁中间,打定主意不出风头的庄致远看见松下代子向汪少甫走去,立即意识到了松下代子的用意,松下代子是个什么人,他已经通过麻廷贵了解清楚,所以急忙赶过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几乎是强行把松下代子从汪少甫身边拉开,他看见了汪少甫向他投来的感激眼光。 “庄老板今天太粗暴了一点吧?”松下代子挑衅似地说。 “我有句话想问问松下小姐。”庄致远平和地说。 “上海滩的新贵庄老板有话要问,小女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松下代子戏谑道。 “眼看着天文数字的金钱顷刻间将化成灰烬,不知松下小姐是否心痛?” “庄老板是什么意思?”松下代子立即警觉起来。 “我想,只要是商人,没有不心痛的。我是商人,自然会心痛。但我再心痛,恐怕也不如货主心痛。松下小姐,你心痛吗?”庄致远虽然若有所指,但话却说得很轻巧。 松下代子顿时怔住了,庄致远话中隐含的意思太明显了,她如果还听不出来,就是天大的傻瓜,根本没有资格在上海滩混。 “我的兄弟白天云这次狠狠挖了人的肉,如果谁胆敢象谋杀姜青松那样谋杀我的兄弟,他就会死得比胡九龙和柳七再惨。”庄致远又说。“天下的事,如果都想靠血腥去解决,我想在场的人中,恐怕有不少早该下地狱了。暗杀,打黑枪,人人都会,松下小姐好好思量思量吧。松下小姐来上海多年了,又熟知中国文化,有句话,相信松下小姐听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松下小姐是日本人,超然一点,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说完之后,庄致远就扬长而去。他已经看见了人群中的叶雪冰。 这番话,他不在这销烟现场讲,也会亲自到松下代子的茶道艺伎馆讲。他不想让姜青松的悲剧在自己兄弟白天云身上重演,就得冒一把险。 庄致远前面那段落话,还是暗示,后面这番话,更是有恃无恐的赤裸裸血腥威胁。 松下代子心里受到的冲激,并不比那晚突然听见了码头的枪声小,庄致远走进围观人群消失了一后,她才从强烈震憾中缓过了神来。 难道他什么都知道了? 她再也没心情在现场呆下去,挤出人群,匆匆离去。 华金亭此刻也不好过,他被两个记者缠住采访。 这两个记者是米佳妮在庄致远的提议下,有意安排来刺激华金亭的。 “听说华会长是今天五个点火人之一,不知华会长有何感想?”一个记者问。 “鸦片祸国殃民,在叶市长颁布禁烟令时,老朽就代表商界表态坚决支持。”华金亭正义凛然在回答。“汪市长邀请老朽点火,老朽感到无比荣幸。” “在上海滩,人人都知道,胡九龙曾是华会长的保镖,九龙帮是华会长一手扶持起来的帮会,九龙帮走私鸦片被警察一举铲除,胡九龙又死于非命,华会长难道不想通过报纸对市民说点什么?”另一记者问。 “胡九龙走上了邪道,我痛心疾首。他的死,是罪有应得。”华金亭尽量克制住升腾而起的怒火装模作样地回答,心里却恨不得立即杀了这两个讨厌的记者。 接下来,两个记者的问话越来越尖锐。 “胡九龙谋杀姜局长,你事先知情吗?” “胡九龙走私鸦片,你在其中有股份吗?” “胡九龙为你打下天下,这样横死,你想过为他报仇吗?” 华金亭的忍耐力受到了极大挑战,在两名记者尖锐的追问下,他感到自己都快崩溃了。 在汪少甫设计的销烟活动计划中,最后的高潮是由他点燃销烟的火,庄致远看了计划草案后,向他建议说:“如果点火再多几个有代表性的人,就更能显现汪市长驾驭全局的能力。你是上海的一市之长,是你在带领全市各界表现出坚决根治鸦片的决心。我认为至少应该有五人参加点火。警局在你领导下直接指挥了这次查缉行动的白天云应参加,对社会精神和物质生活起着至关重要作用的文化界和商界也应该有代表。文化界可让陈白轩参加,商界自然是商会长华金亭。民众也应该参加一位,可在现场随意找一个。” “你的建议很好,我接受,商界代表,我看由你最好。让华金亭再出次风头,完全没有必要。九龙帮被剿灭了,他就成了个没牙的老虎。” “汪市长的有意提携,我永远铭记在心,但现在我还没资格代表商界。华金亭是商会长,理所当然代表商界。让他点,烧得是他的肉,他心里不会好受的。”庄致远说,心想这个汪少甫还真不是个成得了大事的人,眼光太短浅,没有了九龙帮,华金亭照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真老虎。如果靠他这种智商与华金亭斗,分分钟被华金亭玩。 “致远,你难道不可以乘着这股东风,联合商会会员把他选下来吗?” “汪市长放心,这个日子已不远了,到时还需要请汪市长大力支持。”庄致远要得就是汪少甫的这句话,他正在运筹的也是这件事,但必须要有了绝对把握后,他才敢向华金亭摊牌。商会毕竟是华金亭苦心经营了近二十年的基地,火候不到是根本憾动不了的。 “什么时候你们商会选举,我一定派人参加。” 后来华金亭在参加点火时,在众目睽睽这下,手竟不由自主发抖,汪少甫看见后,心里顿时感到爽透了。 看着一箱箱鸦片化成熊熊大火,华金亭的心情从没象现在这样沮丧,当他回头看时,才发现松下代子、刘文昌和朱宝堂等人都没有了踪影。 他突然感到了一种孤单的恐惧。 第三十章销烟活动(2) 在华金亭被请去点火时,刘文昌和朱宝堂就溜走了。 汪少甫的这次销烟活动,他们本就不想参加。他们不象华金亭处于风口浪尖,不参加就是做贼心虚。他们不参加,没人会更多关注。但华金亭要求他们参加,他们不得不来。 华金亭不但要求他们参加,还要求商会会员一个不能少,而且全都先到商会集中,然后浩浩荡荡驾车一起去销烟现场。 他们知道,华金亭此举,是有意展示商会的实力。 当时,商会会员拥有的轿车占了全市轿车量的九成,当车队浩浩荡荡出现时,确实壮观,也确实有种不可一世的震慑力,但当他们下车进入到现场,被万千激动的民众围在中间后,他们就显然得渺小和微不足道,他们的优越感一扫而光。 刘文昌和朱宝堂感受最深的是,如果是往常,只要华金亭出现,各行各业的头面人物都会主动迎上前问寒问暖,政府官员包括市长,也要主动过来打招呼。而这次,以汪少甫为首的政府官员和各行各业得头面人物,几乎都对华金亭的到来视而不见,把华金亭彻底冷落。 华金亭与胡九龙是一个硬币的两面,胡九龙走私如此数量的鸦片,华金亭会完全没有干系?再加上汪少甫有意对华金亭视而不见,又是一个对华金亭不利的信号,所以不少害怕沾腥的人,都有意回避,以免有一天被殃及鱼池。 两个记者尖锐的问题,令华金亭狼狈不堪,也令刘文昌和朱宝堂心虚发慌,万一哪个记者心血来潮,要纠缠着采访他们,还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提前溜走为妙。 “华金亭今天的脸丢大了。”在朱宝堂茶馆雅间,刘文昌感慨地说。 “丢脸到是小事,我怕这种局面继续下去,会出现墙倒众人推。”朱宝堂忧虑道。“因鸦片生意,我们已与他牢牢捆绑在一起。我们和他的关系,确实是一损俱损。他一旦撑不住,我们也就跟着完蛋。” “他也真是,都到了这种地步,怎么还不出手?”刘文昌有些埋怨道。“只要能击杀了白天云,我想应该会起死回生。” “从以往的经验看,解决了关键人物,立即就柳暗花明。叶宗元依靠着强势的姜青松,也只能与我们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姜青松被杀,华金亭的权威立即攀上了顶峰,但没想到冒出了一个白天云,一下子就把他从顶峰打到了低谷。如果他再不尽快解决白天云,那就很可能出现四面楚歌的局面。 第159章 只要解决了白天云、庄致远,目前的上海滩,将再无人能与他抗衡。那个代替叶宗元主政的汪少甫,我看连叶宗元也不如。没有白天云为他伸腰,他就只好与华金亭妥协,以求平安主政。” “还有,那些黑衣蒙面人,到底是些什么人?我感到这些人的突然出现,透着一种说不出味道的诡异。他们冒险救出胡九龙,又惨杀抛尸,到底是为什么?即使华金亭干掉了白天云,但他也很难解除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黑衣蒙面人的威胁。”刘文昌担心道。 “对黑衣蒙面人,我并不担心。他们如果仅是与胡九龙的仇,那么这仇已经报了;如果这仇的根子在华金亭身上,也不可能牵涉到你我。我现在首先担心的是因为我们参与了鸦片生意,白天云不会放过我们。只要华金亭能除去白天云,我的心才能安定下来。” “你就再也没有可担心啦?”刘文昌意味深长地问。 “你的意思我明白,他的地位一旦重新确保,他很可能回过头对付我们。但是,没有了九龙帮,他的权威再也不可能恢复到顶峰时的状态,要起心对付我们,他还得掂量掂量,只要你我能抱成团,他不敢轻举妄动。” 得知销烟结束,估计华金亭已经回去,朱宝堂拿起了电话。 如果在往常,他们两人一定会亲自赶去华府;但现在,他们都不愿再去华府露面。 在电话里,华金亭对朱宝堂说,要他们安安稳稳睡一觉,明天的太阳将是新的。 刘文昌和朱宝堂明白,华金亭今晚要动手了,因此,他们根本不可能安稳睡觉。他们虽然知道,几十年来,华金亭要杀的人,从没一人活过,姜青松防范那么严,也被一柄飞刀就要了命。但是,不知为什么,这次他们两人都感到信心不足。 白天云是靠智取胜的,那么好杀吗? 华金亭则认为杀白天云将远比杀姜青松容易。月黑杀人夜,谋杀警卫环绕的警察局长,最安全的谋杀是夜晚,但姜青松与叶宗元住在一起,叶宅警戒森严,所以只好在白天设计把姜青松调出,而白天云住得是普通民房,夜深人静时最容易得手。 这几天,华金亭早派人暗中把白天云的生活规律和防范情况摸清楚了。白天云与米佳妮在同居,杀白天云正好同时把讨厌的记者一并除去。他还发现,在白天云住宅外面,有个三人小组在暗中彻夜警戒。 昨晚松下代子亲自带着秋末凉子潜去观察,确认只有这个三人小组。松下代子和秋末凉子都信心十足认为,有足够把握不声不响解决这个三人小组,暗杀成功的把握比当初杀姜青松要高得多。所以华金亭认为白天云是死定了。 本来,华金亭与松下代子商定,暗杀将在销烟活动两天后实施,在销烟现场受到刺激后的华金亭,回到府上后难以平息心中的怒火,决定把行动提前到今晚。 人阿让那些见风使舵者,那些开始动摇者都知道,与他华金亭作对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在上海滩,他华金亭是不可战胜的。 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松下代子后,松下代子只叹了一口气。 在销烟现场,庄致远警示了松下代子之后,就陪着在人群中观看的叶雪冰离开了销烟现场,沿着江边慢慢散步。 当他们听到雷动般的欢呼声时,停步回头望去,只见一股浓黑的烟升上了天空。 “看着这升腾的浓烟,我忽然感到,仿佛这一切都是命,是冥冥之中神秘力量的安排。”叶雪冰望着浓烟幽幽地说,又摇摇头。“命运真不可捉摸。”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庄致远问。 “假若当年你没全力支持白天云到国外求学,假若白天云没恰好从国外学成归来,假若你们没同青松在码头巧遇,青松遇害后,必定是石明哲接任局长,我相信就不可能有今天这种成就。你说,有这么多假若,难道不是命运之神的安排?” “我和天云从来不相信命。这些看起来的偶然,实际上潜隐着一种经过奋斗而造成的必然。当年我和天云来上海闯荡,一无所有,当时我们是想投靠华金亭,希望他看在同乡份上,能帮我们一把。但没想到却被胡九龙下令抛进了黄埔江。从此我们就坚信,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奋斗。不知忍受了多少屈辱,被打掉了牙,也只能和着血往肚里咽,所以才有了今天,能堂堂正正站立在上海滩。” “你们真不容易,历经苦难,壮心不改。你和天云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业的。”叶雪冰敬佩道。在她的心目中,白天云和庄致远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她感到很奇怪,当她看见浓烟升上天空时,她心中一直盘桓的某种东西也仿佛随着浓烟升走了。她突然有了一种轻松感。 庄致远感觉到了她的这种轻松感,决定乘热打铁:“叶小姐,我,天云、佳妮,还有你爸叶市长,都希望你从伤痛中解脱出来,重新开始生活。水永远要向东流,人永远得向前走,每一天升起的太阳都是新的。” “谢谢你们。”叶雪冰轻声说。“有你们这些好朋友,我感到很幸运。” “选个黄道吉日,让姜局长入土为安吧。” “你安排吧。” 庄致远听后,大喜过望,只要把姜青松安葬了,他就将正式展开对叶雪冰的追求。 这时,他们看见销烟现场的人渐渐散去,白天云和米佳妮快步向他们走来。 “雪冰姐,今天的场面,群情激昂,充分显示了正义的力量,置身其中,不由得令人热血沸腾,激情燃烧。”米佳妮兴奋异常地说。“当鸦片化为灰烬时,听到民众的欢呼声,看见华金亭之流那种灰溜溜的样子,我心里的那种舒坦,真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 “但这只是一个良好的开端。”白天云很冷静道。 “良好的开端就是成功的一半。对吧,雪冰姐。”米佳妮说。 叶雪冰点点头。 “我相信天云和表哥联手,胜利一定属于正义者。”米佳妮坚定地说。 叶雪冰深深看了庄致远一眼。白天云的这次成功,至少有一半的功劳属于庄致远。对此,她知道,父亲对庄致远产生的作用评价更高。 本来,看见庄致远约着叶雪冰单独散步,白天云和米佳妮并不想来打扰他们,但白天云知道庄致远无论做什么,都会小心谨慎摸着石头过河,在安葬姜青松之前,绝不会有过份表示,现在首要任务是劝叶雪冰同意安葬姜青松,所以他们想来帮助劝说。这种话,由他们来说,比庄致远说要好,但他们没想到,叶雪冰已经答应了庄致远。 “天云,我们该回去向叶市长汇报今天的情况了。”庄致远心情愉快地说。 第三十一章行刺失败(1) 叶雪冰与米佳妮进了她的闺房说女人间的悄悄话,白天云和庄致远进了叶宗元的书房。 销烟活动会形成什么样的气氛,不用白天云和庄致远报告,叶宗元都能想象得出。汪少甫来邀请他参加时,他早看透了汪少甫只是出于礼节性的心态,但他的心态很平,能理解汪少甫的想法。既然自己打定主意完全交权给汪少甫,今后的上海将由汪少甫治理,他希望能通过这种活动树起威望,是可以理解的。他深知有无威望对一个政治人物施政的效果至关重要,所以他决定不去出场。 姜青松被害后,他躺在病床,仿佛对人生突然大彻大悟,能看淡权力的人,通常也很容易看淡名望。他现在惟一的心病,就是女儿叶雪冰。不过,连这一点,自从意识到庄致远对她的感情很深很真之后,他也基本放下了心。 “叶市长,我从没佩服过什么人,但我从心里佩服你。”庄致远说。 “听了大哥对你不参加销烟活动用意的分析,我也非常感动。”白天云说。“我深深感到,没有伯乐,就不会有千里马。”但对叶宗远交权给汪少甫,却不以为然,内心里并不认为汪少甫是千里马,他感动的是叶宗元的这种扶持后进的精神。 “哈哈,你们两兄弟啊。”叶宗元笑道。“如果不是知道你们清楚我退出政界的想法,我一定认为你们是在肉麻溜虚拍马。” “象叶市长你这样看淡权力,我深感自愧不如。男人能看淡权力,太难了。”白天云感叹道,他曾和庄致远多次谈过这个问题,认为权力是男人最大的人生追求。 “我老了无所谓了,但你们还年轻,要想为社会发展作出贡献,权力是基础。”叶宗元真诚地说。“天云,我希望你不但不要看淡,还必须抓牢。有你和致远一文一武辅佐少甫,我才会放心把上海交给他。少甫无论谋略胆识都不如你们,他的长处在于政务。” “叶市长,刚才叶小姐已经同意安葬姜局长了。”庄致远急忙换了个话题,他和白天云都不看好汪少甫治理上海的能力,但从他能控制角度上看,汪少甫当市长,又是对他最有利的最佳人选。他不希望未来的上海市长是个象叶宗元这样充满着理想激情又充满着智慧的人。他怕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叶宗元彻底交权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她的心结解开了。”叶宗元露出了欣慰的笑意。“等安葬了青松,我就出国治病,公务上,希望你们为少甫出谋划策。私事上,雪冰就交给你们帮我关照。” “叶市长放心,我和天云向你保证,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庄致远站起说。“我相信我们有能力保护她。” “我当然相信你们。” 第160章 叶宗远说,又意味深长道:“致远,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叶市长,我明白。”庄致远激动道,叶宗元在暗示,他认可了他对叶雪冰的追求。 “天云,今天的销烟活动,对华金亭是个刺激,依我这些年对他的了解,你要当心他出狠招。”叶宗元又提醒白天云道。“他有句话在上海滩流传很广的话:斗不过的对手,最有效办法就是从肉体上消灭。” “我时刻准备着。”白天云坚毅地说。 “我绝不会让他再次得手!”庄致远也说。 “华金亭横行上海滩数十年,无人能动摇他丝毫,他恐怕做梦也没想到会遇上你们两个克星。”叶宗元感慨万千道。 “如果他想到了,十年前就不会简单把我和天云丢进黄埔江,而会直接把我们杀死。”庄致远笑道。“天道循环,风骚不可能让他一人领尽的。” “你们老家的哪个古镇,出了华金亭这么一个枭雄,又出了你们这样才智高绝的人杰,有机会真想到古镇去看看,领略一下古镇的文化底蕴。”叶宗元神往地说。 “等你治好病回来,我和天云一起陪你去。”庄致远说。“当然,还有雪冰和佳妮。” 叶宗元又舒心笑了。 叶雪冰和米佳妮的话题几乎完全集中在白天云和庄致远身上。 米佳妮讲起庄致远小时候的一桩桩恶作剧,引得叶雪冰一阵阵开心的笑意。 “他怎么这么讨厌?”叶雪冰笑着问道。 “讨厌之极,连我母亲都说他是个魔鬼转世。天云就象他的影子和帮凶,两人经常把古镇闹得鸡飞狗跳,他的鬼点子又特别多,不管谁得罪了他或者得罪了天云,他网都有办法弄得人家鸡犬不宁,又证据追究他的责任。因此家家户户都盼着他们早点离开。”米佳妮说。“十年前他们离开后,古镇变安静了。后来我母亲回过古镇一次,说很多人家还很想念他们,说他们走后,古镇的生活突然变得乏味和没有生气了。你说怪不怪。” “也许他们的恶作剧,为你们古镇人的生活增添了某种乐趣。”叶雪冰说。 “当年古镇之富,为江南之首,古镇的私家园林之美,为江南之最。等表哥和天云彻底战胜华金亭后,我们一起去古镇玩,你一定会喜欢那个美丽水乡的。”米佳妮说。“你可能还没进过华金亭的后花园吧?他的十二生肖太湖石造型,微妙微俏,可爱之极,就是十年前从古镇搬迁到上海来的。” “一定跟你们去。” “当年华金亭回古镇搬迁这十二生肖太湖石,才触动了他们来上海滩闯荡的念头。实际上是华金亭把他们引来上海的。” “华金亭没想到引来了两个掘墓人。” “他们当时实际上是想投靠华金亭的,但被华金亭丢进了黄埔江。” “很难想象,如果当年华金亭收留了他们,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华金亭如果拥有了他们两个如此才智的帮手,必定如虎添翼,恐怕再也没人能制住他了。” “我表哥是个天生不甘人下之人,天云也绝不是为虎作伥的人,我相信他们早迟都会同华金亭决裂,但是什么结局,就很难预测了。” “一念成圣,一念入魔,有时还真很难说。”叶雪冰说。 “表哥是个非常执着的人,一旦认准了目标,就百折不回,一定会排除万难去争取。当年被胡九龙抛进黄埔江后,他就立志,他这一生的目标就是打倒华金亭。我和天云曾劝他也该成个家,他说,华金亭不倒,他绝不成家。所以他一直过着清教徒般的生活。他这种人,不会轻易产生感情,但一旦产生了,就会一生一世死守,至死不渝。” 叶雪冰露出了一种凝思的神色。 “雪冰姐,那天在城隍庙,表哥对你说得那些话,我都惊呆了,他怎么突然变得这样?与他沉稳性格大相庭违。那些火辣辣的话,连天云都没对我说过。” “那是演戏迷惑华金亭。”叶雪冰轻描淡写地说,但心弦却在隐隐颤动。 “仅仅演戏,他说不出那种感情。后来我仔细回味,和苏婉看法一致,戏虽然是假的,但情却是真的。雪冰姐,我表哥爱上你了。” 叶雪冰默然无语,一种怆然的感觉涌上心头,眼里盈满了泪。 “我又惹你伤心了,对不起,雪冰姐。”米佳妮见状,慌忙说。 米佳妮以为自己的话勾起了叶雪冰对姜青松的思念,其实不是,当销烟浓烟升起时,姜青松的障碍已从叶雪冰心中消失,所以她答应庄致远安葬姜青松的骨灰。 但是,姜青松障碍消失的同时,她心里又涌起了另外两个障碍:一是她年龄大了庄致远差不多快四岁;二是她是寡妇,在那个年代,寡妇的身价要比一般女人低许多。庄致远越优秀越出色,她就越感到自己配不上他。而且,她现在还无法判断庄致远对她的感情,是不是米佳妮所说的那种一旦产生就一生一世至死不渝的感情。如果是因为父亲和姜青松而对她产生的同情怜悯,她并不需要。 叶雪冰复杂的心态,她不说,米佳妮不可能察知。 回到家中,米佳妮对白天云说起这次谈话经过时说:“她还沉溺在对姜青松的怀念之中,不会轻易接受表哥的感情。所以我一提起她就伤心。” “她已经答应大哥,同意安葬姜局长,用叶市长的话说,她的心结解开了。” “那她为什么还这样伤心?” 白天云想起刚才他和庄致远向叶宗元告辞,叶宗元亲自把他们送出大门,经过花园时,叶宗元又拉着庄致远留步低声说了几句话。 后上了轿车,庄致远问:“你不想知道叶市长给我说了什么吗?” “一定是关于叶雪冰的。”白天云说。“我知不知道都无关重要。” “他说,叶雪冰是寡妇,又大我四岁,要我认真考虑清楚。”庄致远笑道。 “你怎么回答?”白天云感兴趣地问。 “我对他说,我只知道我爱她,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不管她是老是丑。” “大哥,真有你的,回答得漂亮!”白天云赞道。“其实,婚姻也许会考虑条件,但爱却无任何道理可讲。爱就是爱。” “我爱她,就一定要娶她!”庄致远斩钉截铁地说。“我的爱和婚姻,绝对是一回事。” 想起与庄致远的这段对话,白天云明白叶雪冰在伤心什么,但他没告诉米佳妮。他相信让米佳妮去向叶雪冰传话,还不如庄致远亲自对叶雪冰说更有效果。庄致远对他说的那句斩钉截铁的话,更容易令女人感动。 晚上,白天云与米佳妮正想上床睡觉,庄致远打来提醒电话。 “天云,叶市长的话很有道理,今天销烟活动对华金亭刺激很大,要防止他狗急跳墙,晚上睡觉警觉些。” “大哥,你放心,我就怕他不来行刺。”白天云信心十足地说。 庄致远已得到准确情报,华金亭今晚要派人行刺白天云,因此把楼定山、元大畏和丁彪全部调来,以确保白天云的安全。他本不想告诉白天云,但又怕发生意外,特意给白天云打了个电话。 第三十一章行刺失败(2) 其实,从剿灭九龙帮的第二天开始,白天云就作好了迎接华金亭派人行刺的准备。经过反复研判,认为行刺他最好时机就是晚上,因此,他安排了两个三人小组,其中一个小组有意暴露,借此迷惑杀手。有人在前两夜里暗中观察,早就被李炜察知。今晚,白天云还特意让姚少华和另两名卫士隐藏在他的房中。 上次发生了意外,使他没能顺藤摸瓜追到华金亭头上,已令他感到极大遗憾。谋杀姜青松是日本人与九龙帮联手,鸦片走私也是九龙帮与日本人合作,他认为行刺他也可能是日本人与华金亭联手,只要能抓到活口,他就有可能把华金亭和潜隐上海滩的日本人挖出来。 可以说,白天云早设下了陷阱严阵以待。 谁也没想到,这次行刺又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华金亭认为十拿九稳的行刺彻底失败,白天云认为十拿九稳的陷阱又一无所获。 造成这种结果的人,一个是松下代子,一个是庄致远。 华金亭设定的行刺时间是深夜三更,所以,他没睡,一直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等待好消息传来。只要解决了白天云,他就力挽了狂浪,上海滩照样是他的天下。 不料,三更刚过,电话玲就响起,在这深夜特别刺耳揪心。 管家拿起电话接听后说:“老爷,是松下小姐打来的。” 华金亭急忙跳起奔过去从管家手中抢过电话。 “华会长,刺杀失败了。”松下代子悦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但对华金亭来说,这声音犹如来自地狱,他顿时瘫倒,幸亏管家扶住了他。电话继续传来松下代子的声音:“还好,不幸中的万幸,只秋末凉子安全脱身,其余五人当场毙命。明早我带秋末凉子来让她给你讲行刺经过。”说完,松下代子挂断了电话。 华金亭最怕行刺失败留下活口,那样白天云就可以理直气壮对他采取行动。得知一人脱逃五人当场毙命,他的心才稍稍安定。但直到天亮松下代子领着秋末凉子来,他都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 昨夜,秋末凉子等六人,按照事先约定,分为两组,一组负责解决隐在街上暗处的三个卫士,经过多次演练,三对三,完全可以不造成任何声响把三个卫士悄悄干掉;另一组由秋末凉子亲自带领,破窗而入,迅速击杀白天云。 第161章 三更天,正是人熟睡时,凭秋末凉子的身手,再加上两个助手,击杀即使因破窗惊醒的白天云,也不应该有任何问题。 但是,当三个去杀卫士的杀手还没接近卫士时,两声枪响就划破了寂静的夜幕,两名杀手立即中弹倒地,另一杀手见机不妙,转身欲逃,又一声枪响,杀手应声倒地。三名有意暴露了目标的卫士和三名隐在暗处与之配合的卫士,还没反应过来,三个杀手已经被神枪手元大畏击毙。这时,秋末凉子与另两个杀手正准备从房顶潜到窗前,枪声一响,楼定山和丁彪就扑向了他们,秋末凉子立即意识到掉进了陷阱,两个助手向楼定山和丁彪迎了上去,仅一个回合,一个被楼定山割断了喉管,一个被丁彪扭断了脖子。但却为秋末凉子赢得了逃跑时间。如果楼定山要追,他的轻功比柳七和丁彪都好,秋末凉子很难逃走,但他和丁彪都没追,而死守在房顶。 庄致远给元大畏、丁彪和楼定山下得是死命令,第一,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确保白天云的安全;第二,不能让杀手有活口。庄致远不希望白天云因此追查到华金亭头上。 庄致远这种想法,白天云想不到,华金亭更想不到。 但松下代子却似乎有所感悟。 昨天在销烟现场,庄致远对她说的那些话,使她受到了无比的震惊,回到艺伎馆苦想了一个下午,终于恍然大悟,血洗九龙帮堂口和从白天云包围圈中救走胡九龙和麻廷贵,一个最显然的特点是:知道白天云的整个计划。而这点,惟有庄致远才具备。 庄致远很可能就是黑衣蒙面人的真正首领!这是股即将在上海滩迅速窜起的可怕势力! 麻廷贵已掌握在庄致远手中,华金亭实际上是掉在陷阱里的兔子,庄致远随时随地都可致他于死地。华金亭的一切反抗,都将是徒劳的。 庄致远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虽分析不出,但相信必定另有目的;是庄致远单独的行为,还是与白天云的合谋,却还有待证实。 但不管怎么说,庄致远在销烟现场对她的警告,表明了庄致远并不想与她为敌。她也就没必要吊死在华金亭这棵老树上。 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她给庄致远打了个电话。 “庄老板,今天晚上你的兄弟可能会遇到危险。”她在电话里直接把话挑明道。 “松下小姐真是聪明人,最好劝劝你朋友,千万不要再干蠢事。”庄致远说。 “我只不过是个弱女子,最多只能给庄老板通过风报个信而已。”松下代子说。“庄老板的提醒,我已经想通,代子再也不立在危墙下了。” “好人是会有好报的。” 松下代子出卖了她和华金亭合谋的这次刺杀行动,但她并没阻止。秋末凉子死,本就是她内心的希望。她知道这样做,对她也有绝大风险,但她仍然决定赌一把。 已经掌握了麻廷贵的庄致远,实际上已经掌握了可以致她和华金亭于死地的证据,庄致远没有这样做,说明他另有盘算。如果她的判断是正确的,六名杀手肯定会掉进庄致远的陷阱而死于非死,绝不会留下活口。而且,即使被庄致远抓住活口,也无关大局。 她万没想到,因为她这个醒悟,反而把她从必败的危机中拯救了出来。如果不是庄致远派人出手,六名掉进白天云陷阱的杀手,恐怕都会被活捉。而且接下来的将是白天云的雷霆出击,她和华金亭将立即土崩瓦解。 “华爷,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白天云,白天云比我们所想象的要利害得多。他早就设计好陷阱诱使我们出手。”松下代子让秋末凉子讲完行刺经过后,就让她离去,然后对华金亭说。“华爷,我们又上白天云的当了。” 这次行刺失败,对华金亭信心的打击,并不亚于上次走私鸦片的惨败。他一生为了铲除对手,设计过无数次谋杀,从没失败过一次。行刺失败到还是次要的,关键是这次行刺又落入了白天云的算计,掉进了白天云预先设计的陷阱,这种打击对华金亭的信心才是致命的。 “一次不行,我就再来第二次,我就不信每次他都能算计到。”华金亭愤然地说。 “华爷,你乱了方寸了。”松下代子异常冷静地说。 华金亭脸上再也不是往常那种充满自信的慈眉善目,神色狰狞地看着松下代子。 “从叶宗元颁禁烟令开始,反对鸦片,已成了社会的主流共识,所以我们的鸦片生意只能由明转暗,靠走私贩卖。到姜青松查封鸦片馆,这种反对鸦片的气势到了一个高潮。因姜青松之死,这种气势稍有回落。但白天云出奇招,查获了我们一整船价值天文数字的鸦片,又剿灭了你的九龙帮,这种气势立即攀上了顶峰,再加上汪少甫公开的销烟造势,已经形成了全民共讨之全民共诛之的大趋势。不管是谁,只要沾上了走私鸦片,就会成为全社会全上海滩的公敌。再强大的势力也无法与政府和社会形成的合力相抗衡。如果胡九龙和麻廷贵那夜落入了白天云的手中,他绝不会再给我们丝毫喘息之机,一定会乘势实施迅雷不及掩耳的连续打击。黑衣蒙面人的出现,不管其出于何种动机,客观上为我们解了围——” “你说这有屁用,不是明摆着的吗?”华金亭烦燥地打断了松下代子的话。 “不,非常有用,关系到我们在这危难之际,应该采取的对策。”松下代子冷静地说。“当秋末凉子逃命回来告诉我,又中了白天云的计,掉进了白天云的陷阱,我就清醒了。白天云心中有数,你华老是鸦片生意的总后台总根子,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而不敢对你动手,所以他设好陷阱,盼望你派人行刺他,使他能找到向你动手的理由。这次是幸运的,没给他留下一个活口,但幸运之神并不会永远都和我们站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什么也不做?”华金亭听明白了松下代子的意思。 “我是说,在白天云张着网时,我们再也不能轻举妄动,自投罗网。该忍的时候,就必须得忍。目前这种状态,百动不如一静。只要我们不自乱阵脚,不自投罗网,白天云就对我们无可奈何。”松下代子分析道。“他现在肯定设了不少陷阱,但这些陷阱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需要神经高度紧张,不可能持续多久。我们只需把这段时间忍过去,待他松懈之后,再向他动手,不但安全系数增大,成功的可能性也会大增。” “唉——”华金亭长叹一声,闭眼仰靠在太师椅上。 松下代子看着华金亭似乎苍老了许多的面孔,突然意识到,华金亭真的老了,上海滩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庄致远的崛起已势在必行。 庄致远在销烟现场的话,她打电话出卖行刺计划时,庄致远明确的警告,她已完全听懂,庄致远是要她阻止华金亭继续派人行刺白天云。她绝对相信,如果白天云发生了不测,庄致远的报复将更加疯狂更加血腥。从血洗九龙帮堂口就可以看出,庄致远绝对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而且他绝对有能力掀起滔天杀机。 她心里已经清楚,她和华金亭联手并不怕庄致远,但只要庄致远把麻廷贵交给白天云,由国家权力机构出面,以走私鸦片罪名对他们实施打击,他们就根本不堪一击。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庄致远占有绝对优势,所以,她听从了庄致远的建议,说服华金亭暂时停止行刺白天云。她决定静观待变。 第三十二章入土为安(1) 安排好的人手还没来得及出手,行刺的杀手就五死一逃,自己耗费人力物力精心设计的陷阱又一无所获,白天云感到哭笑不得。但庄致远这么在乎他的安危,仍然令他十分感动。 “留下一个活口就好了。”行刺发生后,庄致远赶到白天云家中,白天云叹道。 “我给他们下得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都得保证你的安全。姜青松被害,我记忆犹新,我不希望我的好兄弟重蹈覆辙。所以他们出手都很狠。对这些杀手,只有先让其死,才安全。再说又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庄致远解释道。 “你派人暗中保护我,该先让我知道。”白天云说。“我早就算计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对我下手,早就设好了陷阱等着他。” “嗨,早知你设了陷阱,我就不多此一举了。我是怕你一时大意,让华金亭钻了空子。”庄致远说。“在这个世界上,我什么都可以失去,但不能失去你。” “表哥为你呕心沥血,你好象还有点责怪表哥似的。”米佳妮嗔怪道。 “佳妮,天云的心情你不懂,但我懂。”庄致远说。“天云是张网守株待兔,期望活捉刺客,然后追出背后黑手,再将其绳之以法。这一来,华金亭有了警觉,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还是大哥知我心。”白天云说。“不把华金亭这个黑根子挖除,上海滩就不可能有宁日,还有,与他们合作走私鸦片的日本人,在上海滩的势力,也必须坚决铲除。” “天云,铲除华金亭,并不只有把他绳之以法一条路。他在上海滩称霸,靠得是武力和经济这两手。武力以九龙帮为主,经济则以商会为基础。九龙帮已被你铲除了,只要再把他从商会长位上拉下来,他华金亭成就了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这是他的根本,把他拉下来,谈何容易?”白天云摇头道。 “商会长是选举产生,有足够的票,他自然就得下台。” “你能有足够的票?”白天云还是不相信。 第162章 “乘着现在这股东风,有你和汪市长的强力支持,我相信那些犹豫观望者会认清形势的,何况他现在又少了九龙帮的威胁,会员们对他的畏惧心理已减少了许多。”庄致远一付成竹在胸的样子。“我不但要把他从商会长位子拉下来,我还得争取坐上去。叶市长希望我们两能辅佐汪少甫治理上海滩,就是因为你掌握了执法大权,而我,必定会控制商会。” “你马上就要当商会长?”白天云大感怀疑。 “只要能把华金亭拉下来,这个商会长就必定是我的。”庄致远掷地有声道。“所以,你不别为没能拿到华金亭的证据而忧虑。一旦把他从商会长位子上拉下来,上海滩就再也没他的立足之地。” 从小,庄致远的足智多谋就在白天云心里生了根,学成回上海后,庄致远在他心中又增加了一种神出鬼没的感觉。因此,尽管他感到庄致远这么快就取代华金亭当商会长太玄乎,他相信庄致远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必胜的把握。 十年前,庄致远和白天云从黄埔江逃生后,他们共同的人生目标是,终有一天,能象华金亭那样衣锦还乡,再就是想法报被抛入黄埔江之仇。十年后,他们的人生目标发生了根本分岐,华金亭虽然仍然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但他们打倒华金亭的动机和目的,已经完全南辕北辙。白天云还没对这个问题想过,但庄致远却已清醒意识到了。 白天云追求的是法律的神圣和社会的正义,而庄致远想的却取代华金亭成为上海滩的第一人。他的所有谋略和所有努力,都围绕着实现这个目的。要石明哲击毙警察局内奸茅风、安排丁彪从包围圈救走胡九龙和麻廷贵、血洗九龙帮堂口、击毙行刺白天云的杀手,都是在为这个目的服务,或者说,在做必要的准备。他不能让白天云把华金亭绳之以法。 白天云的追求,是针对一切邪恶势力;庄致远的追求,仅是取代华金亭。因此,虽然通过麻廷贵知道了松下代子的底细,但他暂时还没把松下代子当着敌人。要尽快得到自己的目的,对华金亭的势力,必须分化瓦解。 华金亭感到奇怪,这次失败的刺杀行动,死了五个杀手,白天云居然没用此事大做文章。他本以为按照白天云表现出来的行事风格,一定会利用媒体大造舆论,米佳妮也一定会发表一篇语言犀利的文章,但是,居然没有一家报纸报道此事,米佳妮也没写文章,社会也对此事没有传闻,就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显然,白天云封锁了消息。 白天云为什么要封锁消息,华金亭百思不得其解,因此只好相信松下代子的分析判断,白天云是张着罗网等着他自投。本来他对松下代子要他以静制动,暂不采取任何行动的建议还不以为然,认为不采取行动就意味着示弱,那些犹豫观望者,就可能弃他而去。现在看来,示弱总比自取灭亡好。 没有他参与走私鸦片的证据,确实对他无可奈何。而且,在商会,刘文昌与朱宝堂虽是见风使舵的滑头,但在走私鸦片问题上,已把他们牢牢捆绑在一起,只能与他共进共退。有这两人的支持,商会就固如金汤,一个庄致远根本翻不起大浪。只要他华金亭屹立不倒,他相信还没有几个人敢公然站到他的对面去。 等白天云绷紧的神经松懈之后,自己再绝地反击,也许能出奇制胜。 松下代子也不理解白天云为什么要封锁消息,感到白天云和庄致远这两人的行事风格太高深莫测,每出一招,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想告诉庄致远,她已成功劝阻了华金亭继续谋杀白天云的念头,也想摸清楚庄致远到底想干什么。她已基本可以认定庄致远就是黑衣蒙面人的首领,但庄致远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在做,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越想不透其中关节,她越感到庄致远的可怕。 给庄致远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打通,她决定亲自登门拜访,去庄致远的花园别墅,但庄致远不在。她又去了庄致远公司所在地。 她认为在白天云和庄致远这两兄弟一正一邪一白一黑的夹击下,华金亭的失败基本已是定局。华金亭倒了,先不管白天云和庄致远会不会回过头来对付她,来自组织内部的威胁就可能要了她的命。她对组织最大的价值,就是她在上海滩有华金亭这样一个强大的合作伙伴。因此她明知道在谋杀姜青松时,华金亭狠狠阴了她一把,她也只能装傻而不愿与华金亭闹翻。 所以她迫切需要与庄致远深谈一次,确定自己是否能与庄致远这个上海滩的后起之秀建立起合作伙伴关系。只要庄致远愿意与她合作,她可以在庄致远对付华金亭时,助他一臂之力。她相信自己这个提议,一定对庄致远有吸引力。 在庄致远公司所在地,松下代子得到了两个信息:一个是庄致远公司在近期突然招聘了一大批各种经营管理人才,此举意味着庄致远将会大发展,也意味着庄致远是个有远见卓识的人;第二个信息是庄致远去参加姜青松的葬礼去了。 问明了葬礼举办地,松下代子匆忙赶了去。 其实,白天云封锁行刺消息,对华金亭和松下代子,都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紧张对峙阶段,每一个不合常规的动作,都会使对方产生恐慌性的猜测。 白天云封锁消息,是应了庄致远的要求。庄致远已确定了安葬姜青松的黄道吉日,不想因此而节外生枝,使叶雪冰为考虑白天云的安全问题,把安葬时日往后推延。 尽早安葬姜青松,庄致远有他的特殊考虑,他要抢在他夺取商会长位子之前,让姜青松的亡灵离开叶雪冰,这样,他一旦夺取了商会长,他就可以正式展开对叶雪冰的追求。 白天云和米佳妮都极想成全庄致远和叶雪冰,自然会全力支持。铲除九龙帮的一役,已白天云在警局取得了绝对权威,没有人不服气,石明哲也自叹自己在谋略上远不如白天云,因此,他要封锁只有警局人员知道的消息易如反掌。石明哲、项冲、苏婉等人与华金亭、松下代子一样,认为白天云此举一定另有深意。不过,他们认为这次刺杀表明了华金亭已把白天云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项冲和苏婉对白天云的安危很是担心。项冲还多次与姚少华和李炜商量,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确保白天云的安全。 在得知刺杀之后,苏婉更是忧心如焚,直接到白天云办公室,对白天云以他自己为诱饵的做法表示反对,认为这样做风险太大,万一发生了意外,会对大局产生颠覆性的影响。 苏婉对白天云一见钟情之后,知道自己有缘无份,只能把这种感情深埋心底,默默关注着他,在工作上无条件地支持着他,尽管她知道项冲与她暗恋白天云一样,苦恋着她;尽管她也知道项冲是个优秀警官,是个好男人,但她却无法从感情上去接受他。 在还不知道庄致远爱上了叶雪冰之前,米佳妮就动过把苏婉介绍给庄致远的念头,认为苏婉无论人品才学和相貌,都是上上之选,与庄致远正好郎才女貌。她曾试探地问过苏婉对庄致远的看法,苏婉只淡然回答,庄致远是个人中之杰。 一次叶雪冰、米佳妮和苏婉又议论起白天云和庄致远,叶雪冰说,她父亲叶宗元认为他们两人是华金亭命中的克星,两人都是大智大勇之人。但苏婉却没有插话,凡是有米佳妮在场,她都非常谨慎,生怕不小心流露出自己对白天云的爱慕之情,影响了他们的感情。 对白天云和庄致远,她有她自己的独特感悟,认为他们都大智大勇,但白天云阳光,而庄致远阴。白天云的阳光让她感到亲切而信任,庄致远的阴令她感到距离和生疏。即使庄致远没爱上叶雪冰,她也不可能在感情上接受他。 可以说,在所有人中,苏婉与叶宗元是最早感受到白天云与庄致远差别的人,而叶宗元的这种感受,随着庄致远一次次刻意表现,很快就完全消失,变成了绝对信任。 当庄致远在城隍庙借作戏吐露自己对叶雪冰的感情时,也是苏婉首先意识到庄致远是戏假情真。在同米佳妮谈起此事时,米佳妮说,庄致远对叶雪冰是一见钟情,而她与白天云是青梅竹马,这两种方式,不知哪种更牢靠? 苏婉颇有感触地说:“感情的产生,不在于是什么方式,关键是否能铭心刻骨。一见钟情,也许是一时冲动,但也可能是一生的寻觅,蓦然相遇。” 庄致远对叶雪冰是如此,她对白天云也是如此,但她注定了是个人生悲剧。 第三十二章入土为安(2) 按照叶宗元和叶雪冰的本意,不想把葬礼的动作搞得太大,只限在警局派员参加,但没想到因两部份人的参加,使葬礼变成了一次大型的活动。 一部份人是汪少甫带领的市政府所有部门和下属机构,仅花圈就上百个。米佳妮的那篇文章,使他在整个上海滩名声大振;销烟活动又使他大出风头。他已经飘飘然,仿佛自己成了上海滩的救世主。而且,昨晚叶宗元又把他叫去告诉他,安葬了姜青松,马上就出国去治病,中央政府已接受了他的提议,同意让汪少甫正式接任市长,任命书已经在途中。他为了表示自己知恩图报和对叶宗元的感激之心,就通知了市府所有部门和下属于机构派人参加并送花圈。 另一部份是以陈白轩为首的文化界人士,陈白轩从米佳妮得知消息后,立即传了出去,这批人完全是自发而来的。文化界的人,代表着社会的良知,在他们的观念里,姜青松这类勇士,无疑是中国人的脊梁。 第163章 他们来送葬,是为了表达他们的敬意。 所以,庄致远选的这个风水宝地,成了人的海洋和花圈的海洋。 身穿素装的叶雪冰捧着姜青松的骨灰盒,由米佳妮和苏婉陪着;叶宗元则由庄致远和白天云陪着。叶宗元看见庄致远早就修好的气派大墓,深感庄致远的心之诚,也更放心把叶雪冰交给他照顾。叶雪冰从此有了这样的归属,他再无放不下的心事了。 因墓地前空地有限,白天云只安排了李炜带来的二十名卫士持枪护卫在墓的两旁。 在白天云心中,姜青松的份量虽还不如庄致远重,但他已把他敬为兄长,没有姜青松的赏识和信任,他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姜青松和叶宗元不但给了他毕业时想都不敢想的权力和地位,更是帮助他树立起了明确的人生奋斗目标。可以说,没有姜青松的赏识重用,他现在最多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警官,根本没有他发挥才智的天地;没有姜青松的无私无畏,他也许还在迷雾中苦苦寻找,他的人生一定会充满着郁闷、惶惑和迷惘。他庆幸自己一回到上海滩,第一时间就遇到了姜青松、遇到了叶宗元,使他迈出的第一步就走在了为国为民的正道上。姜青松是他的榜样,为了这个目标,他也将无怨无悔。 在姜青松遇害的第二天,姚少华和李炜对他说,老师长遗命,他们从此将无条件服从他。当时他就感动得热泪盈眶。后叶雪冰又对他说,青松遇晚前一晚,似乎有预感,明确对叶宗元表示,他一旦有不测,希望白天云接任局长。 看着叶雪冰怀抱着姜青松的骨灰盒,想起这些往事,白天云的心就一阵阵刺痛。 为姜青松送葬,心情最复杂的是庄致远。安葬了姜青松,叶雪冰的心理障碍也就从此消除,他将无所顾忌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情,这是他早就梦寐以求的事。他提前为姜青松选好墓地,并修造豪华大墓,并不仅仅是为了早日安葬姜青松,也不仅仅是为了借此感动叶宗元和叶雪冰,在他内心深处,对姜青松也有着一种很复杂的感激。 白天云学成归来,即使进了警察局,但依他的估计,没有三五年,白天云不可能有足以支持他展开行动的权力,那样,他与华金亭的决战,至少得拖到十年八年之后。没想到因姜青松的赏识和叶宗元的大胆启用,白天云一跃而成了警察局第三号人物,整个格局立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奇思妙想,他的深谋远虑,立即就有了用武之地。在他的运筹帷幄推波助澜之下,一切都按照他的设计顺利发展,华金亭实际上已成了他的馕中之物。 而且,附带的收获是遇到了真正令他心动的女人。自从确立了取代华金亭的目标,他已把自己的心磨炼成了铁石,从不相信还有什么女人能走进自己的心里,令自己朝思暮想。女人,不过是一种男人的工具而已。遇到了叶雪冰,他才体会到,爱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感觉。 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姜青松之死带来的。所以他这种对姜青松的复杂感激,是没有任何人能体会得到,连他自己也感到十分古怪。 当叶雪冰把姜青松的骨灰盒放进墓中,李炜和二十名卫士同时对天鸣枪,叶雪冰的泪顿时夺眶而出。她相信姜青松的在天之灵,一定会露出微笑。 她向庄致远看去,见庄致远正深情地看着她,便慌乱垂下了眼睑。 然后白天云领着石明哲、项冲等警局代表在墓前宣誓,继承姜青松的遗志,扫除一切邪恶,还上海滩一个清明。 庄致远则向姜青松行了跪拜大礼,心里却暗暗说:“姜青松,对不起了,你放心安息吧。我向你发誓,如果不能让雪冰幸福,我就死无葬身之地。” 汪少甫领着市府代表、陈白轩领着文化界代表,也都向姜青松鞠躬。 当所有人都在墓前表达了敬意和哀思后,一个不速之客的出现,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身素白的松下代子捧着三柱香,神色肃穆,缓缓走到了墓前。 此刻的松下代子,有种超凡脱俗的美,明知她是个妖女,汪少甫仍然不由自主感到心弦一阵颤动。在松下代子面前,他心虚心慌,怕松下代子祭拜之后会向他走来,他悄悄移动脚步,站到了庄致远和白天云身边。 白天云是怀疑松下代子是日本鸦片走私集团在上海滩的代表,庄致远则已经清楚松下代子的身份,他们都没想到松下代子会在这种场合出现。 松下代子一直是那些好色的政府官员和文化名流们心中的梦中情人,都惊艳般地看着她,欣赏她优雅的举止和妩媚的身姿,有人还暗中把她和叶雪冰、米佳妮和苏婉进行比较。 松下代子祭拜之后,果然向汪少甫方向走去,汪少甫心里顿时感到一阵紧张。但松下代子并没看汪少甫一眼,汪少甫虽然位高权重,但她并没把他当成一个值得重视的人物。她认为只要再给她机会,她可以轻易让汪少甫再次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汪少甫越是躲避她,说明她的姿色对他仍然有致命的吸引力。为了化解组织内部给她带来的危机,她现在最主要的目标是白天云和庄致远,只要能同这两个上海滩黑白两道新崛起的实力人物结成同盟,她相信来自组织内部的威胁就能轻易化解。而且,如果从纯粹的男人女人角度看,白天云和庄致远对她都有吸引力。 她走到白天云面前说:“大和民族是个崇拜英雄的民族,姜局长是大英雄,我来向他表示一缕敬意。”说后就站到了庄致远身边。 等汪少甫和白天云向叶宗元和叶雪冰走去后,松下代子低声说:“庄老板,按照你的意思,我已劝说他住手了。” “你还应该劝他认命。”庄致远说。“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不用说废话。” “我想同庄老板开诚布公谈一次,是到我的艺伎馆,还是到其它地方,由庄老板定。” “等把一些杂事忙完之后,我一定专门到艺伎馆拜访松下小姐。” “一言为定,我随时恭候大驾。” “你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人,你可以走了。”庄致远毫不客气地说,然后弃下松下代子,向叶宗元等人走去。 松下代子并没因此感到受冷落,她本就不是这个阵营的人,受冷落理所当然。在政府官员和文化名流们灼灼的眼光下,步态优雅地离开了墓地。她很享受那些对她姿色贪婪的眼光。 “任何国家民族,都有正义者和邪恶者,对松下代子这个日本女人,你一定要有清醒的认识。”叶宗元对白天云说。“我的一个对中国友好的日本朋友曾对我说过,日本军方的狂热份子,一直对积弱多年的我国虎视眈眈,军方向其天皇呈报的一份秘密文件竟声称,只要中国人有三分之一吸食鸦片,就永远是东亚病夫。我怀疑他们大肆走私鸦片,就是在为这个战略目标服务。所以,与华金亭的较量,并不仅仅是与上海滩的黑恶势力较量。从根本上看,是为了国家的强盛和民族的振兴。” “叶市长放心,对这个松下代子,我早有警觉。不管是什么人,哪怕他是天王老子,还是外国人,只要他敢走私鸦片祸国殃民,我都会毫不手软,斗争到底!”白天云激昂道。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站在叶雪冰旁边的苏婉突然插了句话。 叶宗元微笑着点了下头,转向汪少甫:“少甫,在这件事上,你要不惜余力支持天云。” “据佳妮讲,汪市长主持的销烟活动,全国各大城市的报纸都进行了报道,汪市长已成为查禁鸦片的一代风流。”庄致远说。“汪市长一定会大力支持天云的。” 汪少甫露出了笑意,感到庄致远太善解人意了。 “少甫,你比我幸运,有天云和致远辅佐,你一定能出色地治理好上海,使这人个东方明珠大放异彩。”叶宗元感慨道。 汪少甫心里立即涌起了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豪壮情怀。 安葬了姜青松的骨灰盒,叶雪冰感到自己的心境突然变得轻松了起来。 当叶宗元对她说“要开放胸怀去迎接新的生活”时,她感到自己内心里没有丝毫抵触情绪,只是因叶宗元不让她陪同去国外治病而有些伤感。 “你如果跟我去了,就会误你一生。人生中,有些事,有些人,是可遇而不可求。”叶宗元开导她道。“他是个值得你托嘱终身的人。爸阅人无数,是真情还是假意,不会看错的。” “一切随之自然吧。”叶雪冰幽幽地说。 “自然,这才是最高境界,我盼待你早日把好消息告诉我。” 在送叶宗元上去国外治病的邮轮之时,庄致远先告诉了叶宗元一个好消息:“当你还在大洋之上时,我就已经把华金亭从商会长位子拉了下来。” “我对你有信心。”叶宗元紧紧住庄致远的手说。“替我照顾好雪冰。” “你放心,她的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第三十三章算计爱情(1) 安葬了姜青松,又送走了叶宗元,而且又确定了明天与华金亭决战,庄致远心情大好,提出要陪叶雪冰去郊游散心。 “大哥,是不是等明天过后再去?”白天云犹豫道,感到庄致远似乎有些得意忘形,明天能否把华金亭从商会长位子拉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尽管庄致远有说有把握,但他仍然感到不放心。庄致远所说的把握,是指他在关键时刻亲自到场对商会会员产生威慑作用和汪少甫派人到场明确表态对庄致远的支持。他认为如果仅靠这就能把华金亭从商会长位子赶下来,叶宗元和姜青松早就实施了。 第164章 他问庄致远到底联络到多少会员支持,庄致远莫测高深地说,犹豫观望的占绝大多数,但只要你到了场,就会发生戏剧性变化。 “我已经安排好了,而且我们骑马去,狂奔一番。” 白天云突然悟道,明天的决战,成败在此一举,如果没能憾动华金亭,那么,华金亭的地位就反而会更加牢固,今后再想通过选举把华金亭拉下马,就会更加困难。因此,庄致远的神经一定高度紧张,要通过郊游舒缓。 其实,庄致远并不是要舒缓神经的紧张,而是要抒发心中的豪壮情怀。对明天的决战,他并不紧张,而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他经过细致测算,认为到时华金亭根本不堪一击。 郊游的另一目的,就是要正式开始对叶雪冰的追求,他已对米佳妮商量好,由米佳妮旁敲侧击,直接向叶雪冰挑明。至于骑马,也是他反复思考后,认为是最有机会与叶雪冰亲近的方式。用谋算计,已成了他思维习惯,即使爱情,他也一招一式进行了算计。 庄致远、白天云、叶雪冰和米佳先是坐车到了郊外,元大畏早准备好了四匹马等着。 为了保证白天云的安全,李炜带了六名卫士跟着。 “你们放心,这个地方已在我的控制之下,绝对安全。”庄致远对李炜说,然后拉着白天云说:“我两兄弟放马狂奔一次吧。”说着,翻身上了马背。 “大哥,我奉陪。”白天云也上马豪情万丈道。 于是,两人扬鞭催马,象两道利箭般射了出去。 米佳妮见状,也跃上马欲追去。 “佳妮,你不能丢下我,我不会骑马。”叶雪冰着急道,她没想到庄致远说好是陪她郊游散心,却只顾自己开心骑马绝尘而去,心里微微产生了些不快。 “雪冰姐,你真是个淑女,怎么连马也不会骑?”米佳妮只好下马嗔怪道。 “人家不会骑马,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表哥和天云,也太粗心了,也不管人家会不会骑马,就狂奔起来。”叶雪冰有些抱怨道。 “你错怪我表哥了,天云也许在这些方面粗心,但我表哥绝对是天底下最细心的人。你知道天云为什么要陪着他狂吗?明天他就要与华金亭决战,成败在此一举,因此他是要借骑马狂奔舒缓紧绷的神经。” “哦——”叶雪冰那丝不快立即烟消云散,看着庄致远和白天云在山脚消失的背影,感慨道:“他们俩真是一对好兄弟。” “那我们俩呢?”米佳妮问。 “当然是好姐妹喽。”叶雪冰随口答道。 “不仅是好姐妹,我还希望是好姑嫂。” “你这丫头,就会贫嘴!”叶雪冰捏拳欲打,米佳妮撒腿向白天云和庄致远消失的方向跑去,叶雪冰也愉快追去。 两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上了盘山小道。 此刻白天云和庄致远已骑马立在山顶,纵目凝望着山下滚滚大江和远处起伏的群山。 “纵马驰骋,登高望远,令群山成为胸中块垒,让大江荡尽腹中不平。”白天云豪情大发,接着呤念道:“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你呤的是曹操的《观沧海》吧?”庄致远问,没待白天云答,接着说:“上海滩就是我们的沧海,等明天过后,你我兄弟再煮酒论英雄。” “明天——” 这时,山腰传来米佳妮的喊声:“喂——天云,表哥——” 白天云和庄致远相视一笑,同时勒转马头,向山下奔去。 米佳妮与叶雪冰在山腰路边,见他们纵马下来,米佳妮向白天云伸出手,白天云把她拉上了马,然后催马奔跑起来。 “表哥,雪冰姐就交给你照顾了。”米佳妮回头冲着庄致远喊道。 看着米佳妮与白天云共骑一马远去,叶雪冰的心突然一阵狂跳,羞涩地低下了头。 庄致远在马上俯身向叶雪冰伸出手说:“把手给我。” 叶雪冰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伸到一半,又如触电般缩了回来,想起米佳妮与白天云共骑一马的样子,脸颊顿时飞起红晕,扭怩着不知如何是好。 米佳妮与白天云是对情侣,共骑一马理所当然,她和庄致远算是什么? 庄致远跳下马大大方方对她说:“他们走远了,我扶你上马吧。” 当庄致远双手扶在她腰间往马上举时,她身子一阵颤栗,慌忙闭上了眼。她感到如腾云驾雾般就骑坐在了马背上,接着,她又感到庄致远上了马,就骑坐在她后面。她这一生中,除了姜青松,还从没与第二个男人这么亲密接触过。即使姜青松,她也没与他在公开场合这么亲热过。她的心狂跳着似乎会从嘴中跳出,她的身体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她的脸烫得如同火在燃烧;随着马的跑动,她的后背不由自主的与庄致远的胸膛的碰触以及庄致远身上传过来的男性气息,使她大脑在眩晕中成了一遍空白。 “哟,天云和佳妮下马了。”庄致远有些惊异地说。 叶雪冰终于睁开了紧闭的眼,见白天云骑的马系在路边一棵树上,树旁是茂密的竹林,竹林里还传来一阵沙沙声,显然米佳妮和白天云在里面。 “让我下来。”叶雪冰说。 庄致远又把她扶下马,她一下马,没敢看庄致远便匆忙往竹林走去。 “你去干吗?”庄致远喊住她。 “我去找佳妮。”叶雪冰慌乱答道。 “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叶雪冰脱口道。 “你想想,一对血气方刚的情侣,钻进竹林深处,我们闯进去,还不尴尬之极?” 叶雪冰立即明白了庄致远的话外音,脸上刚刚消退的红潮又涌起,只好低着头往山走去,庄致远牵着马跟在她旁边。 “我惹你不高兴啦?”庄致远怯生生地问。 “没有,今天我很开心。”叶雪冰说,回味着刚才在马上的那种眩晕感,那确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在她这一生中,还从没体验过。 白天云与米佳妮躲在路边竹丛里,看着他们走下山去,才钻了出来。 他们躲进竹林,是米佳妮提出的。 “是大哥设计的吧?”白天云看着庄致远和叶雪冰在山路消失的背影问。 “表哥,真是绞尽脑汁用心良苦,还亲自来实地考察了一次,每一个步骤,他都深思熟虑,全都盘算好了。”米佳妮说,对庄致远的这种做法,既感动又觉得有趣好玩。 “如果爱情被算计,我不知道这种爱情还有没有味道。”白天云不以为然。 “但效果真得很好,你没见雪冰那种表情吗?” “如果我这样算计你,你知道后,会是什么心情?” “如果是爱,我心甘情愿被你算计。” 白天云傻了眼。 山脚一个用毛竹搭起的简易茶棚里,庄致远和叶雪冰正坐在里面喝着茶,但气氛有些尴尬。庄致远品着茶,静静地看着叶雪冰,而叶雪冰一直低头不语,她紧张惶乱的心情还没完全消除,心里却悄悄升起了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李炜和几个卫士以及元大畏和楼定山散在茶棚四周警戒。 白天云和米佳妮出现在茶棚前,叶雪冰如同见到了救星,立即离走出茶棚,拉着米佳妮走到一旁说话去了。 “这茶棚也是你早派人搭好的?”白天云在茶棚坐下时左右看看后问。 庄致远微笑着点了下头,今天的郊游,他的目的已经完全得到。 “大哥,雪冰已从阴影中摆脱了出来,你该直接向她表白你的感情,用不着在这些方面花费心机。”白天云劝道。“我想,她会接受你的感情的。” “还不到时候。她毕竟与姜青松有过一段恩爱之情,我如果过早表白,无疑拔苗助长,基础不会牢靠。我要让她在与我的交往接触中,彻底把姜青松从她心中驱逐出去,我希望她心中只有我一个。” 白天云很想说,你既然真爱她,就应该容忍她对姜青松的感情,但话到嘴边,他还是没说出口。庄致远已经说得很明白,要把姜青松从叶雪冰心中完全驱逐出去,他再说什么也是多余的。但他知道,在人一生中,最难彻底割裂的,就是感情。要让叶雪冰在短时间忘记姜青松很容易,但要让她彻底忘记,根本就不可能。 第三十三章算计爱情(2) 不要说叶雪冰与姜青松曾是恩爱夫妻,就连他与英国贵妇丽达的那种不伦而且对他来说,多少又含有某种耻辱的感情,也不是说没有就彻底没有的。直到现在,他偶尔仍然会想起在英国与丽达在一起的日子。 白天云心中刚联想到丽达,李炜就领着项冲匆匆走来。 见项冲突然而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白天云急忙奔出了茶棚。 “有个自称叫詹姆斯的英国人来局里找你。我说你不在,他说他刚从英国来,是你的朋友,要马上见到你。”项冲说。 白天云听后,立即欣喜地扭头冲着茶棚喊:“大哥,詹姆斯来了。” 庄致远也急忙从茶棚冲了出来。 自从十多年前在米家后花园把詹姆斯带来的金发女郎吓得掉进水池后,詹姆斯对庄致远和白天云的人生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位恩人,他们在心里都非常感激这个英国人。 于是,他们立即动身赶回上海。 在返回上海的途中,白天云和庄致远都不约而同想起前段时间怕那个东印度公司总裁芬顿披露他们来自古镇的身份,庄致远向芬顿承诺合作的事。 第165章 詹姆斯是作为东印度公司的代表,来商谈具体合作事项。 “他要合作的是鸦片生意,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白天云说。“如果我们拒绝了他,他一定要向芬顿报告,芬顿会不会脑羞成怒,向华金亭披露我们来自古镇的身份?” “完全有可能。”庄致远说。“这些英国人在上海滩一定有他们的情报网络。我们与华金亭的较量正在关键时刻,芬顿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即使他披露,现在我们也不怕了。当时我们正想方设法迷惑华金亭,他一披露,我们就前功尽弃。而现在,我们是华金亭的敌对者,摆在了桌面,是不是他的同乡已经不重要。詹姆斯帮助过我们的恩,一定要报,但合作走私鸦片,得坚决拒绝,也要劝詹姆斯放弃这种想法。”白天云说。“这件事,我们得好好与詹姆斯谈谈。” “天云,我觉得我们是华金亭同乡的事,暂时还不能披露,对詹姆斯还得继续敷衍。”庄致远说。“明天是个关键的日子。” “也好,今晚再敷衍他一次,等明天一过,就同他摊牌,表明我们的立场。” “一天不够,至少四至五天。” “有这必要吗?”白天云不解。“敷衍一次好办,接连对他说几天假话,我感到愧对他。” “有必要。我们是华金亭同乡这张牌,我一定要当面向他摊出。我要造成他心理上的震憾,击垮他的精神。”庄致远诡谲地说。“你不想接连对他说假话也好办,今天你和我都不见他。让佳妮去见,让佳妮去说假话,就说你我回古镇去了。他如果心急,就让佳妮陪他去一趟古镇。这一去一往,至少三五天,那时,上海滩的大局就已定。佳妮也十多年没回去了,回去看看也好。另外,让叶雪冰也一起去。你看如何?” 尽管白天云认为拖这么长时间完全没必要,但既然庄致远提出,又不是重大原则问题,他也就没有坚持。不过,为了保证叶雪冰和米佳妮的安全,他让姚少华带上两名卫士,再加上苏婉一起陪同他们去古镇。 米佳妮非常乐意陪詹姆斯回一趟古镇,她这次回上海是为了旅游,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回一趟古镇,意外遇到了白天云,深藏心灵里的爱情突然爆发,毅然决定留在上海。她已不知多少次梦回古镇,一直忍着,想等白天云和庄致远战胜华金亭后,再一起返乡寻找童年的梦。 “我这么一回去,不就暴露了你们吗?”米佳妮有些担忧地说。 “等到消息再从古镇传到华金亭耳朵里,黄花菜都凉了。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庄致远解释道。“等你们从古镇回来,我们就该举杯相庆了。” “不知雪冰姐愿不愿意去。” 没想到叶雪冰对去古镇却表示了极大兴趣。今天郊游发生的事,对叶雪冰心灵的冲激十分巨大,她虽然已经作好了接受庄致远追求的思想准备,但她没想到,庄致远还没向她表露爱情,她就稀里糊涂身不由已地与他象恋人般地共骑一匹马。而且,在茶棚喝茶时,也只有她和庄致远两人,但庄致远仍然没有半点表示。 她由此产生了一种患得患失的心理,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是自己在一厢情愿,而庄致远根本没有这种想法。那种她比庄致远大了近四岁,又是未亡人的自卑心理又冒了出来,让她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 因此,跟着米佳妮离开上海几天,也好静下心来好好思考思考,再加上听了米佳妮讲过那么多庄致远童年的故事,古镇对她有种莫大的吸引力。 项冲领着米佳妮和叶雪冰赶回到警察局,詹姆斯正由石明哲陪着在会客室喝茶。 詹姆斯并不是个精明的商人,也不是个成功的商人,经商二十余年,最辉煌的是十多年前与米家合作的丝绸和瓷器生意。当米家退出商界,举家迁去美国之后,他的生意就每况愈下。几年前,为寻找出路,他才想巴结丽达,以图与丽达丈夫掌控着实力强大的东印度公司的芬顿寻求合作,这才促成了白天云与丽达的那段不伦之恋。当丽达去印度与丈夫面合时,他专门去了趟印度,但芬顿对他这种平民出身的商人根本不屑一顾。他倚靠东印度公司的愿望成了一枕黄粱。他的日子愈加困难,最近一笔投资失误,立即使他陷入了破产边缘。 芬顿派人找到他,聘请他出任东印度公司驻上海的总代理,无疑天上掉下金元宝,他大喜过望,知道自己的善因结出了善果。芬顿把这个肥缺给他,显然是因为白天云当上了上海的警察局长。 因二十年前就开始与中国做生意,他可说是中国通,对中国社会有着深刻的了解,深知上海警察局长的权力地位,比伦敦的警察局长不知要大多少,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白天云刚从校门出来,既没有官方背景,又无社会强势,一跃而为上海警察局长,简直就是令人无法相信的奇迹。 接受了芬顿的聘请,詹姆斯又感到了一种为难,芬顿十分明确对他说,他的的主要任务就是利用白天云的关系,恢复在上海被日本人挤出的鸦片生意。芬顿还告诉他,白天云的兄长庄致远已经明确答应合作,白天云也收下了他送的价值不菲的金怀表。 自从与米家的生意中断后,詹姆斯已十余年没到过中国,后虽然与庄致远一直保持生意往来,但再也没见过面。他头脑中的庄致远,仍是当年那个聪明诡谲胆大妄为的小子。鸦片生意是暴利,庄致远有可能动心。但对白天云,他一点把握也没有。在英国当他向白天云谈起想与芬顿的东印度公司建立生意关系时,白天云曾鄙夷地说,这个东印度公司就是用鸦片毒害中国人,给中国人耻辱的罪魁祸首。肆意用鸦片毒害中国人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 他在上海港一下船,东印度公司接他的人就告诉他,白天云设巧计,以雷霆万钧之力,刚查获了日本人与上海第一大帮九龙帮合作的走私,缴获了一整船鸦片,彻底铲除了九龙帮,又搞了一次声势浩大的销烟活动,使上海滩大大小小的从事鸦片生意的人,全都人人自危。因此,他急于想知道白天云的态度。如果白天云同意,就可能是他一生的转机,从此荣华富贵,甚至还有可能进入英国的上流社会。哪怕白天云睁只眼闭只眼,他也能与庄致远联手把鸦片生意做起来,他知道白天可以对任何人无情,但对庄致远却情深义重。如果白天云坚决反对鸦片生意,他就只好灰溜溜滚回英国,他没有了利用价值,芬顿不会把他当人看。 十多年前的黄毛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美女,詹姆斯自然认不出,但当米佳妮作了自我介绍后,他才从她的脸型上看到了当年她母亲的影子,因此感慨万千。米佳妮告诉他,白天云回了古镇,他大感失望。 “你如果有急事,可去古镇见他,我正好约了朋友去古镇,船都准备好了。” 能否得到白天云的承诺,关系到詹姆斯未来的命运,他早就心急如焚。米佳妮要赶去古镇,说明白天云三两天不会回上海,芬顿给他的电报中,他已知道米佳妮与白天云的关系。也许在古镇那个特殊环境,更有利他与白天云摊开商谈。他表示愿意跟着米佳妮去古镇。 于是,在姚少华、苏婉和俩名卫士,詹姆斯、米佳妮和叶雪冰一行七人,上了庄致远用重金租借的小火轮。这比当年詹姆斯去古镇将省三分之二的时间。 詹姆斯当年去古镇,虽住在米家,但米佳妮太小,对他没什么感觉,不象白天云和庄致远对他有着一份感激之情,加上又知道他来上海是想做鸦片生意,白天云和庄致远是有意回避,因此对他客气但不亲热。一路上都陪着叶雪冰和苏婉说说笑笑,而把忧心如焚的詹姆斯冷落在一旁。 小火轮行驶在运河上,两岸田园风光尽入眼底,使长期生活在都市的叶雪冰和苏婉都感神清气爽。她们对古镇期待的心情基本相同,叶雪冰表现得比较矜持,她意识到自己已爱上了庄致远后,反而开始怀疑庄致远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性质,因而对庄致远童年往事特别感兴趣。苏婉的表现则很隐晦,她对白天云的爱恋,只能隐藏在心底,这种连表露都不能的感情,其实很苦,但她又做不到把他从心里驱逐出去,因此再苦她也得往肚里咽。 米佳妮的情绪是所有人中最亢奋的,尽管她知道,这一次回古镇,可能连记载着她童年印记的老宅的门都不能进,但她仍然感到兴奋。只要能感受到古镇的那种气息,她就会产生一种亲切感,毕竟,她已经不知多少次梦回古镇了。 古镇中最使她魂牵梦绕的,是她家后花园的那十二生肖的太湖石。她和白天云青梅竹马的记忆,主要就刻记在这些太湖石上。上次在华金亭后花园看见,她差点冲动地去抱拥那些十二生肖太湖石。 庄致远已向她承诺,华金亭怎样从米家夺去的东西,他将用同样方法夺回来。庄致远还对她说,待她从古镇回来,华金亭在上海滩的风光将从此结束。 她相信,庄致远说到的话,也一定能做到。 第三十四章商会大会(1) 召开商会全体会员开会,是刘文昌和朱宝堂的建议。 行刺白天云掉进了陷阱,华金亭听从了松下代子的劝,以静制动,耐心等待反击的机会出现,所以他这些天都没出门,连商会也没去。他早已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他人的巴结逢迎,习惯了以他为中心的不可一世,所以那天在销烟现场受到的冷遇,使他受到了极大刺激,满以为行刺能为自己板回一局,没想到却差点彻底翻了船,幸好命运之神没抛弃他,白天云没抓住活口,否则自己现在已经有可能成了白天云的阶下囚。 第166章 往常,对上海滩稍有点身份地位的人来说,能进华府,本身就是种荣耀,能成为华金亭的座上宾,无疑是领取了一张在上海滩畅通无阻的通行证。但现在,已经难得有人登门拜访,连刘文昌和朱宝堂这两个出入华府次数最多的忠实盟友,也没来过。他知道是上次自己冲动让他们出钱弥补松下代子伤了他们的心,虽然他主动登门认错,他们的心结也不可能完全解开。不过,因鸦片走私已把他们牢牢捆绑在一起,他们只能与他同舟共济,再无第二条路可走。所以,在与白天云对抗这件事上,他不担心刘文昌和朱宝堂反水。 因行刺问题被白天云封锁了消息,刘文昌和朱宝堂并不知晓,当两人连袂来访时,他满以为他们是因为不见动静而来催问。除掉白天云,是刘文昌和朱宝堂与他的共识。 “华爷,再这样下去,局势发展恐怕对我们越来越不利。”刘文昌忧虑道。 “你们放心,我在等机会,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初五,他的命不会太长。”华金亭以为他们在忧虑他为什么还不出手。“凡是与我作对的人,都没一个有好下场,你们应该要对我有信心。上海滩的天下,是我一步步打下的。没有谁敢无视我的存在。他白天云明知道我是胡九龙的后台,甚至明知我参与了鸦片走私,但没有证据,连我一根毫毛也动不了。汪少甫搞销烟,还得请我参加当点火人。” “我们对华爷你有绝对信心。”朱宝堂说。“有一个现象,我和刘老板都感到不妙,庄致远这小瘪三,借着白天云的威势,在商会会员中活动很频繁,已拉了一批人围在他身边。我觉得不是好现象。” “是啊,华爷,如果放任他这样下去,商会的人心就会被他搞散。生意人最大特点是唯利是图,趋利避害,如果认为华爷你被白天云打怕了,围在庄致远身边的人就会越来越多。长此下去,我们一统天下的商会就可能四分五裂,白天云对我们就更无顾虑了。”刘文昌说。 “想同我争夺商会的控制权,他庄致远还嫩了点。”华金亭冷笑道,但心里仍然响起了警讯,商会是他的根本重地,黑道帮会最多造成社会混乱,但只要政府下决心用武力铲除,几乎是不堪一击,很容易土崩瓦解。但商会控制着上海的经济命脉,一旦发难,造成的将是经济瘫痪社会动乱,没有特殊原因,政府又不能随意对商家动用武力。过去叶宗元和姜青松,现在的汪少甫和白天云,有之所以不敢轻易动他,就是因为商会在上海滩的势力太大。 “他只要让商会内部乱了,形成不了合力,白天云就可能一个个击破我们。”朱宝堂说。 华金亭点了点头,他本想说,庄致远是你拉入商会的,你得承担责任。但现在他权威已大不如从前,还需朱宝堂同舟共济,而且,因自己的错误,显然已刘文昌与朱宝堂有了共进共退的默契。现在对这两个人,只能拉,不能推。 刘文昌与朱宝堂在商会会员中各占了两成实力,他华金亭则独占了四成,合起来就是八成,只有两成的会员有可能被庄致远拉笼,在一般情况下,两成会员根本翻不起大浪。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他们能控制的八成会员中,也有不少犹豫观望者。 他们能控制的八成会员,一种是与他们有生意往来,一种则是一直受到他们保护,从商唯利是图趋利避祸本性看,只要庄致远能通过白天云和汪少甫营造出一种强势气氛,很难说他们不倒过去。 “我建议立即召开商会全体会议,一来充分显示我们的精诚团结,让犹豫观望者站稳立场,二来让见风使舵者感到压力,使他们不敢公开跟着庄致远跑。”朱宝堂建议道。“要让他们知道,即使用经济手段,我们就有能力让他们倾家荡产。” “稳定了商会,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刘文昌也说。 “这是刻不容缓的大事。”朱宝堂强调道。 见刘文昌和朱宝堂如此心急,华金亭的心到安定了不少。这两个意识到危机的老滑头,终于知道无法脱身事外,主动与他站到一块对付危机了。 他相信只要他们三人在商会展示了精诚团结如一人,商会就会固如金汤,庄致远无非就是个掀不起大浪的跳梁小丑。即使现在不能在肉体上消灭白天云,先在经济上制裁,使庄致远破产,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只要让庄致远破了产,那些犹豫观望者和见风使舵者,都会知道利害而夹起尾巴。他也就不动声色扳回了一局。 昨天,松下代子去参加姜青松葬礼之后来到华府,在没同庄致远达成共识之前,华金亭那怕是根朽木,她也会先抱住不放。在同华金亭合作时,她一直认为,在老奸巨滑又心狠手毒的华金亭控制下,上海滩再也找不出能与之挑战的人。上海滩将是华金亭的一统天下。 庄致远的横空出世,既令她震惊又令她大开了眼界。庄致远藏踪匿迹不声不响在暗中培植起了如此可怕的力量,说明上海滩的水之深,不知还有多少象庄致远这样的人杰隐在暗处。 庄致远最令她感到可怕的,是他还年轻,才二十七岁。一个如此年轻的人,居然有如此之深的心机,如此之高的才智,如此坚忍的心志。华金亭与他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再一个令她感到可怕的,庄致远并不是一个人,他的兄弟白天云,也是一个才智高绝者,而且又掌握了政府最可怕的权力警察局。 他们两人的联手,将在上海滩所向无敌,华金亭是必败无疑。 事实上,他们早掌握了华金亭的命门,随时都可发出致命一击。这也是惟一不理解的,他们为什么不动手?他们是在等什么还是另有图谋? “刚才我去参加了姜青松的葬礼。”松下代子说。“我详细查看了看,社会各界都派人参加并送了花圈,惟独没有你商会的。” “他们没通知我们商会。”华金亭黯然道。“商会显然已被他们入另册了——怎么,他们通知了你?” “我是自己厚脸赶去的。”松下代子自嘲道。 “我得知后,也起了赶去参加之心,但转念一想,既然被列入了另册,何必用热脸去贴冷屁股,自讨没趣?”华金亭说,接着告诉她,明天将召开商会全体会员开会,稳住商会这个基本阵营,再耐心等待反击的机会。 松下代子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白天云和庄致远要向商会开刀了! “华爷怎么突然想到要召开商会全体会议?”松下代子问。 “刘文昌和朱宝堂发现庄致远在商会会员中连横合纵,企图分化瓦解我仗以立足的根本。”华金亭说。“我已经吃了一次亏,上了两次当,这次绝不能让他再如愿以偿了。” “哦——”松下代子若有所思悟:庄致远志在商会!但她仍然感到不解,他们有了麻廷贵这个污点证人,已有了足以把华金亭绳之以法的证据。只要把华金亭抓起来,要找到华金亭更多证据,简直是易如反掌。只要华金亭一倒,整肃商会不就轻易而举?完全没有必要如此舍近求远,舍轻求重,大费周折。“你是说,庄致远想当商会会长?” “想当商会会长,得要有能当会长,能让众多会员口服心服的经济实力。他还差的太远。”华金亭冷笑道。“他是想在商会制造混乱,给白天云向我动手制造机会。” “只要华爷有警惕,我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松下代子言不由衷地说,心里却涌起了狐死兔悲的伤感。 “只要文昌宝堂同我精诚团结,没有人动摇得了商会。”华金亭自我壮胆般地说。 “我祝华爷明天成功。” 从华府出来后,松下代子的心完全被悲凉感充满。 华金亭一旦崩溃,来自组织的威胁就越来越大,在上海滩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地头蛇是她合作伙伴,对组织的利益和军方用鸦片毒害中国人的战略意图来说,她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人,再加上亲弟背叛,使组织内那些认为她有一半中国人血统的人并不可靠,她就有可能被秘密除掉。一个可能,就是利用她的身手和姿色,把她降格为一个杀手和一个用肉体攻陷男人的女人,使她再也不会有现在这种自主权。 不管是那个结果,都是她不愿意的,即使是后一个结果,她也宁愿死。与男人上床,不管这个男人人喜不喜欢,只要是在自己的自由意志支配下,她还能接受,但一旦失去了自由意志,她就连一个妓女也不如。更何况,四年多成为组织在上海滩的第一人,她已经习惯了权力,所以,她承受不了无权沦为奴隶的生活。 庄致远将是她的新希望,但她担心恐怕已经来不及,从现在这种情况看,要和庄致远结盟,恐怕不是三五天就能办到的。庄致远说会主动到艺伎拜访,但她有种预感,三五天内,她都恐怕见不到庄致远的面。如果组织的要员已经派出,坐上了来上海的邮轮,这一两天就该到港了。 回到艺伎馆,她立即与组织联系,得知要不上海的要员还没出发,但已定好了行程,后天登船,加上四天的航程,她实际上只有六天的时间。要在六天里与庄致远结盟,几乎也不可能。突然,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拖延要员来上海时间的主意。 她向组织首领报告,松下介雄已在东京给她联络。如果派往上海的要员还负责有捕杀松下介雄的任务,一定会先去东京捕杀松下介雄,只要拖上十天半月甚至更长时间,她就赢得了喘息之机。 果然,组织首领回电,赴上海要员何时动身,再另行通知。 第167章 她为此深深喘了一口气。 第三十四章商会大会(2) 过去商会开会,华金亭都要等会员在约定时间全到齐了之后,再姗姗来迟,用以体现他的绝对权威。但今天,为了表示诚意,他第一次提前赶到会场,诸不知他这个举动,在其他会员看来,是他权威的衰落。 平常,他最多只带两个贴身保镖,但今天,他带了八名。刘文昌与朱宝堂几乎与他同时到达,也各带了四名保镖按照惯例,商会开会,除了华金亭可以带保镖外,其他任何人包括副会长刘文昌和朱宝堂,都不能带保镖。 商会靠着会费,养了一支五十余人的民间武装,这支武装一直掌控在华金亭手中,凡是商会会员与外地发生经济纠纷,都由这些人代表商会出面去处理。这么多年来,这支民间武装也确实为不少商会会员排忧解难,为确保华金亭在商会的权威起到了双重作用。 对商会会员,华金亭设了很高的入会门槛,只有八十三名正式会员,这些人可说是整个上海滩经济界的大佬,每一人都腰缠万贯,属于顶极的上流社会。但为了更有效控制上海滩的经济界,华金亭又设了一种团体会员,与这些顶极富豪想差一个等级的,十人合并,可成为一个团体会员,再次一个等级的,则需要五十人才能成为上个团体会员,这样,除了八十三名个体会员外,还有五十八个团体会员。 按照庄致远的经济实力,他只能列入十人组的团体会员,他能成为个体会员,一个原因是朱宝堂想培植自己的势力,再就是他的生意就要是靠外贸。 庄致远带着元大畏和楼定山前来参加,但元大畏和楼定山被强行拦在门外,庄致远也没争,把元大畏和楼定山留在外面,自己进了会场。不过,楼定水带着整个斧头帮出现在会场外,立即就使气氛紧张起来。 凡是来参加会的会员都意识到,今天这个会,很可能出事,有的甚至到了会场前,还想打道回府,但都被商会武装拦住,被迫进了会场。 会场正中一个椭圆长桌,可坐二十人,有资格坐桌前的人,以经济实力为标准,其他人只能散坐没有桌的后排。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敢越位抢坐。庄致远没资上坐,但他进会场后,就坐了上去,因警察局长白天云是他兄弟,没人敢赶走他。 华金亭坐在主席位,刘文昌和朱宝堂坐在他两旁,两个保镖站立他身后,其他保镖则与刘文昌和朱宝堂的保镖站在门口,虎视眈眈盯着会员们。 忐忑不安的会员们刚刚坐定,华金亭正准备开场白时,汪少甫派来为庄致远助威的助理在华金亭管家陪同下进了会场。 “华会长,汪市长为了振兴上海经济,得知商会召开全体会议,特派我来参加,以示市府对经济工作的重视。”助理说。 “好,好,请坐吧。”华金亭示意给他加一张坐椅。 当服务小姐抬来一张坐椅时,助理却接了过来,自己抬到庄致远旁边坐了下来。这个举动无疑是向会员们表示,庄致远得到市长汪少甫的支持。 见不少会员交头接耳议论,华金亭皱了眉,狠狠咳了一声,会场才静了下来。 华金亭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话时,一个坐在后排的会员突然站起说:“华会长,胡九龙也是商会会员,他勾结日本人走私鸦片,祸国殃民。他虽然死于非命,但我认为,商会应该对这种败类作出谴责,既表明我们支持警察局打击鸦片走私的态度,又以儆效尤,警戒那些一直在暗中进行不法勾当的人。” 有会员公开跳出来发难,而且还是一个没有发主权的团体会员,大出华金亭的意外,这是他当上会长以来从没出现过的事。他心里涌起了浓烈的杀机,杀不了白天云,杀几个这种微不足道的小商人,还不是件举手之劳的事?他狠狠向那个会员看了去,又把目光投向了庄致远,而庄致远则莫测高深地回了他一个微笑。他深感自己掉以轻心了,让庄致远在商会里培植起了自己的势力。幸亏刘文昌和朱宝堂提醒,否则,被庄致远拉过去的会员会越来越多。 这个会员说完刚坐下,另一会员又站了起来。“华会长,《上海日报》的一篇文章讲,警察局查获的这船鸦片价值巨大,胡九龙不可能有这么多货款,怀疑有人向他提供资金。我认为对此事,商会应该清查一下,绝不能让这种败类混在我们队伍里。” “报馆为了扩大销量,胡编乱造的东西,你还信的?”一个华金亭的亲信说。 “不是信不信,而是有没有的问题。”第一个说话的会员站起说。 “你说是谁?”华金亭另一亲信火爆爆地说。 “一整货船鸦片,价值天文数字的货款,我相信坐在后排的同仁,没有哪一个出得起。”庄致远慢吞吞地说,然后目光在坐桌旁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华金亭脸上。“即使是坐在前面的大佬们,恐怕也没几个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货款。当然,依华会长的实力,华会长是拿得出来的。” 华金亭的脸立即拉了下来。 “庄致远,你含沙射影是什么意思?”刘文昌问。 “你的意思说华会长是鸦片走私的出资人?”朱宝堂也阴阳怪气的问,他的话,一下子把问题尖锐提了出来。 “华会长是不是出资人,华会长自己清楚,我怎么知道呢?”庄致远摊摊手说。“不过,我只知道胡九龙是华会长来上海滩闯荡时的贴身保镖,又在华会长的支持下,组建了九龙帮。社会都在传说,九龙帮和咱们商会的这支武装,都是华会长的尉林军。” “放肆!”快二十年了,华金亭还没遇到过如此放肆的挑衅,一时没沉住气,拍案而起。“庄致远!不要以为你的兄弟是警察局长就可无法无天,这里是商会。你敢再这样撒野,我就让人把你赶出去!” 会场的气氛立即紧张起来,庄致远摆明了要在今天挑战华金亭在商会的权威,但是,尽管警察局长白天云是他兄弟,多数会员都在心里问:他能行吗? 这么多年来,商会无疑是华金亭控制的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两任市长和两任警察局长都只能干瞪眼。见华金亭动了真怒,那两个被庄致远鼓动发难的会员心虚发慌起来,悻悻地坐了下来。 “华会长干吗生这么大的气?”庄致远仍然慢条斯理地说,而且话越来越尖锐,直接与华金亭公开对抗。“你老年岁这么大了,干吗火气还这么大?我是商会会员,在商会开会,自然有我的发言权。问题是,我说的是否是事实。难道胡九龙没给你当过保镖?难道九龙帮不是你一手扶植起来的?” “你——”华金亭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争吵喧嚷,所有会员的眼光都向门口看去。 “华会长,来了十几个记者,要进来现场采访,被我拦住了。”负责守门人进来报告。“但他们坚持要进来。” “通通都给我赶走!”华金亭吼道。 “连记者都怕,莫非华会长心中真的有鬼?”庄致远冷嘲热讽道。 “庄致远!”华金亭一字一顿道。“你不要仗着白天云欺人太甚!” “华金亭!”庄致远也换了种严正的语气。“你把持商会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实际上所有同仁都心如明镜,你就是胡九龙走私鸦片的出资人。过去在你的淫威下,大家敢怒不敢言,但今非昔比了。”他顿感了顿,逼视着华金亭,提出了会员想都不敢想的问题。“你华金亭控制了商会近二十年,今天该重选会长了。” 会场立即炸了锅,一遍哗然,但随即又静了下来,都紧张地看着华金亭。 谁也没想到庄致远竟提出了这个问题,大家开始还以为庄致远因有白天云撑腰,认定华金亭不敢把他怎么样,而挑战一下华金亭的权威,羞辱一次华金亭。 “把他给我拉出去!”华金亭已方寸大乱,失去了惯常的沉稳镇定。如果在往常,他最多一笑了之,泰然面对,然后一两天后,就让对方人间蒸发。但接连两次败在白天云手中,他的心气已经浮躁,往日那种大权掌控者的气度也无影无踪。 华金亭身后的两保镖向庄致远冲过来。 当所有与会者的眼光都落在庄致远身上,想看他如何处置被保镖拉出会场时,一个威严但又带着讥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华会长,商会开会还需要动武吗?” 大家的眼光又寻声看去,只见身穿警服的白天云威风凛凛已出现在会场,李炜和二十名全付武装散发着经过战火洗礼形成的强大杀气的卫士紧跟在他后面,接着是一群记者。 “白天云!我商会开会,你警察局管不着!”华金亭怒道。 “维护社会治安,是警察义不容辞的天责。”白天云义正词严地说。“商会虽然是民间团体,但也绝不允许烂用私刑的事发生。”然后转向会员们。“各位会员,这些年来,因一股邪恶势力的猖獗,上海的社会治安极不稳定,我的两位前任,都被人谋杀。前几天,有人又派杀手欲除我而后快,可惜,我白天云不是那么好杀的,六名杀手除一人逃走外,全部当场被击毙。在此,我想告诉各位会员,自古以来,邪不胜正。今天的上海,已不是过去的上海。法律利剑高悬,正义力量势不可挡,一切妖魔鬼怪都将原形毕露被彻底铲除。” 庄致远鼓起了掌,开始只有他一个掌声,汪少甫的助理和几个庄致远鼓动的会员跟着,涌进会场的记者们也开始助威,接着,有三分之一会员的掌声响应。 第168章 “华会长,为了保证商会大会顺利进行,防止发生什么意外,这次会议的秩序将由我们警察局负责。现在,我们和无关人员都退出会场。华会长,你继续开会吧。”白天云说完后,便退出了会场,李炜把立在华金亭背后的保镖也请出会场并接管了门卫。 第三十五章商会易主(1) 接到华金亭召开商会全体会的通知后,会员们的全都忐忑不安,商会全体会一年固定召开一次,特殊情况下的召开,通常有重大事情发生。象上次对付叶宗元的前任市长,就召开过一次特别会议。动用经济手段与市府抗衡,不管成败,都是一把双刃登剑,几乎每个参与的会员,经济利益都或多或少会受到损伤。当然,如果大获全胜,不但能在短期内得到补偿,还会得到一次迅速的增加。 姜青松被暗杀,华金亭的威望权势又攀上了一个高峰,但谁也没想到,华金亭很快就遭遇了一次令人难以想象的惨败,最得力的臂膀九龙帮被白天云一举铲除,一船价值天文数字的鸦片被查扣,接着又是一次轰轰烈烈的销烟活动。华金亭的权威由顶峰一下跌到了低谷。没想相信华金亭会无动于衷甘心认命,都认为毫无动静的华金亭一定会有一次大动作的反击。因此一接到召开全体会的通知,都认为华金亭要故计重施,利用经济手段向市政府施加压力。不少会员都认为,今非昔比了,华金亭要动用经济手段与市政府和警察局抗衡,是一着极险的棋,当年的效果恐怕再难以实现,因此都感到心虚发慌。他们都知道,华金亭尽管惨败了一次,权势受到了动摇,但华金亭的实力仍然是可怕的,如果华金亭发出了号召,他们敢不响应,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是,几乎所有来参加会议的会员一到会场,就感到了一种与往常不一样的异样气氛。斧头帮全帮出现在会场外,就是一个明显信号。斧头帮原本是个不起眼的小帮,但几乎整个上海滩都知道,斧头帮已被异军突起的庄致远收编,成了庄致远的保镖队伍。然后是市长汪少甫派代表参加,往年每次商会全体会议市府都会派代表参加,但参加的代表必定是坐在华金亭旁边,而这次,汪少甫的代表居然直接坐到了庄致远边上,无疑是作出的一种亲疏的表态,也是对华金亭权势的一种蔑视。 会员们几乎都预感到这次全体会议一定会发生某种变故,但没想到庄致远不自量力竟提出要重选会长,也没想到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华金亭被刺激失去了镇定,要用武力强行赶走庄致远,更没想到警察局长白天云在这场面一触即发之时,竟然带队出现在会场并接管了会场的安全警卫,而且讲了一通极富威胁暗示的话。 显然,白天云和庄致远要利用这次全体会向华金亭摊牌。 如果真要重选商会长,每个人都将面临一次严峻的选择。 商会选举投票,是靠举手,都摆在明面上,华金亭他们肯定是惹不起,但庄致远既然摆出了这种架势,难道就好惹吗? 所以多数会员都犹豫为难,打定主意静观待变,顺风摆柳。 庄致远敢在自己严密控制的商会如此恶意挑衅,华金亭已感意外;白天云居然带领警察来控制会场,更令他震惊。很显然,庄致远和白天云今天要在商会大会上与他摊牌,他们有备而来,而他则毫无准备,凭这一点,他又输了一招。 他一生的拼杀,还从没遇到过这样招招紧逼而使他处于被动的对手。 白天云和庄致远难道真是他命中克星? 当白天云带着警察退出会场后,他的信心又重回到了身上。刚才对白天云鼓掌的人,而且在财力上,恐怕连十分之一也占不了,由此可见,支持他的会员在人数上占绝大多数,在财力上更是有绝对的优势。在市政府和警察局加上媒体记者的支持,也才争取了不到三分之一会员的支持,而且其中一大半都是犹犹豫豫惶惶不安地跟着鼓掌,说明商会仍然在他的控制之下。只要今天稳定了商会,再在经济上打压这些反抗者,他在上海滩的地位照样牢不可破。因此,他对自己刚才没沉住气深感后悔,也为自己屈尊把刘文昌和朱宝堂拉回身边捆绑在一起深感庆幸。九龙帮被铲除后,他已经充分意识到盟友的重要。 庄致远如此恶意挑衅,白天云公然带警察来示威,他认为也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们仍然没有直接可以打击他的证据,因此想用这种方法消减他的威望。 他暗暗告诫自己,越是这样,越不能自乱阵脚,不管庄致远如何恶意挑衅,只要自己以不变应万变,这个跳梁小丑就会自讨没趣。 “各位同仁,商会再不能受华金亭这种无良无德之人控制了。商会要跟进社会步伐,重选商会会长就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否则,商会将被华金亭为一己拖入泥潭,各位的事业也必将受到严重影响。”白天云带着警察退出会场后,庄致远立即又重提话题。 “什么时候选会长,不是你庄致远说了算的。”华金亭冷笑道,庄致远的意图他已经明白,他坚信即使重选,他仍然会多数票当选,但重选无疑又让庄致远赢了一招,而且,过去每次重选,他都是全票当选,如果今天重选,必定会有相当数量的反对票,即使他高票当选,也是对他权威的一种削弱,因此他绝不让庄致远的阴谋得逞。 “也不是你华金亭说了算的。”庄致远毫不退缩地针锋相对。 “我说几句吧。”一直冷眼旁观的刘文昌开了口。 华金亭终于露出了微笑,有些得意地看着庄致远。有刘文昌出面与庄致远对峙,他就完全没必要赤膊上阵了。只要刘文昌和朱宝堂坚定地与他站在一起,庄致远提出的重选会长就一定会灰溜溜收场。既然刘文昌、朱宝堂与他是一损俱损的连带关系,他们必定会坚定不移地支持他。除了他的嫡系外,至少还有三分之一的会员在看这两人的态度。 庄致远不但没有紧张,反而脸上也挂着微笑,似乎已胜券在握。 刘文昌从坐位站起,先与朱宝堂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又冲着庄致远点了下头,再清了下嗓子才开始说话:“商会是为商人排忧解难的组织,绝非藏污纳垢之地。” 华金亭脸上那种胸有成竹的慈眉善目又浮现了出来,他和多数会员一样,都认为刘文昌的话是在暗指庄致远。 “一粒老鼠屎,绝对会坏了一锅汤。”刘文昌继续说。“胡九龙就是这么一粒老鼠屎。走私鸦片祸国殃民,给我们商会带来了极端恶劣的影响。” 华金亭皱了眉,急忙咳嗽一声提醒。 “刘副会长说得好!”庄致远高声赞道。 “胡九龙的恶行,还不仅仅于此,欺行霸市,欺男霸女,早就罪行累累,臭名昭著,但却一直受到一些人的包庇纵容,所以才这样无法无天——” “文昌。”华金亭越听越不是味道,那种胸有成竹的慈眉善目一扫而光,脸又阴沉了下来。他不知刘文昌今天是吃错了药还是昏了头。 “这种事,我们商会再也不能发生了。”刘文昌没理华金亭。“庄老板提出重选会长,我认为势在必行,商会要重塑形象,就必须重选会长。乘着今天全体会员在场的机会,就把新会长选出来,让商会重新回到正常轨道。” 如同重磅炸弹丢进了会场,所有人都被炸得晕头转向。谁也想不到刘文昌会站出来向华金亭发难。接下来朱宝堂的话,更令人想不到。 刘文昌刚坐下,朱宝堂就立即站起:“商会要发展,必须选出锐意进取又声名良好的人当会长,因此,我和文昌兄联名推荐庄致远为新会长的候选人。” “你——你——”华金亭看看刘文昌,又看看朱宝堂,已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很想当即狠狠给他们几耳光,但却全身瘫软,站不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刘文昌和朱宝堂建议他召开商会全体会,是白天云和庄致远的阴谋,是利他为他自己设了一出鸿门宴。玩了一辈子阴谋诡计,却接连被两个毛头小瘪三戏弄玩耍,把他玩得犹如愚蠢傻子。他感到一团腥热的液体从胃里涌上喉头,但强行地咽了下去。 他怎么也想不通,刘文止和朱宝堂为什么要背叛他,为什么敢背叛他。自己那招让他们出钱弥补松下代子的损失虽然太损,但事后自己已经向他们赔礼道歉,他们一分钱也没损失,何况,走私鸦片他们也是出资和分红人,他们难道就不怕受牵连? 其实,正因为怕,刘文昌和朱宝堂才作出了明智的选择。 不让白天云依法惩治华金亭,而由自己取而代之华金亭的商会长位子,是庄致远的即定方针。从白天云被姜青松和叶宗元赏识任命为警察局长助理开始,他就开始设计并逐渐完善了这套为自己谋取利益最大化的方案。他认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在上海滩一跃而起,与白天云一起共领风骚,从而成为上海滩的真正掌控者。 麻廷贵被制服交出鸦片生意的账册后,庄致远掌握了刘文昌和朱宝堂的致命伤。他不但摸透了华金亭的心态,也摸透了刘文昌和朱宝堂的心态,知道只要给他们一线希望,他们就不会死忠华金亭而愿意反戈一击。象刘文昌和朱宝堂这样享受了数十年荣华富贵的人,甚至包括曾经一无所有而打拼出来的华金亭,早已丧失了破釜沉舟的拼命精神。他们最看重的,首先是他们的命,其次是他们的钱财权势,这就给了他极大的运作空间。 命运之神最善长的是为人锦上添花,庄致远在动刘文昌和朱宝堂的脑筋时,华金亭自以为聪明的高招又为他帮了一个忙,华金亭无端让刘文革昌和朱宝堂出巨资弥补松下代子损失,已使他们对华金亭起了反叛之心,所以联手抵制了松下代子的催款,虽然后来华金亭向他们赔礼道歉并痛陈一损俱损的利害关系,又使他们与他站在了一起,但在内心深处,他们已经对华金亭失了望。 第169章 接到庄致远要与他们见面电话后,刘文昌和朱宝堂都心里发虚,庄致远已经与华金亭一样,在他们心里产生了一种恐怖的威慑力。他们不知道庄致远是什么动机,生怕庄致远对付不了华金亭而先拿他们开刀。幸好庄致远是约他们两人一起见面,地点又由他们指定,他们才稍安了点心。 第三十五章商会易主(2) 他们私下商量,如果这次与庄致远面谈情况不妙,就三十六计走为上,先离开上海回老家避避风头,让华金亭去与白天云和庄致远斗个你死我活。如果华金亭赢了,再回上海,如果华金亭垮了,他们就想法把产业转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见面地点,是朱宝堂的茶馆雅间,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把各自的保镖都带上,在茶馆周围布防。刘文昌还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有机会,就下手干掉庄致远。但朱宝堂立即打消了他这种不实际的念头,连老奸巨滑的华金亭都能算计的人,把这种机会给他,而且,即使干掉了庄致远,白天云的报复马上就会接踵而来,他们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庄致远只带了元大畏和楼定山跟来茶馆,又独自进了雅间,他说得第一句话说,就让刘文昌和朱宝堂背心冒出了虚汗。 “二位的保镖打手再多,多得过九龙帮吗?” “我们没有其它意思,纯粹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刘文昌急忙解释道。 “在上海滩,只有识时务者才是安全的,否则,再多保镖也没用。”庄致远淡然地说。 “是,是。”刘文昌点头道。 “庄老板约我们出来是——”朱宝堂眨着眼说。 “朱老板,过去承蒙你的关照,我一直铭记在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二位大祸临头而无动于衷,所以特意来通报一声。” “大祸临头?”朱宝堂和刘文昌相视一眼。 “你们自己看吧。”庄致远取出一个帐本与两张清单,给了刘文昌和朱宝堂一人一份清单。“清单是从帐本上整理出来的,是你们参与华金亭胡九龙与日本人走私鸦片的记录,包括你们每次出资多少,分了多少红,全都一清二楚。” 刘文昌和朱宝堂看后,顿时面色发青,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庄致远换个种阴沉的语气说:“二位是上海滩有数的大老板,社会的贤达,这份清单一公开,你们就成了全上海滩的公敌,愤怒的民众非把你们撕个粉碎。如果由警察处理,等待你们的是坐不穿的牢狱和抄家没收财产——” 刘文昌霍地站起,欲招呼保镖进来与庄致远鱼死网破,朱宝堂急忙拉住了他说:“文昌兄,冷静,庄老板既然告诉我们,是要给我们指一条柳暗花明的生路。” “朱老板,有眼力。”庄致远笑道。“刘老板,如果要你们的命,今天我就不会约你们出来,只要把这清单交给我兄弟,我相信此刻二位已经在警察局的牢里。” “开价吧,庄老板。”朱宝堂直截了当地说,交易是商人的本能,他相信庄致远既然主动约他们,必定有所图。 庄致远放声大笑。“如果我开个天价,你们能接受吗?” “只要给一条生路,我和文昌兄认命。”朱宝堂壮着胆表态,他决定赌庄致远开出的价会在他们能接受的范围内。 当庄致远提出了他的条件后,刘文昌和朱宝堂都不敢相信,除了背个背信弃义的名声外,他们毫毛无损。而且,华金亭倒台已成定局,再也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你不会先对付华金亭,再回过头来对付我们吧?”刘文昌不相信天下有如此好事。 “朱老板,你是明白人,你认为我有这个必要吗?”庄致远问。 朱宝堂想了想说:“庄老板和白局长要一并收拾我们,可说轻而易举。” “所以,只要两位配合好,我们就会长久平安无事相处下去。” 庄致远离开茶馆后,刘文昌与朱宝堂冷静后合计,才明白了庄致远这么便宜放他一马的真正用意。庄致远想当商会长,即使华金亭和他们全都垮台,凭经济实力,怎么也轮不到,只有得到他们两个副会长的强力支持,他才有可能如愿以偿。 刘文昌和朱宝堂这两个华金亭在商会的左膀右臂联名推荐庄致远为商会新任会长,与会的会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会场里除了华金亭气得粗重的喘息声外,顿时鸦雀无声。 汪少甫派来声援庄致远的助理知道该他说话的时候到了。 “汪市长也认为,华金亭已不适合再当商会会长。且不说在胡九龙问题上,华金亭负有不可推卸责任,至于是否参与了鸦片走私,警察局正在调查。上海经济要快速发展,商会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让一个垂垂已老的人当商会长,已远远不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刘副会长和朱副会长联名推荐才高智卓的庄致远为会长,对商会来说,是件具有远见卓识的善举,对各位会员来说,是件幸事。因此,我代表汪市长,对此表示支持。” “举手表决吧。”朱宝堂说。“同意庄致远接任商会长的,请举手。” 说完,朱宝堂首先举起手,刘文昌接着举手,朱宝堂和刘文昌圈子的会员跟着他们举了手,已经靠向庄致远的会员也举了手,剩下那些与华金亭在经济活动中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会员面面相觑,犹豫不定。但谁都明白,华金亭无力回天,大势已去。今天又是个精心设计陷阱,华金亭再一次彻底被庄致远和白天云算计。 当其他会员都举起了手,刘文昌大声问:“已经过半了,还有没有赞成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识时务者为俊杰,请赞成的举手。” 这时,一个华金亭圈子中的会员终于犹犹豫豫举起了,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跟着举手。华金亭当会长时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阴影还笼罩在会员的心中,华金亭已经败局已定,他们再不表态支持新会长,那么,他们今后就必定会被新会长列入另册而受到打压。 华金亭当会长,靠得是自己的经济实力和九龙帮的武力;而庄致远当会长,除了经济实力远不如华金亭外,其它方面华金亭则无法相提并论,市长和警察局长的强力支持,是华金亭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就凭这两个背景,他的经济实力一定会迅速提升,会员们都清楚,这已是无可置疑的必然。 当朱宝堂宣布,绝大多数会员赞同,庄致远当选商会长时,华金亭一口鲜血奔涌而出,喷溅在油光铮亮的红木桌上,仿佛是红木本身浸润出来的一团血花。 庄致远立即以会长的身份主持会议,让华金亭的保镖把他抬走了。 白天云见庄致远终于如愿以偿,取代华金亭成了商会长,会议还要继续,自己的使命已经结束,让李炜带十名卫士留下以防万一,自己便回了警察局。 对这件无论怎么看都值得高兴的事,白天云还有另外两个强烈的感受。 一是不真实感,华金亭苦心经营了近二十年的商会,倾刻间就土崩瓦解,他感到太不可想象。庄致远说这次一定要取而代之,他一直持怀疑态度。华金亭这么轻易就被斗倒,他又凭什么称雄上海滩多年,两任警察局长惨死,两任市长对他无可奈何?所以当华金亭被保镖抬离商会,庄致远告诉说成功了时,他反而产生了仿佛在做梦一样的不真实感; 二是困惑感,庄致远要求他在适当时机,带着警察出现在会场,造成强权干预的威压气氛。他相信这一招对商会会员造成的心理压力,绝对要比市长汪少甫派出助理的影响要大得多。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能使刘文昌和朱宝堂当场反戈一击,对拉华金亭下台,推庄致远上台,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可以说,没有刘文昌和朱宝堂的反戈,就来可能有庄致远的胜利。从表面上看,刘文昌和朱宝堂反戈,是他带着全付武装警察闯入会场之后才发生的,他们的行为与他的行为有着某种必须的联系。因此,他对这种现象非常困惑。从种种迹象看,刘文昌和朱宝堂与华金亭之间,一定有某种特殊的利益关系。否则,他们也不可能在商会副会长位子上一直稳坐。自己这个警察局长到场讲几句硬话,不足以使他们产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再怎么见风使舵,再怎么胆小怕事,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改换门庭。所以他感到强烈的困惑。 回到办公室向石明哲讲起商会大会的情况,石明哲更是惊讶得半天合不上嘴。 “你是说华金亭没还手之力就被轰下了台,由你大哥庄老板取而代之?”石明哲回过神后,又似乎不相信地问。他可说是在上海滩见证了华金亭的发家史,他早年曾经办过不少疑案,线索似乎都指向华金亭,却因无法找到证据而成为悬案。华金亭是个多么利害的人,他感受最深。铲除九龙帮,白天云和庄致远成功的欺瞒,使华金亭疏忽大意,上当受了骗,否则,能否有这样一次起到改变力量对比的胜利还很难说。商会是华金亭最大最重要的权力支柱,庄致远凭什么就这么轻易击败了他的呢?他无法相信。 “关键是刘文昌和朱宝堂的反戈一击。”白天云说。 这又是令石明哲震惊的话,他沉默了片刻,感叹道:“白局长,我是真真正正服气了。在上海滩猖獗多年的九龙帮在一夜之间被你铲除,把商会视为自己后花园的华金亭也被从商会长位子赶了下台,庄老板这么年轻当上商会长,与你这么年轻当上警察局长,可说是交相辉印,大放异彩。你和庄老板的联手,上海滩将无人能敌。” 第170章 “话不能这样说,老石,华金亭和胡九龙是多行不义,天怒人怨,没有我白天云,没有庄致远,也必定还会有另外人站出来与他们斗,我们只不过适逢其会而已。” “哦。”石明哲应了声,借口有其它事,便离开了白天云办公室。 对白天云的谦虚,石明哲不以为然。因为对庄致远一些举动的不理解,他与白天云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不少话他都含含糊糊,而不愿直接说穿说透,或说一半留一半。 他已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白天云与庄致远一唱红脸一唱黑脸,在演一出谁也看不出内容的大戏。因此他甚至还产生了一种自己在被他们愚弄利用的感觉。 石明哲的这些变化,白天云也有所察觉,但却并不知道造成这些变化的真正原因,只是觉得铲除九龙帮的胜利之后,石明哲非但不象项冲等人那样情绪高涨斗志昂扬,反而变得有些消极沉郁。更令他感到困惑的是,他发现石明哲似乎在回避他,好几次他想同石明哲深谈一下,石明哲都顾左右而言它,或把话题扯开,或找借口离去。 石明哲想好好冷眼旁观看下去,直到弄清楚了他们的真正打算再说。 第三十六章独闯虎穴(1) 庄致远在这场较量中能胜出的关键,就是刘文昌和朱宝堂这两人的反水,汪少甫助理和白天云的到场,都是只辅助手段,起不了决定作用。刘文昌和朱宝堂是华金亭在商会的最坚定的联友,他们的反戈一击,从根本上击垮了华金亭的意志,使他的精神当即崩溃,失去了反抗之力。 刘文昌和朱宝堂的反叛坚决彻底,他们知道这一步一旦迈出,就必须一步到位,把华金亭扳倒,否则首先受害的,将是他们。但当瘫倒吐血的华金亭被保镖抬走时,他们不免产生了一丝兔死狐悲的伤感,也从华金亭看向他们的那强烈怨毒眼神中感到一种忧虑。 没有了九龙帮,又失去了商会长位子的华金亭,仍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华金亭咽不下这口气,真要破釜沉舟采取极端方式报复,首当其冲的对象,肯定是他们这种背叛者。 对敌人的恨虽然会永不消磨,但对背叛者的恨则将是强烈而疯狂。 从追随华金亭到现在,他们都是得利者,他们的家产财富至少番了两番,即使是鸦片生意,华金亭也没亏待他们,他们只出资,却能如愿按股他红,一切操作都不用他们操心,严格说来,除了让他们拿巨资弥补松下代子一事外,华金亭还算对得起他们。所以他们认为,气不过的华金亭一定会首先向他们实施血腥报复。 想到他们曾见识过的华金亭的血腥手段,他们不由得不寒而栗。 当他们向庄致远请教如何才能防止华金亭的报复时,庄致远说:“有一个人可能有能力劝说他认命,你们最好去求求她帮忙。” 刘文昌和朱宝堂明白庄致远指的这个人是谁,于是,匆忙去了松下代子的艺伎馆。 松下代子盼望来访的人是庄致远,刘文昌和朱宝堂连袂来访,出于她的意料之外。这些年来,松下代子一直在上流社会保持着交际花的身份,而刘文昌和朱宝堂也一直以为她是华金亭的女人,对她保持着礼节性的尊重,直到姜青松查封鸦片馆,刘文昌、朱宝堂包括已死的胡九龙才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 对华金亭召开的商会大会,松下代子一直有种不祥预感,认为如果自己的判断没错,庄致远是掌握了麻廷贵的黑衣蒙面人的首领,而白天云又一直没对华金亭采取动作,说明庄致远一定另有图谋,但到底是什么图谋,她仍然分析不出。 早上她也去了商会,但一直在远处观看,当看到楼定水带着斧头帮众出现在商会附近,她已意识到商会大会一定会出事,后又看见白天云带着全付武装的警察来接管了商会的警戒,她预感到华金亭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白天云和庄致远已一步步向华金亭紧逼了过来。因怕被白天云的警察发现,她回到了艺伎馆。 刘文昌和朱宝堂来访时,她正在馆内练武厅指导手下演练刀术。 松下代子换上和服来到刘文昌和朱宝堂等候的茶室时,刘文昌和朱宝堂立即惶惑不安地从榻榻米站起。 “是华爷让你们来的?”松下代子问。 刘文昌和朱宝堂相视一眼后说:“商会已经易主,庄致远成了新任商会长。” “这怎么可能?”松下代子惊讶地盯着二人,她虽预感到商会大会将出事,但怎么也想不到华金亭被赶下了台,更想不到庄致远成了商会长。见二人一脸羞愧,若有所悟地问:“你们两人在华爷背后狠狠推了一把?” “我们没有办法,白天云和庄致远已经掐着我们的脖子了。”刘文昌沮丧地说。 “华爷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你们难道不清楚?这么多年来,凡是与他作对的人,你们见过谁善终了?”松下代子阴沉着脸问。 “所以我们来求松下小姐出面给华爷疏通疏通,鸡蛋碰不过石头,还是认命吧。”刘文昌说。“我们知道,现在只有你松下小姐的话,华爷才听得进去。” “你们认为华爷会认命?”松下代子冷然笑笑,华金亭能认命,他就不是华金亭。 “有一点,松下小姐恐怕还不知道,庄致远已经掌握了我们参与鸦片走私的证据,自然也包括你松下小姐。”朱宝堂说。“大势所趋,不认命,那就只有一条路,自取灭亡。民不与官斗,民斗不过官,自古如此。而且,惩治鸦片走私,又得到了整个社会的一致拥护。白天云要动用武力解决我们,华爷,包括你松下小姐,恐怕都无法抗拒。” “来求松下小姐出面劝说华爷,是庄致远的意思。”刘文昌说。 “你是说,是庄致远让你们来找我的?”松下代子大受震动地问。 “松下小姐,我们和你的命运是联在一起的,如果华爷真要不顾一切放手一搏,我们和你都无法置身事外,上海滩就再无我们立足之地了。”朱宝堂没正面回答。 “你们先回去吧,让我想想再说。” 刘文昌和朱宝堂各取出一张支票。“松下小姐,你一定要帮帮这个忙。” “我会努力的。”松下代子收下了支票,她现在最需要钱,但见他们两人的支票加起来,还不到华金亭给的一半,心里反而对两人十分鄙视。 刘文昌和朱宝堂走后,松下代子陷入了沉思。 基本已经可以认定,庄致远就是黑衣蒙面人的首领,麻廷贵也肯定掌握在庄致远的手中,因此他才有可能知道鸦片走私的内幕。 同时,她还感悟道,白天云和庄致远没利用这些有力证据对他们实施毁灭性打击,说明他们与叶宗元和姜青松有所不同,他们只不过是打着法律和正义之名,在谋取私利。他们一正一邪一黑一白的紧密联手,将使他们迅速成为上海滩的一代新霸主。 华金亭称霸上海滩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自己能与他们结成联盟,组织的首领和军方都会对她另眼相看,她在上海滩的地位也就保住了。她把上海滩建成能与组织分庭抗礼的独立王国的愿望也就有可能实现。 这是上天赐予她的机会,她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牢牢抓住。 在商会长豪华的办公室里,庄致远陶醉般地抚摸着紫檀木桌,又抚摸雕花坐椅,十年的梦想终于成了现实,他的人生已经站到了一个制高点。他为此感慨万千。 元大畏和楼定山静立在一旁,同样感慨万千。 从被庄致远救活开始,元大畏的命运就与庄致远紧密联系在一起,从最初几次与庄致远推心置腹的交谈,他就认定庄致远一定将是上海滩新一代的霸主,但胜利来得这么快,这么令人眩晕,却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在他和他那些死过一回的小兄弟心中,庄致远就是他们的救世主,不管庄致远作出什么决策,他们都将誓死效忠。 华金亭在楼定山的心中,曾是上海滩的神话,却在庄致远的进攻面前,一败再败,毫无还手之力,因此,庄致远就是他心中的神,他为自己那次行刺失败感到庆幸。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从今以后,上海滩新的时代开始了。”庄致远坐到雕花椅子上。“但我这个商会长与华金亭相比,还是个空壳,他们口服心并不服。没有强大经济实力支撑的商会长,是不可能在商会中取得绝对支配权的。” “华金亭在商会建立的这批武装如何处理?”元大畏问,他相信庄致远提升经济实力的想法也一定会实现,庄致远在设计谋取商会长时,已把这最后一招告诉了他。 “留着自用。这些人都是狗,谁给他们吃肉,他们就效忠谁。如何把他们训练成我们信得过的人,就交给你去办。不过,你得先把死忠华金亭的人找出来处理掉。”庄致远说。“大畏,从现在起,你就不用再跟在我身边给我当保镖了,你得独挡一面,挑更大担子。” “今晚风险太大,我还得陪你去。”元大畏真诚地说。 庄致远点了点头,元大畏和他的那些死过一回的小兄弟,将是他最可信任的心腹班底,他如果今晚能获得预想结果,这些人除了留下三两个继续协助丁彪在山庄重新训练一批铁血队员外,都得委以重任,去全面接收即将到手的产业。 丁彪从山庄打来祝贺电话:“老板,祝贺你大功告成。” “丁彪,我说过,今天的一切,你是首功,等安定之后,一定给你一份令你满意的重奖。” 第171章 庄致远暗示道。“山庄的情况怎样?” “新送来的这批孤儿,我正在加紧让他们习武,麻廷贵则教他们读书识字,两三年后,他们就可能排上大用场了。” 对丁彪与孙怡香勾搭成奸的处理,他极为满意,用一个女人换来一个高手的忠心,绝对是物有所值的交换。虽然作为一个男人,手下人与他有过关系的女人勾搭成奸令他感觉很不舒服,而且这种不舒服感一直没完全消失,但他仍然作出了正确决策,挽弓当挽强,用人当用长,有弱点的人才是最好驾驭的人。丁彪为今天这种局面所作出的贡献,不要说一个女人,就是十个女人也值,所以他惦记着给丁彪记首功。 刚放下丁彪祝贺的电话,电话玲又响了。 庄致远走进这间办公室,主动打了个电话后,电话就再没有断过,但多数都是打给华金亭的。华金亭赶下台,庄致远当上了商会长的消息传出后,绝大多数都不相信,认为是种谣传,所以打电话来查证。所以每次拿起电话,他都首先报出自己的姓名。在商会长办公室接电话的人是他,对方不用在问就知道他已经是会长。有的立即挂断电话,有的则会乘机表示祝贺,还有的要约请他吃饭。 第三十六章独闯虎穴(2) 他主动打的电话是给市长汪少甫打去的。由他取代华金亭当上商会长,是汪少甫最大的心愿。在他的前两任市长时,华金亭掌控的商会与市府分庭抗礼,在上海滩都起到了第二政府的作用,华金亭就相当于第二市长,在某些时候某些方面,华金亭的权威比市长叶宗元还大。当庄致远对他说,华金亭召开商会全体大会,他将乘机夺权时,他感到就如做白日梦般的可笑,认为恐怕一成机会也没有,才派自己的助理见机行事。如果知道有把握,他就会亲自去参加,向所有会员表示,不管商会有多大实力,也不过是在他市长权力之下的一个民间组织而已。所以,听到庄致远报告已已夺取了商会长,他顿时欣喜如狂。这表明他这任市长才将是名符其实的市长,他的政令会更畅通,他的权力会更大。 “庄会长,今晚我设宴为你祝贺。”汪少甫激动地说。 “汪市长,来日方长,今晚还不是真正喜庆的时候,华金亭在选举中失败,但他绝不会自动退出上海滩这个舞台,我要防止他走极端。” “对,对,你考虑很细,华金亭确实不会善罢甘休。我马上通知白局长,只要华金亭敢走极端,就坚决镇压,就是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绝不能让华金亭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对汪少甫的心态,他认为自己已把握很准。华金亭最多与市府分庭抗礼,而他绝不会走到市府的对立面,他的野心更大,他要把汪少甫这个喜欢虚荣的市长控制在自己手中。不过,他采取的方法将是把汪少甫高高捧起,让他不知不觉心甘情愿为自己服务。 等他真正坐稳了商会长的宝座后,他再回过头来控制汪少甫,汪少甫的弱点他们已经找准,早就为他作好了准备。 庄致远拿起了桌上电话:“你好,我是庄致远。” “庄会长,我是陈白轩,我代表文化界同仁祝贺你当上商会长。”电话里传来陈白轩兴奋而真诚的声音。“同仁一得知这个消息,全都拍手称快。” “谢谢老夫子。我向你保证,商会从今以后,将会对上海滩的文化事业作出应有的贡献。”庄致远喜形于色地说。“天云多次对我说,以老夫子你为首的文化界代表着社会的良知。” “庄会长过誉了,白轩愧不敢当。与庄会长和白局长相比,白轩更是惭愧。庄会长能一举把华金亭从把持了近二十年的商会长赶下台,又是一件轰动上海滩的特大新闻,在社会产生的影响,与白局长铲除九龙帮相比,毫不逊色。” “选举一结束,华金亭气得当场吐血瘫倒。”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庄会长和白局长,将是上海滩的绝代双雄。你们代表着上海滩的新希望。” 放下电话后,庄致远胸中充满着万丈豪情,发出了一阵爽朗大笑。 他的笑声,白天云在门外就听见。 “大哥,坐上了华金亭的宝座,得意,但千万不能忘形。”白天云推门进来后说。 “天云,才刚刚开始,我怎敢得意忘形?”庄致远站起说。 元大畏和楼定山见白天云进来,都知趣地退了出去。 “汪市长给我打电话时,我已得到方方面面线报,华金亭被赶上台,你当上商会长的消息传出后,大多数人拍手称快,但整个上海滩的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没人相信华金亭会善罢甘休。”白天云忧虑地说。“我已经调动了所有警力,作好了应变准备。如果华金亭真要不顾一切铤而走险,真有可能血流成河。” “我不会让他铤而走险的。”庄致远淡定地说。“我准备亲自去一趟他的华府,想法逼他认命,离开上海。我有七八成的把握。” “你去他的华府,太危险了。他本就不是个善人,又正在火头上,万一他——” “他的华府又不是龙潭虎穴,即使是,我也得闯一闯。只有这样,才能和平过渡,不至于血流成河。如果他真不顾一切铤而走险,他经营了二三十年,是有能力在上海滩掀起一场风暴,会对上海滩的社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对庄致远这种舍身冒险为大局的想法,白天云很是感动地说:“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天云,你放一万个心了,你知道我从不打无把握之战,没有把握,我不会以身犯险。这是民间的事,还是我用民间的方式解决。你可带警队在外面等我。” 松下代子赶去华府时,华府戒备森严,保镖打手来来往往,人人身上都充满着杀气。给她一种感觉,华金亭已方寸大乱,大有孤注一掷铤而走险的迹象。 她见后叹息地摇摇头,在华府门外,她就已经发现,华府已被严密监视,只要华金亭有异动,肯定会遭到血腥镇压。庄致远连让她松下代子出面劝说华金亭认命都考虑到了,不可能对华金亭可能拼命作出防范。 在华府后院密室,华金亭虚弱躺靠在太师椅上,老管家站在他后面,前站着七八个嫡系心腹。华金亭被保镖从商会抬回,管家就把他们叫来了华府。 “姓庄的欺人太甚,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是不想活了。我派人立刻去把他干掉。”骠悍的赌场总管恶狠狠地说。“把他碎尸万段!” “我看,一不做二不休,要干就大干一场,把上海滩闹翻个天。”夜总会总管说。 “让工厂的工人,商店的店员,全都上街闹事,让上海滩先乱起来。”当铺总管说。 这些人与华金亭的关系,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华金亭雄霸上海滩,他们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华金亭垮了,他们在上海滩也就再也呆不下去。他们都有血债在身,都有仇人在暗中虎视眈眈,因华金亭势力太大,没人敢向他们报复。 华金亭能控制的武力中,人数和亡命之徒九龙帮最多,但真要论装备和战斗力,得数华府的护院和商会的武装。九龙帮已被白天云彻底铲除,不怕死的亡命之徒,多在那晚被击毙。商会的武装已被白天云缴了械,但人还在,庄致远还来不及给他们洗脑。另外,赌场、夜总会和当铺,也养了一批凶悍的保镖打手,工厂有护厂,商店有护店。 他能成为上海滩的一代霸主,自然具有成为霸主的实力。 但他最大的实力,最令叶宗元姜青松投鼠忌器的是他控制了商会,如果商会会员都听他的号令动起来,绝对能令上海滩大乱而陷入瘫痪,甚至元气大伤,难以恢复。这也就是叶宗元虽有除华金亭之心,但又一直不敢真正与华金亭撕破脸的原因。 现在,九龙帮被铲除了,商会的控制权也失去了,仅靠华金亭现有的力量,固然也能引起一阵动乱,但已成不了大气候,所以汪少甫才敢给白天云下血腥镇压的命令。这也是给他显示一个强势市长的机会。 华金亭听后,一直没表态。被保镖从商会抬回来的途中,他确实冒出了不顾一切大干一场的想法,被庄致远轻而易举把他从商会长宝座赶下台并取而代之,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在他的盘算里,庄致远最多闹闹事,起到削减他威信的作用,再慢慢想法拉笼一些会员,但他做梦也想不到,与他在鸦片走私上已捆绑在一起的刘文昌和朱宝堂居然在背后狠狠捅了他一刀,立即使局面发生了逆转。他当初主动让刘文昌和朱宝堂参与出资,无端让他们分利就曾引起过胡九龙的强烈不满,当时他这样做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把他们捆绑在一起,但结果证明,他这招根本没起到作用。刘文昌和朱宝堂显然得到了白天云和庄致远的某种承诺,他们才敢这样背叛他。 白天云和庄致远能想到这种釜底抽薪的方法,又是出他意料之外。 此时,他突然想到了后园的太湖石的十二生肖。他和白天云、庄致远都属虎,当他听说白天云和庄致远属虎时,他就曾冒出一山不容二虎的念头,可惜他太过于自信,被这两头小老虎欺瞒了,才自食其果,有了今天的惨败。最初他得知松下代子属虎时,他就对松下代子产生了警惕,所以才在谋杀姜青松时,想乘机也把松下代子也除去。而现在,松下代子却成了他惟一盟友和依靠。也许,虽然同样属虎,公虎母虎相容而不相冲。 几个心腹提出的建议,说到了他的心上,但要最后决策时,他又犹豫了。 第172章 他太清楚这样做是什么样的后果。但不干一把,他又心不甘。 “华爷,下决心吧。”赌场总管催道。“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就骑到我们头上拉屎了。” “华爷,得慎重,这样干,正好给了人家借口。”纱厂厂长冷静地说。“仅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是闹不出名堂的。人家恐怕正盼着我们冲动。” “最可恨的是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刘文昌和朱宝堂。”商店总管说。“全面大闹,我们的实力不够,白天云和庄致远,一时就动不了他们。还不如集中力量把这两个卑鄙小人解决了。” “就这么办!”华金亭突然睁开眼,闪出一道阴狠的光。“杀光他们全家!” “我马上去办。”赌场总管说。 “且慢。”已悄悄在门口呆了会儿的松下代子突然插话道。 “松下小姐。”华金亭道。 松下代子走到华金亭面前,向站在他面前的心腹看了眼,华金亭挥了挥手,除老管家仍站在华金亭背后外,其余人全出了密室。 “一直以来,华爷最让代子佩服的是,不管遇到多大的事,华爷都沉稳如山,不急不躁,谋定而动。白天云和庄致远可恶,刘文昌和朱宝堂可恨,他们都该死,但不是现在。在这场较量中,我们最大的失误,是既不知已也不知彼。不知已,是对刘文昌和朱宝堂的背叛,没有丝毫察觉;不知彼,是接连三次低估白天云和庄致远的智谋,所以我们一败再败。在这种劣势之下,我们尤其需要冷静再冷静。让他白天云和庄致远先得意一时,但他们能得意一世?只要我们忍得一时之气,总有报仇雪恨之时。”松下代子侃侃而谈。 “我现在暂不对付白天云,也不动他庄致远,只想把刘文昌朱宝堂这两个卑鄙小人解决掉。”华金亭愤愤地说。“江湖上最恨的就是这种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 “其实,你也不能完全怪他们。”松下代子说。“他们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相信他们之所以被迫就范,是因为白天云和庄致远一定掌握了可以制他们于死地的把柄。我怀疑麻廷贵很可能就落在了他们手里。” “你说麻廷贵在他们手里?”华金亭大惊。 这时,一个护院来报告,庄致远登门来访。 第三十七章唇枪舌剑(1) 刚用阴谋诡计夺了他商会长权的庄致远居然敢登门拜访,华金亭和松下代子都惊住了。接着又得知他只带了两个保镖,更是大感意外。 是得意忘形还是有持无恐? 华金亭和松下代子都认为他是有恃无恐。 “他好来,不好走。”华金亭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既然庄致远送上门来,再不给他点颜色,他雄霸上海滩二十多年,就是图有虚名。 “华爷,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千万得冷静。”松下代子劝道。“我不方便出去见他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华金亭阴冷地说。 松下代子只好叹息地摇摇头。如果华金亭真要不顾一切,结果绝对是玉石俱婪,她不愿看这种结果,但现在她也阻止不了已处于疯狂状的华金亭,但她相信庄致远既然敢来,一定想透了各种关节,不会轻易让华金亭得手的。 庄致远在元大畏和楼定山一左一右陪同下进了华府,来到前屋宽敞的客厅。 华金亭在客厅正中太师椅上坐着,才能管家立在他背后,八个心腹手下分站两旁边,十数个凶气腾腾手持刀枪的保镖在门前列成两排。客厅里充满着凛冽的杀气。 庄致远西装革履,神色坦然自如,对持刀枪的保镖视而不见,一进客厅,眼光就落在华金亭身上。元大畏和楼定山披着黑色风衣,脸上虽毫无表情,但身上透出的杀气,并不比华金亭的十数个保镖弱。 三人从容镇定经过保镖中间,走到华金亭面前。 “先给我绑起来。”华金亭与庄致远对视片刻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众保镖一拥而上,用刀枪围住了三人。 元大畏拔出锃亮黑黝的双枪,楼定山握住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护住了庄致远。 “上海滩大名鼎鼎的一代霸主,就这么一点胆气?”庄致远淡然笑笑。 “庄致远,你这个小瘪三,得意太早了。你既然自动来送死,就怨不得我华金亭心狠手毒。几十年来,凡是想和我作对的人,全都死无葬身之地。你也将是其中一个。”华金亭阴冷地说,脸上再也看不见惯常的慈眉善目。他手上也不是平常把玩的佛珠,而是一把松下代子赠送的镶嵌钻石的小手枪。“今天我就用这把枪送你一程。” “你的门卫可能还没告诉你,我的兄弟白天云带着警察队已包围了这里,只要你的枪一枪,这座上海滩首屈一指的豪宅,顷刻将化为灰烬。有胆你就开枪吧。”庄致远仍然沉稳淡定地说。“我敢走进来,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好,好,你有种!”华金亭恶狠狠地说。“大不了同归于尽。我这条行将就木的老命,已享够了荣华富贵,早就值了。而你,处心积虑,刚坐上商会长宝座,屁股还没坐稳,小命就没了,可惜啊可惜。不过,我这条贵命换你小子贱命,算你赚了。” “佩服佩服,想不到华金亭也会视命如归。大畏,定山,那就让他看看吧。” 随着庄致远话刚落音,元大畏和楼定山迅速脱去黑色风衣,露出了绑在身上的炸药。 华金亭见状,始料不及,猛地吃了一惊,围住三人的保镖更是吓得后退了一步。 “同归于尽,好主意。”庄致远还是那付淡定样子。“说句实话,我本就是光棍一条,无牵无挂,一死百了,无所谓,但你,可不仅是一条老命。” 众保镖又退了一步,华金亭不怕死,但他们怕。元大畏和楼定山身上的炸药一响,这屋子里的人,恐怕一个也活不了。这点常识,他们有。 庄致远开始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据我所知,你与大老婆生的大儿子,在你老家替你管理家乡的田地;你与二姨太有一儿两女,儿子在美国当教授,大女儿嫁给了新加坡富商,小女儿在北平上大学。你最宠的三姨太,替你生了一对龙凤胎,已经五岁,前几天你送回了老家。一个多么幸福美满的家族,你真舍得吗?” 华金亭浑身一震,握枪的手垂下,满脸惊诧不安。“你——你怎么知道?” “我既然敢进你的华府送死,总不会愚蠢到只用我这条小命换你这条老命吧?”庄致远冷酷地盯着华金亭。“只要今晚我不从这里出去,明天你就可去地狱同他们相聚。你们姓华的一族,也将从此消失。你如果要让我陪同,就开枪吧。我奉陪到底。” 华金亭顿时泄了气,颓然跌坐椅中,额头冒出了冷汗。如果在三十多年前,他还一无所有打天下时,他可能有同归于尽的勇气,但现在,他根本就不想死。只想吓吓庄致远,以为可以把他吓倒,没想到庄致远是如此的有恃无恐。 躲在客厅后面的松下代子,也听得心惊肉跳,庄致远的心机和可怕,再次超过了她的想象。这种不世出的绝代枭雄,在上海滩的崛起,已势在必行,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对自己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她茫然了。 “世上的事,有果就有因。”庄致远继续说。“十年前,你谋夺了米家的家业财产,但没斩尽杀绝,让米家远走海外,算是留下了一点善因,今天我来,就是为了还你一个善果。” “你真是——”华金亭愕然道。 “不错。我,天云,佳妮,都是你的同乡。米家被你逼走海外后,那年你风风光光衣锦还乡,我和天云受你的刺激,也萌生了到上海滩闯荡的念头。当时我们想,你会看在同乡面上,投靠你,得到你的庇护——” “可我的记忆里,你们没来找过我。”华金亭虚弱地说。 “不错,我们还没来得及投靠你,就被胡九龙抛进了黄埔江。” 华金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当年自己收留了这两头小老虎,会不会有今天这种结局呢?胡九龙这个该死的混蛋!他感到悔之晚矣。 “所以,看在同乡面上,也看在你当年为米家留下的那点香火之情,我今天也不想对你斩尽杀绝,才冒险来你府上,为你指一条生路。如果你愿意听,就让他们都退下,有些话,他们不该知道,知道对你也不好。何去何从,你拿主意吧。” 既然有生路,华金亭感到了一线希望,挥手让保镖和从心腹退下。 庄致远又指指客厅后面;“这话,只能你我俩人才能说。” 华金亭向老管家点点头,老管家明白是让躲在后面的松下代子离开,便从后门出去了。 元大畏和楼定山也跟着出了客厅。 只剩下华金亭和庄致远,充满杀气的客厅突然静了下来。 庄致远满意地笑笑。“在给你指出生路之前,我得先告诉你几件事,让你对你目前的处境有个清醒的认识。胡九龙和麻廷贵,都是我派人救走的。” “血洗九龙帮堂口,也是你干的?”华金亭恍然大悟,也明白了刘文昌和朱宝堂这所以敢背叛,是因为庄致远掌握了他们参预鸦片走私的证据。 “不错。” “胡九龙也是你杀的?” “是。但我如果不杀胡九龙,他就会找你拼命,你让柳七杀他而代之,他已经知道。实际上,你已经面临了绝境,胡九龙的恶行,一大半都是你的授意,与日本人一起谋杀警察局长姜青松,一次次的走私鸦片,你都是主谋,麻廷贵就是最有效的污点证人,只要一公之于众,你就是整个上海滩的公敌,我兄弟白天云完全可以把你丢进黑牢,让你死在牢里,当然,你的所有财才都得收没充公。” 第173章 华金亭浑身冒冷汗,想到呆在黑牢的日子,他就不寒而栗,那绝对比死还不堪忍受。 “谋杀姜青松,是你与松下代子合谋,但你自以为高明,想玩一招一箭三雕,事先向叶宗元泄露谋杀阴谋,又在谋杀时派蒙面杀手击杀松下代子的手下,企图留下凶手是日本人的证据,以使利用政府之手铲除松下代子的势力。松下代子并不傻,她根本就不相信你胡九龙泄私愤的解释,为了大局,她继续与你合作。当然,他并不知道你这样做的真正目的是想彻底消失她,如果她知道了,她还能容你吗?这头母老虎一定会吃了你。” 华金亭的精神完全崩溃了,虚弱问道:“我的生路呢?” “你在上海滩已经风光了几十年,用你的话说,已值得了。风水总是轮流转的。你的生路就是回老家去安享晚年,过过无忧无虑的清闲日子。”庄致远说。 “就这么简单?”华金亭不相信地问。 “至于你在上海的产业,全部交给我管理——” “你也太贪心了吧?”华金亭心里又是一阵无名火起,语气生硬地说。 “但总比全部没收充公,你再去坐牢好吧?”庄致远平和地反问。“再说,我这个人很知足,我会每年派人把四成的红利给你送来,足够你一家挥霍享受,怎么说我们也是乡亲嘛。”说着,把契约书放在华金亭面前。“生路已给你指出,话也已说完,再说就是多余,我给你三天时间,你想通了,就签字回古镇养老。否则,三天过后,我就什么也不管了,不,也管,我会到牢里给你送饭。” 第三十七章唇枪舌剑(2) 庄致远带着元大畏和楼定山从华府出来,一直守候在外的白天云急忙迎了上去。 “大哥,急死我了,你再不出来,我就会带着兄弟们冲进来了。”白天云说,庄致远和元大畏、楼定山进华府后,他就带着李炜的卫队和侦缉队包围了华府。对这个比亲兄弟还亲的大哥的安危,他比什么都在乎。他已经好几次走到华府紧闭的大门前,只要里面有一点异常响动,他就会不顾一切下令破门而入。 “我说过,我不做没把握的事。”对白天云这份真情,庄致远十分激动。 “谈得怎么样?” “我想他会认命的。”庄致远胸有成竹地说。“他会权衡利弊作出正确选择的。” “想不到会出现这种结果。”白天云叹道。 “这样最好,少了点血腥,上海滩就多一份祥和安定。如果我今晚不去说服他,今晚一定是个血腥之夜,看得出,他已乱了方寸,很可能破釜沉舟铤而走险。” “太难为你了,大哥。” “你我兄弟不需要血腥,而是需要一个祥和安定欣欣向荣的上海滩。”庄致远冒出了睥睨天下的雄霸之气。“从今以后,上海滩就是你我兄弟的上海滩。” 掌握着生杀大权的警察局长与掌握着经济命脉的商会长联手,加上新闻媒体的摇旗呐喊,上海滩还有谁能与之争锋? “他给你指出的是什么生路?”松下代子问。 “他要让我认命,退出上海滩,回老家养老。”华金亭沮丧道。“正如你所说,麻廷贵落在他手上,他掌握了足以制我们于死地的证据。” “我们遇到了图谋以久的绝顶高手,他已布好了局,硬抗无济于事,走为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不忍则乱大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安心回老家休养,我在上海帮你盯住,一有机会就通知你。”松下代子劝说道。 “有白天云和庄致远这两头老虎在,上海滩再不会有我的机会了。”华金亭摇头道。“恐怕我就是养老的命了。上海滩这个码头,我花了多少心血才有今天,没想到轻而易举就被他们抢走,真是不甘心啊。” “暂时无力回天,并不是永远没有希望,他们也是人,是人就有得意忘形的时候。华爷你放心,上海滩有我松下代子,只要他们露出破绽,我就叫他们哭都哭不出来。这仇,我一定会给你报。” “有松下小姐这句话,老朽甚感欣慰。”华金亭取出支票,填了个数,递给松下代子。“但愿能早日听到松下小姐的好消息。” “华爷你太客了。”松下代子接过支票感动地说。“白天云和庄致远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我知道你内忧外患,也处境困难,这些钱也许能为你解决一些燃眉之急。”华金亭心想,上海滩有松下代子这根刺,会有令白天云和庄致远难受之时。“松下小姐,希望你接受我的教训,再也不要低估这两个人了。” “我不会低估他们的。” 松下代子不但不会低估白天云和庄致远,对接下来该走什么路,已经有了成熟的打算。 陪着英国人詹姆斯在古镇的米佳妮、叶雪冰和苏婉接到上海电话,得知庄致远顺利取代华金亭当上了商会长,兴奋得拥抱在一起。叶雪冰更是热泪盈眶,姜青松未竞的事业,父亲多年的期望,就这样奇迹般地被庄致远实现了,庄致远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更是攀升到了至高无上。但是,庄致远能否能她带来幸福,对她仍是个未知数。尽管米佳妮和苏婉都说,她们认为庄致远对她的是真爱,但在庄致远亲口向她表白之前,她感到一切都并不确定。因此她眼中的热泪里,还包含着这种隐在心底的忧虑。 古镇之行,对三个女人来说,是愉悦的。水乡小桥流水的秀美风光,古镇悠远古朴的底蕴,都使她们心旷神怡,更主要的,米佳妮是回到了魂牵梦绕出生地和她与白天云爱情的发祥地,一草一木一景一地,都似乎浸透着她童年美好记忆;叶雪冰和苏婉却仿佛能在古镇感受到她们爱恋之人的气息,每到一处白天云和庄致远恶作剧或游玩过的地方,她们都会产生一种温馨奇妙的感受,仿佛能看到两个半大男孩的身影。 使三人遗憾的是,当年米家的豪宅紧闭,她们无数进去一睹,而当年米家豪宅的后花园,是她们最想去的地方。 本来,古镇也是詹姆斯的人生经历中难忘的地方,同行的又是三个十分养眼的美女,但当一下船踏上古镇,米佳妮告诉他,白天云并没回古镇,而仍在上海时,他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水底,什么兴致也没有了。他感到这不是个好预兆。 “是白天云让你骗我的?”詹姆斯极不高兴地问。 “天云他们要处理一件大事,暂时没时间见你,所以让我陪你先到故地一游。” “他不该骗我。”詹姆斯摇头道。 “表哥和天云都说,你是他们的恩人,他们对你一直心存感激。只有把那件必须解决的大事处理好了,他们才能无牵无挂接待你。”米佳妮说。“现在称霸上海滩的华金亭也是古镇人,听表哥讲,当年也就是华金亭与日本人联手,把你们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在上海的生意挤走的。他们与华金亭的较量到了决战关头,只有彻底战胜了华金亭,有些事才好办。” 听米佳妮这样说,詹姆斯的不愉快才稍稍削减。芬顿已告诉他,华金亭拒绝了他的合作建议,他正感束手无策时,才与白天云在舞厅巧遇,又得知丽达与白天云在英国通过他詹姆斯的介绍成了熟人,这才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错误想象,庄致远对芬顿有了合作承诺,白天云也收了芬顿赠送的金怀表,他们也许是想先把华金亭在上海滩的势力解决了,才好无后顾之忧与他谈合作。 当米佳妮告诉他,华金亭的问题已经解决,庄致远当上了上海商会会长,詹姆斯大喜过望,提出立即赶回上海。 虽然古镇秀美的水乡景色令三个女人流连忘返意犹未尽,但庄致远战胜华金亭当上商会长的消息却令她们归心如箭,詹姆斯不提出返回上海,她们也会连一分钟也不想多呆。 在返回上海的小火轮上,米佳妮、苏婉包括詹姆斯都情绪高涨,但叶雪冰的情绪却没来由地低落了下来。米佳妮和苏婉大惑不解地问她为什么,她都苦笑不语。 庄致远当上了大上海的商会长,鱼跃龙门,一步登上了天,再不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老板了,又正风华正茂,气度不凡,钻石王老五,身边将不乏鲜花和美女,是少女们梦寐以求的佳偶。他还对自己这个比他大四岁,又是未亡人的女人情有独钟吗? 一想到这个问题,叶雪冰就忧心忡忡,黯然伤神。 当上海鳞次栉比的高楼出现在眼前时,站在火轮甲板的叶雪冰突然幽幽冒出了一句:“他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商会长。” “不管他当上了什么,他都是庄致远。”米佳妮若有所悟地应了一句。 “人是会变的。”叶雪冰又幽幽地说。 “只要是真情,人变情不变。”苏婉也似乎明白了叶雪冰的心态。“不轻易动情的人,他的情才会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她这话,表面上是在安慰叶雪冰,实际上是她自己内心的写照。她长这么大,不管遇到多么优秀的男人,她都没动过情,没想到一遇白天云,就情不自禁动了真情,却是一个连表白都不能的无言结局。她的伤痛才是真正深入到骨髓。 她羡慕米佳妮,也羡慕叶雪冰,她已看出庄致远对叶雪冰是真爱,叶雪冰的忧虑是深陷情网的杞人忧天。 她懂叶雪冰的心情,谁又能懂她的心情?她能会安慰叶雪冰,谁又能安慰她? 心里充满着战胜华金亭的喜悦,又充满着一种特殊的感激,当詹姆斯跳下小火轮上了码头,白天云就激动地迎上前与他紧紧拥抱在一起。 第174章 庄致远则等叶雪冰上了码头,走到她跟前,深情地看着她说:“雪冰,我们胜利了。” “祝贺你。”叶雪冰垂下眼睑轻声说。 “我想,现在我有条件兑现对你的承诺了。” “哦。”叶雪冰应了声,心情紧张慌乱的她根本没想到他所说的承诺是什么。 “你也该兑现你对我的承诺了。”庄致远又说。 “我的什么承诺?”叶雪冰仍没回过神来。 庄致远正欲解释,詹姆斯已松开白天云,叫了声“致远”,冲过来与他紧紧拥抱。 “想不到天云一回国就当上了警察局长,你致远又荣任商会会长。”詹姆斯激动地说。“当年我就看出,你们两个绝非池中之物。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化龙一飞升天。” “在英国我就对你说过,你是我和大哥这生中第一个恩人,我们会永远铭记在心。”白天云也激动地说。 “是啊,天云告诉我,他在英国全靠你关照。”庄致远说。 “有了你们两人今天的成就,我后半生就有了保障。”詹姆斯说。 “我和大哥已商量过了,詹姆斯先生要在上海做生意,我们会极尽全力帮助你。” “太好了。”詹姆斯听白天云主动这么说,对未来充满着无比希望。 “但是,芬顿先生想做的鸦片生意,我和大哥的态度都非常坚决,绝对不允许鸦片再毒害中国人民了。希望詹姆斯先生能明白这一点。”白天云说。“詹姆斯先生也清楚,在英国,鸦片也是禁止的。中国已不是鸦片战争时的中国了。” 詹姆斯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伤感地问:“难道连我也不行?” “天王老子都不行!”白天云斩钉截铁地说。“除了鸦片生意,其它任何生意,我都会为你大开绿灯。” “好了,不说这些不愉快的话了。”庄致远说。“我们为詹姆斯先生接风洗尘吧。” 詹姆斯见状,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了,什么情绪也没有,他没有利用价值,芬顿再不会用他,所以在饭桌他一句话也不想说,闷着头喝酒把自己灌醉。第二天就悻悻离开上海,去印度向芬顿报告经过。 第三十八章撤离上海(1) “天云,你太急了,让满心欢喜的他一下就心灰意冷。”送走詹姆斯,庄致远看着渐行渐远的邮轮说。“你该忍忍,为他接了风洗了尘再说也不迟。让他高兴高兴嘛。没必要一见面就把话挑明,弄得大家不愉快。” “只要一想起东印度公司贩卖鸦片引发的鸦片战争给中国人的耻辱,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就是想先把话说到明处,免得他开了口再拒绝他,更令他难堪。”白天云说。“只要我当一天警察局长,就绝不允许鸦片再卷土重来。” “你啊,也开始认死理了。”庄致远嗔怪道。 “大哥,我觉得做人总得要有一点原则。该坚持的,就至死不渝坚持。”白天云说。“就象我们十年前立下了斗倒华金亭的志向,经过十年坚持不渝的努力,今天终于取得了成功。现在鸦片还在中国泛滥成灾,但我坚信,只要我们努力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一定会根绝。” “刚才詹姆斯还对我说,他自己的公司已经破了产,如果芬顿感再解雇他,他这生就完了。”庄致远感慨地说。“我劝他,如果芬顿真解雇他,就让他想法再来上海,帮我打理外贸生意。我对我们的这份情,我们怎么也得回报他。” “还是大哥你想得周到。”白天云苦笑着说,他并不是个无情的人,但根绝鸦片已成了他的理想,更不可能包庇容忍鸦片走私。当生命和正义不可皆得时,他一定会舍生取义,何况是一份恩情。刚才他和庄致远来送詹姆斯,詹姆斯根本就不理他,可见詹姆斯已被他伤透了心。但他无可奈何。 对白天云的这份坚持和执着,庄致远也无可奈何。 华金亭的老管家把签了字的契约和华金亭名下的产业清单送到商会办公室时,庄致远并没有多大欣喜。夺取商会长的高兴劲已经过去,他算准华金亭必定会认命,对华金亭来说,能安全脱身离开上海,已是最大的幸运,华金亭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收下了契约之后,他立即给华金亭打了个电话。 “华老先生真不愧为识时务的俊杰,我一定会把这些生意打理好,保证每年按时把红利送到古镇。祝华老先生一路好走,致远就不亲自去送行了。待一切都安定后,致远一定专程回古镇拜访华老先生并表达对华老先生的敬意。” “你好自为之吧。”华金亭在电话里冷冷地说。 “华老先生的吉言,我会谨记在心的。”他听得出,华金亭心进而充满了怨毒,但华金亭的声音却象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已没有一丝一毫雄霸上海滩的枭雄气。 他决定把赌场、夜总会、青楼、当铺等特殊产业交给元大畏带着斧头帮的楼定水去接收,这一类产业今后由元大畏总理,每个具体总管,则由铁血队员出任,斧头帮则负责这些场所的保镖。因斧头帮的名称太过于刺耳,他改名为三合会。他要把三合会建成上海滩最大帮会,作为他威震江湖的基本力量。 至于工厂商店这类正常产业,则交给一直为他打理生意的吴通海总理,前段时间让吴通海招收的各类管理人才,全部取代华金亭的管理者,当然,技术人员全都高薪留用。但每家工厂和大的商店,都派一个铁血队员出任安全总监。 只要把华金亭名下的产业全部顺利接收并运转起来,他就成了上海滩新的首富,他这个商会名符其实,有了强大经济实力作支撑。 他正在思考着如何接收华金亭的产业时,电话玲又响了。 他坐进这个办公室的第一天,电话多是找华金亭核实社会传闻的,但从第二天开始,所有电话几乎全是向他表示祝贺。 “华会长,代子向你祝贺了。”电话里传来松下代子悦耳的声音。 “你的祝贺姗姗来迟了。”庄致远冷然地说。 “我是祝贺你接收了华金亭的产业,成了上海滩新的首富。庄会长的好手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上海滩的新霸主,非你莫属。” “听松下小姐的意思,好象不服嘛。” “不,代子确实佩服之极,华金亭败在庄会长手下,一点不冤。这个社会本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松下代子说。“相信庄会长去逼华金亭认命时,知道代子在华府。代子也是去劝华金亭认命的。庄会长指点刘文昌和朱宝堂找代子的用意,代子心领神会,能为庄会长效劳,是代子的幸运。” “好个乖巧的女人!” “这个乖巧女人随时恭候庄会长的大驾。庄会长给代子留了情,让代子得以继续在上海滩落脚谋生,从此代子将任由庄会长取舍。” “哈哈——”庄致远大笑,听懂了松下代子暧昧的含义。 这个松下代子,忙完这阵之后,是一定要去专程拜访的。 元大畏进来报告,华金亭正在收拾金银细软作撤离上海的准备。 “真就让他这样全身而退,回去养老?”元大畏问。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华金亭不是善人,这个隐患不能留。你马上去山庄,同丁彪一起尾随而去,在江浙境内为他老人家送终吧。”庄致远说。“不过,一定要干净彻底,不留任何一丝痕迹。谨记,没有把握宁可放弃,也不能暴露。在上海滩,我们是白而不是黑,背上了黑的名声,我们就成了第二个华金亭。” “明白。”元大畏心领神会。 华府门口停着一列车队,其中一轿车,其余全是货车。几个持枪的保镖守候在车队前,大门不断有人抬着箱子出来,老管家正指挥着装车。松下代子搀扶着拄着文明棍的华金亭从府内出来。华金亭满头花白,一付风烛残年的衰老样子,而松下代子依然娇媚美艳,依在华金亭身边,如同他的小孙女。 华金亭走到轿车前,停住脚步,回身悲凉地看着门上悬着的华府牌匾,摇头叹息道:“这上海滩的第一豪宅从此不姓华了。” “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华爷不要过于悲伤。”松下代子也伤感地劝道。 “也罢,也罢,就当是姓庄的陪葬品吧。”华金亭叹息道。他本想一把火烧了这豪宅,又怕激怒了庄致远,而且,庄致远还特别强调,宅内的东西他都可带走,但后花园的太湖石的十二生肖必须留下。这本就是米家所有,但庄致远并不是要留给米佳妮,而是要留给自己,留给叶雪冰。“松下小姐,待我回到江南,再厉兵秣马,这仇一定是要报的。” “华爷放心,到时我一定全力相助。”松下代子信誓旦旦。 老管家打开了车门,松下代子把华金亭扶进了车,站在门前目送着车队缓缓离去,心底突地涌起了一种悲凉。 江湖就是这样的无情! 十年前华金亭离开上海回古镇,那是风光无限,凡是在上海的商会会员和帮会首脑都赶来送行,华府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而现在,除了松下代子,整个上海滩没有一人前来送行。把所有产业无偿转给庄致远,告老还乡,他也没敢告诉其他人,怕消息传出后,还有隐藏的仇人乘机落井下石。因此他决定不声不响迅速离开上海。 不过,仍然有两人赶了来,但因心里有愧,不敢上前面对华金亭,只躲在远处,默默地为华金亭送行。 他们就是刘文昌和朱宝堂,消息是松下代子告诉他们的。 “想不到在上海滩令人谈虎色变的华金亭,竟这样灰溜溜离开上海,连来送行的人也没有一个。” 第175章 朱宝堂感慨万千道。 “胜者为王败者寇,幸亏我们见使转了舵,否则我们的下场比他还惨。”刘文昌也叹道。 他们知道,他们是造成华金亭这种结局的最后推手,所以,华金亭的这种结局,令他们深感怆然。细想起来,追随华金亭这些年来,华金亭还真没亏待他们,他们能有今天的地位和财力,也可说很大部份是得益于华金亭。 他们曾想,如果他们不反戈一击,将会是什么结局呢? 松下代子对他们说,商会大会那天的结果是庄致远自讨没趣,丢一次脸。但接下来就是他们与华金亭一起彻底毁灭。庄致远无法顺理成章接管商会,就必定与白天云一起用极端手段铲除他们。他们的背叛出卖,"奇+---書-----网-qisuu."保住了他们自己,也使华金亭避免了牢狱之灾。因此从效果来看,他们也算帮了华金亭一把。 “真想过去给他打声招呼,对他说声一帆风顺。”朱宝堂又说。 “想讨骂,你就过去。我是再也不想与他面对了。”刘文昌摇头道。“白天云和庄致远的手段,这次算是彻底领教了。咱们惹不起,躲得起。我决定从此金盆洗手,老老实实做正当生意,黑道的买卖再也不沾了。” “华金亭完了,财产全被庄致远接收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姓庄的用不着我们了,不知会不会对我们下手。我们还是——” 朱宝堂话还没说完,一只手拍在他肩上,他猛转身,顿时惊得合不上嘴。 “我真的那么不可信吗?”庄致远微笑着问。 “我,我不是那种意思。”朱宝堂吓得背心直冒冷汗。 “不管你是不是,朱老板,我既然向你们承诺过,保你们平安无事,这个承诺永远都有效,除非你们要自寻绝路。” “我们绝对相信庄会长。”刘文昌说。 “我们绝没有怀疑过庄会长。”朱宝堂也急忙表态。 “我不多说了,就拭目以待。”庄致远说。“华金亭走了,这里从此就是我的公馆,希望二位还是这里的常客。” “一定,一定。”刘文昌和朱宝堂点头哈腰道。 这时,吴通海带着一批替庄致远收拾宅子的人出现在华府门口,庄致远丢下刘文昌和朱宝堂走了过去。朱宝堂这才深深缓了一口气。 第三十八章撤离上海(2) 江边,一条豪华的大船在两条小船护卫下正缓缓驶离码头。 华金亭站在大船甲板,目视着他奋斗三十多年称霸了二十多年的上海滩,两行浊泪不由自主涌了出来。一阵河风吹来,掀起他花白的头发和长衫的下摆,他身子晃了一晃。 “老爷,河风太大,你老是万金之体,还是进舱去吧。”老管家扶住他劝道。 “唉,我一生工于心计,无往不胜,没想到竟被白天云和庄致远这两个小瘪三算计,落得如此下场。这心里真是堵得发慌啊。”华金亭伤感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他们自以为高枕无忧时,我们再派杀手潜入上海,悄悄把他们干掉。”老管家扶住华金亭摇摇欲倒的身子说。 “这口气不出,我死不暝目。”华金亭说。“你得好好替我物色几个胆大心细的人培养,让他潜入上海打黑枪,我要叫他们天天都提心掉胆睡不安稳。” “一回古镇,我马上去物色。” “唉,就象做了一个梦,回古镇还不知乡亲们会怎么嘲笑我。”华金亭又想起十年前衣锦还乡的盛况。“没想到把两个杀星带来了上海。我属虎,他们也属虎。这就是命啊。” “我有种感觉,他们早迟会被松下代子小姐这头母老虎吃了。” “还是松下小姐有人情味,直到最后,也只有她敢蔑视白天云和庄致远的淫威,照常在我华府进进出出。”华金亭深有感触地说,让管家扶着进了船舱。 华金亭的船在江面只剩下黑点时,石明哲、项冲和苏婉赶来了码头。 华府一直被警局的密探严密监视着,华金亭举家搬迁的消息立即传回到警局主管情报的项冲,因白天云被汪少甫召到市府汇报工作去了,项冲便把这消息报告了石明哲。 对华金亭商会长的宝座轻易被庄致远取而代之,石明哲一直心存疑虑,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也无法相信凭白天云带着警察到商会大会威慑,就能令刘文昌和朱宝堂当场反叛华金亭。他曾找认识的商会会员问明了当时会场的情况,从刘文昌和朱宝堂的表现看,他认为他们并不是当场临时反叛,而象是早有预谋。就是说,刘文昌和朱宝堂早就被白天云和庄致远说服,而华金亭一无所知,这才在会上起到奇兵作用,一举击溃了华金亭。 但是,白天云和庄致远凭什么说服刘文昌和朱宝堂的呢?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掌握了他们致命弱点,刘文昌和朱宝堂是精明商人,深懂两利相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否则他们不会轻易背叛华金亭。 得知华金亭突然作出决定举家撤离上海,石明哲更是大惑不解,决定赶去码头见一次华金亭,与他谈一谈。在过去,华金亭叱咤上海滩时,石明哲没胆直接找华金亭面谈,即使他去了,也会被华金亭羞辱,而现在华金亭已成了丧家之狗,他这个警察局副局长已有了与他面谈的资格。 不过,石明哲仍然很谨慎,怕引起了白天云的误解,特意叫上项冲和苏婉这两个白天云的忠实追随者,以表明自己并无不可告人目的。 看着渐行渐远渐渐在江面消失的船,石明哲感叹道:“我们来晚了一步。” “太奇怪了,华金亭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认输,灰溜溜滚出上海了?”项冲不解地说。“象做梦一样,令人不敢相信。” “大势已去,众叛亲离,这样可以全身而退。”苏婉说。 “没那么简单。”项冲摇头道。“上海滩这块含在嘴里的肥肉,没有人会轻易吐出来的。” “其实,严格来说,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还不足以对他构成致命威胁。”石明哲若有所思地说。“他不走,我们也对他无可奈何。” “这其中一定有某种极特殊的原因。”项冲思索着说。 “我看,华金亭这样滚出上海,并不是怕我们警察,他知道我们依法办事,没有证据无可奈何他。他怕得是他的仇家,象血洗九龙帮堂口的黑衣蒙面人,这些人与他一样心狠手毒,杀人不眨眼。他没有了九龙帮保驾,又失去了商会长的地位,众叛亲离,他怕他的仇家落井下石,乘机向他复仇。”苏婉分析道。 “这些黑衣蒙面人来无影去无踪,我发动所有密探在上海滩查找,至今仍然毫无线索。看来,华金亭走了,这些黑衣蒙面人,将是最令我们头痛的事了。”项冲说。白天云已命令他,接下来情报工作的重心是查清黑衣蒙面人的真正身份。 石明哲看了项冲一眼,什么没多说,现在情况特别微妙,要明哲保身,还是少说为佳。于是又带着项冲和苏婉赶去了华府,却看到一幅令他更感惊讶的画面。 在华府门前,一群人在庄致远指挥下,正架着长梯在换门匾。把“华府”牌匾摘下丢在地,小心翼翼挂上了“庄公馆”的牌匾。 “哦,华府变成了庄公馆?”项冲有些惊疑道。 “华金亭连这豪宅也让给了庄致远?”苏婉也感奇怪道。 “回局里吧。”石明哲说。 这时,还不知华金亭已把上海所有产业转给了庄致远,但石明哲已经有了种模模糊糊的感悟。白天云和庄致远这两兄弟所做的一切,并不象他们所标榜的,是为了正义和法制,他们很可能嘴上一套背后一套,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一已私利。 白天云由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一跃而为上海的警察局长;庄致远由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老板转瞬就夺得了上海滩最具实权的商会长,从他们在上海滩冒出到现在,石明哲已明显感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 他暗暗告诫自己,从今以后,得更加谨小慎微,千万不能惹火烧身。 自从在白天云的包围圈里冒险把胡九龙、麻廷贵和柳七救出来,庄致远亲自来山庄威服了麻廷贵,处决了胡九龙和柳七之后,丁彪在山庄的日子越过越滋润,越过越逍遥。在庄致远多次暗示下,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跑孙怡香住的小楼更勤。如果不是孙怡香劝阻,他甚至会更加放肆。孙怡香认为,在庄致远正式表态把她许配给他之前,他们的关系仍然不能公开,以免让他在部下面前感到难堪。男人都是要面子的。 在庄致远夺取商会长位子,他打电话祝贺之后,他对孙怡香说:“老板又提出要给我一份令我满意的重奖,这世上我最令我满意的,是能与你一起公开生活。我想正式向他提出来。” “你不能提。”孙怡香又反对。 “我不提出来,他怎么知道我喜欢你?”丁彪感到为难,庄致远取代华金亭的目的已经达到,丁彪想公开与孙怡香一起生活的愿望也有些迫不急待了。 “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我不相信他对我们的关系毫无察觉。你向他提出与他主动把我许配给你,在他和旁人眼中,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为了我们的长久幸福,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耐心等待。”在这种事上,孙怡香有着女人天生的聪明。“他刚夺取商会长位子,得有一个稳定时期,还顾不上考虑这些事情。恐怕得等他真正坐稳了,才会论功行赏。” “你的意思是,到时他会主动把你许配给我?” 第176章 “如果他没有骗你的话,应该会是这样。我感到他好几次对你说的话中,都暗示了这层意思。再说,他从没爱过我,而是我一厢情愿主动贴上他的。刚开始,他对我还多少有点情欲,到后来,连这也消失了。他不会在乎我的。” “我相信他不会骗,也没必要骗我。我的命是他救的,他多次对我说,我为他立下的大功,是他成功的关键。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伟丈夫。” “但愿如此。” 丁彪和孙怡香的暧昧关系,他们自以为隐瞒很好,实际上是掩耳盗铃的自我欺骗,连在山庄处于半软禁状态的麻廷贵也很快就察觉到了。他清楚丁彪这种行为,犯了江湖的大忌,依他对枭雄人物心态的了解,认为丁彪绝对不会有好结果,但他却很聪明地保持沉默。 目睹了胡九龙和柳七的惨死,麻廷贵受到了极大震憾。虽然庄致远明确对他说,今后要用他,他这条命保住了,但他并不敢完全相信,害怕庄致远留着他,是为了对华金亭造成威慑。他这条命能否真正保住,得看庄致远战胜华金亭之后。 因此,他在山庄非常规矩,不乱走乱动,更不乱说,对丁彪表示了极大服从。 当丁彪告诉他,庄致远已把华金亭从商会长赶下台,并取而代之,他大为震惊,没想到雄霸上海滩二十多年,根深叶茂,势力强大华金亭这么轻易就被庄致远打倒,因而对庄致远的才智可说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为自己的命运感到忧虑。 看见元大畏突然来到山庄,并与丁彪密谈,他顿时吓得尿了裤子,认为元大畏来山庄,是庄致远为他派来的催命鬼,华金亭倒了,他的存在也失去了价值。 当元大畏和丁彪密谈之后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已浑身瘫软,连站也站不起来。 “老板已把斧头帮改名为三合会,你今后的身份就是三合会的师爷。”元大畏对他说。“我和丁彪兄弟要带铁血队出去办事,在丁彪兄弟不在的这几天,老板要你把山庄的事务管起来,希望你不要辜负了老板的信任。” 麻廷贵顿时感激涕零,他知道他的命不但保住,而且庄致远确实要用他。 第三十九章虎啸冲天(1) 华金亭除了带走值钱的物件,整个豪宅基本完好无损地交给了庄致远,吴通海带人来稍稍整理之后,庄致远便搬了进去,并把自己的花园别墅让给了白天云和米佳妮, 按照一般习惯,乔迁之喜得大摆宴席,庄致远又当选了商会长,更得大宴宾客,摆足派场,但庄致远同白天云商量后,为避免社会不必要的议论,决定低调处理。 为接收华金亭产业和豪宅,白天云和庄致远还发生了他们之间第一次的意见不同。 “我认为这么大的宅子,太扎眼,华金亭刚走你就立即搬进去,没什么必要,反而会在社会造成不良影响,再说,你也住不过来。”白天云说。 “你的说法没错,我那个别墅已经足够我住了。”庄致远说。“我决定搬进来,有三个考虑。其一,我是商会长,住得太寒碜了,与身份不相符,也不利于我对商会的控制。这个社会很势利,人们的敬畏,首先来自直观。我住进这个上海滩第一豪宅,本身就是身份地位的向征。再说,也是我们当初立志打倒华金亭的理想之一;其二,我也要成家,也会儿女成群,现在的别墅肯定不够用,早迟都会再搬家,现在有这个条件,正好先搬进来。就是你,我那个别墅,你也会不够用的。不过我已经替你想好了,待我娶了雪冰后,她现在的叶公馆,我派人整修后,就是你和佳妮的;其三,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后花园的太湖石十二生肖,记载着你我童年美好的时光,也记载着你和佳妮青梅竹马美好的回忆,我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把这个宅子让给他人,你我包括佳妮心里都不会舒服。” 白天云想想,觉得庄致远的解释也有几分道理,便换了个话题。“大哥,华金亭并没到山穷水尽,又明知道我们还掌握可以制他于死地的证据,他为什么会放弃,把名下的所有产业交给你,退回老家古镇?” “我耍了一诡计,虚张声势吓他,说你已经掌握了足以彻底毁灭他的证据,但一来不想造成更大震动,二来念及同乡之情,给他一条自动退出上海滩的生路。”庄致远坦然解释道。 “他能信?”白天云怀疑道,知道华金亭并不是吓大的。 “他当然不信。但我告诉他,为什么刘文昌和朱宝堂会背叛他,是他们聪明,识时务,不想陪葬。如果他执迷不悟,就只有去坐牢,财产也将充公。他并不傻,一丢掉商会长位子,就知道大势已去。权衡利弊之后,他就认了命。世上的事,简单起来,会简单到令人难以相信地步。当然,我也清楚,他是以退为进,暂避锋芒,企图寻机会再卷土重来。” 白天云听后,虽然没再追究下去,但庄致远知道他心里已产生了几分疑虑,也清楚他与白天云从此可能开始了渐行渐远的人生路。但他不想失去这个兄弟,他一定要想方设法维持住他们的情义。他和白天云的情义是无价的。 这天晚上,当米佳妮兴奋地说:“一看到太湖石十二生肖,我就有种特别的温馨感。” “在我一生中,与大哥的情义是我最看重的。”白天云感慨地说。“他只比我大几天,可他却一直像兄长般关照我。小时候我们与人打架,打不赢要逃跑,每次都是他护着我先逃。一次去一个大户人家偷石榴被看院抓住,我被打得半死,如果不是大哥扑在我身上替我挨打,我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你今晚怎么显得很伤感?”米佳妮从白天云的神态语气中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梗阻在他的心间。“你当上警察局长铲除了九龙帮,表哥走了华金亭,当上了商会长。我的同事们都称你们为上海滩的绝代双雄。” “盛名之下,其实难负。”白天云叹道。“不知怎么搞的,我觉得现在的上海滩遍地是陷阱,而我像个瞎子,一无所知。这之前,有华金亭这个明确目标在眼前,充满着信心的斗志在我胸中激荡。而现在,华金亭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垮台退出了上海,我反而感到心里空空荡荡。好像什么地方特别不对劲。” “你太过虑了。”米佳妮劝道。“在警察局你用事实确立了权威,社会也把你当着正义化身。现在表哥又掌控了具有举足轻重的商会,我看前途是一遍光明。” “你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其它且不说,关那批至今一点线索也没有的血洗九龙帮、救走胡九龙和麻廷贵又杀胡九龙和柳七抛尸的黑衣蒙面人,就足以令我头痛了。” “有你和表哥联手,只要他们敢冒出头来,就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第二天,庄致远乔迁庄公馆,白天云特意写了“商道正气”的条幅送去。 “好,天云的手迹,我一定裱好,悬挂在正堂之上。”庄致远笑道。 “希望大哥带领商会同仁为上海的经济振兴作出贡献。”白天云认真地说。 “哈哈——天云,你越来越像政治家了。”庄致远拍拍白天云的肩说。“佳妮和雪冰在花园里乐而忘返,我们去吧。” 米佳妮领着叶雪冰在后花园观赏太湖石的十二生肖,并给她讲当年在古镇她家后花园白天云和庄致远调皮捣蛋的的故事。 “我祖上为收集这十二肖花了不少心血,听我父亲说,经过了两代人,才收集齐。当年我家的后花园,是古镇所有孩子最向往的地方。我家每年春节,都要为全镇孩子们开放后花园一天。我相信也在幼小的华金亭心灵上留下太深的痕迹,他发达后,才不择手段掠夺并搬来了上海。”米佳妮说。“不过,这也得感激华金亭,他不回乡去搬十二生肖太湖石,激起了表哥和天云的雄心壮气,他们留在古镇,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我真不敢想象。” “是真金,总是会闪光的。”叶雪冰说。 “也到是,他们从小就不同凡响。”米佳妮赞同道。 “早就听说华府后花园十二生肖太湖石通灵剔透,形象逼真,一直无缘一见。今日一见,果然栩栩如生,妙趣横生。”叶雪冰叹道,然后呤了首古诗:“洞庭山下湖波碧,波中万古生幽石,铁索千寻取得来,奇形怪状谁能识。” “现在可是庄公馆的后花园。”米佳妮古诗文造诣远不如叶雪冰,无法应和,便转开了话题。“雪冰姐,你当上女主人后,就可天天观赏这些奇形怪状的太湖石了。” “死丫头,就知道取笑你姐!”叶雪冰嗔怪道,捏起拳头欲打。 这时,园内一假山突然响起一声震心慑魄的虎啸,叶雪冰突地惊恐四顾。 “别怕,肯定是表哥,当年他经常这样吓我。”米佳妮拉起叶雪冰向响起虎啸的假山奔去,果然见庄致远站在虎啸石前,白天云站在他旁边。 所谓虎啸石,是一块巨石上的孔眼,嘴贴孔眼运劲吐气,能吹出虎啸声。 “天云,你来试试。”庄致远说。 “当年我就吹不响,现在更不行。”白天云说。 他们也在寻找童年的感觉。 “天云,你再试试吧,让我们听听。”米佳妮拉着叶雪冰手说。“你和表哥都属虎,虎啸山林,龙游大海,你连虎啸都发不出,怎么会有虎威呢?” “你不要难为天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天云从小就吹不响。”庄致远为白天云解围道。吹这虎啸石也有技巧,需要气足,否则或者吹不出声,或者吹出的声音不伦不类,没有虎啸山林的狂气。 第177章 当年白天云吹出的声音怪模怪样,被米佳妮取笑后,就再也不吹了。 “表哥,你吹一个给雪冰姐听听,让雪冰姐这个美凤凰感受一下你这山大王的狂傲之气。”米佳妮说,叶雪冰脸上顿时涌起了红潮。 庄致远看了叶雪冰一眼,运足气,嘴贴孔眼,一声直上云霄荡气回肠的虎啸在后花园久久回荡。一口气完后,庄致远又动了口气,继续吹响虎啸。 在商会大会上,当朱宝堂宣布他当上商会长时,他就冒出了一个念头,在这虎啸石上狂吹虎啸,抒发内心的那种天下大势舍我其谁的感受。 “雪冰姐,闭上眼听,你会有种百兽臣服的感觉。”米佳妮说。 叶雪冰闭上眼,待啸声停止才睁开眼,见离开虎啸石的庄致远满脸胀得通红,正在喘气。 “可惜,没有凤鸣石,如果有,雪冰姐一定同你的啸声鸣和。”米佳妮戏谑道。 叶雪冰只白了她一眼,不敢与她对嘴,怕她说出更令她难堪的话来。 “听说华金亭也吹过,但他吹出来的声怪难听。”庄致远非常满意米佳妮的配合,但他对叶雪冰一直掌握一个原则,点到为止,要一点一点地让她情不自禁,所以又转开了话题。 关于华金亭吹虎啸石的事,他是听麻廷贵讲的,为了准确把握华金亭的性格,他让麻廷贵把他所知的华金亭,事无巨细都讲给他听。 “他是纸老虎,你是真老虎,所以他被你赶下了台。”米佳妮说。 叶雪冰敬佩地看着庄致远。 “华金亭不是纸老虎,雄踞上海滩几十年的人,怎么可能是纸老虎?”白天云说。“如果他是纸老虎,他的商会长早就被人取而代之,哪里还轮的到我大哥?” 庄致远知道他一直为华金亭这么轻易退出上海滩感到困惑,说道:“天云说得对,华金亭不是纸老虎,他的失败,败在低估了我们,小瞧了我们。天云那招迷惑之计,铲除了他得力臂膀,打乱了他的方寸,才为我把他从商会长赶下来提出来供了机会。我和天云不会再犯他这种错误。当上商会长,我以一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心态,谨小慎微走下去,为上海的繁荣和振兴,为社会的安定祥和作出贡献。” 白天云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爸早就说过,你们两个是华金亭的掘墓人。”叶雪冰说。 “雪冰,叶市长上邮轮时,我对他说,他还在大洋上航行时,我就将把华金亭赶下台,现在他还在大洋上,明天给他发个电报,让他高兴高兴。我想,对他治病也会有好处。” “你答应他的,还是你发吧。”叶雪冰娇柔嗔道。 “好吧,我亲自去电报局发。”庄致远早就想好了电报内容,一是告诉叶宗元,华金亭已退离上海,二是要他放心,他一定让叶雪冰幸福。 第三十九章虎啸冲天(2) 针对华金亭突然撤离上海,白天云专门召开对策研讨会。对庄致远所说,华金亭是被他虚张声势吓倒,白天云总觉得与华金亭枭雄本性大相庭违,所以他决定集思广益。 参加会的有石明哲、项冲、苏婉、李炜和姚少华以及其他七名资深警官。李炜与他带来的卫士正式转为警察,李炜替补茅风的职务,出任侦缉队长,姚少华则出任专门成立的缉毒队长,项冲负责情报,苏婉则主持警训班,把轮训警官警员的计划继续下去,他要借此打造一支新型的警察队伍。 “华金亭并没到同穷水尽地步,就这样认输离开上海,我感到极为蹊跷,其中一定大有文章。”项冲首先表明自己的观点。 “华金亭心狠手毒,又诡计多端,他没理由这样轻易认输。”一资深警官说。 “他一定在玩什么阴谋诡计。”另一资深警官说。 “我认为他是在玩骄兵之计。”苏婉说。“在九龙帮问题上,他输在被白局长的假象所惑,刺杀白局长又失败,接着又被庄会长把他从商会长位子赶下台,形势已对他极端不利,他不采取行动反扑,他必定会众叛亲离,会越来越被孤立。但反扑,暗杀又难以成功,所以才主动退离上海,先避我们的锋芒,待我们放弃对他重视之后,再杀我们一个出其不意的回马枪。只要能把白局长和庄会长一举刺杀,他就能轻而易举卷土重来。” “我甚至怀疑刘文昌和朱宝堂的所谓反戈一击,都有可能是他的安排。”项冲说。 “他是个能伸能屈的枭雄,为求目的不择手段。”一资深警官说。“石局长应该听说过,当年他为了争当商会长,也玩过一招退出上海,也把自己的产业转让对手,可不到半年,那个实力比他强而当上商会长的对手就死于非命,然后他突然杀回上海,连同对手的财产全部接收,顺利当上了商会长,从此就再也没人动摇过他商会长的位子。” “有这回事吗?老石。”白天云问。 “当时我是个小警察,听说过。”石明哲回答。 “你对他这次退隐上海怎么看?”白天云又问。 “我一时想不好,总觉得这件有着很强的阴谋味道。”石明哲含糊地说。他本来觉得阴谋来自白天云和庄致远,庄致远让他击杀茅风,他一直认为极不正常。但那资深警官提出的华金亭在二十多年前玩过的回马枪,又使他的怀疑产生了动摇。二十多年前,他参与了侦办华金亭前任商会长被刺杀事件,他已经发现谋杀与华金亭有关,但主持办案的警官早被华金亭收买,没让他继续调查下去。华金亭既然曾经玩过这招,再玩一次也是完全有可能的。确实,只要把白天云和庄致远解决了,华金亭是很容易卷土重来。否则很难解释华金亭强力控制近二十年的商会为什么多数投了华金亭的反对票。 “据说华金亭对三十六计倒背如流。”另一资深警官说。 “所以,我认为对白局长的安全保卫一刻也不能松懈。”苏婉建议道。 “我赞成,不仅白局长,连庄会长也要加强保卫。”项冲赞同道。 “我和老姚会时刻警惕的。”李炜说。 这时,白天云听见会议室隔壁自己办公室电话玲响,说了声“我先去接个电话”,便出了会议室,进了自己的局长办公室。 “白局长,告诉你一个特别消息。”电话里传来陈白轩急促的声音。“昨晚华金亭在返乡途中,浙江境内的运河上,被人劫杀,一行三十一人,全部死亡。” “你怎么知道?”白天云脑子轰地炸了。 “我在当地有个业余新闻通讯员,他刚才打电话告诉我的。” 白天云挂断电话回到会议室,见他脸上特别难看,所有人全都紧张站了起来。 “华金亭在运河上被人劫杀了。”白天云说。 与会人员全都惊呆了,这个变化太出乎意料之外了,他们刚才的分析,全都是无稽之谈。 只有石明哲脸上挂着一种诡异的冷笑,他越发相信了自己的感觉。 不过,所有人回过神来之后,都不约而同想到血洗九龙帮的黑衣蒙面人。 “项冲,你马上联系一条小火轮。”白天云说。 “我马上去办。”项冲立即出了会场。 “老石,你陪我一起去现场,多带几个经验丰富的警官,苏婉你也去。”白天云又说。“我先出去一趟,你们在码头等我。” 等白天云匆忙离开会场后,石明哲心里又是一阵冷笑,深感白天云是个演戏高手。 接到陈白轩电话,白天云头脑立即冒出一个巨大问号:会不会是大哥干的? 庄致远一直信奉除恶务尽,永绝后患,为了防止华金亭卷土重来,防止华金亭暗中下手,他是完全有可能彻底消灭华金亭的。华金亭绝不会善罢甘休,庄致远心如明镜,而且非常清楚,华金亭的报复也一定是从肉体上消灭他和白天云,姜青松被谋杀就是一个例子。 再从办案的一般规律看,华金亭之死最大的得益人是谁?毫无疑问,庄致远将是最大得益人。只有华金亭死了,庄致远商会长位子才没有了挑战,那些在高压下被迫投了庄致远票的商会会员才会死了心,只要奉庄致远为尊;从经济利益上看,华金亭在上海的所有产业,是托交给庄致远经营管理,每年还得分红。华金亭一死,不但分红免了,他的所有产业才真正被庄致远所拥有。 如果真是庄致远干的,自己将马上陷入两难困境。虽然华金亭罪该万死,不知多少人会拍手称快,陈白轩给他打电话时,声音里就流露出一种喜悦。但庄致远这样做,一是太惨无人道,二是有悖法律。 作为维护法律的警察局长,他是绝不能允许这种事存在的,如果他放任不管,就是严重失职,就再也没有资格惩处其他的犯罪活动。 庄致远曾多次强调,对阴谋者,以阴谋对待之;对卑鄙者,以卑鄙对待之。要以暴制暴,以杀止杀。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因此,无论从利益和思想,庄致远都可能是这凶案的制造者。 但他内心深处,极不希望自己的预感能得到证实,因此,赶去现场调查之前,他必须先见庄致远,听听他怎么解释。如果真是庄致远干的,他只有辞职。 商会的大门,从来就是戒备森严,不是会员或没有预约,一般人不能轻易进入。庄致远接管商会后,这个规矩没有变。但白天云不是一般人,他从摩托跳下,直接就管理方式大门闯去。门卫刚想阻拦,看见是警察局长,又是新任会长的兄弟,吓得立即躲闪到一旁。 第178章 白天云闯进商会长豪华办公室时,庄致远正悠然自得坐在椅上。 “天云。”庄致远欣喜站起,但见白天云紧绷着脸,又问:“怎么?出什么事啦?” “大哥,你先说句实话,是不是你干的?”白天云气呼呼地说,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用这种生硬的语气对庄致远说话。 “我干什么啦?”庄致远一脸困惑。元大畏和丁彪还在返回上海的途中,但元大畏已把经过打电话告诉了他,因此他心里有了底,并无半点心虚。 “华金亭在返乡途中的运河上被人劫杀,随行三十一人,无一幸免。”白天云目光灼灼盯着庄致远,但他的心里却没有一点底气,生怕自己的怀疑得到了证实。 “华金亭死了?”庄致远装出惊讶。“死得好,死得妙,真是苍天有眼,恶有恶报!” “真不是你干的?”白天云看不出庄致远有半点心虚。 “天云,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庄致远装出奇怪。 “商会会长虽是选举产生,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你操纵了选举,赶走了华金亭,又搬进了他的豪宅。华金亭死,你是最大得益人,也是最大嫌疑者。” “不错,我确是最大得益者。但我没必要斩尽杀绝。当年我们的理想,无非是取而代之,再衣锦还乡,我们的目的已经得到了,何必再多此一举?严格说来,华金亭与我们并没什么深仇大恨,他没欠我们血债。当年把我们抛进黄埔江的是胡九龙,华金亭并不知道。当然,从经济利益看,我最希望他死,即使我想他死,我也没能力去办这事。他随行的三十一人,一大半是一身武艺又有枪的保镖。”庄致远理直气壮地说。 “你真没这种能力?”白天云冷然地问道。 “你是指协助我们剿灭九龙帮的斧头帮吧?”庄致远立即明白了白天云的意思,那晚从江中潜上日本人的鸦片船,砍杀日本人的斧头帮徒表现出来的强悍,已在白天云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如果你是说斧头帮的人,他们的人在这期间,有无人离开上海,是很容易查证清楚的,这个案子,死了三十一人,其中多数又是凶悍的保镖,三五个人,根本不可能办法,十个八个人要干净利落干成,也不那么容易。查一查就清楚了。” “我会派人去查的。”对庄致远的信誓旦旦,白天云将信将疑,但心里的沉重稍轻缓了。 “天云,我不希望这种没来头的事,影响了你我之间的情义。”庄致远有些伤感地说。 “你永远都是我的大哥。”白天云说。“即使真是你干的,我最多不过辞去警察局长的职务而已。”白天云真诚地说。 “天云,你放一万个心,绝对不是我干的。”庄致远有些感动。“从小至今,我们就是个共同体。这件事,我没必要隐你,华金亭作恶太多,确实该死。如果真是我干的,也算是替天行道,无非手段残酷了一点而已。你说呢?” “大哥,我们现在都身居要职了,应该多做对社会有益的事。” “你放心,我会把华金亭的这些不义之财,用在为社会造福之上。我已经作好了初步打算。你就拭目以待吧。” 第四十章谁是凶手(1) 白天云带着警局办案专家坐小火轮赶去了出事现场,陈白轩的《上海日报》关于华金亭在运河被劫杀的报道又成了上海滩街谈巷论的头号新闻,绝大多数人拍手称快,就象胡九龙被杀时一样,认为华金亭死有余辜。但也有人因此而胆战心惊。 刘文昌和朱宝堂就是因此胆战心惊的人,他们拿着报纸在朱宝堂的茶馆雅间碰了头。 “朱兄,你认为是谁干的?”刘文昌一脸忧虑地问。 朱宝堂欲言又止,用指尖醮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庄”字。 “我看也是他。”刘文昌压低声音说,但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这人太可怕了,一想起我就心里发怵。”朱宝堂也惶乱不安地说。 “我总觉得他早迟会向我们下手。”刘文昌忧虑道。 “华金亭的心机就深了,他的心机更深。他真要对我们下手,我们防不胜防。连华金亭这种老狐狸都栽在他手里,何况你我。”朱宝堂摇头道。 “难道真只有远走高飞,逃离上海?”刘文昌感到有些绝望。 “逃是逃不掉的,华金亭就是个榜样。”朱宝堂说。“我看只有一条路,破财消灾。” “能行吗?”刘文昌感到毫无把握,华金亭不但把名下的产业全部转给庄致远,连豪宅也让了出来,仍然没逃走毒手。 “行不行都得试一试。” 于是,刘文昌和朱宝堂连袂去了商会庄致远的办公室。 此刻,白天云刚责问庄致远后离去不久,庄致远并没因此而有丝毫愧疚不安,反而气定神闲,他相信白天云的调查结果会消除对他的疑虑,他们兄弟情义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刘文昌和朱宝堂来时,他正在等元大畏回来报告详细情况。 “哟,两位副会长。请坐,请坐。”庄致远笑脸相迎。“我正想约二位来商谈一下商会的事务,听听二位有什么想法。我刚刚接手,千头万绪,很是陌生。二位得鼎力相助才是。” “好说好说。”刘文昌点头哈腰道。 朱宝堂取出一个信封放在庄致远面前。“听说庄会长正在筹建孤儿院,我和刘老板商量,这种莫大的善举,我们也该聊表寸心。” “庄会长今后凡有善举,我们定当追随效犬马之力。”刘文昌跟着说。 庄致远取出信封内的东西看了眼,是两张大额支票,笑道:“既然二位有如此善心,我先代表无家可归的孤儿们向你们表示感谢。” 刘文昌和朱宝堂正想客套几句时,庄致远脸色突然一变,说道:“二位此举,不仅仅是为表善心这么简单吧?” 刘文昌和朱宝堂顿时一震,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二位是想破财消灾吧?”庄致远又问。 “这——”被庄致远一语戳穿心机,刘文昌和朱宝堂感到语塞,说不出话来。 “华会长在回乡途中的运河上被人惨杀,你们心里一定在想,是我庄某人干的吧?”庄致远心平气和地说。“你们怕我再回过头来对你们下手,所以想破财消灾。” “不,不,我们从没想过。”刘文昌和朱宝堂吓出了虚汗,在他们与华金亭打交道的过程中,最怕华金亭的慈眉善目,每逢大事,华金亭仍然慈眉善目,就必定隐藏着莫大杀机。庄致远的心机比华金亭更深,庄致远这样心平气和,他们感到了一种莫明的恐怖。 “你们即使有这种想法,也在情理之中,我并不怪你们。华会长被害,无疑我有最大的嫌疑,我相信不只你们,恐怕大多数商会会员都会认为是我为了斩草除根。但你们想错了,这件事绝不是我庄某人干的,我既然放了华金亭一条生路,就绝不会在背后下这种毒手!” “那是,那是。庄会长是大仁大义之人。”刘文昌点头哈腰说。 “你们又错了,我并不是什么大仁大义的伪君子,我做事绝不受蠢猪似的仁义道德约束。其实你们心里也清楚,我庄某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有一点,我希望你们清楚,对敌人,我将毫不留情,对朋友,我会两肋插刀。凡是敢对我玩阴谋诡计的人,我都会让他死得很惨。我希望你们能成为我的朋友。” “我们一定惟庄会长的马首是瞻。”朱宝堂立即表态。 “跟着庄会长,我刘文昌绝无二心。”刘文昌也急忙表态。 “希望从此以后,我们精诚合作,共存共荣。”庄致远笑道。 “一定,一定。” 这时楼定山进来,在庄致远耳边低声说:“大畏和丁彪回来了。” 刘文昌和朱宝堂见状,立即知趣告辞。 迎风站在小水轮的甲板,白天云的心情异常郁闷,如果不是大哥庄致远干的,会是什么人干得呢?难道又是那批神秘的黑衣蒙面人? 项冲、苏婉和几个办案专家,都在想着同一问题,只有石明哲,则是一脸的毫无表情。 惨案现场发生在主运河与进入古镇的支运河的入口处,三条船还停靠在岸边。这个地段归浙江主管,当地的警方正在进行调查。 白天云等人赶到现场,说明身份,因他是大上海的警察局长,当地警方对他表示了极大尊重,不但同意上海警方介入调查,并主动向他报告他们初步掌握的情况。 项冲、苏婉和上海警局的办案专家立即参与到调查之中,石明哲陪着白天云听取当地警方的情况介绍。 “得到报案后,我们就赶来了,开始我们还以为是太湖水寇作的案。”当地警长说。 “不可能,太湖水寇没有这种能力。”石明哲立即插话道。“华金亭随行有二十多位持有武器的保镖,一般的太湖水寇恐怕连抢劫的念头都不敢起。” “是。”警长恭敬地说。“这一带虽常有水寇出没,但多是抢劫单行和没带保镖的船只,只要有五六个保镖随行,水寇就不敢轻易下手。所以,经过初步调查,我们否定了水寇作案的可能。从现场堪验情况看,这是早有预谋精心策划的劫杀。其一,杀手全都用刀,几乎是刀刀制命,杀人手法很专业,显然受过极严格的专业训练;其二,随行的二十多个保镖,几乎没什么反抗就丧了命,可见杀手对被害人的情况了如指掌;其三,岸上足迹显示,杀手来自上海方向,作案后,又是往上海方向撤走。 第179章 所以我们认为,不是简单的劫财杀人,而是有预谋的劫杀,而且,凶手应该是从上海跟来的。” “分析正确。”石明哲赞道,瞟了白天云一眼,见白天云脸色极为难看,立即就闭了嘴,他打定主意少说为佳,以免惹火烧身。 “我们到船上看看吧。”白天云沉声说。 于是,当地警长殷勤地领着白天云和石明哲上了船。 船上的状况惨不忍睹,到处都是尸体,与警长所讲基本一致。 “怎么不见项冲和苏婉?”白天云问。 “他们上岸去了。”白天云带来的一个资深警官说。 “所有的值钱的东西全部卷走。”另一正在堪查的资深警官说。 从船上的情况看,杀手确实没遇到什么抵抗,劫杀进行的异常顺利。 经过白天云带来的办案专家细心查找,在船上仍没找出丝毫可供分析判断杀的线索。 几个小时后,当地警方已经结束了现场堪验,要把船拉走撤离,白天云和众警官只好上岸休息,等项冲和苏婉回来后,便于返回上海。 “唉,一无所获。”白天云眺望着古镇方向叹道。 “也不算是一无所获,起码知道凶手是上海来的。”石明哲应了一句。 白天云的心情越加沉重,凶手是上海来的这个消息一旦传出,上海一定会舆论大哗。不管此事是否与庄致远有关,当人们对华金亭之死拍手称快冷静下来之后,人们会思考究竟是什么人杀了华金亭,而大哥庄致远就成了最大嫌疑人。 如果真与庄致远无关,这个黑锅也会背到水落石出的一天,庄致远背黑锅,也是就他背黑锅,整个上海滩都知道,他和庄致远比亲兄弟还亲的关系,知道他们在联手与华金亭较量。商会大会那天,他带着警察到会向与会者施加压力,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他设下陷阱剿灭九龙帮缴获鸦片,黑衣蒙面人就残酷血洗九龙帮堂口,又从他的包围圈里救走胡九龙和麻廷贵;庄致远刚把华金亭从商会长位子赶下台,逼走华金亭,华金亭又突然在运河上被残酷劫杀。这个对手太可怕了! 他甚至还认为,这个对手在有意向他和庄致远头上泼污水。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项冲和苏婉的身影终于在田野上出现了,在他们身边还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当地农民。 白天云心里升起了一线希望,项冲和苏婉不会无缘无故带人回来的。 果然,走近后,项冲兴奋说道:“白局长,终于有了发现。” 所有在吸烟休息的警官们听后,都兴奋地围了过来。只有石明哲仍然付冷眼旁观的样子,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发现。在警局会议室,白天云让项冲去联系小火轮后,就骑摩托独自出去,他就感到极不正常。 原来,项冲和苏婉并没到发案的船上堪查,而是上了岸,到附近农舍走访去了。跑了十几个独立的农舍,终于有所收获,居然被他们找到了一个现场目击者。 目击者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当晚因偷吃了家里准备用去换盐的鸡蛋,被父亲痛打,逃出家门,躲到他家停在河岔芦苇丛中的渔船上睡着了,后被运河上的动静惊醒。 因劫杀准备充分,几乎没遇到反抗,也就发出什么声响。男孩并不知道运河船上发生了,第二天才得知运河上的船遇到强盗,死了很多人。 项冲和苏婉费了很大劲,才从男孩嘴口弄清楚了他的所见所闻,归纳起来的两点:一,杀手中有不少女人,他们扛着从船上劫掠的东西经过芦苇荡时,男孩听见了女人的说话声音;二,杀手说得话,男孩根本听不懂,项冲和苏婉让男孩尽可能摸仿,初步可以断定是日语。 渔船隐在芦苇荡中,又是夜晚,杀手根本没有想到。 第四十章谁是凶手(2) 白天云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这两点太重要了,女人和说日语,杀手是什么人,已呼之欲出。只要能排除大哥庄致远的嫌疑,他就如释负重,感到了一阵轻松。而且目标已经明确,污水也泼不到大哥身上。 感动之余,白天云把身上带的钱,全部给了这户渔民。 项冲、苏婉和众警官都感到振奋,有了目标,有了方向,就再也不用大海掏针了。 石明哲面无表情,心里却在冷笑:干得真漂亮!连转移视线的证人安排好了。 他在认为他的判断已基本成立,白天云与庄致远是最大的阴谋家,早就萌生了争夺上海滩霸主的野心,一直在暗中培植力量,白天云从海外回来,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布局。甚至白天云是英国皇家警官学校毕业,都有可能是骗局的一部份,谁能证明他确是从英国皇家警官学校毕业?没人能证明。 再就是,楼定山行刺姜青松,庄致远替代挨了一刀,庄致远不但毫发无损放了他,还让他成了他的贴身保镖。在剿灭九龙帮时,斧头帮的人出人意料出现在现场,凶狠地搏杀鸦片船上的日本人。说不定这个斧头帮本身就是庄致远早就布下的棋子,所以庄致远一当上商会长,就把斧头帮改为三合会。斧头帮的这些身怀武功的人,是完全有能力轻易劫杀毫无防备的华金亭一行,而且,庄致远说不定还另有暗藏的武力。 种种迹象都证明,白天云和庄致远是两个心思极其缜密,布局极其巧妙,手段极其高明的绝代枭雄。雄霸上海滩数十年无人能与之争锋的华金亭败在他们手上,也就并不奇怪了。而且,不仅华金亭被他们玩了,连叶宗元、姜青松和汪少甫也被他们玩了。 项冲和苏婉虽然是白天云忠实的追随者,他认为他们还没有忠心到参与阴谋的地步,那个渔家男孩,说不定早就被发现,才有意用女声说话,有意说几句日语,这样就轻易把目标转到了日本人的身上,而且也显得合情合理。但是,日本人是华金亭的合作伙伴,他们怎么可能用这种方法劫杀自己的朋友? 想着这些,他不由得一阵阵心寒,知道一旦被他们察觉,凭他们的才智和实力,掐死他如同掐死一只蚂蚁般容易。从此他必须装傻,一个对他人毫无威胁的人,才会寿终正寝。 严格说来,石明哲不愧是资深老警察,他的分析已基本接近真像,他最大的失误,就是把白天云与庄致远等同起来。但这也怪不得他,在所有人眼里,白天云和庄致远本身就是不可分割的共同体。 在返回上海的途中,石明哲回到舱内闭目养神,白天云仍站在甲板,他现在的心情与来时已大不相同,不但郁闷压抑一扫而光,连华金亭撤离上海而因突然失去目标产生的空空荡荡的感觉也随之消失,心里又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只黄雀不简单。”白天云对站在身边的项冲和苏婉说。 “黄雀后面还有猎人。”苏婉说。 “他们已经露出了痕迹,也就不可怕了。”项冲信心十足地说。 “这只黄雀是个绝顶高手。”白天云说。“我看,从我出任局长,针对华金亭的布局开始,他识破了我的意图,所以才在我们围剿九龙帮时,趁火打劫,血洗了九龙帮,当我们赶走了华金亭,他又乘机劫杀。他把我们当着打鬼钟馗而坐收渔利。” “从出手之狠之毒看,他显然是华金亭胡九龙的仇人。”项冲说。 “不,如果真是日本人,问题恐怕不是华金亭胡九龙仇人这么简单。”苏婉思索着说。“鸦片走私,日本人是供货商,这已经是不容置疑的事。日本女人松下代子又是华金亭的坐上宾。所以我认为这中间一定有某种我们尚不明了的奥妙。” “这是一个极其邪恶的人。”白天云说。 “松下代子?”项冲问。 “现在还不好下定论,但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白天云说。“上海滩既然是冒险家的乐园,就不断会有各种冒险家冒出来。” “我们就斗斗这些冒险家。”项冲豪情满怀地说。 白天云点点头,极目远眺。 从商会长办公室出来后,刘文昌和朱宝堂背心都被冷汗湿透,他们都感到这个庄致远,虽然比他们小了许多,但比起老奸巨滑的华金亭还要可怕。在庄致远面前,他们感到自己如同蝼蚁,而庄致远是个恐怖的巨人,他们竟然生不出丝毫反抗念头。 “我从来没遇过这么可怕的人物。”朱宝堂感慨万千道,“他只要看我一眼,我的心就发颤,仿佛他的眼光会停留在我的心里。” “我也想不通,一个这么年轻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心机,这么狠毒的手段。华金亭就是个令人害怕的人,他却比华金亭更可怕。”刘文昌说。“可笑你朱兄还曾经想把他拉为自己的人,说不定他把你吃了,连骨头都不会吐。” “刘兄你就不要取笑我了,连华金亭都被象傻子般的玩,我又算得了什么。”朱宝堂苦笑道。“我们现在是同病相连,不要看他嘴上说得漂亮,还不知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想的。如果他要吃了我,你也跑不掉。你我的把柄都在他手里。” “说相信他的话,华金亭不是他杀的?”刘文昌问。 “他这种人,只有鬼才信。”朱宝堂说。“杀了华金亭,他才没有了后顾之忧。我本以为华金亭撤出上海,是一招缓兵之计,一定象当年那样埋下伏笔。满以为接下来将有一场更为精彩的龙争虎斗,没想到庄致远更精,彻底斩尽杀绝,不给华金亭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也是,只有死人才没有威肋。他庄致远看得太透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办?” 第180章 刘文昌忧心如焚道。 “鸦片生意是同日本人做的,日本人在上海的首领,看来就是松下代子。庄致远既然控制了麻廷贵,鸦片生意的内幕应该是一清二楚。她松下代子难道就不怕?更令我奇怪的是,上次他庄致远为何暗示我们去找松下代子。”朱宝堂分析道。 “说不定他与这个日本妖女早就有了一腿。” “尽管男人见到她都想上,但我看庄致远不象能被女色迷住的男人。”朱宝堂说。“但不管怎样,我们都该去听听她怎么说。这女人的眼光绝对比我们毒。” 于是两人又赶去了松下代子的艺伎馆。 身穿和服丰满性感的秋末凉子把刘文昌和朱宝堂领进密室时,松下代子正盘腿在榻榻米上全神贯注独自摆棋。见他们进来,微微向他们点了下头,示意他们坐后,眼光又落到了棋盘上。不过,朱宝堂眼尖,看见榻榻米上还放着一张报道华金亭被惨杀的报纸。 “松下小姐真是好雅兴。”朱宝堂带着几分讥讽地说。 “这局棋,是那天在华爷花园假山凉亭与白天云未下完的棋。华爷离开上海时,把这付棋送给我作留念,想不到现在竟天人永隔。我来上海后,华爷待我恩重如山,睹物思人,让人揪心的痛。”松下代子忧戚地说。“人生苦短,生命无常。逝者已逝,来者可追啊。” 松下代子摆的棋局虽确是与白天云未下完的棋,但她不是在追思华金亭,而是在通过棋风研究白天云的性格,她的眼光确实毒,比石明哲看得更准,她已经隐隐隐约约意识到了白天云与庄致远的不同。 刘文昌正想开口,朱宝堂悄悄拉了他的衣角一下,抢先说了话:“我们得知华会长被害的消息,怕松下小姐不知道,特意赶来通告一声。既然松下小姐已经知道,我们就告辞了。” “谢谢二位的好意。”松下代子说。“其实,华爷是理解你们苦衷的,我相信华爷在天之灵,是会谅解你们的。” “报上说,华会长是被太湖水寇害的——”刘文昌话没说完,朱宝堂又拉了他的衣角一下,急忙改口道:“松下小姐也不要太伤心,节哀顺变吧。” 朱宝堂拉着刘文昌匆匆忙忙离开了艺伎馆,刘文昌埋怨道:“你这人今天怎么颠三倒四的,你说要来听听松下代子的看法,怎么又不让我说话,急急忙忙就把我拉走了。” “你还想听什么,谁杀了华金亭,已经明摆在了眼前。”朱宝堂说。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刘文昌摇头道。 “那付围棋是华金亭最心爱之物。”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不知让华金亭度过了多少销魂之夜,华金亭离开上海,又惟有她不避嫌去送行。华金亭送她一付围棋,很正常嘛。” “华金亭送她金银财宝都不足为怪,独独是这付围棋,华金亭是绝不会送任何人的。且不说这付围棋本身就价值连城,是由上等和田玉做成,关键是华金亭祖上留下的传家之宝。华金亭从不轻易示人。你不下棋,不知道。我也只见过一次。我曾听他说,这付棋,他要子子孙孙传下去。你想,他怎么可能送给一个日本女人?如果她不说是华金亭临别送给她作留念,我还想不起。她这么一说,我立即明白了。她自以为聪明,其实是欲盖弥彰,不打自招。日本人从骨子里就瞧不起我们中国人,这个日本女人是个可怕的千变魔女。” “难道是她?”刘文昌恍然大悟。“要不要告诉庄致远?” “一个是狼,一个是虎,我们还是少管闲事为妙,睁只眼闭只眼,心里有数就行了。让他两个去斗,我们乐得旁观也好。”朱宝堂说。“当然,如果庄致远真心待我们,再告诉他也不迟,毕竟大家都是中国人嘛。” 第四十一章运河惨案(1) 从案发现场回到上海,白天云立即就赶去见庄致远,错怪了大哥,想起自己用那种从未有过的生硬语气对大哥说话,他感到愧疚不安。 没吃到羊肉反而惹了一身骚,差点惹得兄弟反目,庄致远心里窝火极了,幸亏自己多长了个心眼,没把铁血队的事告诉白天云,否则,自己这个黑锅就背定了。 白天云说,只要是他庄致远干的,他就只好辞了警察局长的职,表明白天云虽然不赞成他这种做法至少还在他能接受的底线内,不至于与他反目成仇,但他们的兄弟感情怎么也会受到极大损伤。这是他所不愿看到的结局。 元大畏和丁彪向他详尽汇报了追踪华金亭的经过。 “我们得到你电话通知,华金亭已经上船启程后,就马上带着铁血队员从山庄出发。”元大畏说。“我和丁彪根据华金亭的航速测算,最佳的伏击位置是运河转入去古镇支道的入口处,此处河道窄,方便上船动手,又正好是深夜,四周的农舍离河都有一段距离,不易被发现。我们认为,只要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华金亭的保镖猝不及防,基本是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得手后就迅速撤离,应该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你们的点选得很好。”庄致远赞道。“我记得运河与支道的入口处还有座古桥。” “古桥早已瘫塌。”丁彪说。“但桥基还在。” “哦——”庄致远应了声,他十多年没回过古镇了。“继续讲下去。” “夜非常静,一前一后两条小船除了船头船尾的信号灯,船舱都熄灭了灯,大概因到了下半夜,又快接近古镇,护卫的保镖都睡了,只有华金亭坐的主船灯火通明,甲板上还隐隐约约看得见保镖在巡查。看见华金亭的船在运河上渐渐接近支道口,我们正准备潜入伏击位置,丁彪眼看尖,突然看见在我们选定的位置潜伏着另外一批黑衣人。” “又一批打华金亭主意的人。”庄致远立即意识到了。 “我牢记着老板宁可放弃,也不暴露的吩咐,就命兄弟们原地隐蔽待命。当华金亭的船一转入运河支道,这些黑衣人就潜入水中,迅速上船,只见刀光闪烁,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就控制了华金亭的船,接着船驶靠岸边,黑衣人扛着箱离船而去。显然他们已经得手了。” “我想乘机劫住黑衣人,但元哥不同意。”丁彪遗憾道。“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对方个个身手不凡,如果我们出手,肯定是一场艰难的艰难势均力敌的搏杀,我们的身份就很容易暴露,所以我没同意丁彪兄弟的建议。”元大畏说。 “大畏,你成熟了。”庄致远满意道。“丁彪兄弟,你的忠心也可佳。” “黑衣人撤走后,我和丁彪潜上船查看,华金亭连同随行三十一人,全都毙命,财物被一洗而空。”元大畏继续说。“丁彪眼力好,看出黑衣人中有女人。” “哦——”庄致远把眼光投向丁彪。 “从他们身形看,至少有三到四名黑衣人是女人。”丁彪说。“再一个特点,黑衣人都是用刀高手,每刀都在要害上。我们还真没把握把他们全部干掉。” “为了弄清楚他们是些什么人,我和丁彪又跟了他们一段路,但因为对方是高手,我们不敢靠太近。他们在几里地外全都上了显然是预先准备好的船,我们没法继续跟下去。”元大畏说。“虽然没弄清楚他们是些什么人,但有两点是很明显的,其一,他们来自上海;其二,他们准备比我们充分,说明他们对华金亭的动向十分了解,提早就作好了劫杀的准备。” “好利害好狠毒的女人!”庄致远沉思道。“我想我知道他们是谁了。” “松下代子。”元大畏立即明悟。 “这个女人的心狠手毒超过了我的想象。”庄致远点头道。 “这女人太可恶了,居然抢在了我们前头。”丁彪气愤失去了一次为庄致远立功的机会。 “这个日本女人恐怕会对我们造成极大威胁,要不,我们再来一次血洗她的艺伎馆,再放出风声,是她在运河劫杀华金亭,华金亭的朋友对她进行的报复。”元大畏建议道。 “我赞成,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我们有能力全歼这些小鬼子。”丁彪跃跃欲试,迫切希望为庄致远再立新功。 庄致远沉思良久后说:“算了,这笔账先给她记着,我们现在也需要一个稳定的时间。” 被松下代子抢先劫杀了华金亭,庄致远感到极为懊恼,他派出元大畏和丁彪,不仅仅是为了斩草除根,另是个更重要的目的是华金亭随身带走的钱财,华金亭数十年的积累,绝对不是个小数目,如果从可支配的角度看,说不定比他留在上海的不动产更有价值。他夺得了商会长,加上白天云是警察局长和已经有七八成把握控制市长汪少甫,他现在最缺的是可立即支配的现钱。要成为上海滩真正的第一人,黑白两道都要控制,但他首先应该是白道领袖,洗劫松下代子的艺伎馆固然可行,但这种黑吃黑的行为一旦暴露,后果就不堪设想。所以他必须忍,主控权已经掌握在他手里,他没必要再去冒这种风险。 松下代子现在对他还没造成威胁,不管怎么说,上海是中国的土地,松下代子再强,也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已经感觉到了松下代子抛过来的橄榄枝。过去,华金亭是松下代子的倚靠和合作伙伴,华金亭集团已经土崩瓦解,刘文昌和朱宝堂又不足以成大事,松下代子的目光显然已经盯上了他。因此,这个女人先留着,看看事态发展再决定对策。 再说,自己没劫杀华金亭,也就避免了一次伤害他和白天云感情的后果,他现在要思考的是,用什么方法不露痕迹地向白天云透露,在运河上劫杀华金亭的是日本人,彻底消除白天云对他的怀疑。 第181章 白天云来后的第一句话,立即让他的忧虑烟消云散。 “大哥,对不起,我错怪你了。”白天云愧疚地说。 “你这么快就有发现啦?”庄致远颇有几分惊奇。 “苍天有眼,要作恶,就不可能天衣无缝,总会露出马脚下的。”白天云说。“我们在他们作案现场找到了一个目击者,初步可以断定,作案者是日本人,其中还有女人。” 庄致远心里大感庆幸,如果没有松下代子抢在前面,元大畏和丁彪出了手,也会被这个目击者发现蛛丝马迹,凭白天云的才智和能力,终将会顺藤摸瓜查到他的头上。 “日本人狼子野心,完全有可能干这种黑吃黑的事。在谋杀姜青松这件事上,我就已经意识到他们之间既合作又勾心斗角的微妙关系。”庄致远说。“那个鸦片商大岛丸至今下落不明,也许就是他在暗中策动的这次劫杀。” “完全有可能。”白天云赞同道。“还有一个女人,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是的,那个松下代子,怎么看都不是个简单女人。” “华金亭这次撤离上海回古镇,十分低调,并没对外声张,下了决心后,很快就运了身,知道的人并不多,松下代了就是其中一个。从现场情况看,劫杀者对华金亭的动向包括随行人员的情况,了如指掌。这个松下代子应该有很大嫌疑。” “对她,我们都得列为重点关注对象,严加防范,以免被她钻了空子。”庄致远说。“天云,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个对手玩的这一招,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掠夺华金亭随身携带的财物,很可能还暗含了在社会上败坏我们声誉的目的,甚至还包含着离间你我兄弟感情。因为无论从哪方面看,我都是最大的嫌疑者。” “我也想到了。”白天云说。“如果不是有个目击者,我几乎就上当了。” “你是掌握生杀大权的警察局长,我是掌握经济命脉的商会长,我们又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好兄弟,这种状况必定会引起别有用心的人妒忌,他们必定会想方设法制造各种假象挑拨离间。对这个问题,我们一定要有清醒而足够的认识,防止上当骗。”庄致远乘机给白天云打预防针。“上海滩的水很深,上海滩这块肥肉,谁都想啃一口,就象我们十年前就把华金亭列为目标一样,一定有不少人在暗处对我们虎视眈眈。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兄弟齐心,就不会象华金亭这样兵败如山倒,一失足成千古恨。” “大哥,你说得对,我一定谨记在心。” “不用内疚了,天云。如果你我易位,我也会产生那些想法的。”庄致远大度地说。“你我兄弟的感情,在我心里是牢不可破的,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佳妮是我亲表妹,如果说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是十分,她最多是五分。你知道,我好不容易对叶雪冰产生了爱情,而且是一见钟情,难以自制,但如果拿叶雪冰与你相比,她也最多是八分。” “大哥——”白天云激动道,眼中闪动着湿润的泪光。 “好了,都过去了。我为佳妮和雪冰都准备了一份厚礼,陪我给她们送去吧。” “大哥,我不去了。我还得回局里布置对日本人的监控,我得想法把松下代子这个活跃在上流社会交际花的真面目揭露出来。” “也好,早点把隐患挖出,我们才能高枕无忧。” 白天云刚走,庄致远就接到了松下代子的电话。 “你是贵人多忘事吧?我是盼星星盼月亮,望穿双眼也盼不来庄会长的身影,让代子太失望了。庄会长能给我一个希望吗?” “今天不行,明天,明天我一定登门。” 本来,松下代子越是迫不急待,他就越不想让她如愿,想再拖一段时间,但是白天云已锁定了松下代子,是助白天云一臂之力,除掉松下代子,还是继续留着她,他必须先同她深谈一次再作最后决策。所以他决定明天去见她。 第四十一章运河惨案(2) 米佳妮提着几大包食品兴冲冲进了报馆,一个男同事扛着一箱啤酒跟在她后面。 华金亭被庄致远赶下台,十多年前被华金亭强行夺去的太湖石十二生肖回归,她家被逼远走海外的耻辱已雪,接着华金亭又在运河被人劫杀,不管是什么人下的手,她都感到抑制不住的喜悦,因此买啤酒和食物想与同事们一起庆祝庆祝。 连续的独家新闻,已使《上海日报》一跃而为上海第一大报,其销量,把排列第二的报纸远远甩在后面,整个报馆都洋溢着兴奋激昂气氛,老夫子陈白轩更是天天眉开眼笑,给全报馆的人员都加了薪金,作为头牌记者米佳妮的薪金更是翻了一番。 米佳妮请客,大家都兴高采烈,有的忙着把熟食摊在桌上,有的忙着开啤酒瓶,米佳妮则去办公室把老夫子陈白轩拉了出来。 “老夫子,你得与民同乐。”米佳妮拿起一瓶开了盖的啤酒塞进陈白轩的手里。 正在这时,门房进来对米佳妮说:“商会的庄会长在门外要见你。” 米佳妮跟着门房出了门,见庄致远笑容可掬地站在一辆红色轿车前。 “表哥,你也真怪,干吗不进来?非要叫我出来。”米佳妮嗔怪道。 庄致远指着身旁的红色轿车问:“这车漂亮吗?” “好漂亮!”米佳妮目光落在红色轿车上,眼睛一亮,不由得上前抚摸。 庄致远取出车钥匙递给出米佳妮说:“这车是你的了。” “我的?”米佳妮惊疑道。 “我答应过你,战胜华金亭后,要送你一份大礼。表哥的承诺,从来都算数。” “哇——我好高兴。”米佳妮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我有礼,雪冰姐呢?” “你是记者,到处采访,有辆车会方便许多。雪冰嘛,我当然为她准备了一份令她满意的厚礼。”庄致远神秘兮兮地说。 “告诉我是什么?我好先给她报喜。”米佳妮急切地问,见庄致远笑而不答。“我不问了,我知道你想亲自让她惊喜。” “天云已从案发现场回来了,在局里。” “我得去让他也高兴高兴。”说着,米佳妮开门上车,驾车一溜烟就不见了,早记了她在请报馆同事的客。 驾着飞车来到警察局门急刹停住,米佳妮跳下车就一阵风似的冲进门里,正好遇到从楼上下来的白天云,她二话不说,拉着白天云就出了门,站在了红色轿车前。 “你怎么还象个小女孩?”白天云嗔怪道。 “人家开心嘛。”米佳妮撒娇道。 “不会是天上掉下金元宝吧?”白天云笑道。 “就是。”米佳妮把轿车钥匙举起在白天云眼前晃动,然后就指指轿车。“本姑娘从此有了坐骑了。怎么样?开心吗?” “你哪来这么名贵的豪华车——我明白了,是大哥送你的。” “对,猜中了有奖。”米佳妮说着说在白天云脸上亲吻了一下。 在窗口的苏婉看见,心里涌起一种酸酸的感觉。 “好啊,大哥为你把大红花轿都准备好了,我可又省了一笔银子。”白天云戏谑道,他已经想好了试探松下代子的方法,心情也很好。 “少贫嘴,好象我立马要嫁你似的。”米佳妮娇嗔道,又问:“要不要我带你兜兜风?” “正好我要去艺伎馆拜访松下代子,你就送我一程吧。” 米佳妮把车开得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松下代子的艺伎馆前。 “她可是一头狐狸精,你当心被她迷住了。”米佳妮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放心好了,如果这么轻易就被一个日本女人迷住,我白天云就一钱不值。” “不过,听说你们男人都喜欢妖媚的女人。” “她妖媚吗?” “这到是,她看起来温文尔雅气质高贵,一付知书达理大家闺秀样子。不过,她这种类型的女人,对你恐怕更具杀伤力。”米佳妮调笑道。 “我怀疑她可能与运河上劫杀华金亭的事有关,想去探探她的底,你不要多想了。”白天云怕起米佳妮的误会,急忙解释道。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没有米佳妮,如果没对松下代子早有警觉,松下代子的魅力,对他确有极大诱惑力。 “快去办你的正事吧,给你开玩笑的。”米佳妮催道。 待白天云下车后,米佳妮迅速驾车赶回报馆,她已经想起自己正在请同事们的客。 庄致远敲开叶宅大门时,叶雪冰正在花园里修剪花草。 华金亭突然被杀了,一切都似乎尘埃落定,她的心情反而更乱了。如果庄致远对她是真爱,现在也应该有所表示了。但一想到这个问题,她就惶乱不安。 恋爱中的女人,通常都会失去正常的理智。她原本是个极冷静极理性的女人,但她恋爱了,也就失去了正常的分析判断能力。修剪花草,她无非是借此平息心里的骚乱而已。 “雪冰,跟我走,带你去看一样东西。”庄致远见面后直截了当道。 “看什么呀?”叶雪冰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修剪花草。 “看了你就知道,相信你不会后悔。”庄致远催道。 “你呀,神秘兮兮的。你等等,我去换件衣服。” 等叶雪冰换了身朴素大方的衣服出来,庄致远亲自替她拉开车门,让她坐下,才绕到另一面坐进车里。驾车的是元大畏替他选定的一个铁血队员,楼定山坐在副驾驶位。 坐在庄致远身边,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男人气息,不管叶雪冰怎么控制自己,仍然显得扭怩不安。 第182章 庄致远已能准确把握住她的心态,知道自己如果伸手搂住她腰,她也绝不会反对,但他没这样做,他一定要等到把她的感情刺激到她情不自禁的地步。而且,现在这种掌控者的感觉,他感到是一种享受。 轿车在一座显然是个大院子的门前停下,庄致远又快速下车,绕过去替叶雪冰开了车门,极小心地把她迎了出来。 “这里?”叶雪冰困惑地问。 庄致远微笑着向她示意,她顺着他眼光看去,见院门上方的门匾被鲜艳夺目的红绸遮掩着,一根连着红绸的长绳垂在门前。庄致远走过去,拉扯长绳,红绸飘下,露出了门匾上金光闪闪的四个仿宋字——爱心孤儿院。 “啊——”叶雪冰若有所悟地张大了嘴。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庄致远温柔地说。“叶雪冰院长,你难道不愿意邀请我这客人进去参观参观你的孤儿院?” 叶雪冰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里噙满了泪花。 “我已经吩咐人去收找在上海滩流浪的孤儿,过几天这里就会人满为患,从此你将再也不有清闲日子了。”庄致远又说。“我当上了商会长,这是第一件回馈社会的事。我相信,也是你的心愿。” “致远——”叶雪冰有些梗咽。“我还以为你随口说说,没想到你——” “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从没随口过。”庄致远正色道。“行善也需要钱,当时如果有钱,我早就替你建起孤儿院了。我接收了华金亭的产业后,首先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孤儿院办起来。这是我现在力所能及,先让一些无父无母的流浪儿们有饭吃有地方住。雪冰,今后我还要争取赚更多的钱,只有这样,才能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穷人。” 他建孤儿院,除了向叶雪冰表示爱意外,还有另一层意思。他夺取了华金亭商会长位子,社会虽然有些惊讶,也还能接受,但他接管了华金亭在上海的所有产业,早迟都会有人垢议。特别是那些特种行业,青楼、赌场和夜总会,说不定叶雪冰得知后首先就不会接受,的怪他也得先给叶雪冰打预防针,让她在心里留下印记,他赚钱的目的是为了行善。同时也向社会证明,他庄致远是个充满爱心的人。 “上天会让你如愿的。”叶雪冰感动地说,又叹道:“可惜,象你这样有爱心的人太少了。” “走吧,进去看看吧。”庄致远说。 进门后,是个宽敞的大院子,几个工人正在修建简单的儿童游乐设施。 “这方面我不懂,今后需要添什么设施,由你这个院长自己定,每月我会按时拨给你足够的款项。有什么特别的需要,你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 “致远,你想得太周到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叶雪冰已经感动到了难以言表的地步,深感庄致远这样的男人太少了,如果能与他一起生活——想着这,她的脸又飞起了红晕。 “那就什么也不要说,当好你的院长就行了。”庄致远笑道。“我陪你去看看你的院长办公室,就不知你满不满意。” “满意,一定满意。”叶雪冰慌忙说。 “还没进去,你怎么知道满意?” “只要是你办的,我就满意。” 办公室宽敞简洁、窗明几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几张椅子,三个立式书柜和两个矮资料柜,几张藤椅和一个茶几。墙角还有一个高高的花架,放了一盆吊兰,窗台放了几盆花草。办公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请名家写的“爱心”二字。 “知道你爱朴素,又是孤儿院,所以布置得很简朴。”庄致远说。 “太好了,我真的很喜欢。”叶雪冰激动地说。 “来,你坐。”庄致远指指办公椅说,见叶雪冰犹豫,便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这是你院长的位子。”然后自己退到桌前。“爱儿孤儿院院长叶雪冰女士,到你这里报到的第一个孤儿,就是我庄致远,请你收留。” “致远——”叶雪冰一阵激动,如果不是隔着桌子,她很可能已经忘情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第四十二章半局棋缘(1) 从何三被捕到现在,松下代子一直生活在内忧外患的困境中,为了摆脱困境,她甚至舍身满足令他恶心反感的胡九龙的性欲,但局面却毫无好转,反而因华金亭的判断失误,直转急下,使她几乎陷入了绝境。 如果不是自己突发奇想,略施小计,拖延了组织派来上海要员的行程,组织要员来上海之日,正是她倚仗的华金亭倒台之时,那她的下场,不用多想,就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她与组织首领联系过多次,但首领一直没告诉她将到上海的要员是谁,这本身就是个极不正常的现象,再加上一船鸦片的损失,亲弟松下介雄的背叛,她在上海逍遥的日子从此就将彻底结束。现在,这个要员在东京搜捕子虚乌有的松下介雄,为她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但要员一旦知道受骗上当,必定会大发雷霆找她算账。因此,她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抓住庄致远这根救命稻草。只要与庄致远建立了联系,她就有了对抗要员的基本条件。 对庄致远和白天云这两兄弟,她都产生了极大兴趣,只要抓住了其中一位,她就立于了不败之地。她对男人最锐利最有效的武器,是她的绝代姿色和令男人如痴如狂的床上功夫。从她与白天云和庄致远接触的初步感觉看,庄致远对她的姿色并没表现出兴趣,而白天云则流露过明显的惊艳,虽然白天云身边有个姿色并不逊于她的米佳妮,但她相信,米佳妮与她受过专门取悦男人训练的床上功夫相比,无疑是个青涩的女人,只要白天云与她风流一次,一定食髓知味,念念不忘。 但是权衡之后,她仍然决定主攻庄致远。直觉告诉她,庄致远才是为求成功不择手段的绝代枭雄,而且又已经取代了华金亭的地位,有了震慑组织的地位和条件。她对自己的姿色充满着极大信心,相信只要施展浑身解数,是有可能令身边并没出色女人的庄致远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且,即使这招失利,她还可以同庄致远摊牌。 从运河回来,她终于感到了一次扬眉吐气的喜悦。当华金亭在庄致远的淫威下屈服,决定退离上海时,她当机立断作了她一生中最果断也最正确的决策:劫杀华金亭,夺取华金亭随身带走的财物。 当她把从华金亭船上劫掠的财物带到她在码头附近利用农舍建立的密点清点时,她笑得几乎合不上嘴。华金亭随身银票、黄金、古董字画,其价值远超过损失的那船鸦片,而这些钱财,她一分也不会给组织,足够她在上海滩建立起自己的独立王国。 华金亭留在上海的产业被庄致远接收,但她手上的这些钱财,并不比这少,而且全是可用资金,不象庄致远掌握的不动产,还得靠经营才能产生利润。可以说,华金亭一生的积蓄,她和庄致远平分秋色了,而且她比庄致远更实惠。 不过,想起华金亭倒在刀下时的眼神,她多少仍然有几分戚然。 那晚的行动,干净利落,她至今认为没留下丝毫痕迹。 当她带着手下闯入华金亭所在的船舱时,华金亭正在灯下独酌独饮。 见黑衣蒙面的她闯进,华金亭竟咬牙切齿地说:“庄致远,你好狠,一定要斩尽杀绝吗?” “不是庄致远,华爷,是我。”松下代子拉下蒙面黑巾,甜美地微笑道。 “松下小姐?”华金亭猛攻吃一惊,手中的酒杯跌落,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如同往常一样,坐到华金亭对面,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我说怎么会被两个小瘪三玩得这么惨,原来是松下小姐在暗中操纵。”知道已经死到临头,华金亭反而镇定了下来。 “你错了,华爷。”她巧笑盈盈地说。“白天云是人杰,庄致远是枭雄,他们处心积虑,精心策划,你输给他们,并不意外,你毕竟老朽了。我和他们毫无关系,起码现在毫无关系。” 华金亭冷哼一声,心里后悔莫及,对松下代子这头母老虎,他早有预感,但却一直没下手,总想制造机会,假他人之手解决。 “因你的决策错误,造成了一船鸦片的损失,使我陷入了内外交困的绝地。华爷富甲一方,又已经快进坟墓,这些钱财也用不着了,代子急需,所以对不起你了。” “要钱,好说,何别这样子?” “其实,从华爷不再与我上床开始,华爷就开始了对我的防范,我早就心知肚明。谋杀姜青松时,骑摩托的蒙面人反而连我的人也击杀,华爷你解释是胡九龙泄私愤,我假装相信了。华爷,你不想想,我真这么傻吗?没有你的点头,借一万个胆给他胡九龙,他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另搞一套。但华爷你到底是意图,代子至今仍没想明白。华爷是想把这秘密带进地狱,还是给我作个解释呢?” “事到如今,已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华爷,今天我是决定给你坦白,我之所以决定走这一步,最主要是你在与白天云与庄致远的较量中彻底败了。我本来还想倚靠你,与我组织内对我不利的人相抗,但你败了,我只好另找倚靠,我看中了庄致远,准备与他结为盟友,但我知道你心不死,我怕你会在暗中破坏。我已经输不起了,所以只好先解决了你。” “你们日本人真是豺狼心性,我后悔没早动手。”华金亭说。“我看你早晚也会裁在姓庄和姓白的手里。你们都属虎,天生相克,一山不容二虎。” 第183章 “公虎和母虎,是有可能合为一体的。” 华金亭长叹了一声,摇摇头,缓缓把手伸进怀里,伸手装作去拿酒杯,这种小动作怎么能瞒的了受过专业训练的松下代子,华金亭的手刚伸进怀,松下代子的刀已刺进了他的心脏。 华金亭当即魂归太虚,但死不瞑目,死死盯着松下代子,她用手替他合上了眼,又拉出他伸进怀里的手,见他手里紧捏着一个红绸包。她好奇取过红绸包打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宝贝,打开看后,顿时傻了眼,竟是一朵连掉在地上恐怕也没人会捡的蚕花。而且这朵用蚕茧剪成花瓣叠缝起来的蚕花,做工极其粗糙稚嫩,松下代子做梦也想不到华金亭这个雄霸上海滩二十多年的霸主居然当成了宝贝珍藏,临死之前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它。 其实,每个人都有他人生的秘密,那怕在他人看来微不足道,却可能对他人生的变化起着关健作用。华金亭的秘密就是这朵蚕花。那年他才十三四岁,在米家后花园玩耍,遇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她送了他这朵自己亲手做的蚕花,从此,一种很微妙的情感就充溢在华金亭心中。当他长大成人,这个女孩却被迫嫁给了一个富家子,令他伤心欲绝,这才萌生了到上海闯天下的念头。二十多年前,当他有了成就之后,回了一次古镇,这个已为他人妇的女孩却因心情忧郁早逝,他才返回上海争霸。但这朵蚕花就成了他人生最美好的记忆尘封在心底,同时也才有了十年前夺取米家豪宅,把十二生肖太湖石搬到上海的举动,也因此把白天云和庄致远这两个掘墓人带来了上海。 华金亭因这朵微不足道的蚕花兴,也因这朵蚕花亡,个中的奥妙,局外人松下代子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所以华金亭临死之前,握住了蚕花。 在搜查华金亭船舱时,她看到了那付华金亭视为传家宝的围棋,也就是因为这付围棋,本想投靠她的刘文昌和朱宝堂看透了她的蛇蝎心肠,吓得避而远之。 “白局长,你终于大驾光临啦,代子可是期盼已久啊。”得知白天云来访,松下代子含笑着迎出门。她的笑意如春风般轻柔温暖,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松下小姐多次盛情相邀,一直抽不出空来,现在大局已定,华金亭也死了,今天正好有空,想把与松下小姐下了一半的棋再续下去。”白天云说,松下代子的清爽倩丽,确实使他感到如沐春风,内心里真不希望这样一个美妙女子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女。他既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又对美特别容易感受,如果松下代子真是个蛇蝎美女,他会感到一种莫大的遗憾。 “白局长,有没有兴趣先欣赏欣赏艺伎歌舞?”经过演艺厅时,松下代子问。 瞟了眼在台上充满异国情的艺伎表演,白天云说:“日本歌舞自是妙不可言,不过二人清静奕棋更具境界。还是先还松下小姐的债吧,无债才能一身轻嘛。” “白局长真乃信人也。”松下代子感慨道。 “人无信不立,何况是松下小姐这样高贵的女士。”白天云说。“再说,能与松下小姐对奕,也是人生一乐。” “代子也想与白局长由棋友再成为朋友。请吧。” 松下代子把白天云请进雅室。白天云的来访,她没想到,正欲到码头旁的密点去欣赏从华金亭身上掠夺回来的财物。庄致远通过麻廷贵,已知道她的身份,但白天云是否也知道,她还难以确定,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白天云不象已经知道,因此,对白天云究竟为什么而来,她一时也无法判断。但有一点她基本可以确定,白天云绝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下棋。白天云和庄致远都有个共同点,是目的性很强的人。 松下代子和白天云在榻榻米盘腿坐定,一和服侍女端上清酒,摆好棋盘,然后弯腰退出。 当手一摸触温润的棋子,白天云立即认为这付围棋就是他和松下代子曾经在华金亭后花园凉亭下过的的棋。他不象朱宝堂知道这付棋是华金亭绝不会送人的传家宝,见到围棋就立即判断出松下代子是运河血案的凶手,反而认为华金亭把围棋送给松下代子很正常,因此没产生更多联想。 “那天我们下的就是这付棋。”白天云随口说道。 “正是。华爷临走前因我喜欢,就送给了我,想不到竟成了永别的纪念。”松下代子伤感地说,她认为在白天云面前没必要掩饰她与华金亭的关系。 “看来松下小姐对华金亭感情挺深嘛。”白天云若有所指地说。 “人总是有感情的。代子一介女流,到上海落脚谋生,得到了华爷多多关照,才在上海立住了脚。不管他做过多少坏事,也不管人们怎么评说他,但对我来说,他就是个父兄般的恩人。他惨遭不幸,代子深感难过。” 第四十二章半局棋缘(2) “松下小姐真是有情有义啊。” “代子是个女人,女人是感情动物,不懂你们男人间的事,只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有恩。世间的事,就如这棋盘上的黑白子,求得是两口活眼,无所谓对与错。” “如果仅求活眼,这棋就必输无疑。”白天云笑道。“求活仅是无奈之举,围棋的精髓,无非在两个字,争和抢。争的是势,抢得是空。相信象松下小姐这么出色的女人,来上海滩绝不仅仅是落脚谋生。人生就如棋局,松下小姐一定会驾驭自如。” “再出色的女人,也得靠男人保护提携,何况对代子来说,上海滩又是异国它乡,能落脚谋生,已经是万幸。惟一倚靠的华会长又惨死,代子正感前途茫然。没想到白局长还念及代子,代子已欣喜若狂。真希望白局长能常来常往,有白局长时常光临,宵小之徒将再不敢随意欺侮代子了。” “没有了华金亭,相信也没人敢欺侮松下小姐。再说,松下小姐是那么好欺侮的吗?” “有了白局长的怜惜和保护,代子也相信没人敢欺侮。白局长能保护代子吗?” 在松下代子深情而期待的目光下,白天云的心弦不由得一颤:这个娇媚清丽的女人会是那个蛇蝎毒女吗? “是续上次未完的棋,还是重新开一局?”白天云急忙转开了话题。 “生活每一天都是新的,重开一局当然好。”松下代子说。“不过,代子还是喜欢续棋,人生有许多事其实都是要续的。就如代子和白局长,相逢相识,仅仅是开始,也许有一天能相识,再进而相惜,你说呢?白局长。” “但愿。”白天云开始往棋盘摆上次的棋局。 松下代子微微一笑,也跟着摆子,心想这次交锋,她微占了上风,并感到自己的判断正确,自己的姿色对白天云有杀伤力。 “今天代子和白局长续得是棋缘,其实代子和白局长还有一缘。”松下代子又开始了进攻,她感到与白天云的言语交锋很有些趣味,决定继续挑逗。 “哦,愿闻其详。”白天云说,继续摆子。 “代子和白局长的姓,一松一柏,难道不也是一种缘吗?”松下代子一面跟着摆子一面说。“你们中国有首意境很美的诗,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拟?” “我倒喜欢这样一句:松柏本孤直,难为桃李颜。”白天云应道。 “唉,这人生犹如半局棋,今天终于与白局长续了棋缘。” “人生如棋局,变幻莫测;人生如松柏,就坦坦荡荡了。” “与白局长下棋,真是其味无穷啊。”松下代子咯咯笑道。“白局长,你输了。” “唉,棋没下完,大局已定,我认输。”白天云看着棋盘叹道。“松下小姐的棋,诡谲多变,既争了势,又抢了空,招招狠毒,处处见血,我输得口服心服。” “我知道,白局长是君子,让着我这小女子。”松下代子笑道。“说不定白局长还有奇招,一招就扭转乾坤,就象白局长一招就灭了九龙帮一样。” “输就输了,那里还有什么奇招。”白天云摇摇头,站了起来。“坐榻榻米太不习惯,时间一长,气血不通,腿酸发胀,松下小姐如果愿意,陪我出去散步走走,透透气吧。” “非常乐意。”松下代子心里暗喜,没想到白天云提出这种对她百利而无一害的建议。白天云是她到上海后难得遇到的令她无论心理和生理都喜欢的男人,即使不从功利上考虑,与他一起象情侣一样在夜色下散步,本身就是件愉悦的事,她求之不得。如果从功利上考虑,无疑是在释放一种她和他关系非同一般的信息。 夜色宁静安详,松下代子陪着白天云在街边并肩而行,那种亲密样子,乍一看,还真象一对俊男美女。松下代子心想,只要再下一番功夫,征服他只是时间问题。不过,从白天云一来到她艺伎馆就在她心中产生的疑问并没消失,尽管上海滩上流社会的各种有身份的人为了一亲她芳泽找各种各样借口来见她的人时常都有,但她仍不相信白天云仅是为了与她接触而借了个还棋债的借口,白天云到底有什么意图,她仍然没法感知。 “白局长,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吗?”松下代子轻声问。 “凡是为上海发展出力的人,我都当是朋友。”白天云答道,眼角余光扫视着周围。 “都说知已难求,能与白局长这样的人中俊杰成为朋友,代子真是太满足了。人生得一知已足矣。”松下代子颇有感触地说。“能在异国它乡遇到一知已,真是一大幸事。” “能与松下小姐这样高雅的美女成为朋友,天云也深感幸运。” 第184章 白天云也感慨地说,作为一个有修养有学识的男人,与松下代子交往,确是愉悦的快事。此刻,他更加明白了当年汪少甫为何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如果不是早有警觉,恐怕经过几次接触,自己也会难以自持。 “白局长,你说无债一身轻,但你还欠代子半曲舞,代子可是期待得很啊。” “松下小姐真是个不忘讨债的人。” “代子说过,代子是女人,女人在乎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突然,暗处窜出两个持刀的黑衣蒙面人,一个挥刀凶狠扑向白天云,立即与白天云缠斗起来。另一个持刀向松下代子刺去,似乎想先迅速解决了松下代子,再合力对付白天云。 因事发突然,黑衣蒙面人又直刺要害,松下代子来不及多想,本能地施展出格斗功夫,不过,她仍有所保留,只求自保而不求毙敌。她不认为刺杀是针对她来的,而认为是刺对白天云。在黑衣蒙面人出现的一瞬间,她脑中就冒出了一个念头,认为杀手是华金亭撤离上海之前就安排好的。 两个刺客都是好身手,一对一,与白天云势均力敌,二对一,白天云绝对不是对手,但他们底估了松下代子,把她当着弱不禁风的弱女子,以为出手就能解决,然后再合围白天云,没想到松下代子也是好手,被她缠住脱不了身,形成了僵持。为首的黑衣蒙面人见状不妙,一声忽哨,两人抽身逃进了黑暗。 白天云欲追去,松下代子喘息地拉住他:“小心还有埋伏。” “看来想要我命的,大有人在。”白天云叹道。“可惜他们失算了,没想到松下小姐也是高手。否则,今晚我就危险了。” “在日本学艺时,也学了点防身术,用来防防色狼,没想到今天还排上了用场。”松下代子讪讪地说,心里在想,这杀手是针对白天云还是针对我的呢? 白天云和松下代子为了防止再发生意外,回到了艺伎馆,这时,米佳妮驾着崭新的红色轿车驰来,把白天云接走了。 站在艺伎馆门前望着红色轿车在夜色里消失,松下代子对刚才发生的刺杀感到困惑不安,自己被迫暴露出的身手,必定引起白天云的警觉,自己在他的面前,再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红色轿车开离松下代子视线,白天云便让米佳妮在街角转弯处停下,刚才行刺的两个黑衣蒙面人迅速上了车。原来竟是项冲和李炜,刚才同松下代子格斗的,是练过武功的项冲。 “她确有一身不俗的功夫。”项冲说。“运河上的惨案,我看她脱不了干系。” “现在还不能完全认定,但她的嫌疑又加重了几分。”白天云沉思着说。 “这是怎么回事?”米佳妮不解地问。 “白局长怀疑松下代子参与了劫杀华金亭,略施妙计试探她。”项冲回答。 “你怎么不先告诉我,让我白为你担心。”米佳妮有些嗔怪道。把白天云送到艺伎馆后,她回到报馆,但当下班回家后,仍不见白天云回来,一个人在家无聊,便驾车去了叶雪冰家。 参观了庄致远替她建的孤儿院回来后,叶雪冰一直处于兴奋之中。虽然庄致远仍然没向她直接表露爱意,但庄致远对孤儿们的爱心和那种在乎对她的承诺,已使她感到温馨。也许,她和他前世有缘,才今生相逢。能与这样一个男人相伴,她的人生将无怨无悔。 “你不好好陪你的白天云,又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心情好的叶雪冰取笑道。 “他去松下代子哪里了,还没回来。”米佳妮幽幽地说,收到庄致远红色轿车的喜悦不知不觉消失,她内心里已悄悄升起了一种忧虑。松下代子这日本女人太有魅力了,连她作为女人,第一次看见都不禁怦然心动。 单从长像和身材看,松下代子、叶雪冰、苏婉和她,春兰秋菊,难分高下。她的美,充满着青春活力,苏婉的美则透着英气,叶雪冰的美是静,而松下代子的美,则充满着令人说不清的味道,时而清纯,时而高雅,时而妩媚,又时而像熟透了的蜜桃,可说是风情万种,每一个眼神,每一个举止,都充满着令人心动的魅力。 尽管白天云是为了工作,但他们孤男寡女在一起,米佳妮心里难免没有担心的醋意。 “我爸对这个日本女人有个评价,说她是个东洋魔女,男人很少能抗拒她的诱惑。她在上海滩一出现,令不少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为之疯狂,使她的艺伎馆门庭若市,成了上流社会的一个交际场所。但因她很快就与华金亭关系暧昧,才使不少人死了心,不敢去招惹。对她的情况,白局长心知肚明,你不用太担心。白局长是大智慧的人,相信他会经得起诱惑。汪市长也曾经为此担心过,但我爸对白局长充满着极大信心。”叶雪冰看出了米佳妮的担忧,劝慰道。“我爸说,白局长和庄会长,不是美色所能迷惑的人。” “天云是个性情中人,我有种直觉,他欣赏松下代子。虽然他早有警觉,但我怕他在特定场合,一念之差。在这方面,他不如表哥,表哥在这方面的心志坚韧如铁,抗拒美色诱惑的能力很强。但天云从小就表露出了多愁善感的天性,表哥还为此经常取笑他。雪冰姐,表哥这种从不轻易动情的男人,一旦真正动了情,那才真正是海枯石烂。我和天云,还有苏婉都看出来了,表哥对你是动了真感情。” “你这死丫头,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我身上?”叶雪冰嗔怪道。 “人家有感而发嘛。” 第四十三章情归何处(1) 虽然与叶雪冰聊天说着闲话,米佳妮一直心神不定。她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叶雪冰已经有所体味,心想这就是恋爱中的女人,心里也产生了种说不清楚的酸楚。 天黑后,米佳妮又把电话打回家,仍然没人接听,这才下决心驾车赶去了艺伎馆。 “据我们在运河惨案附近找到的目击者讲,劫杀华金亭的是日本人,其中还有女人,所以我设计了一次刺杀,试探松下代子的身手。”白天云解释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松下代子看似个弱女子,其实有身极好的武功。” “我能感觉得出,她并没用全力,而且有很大保留。”项冲说。“她如果真要放手与我一搏,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这女人太善于隐藏自己了。”白天云叹道。“由此可见,她的心机很深,图谋也很大。” “她已露出了狐狸尾巴,应该就不可怕了。”米佳妮插话道,她的心已完全释然,还隐隐产生了几分内疚。 “但要指证她,把她披露出来,我感到还有很大难度。”白天云思考着说。“佳妮,到大哥哪里去,我得同大哥好好合计合计。” 于是米佳妮把车开到了庄公馆,但庄致远并不在公馆,他们只好回到新家,庄致远曾经的花园别墅。刚进门,电话玲就响了。 “天云,你找我?”庄致远在电话里问。白天云刚离开他的公馆不久,他就回来了。 “我想告诉你,我已经试出松下代子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运河上的血案,八成与她有关。”白天云说。“整个上流社会都知道她是华金亭的姘头,她竟然能来了这么一手,这个女人心性之狼毒,可想而知。也许她从此将是我们的一个极可怕的对手。我们得防患于未然。” “没什么好怕的,你我两兄弟斗垮了不可一世的华金亭,难道还怕她一个日本女人?不管怎么说,这是在我们自己的国土上。” “很多资料都表明,日本人亡我这心不死。松下代子能这么轻易劫杀华金亭,说明她隐藏着一股已经相当具规模的潜势力。血洗九龙帮堂口,救走胡九龙又杀害抛尸,都有可能是她干的。对这个女人,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人生会更加有趣得多。”庄致远笑道。“天云,与人奋斗,其乐无穷,男人只有在残酷搏杀中,才能越发流光溢彩。我相信只要你我两兄弟联手,这上海滩还没有斗不倒的人。最可怕的敌人,是不知道的敌人,一旦知道了,就不可怕了。我明天就去会会她。” “有什么发现,尽快通知我。” “我会的。” 庄致远挂断了电话,一直站在他旁边的元大畏又建议道:“我觉得松下代子这个日本女人甚至比华金亭还可怕,留不得,越早下手除掉她越好。” “还不到时候。”庄致远摇头道。“上海滩有我和我兄弟,她翻不起大浪。” “就怕她在背后,像这次劫杀华金亭一样,对你和白局长下手。”元大畏忧虑道。 “放心好了,至少在现在,还看不出这种迹象。”庄致远说。“她是个极聪明的女人,不会出这种蠢招。她对华金亭,是落井下石,乘火打劫。目前我和天云,可说已控制了上海滩,不管她有多强的势,要对我们下手,无疑鸡蛋碰石头。她是一个外国人,一定会依附一个强大的本土势力。我看她是想用她的姿色肉体诱惑天云和我。大畏,你跟我这么多年,我会被女色诱惑吗?” “你绝对不会。” “天云也不会。天云的智慧不低于我,又受过精英教育,已识破了松下代子的真面目,松下代子即使是天仙下凡,我两兄弟都有免疫力。松下代子这无往不利的姿色和肉体对我们两兄弟毫无作用,她还有什么值的可怕得呢?”庄致远分析道。“我们已经站领了制高点,现在需要的是稳扎稳打,巩固我们的地位。节外生枝的事,绝不轻易去做。” 第185章 虽然还没有深谈过,正如松下代子看透了他争霸上海滩的意图一样,他也看透了松下代子想利用他和白天云的意图。在松下代子这件事上,他有着绝对的优势,只要发现松下代子敢对他和白天云不利,毁灭松下代子,只是举手之劳。只要松下代子是鸦片走私主谋的证据抛出去,松下代子就将成为上海滩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因此他根本不怕松下代子。只不过这一来,牵一发而动全身,连刘文昌和朱宝堂也难以幸免。 他现在要做的是确保他商会长的地位,而这离不开刘文昌和朱宝堂的支持。 “吴通海已把华金亭正常的生意接管了过去,很快就恢复了生产和营业,你掌管的特殊行业,也要尽快走上轨道。我们已由暗处走到了明处,只有在经济上立起来了,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上海滩这块肥肉,谁都想据为已有。我相信一定有人象我们盯住华金亭一样盯住我们。华金亭倒台之前,似乎强大到了不可动摇地步,如果我对人说,我很快就要取而代之,一定会被认为是疯子。因此,华金亭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我们绝不能重蹈覆辙。武力方面,我们已足够,但经济实力,我们还远远不够。你掌管的特殊待业,就是目前最嫌钱的行业,一定要尽管成为我们的摇钱树。” “明白了,老板。”元大畏对庄致远的佩服,已到了崇拜的程度。 在白天云设计诱使松下代子暴露时,庄致远正在梅筱红处。 从姜青松被刺身亡以后,他的时间全都安排得满满的,几乎没有一刻空闲,因此还没有去看过梅筱红一次。至于梅筱红在他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位子,连元大畏这个他最贴心的助手也深感困惑。他对叶雪冰动了真情,元大畏已经看出,但梅筱红将是他的小妾、二奶还是秘密情人,元大畏仍然无法测知。但他知道,梅筱红仍然是个完璧的女人,庄致远至今还没碰过她。在元大畏眼中,梅筱红无疑是个尤物级别的女人,庄致远能忍住不碰她,已令他佩服万分。庄致远自从结束了与孙怡香的关系后,几乎就过着禁欲般的清教徒生活。 这也是元大畏感爱最深切的事,是庄致远有别于其他枭雄最大的区别,他心中还有一份难得的真情,对白天云的兄弟情,对叶雪冰的爱情。 对自己的身份,梅筱红更是茫然,她已不顾羞耻,明确表示愿意以身相报,甚至一丝不挂把自己洁白如玉的身体呈现在他面前,他都不愿接受。但她能从他看自己裸体时的眼中看出他的欣赏,也看出了他的情欲,但她怎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要了她。而且她说得很清楚,她并不要他娶她,愿意当他一辈子的地下情人。 所以,她茫然、郁闷,根本不敢去展望未来,她每天的生活,都是机械重复,练琴练舞,读书习字,几乎不出门一步。但外界发生的大事,她基本都知道,每天梅老汉都会替她买份报纸回来。 当她从报上看见庄致远把华金亭赶下台,当上了商会长,顿时欣喜若狂。庄致远虽没告诉过她,他的人生目标是什么,但她凭女人的直觉就察知,庄致远渴望取代华金亭在上海滩的地位。她满以为如愿以偿的庄致远当晚会到她这里来表达喜悦心情,也许会乘兴要了她,但望眼欲穿地等到了天亮,仍不见他的身影,她这才终于清醒,她在他心中根本没地位。 他仅仅是她的恩人,他这样养着她,并不是贪恋她的姿色,也不需要她用身体报答。他说过,他会给她机会报答,但究竟是什么样的报答,她百思也不得其解。 进屋看见娇慵柔媚的梅筱红,庄致远眼睛一亮,轻搂着她腰,挨着她坐下,说道:“这阵子太忙,一直没时间来看你,你过得可好?” “衣食无忧,我很满足。”梅筱红凄然地回答,心里却在说:与妓院相比,这里就是天堂,但作为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这种独自幽居的生活,却看不到一点希望。 “你好像并不开心嘛。”庄致远盯着她眼睛问。 “得知你当上了商会长,我真为你高兴。现在华金亭又死了,老爷已大功告成,再也不用那么辛苦那么忙了吧?”梅筱红强颜作欢道,但那种深刻哀怨却无法掩饰。 “我知道你整天呆在家中无所事事很闷很无趣,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种日子已经结束了,你即将开始一种新生活。” “你把我从地狱救出,又花钱养着我,教我学了很多东西。我觉得这样吃闲饭,心里一直不安。我只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 “你有这种想法,我很感欣慰。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你即将闪亮登场的地方。” “闪亮登场?”梅筱红不解。 “看了你就知道了。” 庄致远把梅筱红带霓虹灯闪烁的百乐门夜总会门前,指着闪亮的霓虹灯兴奋地说:“这是华金亭的,现在我已经接了过来,经过重新装修,是上海滩最高雅的娱乐中心,你就将在这里闪亮登台,成为上海滩最红的歌女舞女,让那些达官贵人,全都拜倒在你的脚下。” 梅筱红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命运,怅惘地点了下头。她因天天看报,已知道夜总会的歌女舞女,就是高价妓女的代名词。 “但有一点我得事先提出来醒你。”庄致远十分严肃地说。“这就是花花世界。女人是男人的诱惑,金钱是女人的诱惑,你一旦红了起来,各种诱惑就会接踵而来。我希望你能经受得住各种各样的诱惑,保持你的冰清玉洁。在这里,只你不心甘情愿,没人敢强迫你。” “我心中只有你。其他男人,他就是有金山银山,我也视如粪土。”梅筱红感动地说,庄致远那句要她保持冰清玉洁的话,令她又产生了一丝希望,认为庄致远并没把她当着一般舞女对待。她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自己的处女之身,只能给这个大恩人,这是她认为惟一可以报答他恩情的地方。 “我会专门给你配两个保镖,保证你的安全。” 第四十三章情归何处(2) 梅筱红突然看见稍远的街角处,有个病汉在卖女,动了恻隐之心走了过去。两个头上插了草标的女孩在十五到十七岁之间,衣不掩体,瘦骨棱棱,庄致远仔细打量,发现两女孩眉清目秀,脸颊轮廓姣好,心中一动,便让元大畏买下交给梅筱红调教。 把梅筱红和两女孩送回去后,元大畏不无担心地说:“在这种污秽在地方耳濡目染,她会不会——” “她会坚守的。”庄致远说。“要让她成为权贵们可望而不可接的冷美人,但我绝不是让她成为摇钱树,她只能属于一个人的。” 元大畏似懂非懂,不知这个人指的是他庄致远还是另有其人。 元大畏驾车送庄致远回庄公馆,在途中庄致远又让元大畏把车开去了叶宅,但刚到叶宅门前,他又让元大畏调车头回去。 他这举动,令元大畏莫明其妙,以为他似乎有些乱了方寸。 他的方寸并没乱,由对梅筱红的安排,他又联想到自己深爱的叶雪冰,很想去同她说说话聊聊天,但转念又一想,爱心孤儿院的重礼,已使她心神激荡,到了情不自禁的临界点,而他也极想与她亲热,他怕一时把持不住,过早与她越了轨。 他一直有个心愿,为了表示自己对她的真爱,他要在洞房花烛夜给她留下一个终生难忘的美好记忆,所以无论如何也得把最后的男欢女爱留在那一夜。再就是现在这种状态,他感到极为享受,不想过早失去。 这一夜,白天云又没能睡安稳,而且第一次在与米佳妮做爱时,产生了心不在焉的现象,幸亏米佳妮因得知白天云去艺伎馆是设计试探松下代子,在深感自己对白天云无端猜疑而情欲亢奋,很快就陷入快感的迷乱而毫察觉,否则必定醋海生波。 云雨之后,满足的米佳妮很快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而白天云只要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松下代子那万种风情的容颜,有时甚至还幻化为性感丰满的英国贵妇丽达。他知道发现松下代子竟是劫杀华金亭凶手这事对自己心灵的刺激太大,自己天生又是个多情种,在他的潜意识里,美女是上天对人类的馈赠,而不希望她们邪恶。 他悄悄披衣起床,来到书房,用毛笔在一张宣纸上写下松下代子四个大字,他不知道当的一天证据齐全之后,决定把这个女人绳之以法时,自己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突然想起儿时看过的奇书《封神演义》中的情节,当祸乱天下的妲已问斩时,因其楚楚动人的绝世容貌,竟没有一人能挥刀斩下她的头颅。 毁灭邪恶的美丽,也能令人于心不忍。 但是,他是执法者,执法者得六亲不认,何况一个美丽女人! 当一缕金色的朝阳泻进书房,拉开窗帘眺望在朝晖下的上海滩,他已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极尽一切能力,收集这个女人作恶的证据,毫不留情地把她绳之以法。 上班后,他先布置项冲对松下代子和艺伎严密监控,然后把石明哲叫到办公室,告诉了他昨夜对松下代子的试探。 “据我观察,她的身手极象受过严格的训练。基本可以认定,她与运河上劫杀华金亭的血案有关连。”白天云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还没有足够把她绳之以法的真凭实据。” “还真想不到这个女人会有一身武功。”石明哲漫不经心地说,心却说:你有证据才是怪事,运河血案本就是你和庄致远策划的阴谋! “这个女人诡谲多智,八面玲珑,与政界商界的大人物联系密切,又是个外国人,没拿到真凭实据,还真不好动她。” 第186章 “反正不急,慢慢来嘛,有得是时间。”石明哲不阴不阳地说。 白天云看了石明哲一眼,走到挂在墙上的世界地图前。 “在这个世界上,有不少外国人,带着赌徒心态登陆上海,是为了来这个冒险家乐园淘金发财。也有一些外国人,则怀着更大的图谋。”白天云看着地图说。“我在英国读书时,就看过一份资料,当年英国向中国输送鸦片,除了谋取暴利外,还有一个战略目的,企图用鸦片麻醉中国人民,让中国这条东方巨龙永远长睡不醒。日本自明治难新崛起后,对我国就一直图谋不轨,这样大规模向我国走私鸦片,恐怕也不仅仅是简单的牟取暴利。” “白局长目光如炬,高瞻远瞩。”石明哲奉承道。“其实,冒险家的乐园,吸引的不只是外国人,国人中的冒险家也不少。”他心里却在说:你和庄致远,不就是典型的冒险家吗? “所以,作为执法者,我们必须严阵以待。不管是什么冒险家,只要敢用鸦片祸国殃民,就必须给予坚决的打击!” “是必须坚决打击。”石明哲说,心里却说:说得比唱得都好听。 白天云从地图前回到坐椅,沉思片刻后,说道:“老石,我们精诚合作,继承姜局长的遗志,巧施妙计,一举铲除了华金亭最主要的爪牙九龙帮,又缴获了价值天文数字的一船鸦片,为华金亭的倒台,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白局长,妙计是你和庄会长施的。”石明哲急忙说。“你和庄会长是华金亭命中克星,败在你们手中,是他的天命。” “但不知为什么,也许是我产生了错觉,我怎么觉得老石你最近的情绪好象有些低沉,显得十分消极。”白天云早就感到石明哲自从铲除九龙帮之后就产生了微妙变化,商谈什么事,石明哲几乎不发表什么意见,每天上班时,嘴里哈出的气,都有着浓郁的酒气,说明他天天都在喝酒,而且量还不小。因此心里一直在想,到底是为什么。现在遇到了松下代子这么一个对手,他不希望警内部再出什么问题。“老石,虽然我现在是局长,你是副局长,但严格来说,在警界,我是晚辈,你是长辈,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希望你能开诚布公告诉我,我也好改正。” “白局长,你过虑了。自从受庄长启发教育,接受了你是局长的这个现实,我就再也没有其它想法。执行白局长的命令可从没含糊过。”石明哲表白道。 自从意识到白天云与庄致远是两个野心家阴谋家,自己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后,石明哲的内心就陷入了极度迷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他曾想过,是否把自己的怀疑告诉汪少甫,但他知道汪少甫没有叶宗元的睿智,他只是猜测而没有证据,而且白天云和庄致远,除了用阴谋夺取华金亭地位财产,甚至即使在运河上劫杀华金亭,也可当着除恶务尽,汪少甫根本不可能信,也根本不会当着一回事。再就是庄致远对他也有恩,不声不响替他翻新了祖屋,置购了良田,这都是他当年来上海从警时的梦想,但因他的梗直和清廉,二十多年都没有实现,但庄致远却替他实现了。用庄致远的话来说,这就是朋友,你想到而没有办到的事,他主动帮你办到了。 所以,他只有选择沉默,但他坚守了二十多年的忠于职守的良知,却时时在折磨着他,因此他只有借酒浇愁,让酒精麻醉自己。 但他没想到白天云会突然把话挑开,因此立即产生了一种危机意识,以为白天云在试探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便决定一口否认,装傻到底。 庄致远曾经提醒过他,不该知道的事,千万不要去知道,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就可能大祸临头。他一辈信守着两条,忠于职守和明哲保身,尽可能在这两者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因此极不愿在老了时,再惹上杀身之祸。 意识到自己的话白天云不可能信,每天带着酒气来上班,人尽皆知,因此他只好两害相权取其轻,说了一个能令白天云相信的理由。 “白局长一定要知道,我也就不怕露丑了。我的情绪确实有些消沉,主要是当了一辈子警察,眼看就要轮到当局长了,没想到白局长异军突起,超过了我。白局长才智高绝,顺利解决了两任局长不但没能解决,反而惨遭杀害的华金亭胡九龙的问题。想到白局长这么年轻,而我已经老朽,再也看不到什么希望了,心情就恶劣了起来。唉,人活一辈子,总想熬个出头之日,也好风风光光告老还乡。我这点私心,还请白局长谅解。我绝对没有与白局长争锋的意思,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白天云的心坦坦荡荡,在对待胡九龙华金亭上本就没有私心,尽管他是大智慧的人,也想不到石明哲会对他和庄致远的行为产生怀疑,因此石明哲的这个说法他信了。 “白局长请放心,想法归想法,工作归工作,基本的道理我还是懂。不会影响到我协助配合你开展工作的。这些消极心态,也许过段时间我就会调整过来。”石明哲极其诚恳地说,心里却在告诫自己,在白天云这样有着大智大慧的阴谋家面前,千万大意不得,稍微不慎,就会被他察觉。他相信只要白天云和庄致远知道了他的真实想法,凭着他们的地位和智慧,自己会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石,你的这种想法,人之常情,并不奇怪,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姜局长曾对我说,你是个忠于职守的好警官。当时同你争这个局长位子,一是姜局长有这个遗愿,二是我已经想好了对付华金亭的一套方案,只有坐到局长位子才好实施。现在华金亭虽然垮台了,但又冒出了一个更棘手的松下代子。就目前的情况看,日本人是鸦片毒害的根源,不把这个根掐断,鸦片问题还是没解决,因此这个位子我还得坐下去。根绝烟毒,消灭邪恶,维护正义,是姜局长的遗愿,也是我们共同的愿望。我愿意与老石携手并肩,共同战斗,建立一个清清爽爽的上海滩。”白天云也真诚地说。“希望老石你能振作精神起来。” “一定,一定。我一定振作起精神协助好白局长。”石明哲再不敢含糊,立即表示出了他协助配合的诚意。“白局长,松下代子是日本侨民,涉及她的问题,建议你最好先向汪市长汇报一下,让市长心中有数,一旦有什么问题,也好由市里出面解决。” “你这建议很好,我马上就去见汪市长。” 第四十四章裸身共浴(1) 白天云把石明哲的情况告诉了庄致远。 “他还在为局长位子耿耿于怀?”庄致远问。 “我发现他情绪不好,就问他,他是这样说的。”白天云回答。 “这个石明哲!”庄致远冷冷一笑。“天云,他会帮他把心结解开的。今天我去见松下代子,然后再找石明哲谈。虽然你在警局的威信已树立,但副手不积极主动配合,总会出现不协调,他又是姜青松提起来的副局长,资深老警官。” “又给大哥添麻烦了。”白天云愧疚地说。 “我们两兄弟是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什么麻烦不麻烦?涉及到他对局长位子的想法,有些话你不方便说,我以第三者身份就好说多了。这件事你放心,知道他心结在什么地方,我能让他解开的。” “关于松下代子的问题,我准备去向汪市长汇报一下,她毕竟是外国侨民。” “和汪少甫谈松下代子,你得把握好分寸,他和松下代子的关系十分微妙,曾一度狂热迷恋上了她。据我所知,对松下代子,他一直有种莫明的恐慌。” “我也听姜局长说过,那时他刚当上副市长,后在叶市长劝阻下,才清醒了过来,迅速从情网泥潭中脱身出来。我知道怎么掌握分寸。” “如果他还对松下代子藕断丝连,你可以暗示他,松下代子与华金亭和胡九龙都可能有一腿,让他彻底死了心。” “这样不太好吧?”白天云有些犹豫道。 “他是上海最高首长,绝不能让他被松下代子控制了。我认为他对松下代子的恐慌,实际上就是一种藕断丝连的变态反应。松下代子的姿色,对男人太有诱惑力了。” 白天云感到庄致远的这种分析大有道理。 庄致远把自己要去艺伎馆见松下代子的事告诉白天云,是知道松下代子和艺伎馆已在白天云的严密监视之下,怕因此引起白天云不必要的误会。 华金亭在运河上被杀,白天云对他产生了怀疑,已给他敲起了警钟。白天云是他惟一的朋友兄弟,那种感情,比血还浓,他不想因此失去。他心里非常清楚,见多识广之后,白天云的观念发生了极大变化,再不是当初那个无条件追随他争霸上海滩的白天云了。他取代华金亭商会长,接收华金亭的产业,都还在白天云能接受的范围内,甚至即使是他在运河劫杀华金亭,也没破白天云最后的底线,最多使白天云愧于继续当警察局长而已。但如果他走得太远,破了白天云所能接受的底线,那么,他们的决裂就在所难免。 所以,从现在开始,不管做任何事情,他都得考虑不能破白天云能接受的底线,而且尽可能减少让白天云产生怀疑的事。 对松下代子,他抱着一种很复杂的心态,松下代子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心知肚明,也认同白天云的看法,这个女人将是个可怕而危险的对手。但他认为还不到把她拔除的地步,他已经看透松下代子想利用他和白天云的心态,因此他也想看看能否利用松下代子的实力,帮助巩固自己在上海滩的地位,不管怎么说,他崛起的时间太短,根基还不稳,所以必须借助各种力量。 第187章 松下代子对庄致远,则是抱着志在必得的心态。这对她是一场押上身家性命的豪赌,胜了,她在上海滩的事业将发生一次飞跃,组织内部的威胁很容易化解;输了,一切都将失去。 这场豪赌,她并非是盲目的,庄致远早就掌握了她走私鸦片的情况,却一直隐忍不发,使她意识到,庄致远绝不会做损人不利已的事,因此她充满着极大信心。 从昨天白天云借口还棋债的来访,她已察觉,自己的底,庄致远连他最好的兄弟也没告诉,说明庄致远对她一定别有所图。对白天云,她只在言语上挑逗,并没付之行动。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白天云正,庄致远邪,因此她现在的合作伙伴将是庄致远,因此对白天云,她留有余地,待与庄致远结盟之后再视情况而定。 昨晚令她懊恼的是,两个受蒙面刺客的出现,逼她在白天云面前露出了功夫,白天云再也不会把她当着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了。而且事后她越想越觉得蹊跷,蒙面刺客仿佛是在做戏,如果这样,说明白天云开始对她产生了怀疑,同时也更说明庄致远没把她的底披露给白天云,否则,他就不会多此一举。 她是华金亭的坐客,白天云怀疑她,理所当然,但是,白天云为什么要试探她是否身具功夫呢?难道白天云对运河血案产生了什么怀疑? 在运河劫杀华金亭,她认为整个上海滩,最没作案动机的是她,最大的嫌疑者,应该是庄致远,怀疑任何人,都不应该怀疑到她的头上。 所以,最后她仍然认为蒙面刺客是为了杀白天云。 松下代子做梦也没想到,一付围棋,使刘文昌和朱宝堂知道了她是凶手;现场的目击者,又使白天云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了她。 在艺伎馆见面寒喧客套几句之后,松下代子把庄致远领到了一个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到的地方。来艺伎馆之前,他知道松下代子会用她对付男人最犀利的武器,风情万种的姿色和令男人血脉贲张的肉体来诱惑。他设想了各种各样的可能,但没想到松下代子这么直截了当,选择了这么一个地方。 这是一间光线暗淡的浴室,一个可供六七人共浴的大浴池,池里早放满了水,水面飘浮着一层花瓣,整个浴室弥漫着一种令人舒坦的幽香。 “松下小姐这是——” 看着庄致远错愕的表情,松下代子嫣然一笑。“庄会长是人中俊杰,代子想抛开一切面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与庄会长坦诚相见。” “也就是说,你我脱光了衣服,赤条条的在一个浴池里?”庄致远有意用粗俗的话说。 “男女共浴,是我们大和民族的一项悠远的传统。”松下代子开始解开和服带子。“衣冠楚楚遮住的不仅仅是肉体,也遮住了心灵。代子认为,裸呈相对,还原于本相,也许更好勾通。不瞒庄会长说,如何才能与庄会长无拘无束畅谈,代子颇费了一番脑筋。” “松下小姐莫非是想用这种方法检验我的定力?松下小姐是绝顶聪明的女人,难道没看出,在美色诱惑前,我的定力可比我兄弟白天云要强得多?” “色不迷人人自迷,代子有自知之明,代子的蒲柳之姿不入庄会长之眼。代子只想用这种方式,与庄会长坦诚相见而已。其实,这个世界上,不管是中国人、日本人还是美国人、英国人;不管是黄种人、白种人还是黑种人,实际上只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庄会长说代子是个聪明女人,聪明女人当然只找最强的男人作依靠。” 说话之间,松下代子已优雅脱去了身上最后一块布片,一丝不挂站在庄致远面前。庄致远坦然地看着她,除了欣赏她玉体的完美外,心里并没产生丝毫情欲冲动。他想起第一次看见叶雪冰之后,心神受到了极大震撼,因此深夜去了梅筱红处,梅筱红也曾脱去衣物一丝不挂站在他面前,那晚,他产生了极强的情欲,但仍被他克制住了。此刻,松下代子的玉体比梅筱红更完美,但他却心如止水。 松下代子含幽含怨似地瞟了他一眼,缓缓走进浴池,分开水面漂浮的花瓣,慢慢地浸到水中,然后只露出一个头靠在了浴池并闭上了眼。 庄致远心里冷笑一声,他今天不下水,无疑在气势上就弱了松下代子一分。尽管他已意识到松下代子摆出这种架势,一定还有辅助手段,但他不想让一个日本女人看轻了自己,也脱光衣服,走进池中,在松下代子对面靠着。 松下代子露出了诡谲的微笑。屋中的香,池中的水,都添加了催情药,加上她本身就是最强的催情药,她不相信庄致远抗拒得了。 其实,当松下代子脱光衣服走进池中时,庄致远就已经意识到了松下代子的用意。对赤裸身子的松下代子,他心中没有欲念,但下体却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下到池中后,居然不受他控制雄起来了。他曾冒出了一个念头,既然上了这个女人,他心会仍然如故。但上了她,自己就败给了她,这是他所不愿意的。而且,他想得更深远,当他与叶雪冰的爱情成熟,结为夫妻后,这就会成为松下代子威胁他的把柄。按照现在的速度,按部就班发展下去,他在上海滩的地位,将远超过鼎盛时期的华金亭,他绝不能授人以柄。 松下代子在香中和水中添加的催情剂,并不是那种强烈到令人神智迷乱的药物,那种方法对庄致远这种人根本不可取,反而还会增加反感。香中和水中的催情剂,只能起到一点辅助作用,她要庄致远在清醒状态下与她云雨风流,让他在她高超的技巧下迷恋。 “代子到上海多年,还没真正服过什么人,但庄会长却让代子彻头彻尾服了。”松下代子伸出莲藕般的手在水面划动着花瓣说。“庄会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华金亭在上海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产业,转眼间就落到了庄会长手中,令代子不能不服啊。” “我是巧取,比起松下小姐的豪夺,仍然相形见绌。”庄致远不动声色道。 “此话怎讲?”松下代子已听了他的话外音。 “松下小姐知道我为什么与你同池共浴,尚能自控,而不想一亲芳泽吗?” “愿洗耳恭听。” “据我所知,华金亭鸦片生意的最初合作伙伴是英国人,松下小姐在上海滩一出现,华金亭就改为与你们日本人合作,你们又联手把英国人赶出了上海滩。松下小姐是先征服了华金亭的肉体,才谋求得合作吧?” “麻廷贵在你手上,你知道这些并不奇怪。”松下代子冷静地说。 “既然你知道麻廷贵在我手上,就该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没兴趣。你确实很美,你展现在我眼前的玉体可说完美无缺。但是,连胡九龙这样恶心的男人都上过的女人,我感到恶心。” 第四十四章裸身共浴(2) 松下代子嚯地从水中站起,水从她羊脂白玉般的身体流下,丰挺的乳峰上还沾贴着一花瓣。为了谋杀姜青松而委身胡九龙,已成了她最不愿意回顾的一种痛。如果不是亲弟松下介雄背叛,使她感到了来自组织的危机,她不会这样病急乱投医。后来她毫不犹豫灭杀松下介雄,这也是原因之一。 庄致远用这种语气和这种话语捅在她的痛处上,她感到奇耻大侮,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如果不是为了想与他合作,以便对抗组织内部的威胁,她真想扑过去扭断他的脖子。 “松下小姐用不着再向我展示了,我已说过,你的玉体完美无缺,还是躺到水中吧。”庄致远继续用讥讽的语气说,看见松下代子失态,他感到了一种莫明的快意涌遍了全身。见松下代子重新回到水中后,他接着说:“胡九龙上过你,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我不想像华金亭那样,死在松下小姐的刀下。” “你——”松下代子又被刺激得从水里站起,但马上又回到了水里。她完全傻了眼,满以为天衣无缝的劫杀,整个上海滩没人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没想到庄致远一口就道破,这个庄致远比她想象还要利害。 “华金亭数十年的积蓄,绝对是个天文数字,恐怕松下小姐到上海后,四年多走私鸦片的全部所得加起来,也不会有其十分之一吧?松下小姐这财,发大了。” 想到这笔天文数字的财富,松下代子冷静了下来。四年多走私鸦片,日方的利润也就十分之一,而她分到手的,连五十分之一也不到。有了这笔巨财,她就有了对抗任何人的底气。昨晚与白天云的奕棋,话语上她一直处于主动,而今天,不但主动权却掌握在了庄致远手中,她还被他刺激得失了态。她认为这并不表示庄致远的智慧比白天云高,而庄致远的心机太深,掌握了她的情况太多。 想得用自己的姿色诱惑庄致远,本身就是她的一大失误,明知道了解很多内幕的麻廷贵在他手中,自己和华金亭与胡九龙的关系他必定知道,自己的姿色和身体在他眼里已一钱不值,自己还愚蠢的出此下策,受侮就是活该。如果她与胡九龙的关系传入社会,她的身份就会因此而一落千丈。 如果她今天这招用在白天云身上,恐怕早就与白天云巫山云雨了。而且,如果纯粹从一个女人的角度看,白天云远超过了庄致远。但有了今天庄致远的教训,她再也不敢轻易对白天云动这种念头了。她的真实身份,庄致远也许不会告诉白天云,但她与胡九龙的关系,他有可能向白天云透露。 “庄会长现在赤身裸体躺在这水池里,难道就不怕我——”松下代子盯着庄致远的眼睛说。 第188章 “我可是个没有廉耻的蛇蝎心肠的女人。” “哈哈——”庄致远爽朗大笑。“像松下小姐这样绝顶聪明的女人,是绝不会干傻事的。” “看来庄会长对代子这具被胡九龙、华金亭玷污过的身子不感兴趣,代子也就不自讨没趣了。”松下代子自嘲似地说,一提到胡九龙,她的心就如被针刺一样的痛。 “如果对松下小姐不感兴趣,今天就不会与松下小姐这样坦诚相见了。”庄致远认真地说。“其实,松下小姐是个富有自我牺牲精神的奇女子,庄某人佩服。” 松下代子有些感激地看了庄致远一眼,他的‘自我牺牲’的评价,使她有种知音般的感觉。她拍拍掌,两个侍女捧着浴衣进来。松下代子和庄致远从池中出来,两侍女恭敬地替他们披上浴衣,又替他们系上腰带。 “庄会长,我们换个地方继续谈吧。”松下代子说。 “乐意奉陪。” 一场声势浩大的销烟活动,加上媒体的连番报道,迅速把汪少甫的声望推到了顶峰,他无疑就是新时代的禁烟英雄。 权力和威望连在一起,就成了权威。 权威则使他的施政畅通无阻。 过去叶宗元施政,总会有一些阳奉阴违,而他只要发出一项指令,很快就能得到落实;过去叶宗元当市长,掌握商会的华金亭可以一之分庭抗礼,而现在,他的话在庄致远掌握的商会,就成了最高指示。庄致远甚至还把商会的牌匾换成了他的手迹,表明了商会对他的绝对服从。由此可见,叶宗元只是个有名无实的挂名市长,而他则是实实在在的上海第一人。 他认为他在上海已经拥有了绝对的权力,心里充满了踌躇满志,想起了奇书《红楼梦》中的一句诗:“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只要自己治理好了乱象丛生的上海滩,他的仕途将无可限量,到时他将“直挂云帆济沧海”了。 看见白天云进了办公室,他表现出了极大热情,还破例亲自替白天云泡了杯茶。 见白天云的视线落在墙上郑板桥的竹图,便说道:“致远送我的。” “哦。”白天云轻轻应了一声。 庄致远送汪少甫这幅郑板桥的竹图时,曾告诉过白天云,还说:“当年郑板桥等扬州八怪喜画松竹,并不是他们本身对松竹情有独钟,而是市场对松竹的需求大,那些贪官和为富不仁的盐商,都不惜重金购买,以粉饰门面,所以画家们为了赚钱,自然集中力量画松竹。” 白天云明白庄致远的意思,送汪少甫郑板桥的竹,是让他粉饰门面。他和庄致远都从心里瞧不起这个图虚荣华而不实的汪少甫。 “天云,你出任警察局长后,立即打出了一个崭新的局面。”汪少甫喜形于色地说。“想不到华金亭作恶太多,连想退回老家享福都不行,居然被太湖水寇劫杀,真是大快人心。” 汪少甫这样说,一是因为报纸报道华金亭是被太湖水寇劫杀,二是他有意这样说,表示他认可了这样的说法,因为有人曾从谁是最大得益者向他分析过这件事,认为庄致远有极大嫌疑。但庄致远是他忠实的支持者,庄致远还向他表示,今后的商会,将是市府的小金库,会在经济上对他提供保障。警察局和商会,在他看来,已是他权力的两大支柱。即使真是庄致远干的,也是为了永绝后患。因此,他不希望这种说法传入社会。 “汪市长,今天我来,就是为了向你汇报劫杀华金亭的事。” “好嘛,有什么发现吗?” “据我赶到案发现场调查,初步可以判定,作案者不像是太湖水寇,应该是从上海跟去的。”白天云沉稳地说。“而且我判断,这批人就是血洗九龙帮堂口的人。” “莫非真是庄——”汪少甫有些紧张。 “从表面上看,庄会长有极大嫌疑,但我在现场找到了目击者,可以证明此事与庄会长毫无关系,这种说法已不攻自破。” “那就好。”汪少甫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只要不是庄致远,不管是谁干的,都算是件好事。他深知华金亭绝不会自动退出上海,只要他人还在,心就不会死,凭着他雄霸上海滩数十年的基础,很可能会在老家遥控指挥,在上海掀波起浪。只有华金亭死了,才能真正永绝后患,他从此才可以高枕无忧。 “据目击者讲,很可能是日本人干的。” “日本人?”汪少甫又是一惊。“他们不是华金亭走私鸦片的合伙者吗?他们怎么会劫杀他,太不可意思了。” 日本人与华金亭合伙走私鸦片,叶宗元和姜青松早就告诉过他,白天云缴获的那船鸦片,就是日本人的,但那次行动没留下活口,因而无法追查下去。 “日本人狼子野心,对他们来说,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华金亭撤出上海,随身携带了他数十年积蓄的钱财。他们认为他没用了,就下手杀了他,掠夺了他的钱财,我估计这笔巨财,将是个天文数字。” “涉及到外国侨民,一定要慎重,没有确凿证据,不要轻举妄动。” “我知道,我正在查找证据。所以先来向市长你汇报。” “很好。”汪少甫点头道,这表示了白天云对他的尊重与服从。“有目标吗?” “有。上海滩大名鼎鼎的交际花松下代子,她有极大嫌疑。”白天云小心地说。“为了慎重,我还想法设计试探了一下,她确有一身不俗的功夫。” “她?”汪少甫的脸色立即难堪了起来。对松下代子的姿色,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有真正消失过。而且,他还多次想,即使叶宗元和老市长所说是真,她也可能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他之所以见到她恐慌,主要是叶宗元还在,他的市长还没有坐稳。当他听说华金亭撤离上海在运河上被杀之后,想到自己从此将是上海滩的绝对权威,松下代子那闭目羞花的绝世姿色又悄悄在他脑海里浮现了出来。“真会是她?”他不相信地又问了一句。 “据我调查了解,她同华金亭和胡九龙都有一腿。”白天云本不想说,但察言观色,意识到庄致远的判断没错,汪少甫确实还对松下代子藕断丝连。其实,将心比心,松下代子的姿色对他也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他也不希望她真是个蛇蝎美女。 一想起胡九龙这个丑陋的男人与松下代子居然曾经在一张床上翻滚过,汪少甫心里如同塞满了乱猪毛,立即涌起了一阵阵的恶心。他庆幸自己还没上她床就脱身了出来,否则听到这个消息,他说不定会忍不住呕吐出来。 庄致远的这一招还真灵,松下代子在汪少甫心中的美好立即荡然无存。 “你放心大胆开展调查,拿到了真凭实据,就把她绳之以法。” 从汪少甫办公室出来,白天云大为感慨,看来处理有些事情,还真不能太循规蹈矩。 其实,松下代子与华金亭有关系,他信。但说松下代子与胡九龙也有一腿,他不信。只要是女人,恐怕都没人自愿让胡九龙上床,何况有着强大实力的松下代子。 第四十五章与狼共舞(1) 白天云刚走出市政府大门,汪少甫的助理就急急追了出来喊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白天云站住问。 “汪市长有件事忘了给你说,让我转告你,希望你想想办法。” 原来,在姜青松查缉鸦片走私的高压态势下,鸦片的货源已经紧缺,接着又查封了鸦片馆,鸦片的价格迅速飚升,但当白天云一举铲除九龙帮,缴获了一整船鸦片后,大大小小的鸦片生意者都吓破了胆,不敢轻举妄动,鸦片的来源基本被堵住。 但是,没有了货源,瘾君子们就受不了的,已经连续发生了几起到市政府闹事的情事,甚至还发生了一次汪少甫的轿车被几个瘾君子堵在街上的事。 汪少甫原本就准备和白天云商谈如果解决这些中毒很深的鸦片鬼问题,因白天云提到松下代子很可能是劫杀华金亭的凶手,又提到了松下代子的丑事,汪少甫心神受到了很大冲撞,把想好了要同他商谈的问题也忘了。待白天云离开他办公室后才突然想起。 “汪市长说,不尽快想法解决,这些人就会成为一个极大的社会问题,会成为社会不安定的因素。”助理说。 白天云听后,深感大有道理。这段时间,他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华金亭身上,忽略了断了来源的瘾君子的问题。无法解决烟瘾的鸦片鬼,在瘾毒发足时,是最容易走极端的。 汪少甫能首先想到这个问题,说明他虽然有很明显的弱点,但在施政方面仍然有他的独到之处,否则叶宗元也不会如此放心把权交给他。 回到警局,白天云马上开会研究这个问题。 项冲说,这确是个必须正视的社会问题,这段时间已连续发生几起因毒瘾发足而产生的凶杀和自杀案,如果不采取有效措施,此类事会越来越多。 苏婉建议,办一个戒毒所,先把中毒较深已到临界点的瘾君子集中起来,强行戒毒。 石明哲和项冲等人都认为这个建议可行,但办戒毒所需要大量资金,警察局行政资金本就紧缺,根本拿不出余钱来筹建。 苏婉又建议发动社会捐助。 白天云立即想到了接收了华金亭产业又控制了商会的庄致远,后来他同庄致远谈起此事,庄致远当即表示全力支持。首先拿出了一大笔钱作榜样,并召开商会大会募捐。陈白轩又发动文化界连续组织了几场义演募集,基本解决了戒毒所的资金问题。 第189章 一个孤儿院,一个戒毒所,经过媒体的大肆宣传,庄致远的慈善家声名传遍了整个上海滩。 白天云把筹办戒毒所的事交给苏婉主办。他没想到,虽然庄致远接收了华金亭的产业,但连续拿出大笔现金,使庄致远捉襟见肘,在松下代子的诱惑下,迈出了击破白天云的所能承受底线的一步,最终形成了兄弟对决的局面。 从浴池出来,松下代子把庄致远领进了密室。 “庄会长,在明人面前,我就不说暗话了,我希望能与庄会长成为长久的合作伙伴。”松下代子已收起了媚态,展露出了她精明干练的一面。“庄会长虽然坐上了商会长的宝座,但我相信,庄会长要完全坐牢,在短时间内,也并不是件十分容易的事。一个好汉还需要三个帮。庄会长有白天云的强援,又有汪少甫的支持,但我相信庄会长感到仍然远远不够。庄会长没动刘文昌和朱宝堂,就已经表明庄会长需要他们的支持配合。庄会长又明知我松下代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却仍我逍遥自在,也说明庄会长并不想节外生枝,而把如何巩固已到手的权力地位放在了首位。庄会长既然清楚运河上的事是我松下代子所为,又敢与我同池共浴,说明庄会长对我也有所企图。当然,我现在不会愚蠢到认为庄会长对我这具玷污了的身体有企图。我是说我的实力,对巩固庄会长的权力地位应该会有帮助。我和庄会长的合作,我相信应该是强强联合。” “我们有什么可以合作的呢?”庄致远颇感兴趣地问,意识到松下代子要摊牌了。 “随着社会的变化,华金亭那种靠着帮会武力争霸上海滩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庄会长收编斧头帮改名为三合会,无法是利用来为那些特殊产业当保镖和威慑其它帮会,只是一种辅助力量,要真正控制上海滩,只有一种力量,钱。只要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钱,加上你有市府和警察局这种社会公权的支持和三合会这种帮会的辅助,你就将成为上海滩说一不二的第一人,得到华金亭这种短视者永远也得不到的高峰。” “松下小姐又换了种方式在诱惑我了。” “我已经认识到了,庄会长是任何人任何方式都诱惑不了的绝代枭雄。我现在所说,只不过是庄会长早就所想。庄会长的所作所为,代子并不愚笨,已看得清清楚楚。” “那么,松下小姐想同庄某人合作什么?” “自然是全方位的合作,当然,首先生意,最赚钱的生意。” “松下小姐莫非是说——” “不错。鸦片,一本万利的鸦片生意。” “松下小姐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明目张胆向我提出做鸦片生意,让庄某人不得不佩服。难道松下小姐不怕我向我兄弟举报,把你丢进黑牢?” “相信庄会长不会。如果庄会长有此心,代子今天早已呆在黑牢里了。”松下代子胸有成竹地笑笑。“据我观察,庄会长和白局长,是一对铁血兄弟,又一起斗垮了华金亭,谁都以为你们是铁板一块。但代子不这样看。代子认为,庄会长与白局长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你们追求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理想。白天云正,庄会长邪。白局长把法律奉为神圣,庄会长却无视任何人间法律,只求成功,不择手段,甚至背着好兄弟白天云另搞一套。血洗九龙帮堂口,从白天云包围圈中救走胡九龙和麻廷贵,利用掌握的证据逼刘文昌和朱宝堂屈服拥戴你当上商会长,又威逼华金亭,顺利接收了华金亭在上海的产业。相信庄会长也心知肚明,华金亭本想破釜沉舟与庄会长背水一战,代子为庄会长实现目的,在暗中也做了不少说服工作,才有华金亭一声不响撤出上海。实际上代子与庄会长早有在无言合作了。” “你不过是图谋华金亭那批巨大的钱财而已。”庄致远冷笑道。 “这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目的,代子真正想的,是要与庄会长成为永久的合作伙伴。庄会长是有慧眼的人,不可能看不到,上海藏龙卧虎,一本万利的生意,你不做,一定有其他人做。这种生意,全世界所有国家都禁止,但从来没有一个国家能真正禁止得了。特别是现在的上海,鸦片价格已翻了几番,暴利之下,一定会有人铤而走险。” 庄致远端起酒杯,阴阴地盯着松下代子,忽然猛一仰脖喝干了杯中酒,把杯子一摔,顺手狠狠掴了松下代子两耳光,松下代子娇嫩的脸颊立即浮现出十个指印。 秋末凉子提刀冲进,把刀架在了庄致远的脖子上。 “把刀拿开。”庄致远冷冷地说。 “听见没有?把刀拿开,给我退出去!”松下代子摸着火辣辣痛的脸厉声道,待秋末凉子退出后,又换上笑意柔声说:“中国人讲,打是亲,骂是爱,庄会长打代子,说明庄会长已把代子当成了自己人,代子心里感到莫大高兴。” “哼!”庄致远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秋末凉子又进来:“你把底都摊给他了,这人留不得。” “放肆!”松下代子怒道。“滚出去!” 庄致远的两耳光,打得松下代子心花怒放。 其实,对军方用鸦片毒害中国人,让中国人永远积弱下去的战略目的,她已经无谓了。自从通过松下介雄得知因她身上有一半中国血统,日本高层并没把她当着真正大和民族一员之后,她就对日本没有了认同感。她所有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她自己。 谋求与庄致远的合作,本没必要一开始就把犯禁的鸦片生意提出来,但她分析了庄致远的心态后认为,鸦片是一剂猛药,只要庄致远接受了,他们的合作就会迅速进入蜜月期,在对抗即将到来的组织要员时,就有了强有力的倚靠。 她知道庄致远已被她说得心动了,庄致远这壶水,只要再加一把柴火,很快就能烧开。 果然,第二天,庄致远便把她约到了庄公馆。 没想到松下代子会这么肆无忌惮向他提出合作鸦片生意,庄致远对松下代子这个女人又有了更新的认识。这是个并不完全只靠姿色和肉体的女人,其智慧胆识也非同小可,居然能通过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看透了他与白天云的差别,也看破了他的图谋。再加上华金亭一失势,她就能果断采取血腥手段,从中获取最大利益。 这绝对是个只要低估了,就将死无葬身之地的可怕女人! 第四十五章与狼共舞(2) 他现在面临的选择中,要么与松下代子合作,要么就迅速下手除去她,双方已经摊了牌,再无第二条路好走。 在庄致远的观念里,只有成与败,荣与侮,并没有什么正与邪、善与恶,为了成功,他可以不择一切手段,不管是邪还是恶,但他知道,鸦片是好兄弟白天云最后的底线,他不想破这个底线,不想伤了与白天云的感情。 “你和她谈后,有什么感觉?”白天云问。 “我一时还看不透,她是深不可测的演戏高手,还是仅为了落脚谋生被迫周旋于权势者之间的女人。”在没打定如何对待松下代子之前,庄致远继续留有余地。 “能让大哥看不透的人,就绝不是个简单的人。” “这也很难说。对男人,我不说是火眼金晴,接触几次至少也很看出七八分,但对女人,这是我的弱项,判断起来有很大难度。小心没有大错,我赞成你的观点,得对她提高警惕。但在没吃准之前,尽可能掌握好分寸,不要轻易把关系弄僵了。不管是不是劫杀华金亭的参与者,她交际花的身份,都使她在上流社会中有极大影响力。女人,尤其是漂亮而又令男人作迷的女人,会得到很多人的同情。何况她又是个外国侨民。” “对她,我会极其小心谨慎的。”白天云根本没想到庄致远会在松下代子问题上对他打了埋伏。“大哥看人的眼光,我一直就很佩服。我一提到松下代子有极大嫌疑时,汪少甫脸色就变了,好象捅到了他痛处一样。但我提到华金亭和胡九龙,他就立即表态支持我对松下代子进行调查。汪少甫与叶市长相比,差得太远了。” “他们的区别在于,汪少甫有欲望,有野心,而叶宗元把功名利禄全看透了。” “还有一件事,得请大哥鼎力相助。断了货源的瘾君子,已成了社会的一种不安定因素,因此我决定办一个戒毒所,把瘾君子集中起来,强行戒毒。但在资金上——” “资金的事,我包了。你的事,我责无旁贷。能拯救上海滩的瘾君子,是件功德无量的好事。”白天云话还没说完,庄致远立即表态。“我的公司,严格来说,是我们共同所有,我的就是你的。这点我从没忘记。现在,接管了华金亭在上海的产业,也还是我们共同所有。华金亭是我们共同全力斗倒的。而且,不管今后发展到什么规模,有多少钱财,仍然是你我共同的财产。警察局长只是你的起步,你还要在政坛上稳步发展,我这里就是你最大的后援。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必须用在事业的发展上。我们两兄弟从古镇出来的最初目标已经超出我们想象的速度达到了,但我们还得继续前进。我在商界,你在政界,我们都得独领风骚。只有站到了顶峰,才能欣赏无限风光。” “有大哥,我就有信心。”白天云感动地说。在叶宗元离开上海去国外治病之前,曾单独同白天云谈过一次话,讲了两层意思,一是要白天云促进叶雪冰与庄致远的婚姻,要他与庄致远一起照顾好叶雪冰。他表态,他和米佳妮将与庄致远和叶雪冰一起走入结婚的殿堂。 第190章 另一层意思是,希望白天云在政坛上继续走下去,认为白天云从政的资质比汪少甫好。 庄致远答应白天云后,立即把吴通海和元大畏找来,让他们从他们所管的产业中筹出资金来支助白天云建戒毒所。吴通海和元大畏都说,现金非常紧缺,他这才意识到,尽管接收了华金亭在上海的所有产业,但并没有多少可支配的现钱,已拿出一笔巨资筹建孤儿院,再拿出巨资支持白天云办戒毒所,要维持正常的经营活动,流动资金立即陷入了窘境。 庄致远这才想出发动商会会员募捐,但他得首先拿出一笔巨资作榜样。 因此,他想到了松下代子的建议。 庄致远认为,后花园人工湖心的假山凉亭是谈机密的最好地方,所以他把松下代子约到了凉亭。后花园空无一人,凉亭居高望远,佣人替他们泡好茶后,便迅速离去。 “中秋之夜,明月当空,松下小姐在这亭中抚琴,创造出了一种如梦如幻的意境,我和天云恍如进入了仙境。不知松下小姐现在有何感想?”庄致远问。 “今天庄会长约代子来,想来不会是要和代子谈风花雪月。”松下代子微微一笑道。“自从昨天庄会长对代子被玷污过的身子不屑一顾之后,代子就有了自知知明,再也不会自讨没趣了。代子希望庄会长从此不把代子当着女人,而仅是个合作伙伴。如能合作愉快,就当成朋友,最好是当成兄弟,或者当着一个受过伤的女人也行。如果庄会长真想听代子有什么感受,代子的感受是,只有成功者才有资格拥有。” 庄致远知道自己那句‘连胡九龙这种恶心男人都上过的女人,我感到恶心’的话已很深地刺伤了这个极为自负的女人,他相信一种永不磨灭的恨意已深埋在了她的心底,从此以后,不管他们是否将是合作伙伴,他都得极小心提防。 自己如此刺伤她,她都能隐忍,继续谋求与自己的合作,说明这种合作对她是何等重要。 “松下小姐,在松下小姐这样聪明人的面前,我没必要转弯抹角了。”庄致远淡定地看着松下代子说。“我今天约松下小姐前来,松下小姐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我想一定是庄会长已经作出了抉择。”松下代子仍然微笑着说。 “但有几个问题,希望松下小姐能坦诚告诉我。” “为求真诚合作,我将毫无隐瞒。” “掠夺了上海滩首富华金亭数十年积累起来的财富,相信比松下小姐四年走私鸦片所得要多得多,可以说,松下小姐已列入了上海滩顶级富豪行业,而且单从可直接支配的资金看,在全上海滩,松下小姐也数一数二,为什么还对犯禁的鸦片生意情有独钟?”庄致远提出了自己对松下代子合作意向思考后的疑惑。 松下代子微微一怔,对庄致远的敏锐不得不服气,稍稍想了想说:“一,从没人嫌钱多,鸦片生意赚钱最快;二,犯禁的生意会使我们的合作更紧密;三,我喜欢冒险的刺激性。当一个人什么也不缺了后,人生就变得乏味起来,特别是我这种已经没有清白,得不到庄会长这样人杰尊重的女人,冒险就成了我人生的乐趣。” “松下小姐还是言不由衷,我想听真话。”庄致远目光灼灼盯着松下代子。 “真话?”松下代子立即陷入了沉思。 “是的,真话。”庄致远加重了语气。“是有真话才会使我相信。松下小姐已看透了我的人生目的,但我对松下小姐为什么这么急于与我合作却感到十分困惑。松下小姐在上海滩左逢右圆,已在上流社会赢得了地位,现在又有雄厚的财力,什么也不缺了,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冒险的刺激?这个理由说不服我。” 松下代子离座站起,走到凉亭边上,眺望着遥远的天际。庄致远坐着没动,看着她线条流畅的后背,那披垂的秀发、纤纤的细腰和浑圆的双臀、修长的美腿。 “唉——”松下代子幽幽叹了口气,又回到亭内坐下。“我希望能得到庄会长的保护。” “为什么?”庄致远追问道。 “其一,上海滩是块肥肉,我所在帮会内部人人眼红,都想把我取而代之;其二,一船鸦片的损失,给了他们以借口;其三,华金亭倒台了,我在上海滩的价值也就失去了;其四,也是最关键的,他们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任过我,因为我有一半中国血统。因此,我必须与上海滩最强的人合作,他们才不敢动我。否则我的下场会很惨,甚至比最下贱的妓女还不如。这四条理由,庄会长信吗?” 庄致远受到了些许震动,闭眼想了想,睁开眼说:“我信。既然松下小姐把底牌亮给了我,我也不向你隐瞒。松下小姐劫杀华金亭做得并不干净,现场留有目击者。” “啊——”松下代子大惊失色。 “我兄弟白天云已经找到了他,是个小男孩。天云已判断出是你们日本人所为,其中还有女人,因此你松下小姐已被天云列为头号嫌疑。如果不消除天云对你的怀疑,我不敢与你合作。我不能因为与松下小姐合作,伤了与天云的感情。不管谁敢碰鸦片生意,就是天王老子,他也不会妥协。”庄致远说,见松下代子眼光闪烁不定,又加重语气道。“想用对付姜青松的方法对付天云,这种念头你起都不要起,如果天云出了什么意外,不要怪我庄某人翻脸不认人。” “这种念头,我从没起过。”松下代子急忙说。“如何才能消除白局长对我的怀疑,请庄会长教代子。”她感觉到庄致远已经有了主意,否则今天他不会向她摊牌。 “交出劫杀华金亭的凶手。”庄致远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这是惟一消除天云对你怀疑的一条路。相信以松下小姐的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松下代子顿时眼睛一亮,完全领会到了庄致远的意思,激动地说:“我终于找到了我可以依靠的大树了。庄会长,不瞒你说,代子其实活得很累。从今以后,有庄会长的保护和指点,代子对未来充满着信心。请庄会长放心,代子知道该怎么做才让白局长消除怀疑了。” 昨夜,经过反复盘算和思考,庄致远作出了与松下代子合作的抉择。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元大畏时,元大畏顿时惊呆了。 “我们不做,一定会有其他人做。一本万利的生意,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完全禁不起得了。我不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我们需要迅速积累财富,这是一条最快的捷径。我惟一担心的是天云,就必定与我决裂。但我认为,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在上海销售,全销到江浙皖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日本人心狠手毒不廛信义,与他们合作,无疑与狼共舞,太危险。”元大畏仍然感到不放心。“华金亭与他们合作多年,他们都能下强此狠手——” “若说他们是狼,我们就是虎,与狼共舞,也许人生才更有味道。要成大业,必须敢冒大险。我们已到了逆水行舟地步,不进则退。我已经想好,这种生意就交给麻廷贵去打理。” 庄致远下了决心的事,元大畏无条件服从。其实,在汪少甫的销烟活动上看着价值天文数字的鸦片化为灰烬时,作为商人的庄致远就感到了心痛。 此刻见得到了他合作承诺的松下代子眼中噙满了泪,他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个念头:这个有一半中国血统的女人真不容易。 “我为昨天说得那句话,向你道歉。”庄致远诚恳地说。 “你昨天说过什么,我早忘记了。我只知道你是将拯救我的人。”松下代子泪睛盈盈地说。“不管你怎么看待我,你都是我生命中的亮点。以前,我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了错误的人,但现在都已经过去。请庄会长放心,代子会把一切都做到令庄会长满意程度。白局长什么时候消除了对我的怀疑,我们什么时候才开始合作。” 好个乖巧的女人! 她如果真是一头狼,也是个懂得令人舒服的狼。 与这样的狼共舞又何妨? 第一章普陀拜佛(1) 海上仙山普陀,是大慈大悲菩萨观世音的道场。 去普陀山烧香拜佛,是庄致远的提出来议,一来他和白天云十年的奋斗,已大见成效,不可一世的华金亭的彻底倒台毁灭,就象在转瞬之间发生,一切的变故,都仿佛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在安排。他虽然不信神不信佛,但大局已定之后,却突然萌生出了去普陀山烧柱香的念头;二是叶雪冰曾无意中向他说起,普陀是她神往的去处,想去普陀许个愿。庄致远决定满足她这个心愿。米佳妮得知后,大声叫好,说也该让回国到现在,神经一直高度紧绷的白天云放松一下;三则是他要给松下代子留足充分的时间,以便她能从容安排交出劫杀华金亭的凶手,争取消除白天云的怀疑,同时也让商会会员消除对他的怀疑。 这次带头捐资,商会会员们积极响应,比起华金亭控制商会时搞过的几次义捐,几乎人人的捐款都翻了一番,有的甚至两番三番,其中刘文昌和朱宝堂都出了巨资。这本是个极好的现象,说明他和白天云已在商会会员心中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力。但庄致远细细揣摩,发现会员们的此举,存在着一个极大的隐忧,会员们如此大方出钱,源于一个字:怕。多数会员都认定运河劫杀华金亭,是白天云和他的合谋,把他们当着心狠手毒之人。 他深知牢固的权威不能建筑在恐惧之上,恐惧只能得到暂时屈服的效果,一旦时机成熟,就会演变为相反的力量。 第191章 何况运河血案另有凶手,他这个黑锅背得太冤。 松下代子向他表示,交出凶手的事,一定会让他和白天云满意。 在上海滩还潜隐着血洗九龙帮堂口,又有能力在运河上劫杀华金亭的邪恶势力,而且已经有了目标,正在组织力量调查,加上需要他主持办理的其它杂事也很多,白天云不想轻易离开上海。但经不起庄致远和米佳妮的劝说,又深感此行会有助于加深庄致远和叶雪冰的感情,才勉强同意了。 这几天,筹建戒毒所的资金,在庄致远带头捐赠下,已陆续到位,他和石明哲、苏婉等人商量,决定把戒毒所建在九龙帮被焚毁的堂口废墟上,苏婉已开始找人设计修建。 在渡海去普陀山的渡轮上,叶雪冰和米佳妮象两个天真浪漫的小女生,拉着手跑东跑西去看海景。白天云与庄致远吸着香烟站在甲板说着话,他们的话题是松下代子。 “你认为她的话,有几分可信?”白天云问。 “我觉得她没有必要骗我们说她有一半中国血统。”庄致远说。 庄致远在把松下代子约到凉亭谈妥了合作之后,就把松下代子有一半中国血统的消息告诉了白天云,令白天云大感惊异。 当陈白轩组织文化界艺人为白天云筹建戒毒所义演募捐后的第二天,松下代子来到了白天云的办公室。白天云感到了几分意外,以为警察局对她的调查和监控引起了她的警觉。 “松下小姐,我正在上班。”白天云很娓婉地说。 “代子上班时间来白局长办公室,不是为了下棋之类的闲情逸致。白局长千万不要误会。代子虽是一介女流,但规矩还是懂。”松下代子说,然后开玩笑道:“白局长欠代子的半曲舞债,上班时间也没条件还。” “这么说,松下小姐找我,是为了公事?”白天云极感兴趣地问。 “白局长为根绝鸦片危害,筹建戒毒所,整个上海滩的募捐活动如火如荼,代子虽是侨民,但已把上海列为第二故乡,自然也该尽一点绵薄之力。”说着,松下代子从精致的小挎包里取出一张支票。“代子来上海开了这个茶道艺伎馆,承蒙上海滩高雅人士的捧场,收益还不错,有了一些积累。代子愿意全部献出,为上海的安定表一份心意。” 由于庄致远的带头捐赠和文化界的宣传造势,募捐的资金已远超过了白天云的预计,不但能修建相当规模的建筑,还足够维持戒毒所相当一段时间的开销。白天云接过支票一看数目,心里不免冒出了一种荒唐的感觉。就个人捐资,庄致远是首位,刘文昌和朱宝堂并列第二,松下代子的这张支票,至少可以进入前三十名。他心里早把松下代子定为走私鸦片的罪魁祸首之一,鸦片贩子为戒毒所出资,难道不是荒唐之极的事吗? 他本想拒绝,但庄致远灌输进他脑海的不义之财不收白不收的观念,又使他心甘理得地收下了。心想烟民本就是她作的孽,就当着一种还债吧。 本来,掠夺了华金亭巨财的松下代子,已财大气粗,想拿出一笔仅次于庄致远的巨款讨好白天云。但庄致远没有同意,认为她的捐款应该与她所从事的职业相符合,太离谱了,就适得其反,反而会加重白天云的疑心。 “表面上代子很风光,其实却是个苦命的女人。也许庄会长已告诉了白局长,代子有一半中国的血统。以前一直不敢披露,是怕被人瞧不起,也怕被人欺侮。代子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想打代子主意的男人很多,而代子谋生的手段,又必须周旋在男人中间。” 松下代子讲得楚楚可怜,但白天云无动于衷。 “那松下小姐现在为什么又敢披露了呢?” “现在不同了,上海滩有白局长和庄会长主持公道正义,宵小之徒闻风丧胆。而代子又与白局长和庄会长成了朋友,代子自然感到了扬眉吐气。代子之所以到上海来谋生,最大原因就是因为有这一半的中国血统被日本人瞧不起,视为可以随意欺凌的异类。代子不堪忍受,才选择来了上海。但是没想到,艺伎馆刚开张,胡九龙就经常带人来捣乱,欺男霸女,打架斗殴,后来有人指点我去求华金亭,就这样,为了生存,我屈服在了华金亭的淫威之下,但也得到了他的保护,艺伎馆顺利开了下去。很多人都只看到了我的笑脸,但却不知道我忍辱负重强颜作欢的痛苦。一个女人要在任何地方落脚谋生,都得靠强有力男人的保护。直到华金亭被庄会长赶下台,代子才有了重新做人的喜悦,也因此不怕被人知道代子有一半中国人的血统。等哪天白局长有空,或有兴趣,代子愿意把身世告诉白局长。” “有空一定去艺伎馆听松下小姐讲。”白天云敷衍道。 “有一个情况,过去在华金亭的淫威下,我一直不敢讲。华金亭胡九龙的鸦片生意,一直是由日本人提供货源的。其中有个叫大岛丸的,经常到我的艺伎馆花天酒地,白局长查获的那船鸦片,就是大岛丸的。” “你还见过大岛丸吗?”白天云大感奇怪,没想到松下代子今天会主动向他谈起这些事。 “那次之后,就从来没见到过了。”松下代子说。 白天云心笑,你等于什么也没说,用这种消息来糊弄,难道我会信?松下代子不应该是这么浅薄的人。他什么也没说,只拭目以待。 “他在艺伎馆有一个相好,叫秋末凉子。每次大岛丸来,秋末凉子都会请几天假,行迹十分可疑。因有大岛丸作后台,她在艺伎馆也十分张狂,我虽是老板,也敢怒不敢言。如果白局长能保护我的安全,我愿意为白局长盯做这个秋末凉子,一旦发现她有可疑迹象,我就立即向白局长报告,用事实来证明代子是个好良民。” “凡是守法的人,不管是上海市民还是侨民,我们都坚决保护。”白天云坚决地说,对松下代子的话,大感困惑,只姑且听之,并没有当真。 站在甲板上,白天云又想起了与松下代子的这次谈话。 “对她有半中国人血统的事,可以信,但她的其它话,不能轻信。”庄致远慎重地说。 “我是担心她是对我们的怀疑有所察觉,才这样来试探。”白天云忧虑道。“她有了察觉,要抓住她把柄,难度就增大了。” “如果她真有问题,她也不会察觉你已经在怀疑她,运河劫杀华金亭,他们认为天衣无缝,根本没想到还有目击者。日本人大岛丸是鸦片供货商,是公开的秘密,你怀疑日本人,稍有头脑的人都会想到。” “所以,他向你向我强调她有一半中国血统,我觉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俩的味道。” “不管怎么说,她提到了一个叫秋末凉子的艺伎,我特意让楼定山去接触了一下这个秋末凉子,据楼定山判断,这个秋末凉子也有一身不俗的功夫。” “看来这个艺伎馆的水也很深啦。” “听其言,观其行,关键是看她是否能拿出真凭实据证明她是个良民。我们有充足时间等待她来证明。你不必为此过于忧虑。” “我抗议!”米佳妮拉着叶雪冰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 “你抗议什么?”白天云奇怪道。 “我抗议你们两个男士没有半点绅士风度,说是陪我们出来玩,却把我们两位女士冷落在一旁,还在没完没了谈你们的那些破事。”米佳妮一付顽皮样。 “天地良心,你们两个东跑西转去看海景,居然怪起我们来了?”白天云笑道。 “我和天云可比窦娥还冤,苍天啊,快下七月雪吧!”庄致远装模作样向上天祈求。 叶雪冰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行,上岛后,得罚你们寸步不离跟着我们。”米佳妮板着脸说。 “我和天云一定象两个小厮寸步不离跟在两位高贵的公主后面,闻那个什么东西。”庄致远使劲嗅了嗅。 叶雪冰被他逗得开怀大笑。 第一章普陀拜佛(2) 慈眉善目的观世音菩萨高坐莲台,俯视着芸芸众生,座前香烟袅袅。 叶雪冰、米佳妮和庄致远依次焚香,虔诚跪拜,唯有白天云独自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他们,他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拜鬼神不拜菩萨。 叶雪冰许了三个愿,一是愿她父亲叶宗元身体健康,二是她与庄致远的爱情开花结果,最好能有一子一女,三是希望庄致远事业发达,赚更多的钱,以便多做善事。 米佳妮的许愿最简单,与白天云相亲相爱,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天云,你怎么不拜?”米佳妮问。 “我不信。”白天云坦然道。 “心诚则灵。”叶雪冰说。“听说普陀的菩萨最灵验了。” “不信还拜,就是虚伪。”白天云说。“大哥,你许了什么愿?” “我求菩萨赐福我们四人。”庄致远笑道。 “我还以为你要求事业呢。”白天云说。 “你我兄弟团结如一人,试看上海滩最能敌?”庄致远信心十足地说。“这方面,菩萨帮不了我们,还是十年前那句话,没有救世主,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 “这么说来,表哥的心也不诚。”米佳妮插话道。“雪冰姐,你许了什么愿?” “我愿天下的苦难人都得到帮助。”叶雪冰瞟了庄致远一眼,轻声说。 “雪冰的愿才是大愿,我得多赚钱,好帮雪冰圆梦。”庄致远说。 对已经十拿九稳的事,庄致远是不会再费心力去跪拜祈求,与叶雪冰的爱情,他已胜券在握,用不着去祈求菩萨,他许了一个叶雪冰、米佳妮和白天云怎么也没想到的愿,他祈求菩萨保佑他与松下代子的合作,永远不被白天云察觉。 第192章 他与松下代子的合作,已经从如何打消白天云对松下代子的怀疑开始了,但他最没把握也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在与松下代子在凉亭谈定合作之的那晚,从不做梦的他居然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他和白天云在一个荒芜人烟的地方决斗,结果是同时把刀插进了对方心脏。他之所以提出到普陀山烧香,这个恶梦起了很大作用。 在来普陀之前,他还把石明哲约出来谈了一次,他不相信石明哲情绪低沉是因为还惦记着没当上局长的事。当白天云告诉他,发现石明哲情绪低落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击杀茅风的事,引起了石明哲的联想。这个善于明哲保身的老警官,也并不那么简单。如果不及早把他稳住,只要他把击杀茅风的事向白天云披露,凭着白天云的智慧和分析判断能力,一定会与刘文昌和朱宝堂支持他夺取华金亭商会长位联系起来,进而对血洗九龙帮堂口和从包围圈里救走胡九龙和麻廷贵产生怀疑。 虽然他知道即使白天云知道了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不想让华金亭被绳之以法,以便谋夺华金亭在上海的产业和豪宅,也并没破白天云能承受的底线,因为取代华金亭是十年前他们共同立下的志向。但至少会暴露出他向白天云隐瞒了许多事,并背着他另搞了一套阴谋。 这样一来,白天云就再也不会对他言听计从,毫不设防,还会对他产生戒备和防范,那他和松下代子的合作,就随时随地都有暴露的可能。 至今为止,他整个阴谋的前提都建筑在白天云对他的绝对信任上,如果警察局长换了另外一个人,哪怕这个人已被他控制,他也不可能这么顺利谋夺到商会长位子和华金亭在上海的产业。奇-書∧網他心里非常清楚,一旦白天云对他的这种信任丧失,他们之间的危机就随之产生。 “听天云说,你还对没当上局长耿耿于怀?”庄致远开门见山对石明哲说。 “一点执念,已经过去了。”石明哲淡然道,接到庄致远的邀请,他知道白天云和庄致远已经有所察觉而不会轻易放过他,因此打定主意一口咬死是因为想当局长。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出来混,谁都想光宗耀祖衣锦还乡,我和天云对石局长的这种心态都表示理解。上次我对石局长说过,天云当这个局长,没斗过华金亭,将黯然下台,局长位子是你的;斗过了华金亭,天云功劳卓著,会迅速升迁,局长位子还是你的。我相信石局长早把这其中的关节看透了。华金亭倒了死了,我就没想清楚,石局长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突然情绪低沉消极了起来?莫非石局长想到了什么想不开的事?” “没有想其它什么事,就是觉得人老了看不到什么希望了。”石明哲急忙辩解。 “胡思乱想,想多了人才老得快,老得快,也就容易死。”庄致远和颜悦色地说。 “是。我已想通了,再也不多想了。”石明哲听出了话中的威胁,心里打了个寒颤。 “如果石局长只想到如何衣锦还乡,那好办,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庄致远取出一个红绸包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三根金灿灿的金条,然后推到石明哲面前。 “庄会长的意思是让我告老还乡?”石明哲心里涌起了悲哀,意识到白天云和庄致远的可怕后,他也曾想过告老还乡,远离是非,但想到这样灰溜溜回去,又心不甘。 “石局长误会了,我没有这种意思,今后还要倚靠石局长的地方还很多。你收下吧,对朋友,我和天云都不会忘记的。”庄致远平和地说。 石明哲忐忑不安地收起金条。他本是个廉洁的警官,坚守了一辈子,但接受了庄致远给他祖房翻修和赠送的百亩良田之后,他的廉洁操守就打开了缺口,收一次是收,收十次也是收;收一分是腐败,收一千万也是腐败,他对庄致远的金条已没有了抵抗力。 “我知道,有不少人对劫杀华金亭产生了怀疑,认为我是最大嫌疑,恐怕石局长也有这种想法。”庄致远又说,石明哲刚想开口否认,庄致远抬手示意,不让他开口,接着说。“作为经验丰富的老警官,石局长有这样的怀疑,一点也不奇怪。天云也说,按照办案的基本规律,最大得益者,也是最大嫌疑者,表面上我是最大得益者,所以石局长怀疑我,我不感意外。今天我要对石局长说,华金亭者,不是我,石局长信不信,都不要紧,真相终将会大白。这等大事,谁也无法做到天衣无缝,早迟会水落石出。我只希望石局长再也不要多想,静观结果。据天云讲,他已有了线索,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得到证明。我再次向石局长保证,当有一天,石局长告老了,我一定保证你能衣锦还乡。” 石明哲将信将疑,难道现场的目击者不是他们安排的?难道自己因茅风的事钻入了牛角尖,产生了误解,真是日本人干的?但不管怎么说,庄致远对自己出手这么大方,绝不仅仅是要自己支持白天云。庄致远是生意人,生意人不可能做赔本买卖。 因此他坚信,白天云和庄致远打倒华金亭绝非是为了正义。 “庄会长如此看得起我石明哲,从今以后,我惟庄会长马首是瞻。”石明哲信誓旦旦。 “有石局长这句话,我放心。” 庄致远原本想向石明哲摊牌,直接让他成为自己安在白天云身边的耳目,一旦白天云对他产生了怀疑,他能及时知道,采取弥救措施,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为时还早。如果松下代子没办法向白天云证明她的清白,或者交出的凶手也不足以让白天云相信,他决定放弃同松下代子合作,下狠手灭了松下代子。 他其实也十分清楚,这是永保他与白天云不决裂的最佳途径,只要不沾鸦片生意,他就不会破白天云能承受的底线,他做出再过份的事,白天云都能接受。但他又抱着一丝侥幸,他和松下代子的合作,将是强强合作,而且,他也已经想好,鸦片生意即使做,也不会长久做下去,待其它生意走上轨道,产生利润之后,就及时中止。 这种犯大禁不起的生意,只能是为了解决目前资金短缺的燃眉之急。 阳光灿烂的沙滩上,白天云、庄致远、米佳妮和叶雪冰穿着泳装向海边走去。米佳妮牵着叶雪冰的手欢快地向海水跑去。白天云和庄致远并肩走在后面。米佳妮在美国长大,对身穿暴露的泳装习以为常,而叶雪冰则矜持羞涩,她几乎是在米佳妮半劝半强迫之下才换上泳装的。当穿着泳装走出简易的换衣棚时,她顿时羞红了脸,一直低着眼睑,没敢向白天云和庄致远看一眼。 对这次出游,庄致远已提前派人上岛,衣食做行和安全保卫,都作了周密安排。沙滩上已被清场,除了他们四人,再无其他闲人。庄致远的保镖和白天云带来的卫士散站在周围,不准任何闲杂人员靠近。白天云原本并不想带卫士,但遭到了李炜、姚少华和项冲、苏婉的坚决反对,这才勉强同意带了四人随行。 米佳妮从小跟着庄致远和白天云淘气,天性活泼好动,喜欢运动,经历过无数次西海岸阳光的照晒,她的肤色并不白,但却充溢着青春和健康的活力。叶雪冰的皮肤从没暴露在阳光下过,白得耀眼。米佳妮有意给她选的红色泳衣,再加上那头乌黑的秀发,红白黑三种色彩仿佛都到了极致,更使她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大哥,叶市长把她托嘱给我们,你要好好待她。”白天云看着叶雪冰和米佳妮的背影有些忧虑地说。“我知道在你心中,事业至高无尚。” “天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不轻易动情,是因为没有遇到值得我动情的女人。第一次见到雪冰,我就知道我动情了。你放心,我会象爱护眼睛一样爱护她。”庄致远也看着她们说。“无情未必真豪杰嘛。” 米佳妮和叶雪冰牵着手已走进海水里,水还没淹过小腿,叶雪冰就胆怯不敢继续往深处走。米佳妮扑进海水里,恶作剧地向叶雪冰泼水,叶雪冰吓得用手遮住脸连连后退躲闪。 米佳妮泼起的水珠在阳光照射下,在叶雪冰身前形成了一道彩虹。 “表哥,你怎么还不赶快来英雄救美?”米佳妮兴奋地冲着庄致远大叫。 “你看,他们玩得多开心。”庄致远对白天云说后,便向叶雪冰跑去。 叶雪冰已被米佳妮泼得狼狈不堪摇摇欲倒,庄致远急忙扶住她,柔声说:“别怕,有我。” “我从小就怕水。”叶雪冰深情地看了庄致远一眼说。 “人在水中的感觉会很好,我教你吧。” 叶雪冰看了眼一前一后向远处游去的白天云和米佳妮说:“他们游好远了,你去游吧,我在沙滩等你们。” “我陪你。”庄致远说,拉着叶雪冰手回到沙滩。“我用沙为你建一座宫殿。” 叶雪冰含情脉脉看着开始用手挖沙的庄致远。 第二章泥沙宫殿(1) 白天云费了好大劲,才追上米佳妮。 “想不到你还游得真快,我差点就追不上了。”白天云喘息着说。 “我可是运动健将,游泳是我的最爱。”米佳妮得意道。 “那你就更不应该捉弄人家雪冰。”白天云嗔怪道。 “你这人还真是榆木脑袋,我哪里是捉弄她,我是给表哥创造英雄救美的机会。”米佳妮笑道。“你回头看看,他们多么亲密无间。” 白天云回头看,果然见庄致远与叶雪冰象对两小无猜的童孩般地玩堆沙,不由得感慨道:“大哥是个铁石心肠的汉子,没想到他也有柔情似水的时候。” 第193章 “铁骨柔情,这才是英雄本色。” 白天云和米佳妮游回上岸时,庄致远与叶雪冰合作,已用沙建起一座巍峨的宫殿。 “喜欢吗?”庄致远问。 “太漂亮了,你的手真巧。”叶雪冰动情地说 “十来岁时,我和天云经常这样玩,我们从小就梦想有一个宫殿,里面住着一位美丽的公主。那时无忧无虑,开心极了。佳妮这么顽皮,就是小时候跟着我们学的。” 米佳妮正好听到这句话,又产生了恶作剧的念头,用浴帽装满海水,倾倒在他们的宫殿上,宫殿倾刻被海水冲垮,只剩下断垣残壁。 “又是你这捣蛋鬼!”叶雪冰嗔怪道。“好好一个宫殿,眼睁睁被你破坏了。” “沙堆的宫殿,再好也不牢靠。”米佳妮说。 这话令庄致远心里一震,在普陀圣地说这话,太不吉利了。 “等表哥,发了大财,再给你盖一栋真的宫殿。”米佳妮又说。“不过,现在的庄公馆,就堪比宫殿,后花园更是令人流连忘返,就等雪冰姐去当女主人了。” “你这死丫头!”叶雪冰羞红了脸。 白天云和庄致远会心地相视了一眼。 普陀之行,捅破了庄致远和叶雪冰之间那层薄薄的纸,他们的恋爱关系正式确立。 庄致远原本没想这么快就把这层关系捅开,那种令叶雪冰情不自禁的猜疑和惶乱的微妙感觉,他还没享受够。他在享受,叶雪冰却在受折磨,白天云和米佳妮都对他说,这样再拖下去,叶雪冰的身心健康都会受到影响,因此必须让叶雪冰知道,他对她是真爱。再一个原因则是,他和松下代子的合作已经开始,只有让叶雪冰彻底对他放了心,他才会少了许多后顾之忧。为了防止被白天云察知,他与松下代子的合作将耗费的心力,绝不会比与华金亭较量少,他得集中所有精力全力以赴。 从普陀回来,庄致远让吴通海和元大畏在全上海收容的孤儿已经集中到了爱心孤儿院,叶雪冰也因此走马上任,全身心投入了孤儿院的工作。跟着姜青松来上海后,叶雪冰几乎闲置在家,她筹办的慈善会,因为有资金来源,实际上并没多少事做。姜县城松死后,父亲叶宗元又卸任去国外治病,她的生活就更加孤单寂寞。如果不是因为有庄致远的这份情在,她死活也要跟着叶宗元走。有了孤儿院,她从早忙到晚,再加上深感到庄致远对她是真爱,她感到日子越过越充实,幸福感也一天比一天强烈。庄致远只要有空,都会来孤儿院陪陪她。 庄致远从岛上回来后,就把主要精力放在如何从实质上确定他在商会的地位上,生意有吴通海和元大畏按部就班打理,用不着他操心。在不断与商会会员的接触过程中,他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商会会员们对他的恐惧少了,敬佩增加了。经过打听,才知道多数会员已经消除了他是冷酷无情杀死华金亭凶手的怀疑,而这种怀疑的消除,主要功劳是刘文昌和朱宝堂。他奇怪不解,想不通刘文昌和朱宝堂究竟是真心在维护他,还是另有阴谋?他们为什么这么肯定运河血案不是他庄致远? 他决定先静观一段时间,再约刘文昌和朱宝堂深谈。即使今后真要与松下代子合作鸦片生意,他也决定象华金亭一样,把刘文昌和朱宝堂这两个实力人物捆绑在一起。 他没想到,在这期间却发生了一起直接针对他的谋杀。 白天云回来后,项冲向他报告了调查和监控松下代子和艺伎馆的事,但根本没有丝毫进展,艺伎馆照常营业,松下代子足不出户。另是个重点人物秋末凉子,也从没离开过艺伎馆。惟一可以算是进展的是,证实了秋末凉子与鸦片商大岛丸确是情人。 接着又发生了一对夫妻不堪忍受毒瘾折磨,抛下一个五岁的孩子双双上吊自杀的事,白天云更加感到加快戒毒所的筹建步伐迫在眉睫,意识到再不把这些中毒很深的瘾君子集中起来戒毒瘾,此类事会层出不穷。 他让米佳妮把这对夫妻留下的孤儿送去叶雪冰的孤儿院后,就赶去了戒毒所的建筑工地。苏婉接受了主持戒毒所任务后,就全付身心日以继夜的投入,除了安排人采购戒毒所需要的各种设备用具外,就一直呆在工地上督促,所以建筑进展十分迅速,已开始了主体建筑。 “小苏,你瘦了,也黑了。”白天云对苏婉的这种奉献精神极为满意,关切地说。 “我想尽快把戒毒所建起来,也好为白局长分一点忧。”苏婉坦然地看着白天云说,因瘦了黑了,她的眼睛显得更大更亮更清澈。 接着,苏婉把筹备情况作了汇报。 “你可能疏忽了一件事。”白天云说。“你想过没有,当我们把瘾君子集中起来了,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帮助他们把毒瘾戒掉?” 苏婉想了想,坦率地说:“我还真没想过。” “戒除毒瘾不是件容易的事,只靠强制,效果恐怕不会太好,最好去请教一些有经验的代夫,能否有什么药物起作用。” “好的,我尽快去办。” 这时,庄致远驾车而来,二话没说就把白天云拉上了轿车,驾车疾驰而去。 “你这是——”白天云对庄致远的举动感到不解。 “雪冰的孤儿院都开张了好几天了,连汪少甫、陈白轩都去过,但你这个警察局长却一次面也没露过,你再不去,雪冰恐怕会产生想法了。” “嗨,你看我,把这事给忘了!这几天虽然不是很忙,但不知怎么搞得,总是感到心神不定。与华金亭斗时,我胸有成竹。但现在,明知道松下代子有问题,却有种软绵绵的无从作力感。不把这根刺拔出来,我感到犹如一座火山,一旦爆发,会产生毁灭性的影响。” “你太过虑了,天云,换一个角度思考,说不定就柳暗花明了。” “你是说——” “你的前提是松下代了有问题,如果前提错了,显而易见,你不管费了多少精力,也不可能有结果。既然她主动表示,要用事实来证明她是良民,就耐耐心心等一段时间。先不管她是否真有问题,只要她对上海的社会治安没有影响,就暂时没有危害性。你用不着操之过急,何况操之过急也毫无用处。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还是当年我对你说过的那句老话,遇大事一定要有静气。”庄致远劝慰道。 在白天云去英国之前,庄致远对白天云说话,基本上都是很自然的兄长对兄弟的语气,但白天云在英国学成归来后,他自觉不自觉就改为了平等语气,只偶尔才冒出当年的那种语气。当白天云因怀疑是他在运河劫杀华金亭后,他已暗暗告诫自己,白天云已经独立了,又是握手警察局大权的人,自己对他的神态语气就更得注意,但今天为了影响白天云的思维,他又在不经意间摆出了兄长的派头。 “大哥教导的对,我心躁了。”白天云坦承道。“心里没有了底,就难免发了慌。我确实应该拭目以待,看她如何表演。她不可能永远蛰伏不动。” 说话间,轿车很快就到了爱心孤儿院,庄致远领着白天云下车进了院门。 庄致远出巨资捐赠建戒毒所和建孤儿院的这两件事,使白天云因他谋夺了华金亭在上海产业和豪宅的行为而产生的一点点不快烟消云散。 在白天云刚当上警察局长,和庄致远商量对策时,他说,斗垮华金亭后,一定要没收他的所有不义之财。庄致远曾说,现在的官场,贪官污吏遍地,把华金亭的财产收归政府,相信大部份会被他们中饱私馕,还不如换个方式把这些民脂民膏直接用在为民办事上。 现在看来,庄致远巧取了华金亭的财产,确实兑现了承诺,白天云为此感到了欣慰。 庄致远和白天云走进院子,见三十余个孤儿围坐在叶雪冰四周,叶雪冰正在给孩子们讲女娲补天的故事。她讲得投入,孩子们听得入神,都没发现他们。 庄致远正想招呼叶雪冰,白天云拉住了他。 “你看她那么投入,不打扰她了。” “像她这样纯洁善良如水晶般的女子,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简直就是稀有动物。”庄致远也感慨道。“我从没想到这一生会遇到了令我心动的女子。” “叶市长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 “我相信我会让她幸福的。” 叶雪冰虽没向他们的方向看一眼,但他们进院大门的一刻,她就感觉到了,直到把女娲化着五彩石补天的故事讲完,才把一个稍大的男孩叫到身前,悄悄说:“那两个叔叔很会玩游戏,带着大家去让叔叔教你们玩游戏。” 白天云和庄致远见叶雪冰讲完故事,正欲走过来,在男孩带领下,孩子们呼地一声就向他们扑围过来,有的抱,有的拉手,吵着嚷着要他们做游戏。 叶雪冰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他们。 “天云,没想到吧,雪冰也会心计,我们被她耍了,陪着孩子们玩一把吧。” 第二章泥沙宫殿(2) 于是,白天云和庄致远与孩子们玩起了鹰捉小鸡的游戏。庄致远扮张牙舞爪的鹰,白天云扮保护小鸡的母鸡,孩子们在他背后牵成一串。在孩子们欢快的尖叫声和笑声中,两人都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正看得出神的叶雪冰突然感到身边多了一个人,扭头一看,见是抱着一个小男孩的米佳妮。这小男孩是那对上吊烟鬼留下的孩子,白天云让米佳妮送到孤儿院,她却把孩儿先带回了报馆,把新闻稿写好后才送来。 第194章 “佳妮,你看,此刻谁会想到这两人就是上海滩大名鼎鼎的警察局长和商会长?”叶雪冰接过米佳妮怀中的孩子说。“就像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其实,每个男人身上都有天真的童心,只是越有成就的男人,这种童心就隐藏得越深,也越难表现出来。看着他们这样,我恍惚回到了十几年前。” “能与他们这样的男人相遇相识相知,我感到很幸运。”叶雪冰感慨万千,与姜青松在一起生活的那几年,虽然也相爱,但却很沉闷,加上姜青松有暗疾,自身比较压抑,姜青松给她的感觉,像兄长超过了像爱人。而庄致远,她才仿佛真正偿到了爱情的滋味,庄致远总是会给她一种全新的感觉,总是能使她开心愉快。 “雪冰姐,相遇相识相知还远远不够,还得相亲相爱如胶似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行。” “这种话你一个大姑娘都说得出口,害不害羞呀?”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我害什么羞?难道你不想?”米佳妮说,又追加了一句:“你肯定也想,只是闷在心里想。对吗?雪冰姐。” 叶雪冰曾为人妇,而米佳妮是未嫁女子。米佳妮这种大胆露骨的话,仍然使叶雪冰羞愧难言,一句话也说不出,羞红了脸。 “雪冰姐,我们同他们一起玩吧。”米佳妮拉着叶雪冰加入了游戏。 开始叶雪冰还很矜持,但很快说放开,在欢声笑语中,一直玩到精疲力竭。 庄致远提出要交出在运河劫杀华金亭的凶手,以争取得到白天云的信任。松下代子立即意识到这是一招绝妙之计,有了庄致远的合作,又得到了白天云的信任,在上海滩她从此更是如鱼得水,进退自如,组织的威胁也就微不足道了。 她首先想到的人选是秋末凉子,这个居然敢蔑视她权威与她的宠物大岛丸相爱的日本女人,她对她从本能上就有着恨意。自从亲弟松下介雄告诉了她母亲的遭遇和日本人根本没把她们这些有一半中国血统的人当着自己人后,她就对日本再也没有认同感。其实,在培训基地毕业前,丧失人性的父亲安排她和松下介雄乱伦,又亲自污辱她时,恨的种子就已埋藏在她的心底,松下介雄的背叛,则起到了催促这粒种子发芽生长的作用。 第二天,她便去把秋末凉子是大岛丸情人的事披露给白天云,计划再设个陷阱,把秋末凉子交出去。秋末凉子是个狂热份子,有着视死如归的勇气,不用怕秋末凉子会出卖她。 不料,她从警察局回到艺伎馆便接到了组织首领的密电,因她提供的情报,在东京对松下介雄的地毯似搜捕不但一无所获,追捕组将直接赶来上海,要她作好安排接待。但具体是哪天上的邮轮,从什么港口出发,首领都没有告诉她,只对她说,在到达上海港之前,追捕组的领队会直接给她发电报。 她顿时感到慌了神,首领一定已经知道了上海滩的变故,一直与他们合作的华金亭集团已经彻底覆灭,主持搜捕松下介雄的要员,来上海的首要任务,显然不是搜捕松下介雄,而是来接管她在上海的权力地位。华金亭在时,已明确表态,不管她组织来什么人,只认她而谁也不认,她还有信心与组织相抗衡。而现在,他和庄致远的合作还没真正敲定,庄致远合作的前提是她必须消除了白天云对她的怀疑,但在短短几天内,这个目的她根本达不到。因此,庄致远不会出面帮助她。 不过,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她决定还是给庄致远打个电话。好在她早已把来自组织的危机告诉了庄致远,否则她还真无法向他开口。哪怕庄致远不出面帮她,只要能帮她出出主意也好。在她所经历的人中,像庄致远这样的大智大慧的人,还绝无仅有。当庄致远提出交出杀害华金亭凶手以消除白天云怀疑的这种妙计时,她就深深感到,玩弄阴谋诡计方面,他绝对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本来这种事,在电话中谈远不如面谈,但庄致远已对她说,在她没交出凶手消除白天云的怀疑之前,不会再与她见面,她已经在白天云密探严密监视,多接触一次,不但会多一分引起白天云怀疑的危险,还会失去他在白天云面前帮她说话的超然地位。 “庄会长,实在对不起,我遇到了一件麻烦的事,才不得不给你打电话请教。”松下代子忧虑地说。“在上海,我惟一可以请教的人,就只有你。我不求你出面帮我,只求你给我出出主意。”她平常口口声声的‘代子’也改成了‘我’,已足以表明她乱了方寸。 “讲吧,我们已经开始合作了,能帮,我肯定会帮的。” “真的?你同意与我合作啦?”松下代子大喜过望。 “实质性合作,还得等你让天云消除怀疑之后,但在这件事上,我们已经在开始合作。你抛出了一个秋末凉子,但还不够,秋末凉子是不是大岛丸的同伙,是否是杀死华金亭的凶手,还必须要有证据。否则,靠什么来证明你是个良民?” “我正在设计,但我这里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我组织方面的要员马上就要来上海了,肯定是来向我夺权的。我没时间了。” 庄致远没有马上回答,等了几秒钟后,还不见庄致远吭声,松下代子几乎快绝望了,以为庄致远听到这个消息后,将放弃与她合作的打算。江湖上的合作,都是以实力为基础,一个即将失去权力的人,谁还会与她合作呢?而且她和庄致远还没合作过,又没有其它值得庄致远需要她的地方。此时此刻,她最后悔的竟是为试想杀姜青松而委身胡九龙,也许没有这段经历,那天在浴池里,庄致远就不会对她无动于衷。被胡九龙这样恶心的男人睡过,都不会再对她有兴趣,连她自己都恶心到了极致,何况像庄致远这样年轻就有着无限风光的男人。 “庄会长,你听见我的话了吗?”松下代子的声音都已经颤抖了。“庄会长,你说话呀。” “松下小姐,你是说,杀害华金亭的凶手来啦?”电话里传来庄致远从容淡定的声音。 松下代子一怔,突然“哇”地一声大叫。“谢谢,谢谢,庄会长,代子向你跪谢啦。” 她激动的真在电话机前跪了下来,而且泪也涌了出来。 庄致远的话,如电闪雷鸣,一下子便撕开了松下代子脑中的黑暗,为她指出了一条生路。 她本就是个不让须眉的女人,心够狠,手也够毒,为了自己可以不择一切手段。这才使她能忍住极度恶心委身胡九龙,下毒手劫杀华金亭。 那个带着追捕组来上海的要员,一行五人,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高手,把他们当着劫杀华金亭的凶手出卖给白天云,一举三得,轻易解除了所谓追捕组的夺权的威胁,又把责任推给了上海的警察局,组织不得不继续在上海依靠她,只要她与庄致远把鸦片生意动作起来,她在上海的地位就更加稳定,也就有了建立独立王国的充足时间;出卖这么重要的人物,白天云自然而然就会消除对她的怀疑。 这个电话真是个万金难买的电话,庄致远则绝对是个千古奇才。 庄致远这样做,也有他的考虑。 松下代子是个女人,不管她多么强大,多么心狠手毒,仍然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他基本已有把握掌握控制的女人。包括交出杀害华金亭凶手争取白天云消除怀疑和这次,都可看出,她的智谋远不如他,不足以给他造成威胁。与其让日本方面重新派人来上海,还不如帮一把留住这个女人。显然,日本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上海这块肥肉。这是其一。 其二,让松下代子出卖组织的要员,自己从此掌握了她的把柄,她就再也跳不出他的手掌心,只好老老实实与他合作,甚至成为他手中的一种工具。有些他不便出手的事,可以让松下代子去办。这对他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他当然乐于捡起来。 再就是松下代子毕竟有一半中国人血统,他在心底也生出了一丝对她的怜悯。 对松下代子来说,这是招妙计,也是一步险棋,实施出现差漏,组织一旦知道是她出卖,就会不择一切手段追杀她,她根本就防不胜防,除非她从此销声匿迹,永远躲藏起来。 但她已经没有退路,再大的险,她也得冒。 她告诉首领,华金亭倒台后,上海滩的局面发生了深刻变化,日本人是华金亭鸦片供货商,上海警察局已经掌握,她和艺伎馆已处于警察的严密监控下,追捕组不能在她的艺伎馆露面,她不能轻易去与追捕组要员见面。但她已经替追捕组安排好了一个秘密住处。 不过,为了让首领放心,她又告诉首领,她正在与上海滩一个实力特别强大的人物在接洽,一旦成功,将会继续实施向中国输送鸦片的战略目的,从金三角购买鸦片的资金,也不用组织出,而且她还将每向组织上交利润。 她把去码头迎接组织要员的任务交给了秋末凉子,这样,白天云的密探就自然会跟踪。她只需要装着有所发现,告诉白天云,秋末凉子的行踪反常,可能鸦片商大岛丸又在上海秘密出现,这样就足够让白天云消除对她的怀疑了。 她为追捕组准备的落脚点,就是码头随近的独立农舍。为了保证白天云能从中搜出劫杀华金亭的证据,她想法潜出艺伎馆,避开监视的密探,潜到农舍把主要的金银财宝和值钱的古董字画转移到它处,但留下一些可以认定是来自掠夺于华金亭的物件,以使白天云认定这批人就是劫杀华金亭的人。 第195章 即使白天云能查出他们是最近才来上海,但其中有一个秋末凉子,就足以让白天云相信她是个良民。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她就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组织要员早到上海。 今天,她终于接到要员的电报,追捕组明天下午到港,便立即打电话告诉了庄致远。 第三章又是刺杀(1) 华金亭当商会长之时,商会是个戒备森严的地方,门口都是持枪的保镖守卫,除了会员,等闲之人是很难进到商会。庄致远当上会长后,一改华金亭的作风,强调商会是个民间组织,商不是官,没必要把商会弄成官府样,撤去了门口的武装警卫,改为普通的门卫。 他这一改变,赢得了会员和社会的好感,同时也是摆出姿态让汪少甫放心,商会再不是个敢与政府分庭抗礼的组织了。 真正的权威用不着虚张声势,何况,他实施的是内紧外松,表面的平和之下,仍然是龙潭虎穴,谁敢不长眼到商会闹事,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但这世上也确有不信邪的人,直接杀到了商会。 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男人出现在商会门前,年轻男人提着一个华美的礼品盒。中年男人冷然看了眼门前的那对张牙舞爪的石狮,示意年轻男人上前向门卫交涉。 “我们是浙江商会的,这是我们的黄老板,专程来拜见庄会长。”年轻男人恭敬地对门卫说,并递上名片。 “二位稍等,我去通报一下。”门卫见中年男人气度不凡,拿着名片进去。 中年男人和年轻男人没在门口等,直接跟在了门卫后面。 庄致远当上会长后,每天来拜访的人不断,庄致远有规定,凡是来拜访者,都不能挡驾,一定会亲自接见。他刚当上会长,还不能像华金亭那样深居简出高高在上,他需要给社会一个温良恭让的良好形象。 门卫敲门时,庄致远正坐在椅上冥思,昨晚接到松下代子电话,她组织要员今天下午到上海,他心中暗喜,一场好戏又要开幕了,如果一切都按他的的设想顺利发展,他与松下代子的合作立即就将进入实质阶段,因此他心里也不免有几分紧张。毕竟这一步一旦迈出,就是一条不归路,不像与华金亭的较量,自己基本能把结局看清楚,这一步迈出后,会发生什么变化,他看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从此他将走在薄冰上,每一步都将极其小心。 “浙江商会有个黄老板——”门卫站在庄致远门口说,话还没说完,姓黄的中年人就从他身边进了室内。“你们——”门卫大怒。 庄致远沉稳挥手让门卫离去,门卫狠狠盯了黄老板一眼看离去。年轻男人没进屋,跟在门卫后面。庄致远眼尖,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 “庄会长,我不速之客,打扰了。”黄老板抱拳道。 “黄老板从浙江来?”庄致远问。 “受余会长之托,特来拜访庄会长。”黄老板说,这时年轻男人进屋并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向黄老板点了下头。黄老板突然拔出手枪对准庄致远。 “你这是——”庄致远异常镇定,从容不迫地道。 “庄致远,你这卑鄙小人,用阴谋诡计谋夺了华会长的财产,还狠毒无情斩尽杀绝,在我们浙江境内劫杀了华会长。”黄老板用枪对准庄致远说。“恶有恶报,今天就是你的报应。” “你错了,华金亭不是我杀的。”庄致远对黑洞洞的枪口视而不见。 “是对是错,你都死定了。”黄老板说,向年轻男人示意。 年轻男人拔出刀,一个箭步跃到庄致远面前,欲把刀刺进庄致远胸膛,庄致远稳坐不动,待闪着寒光的刀到了胸前才闪电般出手,拧住年轻男人的手腕,反而把刀送进了年轻男人的心脏。黄老板正欲开枪,一把飞刀突然插在他握枪的手腕,手枪掉地,楼定山鬼魅般闪出。黄老板凶悍地向庄致远扑去,楼定山闪身拦在庄致远面前,黄老板扑向庄致远是假,一拐弯便从窗口跃出逃走,楼定山跟着追去。 其他保镖听见响声冲进来时,庄致远已气定神闲,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坐椅上吸着香烟,那个年轻男人的尸体就躺在他椅前。 庄致远的气派和镇定功夫,令这些被他收编留用的商会原武装人员敬畏有加,默默把年轻男人的尸体拖出,又让女佣进来打扫血渍。 庄致远就一直气定神闲坐着,一句话也没说。 没多久,追黄老板的楼定山回来。 “他进了刘文昌的公馆。”楼定山说。 “真是他们?”庄致远自语道。 为了防范行刺,楼定山这个暗杀高手一直如影子般跟在庄致远身边,而且他们还设定了一套他人根本看不懂的肢体语言。黄老板没待门卫通报就直接闯进,庄致远就已经意识到来者不善,通知了隐在暗处的楼定山,要他留活口并暗中跟踪,以便查出幕后指使人。 跟随庄致远后,楼定山已养成了不多言的习惯,静立在一旁等待着庄致远作出决定。 “他们没这个胆。”庄致远又摇头自语。 这时,白天云风急火撩般带着李炜的侦缉队赶来,大哥庄致远遇刺,他比自己遇刺还心急如焚,得到消息,一刻没停便赶了来。 “大哥,你没事吧?”白天云进门后就急切地问。 “一根毫毛也没损伤。一个死了,一外逃了,自称是浙江来的。”庄致远淡然地说。“他们是来为华金亭报仇的,认为是我在运河上劫杀了华金亭。看来,再不抓出真凶,杀华金亭这个黑锅我可就背定了。” “大哥,你可要特别小心,一次失手,他们必定还会有第二次。我看他们杀你的真正原因,并不是为华金亭报仇,而我们断了他们鸦片的货源,断了他们的财路。”白天云分析道。“至于杀华金亭的凶手,我一定尽快抓出并公之于众。” “天云,我遇刺的消息,要严密封锁,尤其千万不要让雪冰和佳妮知道,我不想让她们为我们担惊受怕。她们应该无忧无虑快快乐乐过日子。男人的事,最好不让女人介入。天大的风险和压力,都由我们两兄弟承担。你明查,我暗访,我们两兄弟有能力把此事搞定。” “好,争取不让她们知道。你没事就好,我得到消息后,就第一时间作了布置,在进出上海的各条路口设了卡,相信凶手还在上海。我得回局长里坐镇指挥了。” 白天云带着侦缉队走后,庄致远又沉思了会儿,决定亲赴刘文昌公馆。 听说庄致远来访,刘文昌三魂顿时吓掉了两魂,刺杀庄致远的凶手刚逃进他公馆,庄致远就亲自来访,就是傻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杀手逃进他的公馆,简直就是无端飞来的横祸。 这个黄姓杀手,是浙江帮会龙头老大的心腹杀手。前年他与浙江商会一实力雄厚的老板发生了经济纠纷,他曾亲自去杭州拜访龙头老大,请他出面调解。他每次与该老板谈判,龙头老大都派这共同姓杀手陪同,后黄姓杀手来过上海几次,每次都由他安排接待。 当管家把满身血污的黄姓杀手扶进来时,他还并没意识到问题严重,还吩咐去请医生。黄姓杀手不但手腕中了飞刀,跃窗时,楼定山又把一柄飞刀送进了他的后背,但没伤及要害。 “你这是——”刘文昌惊疑地问。 “大哥让我来上海为华会长报仇。妈的,这姓庄的身手还真他妈不错,我的兄弟当场丧命,我如不见机得快,也别想脱身。”黄姓杀手愤愤地说。 “什么?你去行刺庄致远?”刘文昌大惊失色,当即就慌了神。“你闯大祸了。这庄致远是上海滩的新贵,市长的红人,警察局长又是他兄弟。你们惹上他,麻烦大了。” “怕他个球!”黄姓杀手恶狠狠地说。“他在运河劫杀了华会长后,我们江浙皖三地的帮会老大碰了一次头,一致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为华会长报仇。一次失手,还有二次三次,直到杀掉他们为止。白天云和庄致远断了我们的财路,我们就要他们的命。从现在开始,他们将天天生活在恐惧之中。” “你们有证据证明是庄致远在运河劫杀了华金亭?” “除了他,还会有谁?” 刘文昌叹了口气,让管家把黄姓杀手扶去休息。 江浙皖三地帮会要联手与庄致远作对,哪怕庄致远在上海滩一统天下,也足够令他头痛的了。上海滩的帮会和各种势力,都与江浙皖帮会有千丝万缕联系,只要全联合起来,即使庄致远有市长汪少甫和警察局长白天云全力支持,也无法与之抗衡。 这种局面一旦形成,他和朱宝堂又将面临着一次抉择。 朱宝堂已与他共进共退,他立马打电话把朱宝堂叫来商量。 听了刘文昌解说江浙皖三地帮会决定联手对付白天云和庄致远,黄姓杀手刺杀庄致远失败躲进了他公馆,朱宝堂直楞楞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朱兄,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刘文昌急道。 “大白天在商会行刺庄致远,他还能活着出来?”朱宝堂如听天方夜谭似地感到难以相信。“楼定山鬼影子般地跟在庄致远身边,他的身手难道比楼定山还好?” “显然不如楼定山。”刘文昌虚弱道。 “你大祸临头了,刘兄。”朱宝堂已意识到,黄姓杀手一定是庄致远有意放出的诱饵,否则,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庄致远是我这生人中见过的最富心机的人,华金亭这老狐狸都被他轻易玩于股掌之上。你我就更不是他对手——赶快派人把姓黄的人控制起来。 第196章 如果姓黄的走了,华金亭就是你我的下场。” 刘文昌吩咐管家去办后,忧虑道:“那样我们会得罪江浙皖帮会。” “顾不得那么多了,先得解眼前之忧。庄致远要灭我们,比掐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江浙皖帮会的人,连华金亭都玩不过,还能玩过庄致远?”朱宝堂苦笑道。“刘兄,如果不主动把黄姓杀手交给他,等他找上门,就来不及了。” 第三章又是刺杀(2) “真那么严重?”刘文昌还有几分怀疑。 “也许比我想得还要严重。我陪你一起去,再把松下代子劫杀华金亭的事告诉他,也许才能求得相信。”朱宝堂已想到了严重后果,如果庄致远认为他们参与了行刺阴谋,他们就逃进黄河也说不清。 “你不是说一个是狼,一个是虎,我们坐山观虎斗,两不帮吗?”刘文昌问。 “刘兄啊刘兄,你怎么到了这种时候还这样犯糊涂?你不想想,他是个什么心机的人。哪怕我们主动交给出黄姓杀手,也会在他心里留下阴影,认为我们是事先知道,却抱着侥幸心理没早告诉,而行刺失败后,才邀功表白。因此,我们得告诉他,我们已经死心塌地追随他了,再无二心。再说,日本人豺狼心性,华金亭把松下代子奉为上宾,一旦失势,她却落井下石,其手段之狠毒,令人发指。相比之下,庄致远似乎比他们要稍有点人性。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不管是心甘情愿还是委曲求全,我们已经投靠了庄致远,既然这样,还不如就跟着他一条道走到底。”朱宝堂说。“唉,没想到今天又发生了这种事!” 刘文昌与朱宝堂正欲主动去见庄致远,没想到庄致远已经来了。 “朱兄,你得帮我。”刘文昌哀求似地说。 “是祸是福,只好听天由命了。”朱宝堂叹道。“打起精神去迎接这位煞星吧,千万不能自己先心虚。记住,一定要争取主动。” 刘文昌明白朱宝堂的意思,深吸了口,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与朱宝堂满脸堆笑迎出门外。庄致远悠闲地站在门口,元大畏和楼定山笔直立在他身后。元大畏是得知消息后,怕他到刘公馆吃亏,带着一批兄弟赶了来。庄致远又让兄弟们回去,认为有楼定山一人陪同就足够。但元大畏坚持要陪同,只有楼定山一人跟随,他不放心。一旦有什么意外,他将用生命来保护庄致远。 刘文昌和朱宝堂见庄致远只带了两个人,心里才稍安定,尽管元大畏和楼定山身上都透着阴森之气,但并不象是来兴师问罪。 “哎呀,庄会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刘文昌抱拳道。“我约好了宝堂兄,正准备去见庄会长,没想到庄会长先来了。” “哦。”庄致远似笑非笑应了声。“这么说,刘老板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要告诉我?” “确实如此。”刘文昌恭敬点头道。“庄会长请。” 刘文昌的公馆在上海滩也是有数的豪宅,但规模与现在的庄公馆相比,差得就太多。但刘公馆也有自己的特色,完全的西式风格,比庄公馆显得洋气和富丽堂皇。而现在的庄公馆,当年华金亭修建时,完全按照古镇米家豪宅格局,是为了圆自己儿时的梦。 宅子里清清爽爽,看不见一个保镖护院,一遍祥和气氛。庄致远心里暗笑,这刘文昌也算学乖巧了,显然是怕他产生误会。 客厅宽敞明亮,也全是西式风格的布置,一色的真皮沙发和玻璃茶几,显然得舒适宜人。不象华金亭的客厅,全是沉重的红木家具,充满着阴森的气息。庄致远搬进后,并没作什么改变,他在之方面的品味,与华金亭有几分相同,古镇烙在他心里的印记太深。相反,白天云搬进了他曾经的花园别墅后,由米佳妮主导重新按照西式风格进行了布置。 “庄会长是喝茶还是咖啡?”在沙发坐定后,刘文昌恭敬地问。 “客随主便。”庄致远淡然应道。 刘文昌马上吩咐管家去煮咖啡后说:“文昌有件要紧的事向报告。” 庄致远仅看着刘文昌,看得他心里一阵阵发毛。 朱宝堂从一开始,就没吭过一声,脸上挂着毕恭毕敬的笑意,心里却在揣摩庄致志的心态。发现庄致远除了在门口脸上出现过似笑非笑神情外,就一直是从容淡定。在庄致远脸上他什么也看不出,但从元大畏和楼定山身上,他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庄致远已经知道黄姓杀手在刘文昌公馆内。 元大畏和楼定山挺立在庄致远身后,但楼定山的目光从一开始就锁定了刘文昌,元大畏的目光却从没离开过他,即使背对着元大畏,他也能感到他的目光停留在他后背上。他相信只要发生什么变故,首先丧命的,必定是他和刘文昌。元大畏的身手到底如何,他不知道,但元大畏身上透出的寒气比楼定山这个上海滩暗杀之王还重,就可想而知。 “行刺庄会长的凶手逃到我这里来了,我已把他软禁起来,等候庄会长的发落。”刘文昌说,见庄致远毫无表情,又接着说:“江浙皖三地帮会都认为在运河劫杀华金亭是庄会长所为,一致决定派杀手来上海为华金亭报仇。这个凶手是浙江帮会的,我和他有过数面之交。” 庄致远脸上仍然毫无表情,心里却咯噔了一下,江浙皖三地帮会联手与他作对,还真是一件头痛的事。姓黄杀手敢逃进刘文昌公馆,他从一开始就排除了刘文昌参预,只以为是华金亭的人,本想带人来强行缉拿,顺便再威慑一下刘文昌。 但白天云的分析杀手并不是为华金亭报仇,而因为禁绝了鸦片走私,断了帮会的财路,立即引起了他的警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姓黄的杀手显然是浙江来的。所以,经过反复思考,他作了争取和平解决的决策。听了刘文昌的话,他才知道问题比他所设想更严重,幸好他作了正确抉择,而且与松下代子的合作,将使他有信心化解江浙皖帮会的仇恨,否则,事态这样演变下去,他会处于防不胜的地步。 他暗想,这件事又再次证明,上苍也在帮他,连他犯了的致命疏忽,也早就替他作了安排。当初决定与松下代子合作,也只想到暂时解决资金短缺问题,没想到还将为他解决一个更大的难题。由此可见,他将成为上海滩一代霸主,是一种天意。 “难道刘老板不认为是我杀了华金亭?”庄致远提出了另一个他没想通的问题。 “我和朱老板都知道,这件事不是庄会长干的。”刘文昌急忙说。 庄致远把目光投向一直没吭声的朱宝堂。 “杀死华金亭的是日本人,是松下代子。”朱宝堂用极其肯定的语气说。 这句话比江浙皖三地帮会要联手对付他还令庄致远惊讶,白天云是因为在场找到了目击者,才作了正确判断,朱宝堂凭什么这么肯定?是他在警察有人还是在松下代子内部有人? 庄致远脸颊肌肉微微跳了一下,但他有极强的控制力,没让自己的惊讶表现出来,仍然用平淡的语气问:“何以见的?” “华金亭祖传的围棋在松下代子手中,华金亭说过,要世世代代传下去,绝不可能送给松下代子。”朱宝堂说。“这付围棋既然在松下代子手中,就只有一种方法,杀华金亭而掠夺,她用华金亭送她留念搪塞,是因为她不知道这付围棋在华金亭心中的份量。” 这又给了庄致远一个警示,任何似乎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在今后与松下代子的合作中,一定要慎之又慎。 刘文昌提到江浙皖三地帮会联手对付庄致远,朱宝堂提到松下代子劫杀华金亭,两件都是石破天惊的大事,而庄致远仍然是那付从容淡定胸有成竹的样子,令刘文昌和朱宝堂心里越发不安。这个庄致远太深不可测了,比起曾经令他们害怕的华金亭,更是过之而无不及。 管家煮好了咖亲自端来客厅,在庄致远、刘文昌和朱宝堂面前的茶几上各放一杯,又托盘绕到庄致远坐的沙发后面,欲给元大畏和楼定山。元大畏抬手向管家示意,他们不用,然后走到前面,欲把庄致远面前的咖啡与刘文昌面前的对换。 但庄致远却在他伸手前端起了咖啡,并从容往咖啡里加糖倒奶。 元大畏的举动,是一种敌意的表现出,又让刘文昌和朱宝堂一阵心惊肉跳,但看见庄致远从容抿了口咖啡后,两人才松了口气,知道庄致远相信了他们。 “大畏,你放心,刘老板没理由下毒害我。”庄致远说,抿了口咖啡,接着说:“刘老板,朱老板,知道我今天收获最大的是什么吗?” 刘文昌和朱宝堂定定地看着他。 “我收获最大的,是两位的真心。”庄致远说,又抿了口咖啡,才把杯子放回茶几。“你们所说的事,我早就一清二楚,包括商会会员们对我怀疑的消除,两位也功不可没。” 刘文昌和朱宝堂相视了一眼,没想到无心插柳却得到了如此佳的效果。他们向亲近的商会会员讲庄致远不是劫杀华金亭的凶手,并非是想为庄致远洗清嫌疑,而是要他们认清形势,但因考虑到松下代子的可怕,他们还有所保留,没指出松下代子是凶手。 “一个好汉三个帮,从今以后,我庄某人将视二位为共存共荣的朋友。我相信,我们的合作,将比你们曾经与华金亭的合作便于工作辉煌。” “那江浙皖的事——”刘文昌小心翼翼道。 “微不足道的小事,带我去见那位好汉吧。”庄致远轻描淡写道。 第197章 于是刘文昌领着庄致远、朱宝堂和元大畏、楼定山去了软禁黄姓杀手的密室。 看见刘文昌进来,正躺在床休息的黄姓杀手翻身坐起说:“刘老板,感谢你的收留,我的伤不碍事,还请刘老板想个办法送我出上海——”突然看见刘文昌后面的庄致远,他本能地伸手拔枪,元大畏和楼定山鬼魅般地,一左一右闪出,一个擒住他欲掏枪的手,一个的枪口已抵压在他太阳穴。元大畏搜他身,他身上并没枪,他的枪在庄致远办公室便被击落,现在只是本能的习惯动作。 “刘文昌,你敢出卖我?”黄姓杀手咬牙切齿道。 刘文昌一脸尴尬,没吭声。 “大畏,把枪收起来。”庄致远平和地说。“刘老板,朱老板,你们出去,让我单独同这位好汉谈谈。我相信误会总是会消除的。” 刘文昌和朱宝堂揣揣不安退出,但感到胸有成竹的庄致远大概不会把事做绝。 “大畏,定山,你们也出去。”庄致远又说。 元大畏又仔细搜了一遍,确认姓黄的身上没凶器,才放心与楼定山出去。 第四章深谋远虑(1) 虽然出了门,刘文昌和朱宝堂都不敢离去,一来屋里会发生什么变化,他们心里没底,庄致远敢单独面对欲置他于死地的刺客,仅这份胆识,就让他们服气。另就是楼定山阴沉的眼光一直有质有形地落在他们咽喉上,似乎只要有什么不测的变故,一把锋利的刀子就会划过他们的咽喉。他们被楼定山看得只感到咽喉一阵阵凉丝丝的。 元大畏则一直贴靠在门边,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刘文昌和朱宝堂都能感受到他浑身肌内的紧绷,如果屋内有什么动静,他们相信元大畏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破门而入。庄致远拥有如此可怕的手下,都是他们远远不及的。 庄致远为什么要单独与黄姓杀手谈话,他们似乎已经猜到了几分,但他们认为不会有什么结果,即使黄姓杀手为求活命,假意应承了庄致远,但被断了财路的江浙皖三地的帮会大佬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们都知道,三地帮会为华金亭报仇只是个名头,真正恼怒的是庄致远断了他们的财路。帮会要生存,没来财源是万万不能的,而鸦片生意,在他们的财源中占了极其重要的份额。 门开了,庄致远和黄姓杀手走出来。庄致远平静如水,而黄姓杀手仍然揣揣不安,阴沉着脸看向刘文昌的眼神中,隐着一丝恨意。 “误会消除了。”庄致远淡淡地说。“我这就亲自送黄兄出上海。” 朱宝堂有些敬佩地看着庄致远,他的心比较安定,不管庄致远与三地帮会的和解是真是假,于他都没有什么危害,在这件事上,他处于比较超然地位。但刘文昌不同,他出卖黄姓杀手,对江湖人物来说,这是最不能容忍的事,如果浙江帮会要报复,他从此就将生活在提心吊胆的恐惧之中。决定选择投靠庄致远后,他就暗暗希望庄致远杀黄姓杀手灭了口,这样浙工帮会便不知道是他出卖了黄姓杀手,仇恨仍然集中在庄致远身上。见庄致远不但不杀黄姓杀手,还要亲自送他出上海,他立即慌了神。 “庄会长——”刘文昌一付欲言又止的忧虑样子。 庄致远看出他有话要说,便让楼定山先把黄姓杀手送到轿车上,待楼定山把黄姓杀手扶走后问道:“刘老板想说什么?” “我觉得即使他们相信不是你劫杀了华金亭,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这些江湖帮会比我们商人还惟利是图。”刘文昌小心翼翼地说。 “我根本就没给解释这事。”庄致远似笑非笑道。 “那你怎么就——”刘文昌更是忧虑。 “江浙皖三地帮会不会再派杀手来上海了。”庄致远高深莫测地说。“他们知道他们需要什么,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再与我拼个鱼死网破。” 朱宝堂从他话中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不易察觉地向刘文昌使了眼色。庄致远看见,冲着朱宝堂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这个朱宝堂显然比刘文昌有心机。 朱宝堂心中一凛,深感在庄致远洞如观火的明察秋毫面前,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力。他也讪讪地笑笑说:“庄老板行事鬼神莫测,宝堂早已服气。” “我只希望你们记住一点,你们是我的朋友,今后我们的关系将是共存共荣,有钱一起赚,有财一起发,有难一起抗。刘老板放心,今天这件事,江浙皖的朋友不会再挂在心上。他们要与你刘老板过不去,就是与我庄某人过不去。凡是能在江湖立足的人,都不会犯傻。” “庄会长的的大义,相信江浙皖的朋友会领情。”朱宝堂诌媚道。 “大义?”庄致远诡异一笑,并没解释,便与元大畏出了刘公馆。 送出门看着庄致远的轿车远去,刘文昌叹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他都不怕,你怕什么?”朱宝堂笑道。 “江浙皖三地帮会的怒火,他凭什么能化解?就凭他放过行刺他的凶手?”刘文昌摇摇头。“他要这么看轻三地帮会,我得跟着他倒霉。” “三地帮会的愤怒,是因为财路断了,他到底靠什么摆平,不好猜测,但我相信他一定能有办法摆平。”朱宝堂说,其实他有个猜测,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所以没把话说明。 “你的口气怎么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刘文昌皱着眉有些古怪地看着朱宝堂,这多么年的相处,他早就察觉到了朱宝堂对屈居华金亭之下,一直心存不甘,也一直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背着华金亭把庄致远发展为会员,就是这种动机的一种表现。 “不瞒刘兄说,对这位小庄会长,我是真真正正服了气,再无丝毫争锋念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给我的感觉,简直就是算无遗策的天才,奇才,鬼才,怪才,他作出任何超出常规的举动,我大概都不会感到惊讶。我们与他相比,差得太远了。”朱宝堂感慨道,眉宇间闪过一道认命的戚然。“人比人,气死人,没得比,就得服气认命。” 刘文昌愕然不语。 “刘兄,放一千个心吧,你想到的事,他不可能想不到。他想到的事,你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他一定有办法让江浙皖三地帮会的愤怒烟消云散。”朱宝堂继续劝说道。 事已如此,能不能放心,刘文昌也只得认命。 在上海通往浙江的必经道口,李炜带队在设卡检查过往行人,凡是男人,都得伸出右手让警察查看。因为庄致远向白天云述说凶手是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握枪的右手又中了楼定山的飞刀,至于年龄长像却并不重要,刺客显然是化过妆的。所有设卡警察查看的重点都是男人的右手是否的刀伤。 庄致远的轿车驶来,李炜很随意就让部下放行,根本没往车内看一眼,谁也想不到庄致远会亲自把行刺他的凶手送走。 坐在车上的黄姓杀手见自己就这样轻易通过了警察的封锁线,心里不免涌起了一种荒唐的感觉:这个姓庄的年轻人,还真不是个等闲人物! 在刘公馆看见庄致远突然出现在眼前,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当龙头老大向他交待任务时,就告诉过他庄致远的种种毒辣之处。死他并不害怕,他过得本就是刀头讨日子的生活,但他没想到庄致远却提出要放他一条生路,他将信将疑。但庄致远并没解释为什么,只说他将派人跟着去浙江,直接向他的龙头老大解说。 轿车出了上海,在乡间的一个小码头停下。码头前停靠着一条乌蓬船,麻廷贵和丁彪看来轿车驶来停下,立即从船上跳下迎了来。在山庄接到庄致远电话要他们去浙江,他们就迅速赶来此地,租了这条乌蓬船,但庄致远是什么意思,他们现在仍然一无所知。 看见麻廷贵,黄姓杀手大感惊讶。江浙皖三地的鸦片,是由九龙帮提供,九龙帮的实际操作者,就是这个师爷麻廷贵,至于帮主胡九龙,最多不过是个摆设。麻廷贵执行的基本上就是华金亭的意图。所以麻廷贵每次去三地,都被当着特等贵宾。黄姓杀手是浙江龙头老大的心腹,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关节,看见麻廷贵对庄致远如此恭敬,他不惊讶都不行。 麻廷贵也认识黄姓杀手,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见他从庄致远的轿车出来,却并没感到多少意外。麻廷贵与朱宝堂的想法有几分接近,庄致远做出任何事情,他不值得大惊小怪,此时他并不知道行刺的事,还以为庄致远早与浙江帮会有联系。 “你先上船去吧,我给麻先生交待几句,由麻先生随你去见你的老大。”庄致远对黄姓杀手说,楼定山立即把黄姓杀手带上了乌蓬船。 麻廷贵感到一头雾水,但有一点,他已感到,庄致远正式启用他了。 当庄致远简明扼要讲了行刺的事后,丁彪错会了意,急急地说:“我一定让他死得难看。” “不是要他命。”庄致远理解丁彪急于想为他立功的心情,微笑着说。“你陪廷贵去浙江,是为廷贵当保镖。”见麻廷贵露出惶然,丁彪一脸困惑,接着说:“廷贵的身份是我的全权代表去与浙江龙头谈判,自然得要摆点派头。” 丁彪默然无语,麻廷贵更感惶惶。在山庄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弄清楚了,丁彪与元大畏是跟庄致远最早的左膀右臂,现在又是山庄这个秘密基地的主管,可说是庄致远的绝对心腹。而现在,庄致远让他作全权代表,仅让丁彪作他保镖,以他的心性猜测,顿感浙江之行有着莫大风险。不过,他没吭声,恭敬地等待庄致远继续说下去。 第198章 “江浙皖三地帮会想杀我,廷贵,你是老江湖,又和他们打过多年交道,对他们极了解,你说是为什么?”庄致远问。 “他们的财路断了。”一听说行刺,麻廷贵不用多想就意识到是什么原因。 “你去告诉他们老大,货,今后由我们提供。”庄致远如同在说一票很普通货物,麻廷贵却感到如同晴天霹雳。庄致远虽没讲出‘鸦片’,但他的说的货是指什么,丁彪一下子不明白,但麻廷贵不可能不明白。他怎么也想不到庄致远也会染指这种连华金亭都有金盆洗手念头的犯禁的生意,但想到庄致远的种种令人胆寒的做法,也就释然了。庄致远不是善人,不会眼睁睁看着一本万利的生意而无动于衷,何况又能化解江浙皖三地帮会的矛盾,更何况又有了白天云这个警察局长作保护。 “这次去浙江,等廷贵是我全权代表,丁彪仅是保镖。”庄致远接着说。“待生意正式开始,丁彪为主,廷贵为辅,就由你们两人具体负责。” 丁彪心里那些许的不快,倾刻烟消云散。但他此刻仍然不知道他将要负责的究竟是什么生意。麻廷贵本就没半点与丁彪争锋念头,自然没有其它想法。 见麻廷贵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庄致远说:“你已经是自己人了,有什么想法,不要藏着遮着,直接说出来。” “如果他们问起劫杀华金亭的事,我该怎么回答?”麻廷贵鼓起勇气问。 “你就直接对他们说,是日本人干的。我兄弟警察局长白天云已经有了证据,很快就将让凶手伏法。”庄致远说,见麻廷贵脸上不易察觉地掠过一道诡谲的阴影,又说:“廷贵,这种生意我都让你参与,就更没必要向你隐瞒,劫杀华金亭确是日本人干的。” “松下代子?”麻廷贵脱口而出。 第四章深谋远虑(2) “我说的是日本人。”庄致远说,对麻廷贵的敏锐很是欣赏。“上船去吧,有什么问题,即时给我打电话。” 华金亭在运河上被劫杀之前,元大畏来山庄与丁彪密谈后,就带着铁血队员离开了山庄,丁彪回山庄后,对此事又一直讳莫如深,麻廷贵早就认定是庄致远下令劫杀的。庄致远说是日本人干的,他第一个念头认为又是栽赃移祸,但庄致远后面的话,又使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对庄致远来说,鸦片生意所犯的禁,绝对要比劫杀华金亭大得多。他确实没必要向他隐瞒。他感到了庄致远对他的信任。 看着乌蓬船在运河上消失后,庄致远对元大畏说:“鸦片生意今后就由他们两个具体负责,你在暗中协助,但必须保证不让一俩流入上海。上海将在天云的治理下,成为一方净土。这是我毫不动摇的底线。” “我一定牢牢把握住的。”元大畏点头道。华金亭留下的那些特殊行业,抽出资金,逃走了主管,他接手后,投入了全付精力进行了重组整合,得到了庄致远的同意,卖掉了一些店铺,筹到了一些资金,已把夜总会和赌场恢复了重新营业。对资金短缺,他的感受颇深,对庄致远决定与松下代子合作鸦片生意,他虽然感到这是一步险棋,但也认为是目前解决资金短缺的最好途径。他满以为这项生意庄致远也会交给他负责,但没想到庄致远决定交给丁彪负责并由麻廷贵辅助。庄致远的每一个决策都深谋远虑,他的直觉告诉他,庄致远的这个决定也似乎隐藏着某种深意,但到底是什么,他一时想不出,也不会问。 突然,庄致远像想起了什么急事,急切地说:“赶快上车回去。” 元大畏和楼定山都没问为什么,立即跟着庄致远上车,轿车启动后,把车速提到了极限,风驰电掣般赶回了庄公馆。庄致远进屋后,立即拿起了电话。 “终于等到你电话了。”电话里传来松下代子焦虑的声音。“电话打到商会,你不在,打到你公馆,你也不在。我都快急死了。如果不是怕被跟踪,我真想亲自来找你。” “我去处理一件急事去了。”庄致远听出了松下代子的焦虑中还掺杂着几分恐惧,又对松下代子看轻了几分。不过,一个女人,不管她多么有心计,也不管她内心多么强大,面对那种比死还要凄惨的下场,还能保持平常,那才是怪事。“客人到了吗?” “应该到了,我派凉子去接船了,凉子还没回来。据手下人讲,上海今天的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警察到处设卡盘查,不知是不是针对这事。”听到了庄致远的声音,松下代子就像有了倚靠,焦虑和恐惧都消去了不少。这种来自组织内部的威胁,她手下的人,一个她也不敢让其知道她真正的想法,因此她内心里充满了一种强烈的孤独感,仿佛自己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女人,极想依靠在一个强有力的肩膀上。 “我马上去见天云。”庄致远说,知道自己被刺的消息,已被白天云强力封锁,松下代子不可能知道,他也不想告诉她。 “我等你的电话。”松下代子柔柔地说。 因遇刺得知江浙皖三地帮会要联手灭他后,帮助松下代子搞定来自组织的威胁对庄致远来说,再也不是可有可无的事,必须确保成功。 在电话时他没同松下代子多说什么,放下电话后,他就让楼定山陪同,驾车赶去了警察局。他要同白天云好好商量个切实可行而又点水不漏的行动方案。 对明目张胆行刺庄致远,白天云高度重视,不但在所有进出上海的水陆通道设卡检查,还侦骑四出,在全上海进行了大规模的搜捕。庄致远是他最亲的人,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超过了任何人。更主要的,他已意识到,这次行刺是个可怕的信号,一直被他疏忽的外省帮会介入了上海的事情,局面会变得更加复杂和难以掌控。如果这些外省帮会再与血洗九龙帮的黑衣蒙面人和在运河上劫杀华金亭的日本人联起手来,上海滩就必定乱象丛生,他和庄致远将危机四伏。他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他们虽然掌握了警察局和商会两大实权,但毕竟时间太短,根基不牢,还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稍一不慎,就会千古遗憾。 各路消息传回,没发现杀手踪迹。其实,对此白天云根本没抱什么希望,诺大的上海要藏一个人,如同大海藏一点水般的容易,而且警察只能封锁主要的进出上海的通道,但根本不可能像瓶塞一样堵牢,杀手要离开上海的渠道不说多如牛毛,也可说防不胜防。 由浙江杀手行刺庄致远的事,白天云还产生了另一个忧虑。根据掌握的情况分析,华金亭控制的九龙帮几乎垄断了鸦片走私,为了确保垄断地位,华金亭基本上切断了供货商与经销商之间的联系,上海的经销商和江浙皖的经销商都得从九龙帮手中提货。现在,九龙帮覆灭了,华金亭倒台又死了,鸦片生意的中间环节断了,但供货商和经销商却依然还在,供货商要找买主,经销商要找货源,没有了垄断的中间环节,就只好各自为政,遍地开花,这必将增加查缉鸦片的难度。 他已意识到,行刺庄致远绝非仅仅是为华金亭报仇,他相信最主要原因是断了他们的财路。浙江帮会出手了,那江皖两地的帮会难道会无动于衷? 搜捕凶手虽然没有结果,但却得到了一个令白天云头痛的线索,华金亭死后,江浙皖三地帮会人物大量涌入上海,企图与供货商建立直接联系的意图十分明显。行刺庄致远,其中一个意图很可能就是在向供货商发出寻求合作的信号。 根据对警察局多年掌握的资料进行综合分析,上海滩鸦片的供货商主要是外国人,但四年前华金亭开始与日本人合作后,采取了极其血腥的手法,把其他供货商挤出了上海,包括英国人芬顿的东印度公司,由日本人垄断了供货,华金亭垄断了接货。华金亭势力土崩瓦解了,日本人居然落井下石,劫杀了华金亭。显然,日本人认为华金亭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再一个可能就是,日本人已经另有了新的合作伙伴,甚至这个伙伴曾经是华金亭的对头,日本人才用劫杀华金亭来向对方表示合作诚意。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一是阻止江浙皖帮会与供货商日本人的联系,二是尽快找到证据,打掉日本人这个最大的鸦片供货商。幸好日本人在运河劫杀华金亭留下了目击者,使分有了明确的目标,否则他还真会感到束手无策,有力无处使。 日本人并不知道运河血案还有目击者,这就给他暗中监控提供了希望,但松下代子突然主动向他来表示清白,并提供了秋末凉子这条线索,又令他感到了后悔。他已认定松下代子有问题,但松下代子此举,则表明她已意识到了他的怀疑,所以他后悔自已为了试探松下代子而安排的那种雕虫小技是操之过急。他固然试出了松下代子身怀功夫,而松下代子也必定由此意识到他的怀疑。知道松下代子身怀功夫并不能证明她就是劫杀华金亭的凶手,但松下代子产生了警觉则使他的主动权因此丧失不少。松下代子开始了有心的防范,露出破绽被他抓的机会也就相应大大减少。 他要求负责情报的项冲把主要力集中在监控松下代子和艺伎馆上,并强调了两个重点人物,松下代子和秋末凉子。虽然他认为松下代子抛出秋末凉子是为了转移他的视线和证明自己的清白,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松下代子确是无辜。 项冲赶回来的一个报告,让白天云意识到情况的愈加复杂。 主持监控艺伎馆的项冲,已三天两夜没合过眼,明显消瘦了一圈,眼球里而满了血丝,一脸的疲惫之色。 第199章 他完全赞同白天云的判断,松下代子是个关键人物,因此他死死锁定松下代子,只要松下代子不动,他就不动,坚持像钉子一样守候在暗处。 “今天上午,十点钟左右,秋末凉子和另一女人从艺伎馆出来,我怕是松下代子的障眼法,利用秋末凉子引开我们,然后再行动。就让两个密探跟踪,我则坚守着等待松下代子出来。没想到不但松下代子毫无动静,两个密探还跟丢了秋末凉子。其中一个女人已经回艺伎馆,而秋末凉子则至今仍无消息,去向不明。从秋末凉子甩脱跟踪的手法看,她显然受过专门训练。我感到情况不对,专门赶回来向你报告。我还得马上回去,继续监控。” 白天云本想劝项冲去休息会儿,但秋末凉子的失踪,表明日本人必有动作,所以他什么也没说,胜利往往都是在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他的基本决策是,先想法斩断日本人的黑爪,再回过头来想法解决江浙皖三地帮会的问题。因为要彻底解决江浙皖三地帮会问题,必须和三省警方协调联系,他得亲自去拜会三省警方高层。警匪一家是个基本现象,三省帮会也必定与三省警方的人员有勾结。 项冲走后,他就陷入了沉思。 难道松下代子真是清白无辜的?这是他想到的第一个问题。 如果秋末凉子受过如何摆脱跟踪的专业训练,这个秋末凉子就必定有问题。秋末凉子可疑,是松下代子提供的,而且初步已经查证,她又确是身份已公开的鸦片商大岛丸的情妇。 第二个问题,秋末凉子离开艺伎馆的时间,正好是江浙帮会刺客行刺庄致远之前。是巧合还是预谋?如果是预谋,则说明浙江帮会已经与日本人联手了。他们今后的鸦片走私,恐怕就再也不会通过上海的口岸。浙江的海岸线之长,可供泊船提货的地方很多。如果这样,就再也不是属于他权力管辖范围。事不关已,自然可以高高挂起。但白天云想,鸦片的毒害,是有损于整个中华民族复兴的大事,只要这事得到了证实,他将亲自去向浙江警方通报。 第三个问题,已经快七个小时了,秋末凉子至今没回艺伎馆,是去见大岛丸还是松下代子的阴谋?如果秋末凉子去见大岛丸,那么,松下代子的清白就有几分可靠。她认为最有可能的是,松下代子派人把已经暴露的秋末凉子悄悄灭了口,让警方从此再无从去查证。但是,再一深想,松下代子这样做,根本得不到洗清她嫌疑的目的,松下代子不会这么愚蠢,赔了夫人又折兵。在他的意识里,松下代子是个比华金亭还难对付的女人。 正当在冥思苦想时,庄致远来了。 第五章断绝后路(1) 见白天云一付忧心忡忡的样子,庄致远劝慰道:“没抓住杀手,你不别太介意,我的命大着呢,他们还没本事拿去。我看他们无非是做个样子而已,难道他们还会真为了一个死人与我拼命?他们真要这样一味纠缠下去,难道不怕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之身?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我身边有楼定山这样的暗杀高手。楼定山表示将通过他的家族去向浙江帮会打招呼,不死不休,弄得鱼死网破,对大家都没好处。” “我担心的是,为华金亭报仇,只是个表面现象的名目,真正的目的,是我们断了他们的财路。”白天云忧虑地说,也相信庄致远所说,他被惹怒了,真会派楼定山去行刺帮会大佬,那就会出现更加混乱局面,他不希望让这种派会仇杀耗废精力。“今天秋末凉子在行刺你之前,出了艺伎馆,如果这次行刺,是日本人与浙江派会的合谋,情况就复杂了。”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从运河劫杀华金亭看,日本人如果参预了,行刺就不会如此草率。日本人才是我们真正的心腹大患。只要能把日本人的问题解决了,外省帮会就根本不足为虑。而且,只要证明劫杀华金亭不是我所为,外省帮会杀我之心,必定会淡下去。”庄致远尽量把话题引向日本人。“跟踪秋末凉子应该有所发现了?” “很可惜,跟踪被她甩掉了。”白天云感叹道。“至今她还没有回艺伎馆。” “怎么可能会跟丢?”庄致远大失所望。 “两点,一是她已经知道艺伎馆和她在警察的密探视之下,二是她受过专业训练,掌握了高超的如何摆脱跟踪的技巧。” “这么说,松下代子的嫌疑可以解除啦?” “还无法解除,反而更加扑朔迷离,如果今晚这个秋末凉子还不回艺伎馆,这其中就一定会大有文章。这件事,我嗅到了一种极不正常的味道。” “有道理。如果秋末凉子真失踪了,她毕竟是松下代子手下的艺伎,松下代子总该有种说法,她说不出合理的解释,她就脱不了干系。她举报了秋末凉子,又马上让秋末凉子失踪,典型的欲盖弥彰。不过,她如真是劫杀华金亭的主使者,她会这么愚蠢吗?” “我也这样想。”白天云点头道。“所以我感到阴谋的味道太浓了。” “与高手过招,斗心智,也是一种乐趣。到底是什么阴谋,真是让人期待啊。”庄致远意味深长地说。“天云,只要我两兄弟联手,在上海滩我不相信我们会输给谁。对松下代子,如果你不方便出面,我来对付她。这个世上能玩我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 “不能对她用阴的手段,我要正大光明用法律手段惩治她,这样也便于向社会证明,那些关于你是劫杀华金亭的怀疑,纯粹是无稽之谈。”白天云摇摇头,对这个大哥的手段,他太清楚了,玩阴的狠的,恐怕确实没人玩得过他,这种从童年就开始砥磨出来的阴人手段,大哥早就炉火纯青了。但他并不知道,这个他最信任的大哥其实是在他面前做戏,为今后与松下代子的合作打下基础,避免他因此产生怀疑。 “天云,如果让一个女人玩了我两兄弟,那就成了天大笑话,我们总得做点什么,让她狐狸尾巴早点暴露出来。让她这样隐在暗处虎视眈眈,总不是办法。”庄致远极真诚地说。“我不相信她能把自己掩饰得天衣无缝,我安排人去逼逼她,看她有什么表现。” “你商会长的身份更不方便,一旦传出去了,会影响你的形象。你是堂堂正正的商人,而不是像华金亭这样的黑恶势力,扭转因华金亭社会对商会的不良印象。”白天云设身处地为庄致远考虑。“查办邪恶,是我警察局理所当然的职责,我没什么不方便的。秋末凉子是否真失了踪,现在还很难确定,也许是躲在某处与大岛丸幽会也说不定。只要确定她失了踪,我会亲自去艺伎馆,向松下代子讨说法。再说,如果秋末凉子今晚不回艺伎馆,她松下代子应该主动来见我,而不是等我找上门去,否则,她向我举报秋末凉子就是多此一举。” 对白天云的好意,庄致远心里有几分感动,也有几分愧疚,还感到了几分荒唐。他现在走得还不远,回头也还来得及,只要自己按部就班稳稳当当走下去,他和白天云的这种致情致性的情义,就永远没有受伤害的可能,他们的联手,也能成就一份他人难及的辉煌。但是,一万年太久,他必须只争朝夕,只有走偏锋走捷径,才有可能使辉煌早日到来。花十年功夫换来今日成功的事,他再也无法忍受。何况,今日的成功,没有邪招奇才,也根本是不可能的。尝到了甜头的他,就像吸毒上了瘾,已不可能自动中止。 不过,他再次告诫自己,一定要把事做漂亮,力争滴水不漏,把好兄弟白天云一辈子都蒙在鼓里,他们的感情就不会受到伤害。而且,不仅仅是白天云,还有叶雪冰这个他深爱的女人,也根本不可能接受他沾鸦片生意。但只要能瞒住白天云,瞒住叶雪冰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几乎用不着去多操心。 回到公馆,庄致远先把自己舒适地放在太师椅上,吸着香烟,闭目把今天发生的事细细梳理了一遍后,再给松下代子打电话。电话玲只响了一声,松下代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由此可见松下代子一直守候在电话机旁。 当他说到白天云的人跟丢了秋末凉子后,突然从松下代子的吐气声中感到了一种如释负重的轻松,立即引起了警觉,莫非这个女人变卦啦? “松下小姐,有什么变故吗?”庄致远问,语气已多了丝生硬。 “秋末凉子还没回来,但打电话来让我今晚去见面。我怕那个地方已被白天云的人严密监视。”松下代子也似乎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点味道,解释道。秋末凉子顺利摆脱白天云的密探,到有些出于她的意外。但转念一想,也并不奇怪,白天云的重点肯定是放在她的身上,现在还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以为秋末凉子是她有意抛出的诱饵,再加上秋末凉子知道艺伎馆已被警察密探监视,自然会想法甩掉跟踪。为了不让庄致远产生怀疑,又征求意见般地问道:“庄会长,你说我该不该去见?” “相信松下小姐已经打定主意要去见的。”庄致远冷冷地说。“松下小姐要去最后确认一下来人的真正意图,然后再决定是否把他们送给白天云。” 被庄致远一语道破心中所想,松下代子不由得心中一凛,感到在庄致远面前,自己竟像个在长辈面前耍小聪明的女孩。接到秋末凉子电话后,她突然意识到,只要出卖了组织要员,她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将永远受制于庄致远,但万一自己对组织要员的担心是杞人忧天,组织根本没有取而代之的意图,那自己这个亏不就吃大了吗? 第200章 因此她动了再看看的念头。 见松下代子沉默不语,庄致远又说:“其实,你现在就没有回头路好走了,不交出杀害华金亭的凶手,从此你在上海就寸步难行。即使我不向天云揭破你的身份,天云也会把你盯得牢牢的。何况,还有我。” 松下代子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庄致远的意思太明白不过了,只要白天云不消除对她的怀疑,他就不可能与她合作,而且不仅仅是不合作,他也不会允许她的存在。 “我可以另外安排人,当然也包括秋末凉子。”松下代子虚弱地说。 “松下小姐果断劫杀华金亭的作风,已赢得了我的尊敬。我庄某人的合作伙伴,绝不会是个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懦夫,更不是看不清楚利害得失的弱智。松下小姐,你现在让我瞧不起你了,一个朝三暮四易变的女人,怎么配与我合作?松下小姐,恕不奉陪了。” “等等。”意识到庄致远要放下电话,松下代子尖叫道。 “松下小姐还有什么好说的?”庄致远声音里透出明显的轻蔑。 “我只是想,如果得到组织的支持,我们的合作会更顺利一些。”松下代子悻悻地说。“真的没有其它想法。庄会长,坦白说,我像个溺水的人,你就是那个向我伸出摇助手的人,我怎么会对你三心二意?” “我原以为松下小姐是个不让须眉的奇女子,有心机,有急智,也有远见,能看透问题的关键,必要时也豁得出去,有破釜沉舟一往无回的勇气,但你让我失望了。从你讲的情况看,你的组织根本不可能信任你。你还抱着这种幼稚可笑的幻想,再与你合作,无疑是跟着一起跳进万丈深渊。我会这么愚蠢吗?” “我明天就主动去向白天云举报。”松下代子一咬牙说,庄致远弃她于不顾这个风险,她不敢冒,庄致远如果不帮她,她就是庄致远的敌人,也必定陷入绝境。 其实她也知道,想去确认一下,只是一种侥幸心理。秋末凉子打来电话时,她还特意问了组织要员的姓名,而秋末凉子却没告诉她,这本就不正常,人已经到了上海,居然连姓名都不告诉她这个上海的负责人,既表明了来人身份极特殊,也表明了对她的不信任。 电话对面传来庄致远爽快大笑,松下代子只有苦涩,她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只能怪她命不好。她心里暗想,只要这个危机化解了,松下代子还是松下代子。 不过,今晚她仍然要去见见这个一直不愿暴露身份的组织要员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她在离开艺伎馆而不被布在馆外暗中监视的密探发现,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她两年前就在馆内她的卧室秘密修了一条以防万一直通馆外的暗道,至今还没有启用过一次。 晚上艺伎馆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她穿上和服,以老板娘的身份在馆内转了一圈,让所有来娱乐的客人们都看见了她后,再回到卧室换上黑色夜行服,潜入了暗道。 第五章断绝后路(2) 庄致远特别喜欢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松下代子被自己的组织逼到了绝路,只能依靠他,因此在今后的合作中,主动权在他手。江浙皖三地帮会的问题,麻廷贵代表他出面去谈判,又有替代华金亭为他们提供货源的承诺,因断了货源,失了财路而急红了眼的帮会老大自然会重新审视,只要不是疯子,就会承认现状,不会再与他作对。商会有刘文昌和朱宝堂的协助,他基本已经控制,只要假以时日,商会将成为他雄霸上海滩的牢固基础。 惟一令他感到不能完全掌控,惟一令他有几分担心的,是他的好兄弟白天云,因理念的分岐越来越大,今后会发生什么变数,他没有绝对的把握,因此他必须提前布局,以防万一。 挂断松下代子的电话后,他给全身心投入孤儿院事务的叶雪冰打了个电话问候后,便驾车去了一重新开张就让上海滩的风流豪客一掷千金的百乐门夜总会。 百乐门夜总会的火爆,靠得是梅筱红,如只论姿色,她比松下代子要略逊一筹,但她没受到丝毫尘世污染天然浑成的清丽,却是松下代子所无法比拟,加上她如夜莺般圆润的歌喉,飘然如仙的舞姿,一出场就惊艳四座,红遍了整个上海滩。因有了一个梅筱红,松下代子的艺伎馆的生意被抢走了不少,虽然松下代子仍是风流豪客追慕对象,但相当多有气派一掷千金捧场的人,因她与华金亭的关系,避嫌而不敢多去艺伎馆。松下代子则因为被组织要员来上海的事焦头烂额,无心它顾,又掠夺了华金亭天文数字般的钱财,也没太把艺伎馆的生意当着回事。当然,最主要的是梅筱红背后是上海滩新贵庄致远,派人去踩场捣乱的念头,她起都没敢起。 开业的第一天,庄致远还专门请来市长汪少甫捧场,梅筱红伴着《春江花月夜》琴声的舞蹈,曾令汪少甫如醉如痴。之后,元大畏告诉庄致远,汪少甫还单独来过一次,并邀请梅筱红与他跳舞,那晚玩得很尽兴。 “姓汪的看上她了。”元大畏不无担心地说,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明白庄致远对梅筱红到底是什么意思,仅仅是把她捧成上海滩最红歌女舞女作为一棵摇钱树,还是想把她捧红后收为小妾,他还吃不准。但他牢记着庄致远的吩咐,不准任何男人能实质性占了她的便宜,也防止她与任何男人有过亲密的接触。开业这段时间,他已经深切感受到庄致远所说,可望而不可接的女人,才更容易让男人心痒痒地大把砸钱。现在,夜总会和赌场,已成了他掌管的两棵摇钱树。但每天利润的九成,庄致远都让他交给了吴通海,让吴通海能尽快恢复几家工厂的生产。知道资金的紧缺,因此他对庄致远欲与松下代子合作鸦片生意十分理解。 “她怎么样?”庄致远满意地问。 “她处理得很得体,不卑不亢。”元大畏答道。“我看她主要是对你一往情深。” “我不会碰她的。”庄致远含笑道,然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严肃道:“你们也不准碰她,任何人都不准碰她。” 元大畏一凛,但只听出了一层意思,庄致远容忍了丁彪与孙怡香,但绝不会容忍他或任何人染指梅筱红。庄致远都忍住不动的女人,绝对是不能触犯的逆鳞。 知道自己是名人,只要走进夜总会,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一定会围上来献媚,庄致远到夜总会后,没从正门进去,而从后门直接去了梅筱红专用的休息室。 一直养在深闺过着与外界隔绝的幽居生活,一夜之间就发生翻天覆地变化,成了上海滩上流社会名流们追捧的对象,梅筱红感到并不适应。幽居时,她感到寂寞难耐,时常顾影自怜。现在成了上海滩的红舞女红歌星,每天灯红酒绿被崇拜者围着,在那些狼一般色迷迷的眼光下,她反而感到了一种更加的孤独。她看不到自己真正的归属。只要一有空闲,她就躲进休息室,暗自伤感,叹自己命苦。 庄致远推开休息室门时,她正闭眼躺在躺椅上,庄致远上次买下交给她调教的两姐妹,大春和二春一个替她打着扇,一个为她捏着肩。因衣食无忧,瘦骨棱棱的二女很快就丰腴起来,天生的丽质已初步呈现,只要假以时日,又是两个颠倒众生的尤物。庄致远不好女色,但他看女人的眼光很敏锐。 梅筱红这个休息室,除了元大畏可以进来外,任何人都不敢迈进半步,即使元大畏来,也会很礼貌先敲门。听见门被推开,大春和二春都有些奇怪看了去,见竟是她们的大恩人庄致远,她们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庄致远竖起食指在唇上,示意她们别吭声,把她们的声音堵回了喉头,又示意她们出去。 二女看了眼还闭眼躺着的梅筱红,蹑手蹑脚出了门。 庄致远走到躺椅前,静静地看着梅筱红经过化妆后的面容,虽然比幽居时更艳丽,但已在不知不觉中少了那种令他心悸的清纯,却多了一分妖媚;再看向她丰挺而微微起伏的胸,感到她已经熟透了,这个女人已充满着令男人疯狂的性感,难怪她一人就使夜总会的生意红红火火。这是个随时都准备向自己献身的女人!他在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 也许是感受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气息,梅筱红睁开了眼,看见竟是庄致远,立即触火似地从躺椅跃起。“庄——”她本想叫‘庄老板’,但想起第一天庄致远送她来夜总会时,部明确对她说,从今以后,她必须称呼他‘大哥’,便慌乱改口道:“大哥,你怎么来啦?” “来看看你。”庄致远微笑着说。“你红了,感觉好吗?” “我不知道。”梅筱红微微摇头道。 “好就好,不好就不好,怎么会不知道?”庄致远嗔怪道。 “在家我孤单,在这里我还是孤单,大哥既然这样安排,我想我慢慢会感觉好的。大哥待我山高海深,我愿以我的一生报答。不管大哥让我做什么,我都会极尽全力去做好。”梅筱红幽幽地说。她是个有灵气的女子,经过无数次的反复思考,早已意识到庄致远的意图。“现在需要我了吗?” 庄致远点点头,见她面露戚然之色,伸手搂住她腰,把她轻拥在怀,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梅筱红幽怨地点了下头,眼里盈满了泪花。 “我都听你的,但我一个心愿。”梅筱红凄然道。 “说吧,我尽量满你。”庄致远温柔地说。 “我希望我的第一次能给你。”梅筱红仰起头,满是泪的眼看着庄致远。“从你把我从苦海救出的那天起,我心里就只有你。 第201章 我一直盼星星盼有亮般地盼你要了我。大哥,满足我这小小心愿吧。”她几乎是哀求。 “筱红,你是个让男人很难自持的大美女,我也是个男人,难免不对你动心,好几次,我都忍住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得轻装上阵,我不能让你承受感情之重。只要你心里永远能装着我这个大哥,我就满意了。”庄致远抚着她肩头温柔地说,他也确实多次动了心,如果他破了她的身子,他从此将在她心中铭心刻骨,但是,她再不是完璧,送出去的份量就会轻许多。一个本属于他又是完璧的女人,对方会更加感动。 梅筱红噙在眼中的泪,夺眶而出,紧紧贴靠在庄致远的肩头,把哭声压在了喉头。 从百乐门夜总会出来,庄致远又去了大富豪赌场。 赌场和夜总会,是他接管华金亭产业中,最先恢复营业,而且一开门营业,赢利就滚滚而来,尤其是赌场,可说是日进斗金。因此,元大畏的主要精力,几乎都放在赌场。 华金亭名下原有三家赌场,大富豪则是其中最高档的,由于人手和资金短缺,元大畏先集中力量把大富豪开了出来。大富豪不但装修金碧辉煌,更主要是最低赌资限制,能进门者,都是有钱人,或是西装革履,或是大腹便便,基本可说是上流社会另一个聚会处。不过,来赌场的人,哪怕是见到熟人,也最多点下头,谁也没聊天说话的闲情雅致,心神几乎都放在了赌桌上。甚至打扮妖艳,在人群中穿梭的妙龄女郎,也没有人更多去关注。 元大畏陪着庄致远站在楼上观看着热气腾腾的大厅。 “赌和色,是人类的两大本性,这钱好赚。”庄致远很满意地说。“大畏,你干得不错。” “照这样下去,有半年时间,我们资金紧缺的压力就该缓解了。”元大畏说。 庄致远敏感意识到他话中隐含的意思,扭头看着他问:“你对那种生意还有想法?” “不,没想法,但我担心你和白局长关系受影响。”元大畏坦率地说,知道庄致远对他的忠诚不会产生怀疑。“我知道这也是你心里最放不下的。” “现在已不完全是资金紧缺问题了。”庄致远说。“只有这样才能摆平江浙皖三地帮会。上海我们的根基还不稳,还没精力与三地帮会开战。所以这事对天云,得慎之又慎。” “我已经想好了,生意开始后,货在上海一天也不停留——” 突然,赌场大厅一阵喧哗,其中还夹着女人的尖叫:“啊,枪——” 庄致远和元大畏都寻声看去,见在一赌桌前,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敞着西服,领带结拉到了腹前,一脚踩在橙上,凶神恶煞地指着赌场管事,赌桌上还放着一把手枪。 “怎么?老子这枪不值钱?”男人恶狠狠地说,显然输红了眼。 其他赌徒全闪开,远远看着。管事正和颜悦色在解释。 赌场的保镖已经赶来围住了男人,随时准备动手。男人轻蔑扫了身后保镖一眼,仍然有恃无恐样子。 “这是个什么人?”庄致远皱着眉问,心想敢来他赌场闹事,莫非吃了豹子胆? “开张那天来过一次,好象是个军人,姓马。”元大畏说。“看来管事处理不了,我去吧。” “以我的名义,送一万筹码给他。”庄致远说。 元大畏来到赌厅,后面跟着一个托着筹码盘的小姐。走到姓马军人面前,元大畏接过托盘,把筹码倒在姓马军的人桌前,笑盈盈地说:“马长官,这是我们老板,商会庄会长的一点意思奇#書*网收集整理,希望你玩得尽兴。” 马姓军人看着筹码,楞了一下,立即回过神来,顺着元大畏视线往楼上看去,看见了站在楼上气定神闲的庄致远,豪爽地抱拳向庄致远致意,庄致远仅微微点了下头。 马姓军人毫不客气收下筹码后,赌厅又恢复了正常。 “派人好好了解一下此人背景。”元大畏上楼后,庄致远说。“如果真是军人,必定是个军官,敢私自出营来赌钱,又如此放肆,职位不会太低。应该很容易弄清。” “我想不会太难。”元大畏说。 “如果是冒牌的——”庄致远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我知道该怎么办。” 第六章惊见亲兄(1) 松下代子像幽灵般出现在隐竹林中的农舍。上次在农舍杀大岛丸之后,她就正式启用了作为备用密点的农舍,农舍的外面仍是普通农舍模样,但里面完全按日式风格进行了整修。劫杀华金亭后,金条和值钱的珠宝古玩全放在这里,并派了六名心腹手下在这里驻守。决定把组织要员安顿在这里,她让六名心腹手下带着财宝转移到另外密点后,又另派了两名浪人驻进,专门为组织要员提供服务。 当她出现在正屋时,四名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饮酒的要员随员突然暴起,四道寒光一闪,四把长刀已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两名服伺的浪人急忙叫道:“不可,是松下小姐。” 四道寒光又一闪,四把长刀收回,四名随员又回坐到了榻榻米上继续喝酒,看也没看松下代子一眼,很明显,松下代子在他们心中,根本不屑一顾。 松下代子也没把四名随员当着一回事,在她心里,这四人不过是四个训练有素的为什么血杀手而已,换句话说,就是四把刀。那个神秘的要员在干什么,当她一靠近农舍,就听见了秋末凉子淫荡放肆的呻吟声,显然,秋末凉子接到要员后,没赶回艺伎馆向她汇报,而是留在农舍陪要员寻欢作乐。秋末凉子是组织派给她的助手,与大岛丸产生恋情后,她就对秋末凉产生了怀疑。秋末凉子几次对她的顶撞,她意识到不仅仅是因为她对大岛丸的恋情,一定还有某种凭持,因此她认为秋末凉子是首领安在她身边的耳目,所以,把秋末凉子出卖给白天云,也是为了清除身边的隐患。 在屋外听见秋末凉子淫荡的呻吟声时,她就隐隐感到了一种不妥。秋末凉子参加了运河劫杀华金亭,知道劫掠了天文数字般的钱财,也知道就隐藏这个密点,但并不知道她已经转移。所以,她在进屋之前,特别潜到原来隐藏钱财的房间查看了番,发现里面的摆设混乱,显然秋末凉子把此事告诉了要员,要员已在密点进行了搜查。 这更坚定了她把要员一行和秋末凉子交给白天云的决心。不管要员此次是否要夺她在上海的权,她都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上海,那笔钱财到手后,她没上报组织,本身就是条死罪。 经过内部装修的农舍,仍然没什么隔音效果,站在正屋,旁边卧室里狂野的肉搏声清晰传了出来,她忍住了直接闯入的冲动,伫立在屋中,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四名随员仍然没瞧她一眼,继续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饮酒。她派来的两名手下感到十分尴尬惶恐,想去招呼她,却又被四名随员眼中的厉色吓住,动也不敢动。秋末凉子把要员一行五人接来后,他们就已经感到这五人身上透着凛冽的杀气,特别是那要员的眼光,似乎随时都会破开他们的心脏。 当卧室传出秋末凉子在要员最后冲刺下发出的一声尖叫后,接着传来要员满足后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松下代子稍一迟疑,但仍然推门而入。 要员正从榻榻米上站起,赤裸着冒着汗珠的上身,腰间系着一块遮羞布,挡住胯间的丑陋。一丝不挂的秋末凉子还瘫软在榻榻米,根本没丝毫掩住自己裸体的念头,仅扭头看着进门的松下代子,一种放肆挑衅的意味十分浓厚。 松下代子一身黑色夜行服包裹着凸凹明显的身体,与一身雪白的秋末凉子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身材没有秋末凉子丰满,但却比秋末凉子更有魅力。要员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松下代子的身上,她感到他的目光似乎已经把她的衣服脱去般地让她不自在。 是个三十余岁的精壮汉子,长着一张俊透的脸,但却透着一种凶残的邪气。 松下代子第一眼便于感到这是一张她异常熟悉的脸,但一时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对组织的人员,她并不熟悉,在特训基地毕业后,没过多久她就派到了上海。 “过来,帮我擦擦身上的汗。”要员说,然后点燃香烟狠狠吸了一口。见松下代子站着没动,立即拉下脸狞声道:“没听见吗?” 松下代子忍住内心里升腾而起的怒火,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要员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已经没把她当着一方大员,而是把她当着一个可以任意蹂躏的女人。 她拿起毛巾向要员走去时,看见了仍躺在榻榻米上的秋末凉子脸上露出的幸灾乐祸。她默默替要员揩擦身上的汗,这时,秋末凉子娇声道:“我也要。” 松下代子飞起一脚向啾末凉子踢去,秋末凉子早有防备,迅速一滚,躲开了她踢来的脚,咯咯笑道:“松下小姐,今昔对比了。” 要员闪电般抓住松下代子手,把她拉进怀,松下代子拧腕挣脱,闪身跃开,冷冷地说:“你太过份了,这是上海,不是日本。” “上海?”要员淫邪地盯着松下代子。“凉子小姐的血统比你高贵。” 突然,松下代子被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瞪大了眼。“你是松下——” “哈哈——”要员一阵狂笑。“有眼力!我叫松下次郎。” 松下代子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一看见他就感到熟悉,他的长像有几分像为求自保被自己杀死了的亲弟松下介雄,更像那个居然当着松下介雄面污辱她而被松下介雄杀死的老鬼。 第202章 也明白了为什么首领一直不告诉她要员的姓名。 有松下一郎和松下次郎这两个兄长,她一直都不知道,还是松下介雄临死之前才告诉她的。她和松下介雄有一半中国血统,那老鬼从没把他们当着自己的子女。他们和他们的母亲一样,不过是这些日本人的奴隶。其实,松下介雄已告诉过她,组织负责搜捕他的头目就是这个松下次郎,但她一直疏忽了,否则,打死她今晚也不会冒险前来。 松下代子虽然在庄致远面前表现出张皇失措六神无主,一半是出于对组织绝望的恐惧,一半则是在演戏,真正遇到危险,她的冷静和机智就表现了出来。凭她的身手,对付一个松下次朗,即使加上秋末凉子,她也有把握脱身,但加上外面四个冷血杀手,她就完全没有了希望,更主要的是,即使侥幸脱逃,硬抗的结果将使她下一步的计划无法实施。所以,今晚不管受多大耻辱,她都得忍气吞声。 “我对组织的忠心可昭日月。”她服软地表白道。 “那好,先去帮凉子小姐擦擦身子。”松下次郎阴冷地说。 父亲松下信岸非正常死亡后,松下一郎和松下次郎就产生了怀疑,开始以为是组织内部派系之争的结果,一直在组织内部积蓄力量,终于架空首领,掌握了组织的实权。松下介雄叛变的事发之后,首领被迫告诉了他们松下信岸的死因,两兄弟顿时把松下代子和松下介雄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军方认为松下代子在上海已占住脚,对实现军方向中国输送鸦片的战略意图有用,他们早就把松下代子调回日本处置。 一船价值天文数字的鸦片被上海警方查扣,组织损失惨重,两兄弟就决定以此问责松下代子,接着又得知华金亭势力土崩瓦解,松下代子在上海的利用价值已无,军方才放弃出面保松下代子。松下次郎此次来,追捕松下介雄是次,取代松下代子是主,两兄弟确实打算把松下代子作为*,让她生不如死。在两兄弟的观念里,松下代子并不是他们的妹,而仅是个美艳的劣等民族的支那女人。 关于这点,父亲松下信岸早就用行动给他们明示过,让松下一郎强暴了松下代子母亲,让松下次郎强暴松下介雄母亲,如果不是被松下介雄杀死,松下信岸很可能连松下代子也不会放过。所以两兄弟对松下代子根本就没有丝毫亲情,她在他们的观念里,连一个普通日本女人也不如。 秋末凉子接到松下次郎后,报告的第一件事就是劫杀华金亭,获得一笔巨财,松下次郎一句“这贱女人果然有异心”的话,就让她闻到了味道。松下代子不但没把巨款上交组织,甚至连此事也没报告,并迅速作出了抉择,主动向松下次郎献媚。 不过,她仍然不清楚松下次郎与松下代子的血源关系,否则,当松下代子屈辱地来替她揩擦身体时,她不敢放肆地打了松下代子两耳。 “松下,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秋末凉子得意爽快地说,这时,她看见松下次郎向她看过来的眼光,突然意识到他也姓松下,再一细看,松下次郎与松下代子两人脸部轮廓和眉眼竟有几分相像,马上吓得禁如寒蝉,再也不敢吭一声。 “他是我的亲哥。”松下代子连替秋末凉子揩擦汗腻腻的身体,边在她耳边低声说。 秋末凉子突然产生了一种异常诡异的感觉,急忙说:“还是我自己来吧。”从松下代子手中接过毛巾,胡乱在身上揩擦了几下,便穿上了衣服。 “今晚便宜你了。”松下次郎淫邪地看着松下代子凸凹起伏的身子说。“明晚你来好好陪陪我,让我开心了,我会在大哥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 “是。”松下代子应道,脸上浮现出妖媚的万种风情。“明晚我来服侍你,但现在我得回去了,凉子知道,艺伎馆已被警察严密监控,白天我不在,必定引起警察怀疑,天一亮回去又不方便。” 松下次郎所说的‘陪’是什么意思,秋末凉子不用多想就明白,心里更感古怪:他们真是亲兄妹?松下代子有一半中国血统,在组织内部也只有高层才知道,秋末凉子一无所知。 “还有,华金亭的那批钱财——”松下次郎阴阴地盯住松下代子。 “支票我明晚带来,实物在一个安全地方,我一分也没动过。”松下代子说,又看向秋末凉子。“凉子小姐是否也跟我一起回去?” 松下次郎稍迟疑后说:“凉子小姐今晚留下陪我。明晚你多带几个人来,我还有四个兄弟,也得让他们欢喜欢喜。” 松下代子和秋末凉子都暗暗松了口气,秋末凉子是害怕回去后被松下代子报复,对松下代子的手段她太清楚了,松下代子的报复,一定会令她生不如死;松下代子则害怕秋末凉子跟着回去,她的行动受到监视。 松下次郎确想让秋末凉子跟回去监视,但松下代子主动提出,他反而多了个心眼。因考虑到那笔巨款,他没急于表明将取代松下代子在上海的权力,怕松下代子过早知道了,拒不交出巨款,即使动刑逼迫,也会费神耗力。他取代松下代子的意图,秋末凉子已经知道,所以才决定不让她跟着回去。他已打定主意,待松下代子交出了巨款,就把她软禁在此天天折磨,直到她彻底屈服,成为一个不敢反抗的*。 潜回到了艺伎馆密室,仿佛虎口脱险劫后余生,松下代子费了很大劲才让自己心境平静下来,暗恨自己的疏忽大意,忘记了松下介雄提醒,首领一直不通报来上海要员的姓名,自己就应该想到,今晚如果不是秋末凉子已经满足了那个禽兽的欲望,自己肯定逃不出他的魔掌。想到将被迫在那禽兽身下婉转求欢,她就忍不住一阵恶心欲吐。 第六章惊见亲兄(2) 她也非常后悔,早知最终是这种结局,她就不该把前来投奔她的同病相连的兄弟松下介雄杀了,松下介雄也是把好手,能轻易逃过组织与军方的联合追捕,就可见一斑,如果不是对她毫不设防,即使她最后也能杀了他,但她至少也会伤痕累累,甚至重伤不起。如果把松下介雄留在上海,则必定是她一大绝好的帮手。她们两姐弟一明一暗,足以对付任何人的威胁,在今后与庄致远的合作中,自己也不至于处于完全被动。 但名这世上的一切,是没有后悔可言,所以后悔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不留痕迹干净漂亮消除危机。 她本想天亮过后再与庄致远联系,但她已没耐心等下去了。 “实在对不起,把你从睡梦中吵醒了。”她在电话里歉意地说。 “你还是去见你组织要员了,结果比你预想的还要糟吧?”庄致远没因被她吵醒而恼怒,用一种淡定的洞如观火般的语气说。 “他们有五个人,加上秋末凉子和我两名手下,一共八人。”松下代子没否认。“他们都是高手,如果漏掉一人,后果不堪设想。如果被活捉,后患也无穷。” “不,在我眼里,他们都是死人。”庄致远肯定道。 “但你兄弟会想法留活口的。”松下代子忧虑道。 “我说是死的就一定没人能活。关键是你,得想好如何对我兄弟说。” 虽然是电话,松下代子仍然感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睥睨天下的枭雄气。“我已经想好了,也留好了劫杀华金亭的证据。” “那就没问题了。” 其实,庄致远并不是在深睡中被松下代子的电话吵醒,吵醒他的电话,是麻廷贵打来的,他是接完了麻廷贵的电话刚刚重回到床上。 按照正常的时间,麻廷贵至少要到后天才能见到浙江帮会的龙头老大,所以深夜听到电话玲响,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去见了组织要员的松下代子打来的。松下代子虽然向他表态,明天去见白天云,但却没告诉他来人住在什么地方,说明她内心深处仍然存着一丝侥幸。因此,他断定松下代子明天去见白天云之前,还会与他电话勾通一次,如果深更半夜打来电话,则说明情况比松下代子所想要糟得多。 当电话里传来麻廷贵声音时,他的心紧张了起来,以为发生了什么特别的变故,按照行程,此时麻廷贵应该还在运河上航运行,没有特别变故,麻廷贵不可能下船给他打电话。 麻廷贵报告的事,不但使他放心,还使他更感到自己的决断的正确及时。 在经过离上海三十余里地的一个小镇时,黄姓杀手就让他们下船上岸进了镇。麻廷贵没想到小镇已完全被帮会人物控制,整个小镇到处可见骠悍的帮会人员,充满着一种凛冽的杀气。他不但见到了浙江帮会的龙头老大,还见江皖两地的帮会老大。 黄姓杀手的行刺,是三地帮会老大反复磋商的结果,他们都是老奸巨滑之人,虽然财路断了,恼怒异常,但要与有警察局全力支持的庄致远全面开战,他们也不敢轻易下这个最终结果可能是两败俱伤的决定。雄霸上海滩数十年,两任市长没能动摇,两任与之较劲的警察局长惨死,几乎固如金汤的华金亭倾刻就被庄致远击垮,他们已经看到了庄致远的实力非同小可。他们虽然也是一省老大,实力不弱,但他们对上海的需要比上海对他们的需要大,或者说,上海这个码头比他们大。 黄姓杀手如果能侥幸杀死庄致远,那当然是天大好事,三地老大根本没抱希望。这次行刺本身就极为草率,实际上是一个试探,否则行刺失败后,黄姓杀手不会跑去刘文昌处寻求避难。刘文昌在把华金亭赶下商会长宝座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三地帮会老大早已清楚。 第203章 他们是想看看庄致远有反应,如果庄致远释出善意,一切都好商量,毕竟他们与庄致远没有深仇大恨,他们绝不会为一个死人而去拼个鱼死网破,即使庄致远不沾鸦片生意,他们之间还可谋求其它方面的合作。如果庄致远处决了黄姓杀手,他们就没有了退路,将接连而三派杀手去上海,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的结果,但他们从庄致远谋斗华金亭的手法上,已看出庄致远是个有远见卓识而不会意气用事的人。 所以,三地帮会老大都带着手下焦虑不安地等在小镇。 结果既在三地老大的意料之中,又在他们的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是庄致远果然释出善意,放了黄姓杀;意料之外的是,庄致远居然派了麻廷贵这个曾经九龙帮的师爷来谈判,明显向他们表示,将继续向三地帮会提供鸦片的货源。再一个意料之外的是,庄致远表明,运河劫杀华金亭不是他所为,真正的凶手,很快将抓住并将公之于众。这样,他们不但再也没有与庄致远作对的理由,还更加深感庄致远是个机变百出深不可测的奇才,令他们心生畏惧,再也生不出与庄致远作对的念头。 “三地老大作表示,要亲到上海来拜访。”麻廷贵在电话中说。 “请你转靠三地老大,他们现在来上海,心里不可能完全没有疑虑,等第一笔生意合作成功之后,我亲自去拜访他们。” 麻廷贵听后,暗叫利害,庄致远这看似乎平常的一招,从此将确立他在三地帮会中的威望,比起华金亭不知要高明多少。几十年来,华金亭还没亲自去三地拜访过,都是等坐在上海,等三地老大来拜访。 庄致远也确实想等第一笔生意成交后去拜访三地老大,而且那时运河劫杀华金亭的问题,也已经解决。当他把麻廷贵派出去之后,他的野心和欲望又产生了一次飞跃,仅做上海滩的第一人还不够,他还将成为三省一市黑道帮会和商会的盟主。 当然,现在不让三地帮会老大来上海,最直接的原因是他没时间没精力接待他们,他必须在这一两天内,全力协助白天云解决松下代子组织来人问题。 连续几天的心神高度紧张,在昨夜冲到了极致,但极致之后,松下代子的心境却完全平静了下来。未知的恐惧是最大的恐惧,已知之后,又想好了对策,这种恐惧倾刻间就荡然无存。不过,这种恐惧加上昨夜一夜未眠,在她的容颜上却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使她明媚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憔悴,清澈的眼中含着一丝淡淡的忧愁,她不但没刻意化妆去消除,反而选了一身极为素雅的衣服配套,使她更显得楚楚动人。 在镜中看着自己的这种打扮和神态,她相信只要是男人,都会生出保护她的欲望。铁石心肠又对她知根知底的庄致远除外,但本就对她姿色有感的白天云,绝对会有所感触,当然,得在消除了他对她的怀疑之后。 从艺伎馆出门后,她就发现了身后的尾巴,她采取了几种方法,都没把尾巴甩掉。她的举动,使跟踪她的项冲高度紧张,认定她一定有问题。昨天手下跟丢了秋末凉子,白天云没说他半句,但他自己却愧疚不安,直到现在,秋末凉子仍没回艺伎馆,而松下代子出门又采取了反跟踪的手法。再把松下代子跟掉,他就愧对白天云了。 项冲万没想到,松下代子玩了几招之后,居然直接去了警察局,他顿时傻了眼。 其实,松下代子并不是有意想甩掉跟踪的项冲,而是想看看自己的手下会不会有人跟踪她。秋末凉子已给她敲了个警钟,万一秋末凉子还有心腹在暗中监视她,一旦发现她去了警察局,她就前功尽弃,她不得不小心谨慎。还好,除了发现警察的密探外,她还没发现另有跟踪者,因此才大胆进了警察局。 当松下代子坦坦然然走进白天云办公室时,庄致远早已经坐在了里面,只有与白天云同时听了松下代子的举报,他才能名正言顺参与到行动中去,也只有他参与了,才能保证不留活口。白天云不想让他参与的思路他基本已摸透,当然他也知道,白天云是为他好,让他做个堂堂正正的商会长。 白天云与庄致远看见松下代子进来,两人相视一眼,会心笑笑,因为他们正谈到如果松下代子真有心做良民,就应该来报告秋末凉子外出不归的事。而且庄致远还说,即使松下代子来讲了秋末凉子外出不归,而没有更具体的说法,仍然证明不了她的清白。 “松下小姐一大早就来我警察局,莫非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白天云带点揶揄口吻说。 “白局长明鉴,代子确有要事报告。”松下代子一本正经道。 “哦?”白天云又与庄致远交换了个会心的眼神。 “我向你说起过的秋末凉子,昨天诡诡祟祟请假外出,昨晚我眼睁睁等了一夜,今早她还没有回来。我感到极不对头,一定有什么问题,就赶来向白局长报告。”松下代子进屋后,只礼貌地向庄致远点头致意外,就再也没看过他一眼,而一直坦然面对着白天云。 “她不就是一夜未归,你认为有什么问题?”白天云问,从她脸上隐隐的憔悴之色,基本相信她一夜未睡。 “在我的记忆里,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她才会在外面过夜。”松下代子说。 “那种情况?”白天云感了兴趣。 “与鸦片商大岛丸幽会,所以我怀疑她是去见大岛丸去了。” 第七章除恶务尽(1) 从深更半夜接到松下代子电话之后,庄致远就一直在想,今天她面对白天云将如何自圆其说。白天云本就是个敏锐机智的人,又受了英国皇家警官学校的专业教育,分析判断能力都极强,稍露出一点破绽,都会引起他的怀疑。这也是他赶来参加旁听的原因,以便在关键时刻助她一臂之力,引导白天云的思绪。听见松下代子把秋末凉子与去同大岛丸幽会联系起来,他暗暗叫好,知道接下来,她就该说出组织要员藏身之地了。 “过去他们都在什么地方幽会呢?”白天云问。 “据我所知,他们通常都在大饭店开房间。”松下代子回答。 白天云冷冷一笑,脸上闪过怀疑之色。 “警察局在全力查找大岛丸下落,他还敢潜入上海在饭店开房间与女人幽会?”庄致远知道该插话引导话题了。“大岛丸不会这么愚蠢吧?” “我说的是过去,昨夜他们在什么地方,她又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松下代子一脸委屈地说。“我只是想让白局长知道,我是个良民,我与华金亭来往,是迫于无奈。代子独在异乡为异客——其实也不算异乡,代子一半还是中国人。但在上海,代子确实举目无亲,极想为白局长立点小功,抓到那些无恶不作的坏人,希望白局长,还有庄会长,能把代子当着朋友,代子就心满意足了。” “真能帮助我们抓到大岛丸,你自然就是我和白局长的朋友。”庄致远平淡地说。 “真的?”松下代子露出少女般的天真。 “我还会骗你?”庄致远有意露出鄙夷之色,从白天云的眼神他已看出,白天云认为松下代子在作戏。白天云内心里,早已认定松下代子有问题。在松下代子未来之前,白天云还对他说,怀疑秋末凉子已经人间蒸发了。他认为,白天云现在的怀疑越深越多,最后的效果就会越好越理想,白天云将会彻底消除对松下代子的怀疑。 松下代子装模作样陷入了沉思。 “松下小姐在想什么?”庄致远问。“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仿佛有件特别重要的情况在我脑中闪了一下,但我怎么就想不起来。”松下代子紧蹙眉头,一付着急样子。然后又拍着自己的头说:“到底是什么呢?” “不急,有的是时间,你慢慢想吧。”白天云冷冷地说,投给庄致远一个眼神后,离座出了门,并随手把门拉上。 庄致远和松下代子都背对着门,没看见门轻轻开了道缝,项冲在门缝向白天云示意。松下代子感到奇怪,莫非白天云对她与庄致远的关系有所察觉,故意留下一个让她与庄致远单独说话的机会?但庄致远与白天云早就配合默契,看懂了白天云的眼神是告诉他,他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因此白天云出门后,他一句话也没说。 原来,跟踪松下代子的项冲见她居然进了警察局,以为她是到局里虚晃一枪,借此甩掉尾巴,一直守候在局门外,只等松下代子出来,再继续跟踪,但久等不见动静,心里一急,就进了局里,这才知道松下代子进了白天云办公室一直没出来。 “她——”白天云出来后,项冲疑惑地向办公室门撸了下嘴。 “她来报告秋末凉子失踪的事,我看她是在演戏。你要作好继续跟下去的准备,看她要玩什么花样。”白天云说。“她这样做,一定有某种极特殊的目的。” “好,我出去等她。”项冲说。 白天云又回到室内,见松下代子仍然在费劲想问题,便与庄致远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坐了下来,冷冷地看着松下代子。 又过了几分钟,松下代子突然兴奋地说:“我想起来了。” 庄致远和白天云什么也没问,只是看着她。 “一年前,华金亭让我陪他去郊外钓鱼,同因有大岛丸,我把秋末凉子也带去了。”松下代子回忆道。“陪坐在华金亭旁边,秋末凉子陪着大岛丸,相隔不远,说话基本能听见。大岛丸指出不远处的一个农舍说,‘我把这房子买下来,你说好不好? 第204章 ’秋末凉子说,‘要买房,在城里买洋房,这破破烂烂的农房有什么好?’大岛丸又说,‘我主要是看中了这个地方,风景好,又僻静,还可着其它用途。’这时华金亭正好钓到了一条鱼,他们后面说了些什么,我就没听见了。那农房大岛丸后来买没买,我不知道。当时听了,没当着回事,没走心里,事后也就忘了。现在看来,说不定大岛丸真把那农房买了下来。” “你是说,大岛丸与秋末凉子会在那个农房里幽会?”庄致远问。 “不敢确定,但我实在想不起什么了。”松下代子说。 “那好,在什么地方,你马上带我们去。”庄致远又说。 松下代子露出为难神色,嗫嗫道:“白天去,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我,我在上海就——”她可怜兮兮看着白天云。 “那就晚上去,只要抓住了大岛丸,我会保证你在上海的安全。”白天云果断地说。 约定好了晚上的时间,松下代子便离开了白天云的办公室,当然,项冲与他的密探又紧张小心地尾随而去。 “大哥,你信她的话吗?”白天云问。 “不信。”庄致远很干脆地回答。“在你我面前玩这种雕虫小技,她还嫩了点。” “我信,大哥。”白天云若有所思地说。“她没必要骗我们,她说的那个地方,必定有问题。联想到昨天对你的刺杀,那个地方很可能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完全有可能,所以她坚持一定要晚上去。”庄致远心中暗喜。 “不管是什么,总是个机会,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也得去。”白天云坚毅地说。 “我陪你去。”庄致远说。“就是天大的险,我两兄弟都得一起去冒。” “大哥,你现在是堂堂的商会长了,这种事,让兄弟我自己去处理,有姜局长留下的久经战火考验的卫士,又在自己的国土,我不相信日本鬼子会玩出什么花样。” “你不用劝阻我了,天云,从来我两兄弟都是共进共退,有险我绝不让你一人去冒。”庄致远坚持道。“他们能在运河上轻易格杀带有近二十名保镖的华金亭,没留一个活口,说明他们都不是易予之辈,又是精心设计的陷阱,风险就更大。我手下的楼定山,你是知道的,是个精通各种江湖门道的高手,元大畏也是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带他们两人,再从楼家选几个好手跟着,一是能确保你的安全,一是要盯牢松下代子,防止她使诈。” 见庄致远如此坚持,白天云很是感动,想到李炜带的卫士,在战场上也许能以一敌十,但对付在运河劫杀华金亭的高手,力量也确有些单薄,也就同意了。 回到商会长办公室,庄致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会不会真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针对他和白天云的阴谋?松下代子所说,全是她的一面之词,究竟是真是假,还很难说。她能在华金亭倒台后,果断在运河劫杀掠夺了华金亭的巨财,已说明了两点,一是她心狠手毒遇事果断,极能把握机会;二是她手中掌握了一支极其可怕的力量。她的组织早就清楚她有一半中国人血统,并派她出任上海的总理,难道会客观轻易就派人来取而代之? 他和白天云演了一出戏玩倒了华金亭,松下代子也可能用同样一招,把他和白天云请进瓮中。如果他和白天云掉以轻心,松下代子手中掌握的力量,是完全有可能同时把他们解决掉。他和白天云一除,松下代子要掌控上海滩也就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庄致远惊出了一身冷汗。与豺狼心性的日本人打交道,还真不能有半点疏忽。 他立即给松下代子打了个电话,要松下代子先告诉他今晚要去的具体位置,理由是他必须保证不留一个活口,得事先作好安排。如果松下代子仍然不说,这事八成有问题。 松下代子毫不迟疑告诉了,他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为了确保安全和防止发生意外,他又让元大畏把已经分散到华金亭留下的各种产业负责的铁人血队员全部召集起来,预先潜伏到农舍周围,再给山庄打电话,通知丁彪,回到山庄后,立即赶来上海。昨晚麻廷贵与他通电话时已告诉他,今天早饭过后就赶回,他让他们直接回山庄。 在麻廷贵与三地帮会龙头老大谈判时,丁彪才知道今后让他负责的生意是鸦片。由于经历所限,他只听说过鸦片不是好东西,但并没到深恶痛绝的程度,反而觉得庄致远把如此高利润的生意交给他,是对他的信任和赏识,他因此暗下决心,一定要把生意做好,让庄致远满意。他人生惟一的愿望就是为庄致远立下大功,希望庄致远把孙怡香许配给他。 在与三地帮会老大接触过程中,他虽然扮演的是保镖角色,但麻廷贵很知趣,时时处处都给足了他的面子,甚至还向三地帮会老大暗示,他才是庄致远真正的心腹。三地帮会老大也心领神会,没把他当着一个普通保镖,而把他当着上宾,令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回到山庄,留守人员告诉他,庄致远让他立即赶去上海。他和麻廷贵都认为,庄致远肯定是让他去汇报浙江之行的情况,只叫他而没让麻廷贵一起去,他和麻廷贵都感到了庄致远的亲疏。麻廷贵多少有些失落感,但没有丝毫表露,他清楚要得到庄致远的完全信任,还得假以时日,但只要庄致远开始启用他,前途就是一遍光明。在与丁彪接触过程中,他已经看出,丁彪确是个没什么心机的汉子,今后的生意,也会象华金亭的安排一样,表面上丁彪为主,实际将全由他操作。 第七章除恶务尽(2) 丁彪本想立马就赶去上海,但想到回了山庄,怎么也得去向孙怡香说一声再走,这次去上海,仅是汇报一下浙江之行的情况,还是另有任务还很难说,如果另有任务,就不会马上回山庄。所以他走之前去了一趟孙怡香居住的小楼。 “你说他要做鸦片生意?”当丁彪说了浙江之行的原由之后,孙怡香惊疑地问。 “他将交给我和麻先生全权负责。”丁彪有些得意地说。 孙怡香叹息一声,摇摇头,露出了忧郁神色。 “有什么不好吗?”丁彪这才发现她神色有异,不解地问道。 “鸦片是人神共愤的事,他怎么连这种生意也敢做?”孙怡香说,早年她就听父亲说起过鸦片的危害,也听说过不少吸食鸦片而家破人亡的事。她还在上小学时,一个同学的父母因吸食鸦片破产双双上吊,使她的同学成了孤儿,落留街头的惨况,她记忆犹新。因此对鸦片,她深痛恶绝。 “只要能赚钱的生意就是好生意。”丁彪还傻呼呼地说。 “你先去见他吧,回来我再好好给你说。”见丁彪那种无知的样子,孙怡香无可奈何,知道不能多说,一旦他暴露给庄致远,她和丁彪百年好合的美梦就必定鸡飞蛋打。庄致远决定了的事,绝不会允许她唱反调。或许,她直接给庄致远讲,她即使不听,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她在丁彪面前煽动,绝对是犯了庄致远的大忌。因此她决定待丁彪回山庄后,再想法把鸦片的危害告诉他。 庄致远让丁彪回上海,是为了让他参加今晚的行动。产生了对松下代子的怀疑后,他决定全力以赴,以确保不管发生什么变数,他都能应对自如。多一个丁彪这样的绝顶高手,也就多一分保障。因此,他决定让丁彪也提前潜到农舍附近,与其他铁血对员一样,作为备用力量。他天生就是敢冒险的性格,又天生是个极其谨慎的人,所以每个行动,他都要极尽可能把风险规避到最小程度。 把任务向丁彪交待清楚后,庄致远说:“与浙江帮会合作之后,对你还有一个莫大好处。” 丁彪充满着期待地看着庄致远,他心里希望的好处是把孙怡香许配给他。 “当年我是花钱把你从死牢里换出来的,对你的仇人和亲人,你都是死了的人,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没让你回去过。”庄致远说,见丁彪神色黯然,又接着说:“你这种事,对浙江帮会来说,不过小事一桩。等与他们正式合作之后,我会让他们把你这事彻底搞定,到时你就可光明正大衣锦还乡了。如果你再带个漂亮的老婆回去,非把你的家人高兴死了。” 光明正大衣锦还乡,是丁彪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再带个漂亮老婆,丁彪仿佛听懂庄致远的话外之音,欣喜得心都快跳了出来,一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庄致远拍拍他肩说:“好好干吧,丁彪兄弟,你有什么心愿,我都知道,我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的。凡是追随我的兄弟们,我都会让你们各得其所。” 丁彪点点头,泪水噙满了眼眶。 基于对松下代子的不信任,白天云对今晚的行动也特别谨慎。松下代子提供的是大岛丸与秋末凉子幽会地点,即使大岛丸和秋末凉子都是高手,再加上几个保镖,如果自己带太多的人手去,就显得过于兴师动众。而且,人手带得太多,对方没法下手,反而会乘机潜逃。因此,他决定让李炜带上六名卫士,加上庄致远、楼定山、元大畏和四个楼姓子弟,总共十五人。在一般情况下,应该不会有问题。 庄致远是担心松下代子设陷阱,而白天云则基本认定是个陷阱,因此他让姚少华带上二十名卫士隐在暗处作接应。这样,即使是陷阱,他们前面的十五人就成了诱饵,后面二十人的出奇不意,必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夜色降临后,项冲带着两个密探从艺伎馆一路跟踪,没想到松下代子竟与白天云、庄致远等人汇合在一起,顿时大感古怪,便现身见了白天云。 第205章 “她说要带我们去抓大岛丸。”白天云对他说。 “我不相信她,这日本女人太诡谲了。”项冲摇头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要是机会,就没有理由放过。” “万一是陷阱呢?”项冲仍然担心道。 “我已安排姚少华带人接应。陷阱也是机会。”白天云说,向与庄致远站在的松下代子看去,见楼定山站在松下代子的后面。从松下代子露面后,楼定山就站在了松下代子后面,他明白庄致远的意图,有楼定山这个暗杀高手盯住松下代子,她几乎没有脱身可能。“项冲,一切都安排好,今晚怎么也该有个结果。你辛苦了好几天,回去休息吧。” “不。今晚我一定要跟去。”项冲固执道,心想如果真是陷阱,他将豁出去首先保护白天云的安全。在他的观念里,什么人都可以倒下,但警察局不能没有白天云。 白天云见项冲一脸坚毅,知道他的心情,便点了点头。 于是,在松下代子带领下,加上项冲和松下代子,一行十七人迅速向郊外农舍潜去。 对今晚的人手,松下代子比较满意,农全舍只有八人,正好是二对一。尽管松下次郎和四名一身忍术的随扈,加上秋末凉子,都是高手,但白天云的阵营也不弱,大名鼎鼎的暗杀之王楼定山,至少可以轻易对付一人,其他的二对一,也不应该有问题。关键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她相信松下次郎这个恶魔正在做着淫邪的美梦,绝对想不到已经大难临头。而且,据她对庄致远和白天云的了解,他们都不是随意轻敌的人,一定还安排有援兵。特别是庄致远,要确保不留活口,肯定在农舍周围早有安排。 这次行动,是她和庄致远共同的阴谋,但却只关系着她一人的生死存亡。她已经想到,她没有了退路,但庄致远却随时都可以抽身而出,包括与她的合谋,都可解释为是计谋。 在潜行的途中,她明显感到了紧跟在她身后的楼定山的目光似乎一刻不定锁定在她的身上。刚刚开始时,她还没多想,但快靠近农舍时,她突然被一个恐怖的念头袭遍了全身:白天云与庄致远用计与华金亭虚以委蛇,让华金亭对他们丧失警惕,最后身败名裂土崩瓦解,他们会不会在用同样一招对付她? 想到这里,她浑身打了个寒颤。白天云和庄致远尽管已经怀疑她,但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根本就对她无可奈何,但这一来,什么证据都有了。而且,庄致远安排楼定山盯住她的这种架势,说不定到时候让她哭都哭不出来。 但是,开弓已没有回头箭,是死局她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潜到农舍前时,松下代子指着竹林中的农舍对白天云和庄致远说:“就在哪里。” 农舍里有灯光,显然有人。 白天云和庄致远相视了一眼,正准备派人到先查看四周,一个预潜伏在附近的铁血队员潜到他们身边告诉他们,周围没发现另外有人。白天云和庄致远认为,如果是松下代子设置的陷阱,埋伏的人只能在农舍里。如果真是陷阱,也不是必杀的陷阱。要形成必杀,必须在外面形成包围。所以他们的心稍定。 “得派人潜到农舍查看一下里面的情况。”庄致远说。 “项冲,你去。”白天云回头对项冲说。 “等等,天云,我看还是让定山去比较稳妥。”庄致远建议道,他现在已经基本相信了松下代子。楼定山的身手绝对要比项冲高不止一个等级,他去查看最适合,而且,里面有多少人,是什么档次的身手,松下代子早告诉了他。 见庄致远把紧盯在自己身后的楼定山派出,松下代子松了口气,以为自己是多心了。但是,楼定山刚如箭般射入黑夜中时,元大畏却递补到了楼定山的位置,元大畏落在她后背上的目光,甚至比楼定山的目光还锐利。她这才完全相信是庄致远刻意的安排。 她潜到庄致远的右边,低声咬牙切齿道:“你们骗了我,我化成厉鬼也不放过你。” 在庄致远左边的白天云听见,诧异的向她看过来。 庄致远意识到楼定山和元大畏对她的监控已被她察觉,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态,坦然道:“松下小姐,不瞒你说,我和天云是怕你在玩阴谋,把我们引进陷阱。现在虽然看起来你没骗我们,但还得委屈你一下。” “松下小姐,一切很快就将结束,你放心,只要证明了你的清白,你就是我和大哥的朋友。”白天云也说。“希望你沉住气。” 松下代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与她是相同的心态,都在害怕对方欺骗。 没过多久,楼定山潜了回来,报告了里面的情况。 “虽然只有八个人,但据我观察,除了一个女人躺在榻榻米没法判断外,个个都身手不凡,身上别着长短刀。”楼定山说。“这个女人,估计是秋末凉子,但没发现大岛丸。” “就只八个?”庄致远问。 “整个农舍就这么大,我都查看了,肯定只有八个人。” 白天云心里暗喜,虽然没有大岛丸,但这些日本人很可能就是参与运河上劫杀华金亭的凶手,由此可见,松下代子确是清白的良民,自己错怪了她。 “松下小姐,谢谢。”白天云说。 “我应该的。”松下代子答道,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的,显然是泪光。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白天云这声由衷的谢谢,已表明她松下代子从此将是他的朋友。她暗自庆幸,自己这个险,冒对了。她相信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能在上海建起属于她的独立体系,组织再也不敢轻易动她的念头。她已打定主意,没有绝对把握,这辈子都坚持不回日本。 “准备行动,争取全部活捉。”白天云下达命令。 “等等。”庄致远又阻止道。“天云,日本人崇尚武士道精神,里面的人恐怕都是死士,又都身手不凡,要想完全活捉,他们拼起命来,我们会付出很高代价,甚至还可能给他们提供逃跑的机会。只要逃走了一人,松下小姐的处境就会很难。这么隐秘点都被发现,他们自然会怀疑被人出卖,很容易分析到松下小姐身上。我们得为松下小姐负责。再说,他们毕竟是日本侨民,虽然他们八成就是运河血案的凶手,但如果没有证据,即使我们活捉了他们,引起了外交纠纷,你这个警察局长会很被动。” “你的意思是——” “干净彻底不留痕迹。对待这种邪恶之徒,就得下狠手除恶务尽。” 第八章杀绝完胜(1) 白天云直觉认为庄致远的意见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但这样杀人,又与他已经形成的理念相违,一时之间下不了决心。如果他不是警察局长,他一定惟庄致远之命而从,庄致远也不可能这样提出建议,早就作出了决断。在他和庄致远从小就形成的关系中,庄致远是主,他是从,大主意从来都是庄致远拿。但现在他是警察局长,庄致远尊重他这种身份。 “白局长。”松下代子见他犹豫不决,开口说了话。“对日本人的心性,我太清楚了,他们从来就把中国人当着劣等民族,一直对中国虎视眈眈。有一次大岛丸在我艺伎馆唱酒,我还听他狂妄说,只要让三分之一的中国人吸食鸦片,中国就永远是站不起来的东亚病夫。” 白天云看了她一眼,一股愤火在心底升腾而起。 松下代子感受到了白天云的愤怒,更加坚信了自己对白天云与庄致远差别的判断,庄致远一切以个人利益为出发点,而白天云则把国家民族利益放在了首位。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种种原因她身上一半的中国血统而被日本人列入另类产生的作用,在她的心灵深处,反而觉得白天云这样的男人更值得她敬重。当然,她能依靠的,只能是庄致远。 “天云,下决心吧。该断不断,反受其乱。”庄致远催道。“天云,要想还上海滩一个清明世界,就心慈手软不得,该铁血时,就得毫不犹豫。把小日本在上海滩的这股邪恶势力拔除,其意义比扳倒华金亭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才是上海滩罪恶的根源。从定山看到的情况来分析,里面之人绝非善良之辈。只要做得干净彻底,就神鬼不知。” “白局长,下决心吧。”项冲也催道。“小日本鬼子在上海为非作歹,无法无天,血债累累,老百姓早就怨声载道。” “你也赞成杀绝?”白天云惊诧问道。 “庄会长说得好,我们没有过硬证据,即使活捉了,也会被逼放人。”项冲有些羞愧地说。“前年姜局长抓了一个行凶的日本浪人,后来也被迫让日本人要了回去,说是送回日本由日本法律处惩,没多久此人又在上海出现,姜局长还因此后悔不已,说早知道就当场击毙。” “还是以活捉为主,能活捉最好活捉。”白天云下了决心。“不过,遇到反抗,首先保证我们的人不受伤害。” 庄致远与松下代子交换了一个眼色,意识到白天云的话已经开了口子,心中大定。 白天云作了具体安排,指挥着向农舍包围过去。 松下次郎做梦也没想到松下代子不但起了异心,而且还下了这么大的狠心。来之前,大哥松下一郎就提醒过他,不要小瞧了受过专业训练的松下代子,要他小心从事。松下代了在上海毕竟苦心经营了几年,必须在引起她反弹之前,就得把她控制住。 按照原定计划,昨晚他就该强行把松下代子留下,然后才开始接管松下代子在上海的势力。 第206章 但从秋末凉子处得知松下代子劫杀华金亭后,掌握了一笔天文数字的巨财,他才转了心思,想先骗松下代子交出后,再对她下手。 想不到就是这一念之差,将使他陷入灭顶之灾。 还在邮轮上时,他曾想,上岸的第一件事,就好好享受一下这个绝代美女。松下代子身上的那一半与他相同的血源,在他和大哥松下一郎心中根本毫无障碍,在他们心中,松下代子就是个贱人。这种观念,是他们的父亲,海盗头子松下信岸从小就灌输在他幼小心灵,早就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昨晚如果没先受秋末凉子所惑,在她身上发泄了欲望,他可能当即就把松下代子就地正法。虽然早就知道松下代子是个绝色美女,他却从没见到过,昨晚一见,果然令他情欲冲动。他准备自己先好好享受几天后,再让自己四个心腹手下享受,用这种方法摧毁她独霸一方形成的独立意识,使她彻底成为一具供男人玩乐和杀人的利器。 昨晚松下代子走后,虽然秋末凉子对他曲意求欢,满足了他的兽欲,但他对她仍然没有丝毫怜香悯玉,又让四名心腹手下逐次享用了秋末凉子。楼定山发现秋末凉子身躺榻榻因而没看出她是否有功夫。松下代子还感到几分奇怪,松下次郎今晚要淫欲她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为什么还在秋末凉子身上发泄? 松下代子逃过了一劫,秋末凉子却吃尽了苦头。她对松下代子已经失望,松下代子对待大岛丸的态度伤透了她的心,满以为委身松下次郎,投靠了新主子,自己会爽爽快快出一口气。当她意识到松下次郎与松下代子可能有血源关系时,顿时就傻了眼,满腹的开心化为乌有,感到松下次郎与松下代子的关系十分诡异,决定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后再说,没想到松下代子刚离开农舍,松下次郎的四个随扈就涌进了卧室,四个人如野兽般在她身上发泄了兽欲,把她整整折腾到天亮。第二天,四人又轮番肆虐了她一整天,楼定山去探查时,她已被折腾得精疲力竭,浑身瘫软,连动也不想动一下。 松下次郎今天没有碰秋末凉子一下,养精储蓄,准备在松下代子身上大展雄风,但因多次看着随扈淫欲秋末凉子,他的情欲已亢奋到了极致,听见农舍有轻微响动,心中大喜,以为松下代子送货上门,目光死死盯着门,只要松下代子进来,他将立即把她带进卧室,先不管三七二十一,享用她后再谈其它。 门是被踢开的,李炜和几名卫士持枪从门冲了进来。四名身怀忍术的随扈身手之高,反应之快,超出了白天云的想象,几乎在门被踢开的同时,他们就作出了反应,一个挥刀劈去,一个就地一滚,长刀刺出,另两个提刀跃起,扑到两个窗口。在李炜前面冲进屋的两名卫士,一名当即被劈断脖子,人头落地;一个被刀从腹部挑开,肠和内脏涌出。李炜跟在两名卫士后,立即开枪,击毙挥刀者,但滚地的忍者上挑的刀势不止横划向李炜腰部。幸亏他硬生生退了一步,否则将被栏腰砍断。 几乎同时,楼定山和一楼姓弟子名从一个窗口跃进,楼姓弟子刚一跃进,就被扑过来的忍者一刀劈倒,元大畏跟在楼姓弟子后跃起入,在空中连开数枪,击毙了刀劈楼姓弟子的忍者,落地后又继续开枪,击毙了正继续向李炜攻去的忍者。楼定山也遇到了相同情况,但他身手高绝,在空中转体扭身,险险躲开了刺过来的长刀,身形没停闪电般掠过对手,只见寒光一闪,短刀已划过对手咽喉。另两名松下代子派来接待服侍的手下,身手和反应都差了一个等级,当他们意识到危险抓起长刀时,两名卫士一名楼姓弟子和四名松下次郎身手高绝的随扈都已倒在血泊之中。他们刚抓起长刀,一名被李炜开枪击中,一名被楼定山的飞刀贯穿了胸膛,当即丧命。白天云与另外卫士跟着冲进屋,但屋内的战斗已经结束。 当四名随扈向门和窗扑去的同时,松下次郎立即敏锐地意识发生了异变,迅速退回了卧室。卧室榻榻米旁边的墙,松下代子装修农舍时,已改造为一扇以防万一时应急的暗门,秋末凉子带他进农舍时就告诉了他,只要冲了出去,融入夜色,他就有机会躲身。此时他还没想到是松下代子的出卖,而认为是被警察监控的松下代子不小心暴露了目标。 在白天云指挥行动时,松下代子已和庄致远以及一个楼姓弟子守候在暗门处,她断定在警察的突袭下,松下次郎一定会从暗门潜逃。听见枪声,隐在暗处的丁彪迅速来到庄致远身边,庄致远又让他退隐到暗处去,防止有落网冲出的人。元大畏和楼定山已得到他不留活口的命令,他对他们的身手充满着极大信心。丁彪和隐在暗处的铁血队员,主要是防止松下代子的阴谋。不发生特殊情况,他轻易不愿暴露在白天云面前。 退进卧室后,松下次郎就听见了枪声,他的随扈和袭击的人,不管是中弹还是中刀,都没发出惨叫声,枪声在夜色里就显得特别刺耳,枪声也使瘫软在榻榻米上的秋末凉子跃起。松下次郎推开暗门,正欲窜出,突然心生警讯,硬生生止步,反手抓住秋末凉子推了出去。早已严阵以待的庄致远眼疾手快,当即两枪击在秋末凉子身上。中弹的秋末凉子发出了一声凄惨不甘的嘶叫。屋里死了九人,没发出一声惨叫,秋末凉子的这声惨叫就特别显得凄厉慑人心神,连早有准备的庄致远也稍楞了一下。松下次郎推出秋末凉子的同时,闪电般跃出,狂叫一声挥刀顺着枪声劈去,庄致远想抬腕把枪口对准扑来的黑影,但松下次郎闪着寒光的光已临头,即使他开枪击中松下次郎,他也必定中刀。站在他旁边的松下代子猛扑在他身上把他扑倒,躲过了松下次郎必杀的一刀。刀光划过,削断了松下代子脑后的秀发,在夜色里飘飘洒洒纷飞,如果松下代子慢半秒,她可能就是脖断头飞。这与当初楼定山行刺姜青松时有几分相象,庄致远冒险救姜青松受伤,赢得了姜青松、叶宗元和叶雪冰的信任。松下代子这下也将赢得庄致远和白天云的信任。 松下次郎一刀劈空,没有继续向倒地滚开的庄致远和松下代子挥刀,而是迅速窜向旁边的竹林,对他来说,能否击杀对手已不重要,重要是的迅速逃离险地。跟在庄致远跟后,实际上代替元大畏跟在松下代子身后的楼姓弟子,是个仅次于楼定山的好手,他一个移步,挡在了松下次郎面前,手持大刀横砍,松下次郎知道已没有退路,用长刀硬档楼姓弟子的大刀,两刀相撞,火星飞溅,双方都被震退了一步。 这时,解决了屋内敌人的元大畏和楼定山已从暗门追出,元大畏开了枪,楼定山发出了飞刀,被松下代子扑倒抱着滚开的庄致远也在地开枪,三人的枪弹飞刀几乎同时击在了松下次郎身上,松下次郎向着面前的楼姓弟子踉跄了几步,楼姓弟子的大刀又向他脖子砍去,但砍了个空,他已经倒地气绝。 庄致远开枪之后,见松下代子在死死伏在他身上,很是感动地说:“你救了我一命。” “不,是你救了我一命。”松下代子从他身上下来,并把他扶起。 白天云也从暗门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也很感动地说:“松下小姐,谢谢你。” “我应该的。”松下代子羞涩地说。 李炜来向白天云报告,八名日本人,全部当场毙命,无一活口。 “我们也牺牲了三人,两名卫士和一名楼姓弟子。” “仔细搜查。”白天云神色黯然命令道。 李炜和元大畏等人返回屋中搜查。 “天云,这是最好结果。”庄致远意识到白天云的黯然是没有抓住一个活口又牺牲了两名忠诚卫士和一名楼姓弟子,因此劝道。“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不下狠手,我们的死伤还会更多,如果不是松下小姐舍命相救,你我兄弟可就天人永隔了。” 白天云感激地看了松下代子一眼,点了点头。 第八章杀绝完胜(2) “从这些人的身手和狠劲可以看出,他们就是运河劫杀华金亭的凶手。”庄致远继续说。“对这种穷凶极恶之徒,彻底解决,是最有效办法。” “可惜我们还是没有证据。”白天云叹道,他完全认同庄致远的判断,但没有证据,为避免外交麻烦,这事就只有秘而不宣。 “我相信证据一定会有,很显然,这是他们的一个隐秘据点,不可能不留下他们犯罪的证据。只要找到了证据,我们就足于不败之地。”庄致远说。 “日本驻上海的领事,也经常来我的艺伎馆,我很熟悉,是个很明事理的人,对为非作歹的浪人,也深恶痛绝。我会想法说服他保持沉默。”松下代子插话道。 屋内突然传来项冲欣喜的叫声:“找到了!” 白天云、庄致远和松下代子急忙进屋,项冲在卧室榻榻米下发现了一个秘洞,从中起出了两个楠木大箱。一个箱中全是现代玻璃工艺品,虽晶莹剔透,光彩夺目,但并不值钱。 “是华金亭宅子里的摆设。”松下代子说。“我见过。” 白天云和庄致远都进过华金亭客厅,其中一些摆设也见过,特别是一具玻璃虎,一直放在华金亭客厅太师椅旁的茶几上。 另一个木箱中的则全是瓷器,但真正值钱的瓷器却不在其中。其中一对大花瓶,是摆放在客厅的。华金亭撤走时,几乎把宅子里能带走的物件都装箱带走,有近百个大木箱。网如果不是庄致远明确要求,他甚至还会将十二生肖太湖石也装箱带走。 第207章 虽然没有搜出其它值钱的东西,但这两个木箱已足已证明这些日本人是劫杀华金亭的凶手。白天云的心这才稍安。有了这些证据,一举击杀八名拒捕的日本浪人,已立于不败之地,不至于引起外交纠纷,而且,松下代子又主动表示去做日本驻上海领事的工作。 这次行动最大的收获,是洗清了庄致远和松下代子的嫌疑。 他十分清楚,华金亭在运河上被残酷劫杀,最直接最明显的得益者是大哥庄致远,如果没有这次行动查出真凶,背着这个黑锅,终将会严重影响大哥庄致远的声誉,再加上松下代子还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庄致远,因此,他对松下代子充满了一种由衷的感激,甚至还因自己对她的怀疑而有几分愧疚。 白天云完全消除了对松下代子的怀疑,把她当着为谋生而被迫周旋于权贵间的良民。 所以这次行动,对庄致远和松下代子才真正可以说是完胜。 行动结束后,庄致远以送松下代子回去为名,迅速离开发现场。 在轿车上,庄致远和松下代子都没有说话,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之中。 对庄致远来说,与松下代子合作,是火中取粟的一步险棋,第一次合作就有惊无险,取得了一举三得的完胜,既消除了社会对他的怀疑,也消除了白天云对松下代子的怀疑,又解决了松下代子的后顾之忧,给了松下代子一个极大恩惠,因此他感到这次行动的成功是个良好的预示:他和松下代子的合作,将为他称霸上海滩开创一个新的局面。至于松下代子在刀口下的舍命相救,他并没多大感激,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松下代子犹如溺水之人,他是她的救命稻草,只有保做了他,她才能自保。松下代子已经出卖了她组织的要员,除了与他合作,再也无路可走。这个有着极可怕潜势力的美艳女人,从此将被他控制。 对松下代子来说,这次行动则是她人生破釜沉舟的一个转折点,从她下定决心那一刻开始,就仿佛站在了悬空的绳索上,下面是万丈深渊,每走一步都面临着粉身碎骨,她的神经已绷紧到了随时都可能断裂的极点。她在松下次郎刀下扑救庄致远,根本就没有想,几乎纯粹是种本能的反应,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她才感到了几分后怕,如果慢上半秒,她也许就成了松下次郎刀下亡魂。不过,她感到值得。除掉了松下次郎,赢得了白天云的信任,她与庄致远的合作就再也没有了障碍。只要与庄致远正式开始了合作,她在上海滩的地位就得到了确保,只要组织拿不到是她出卖松下次郎的证据,那个控制了组织实权的松下一郎对她也无可奈何。惟一令她不爽的是,庄致远掌握了她的致命把柄,她和他的合作,再也不可能是完全平等。不过,这种受制于人,总比沦为奴隶好,现在的委曲求全,是为了今后的振翅高飞。她对自己充满着极大信心。 “进去喝杯茶,我帮你按摩按摩,放松一下。”轿车在艺伎馆门前停下时,已从惊心动魄之后的思考中恢复了平静的松下代子建议道。这时,她脑海里闪过抱着庄致远滚地躲刀的情景,内心深处突然涌起了一种想和这个男人翻云覆雨的冲动,但她强力压住,没丝毫表露出来。在浴室与这个男人裸呈相见,他都能无动于衷,可见他是个有着坚强意志力的男人,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对自己的姿色早已失去了自信。 “夜已很深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不进去了。”庄致远淡然笑道,又从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亮色,察觉到了她的心态。“我们的合作来日方长,希望你记住,你和我的关系,是合作伙伴,也可以是朋友,我不会把你当着一个女人。” “我知道,我是个残花败柳。”松下代子失望地幽幽道。 “我没有丝毫瞧不起你的意思,哪天说得那些话,是有意刺激你。”庄致远见状,诚恳地说。“那时,你我之间还没找到信任点。” “我可以开始准备货了吗?”松下代子问,对庄致远的话,她信。 “可以。”庄致远点头道,然后拉下脸严肃地说。“我们不零敲碎打,每做一笔,都得要值。鸦片生意人神共愤,是我兄弟白天云惟一可能与我翻脸成仇的事,我希望我们的合作要做到滴水不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风雨同舟,而不是大难来临各东西,更不能象对待华金亭那样落井下石。” 松下代了心中一凛,急忙真诚地说:“庄会长放心,代子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除了死心塌地与庄会长精诚合作,再无路可走。华金亭那能与你庄会长相提并论,他首先不仁,我才不义的。庄会长是个真正的男人,你的人格魅力,已令代子真心折服。何况庄会长智深似海,无疑诸葛亮转世,只略施小计,就把代子从困境中解脱。请庄会长放心,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代子不可能对庄会长有二心。” 松下代子说的确是她此时此刻内心所想所感,从女人对男人的感受上,庄致远已令她真心折服;从利害关系上看,庄致远这棵大树,她也将死抱住不放。 “回去做个好梦吧。”庄致远点点头。 “你也做个好梦。”松下代子说后便于工作下了车。 当轿车远离艺伎馆时,庄致远还从后视镜看见她怔怔站在门前。 “这个女人啊。”庄致远自语叹道。松下代子把他比喻诸葛亮,他不以为然,一个连自立都不敢的人,他从没敬佩过。松下代子说他是真正男人,挠到了他的痒处,令他十分舒爽。在他看来,真正男人的标志就是排除万难敢作敢为。 “对这个女人,我觉得不能全信。”坐在驾驶位旁的元大畏说。 “放心,我自有分寸。”庄致远伸手拍了元大畏的肩一下。与松下代子的合作已正式开始,他相信在短时间内,松下代子不可能对他有二心,而且,合作鸦片生意,也只是权宜之计,一来是解决资金紧张的燃眉之急,二来是得用这种黑道生意巩固和扩大他的势力范围,只要他的势力发展到确保他的地位牢不可破之后,他也将从这种生意中迅速退出。他做事从来都深谋远虑,当他坐把华金亭从商会长位赶下后,就开始思考如何建立一个确保安全的保护网。决定与松下代子合作后,建立保护网就更是迫切需要,他必须在与松下代子合作的第一单生意之前,集中精力把保护网建立起来。 “大畏,上次来赌场赌钱的那个军人的背景打听到了吗?”庄致远问。 “他叫马腾,是上海驻军司令唐湘汉的副官。” “下次他再到赌场,立即通知我。” “你是想——” “华金亭是我们的前车之鉴,华金亭的强大,在许多人看来,几乎是不可动摇,但却在一夜之间,顷刻土崩瓦解,这个教训,我得引以为鉴。” “他是多行不义,又遇到了你和白局长——” “你错了,大畏。”庄致远摇头道。“我和天云虽是他命中的克星,仅靠我和天云,再加上你们这些与他的血海深仇的人,但如果他与政府融为一体,他再作多少恶,我们也对他无可奈何。我们现在最大优势,有天云和汪市长支持,政府与我们是一体。但这远远还不够,如果再能得到军方支持,即使再出现几个在暗中虎视眈眈庄致远和白天云,都无法动摇我们丝毫。” “明白了,马腾一到赌场,我立即通知你。”元大畏对庄致远的佩服,又更深了一重。 庄致远又深深忧虑地叹了口气,元大畏感到有几分奇怪,但没敢开口问。 庄致远的忧虑是在思想观念上与他渐行渐远的白天云,生怕最终走到兄弟反目地步。与松下代子合作鸦片生意,已势在必行,他突然想到,惟一可以化解他与白天云产生矛盾的办法是尽快让白天云离开警察局,让石明哲这个他能控制的人来接替。铲除九龙帮,搬倒了华金亭,现在又查出了劫杀华金亭的日本人,白天云已经在警察局长任上功成名就,他得尽快运作,争取让他升为副市长。 第九章十戒鸦片(1) 庄致远还在闭眼沉思中,轿车已停下,他睁开眼,见已到了庄公馆,元大畏早已下车,迅速替他打开了车门。 “去爱心孤儿院。”庄致远说。让白天云升副市长离开警察局,凭白天云的才干和功劳,加上他的运作,应该有七八成把握,但他知道,怎么也得有一个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而这段时间恰恰是他开始与松下代子合作鸦片生意,一定被白天云发现,他们两兄弟的决裂就不可避免,因此,在白天云调离警察局之前,他得促使白天云筹办婚礼分散他的精力。同时,他与叶雪冰的感情已经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了,他得正式把这层薄纸捅破。 元大畏关上车门,上了车,驾车的楼定山启动了轿车。 爱心孤儿院开业后,叶雪冰全身心投入,吃住都在孤儿院。现在已是下半夜,但庄致远似乎有种预感,叶雪冰可能还没入睡。果然,轿车驶到孤儿院时,看见叶雪冰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光。庄致远让元大畏和楼定山等在外面,自己进了大门,刚走到院长室门前,就听见里面传出叶雪冰兴奋的声音:“还是你行,这样一改,朗朗上口。”他立即停住脚步,接着又听见米佳妮的声音:“明天我争取在报上发表,让这首儿歌传遍上海。” “什么事情这么兴奋?”庄致远推开门笑道。 “表哥。”米佳妮惊喜道。“雪冰姐写了首儿歌。”又转向叶雪冰:“雪冰姐,快唱给表哥听听吧。” 第208章 庄致远颇感兴趣地把目光投向羞涩的叶雪冰。 “快唱吧,雪冰姐。”米佳妮催道。 叶雪冰羞涩地看了庄致远一眼,轻声唱起了她创作的经过米佳妮修改的《十戒鸦片》儿歌:“一心贪恋鸦片烟,二八佳人去半边,三餐茶饭不想吃,四季衣衫穿不全,五更天明难早起,六亲断绝苦黄连,七情六欲须节制,八方一律要戒烟,九九归一烟戒绝,十分安乐似神仙。” 叶雪冰的声音圆润轻柔,在寂静的夜里如同缓缓流动的清泉,庄致远听后,不但没感到美好,心里反而涌起一种难言的苦涩。意识到自己与松下代子合作的鸦片生意一旦败露,白天云、叶雪冰和米佳妮这三个自己最亲的人,都将与他决裂。合作鸦片生意的事,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这是件他输不起的事。 “表哥,雪冰姐这首儿歌怎么样?”米佳妮问道。 “不错,写得很好。”庄致远言不由衷地赞道。 “你送来的孤儿中,有好几个就是因为长辈吸食鸦片而家破人亡,因此我动了写首儿哥歌的念头。”叶雪冰说。 “雪冰姐还准备教会孩子们后,专门到苏婉的戒毒所去为瘾君子演唱。”米佳妮说。 “好主意。”庄致远又赞道。“一定会对瘾君子戒毒大有帮助。” “哇,时间过得好快,已经后半夜了,我得回去了。”看见被庄致远称赞后,脸颊飞起红晕,含情脉脉看着庄致远的叶雪冰,米佳妮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余的人,突然装模作样惊诧道。“表哥,雪冰姐,你们,啊,哈哈——我不打挠了。”说着便出了门。 “佳妮。”叶雪冰慌张地喊道,但米佳妮已经出了门。 叶雪冰还想跟去,庄致远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她浑身一阵哆嗦。 “雪冰,嫁给我吧。”庄致远突然直截了当地说,他原本想先告诉叶雪冰刚才与白天云的行动,消除叶雪冰对松下代子的恨意,以免自己今后与松下代子的接触让她产生误解,但一阵冲动,直接向她求了婚。 当上商会长出后,庄致远立即出巨资筹建爱心孤儿院,然后又一起去了趟普陀山烧香,叶雪冰真切感受到了庄致远对她的真情,一直在盼等他正式向她求婚,但他这样突如其来,这样毫无任何前奏,她仍然感到难以相信,一时间呆住了,仅怔怔地看着庄致远。 “我希望我们能同天云和佳妮一起举办婚礼,你同意吗?”庄致远又说。 如同被雷电击中,叶雪冰泪水夺眶而出,顿时瘫软地倒进庄致远怀中。 “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叶雪冰仅嗯了声,抱紧了庄致远。 第二天上班得知白天云昨晚的行动后,石明哲感到震惊的同时也感到一种莫大的悲哀。他进了副局长办公室,就闷闷地把自己丢在坐椅。 他震惊的是,自从运河血案发生后,不管白天云和庄致远怎么说,他内心深处一直认为是他们二人瞒天过海的合谋,从白天云和庄致远在上海滩一露面,他的目标就是华金亭,已是路上兼知,而且,华金亭被迫离开上海,显然是被他们所逼。现在找到了真凶,又是日本人,其中还有个女人,与在华金亭被害现场找到的目击者陈述相吻合,因此他感到震惊。 难道自己对庄致远和白天云的怀疑是无中生有的错觉? 另一个令他震惊的是,情报居然是松下代子提供的。松下代子是个八面玲珑的女人,他一直认为这个女人不简单,即使不是华金亭走私鸦片的合作者,至少也是穿针引线者。昨天上午,松下代子与庄致远在白天云办公室闭门密谈,他就感到了一种诡异,总觉得会发生什么。没想到竟是她向白天云提供情报。 难道她是想为华金亭报仇?或者是借此讨好白天云? 他的悲哀是,作为警局二把手,这么重大的行动,白天云丝毫没向他透露,说明他在白天云心中已毫无份量,他已被白天云列入了另册。庄致远许诺的早迟会让他接任局长,纯粹就是一个根本不会兑现的画饼。 他反复告诫自己,事到如今,为求平安自保,自己得更加谨小慎微。 白天云拿着起草好的给汪少甫的报告走进石明哲办公室,略带一点歉疚地说:“对松下代子提供的情报,我是抱着姑且听之的心态,这种结果大出我意料之外,所以事先没同你商量。希望你不要有什么想法。” “我完全理解,只是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石明哲大度地说。“这一来,对庄会长的一些流言蜚语就不攻自破了。” “惟一遗憾的是,没留下活口,不能顺藤摸瓜,把这些不法的日本人一锅端掉,还有那个鸦片商大岛丸,仍然下落不明。”白天云说,尽管石明哲从没明说过,但他知道石明哲在内心深处一直怀疑运河血案与庄致远有关,见他这么说,更加说明这之前他一直在怀疑。他认为这段时间石明哲的萎靡不振,这有很大关系,相信消除了怀疑之后,石明哲的精神面貌一定会发生根本的变化。 “我认为你昨晚除掉的日本人,其身份地位恐怕比大岛丸要高,剩下的,我看在上海滩已经翻不起什么大浪了。从你讲的情况看,这几个日本人的身手绝对比上次行刺姜局长的那批日本人要高许多。”石明哲主动分析道。 “老石,我有种直觉,日本人在上海滩的潜势力,这只是冰山一角,华金亭随船带走的钱财,价值连城,现场查到的东西,恐怕连百分之一也不到。因此我认为这只是个密点,被击杀的人,也绝不是日本人在上海滩的真正首脑。” “那些值钱的古董字画,我想他们肯定已运离了上海。” “但金银钱票呢?我认为一定掌握在他们的首脑人物手中。” “完全有可能。” “所以,我们这段时间的重点,要放在这些日本人身上。绝不能让这些心怀不测的日本人破坏上海滩目前的大好形势。” “对。尤其是你白局长,一定要加强防范,防止他们疯狂的报复。日本人睚眦必报的心态,是十分可怕的,这次他们损失惨重,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到希望他们报复,就怕他们从此蛰伏不动。” “还是小心为妙好。”石明哲劝道。 “我会注意的。”白天云对石明哲的态度十分满意。自从运河血案发生后,每次研究工作,石明哲都几乎不发表什么意见,因此他认为石明哲心中的介蒂已经消失。 白天云去市政府后,石明哲又把项冲找来详细问了昨晚行动的情况,脑中升起了一个疑问:松下代子怎么可能提供如此详细的情报? 白天云去市政府向汪少甫汇报后,又直接去了商会。 汪少甫的态度大出白天云的意料之外,他满以为汪少甫会对击杀八名日本浪人担忧,没想到汪少甫关注的是松下代子 “你是说是松下代子提供的情报?”汪少甫听完白天云的汇报后,又追问了一句。 “是的。”白天云答道。 “这么说,我们过去对松下小姐的看法有失偏颇?”汪少甫又问。 “一个女人在上海这种地方落脚谋生,尤其是个漂亮女人,难免没有一些身不由已的事。”白天云回答。“包括华金亭之流,她根本惹不起。她还坦率告诉我,她有一半中国人血统,她的母亲是被倭寇掠去的,她在日本被人瞧不起,才被迫来上海寻求发展。” 听出了白天云话中对松下代子的同情,汪少甫不由得在心底冒出了几分醋意,而且,还有一种更深的后悔。当年叶宗元和老市长劝阻他断绝与松下代子感情的说法,把松下代子形容成蛇蝎女人,一定言过其实,危言耸听,甚至认为说松下代子与老市长有肉体关系,使老市长被威胁而辞职,说不定也是一种虚妄之词。如果松下代子真如他们所说,为什么几次拒绝了他情欲冲动的要求?白天云证实了松下代子的无辜,他对松下代子那一直没彻底断绝的情感又风起云涌了起来。 第九章十戒鸦片(2) 昨晚的行动证实了松下代子的诚意,白天云不但对她的怀疑一扫而光,还真对她产生了同情。在这个男人统治的社会,一个除了容貌再无其它倚靠的女人要想谋生,不得不出卖自己委曲求全。在他的观念里,为生存出卖肉体,并不是最肮脏,真正肮脏的是出卖灵魂。即使在怀疑松下代子时,他也对她深感遗憾,总觉得卿本佳人,奈何作贼,特别是想到总有一天他会辣手摧花,就会冒出于心不忍的感觉。证实了松下代子的清白,他感到了一份轻松。 听了白天云的述说,立即把握住了汪少甫的心态,汪少甫如果对松下代子的感情死灰复燃,上了松下代子的床,一定会被松下代子所控制,这样已有把柄被他掌握的松下代子,就会有了与他分庭抗礼的后援,这是他绝对不能容许的。 “汪少甫对待松下代子的心态很复杂。”庄致远说。“昨晚在送松下代子回去的途中,松下代子还告诉我,汪少甫曾经狂热追求过她,但她拒绝了。” “我听姜局长也说过,好象是在叶市长的劝说下,汪市长主动中止的。” “当时叶市长和姜青松与我们对松下代子的看法一样,都把她当着蛇蝎女人。我觉得也很正常,她毕竟委身过华金亭,依附着华金亭。” “我感到她其实是个可怜的女人。”白天云叹道。 “你动恻隐之心啦?”庄致远颇感兴趣地问。 第209章 “大哥,能帮就帮帮她吧。一个女人要在上海滩这种龙蛇杂混的地方谋生,也不容易。”白天云悲天悯人地说。 “我看,这就是她希望成为我们朋友的主要原因。”庄致远心中暗喜,白天云主动提出要他帮助松下代子,他今后同松下代子的接触,就顺理成章了。“不过,有一点,恐怕还得你出出面。雪冰和佳妮都对她有陈见,特别是雪冰,恐怕对她恨之入骨。” “昨晚佳妮回来,我已告诉她了,她感慨万千,对松下小姐深感同情。”白天云说。“你同雪冰说过了吗?” “佳妮与雪冰不同。雪冰受她父亲和姜青松的影响太深,我怕她一时转不过弯来,这件事连提也没提。” “大哥,你放心,我去给她说,叶小姐是个深明事理的女子,她有分析判断力。”白天云说。“去见汪少甫之前,我还同石明哲谈过,他也大感震惊。我明显感到,他这段时间情绪不好,并不是他所说的,对局长位子耿耿于怀,而是对运河血案产生了怀疑。他内心里一定认为是你干的。不过,这种想法也很正常,连我得知华金亭被害,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也是你。我相信稍有头脑的人,都会这样想,何况他这个经验丰富的资深警官。” “现在呢?”庄致远问,心想对这个石明哲,还得加大筹码牢牢套住才行。石明哲不是帅才,但绝对是个经验丰富的警官。不把他套牢,说不定事就会坏在他身上。 “事实俱在,我相信他心中的介蒂自然就消除了。”白天云说。“所以,我对松下代子特别感激,找出了真凶,污水就再也不会泼到大哥你的身上了。” 白天云的话,令庄致远不免产生了一丝愧意,急忙转开了话题:“天云,昨晚我正式向雪冰求婚了。大局基本已定,我两兄弟都该结婚生儿育女了。” “这么急?”白天云有些惊讶道。 “你和佳妮同居,思想开明的人,不会当一回事,但对大多数人来说,绝对是有悖社会道德的行为,一旦传出,对你如日中天的声誉会产生很大的影响。与其这样,你和佳妮还不如正式结婚名正言顺在一起。你的前途,不应该止步在警察局长位上,与汪少甫相比,你的才学、胆识,都过之而无不及,你从政,一定比汪少甫更有作为。叶市长临走之前,曾对我谈过他的三个心愿,一是让我照顾好雪冰,二是希望我当上商会长,三是希望有一天你主政上海。只有你当上海市长,你我两兄弟才算真正控制了上海滩。” “大哥,叶市长是要我们两好好辅佐汪市长,我从没想过要把他当着目标。”白天云有点诚惶诚恐,以为庄致远的意思是像对付华金亭一样对付汪少甫。 “我讲的是长远方向,并不是要把汪少甫当着目标。”庄致远解释道。“叶市长对我说,他认为汪少甫是个优秀的政务官员,但却有着十分明显的性格缺陷,认为你比汪少甫强许多,曾对汪少甫说过,当你斗赢了华金亭后,建议他提你作他的副手。汪少甫也对叶市长作出了承诺,只要你斗垮华金亭,稳定了上海的局面,就正式提你为副市长。” “叶市长这么说过?”白天云怀疑地问。 “对汪少甫的评价,是叶市长亲口对我说的。建议你作副市长,是雪冰告诉我的,叶市长与汪少甫谈时,她就在旁边。” 白天云沉默不语,他虽不赞同庄致远控制上海滩的说法,但能当上海市长,仍然感到一阵怦然心动。对汪少甫的才干和人品,他虽没公开表示过什么,但在内心里,一直不以为然。认为汪少甫无法与叶宗元相提并论,对叶宗元,他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所以,等我们结了婚,一切都安定过后,我就要想法让汪少甫兑现他给叶市长的承诺。”庄致远继续说。“按照你现在上海的声誉,你出任副市长,除了资历浅些,已没有什么太大障碍。我相信像陈白轩这些名流,也会支持叫好。” “大哥,这事急不得。”白天云说。“欲速则不达。从当初确定警察局长人选,汪少甫倾向石明哲就可看出,他并不看好我。” “此一时彼一时,你这个警察局长已经替他争了光溢了彩,佳妮那篇报道,我特意让她把功劳归之于汪少甫,就是埋下的这个伏笔,再加上销烟活动,又让他独自大出风头,他对你的那些负面看法,早就烟消云散。你放一万个心吧,我不会让他心生不满。汪少甫的脉,我相信已经把得很准。” “大哥,我听你的。” “昨晚我和雪冰还谈到一件事。”庄致远满意道。“我们同时举办婚礼,如果生下一男一女,就象你和佳妮一样,让他们从小青梅竹马,建立感情,长大成为夫妻,延续我两兄弟的感情。你看如何?” “一切都听大哥安排。”白天云说,内心里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对这种封建社会好朋友间流行的指腹为婚,早就在他观念里排除。但见庄致远如此郑重其事提出,他又不便反对,只好含糊应承。下一代之间能否有感情,还言之过早。 “一言为定。”庄致远说。“我找人查查黄道吉日,尽快把婚期定下来。筹备婚礼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来操办。” 白天云只好点头同意。 白天云来商会之前,庄致远刚刚与刘文昌和朱宝堂商谈与松下代子合作事项。 当他刚一提出要与松下代子合作鸦片生意,刘文昌立即反对道:“庄会长,我斗胆请你再慎重考试虑一下,与松下代子这种日本人合作,无疑与虎谋皮,得不丧失。” “刘兄的话,我十分赞同。”朱宝堂也急忙说。“我和刘兄决定追随庄会长,绝无二心。但对这个松下代子,我们心有余悸,她是一条化成美女的毒蛇。” “二位大概以为我像华金亭一样,被她美色所惑昏了头吧?”庄致远笑道。“这你们大可放心,没有女人会让我利令智昏,就是美如天仙也不行。她已经诱惑过我,赤身裸体站在我面前,我也无动于衷。” “我们知道,庄会长是干大事业的人杰,自然不会被这妖狐所惑。”朱宝堂恭维道。对庄致远的话,他将信将疑,庄致远不好色,他早有察觉,但松下代子不是一般姿色,而是绝代佳人,他和刘文昌早就垂涎三尺,不要说裸呈,就是给他们几个媚眼,他们都会神魂颠倒,难以自持。过去不敢,是因为她是华金亭的女人,他们佑于华金亭的淫威而不敢去沾惹。后来则是从围棋判断出松下代子是在运河劫杀华金亭的凶手,他们已被吓破了胆。在他们的观念里,松下代子已不是美女,而是恶魔。这也是他们反对与松下代子合作的主要原因。 “那为什么?”刘文昌小心翼翼地问。 “如果如果代子真是在运河劫杀华金亭的元凶,这种反复无常,落井下石的女人,你们想想,我会与她合作吗?她可以在华金亭背后捅刀子,也可能在我背后捅一刀。所以,你们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庄致远说,用亲切的目光在刘文昌和朱宝堂脸上扫过。“在昨天之前,我也同你们一样,认为运河血案是松下代子所为。昨晚,根据松下代子提出来供职情报,我兄弟白天云已抓到了杀害华金亭的真凶并查找到了赃物,是另一批日本人。可见松下代子还算是有情有义的人。她为华金亭报了仇。” “不是松下代子劫杀的华金亭?”刘文昌惊讶道,看了朱宝堂一眼。 朱宝堂感到蹊跷,仍有几分怀疑,不相信华金亭会把视为传家珍宝的围棋送给松下代子,但既然庄致远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便再提反其道而提反对意见,反正一但出了什么事,有庄致远在前面顶着。他相信有市长和警察局长支持的庄致远,背景绝对要比华金亭硬,庄致远的谋略诡谲又远超过华金亭。 “警察局昨晚的行动,我亲自参加了,可说是亲眼目睹,八名凶狠的日本人,当场被击毙。”庄致远意味深长的说。“今后,不管怎么说,我们三位一体,松下代子无非是为我们提供货源,这方面她们驾轻就熟,有优势。” 在追随华金亭时,朱宝堂和刘文昌都仗着比华金亭年轻,企望在华金亭之后,接掌上海滩,但追随比他们年轻许多的庄致远,他们连这点心思也没有了。只要能在庄致远的运筹之下,他们能分一份利,保一份平安,就心满意足了。 大海无量注:起点到这里就提示连载结束,完本了。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