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情火》 第1章 《蓝色情火》 作者:董妮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 楔子 儿子结婚,理应是喜气洋洋的日子,但是,水如新眼底的愁怨却如燎原的野火,烧了个满堂。 她今年四十九岁,上天待她是仁慈的,没在她脸上刻画下太多的印痕,只为她的美貌增添几许成熟的风韵,任她在社交界中维持永远的光华。 这样的美人合该是众家公子捧在掌心中呵护的宝贝,然而她这一生中却只动过一次心,惟一的爱恋在心窝处烙下一道深重的伤痕,历经二十年,消抹不去。 罪魁祸首正是眼前与她同样年逾五旬,却依然风流潇洒、博得众家仕女口中最佳“蓝服绅士”之称的前夫——郝枢启。 “你离我远一点儿,别靠近我!”看着他,就想起过往!一笔笔理不清的烂账,搅和着心底的怨气直冲脑门。 “你还是一样刁蛮不讲理。”郝枢启双手环胸,斜睨着她。在儿子郝韫霆的婚礼上与他吵架,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却……长存在他心底不去。 面对“前夫”,水如新是愁肠百转,恨他一辈子、想他一辈子、骂他一辈子,但……同样也爱了他一辈子! “你也比以前更大男人主义了,想来岁月并没有在你那颗自以为是的猪脑袋里添进些许的智慧。” “我的智慧是看人发挥的,名嫒淑女、有水准的人自然能懂得,至于其他人嘛……我了解以她们那少之又少的脑浆,是不足以明白我的聪明才智的。”是男人就受不了在女人面前示弱,尤其是美丽兼具傲气的前妻;她的不驯从来就是他的最爱,同时也是最难以忍受的一点。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了。”含愤的脚步踱向窗户,推开窗框,她利落地翻了出去,一如三十一年前那般。 “水、如、新——”他没来得及拉住她,眼看她跑出教堂,消失在庭园树丛里“该死!你这个被宠坏的千金大小姐!”跟着跳出窗户,可怜身手却还比她差了一点点。 她看见第一棵大树,便习惯且利落地攀了上去,及到浓密的枝旁遮掩了她的身形,眼眶中强忍的泪水这才落了下来。 打小家训就不准她在人前掉泪,身为水家子女,他们优秀的血统可以追溯至满清皇朝,若生得及时,她便是那栖息在最高枝上的美凤凰。 而今,皇朝没了,水家由贵族一变而为富商豪门,但身份依然显贵,而她是家中惟一的女子,自有义务将贵妇人高贵的仪态风范传承下去。 所以她一生都得尊贵威仪,不能有怯弱的一面;不管心底再苦、再痛,脸上微笑的面具永不能摘除。 但她也是人啊!总有人的七情六欲,怎可能有喜无悲? 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坚强与傲气只在郝枢启面前崩溃,原来“爱情”是天降下来摧击她的利器,早知道……早知道那一日不回应他就好了……“如新,你下来!”太了解这位骄傲的“前妻”,郝枢启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她的藏身之处。 水如新低下头,发现他梳理整齐的灰发被树丛拨乱了、西装上沾满了草屑与落叶、汗水淋漓的前额沾上了些许灰泥,而尽管仪表上是万般的狼狈!却更衬出他志比天高、永不服输的内心,宛如他们初相见的那一幕! 她不由得看呆了,下意识伸出手臂迎向情人,却在半空中又硬生生地顿祝怎忘了,她才发过誓不再重蹈覆辙的! “你再不下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郝枢启拉松领带,脱下西装,踢了踢腿。 “是啊!有本事你上来咬我。”知道他不善爬树的,水如新高踞树顶,对他大扮鬼脸。 “看我怎么整你?”他大脚踹向树干,整棵树开始起了巨大的震荡。 “郝枢启,你这个杀千刀的——”她登时失手,臀部滑下树干,整个人开始往树底栽。 “看你还不自投罗网?”他在底下潇洒地张开双手准备承接她。 “王八蛋,我恨死你啦!”她惊骇地闭上双眼。这样的事三十一年前也曾发生过一次,造成他们之间纠葛难解的孽缘,折磨了她一辈子。 莫非命运真是注定了如此,无法更改? 第一章 三十一年前——水家的大小姐又失踪了! 打她满十八岁、得准备步入结婚礼堂那日起,她就不时地闹失踪,最辉煌的纪录是一天闹十次。 虽然她每次顶多失踪个一小时,但却已足够将水家所有人折腾掉半条命。 今天,水如新照样躲在她最喜欢的大树上,冷眼笑看底下那群像蚂蚁般庸庸碌碌、嘈杂不休的人。 他们找不着她的;自她懂得爬树后,就再没人找得到她的藏身地。 志得意满地伸伸懒腰,她打算在这里躲一下午,直到拖过那场无聊的相亲宴为止。 “我啊,宁可陪着你们一起享受风吹日晒的自然递嬗,也不要去相一个花花公子。”水如新的唇亲吻了下手边的枝桠,“那种男人哪里比得上你们温柔可爱呢?” 树枝摆荡出一阵幽雅的林音,仿佛在附和她的俏言俏语。 “我说啊,我情愿嫁给一株大树,起码你们不论风吹雨打、世情变化都会陪在我身边。至于豪门贵夫,哈!那种老公绝对是你想独处时,他就找来一堆问题烦死你;等你真正需要他,像是生并产子……他们绝对以公事为先,叫你自个儿想办法去。”说着,她愤怒的小拳头不知是在对谁抗议般地,用力挥舞着,“你说吧,嫁那种老公有什么用?还不如嫁棵树!” 树木若有灵,大概会含泪痛哭吧?哪儿来的疯姑娘,居然想与它私订终生! 水如新手抱树干,兀自呢喃不绝:“可惜你不是魔树,可以一直长、一直长。长到天边去,顺道将我送到天之涯、海之角……”“喂,大小姐,你这样耍人不大好吧?”含讽的低沉嗓音轻轻扬扬地飘上了树。 水如新的下巴登时脱了原位。 “是谁?”好样的,居然找得到她!这家伙是何方神圣?家里新请的佣人——她没见过他。 树底下的人微抬起了脸,黝黑的脸庞上是一双冷静、精明的眼。 “工读生,来这里打工整理庭园的。”他的手在脚边一摸,执起一支长树剪对她挥舞着。 “呀!”那树剪堪堪扫过她抱树的手!她大吃一惊,受不住地心引力的拖累,整个人仰头栽了下来。 “哇!”底下的人也吓了一跳,忙丢掉树剪,伸手将她接了个满怀,“大小姐……”顾不得检视自己有没有碰着、摔伤哪里,水如新栽下树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警告他:“闭嘴!要不我扣光你所有的工资。” 他精烁的目光锁住她,那张如花似玉的娇颜简直是由刁蛮和任性两大元素所构成的。 久久得不到回应,她的两颊涨得通红。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他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你说‘请’,我就考虑看看。” 她的俏脸由红转青。水家的大小姐,从来就是高高在上的美凤凰,谁敢质疑她的命令来着? “你敢用这种曰吻对我说话?” 他注视她的眼里写着轻蔑,微薄的唇一点一滴地开启。 “大、协…” “你——”她手忙脚乱地挥舞着双手,“请请请……我说‘请’了,快闭嘴呀,你!” 他满意地在唇边勾出一抹微笑,轻轻放下她。 水如新蹲伏在树丛间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你这家伙,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小心我让你在这儿待不下去。” “呵呵呵……”他低头沉笑着,态度是狂妄、兼具高傲的,“你,水如新,‘水氏企业’的大小姐,祖父、母是政府要员、父亲是‘水氏’现任总裁、母亲亦是政府要员……概括你们水家,每一个人都非富即贵。” “你知道就好。”她才刚抬起骄傲的小下巴,他下一盆冷水就泼得她透心寒。 “但就算你的背景像天一般崇高又如何?你本人不过是只笼里的金丝雀;不管那鸟笼造得多富丽堂皇,你任人摆布的鸟身份也不会改变。” 水如新握紧双拳,辩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他全说对了——她确是只住在金屋银笼里,没有自由,缺少灵魂,只供摆饰欣赏的金丝雀! 水家每一任的小公主几乎都是如此;在古代,女孩子养大了,就直接送进宫里封妃、封后,然后一辈子待在皇宫中,直到死亡来临,尸体才由人抬出皇宫。埋进皇陵,终此一生,不曾见过外边广阔的天日。 即便是在现今,水家女儿的命运也未曾改变过,十八岁就经由父母之命嫁入豪门,享尽荣华富贵,同时也奉献出己身的自由与自我。 外人总羡慕水家女儿的好命,长长的一辈子,自出生那一刻起,就有人为她们铺排好最顺遂的人生道路,她们什么都不必要烦,只需享福到死就够了。 但……真的够吗? 学会爬树后,她每每望着那无边无际的湛蓝天空发呆,天边的另一端究竟[奇書網整理提供]承载了什么东西? 是父母屡屡告诫她的不幸与痛苦——还是……更剧烈的幸福和愉悦?她很想知道……那股渴望在心底侵蚀出一个大洞,随着父母安排的相亲宴越来越频繁,那个洞渐渐吞噬了她全部。 那个工读生背起长树剪,淡漠地转过身准备离人。 第2章 注视着他的背影,在那副略嫌瘦削的身躯里,她瞧见一座山,稳稳当当地盘踞在她心中。 “你叫什么名字?” 讶异于这位大小姐温柔的口吻,他停下脚步,回答了她。 “郝枢启!” ☆☆☆ “枢启。”t大校园里,刚打完球、满头大汗的柳扬张开双臂拦住了同窗好友。 “有话快说,我赶着去打工。”穿着一身工作服的郝枢启拨开他的手,急急往前行。 “你到底打几份工啊?”柳扬挥舞着毛巾迫在他身后。说起这郝枢启的打拼劲儿,可是t大知名的。 报告做不好,找他;要考试了,缺少笔记,找他;社团出赛日到了,需要枪手,找他;家里欠临时工,找他……只要价钱谈得拢,他几乎什么工作都干,一人身兼十来份工,可就不晓得他为何如此缺钱? “不知道!”他要有时间去数这些无聊玩意儿,不如到夜市摆摊去。 “你要是这么缺钱……”柳扬眉毛一挑,“有一项稳赚不赔的工作,想不想做?” “说来听听。”他的目标是三十岁前,独立创出一番事业,因此任何赚钱的机会他都不愿错过。 “穆教授的女儿看上你了,只要娶了她,包管你少奋斗二十年。”穆教授职任t大商学系主任,有他罩着,不怕郝枢启不能名利双收。柳扬说着说着,还有点儿嫉妒好友的端正相貌;如果他也有这样一张英伟不凡的脸,这天赐良机就会落到他身上了。 “那个蠢女人?”郝枢启嫌恶地撤撇嘴,“没兴趣。” 柳扬瞪大眼:“喂,我没听错吧?你不喜欢?对象是穆教授的千金,文学系之花穆瑰凝耶!那么漂亮又有钱的大小姐看上你,你敢说没兴趣?” 郝枢启仰头大笑:“什么千金大小姐?真正的千金你还没见过呢!”这世上要说有谁配得上“千金大小姐”这称号,无疑地只有水如新了。 他这一生都忘不了初见她时的那一幕——起初,他以为他遇上偷溜下凡尘的仙女了,她美丽高贵、凛然不可侵的模样叫他足足看呆了三分钟,而后,屋里传出大小姐失踪的消息,他才知道,树上的仙女其实是红尘间的凡人。 居然有这样的女人!像极了书画中威仪天下的一代女帝,那种天生的贵气压得底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直到年少的气盛引得他顿起恶心,一番调侃终于逼她下了树。 就近看着她的美颜,他首次明白“心悸”是怎么一回事;脑袋空空的,只有心跳越来越猖狂,逼迫着他全身的血液在体内逆流……真可怕! 不过那大小姐一旦开了口,那股高高在上的压力登时就散了些许,这就是为什么后来他还能不断与她斗嘴的原因了。少了不近人情的贵气,她比误入人间的精灵还要可爱万分,害他忍不住直想逗着她玩。 “什么真正的千金?”柳扬一头雾水。难道千金小姐还有分真假的? 郝枢启边笑边往停车场里走。 “喂,你别光顾着笑,快告诉我啊!”柳扬不死心,缠着他进了停车常“你别痴心妄想了,我会把自己看上眼的千金小姐介绍给你?等你下辈子投胎变女人再说吧!”他跨上脚踏车,双脚急速地踩着踏板离去。 “我变女人才要告诉我?”学法律的柳扬一直比不上学商的郝枢启机灵巧变,老是被他耍得团团转,“为什么?喂,你总得告诉我原因啊!我是男人碍着你哪里了?” “你是男人,就有可能成力我的情敌,我会不预先铲除吗?”答案是恁般地狂妄,郝枢启倨傲的模样叫柳扬在原地跳脚了良久。 末了,却还是只能对着看不见他背影的空气挥拳抗议:“郝枢启,你这没良心的家伙,我是这么不讲义气、会横刀夺朋友之爱的人吗?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天不会帮你获得美娇娘的,可恶——”☆☆☆“怎么又是你?” 水如新真不敢相信,这个昨天才得罪过她的狂妄之徒,今日还敢上她家门谋求财路? “这个问题你得问你家那个眼光特高的管家。”郝枢启笑出一脸自信,“是他通知我,说你们明天有场宴会,要我今天一定得再来整理一趟庭园。”当然,与他的一直强调自己有空也是原因之一,不过这一点他是决计不会告诉她的。 她嘴角扭曲了一下。这家伙的脸皮若剥下来做防弹衣,功能铁定一流。 “那你慢慢整理吧!”懒得理他,她手脚并用地攀上了树。高踞树端,眼看着远方被夕阳染红的天空,想要高飞的欲望越来越强。 “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可以脱离这窒人气息的牢笼?”水如新习惯性地对着树木低喃,她一点儿都不想顺着父母的安排嫁入豪门。 即便享尽荣华富贵又如何?像她母亲,这一辈子山珍海味、绫罗绸缎是用得比一般人多得多,但两行清泪何尝不是流尽在这深似海的侯门里。 风流又富有的父亲伤透了母亲的心,而自小生长在上流社会的她,更是在金钱堆中看尽了人世间的贪婪与丑陋。 富裕,不过是在野兽的心灵上包裹着一袭华丽美衣;说难听点,活了十八年,她还没见过哪个人是靠正直、忠厚致富的,想要有钱就得有聪明的头脑、灵活的手腕,以及……一副伤了人也不在乎的狠心肠。 她痛恨这一切,无比地厌恶! 郝枢启的眼光实在离不开她,不管工作多忙碌,三不五时的,总要抬头寻一寻她的身影,而至……被她落寞的神情牵绊住了心。 “喂!想飞就飞出去,不要在这边唉声叹气、要死不活的!看了就碍眼。” “光听你这番没常识的话,就知道你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笨蛋!”要舍弃亲情、家庭是件何其不易的事,更遑论她一点谋生能力都没有,若是贸然离家,她要如何过活? “把命运掌控权双手奉送给别人的家伙,即便她的生命再不幸也不值得人同情。”郝枢启确实不明白,她若真心想逃出这困居她的牢笼;为什么光想不做? 比如他,父母双双意外去世后,他与几个妹妹就在亲戚间流转,被踢来踢去的,所以高中一毕业他便离开乡下,到t市自食其力。 他到处打工,赚学费、生活费,也定存创业基金。他有把握在二十五岁时,存下人生中的第一个一百万,等到三十岁他就有本钱开公司了。他的梦想是当个实业家,成功后将散居在外的妹妹们接回来,一起共祝他的人生蓝图比国家建设计划书还要完整,而且他也一直很努力朝着梦想迈进。因此,虽然心底怜惜她的不自由,却也看不起她的随波逐流。 水如新狠狠瞪了他半晌,摹地低咒一声。 “喂,你不是普通的小鼻子、小眼睛耶!说不赢人家就骂人,有没有搞错?”他挑起了眉峰,尽管听千金小姐骂脏话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但他还是不想平白挨骂。 “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你自己要对号入座怪得了谁!”她抬手,指了指他的右后方,“我刚才骂的是那个。” 一辆加长型的劳斯莱斯正缓缓驶近中。 郝枢启转头,看了正朝水宅接近的车一眼:“车里是你的仇人?” “我二十四名夫婿候选人中最讨厌的一个。” 他吹出一记轻蔑的口哨:“想不到要当你老公比考大学还难耶!”机率只有二十四分之一,千金大小姐果然不同凡响。 “多谢夸奖。”送他一记白眼,她转身,溜进了更浓密的枝桠间。 郝枢启笑看她利落的爬树英姿。这千金小姐爬树的身手竟比他这乡下出来的小伙子还了得,可见训练有素。不晓得她的家人知不知道她酷爱爬树的嗜好。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粗鲁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他愕然回头。这就是她的夫婿候选人?拜托,他瞧这男人更像她的爹——头顶秃得剩不到几根毛,嘴里镶满金光闪闪的金牙,一个啤酒肚又大又圆,眼角的鱼尾纹深得足以夹死蚊子,与水如新相配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滚开!这地方不是你这种死老百姓可以来的。”男人傲慢地将他推开,仰首阔步地径往主屋行去。 “是!”郝枢启低着头,状似温驯,实则在肚里笑抽了肠。上天保佑那位大小姐吧,哈哈哈……他弯腰,拾起树剪准备继续工作时,“啪”的一声!一个吃了一半的苹果,打中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脖子。 “哇!”他跳起来,愤怒的目光柱上射,“你干什么!” “不要以为低着头我就看不见你偷笑我!”水如新高踞在树顶端,圆睁的秋眸里燃着两簇烈火。 郝枢启利目一闪,弯腰拾起那掉在地上的半颗苹果,拍去较脏的泥灰后,在身上一擦,便往嘴里送去。 水如新怔了一晌,移下一根枝桠。 ‘喂,你想吃苹果,我这里还有一颗,那半颗脏了,不要吃了。““这样娇生惯养、浪费粮食,活该你一生都只能当个任人摆布的玻璃娃娃,在一个又一个的金鸟笼里流转,只能看着广阔的蓝天欣羡!如此好笑的事,我能不笑吗?”他冷讽。太过年轻气盛令他扯不下面子在心仪的女性面前温柔低语,因此所有的体贴便成了字字调侃射了过去。 “你——”她咬牙,怒火重在心底燃起,“是啊!你聪明、你能干,那么我请问你,你若是我,又会如何做?”每回相见就直往她的伤口上撒盐,他以为这样的日子是她愿意过的吗?她是无能为力啊! “呵呵呵……”他背靠着树于轻笑,“你喜欢爬树,站在高高的地方,是渴望像鸟一样自由自在地飞……”不待他说完,她冷然截口讽道:“这事儿不必你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 第3章 他耸肩,不在乎她的不驯:“可是被养在笼里的金丝雀就算再怎么想飞,也怕飞出去后无力谋生,会饿死当常”“你——”她浑身一颤,一不小心又自树端栽下,准准地落入他怀里。 为什么?他竟能看守她一切想法,明知她的无奈,又要如此羞辱她?两行不甘又委屈的热泪夺眶而出。 “啐!”郝枢启重重地将她丢下,“只会哭的没用女人,活该嫁给一个臭老头子!”他一点儿都不同情她,虽然……那泪瞧来挺撼动人心的。 她抿唇,抚着被摔疼的臀部,半声不吭,倔傲的眼与他相对着。 他不是她,岂能了解她的身不由己,耍耍嘴皮子谁不会?她就不信他有多厉害,能够翻天覆地? “你站起来。”他粗鲁地拉起她的手臂,让他们的脸等高对视,“我是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何种程度,但起码我去做了;我对自己有信心,就算失败了,我也不会被打倒,我深信我终会成功。而你……躲在这副龟壳里,什么事也做不成,你的失败是注定的。” 她差点瘫软在他手中,气势为之所夺。 “你……你要晓得该怎么做,就干脆一点告诉我,不要……在这里以羞辱人为乐……”“要怎么做还要别人告诉你,你没有脑子吗?看你最缺少什么,就去学习、就去夺取啊!等到你把自己养得够强壮了,谁还能够左右你的人生?” 闻言,她喘息了良久。他要她去学习谋生能力,但……她行吗?都十八岁了才去努力会不会太迟? 不!想做就不算晚,况且她又不笨,没理由他办得到的事,她却不行!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懂?不要一天到晚发呆!”他握着她的肩用力摇晃两下。 “放开我,自大狂!”混账!她全身的骨架差点被摇散了。 郝枢启放开她:“你很笨,连自信和自大都分不清楚。” 她气愤地瞪大眼。这死男人——一时不骂她,就不甘心似的。 “你等着瞧好了,总有一天我要叫你说出一声:佩服我。”隐伏在心底的反抗因子终于全数为他所激发,自此而后的水如新将改头换面了。 “哈哈哈……”郝枢启狂笑,“你等到地球毁灭那一天吧!”蓦地转身,他嚣张地将一把刚拔下来的杂草扔在她脚边,然后消失在浓密的草丛间。 她咬牙,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会为眼前这小小的困境所击倒,她要成功地活出最美丽的自己给他看! ☆☆☆ 当晚,水家兴起了有史以来第一桩家庭革命。 人人捧在掌心中视若珍宝的小公主水如新竟想从有名的新娘学校转学至人才济济的t大,而且还是要读企管系,理所当然引起家人剧烈的反对声浪。 但她绝食了三天,终于屈服了与她同样倔强的父母。 家人同意了她的转学要求,并且主动提出帮她疏通管道,令她顺利转校入学的主意。 但她拒绝了,她要凭自己的实力通过转学考,光明正大地进入t大就读。因为听说,郝枢启就在那所学校里;她要让他看见浴火重生的自己。 发奋苦读了数月,在过了一个新年后,她终于以优秀的成绩考进t大。 这是有生以来首度的自我主张,而她成功了。 那种由双手拼到果实的喜悦在她心中萦绕,久久不去! 当他们再度在校园里相遇,她眼里少了迷惆、多了分自信。 他送给她相识以来第一抹真诚的微笑。她抬头挺胸,直觉从此以后,她就是“水如新”自己;不再是水家的小公主,那被困居在牢笼里的金丝雀了。 但事情真能这么简单吗?怕是很难吧! 第二章 成绩排行榜前,总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水如新咬牙切齿地瞪着郝枢启脸上嚣张的笑容,恨不能一巴掌打落他几颗牙。 “别得意,下回我一定会赢你的!” 郝枢启狂妄地仰头大笑:“没问题!不论是下回、下下回、下下下回……我都等你来挑战。” 什么玩意儿,诅咒她永远赢不了他吗?呃……或许从她入学到现在从没赢过他半次,但那又如何,小时候胖不是胖! “咱们走着瞧!” “欢迎、欢迎,所谓有竞争才有进步,我非常高兴有个永远的第二名来督促我这常胜之王更上层楼呢!’哈哈哈……”霎时,她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发都燃起火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他浓眉轻邪地挑起:“那么,小时候都不了的人,长大后就铁定不佳喽!” “你——” “喂,枢启、枢启,大事不妙了。”柳扬急匆匆地插入了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听说穆教授去拜托校长,介绍你跟他女儿相亲,怎么办?” “哈哈哈……”水如新开怀地放声大笑,“恭喜你了,英俊小生,以后你就鱼跃龙门,一飞冲天啦!”终于扳倒他一回了,过瘾啊,哈哈哈……柳扬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如新同学是不是受刺激太甚了?”全校视力正常的师生都看得出来郝枢启与水如新间火药味儿十足的嗳昧氛围,大家都以为他们是一对欢喜冤家,可怎么郝枢启要被迫去相亲了,水如新却笑得像中了奖,奇怪! “这臭女人!”郝枢启唾骂了声。 “你们……”柳扬耸耸肩,“吵架啦?” “我什么时候和她好过?” “可是大家都说你和如新同学……” “我们现在谈的是穆瑰凝,关水如新什么事?”他用力一握拳。上学期就和穆瑰凝斗了好几个月的法,她赖不上他,竟使出这种卑鄙手法,可恶! “原来如此。”柳扬松口气,“不过现在你骂她也来不及了,还是快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场相亲? 若真由校长出面为你们作介绍,你就不能拒绝了。” 郝枢启沉着脸,一肚子怒火。校长真要多管闲事,岂是他阻止得了? “枢启!”柳扬一脸忧虑。 “别吵,我正在想办法。”他可不要下半辈子都和穆瑰凝那种大花痴绑在一起,那有多痛苦啊! “好,我不吵你,你快想。”柳扬双手捂住嘴巴在他面前急得团团转。 郝枢启低着头绞尽脑汁,由他这方提出抗议是决计行不通的,那么……只有设计穆瑰凝了。 但,有什么办法可以叫那个死缠烂打的女人上当呢? “柳扬,你不要在我面前转好不好?烦死了!”他怒吼。 “我是在为你担心耶!”柳扬反驳。 “你转得我都不能静下心想办法了。”他豁地转身,不意却撞上捧了一堆书正准备回家的水如新。 “哇!”她吓了一跳,满怀的书掉了一地,“郝枢启,又是你这混账!” “如新同学!”柳扬赶紧跑过去帮她捡起地上的书。“你别怪他,他是被穆瑰凝逼急了才会这样。” “他活该!”以前他老爱取笑她的相亲史,现在风水轮流转,倒霉的箭射中他了吧!所以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一点儿都不同情他。? “哈哈哈……”郝枢启却在那一撞之下,灵感泉涌,他有办法叫穆瑰凝主动提出拒绝了,“穆瑰凝,你想跟我斗,下辈子吧!”他大笑着,转身去安排陷阱害敌了。 “他有办法单方面拒绝相亲!”水如新双眼发出精柔、好奇的亮光,“这种事……可能吗?” “枢启很聪明,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柳扬为好友辩驳。 这一点水如新倒提不出异议,毕竟郝枢启的聪明才智她是见识过的,不然怎会每回考试都将她打得灰头土脸呢? “我去看看好戏。”顺手将怀里的书反塞进柳扬手中,“这些麻烦你帮我还给图书馆。”她要去见识一下郝枢启的鬼才,顺便学几招拒绝术好用在逼婚日盛的父母身上。 水如新的脸色不大好,阴鸷深沉得像是去参加葬礼,而非相亲宴。 因为那一天她不仅没能从郝枢启身上挖出拒绝相亲的办法,还被穆瑰凝堵了一下午,还威胁她:郝枢奇+書*網启是穆大小姐看中的人,水如新别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拜托噢!谁是癞蛤蟆了?她自己吗? 水如新一想到那个空有外表的大花痴就反胃;与她生为同性别,是她今生最大的耻辱!可说也奇怪,穆瑰凝怎会以为她与郝枢启有私情呢?他们就像火与火药一般,一碰就炸耶! 虽然……呃!她也无法否认,在一票十来岁、意气飞扬的年轻人中,郝枢启硬是比同龄人多了分成熟、稳重感。 他很聪明,教授上的课不管多难,他都能听一遍就了解其意,而且他一天到晚打工,也没见他翻过书,还能每回考试都名列榜首,简直叫人嫉妒到天边去了! “如新!”母亲含责的低语打断她漫游的思绪。 “碍…”猛然回过神,才很不幸地忆起自己正在相亲,赶紧勾起一抹微弱的笑容回应。 “札奇先生在问你话呢!”水父不悦地提醒她。 “哦!”除了笑!她别无所表。拜托,她又不懂得阿拉伯话,他们指望她与对方玩比手划脚的游戏吗? 母亲推了她一下,示意她开口,说什么都没关系啦!反正也没人指望她能说出什么金科玉律。 “我……”她嘴巴才张,想说些什么。 札奇就挥了挥手,叽哩咕噜冒出一串阿拉伯语。 他的随身翻译立刻尽职地开口:“札奇先生说:女人根本不懂事,还是少开口好,静静听男人说话是女人应备的美德。” 第4章 水如新芙蓉般的娇颜迅速涨红,本来就看这痴肥臃肿的男人不顺眼了,现在更讨厌他的大男人主义。 “超、级、大、沙、猪!”故意用她从同学那儿学来的闽南语骂了他一句,对面四人面面相觑,都听不懂她说了些什么。 背后却传来一阵闷笑声。她讶异地回过头,竟瞧见郝枢启龇牙咧嘴的大鬼脸正冲着她而来。 “你——”不敢相信!他也在这家咖啡厅相亲,而且……上天明鉴,那家伙简直走了狗屎运!准时赴会的只有校长和穆教授,女主角竟缺席,难怪他有闲情逸致捉弄她。 “穆大小姐呢?”她压低声音问了句。 “她永远也来不了了。”他笑得十足地促狭。 “你把人家给谋财害命了?”她挑高一边眉峰。 “拜托喔!该被谋财害命的是你对面那个糟老头,七老八十了还想娶幼妻,小心得到马上风,一命呜呼!不过……”他坏坏地摸着鼻尖。 “不过怎么样啊?”她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 “你与他倒有夫妻脸,瞧,那眉儿、眼儿多像啊!” 她抖手赏他一记脑括子:“白痴!那是我老爸!当然像啊!” “啊!”他瞠目结舌,“这么说来……你的对象该不会是那个阿拉伯人吧?” “是又如何?”她握了握拳准备着,他要敢再出言不逊,就送他一记黑轮去。? “那家伙有老婆了耶!你要当人家的情妇吗!” 她脸色蓦地大变:“你怎么知道?” “他叫札奇,阿拉伯有名的石油大王,信奉回教,家里已有三个老婆,而且侍妾多不胜数。”他翻翻白眼,“那家伙的好色国际知名,每一本八卦杂志都有写,你没看过吗?” 她猛然站了起来。拔乙垂够嵩谡饫锸芪耆杪穑俊? “如新——”水家老爷、夫人见她突然怒发冲冠地站起身,都大吃了一惊。 “爸、妈,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介绍一个有老婆的人给我,摆明了要我去做人家的情妇嘛!”她心口的火直冒了十丈高。“有没有搞错——我的身价就这么低,只能做小?” “胡说!”水父瞪大了眼,“回教国家准许娶四个老婆,札奇先生虽已有三个妻子,但他说过会娶你当正妻,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 不满……哼!八百年前的水家女人或许会同意这种说法;毕竟水家一门的富贵就是靠一个人宫封妃的女子带来的。 可是现在呢?她读了书、有了知识,已有能力独自谋生,她为什么还不能飞往一心向往的广阔天地,却得为了家人的富贵牺牲一辈子的幸福? “要我与人共用丈夫门儿都没有!”水如新推开椅子,径自跑了出去。 “如新同学!”郝枢启见她莽撞地冲出咖啡厅,忧急地跟在她身后离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水如新不理紧跟在后的郝枢启,拼命往前跑,“又想来取笑我吗?” “我怎么会做如此恶劣的事呢?”他嬉皮笑脸,“我是想来夸奖你一声:水小姐果然有志气,不为五斗米折腰。” “哼!”她撇撇嘴,“听起来含讽意味浓厚。” “你不要被害意识这么强好不好?”他上前一步拉住她,“我是真的很钦佩你刚才的一番作为。” 她抿着唇,瞪了他半晌:“多谢,没事了,你可以回去啦!校长和穆教授还在咖啡厅里等你呢!” “反正穆瑰凝又不可能到,我再回去当傻子干么?” “哦!所以你也乘机溜走?”从她眯细的秋眸里射出两道危险的寒光,“小心回学校后校长找借口整你,别忘了,穆大小姐有教授撑腰,就算迟到,只要道声歉,啥事儿也没有;你就不同啦,没背景又品格低劣,人家不因此整死你,我就跟你姓。” “喔,那你准备改姓吧!”他老神在在的。 “你说什么?”敢占她便宜,欠扁了! “因为穆瑰凝不是迟到,她根本是不会到了。”他一派得意洋洋的模样。 “怎么可能?”那女人迷恋郝枢启到会埋伏在半路上堵她、威胁她耶!她会放弃与他相亲的大好机会?除非太阳迷了路、打西边出来哟! “我跟你打包票保证,穆瑰凝啊!恐怕早忘了有相亲这一回事喽!” 水如新脑中灵光一闪:“你整她。” “耶!”他伸出一根食指诡异地摇着,“我只是完成了她多年的梦想,叫她知道这世上有比我‘郝枢启’这个人更美好的事情值得追求。这哪能叫‘整’?事实上她还应该感激我呢!” 她斜眼瞄了他一圈:“得了,你使了什么手段老实招吧!少在那里自吹自擂。” 他咧了咧嘴,忽地放声大笑:“也没什么,我不过是找个朋友冒充星探大力褒奖她一番而已。” 她也不是笨呆子,眼珠子一转便了解他做了什么恶事。 “你欺骗她,让她以为自己被星探看中了,便得意到忘了相亲?” “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小孩,一点就通。”他大笑地伸手揉乱她一头乌亮秀发。 “讨厌啦!”她偏头躲开他的魔掌,“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竟敢这样对待救命恩人!” 他愣了下:“谁是谁的救命恩人啊?”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这个伟大的称号应该冠在他头上吧! “当然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她骄傲地抬起小下巴。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是我救你一命才对吧?小白痴!”他一手制住她的脑袋,拼命揉弄她云瀑一般的发。 “放开我啦!”她挣扎地捶着他虽称不上壮硕、却十分结实的胸膛,喷!男人与女人的身体构造果然不一样,同样活了十九年,他硬是比她高多、壮多了,真不公平。 “不放!除非你请我吃饭,向我道谢。”他近乎赖皮地益加用力搂紧她。 一种异样的情绪缓缓自他紧箍她的手臂,直搔挠进她心底,莫名地……觉得与他靠得这般近会发生危险事,惊疑不定的红云迅速占据水如新全身。 郝枢启见她突然安静了下来,讶异地伸手勾起她的脸:“哇!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像猴子屁股似的。” 她睁圆了秋眸,体内恁有再多的异感,也被他一句没情调的“猴子屁股”蒸发殆尽了。 “你才是猪屁股啦!”羞窘万分地推开他,她摆出茶壶状,试图以怒气来掩饰这尴尬的场面。 “你又知道了?”他恶意地对她扭腰摆臀,“记得我没让你看过我的屁股吧?莫非你……”“不要脸!”骤生的怒火叫她恨不能一巴掌扇去他无赖的笑容,但才抬起的手却还没达成目的就被人半途劫持了。 郝枢启一个用力,她整个人随即扑进他怀里。女性的柔软一下子冲撞上他男性的身躯,火焰从他们贴合的肌肤处开始蔓延。 他瞧着她,心跳有失控的趋势:“你……刚刚为什么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那质问竟出奇的软弱。 但却莫名其妙地削减了她体内的怒火:“因为你恶整穆瑰凝的灵感是来自我身上啊!”羞红着脸提醒他走廊上的那一撞。 他恍然大悟,对着她嘻嘻笑:“也对喔!差点忘了。” 他居然傻笑,没有揶揄她!水如新愕然抬起眼,不意一张俊逸飞扬的面孔却狠狠撞进心坎里。 从来只知道他自信得近乎嚣张,人很聪明,嘴巴却很坏,没想到……他还有一张这么好看的脸,这就难怪穆瑰凝要迷恋他了。 先前她还颇不齿穆大小姐的低下眼光呢!此刻……心口不断发热的迹象却告诉她原因了。 少年男女的感情就是这般炽热,一点点火苗就足以燃起冲天烈焰了。 郝枢启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粉嫩的颊,为上头似要滴出水的柔滑吓了一大跳:“你的脸……”“嗯?”她低下头,竟不敢看他,两颊烫得像要冒出火来。 “好好摸哦!”近乎白日梦的低喃,他双眼直勾勾地瞧着她,再也舍不得移开了。 “你……”羞窘万分,她用力推开了他,跑前几步。 “如新!”这样好的感觉,他怎舍得任它消逝。快跑上前,他一下子又拉回了她,“别走嘛!我们再聊一会儿。” “要聊什么?”她不自在地在他怀里忸怩了下,没发觉两只交握的手在不知不觉间越牵越紧,而两副年轻的躯体也随着话题的展开越靠越近,在谁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们已紧紧贴在一起,就像……一对相恋、相拥的情侣! 不知道谣言是打哪儿传出来的? 只是如今t大全校师生都绘声绘影地耳语着:郝枢启和水如新相亲成功,两人于相亲结束后,还相约出游,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状甚亲呢,显示两人感情深浓,大概离喜讯不远了。 他们相亲?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那日在西餐厅里偶遇,他们参加的是不同场的相亲啊! 但事实上也只有当事人清楚,那些广传谣言者、或深信谣言的人,自有他们一套想法,而且根深蒂固,绝不接受不同的说词。? 所以可怜的郝枢启,现下每每走在校园里,都有成堆心眼儿比蚂蚁还小的人士对他冷嘲热讽,说他终于攀上富贵门庭,从此乌鸦变凤凰了。 傲气比天高的他当然不服喽,因此他千方百计躲避水如新,连见她一面都不肯。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下场比他更悲惨万分,试问:一个累代“卖女求荣”的家族,怎能容许家中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千金闺秀去爱上一个穷小子? 第5章 大伙儿都还指望着她能去得道,以庇佑他们一家子鸡犬升天呢! 因此水家又掀起了一场空前盛大的革命风暴;由水如新和郝枢启的恋爱谣言所形成的暴风雨正渐渐席卷了两条年轻的生命,将他们未来的人生导向脱轨的命运中! 会在中庭相遇真的是一场偶然! 水如新诧异地望着躲了她一星期的郝枢启,樱唇方启。 郝枢启立刻转身,想要离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哇,小情侣约在隐密的中庭幽会啊?”一个经过的同学大惊小怪地喊了声。 “该不会想躲起来偷偷做爱做的事吧?”另一个人暧昧地直撇嘴。 “郝同学!加油啊!努力有成就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啦!” “岂止二十年,攀上水同学,他这辈子都不必工作也有得吃呢!” “果然,小白脸就是有这好处!” 嘲讽一波波袭来。 郝枢启冷峻的面孔又青黑了些许,他高傲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水如新纤细的身躯气得直打颤!寒冽的目光瞪向越聚越多的好奇观众。 “我以为有本事考进t大就读的人,多少都是有些知识,能明辨是非的;想不到依然是愚民一堆,连‘谣言止于智者’这句话都不懂。”一番冷讽激起了涛天骇浪;围观的同学,有人羞赧、有人愤怒!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与落井下石。 但这就是人性!要不为何每回发生意外,比如:车祸、火灾……总有一堆群众好奇围观,妨碍救援呢? 对于这些人情世故,郝枢启虽愤怒,却也明白单凭一人之力无法与之抗衡的道理;但出身名门的水如新,自幼即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中,自然就不懂了。 为免她引起众怒,郝枢启僵着脸拉她离开同学们的指指点点中。 一直到出了校园,他才不悦地甩开她:“你有没有一点大脑?一次挑衅那么多人,想死不成?” “为什么?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怕人家说?”她娇颜气得涨红。在家里已经被父母骂得臭头,仿佛所有的错都出在她身上,是她不知羞耻!胡乱勾引男人! 只有天晓得,她和郝枢启充其量只是牵过手,连吻都没接过,又哪来“做爱做的事”这种谣言传出? 而他……最叫她不服的是,连他都避着她,可她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要受到如此对待? “人言可畏,你不懂吗?”他刻意表现得冷淡,不想叫两人间的谣言越传越荒唐。 “我不知道,我只晓得我活得光明正大,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我干么要怕别人怎么说?”她全身散发出一股艳红的怒火,将她突出的五官雕琢得更加灿烂夺目。 郝枢启差点被她身上勃发的气势给压制住了,但毕竟是尝过世间冷暖的人,呆愣半晌后,又回到了现实。 “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纷争,这是无可避免的,虽然我们不一定要愚昧地盲从,但你以为个人的力量有多大?能够抵挡群众?” “所以就要随波逐流?”她睁着炯亮的大眼瞪视他,“当初是谁告诉我要活出自我的?”若非因为他的一番讽刺兼鼓励,如今她早嫁入豪门,成为下一只庇佑水家一门富贵的棋子了。 因为他,她有了重生的机会,所以她一直是感激他的,甚至……动心于这伟岸不凡的男子。 岂知他现在却想视若无睹地将她推回火坑,怎么可以?她好不容易才努力到现在的! 郝枢启凝视着她,差点又迷惑在那两汪清澄诱人的秋瞳里,他双手在裤边磨了磨,硬生生压下拥抱她的欲望,低下头,咬着牙。 “不是随波逐流,是不要管它,谣言流传个几十天,只要你相应不理,它自然而然就消散了。” “对你们男人或许如此,但这个社会却没有如此宽大的胸怀来看待女性,这些谣言已经变成一个烙印,烙在我身上,一辈子都消不掉了,你知道吗!”伴随着她的声嘶力竭,两行再也抑制不住的清泪滑下眼眶,湿了她花一般的娇颜。 “你…”他颓丧地握紧拳,忍住安慰她的冲动,“水大小姐,人不能离群索居,要在这个社会生存并没有那么简单,有某些必要的牺牲、圆滑、身不由己……是你必须做的,身为群众之一,我们无能、也无权反抗,你明白吗?” “不明白!”眼泪如断线珍珠不停落下,将她微白的面颊洗刷得更加惨白,“当初那个不顾一切,鼓励我跳脱悲剧人生,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呢?你把他还给我!” 他知不知道,他再不帮她,她就真的要被逼嫁给一个年纪比她老爸还大的糟老头了! 因为那老头是所有曾跟她求过婚者中,在她声名不再清白如昔后,仍愿意接受她的惟一男人。她父母担心谣言一再继续传下去,他们就要白养一个女儿,而得不到任何报偿了,所以决定乘她还有一点点身价,赶快将她出嫁,以免蚀本。 没人怜她花样年华,却得委身去服侍一名六旬老翁的苦;因为谣言可畏,她身边早没了支持者,再加上那老人……富有得足够买下她一生。 大多数人的观念都是这样——金钱等于幸福,年龄差一大截有什么关系?老夫才会疼少妻。 可事实呢?没人问过她的想法;她根本不要钱,她只想得回属于她的人生自由。这样的要求太过分了吗? 郝枢启终也禁不住地用双手扳住她颤抖不停的双肩,“如新,你听我说……”“我不要听,你这个胆小鬼!”她用力推开他,怒吼着。是没后悔过抗拒既定的生命轨道,但一个人的感觉好孤单,从前她打的每一场仗都很有把握,因为有他当靠山。 但现在呢?惨遭背弃的她,剩下孤独一人,她还能像以前一样屡战屡胜吗? “如新……”心疼于她惶然、悲切的模样,郝枢启的顾虑一点一滴被卸除了,甚至有种感觉:为了她,即便与千万人为敌,他亦无所畏惧! 她抿着唇,泪流满面地望着他:“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我再也不要看见你!”说完,她转身就跑。 郝枢启却被她一番话说定在原地。她说讨厌他,像在他心头扎入一根针,他眼前顿时昏暗了起来。 不,这不应该是他们的结局—— 心里倏起冲动,他朝着她离去的方向追了几步,出了校门口,瞧见她坐上家里的自家车,制服笔挺的司机下来为她打开车门,恭恭敬敬地将她迎人一辆加长型的凯迪拉克里。 他心头那股想要将她追回来的火焰忽地被泼熄了。即便追上她又能如何?他们之间的差距就像天和地那般大,终此一生是不可能有交集的。 前些时候的友谊只是上帝一时的恶作剧,如今,命运回到正轨,他们就该各自走回属于自己的生命道路。一味地流连不切实际的过往,是再愚蠢不过的了可是,他的心为什么充满愤恨不平的情绪?痛得教他忍不住想将它掏出来瞧瞧,是不是水如新在里头下了蛊,否则它怎会痛成这样? “你很不服?”柳扬在他身后低声地吟叹,“也难怪.她是这么好的女孩,一个真正有个性、美丽又不凡的淑女,只要是男人,谁能不对她动心?” 郝枢启心口又是一阵抽疼,将他原本就已混乱不清的脑袋搅得益加焦躁不安:“你也是来讽刺我的吗?”他瞪大了伤痛又愤怒的眼,一把拎起柳扬的衣领,“我告诉你,柳扬,你敢再拐着弯骂我攀龙附风,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你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柳扬用力一挥手格开他,“刚刚你们的争执我都听见了。我真是不懂,枢启,你是怎么了?从前的你不是这么在乎别人眼光的,你有勇气、又高傲,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叫老师、同学对你又爱又恨的,怎么现在……”几乎是鄙视的,他摇了摇头,“瞧瞧你变成什么德性了?如新同学说得对,你是个胆小鬼,想爱又不敢爱,受到二点儿挫折就退缩,一点儿都不像个男人!” “谁说我爱她?我才不爱她。八侵洹皇翘腹富鼗埃庖菜惆勘鹂嫘α耍恰鞍蔽疵庖蔡哿耍? “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来,你对女同学——客户除外——是从不假以辞色的;只有如新同学不同,你待她总是和颜悦色,甚至耽误你打工的时间陪她做作业……这样你还敢说她不是特别的?” 郝枢启哑口无言。眼光莫名其妙就自动定在她身上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不自觉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体贴她的所有需求……这就表示他喜欢她? “你到底在怕什么?”柳扬使劲儿地在他肩上捶了一拳。 他怕什么?不!他什么都不伯的,他只是……心里那高傲的自尊容不下他在她面前低一等。 否则不会在她转进t大、与他就读同一科系后,他便再也没跷过一堂课;打工之余,也书本不离手,以期每回考试都独占鳌头,因为他必须比她强,这是他的骨气。 没错,他应该是高高在上任她用崇敬的心来膜拜的,他怎能被人耻笑靠女人发达?尤其依靠的对象还是她——他心目中最终极的憧憬对象——水如新。 天知道每回被人那样笑着,他的心就气得快爆炸,却又无话可辩,因为她真的比他高出太多。 他恨死自己的无能了,更在压力倍添中,无端恼起她的太过优秀;那般富贵的家世,他得拼多久才构得上啊? “我真搞不懂,以前我最钦佩的那位顶天立地、从不为现实打倒的朋友哪儿去了? 第6章 枢启,你懦弱得叫人失望,你知道吗?” “那你呢?你一个外人,又明白些什么?”他终于受不住地反驳,“你试着被那些家伙取笑看看,你会不生气?不受影响?” “所以才更要拼啊!你难道对自己没信心了?上回我大哥才对我说,他认为你是个难得的奇才;他愿意等你学校毕业后,一起合伙开公司;他相信你的计划一定会成功。我不是学商的,我不懂,可我大哥,很多人都说他是商场上异军突起的一匹黑马,他的话是可以信的。届时!你就可以向这些取笑你的人证明,他们错得有多离谱!” “那需要几年?”水家的富贵是经由百年时光累积而来的,他要拼到这等程度,少说也要三四十年!而在这期间,他要把她追来一同受苦吗?“你要她跟着我一起由小工拼到社长吗?呵呵呵……”他仰头大笑,但笑容比吃了黄连的模样还苦,“她可是个再正牌不过的千金小姐,吃得了这种苦吗?” “你不是她,没权利为她决定人生要走的路!”柳扬想不到他的想法是如此的迂腐,他沉着脸,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郝枢启被震慑在原地。他不是她,怎能为她做决定?他竟忘了这最重要的一点,真是……太愚蠢了! 但,她已经走了,不会再回头,他怕是没机会找到这问题的答案了……心头空空的,他今生首度尝到后悔的滋味,好苦、好涩、好难过啊! 第三章 水如新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爸,你再说一遍。” “朱老……”水老爷艰难地咳了两声,“今早朱老派人来提亲,我已经答应了,婚期就定在下个月。” “你真的……要将我嫁给朱老?”她不敢相信,那老头都六十了,比她爸还老耶! “你明天就去学校办一办退学,以后都别再去上课了,就专心待在家里等着当新娘吧!”水老爷的眼自始至终都藏在报纸后,不敢看她。 “如新……”水夫人十指不停扭绞着手绢儿,“你……妈妈会帮你办一场风光的婚礼,绝不会叫你丢脸的。” 他们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吗?水如新冷眼瞧着行为反常的父母,早知如此,又何必一径儿将她往火坑里推? “婚礼风光就能够保证终生幸福吗?朱老六十岁啦!比爸爸的年纪还大,你们……怎么忍心逼我嫁给他?” 水老爷用力摔掉手中的报纸:“有这样的结果还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当初,你若检点一些,别跟那些野小子乱来,凭我们水家的家势,你想嫁王公贵族都没问题,而你却……自甘堕落,弄得臭名满天下。如今朱老不计较,还肯娶你,你就要偷笑了。” “我没有跟人家乱来,我还是清清白白的。”她纤细的双肩剧烈地颤抖着,心底问着:为何就是没人肯相信她? “你没有乱来,外头怎会有那些难听的话传出来?”水老爷怒吼。 “我不知道,那是谣言,你怎能一味相信谣言!不加以求证,就想毁掉女儿的终生?”命运待她何其不公!为何有人一生自由自在,而她却总是在一个又一个牢笼中变动不停,一辈子都得是任人牵动悲欢喜乐的傀儡娃娃? “我毁你的终生幸福?”水老爷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为了你的后半辈子着想,我干么厚着这张老脸去求朱老娶你?” “爸爸,你……去求……朱老娶我!”这样一桩悲惨的婚姻竟是父亲去为她求来的?这算什么? 她水如新何时竟卑贱至此程度,花样年华的少女还得去恳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来娶? 既然如此,她宁愿不嫁!“我不会嫁给朱老的,绝不!” 水家老爷气得眼珠子险些暴出眼眶:“我还没死,这个家我说了算,哪有你说话的余地!”伸手招来管家,“把小姐关进房间,直到出嫁那天,不准她踏出房门一步。”临上楼前,他还不忘警告老婆,“你敢私下放她出来,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老爷……”水夫人眼眶中含着一泡泪,一边是女儿、一边是丈夫,她真是手足无措了。 水如新冷眼瞧着前头上演着荒唐的闹剧。这就是豪门贵妇的生活啊!呵……她越想,越忍不住仰头大笑了起来。 这样的荣华富贵有啥好享的?夫不像夫、妻不像妻、父不肖父、母不肖母……还不如一般的平凡家庭。 “我不会任你们摆布的。”她绝望了,长辈的观念是不可能被扭转的,水家的男人只会把女人当物品卖,而她——绝对不要被出售! 水如新恨恨地一咬牙,乘着管家还来不及押住她的当口,埋头冲出了家门。 “小姐——”管家焦急地追在她身后,“老爷不准你出去啊!” “水、如、新!”水家老爷已上了几级楼梯,瞧见她逃跑,便立刻追下来,但她已窜出庭院,“来人、快来人,把大门关起来,别让小姐跑出去了。” 不料水如新却不走大门,直接攀上了围墙边的大树,借由突出围墙的枝杈逃出水家。 “水如新!”水家老爷气得跳脚,“你敢出去就不要再给我回来了!” “老爷!”水夫人满脸泪痕拉着丈夫的衣袖为女儿求情,“孩子还小,你别这样对她,好好跟她说,她会'''”“她还小,都能跟男人胡搞了。”水家老爷甩手就是一巴掌,“你养的好女儿,水家的脸都给她丢光了。” “可是……”抿着唇,水夫人哭得更凶,“那朱老的年纪真的太大了呀,你怎么忍心……”“年纪大又怎么样?你女儿有老公嫁就要偷笑了,还妄想嫁什么贵夫?何况朱老又有钱,女儿嫁过去一辈子不愁吃喝,我给她设想得这般周到,瞧她回报了什么给我?”水家的家训向来如此,在这种教育下长大的水老爷又如何懂得何谓“女权”?他只知给家里的女人钱,其他什么情情爱爱的,那是留给外头的情妇的。 “我现在郑重宣布,与水如新脱离父女关系,往后她在外头闯下任何祸事一概与水家无关。” “老爷!”水夫人吓了一大跳,不信丈夫会如此绝情。“你不要……”“你再多说一句话,也给我滚出去!” 一番决绝的言语彻底震撼了水夫人!突然觉得女儿逃对了,她这辈子嫁了个有钱有势的丈夫又如何?半生的泪水与青春都在这座华美的牢笼里耗尽了。丈夫从来不懂得怜惜她,总以为给了她华衣美食就是最大的恩惠了,其实一个女人要的又岂是这些?她的女儿既聪明、又有勇气,何必来承受这些不平等?她祈祷女儿逃出后,能飞得高、飞得远,真真正正活出一个灿烂耀眼的人生。 “今夜酒店”的后门,郝枢启丢完最后一包垃圾,皱眉看着雨下不停的天空。 “真倒霉,要下班了才下雨,又要被淋成落汤鸡了。” 这大夜班的工作是他新找的,因为他想赚更多的钱,以期缩短与水如新之间的差距。 他也把定存解约了,取出现金投资股票和房地产。此举引起很多人的非议,说他异想天开。但他自信眼光不会出错,再过个十年,股票和房地产一定会狂升,他把所有的现金都投入,用这种方法钱滚钱,只要十五年,他就可以抬头挺胸去追求心目中真正的小公主——水如新了。 抛掉当实业家的梦想,以取巧的方法赚钱,全是为了她。他受不了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让她跟着他吃苦;但他也没那么多耐性,可以等到五十年后再见她,所以这是最好的折衷办法了。 拉高领子,郝枢启走人雨中。虽然工作很累,但他并不觉得辛苦,因为想念她的愁思才更是磨人。走出暗巷,路灯下一条纤细的身影霎时占满了他的视线。 “如新?”他眼花了吗?居然看见她站在路边淋雨!那位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怕是连什么叫“淋雨”都不知道的吧? 听到呼唤,那人影缓缓回过头来,竟真是水如新,她离开家后,迷迷茫茫到了学校,偶然遇见还在上社团活动的柳扬,他瞧出她的不对劲,遂将郝枢启的下落告知她。 她不知该何去何从,只得顺着朋友的建议来找他,但门口的服务生不放她进去,因为这里是让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女人不方便进入。 她只得站在路边等他,直等到半夜两点,他终于出来了。 郝枢启惊跳起来,冲到她身边:“你怎么回事?雨下这么大也不撑桑”匆匆忙忙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偶然接触到她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才惊觉她全身冰得像刚从冷冻库里拎出来。 “该死的!你到底淋了多久的雨?”他气急败坏地搓着她的手,却怎么也搓不暖。 “我离家出走了。”也许是凄楚的心被雨水冻僵了,她脸上只剩自小被训练出来的微笑面具,虚无的模样更显怅然。 郝枢启倏然停下为她取暖的动作:“你说什么?” 她对他露出一抹凄艳绝美的笑,身子毫无预警地倒下。 “如新——”他厉吼,张臂将她接个正着,“你怎么了……”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天哪!她发高烧了。“你振作一点儿,我送你上医院。” 她的呼吸声又粗又重,几度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郝枢启背起她,跑向大马路,想招呼一辆车送他们去医院,但下雨天、又是大半夜,根本没有一辆车肯为他们稍停片刻,不得已,他只得背着她跑五公里,送她到最近的医院就医。 但他的钱不够,办不了住院手续,医生只肯为她看诊,开了几天药给她,就将他们赶出来了。 第7章 医院是有钱人才住得起的地方,他没钱,所以……愤怒的拳头越握越紧,他在心底发誓,将来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他要成为天下第一大富翁。 可眼前他的能力还不够,要是真的为她好,就得将她送回水家去,那座华美的牢笼堆积了足够的金钱为她看玻“如新,别怕,我送你回家,你会没事的。” “不,我不回家!我不回家……”她在梦魇中挣扎,“不要,不要……枢启,我不回家,死也不要……”她边说边哭,最后却哭晕在他怀里。 “如新!”抱着她,他心头火辣辣的,无边煎熬折腾着他的身心。该怎么办?她说宁死不回家呀! 可他有本事救她吗?他的力量是如此的微薄;万一……他不敢想。 郝枢启脱下衬衫、连同外套一起包裹着她纤细的身躯,这才注意到,她是光着脚丫子离家出走的。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将她逼迫至此! 她一定是费尽了千辛万苦才逃出来的,他怎忍心将她再推回那个噩梦里?还不如将她留下。 对了!他还有一些创业准备金,也可以卖掉刚买的股票,全部凑一凑应该有个二三十万,足够救她的。 他抱起她,今夜就先将她带回家里,等明儿个一早再来筹钱,只要她能得救,对于多年辛苦付诸流水,他并不甚在意,反正钱再赚就有,创业的梦也可以延后,最重要的是她能平安无事! 郝枢启的房间只是公寓顶楼,用铁皮搭成的违建,从未招呼朋友进来过,水如新是第一个。 他站在门前,心里有些犹豫,怕这蕴涵着残酷现实的所在,会玷污怀里尊贵非凡的千金小姐。一旦她住进了他的家,就不可能再回复到从前不知世间疾苦的纯真了。 “如新,你真的愿意跟我!”附在她耳畔,他怅然地呢喃。 她不知是否听见了,烧得通红的脸蛋泛起一抹愉悦的笑花。 看花了他的眼,他终于再也否认不了,在初见面的那一刻就被她高贵的气质完全掳获,她是他奇+書*網这个父母双亡的穷小子最终的憧憬。 决心定下,他抬脚踹开房门,迎进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本该是天与地、一生都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却在成串巧合与误会的交逼下,不约而同地摆脱了既定的生命,迈向他们纠缠在一起、不可知的未来。 但人生是否真如年轻的梦想般简单?怕是……大有问题吧? 不过幸好上帝并没有遗忘他们,水如新的烧在睡了一夜后,热度渐渐消退了,人也慢慢清醒。然而头一回睡郝枢启的木板床却让她头晕痊愈后,多了项背痛。 “觉得怎么样了?”郝枢启端来一碗白粥、药包、和白开水,一起放在床头边。 “你的床好硬,睡得我腰酸背痛的。”她微显虚弱地抱怨着。 “不满意的话不会回你家去睡。”他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亏他彻夜未眠地看顾她,这没良心的女人! “不要,回家就会被逼嫁给一个六十岁的糟老头子,那我宁可嫁给你了!”比起朱老那花心鬼,水如新倒认为郝枢启能给她更多的幸福。 原来这就是她离家的原因!她父母也够很心了,这样糟蹋女儿……郝枢启在心里暗自诅咒了一番,却没想与她一同批判这件不公平的事。何苦在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后又加深她的伤痛呢! “拜托!你想嫁我就得娶吗?”他故意与她斗口,松懈她紧绷的心灵。 “咳咳咳……”她猛然呛咳了几声,自尊心有些受损,“你会不会听话啊?我是说比起一个六十岁的糟老头子,我宁可嫁你;你也不过比一个糟老头子高一级,有什么好骄傲的,大学里比你好的男孩子比比皆是!” “好哇!那你再去找下一个倒霉鬼好了,看看在你失去水家光环的保护后,还有多少人敢收留你?” 闻言,她才恢复些许的身子不禁激烈颤抖起来。 “我知道,少了水家大小姐的身份后,我什么也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你并没有……”郝枢启这才发现说错话了,他懊恼地搞住嘴。 “哼!”她恨恨咬着唇,“没错,除了‘水’这个姓外,我是一无所有,可你呢?又比我高明到哪儿去?” “唉呀,你……”再说下去就沦为无聊的意气之争了,他索性先低头,“对不起,是我错了,我道歉好不好!你就别再生气啦!” 她抖着双肩,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我没有生气。”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只是恨,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懦弱,她太没用了! 他居然觉得她赌气的模样十足地可人,情不自禁伸出双手,将她抖颤的身子拥进怀里。 “走开,不要碰我!”她倔强地猛烈挣扎,却又因病后虚弱而喘息不已。 “你真是……唉!”难以抑制的怜惜涌出他心口。“你别在意我刚才的胡言乱语好不好?其实你一直很努力,所有人都看见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能够以‘水如新’这单纯的身份活下去。” 她抽噎两声,长期盘踞在心底那坚如磐石的悲苦,不知不觉地被他炽热的体温融化了,变成无数泪水,濡湿他的衣衫。 “枢启、枢启……鸣……枢启……” “怎么啦?你……别哭嘛!有话好好说呀!”他被哭得手忙脚乱。 “我……我好怕碍…我不要嫁人,可是……我又什么都不会,打出生到现在,我没有一天是靠自己活下来的……就像只寄生虫,只会靠家里吃喝,呜……我好没用……但我又很不甘心,看你、还有其他同学们都靠自己活得这么光彩、这么好,我就想自己试试看,我……是不是太任性了……”“不!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你有这种想法很值得鼓励呢!怎么会是任性?”他温柔的大掌在她的背脊上轻轻抚慰着。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不管读了多少书,她终究无半点谋生经验,对于未来,她只有无限的茫然。 “那是以前,你现在不一样了!别忘啦,你是我们t大企管系第二名耶!”他温柔的声音一点一滴渗入她的身体里。 她缓缓放松,全然依附着他:“可我也只会读书,一点做事经验也没有。” “谁一开始就什么都会的?慢慢来嘛,经验这种东西是要靠时间去累积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你真的这样觉得;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好……我会成功?”她抬起梨花带泪的娇颜,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当然,上帝不会放弃每一个肯努力的人。”手指挑起一簇她垂落前额的刘海,他给她一抹鼓励性的微笑,“放心吧!最最起码还有我帮你呢,你尽管安心在这里住下来。” “枢启……”想不到在她这么落魄的时候,还有他不嫌弃她,她感动得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杆。 她胸前的柔软正好抵在他的腰腹上,他的心脏控制不住地一紧,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下一秒,他的嘴唇就覆上了她的额。 “啊!”她诧异地张大了嘴,苍白的病容在转瞬间被羞赧染红。 “对不起!”他吓了一跳推开她。 “唉哟——”她的脑袋掉在木板床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对不起!”他赶紧手忙脚乱地再将她抱回怀里。“有没有碰伤哪里?” “好痛!”她抚着后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看看。”他伸手,摸到她后脑上一块肿胀,心都揪起来了,“都是我不好,害你撞成这样,我帮你揉揉。” 凝望他专注的神情,水如新感觉到他的大掌正带着一股炽热的温度在她头上游移。她惊惶的情绪终于退尽,代之而起的是在他怀中感受到的平稳与安心。 “枢启,我真的可以留下来!”呢喃低语深深撞进他胸口。 他深邃的黑眸满含着怜惜锁住她:“只要你不介意这里简陋,我非常欢迎你搬进来。” 她螓首埋进他的胸膛里,满腔的感动。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 “傻瓜!”他反手抱住她,在感受到她女性躯体的纤细后,向来高傲的心,顿时起了一种不同于以往的体认;从今而后,他不再是单独一人了,留下她,他即有了照顾她的责任,“放心吧!我们两人一起奋斗,一定可以成功的。” “嗯!”她吸吸鼻子,“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绝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的。” 他微笑,温柔地拭去她满脸的泪:“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女孩。” 从来没人这样说过她,他是第一个!水如新完全放松了,只觉得他宽广的胸怀正是她追寻一生的目标。 爱情的开始其实很简单,只要两情相悦即可;不过要牵扯上现实生活,就复杂了。 “金钱”是一大难关,郝枢启现在就为此大受困扰,要养一个人和养一个家其间的差别是很大的。 他发觉他又得再找工作了,不过薪优、又可兼顾课业的打工哪有这么好找?寻了一天,他依然失望而归。才走到门口,屋里的水如新正好也开门出来。 “咦?你回来啦?”水如新开心地望着他。 “你要去哪里!”她大病初愈不该乱跑吧! “应征工作啊!”她笑着对他摊开手中报纸。 郝枢启瞧见求职栏上画了十来个红圈圈,其中居然还有茶室坐陪,看得他差点晕倒。 “如新,你……这些工作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她迷惘地看着报纸,“上头说待遇很好耶!” 第8章 “是……待遇是很好?”他一手揽着她的肩,将她延进屋内。“但做了那些工作,你还怎么上学呢?” “我……”她双肩软软地垮下,“我不想读书了。” “什么?只剩一年半就毕业了,在这节骨眼儿上,你说不想读了。”他双手用力扳住她的肩。 对着他凶狠的目光,她又抿紧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我没办法啊!我……付不出学费嘛!”今天,她乘他出去的时候上了趟邮局,才发现她的钱给冻结了,两袖清风、再加上连份工作都没有,她还怎么读书? “有我啊!我可以帮你。”最坏的情况是他去做杂工,建筑、修路……那种工作随时都有,虽然很累,不过薪水不错,他有自信以他的体力还能撑个一两年,到时他们都毕业了!谋生当不成问题。 “不行的,我已经欠你这么多,怎还能让你为我付学费?”她不知道这么多的人情债,要几辈子才还得完? “不然算是我先借你啊!你不要去做这种工作。”他抽掉她手中的报纸,“我帮你介绍家教吧!t大学生做家教很吃香的,又可兼顾课业,你一边读书、一边工作还我钱,这样好不好?” “做家教吗?我没做过.不晓得行不行?” “行的!”他挥挥手,“都是一些国孝国中生,很容易教。” “我……也许要教很久才能把欠你的钱还完。” “你担心什么?我又不收你利息,你慢慢还就行了。” “枢启,你……”她忍不住抽噎着,难以相信在父母都抛弃她的同时,还有人待她这么好。 “傻瓜,哭什么呢?”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你对我太好了,我一辈子也报答不完。”无数的泪珠又落在他胸口。 “我倒觉得这是报应,谁让我当初要一时兴起去戏弄你呢!”他对她挤眉弄眼,就是见不得她流泪,只想逗得她粲然而笑。 “还说……”她一拳击在他胸膛,“那时候你好坏,老是骂人。” “你又乖到哪儿去?爱爬树的猴子小姐。”他屈指弹了下她俏挺的鼻子。 “唔!”她捂住鼻、嘟起嘴,“又欺负人!” “欺负你又怎么样!”乐见她抛去了哀伤,他益加嬉皮笑脸逗着她,“有本事你打回来啊!”说着!还不轻不重地拍了她的臀部一下。 “呀!”她跳起来,手插腰摆出一副茶壶状,“看我怎么对付你!”扑身压住他,对他又捶又打,可惜他粗皮硬骨的,对她的小猫搔痒攻势半点不放在眼里,结果她自己反而累得快断气。 “你打不过我的……”任她撒泼,他兀自笑得嚣张。 气得她一肚子火直冒了十丈高:“可恶!”恶向胆边生,她两指掐向他的腰腹。 “哇!”他突然尖叫一声,身子缩得像只出水的虾子。 她眨眨眼,脑里灵光一闪:“你怕痒?” 郝枢启俊脸蓦地惨白。 “你惨了。”她奸笑,一只手指在他眼前威胁地晃动。 “喂!”他拼命往后退,“你别忘恩负义喔!” “谁理你啊!”豁地扑向他,她伸手在他腰际、颈部、耳后搔挠着。 “蔼—”郝枢启真的很怕痒,只要人家一搔他,他全身的力气都在转瞬间泄尽,当然,也没办法反抗了,“住手……快住手啊,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水如新看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才放他一马。 “不敢了!”他打着颤儿,全身的鸡皮疙瘩还在立正敬礼。? “看你这么乖……”水如新手插腰,得意洋洋睨着他,“给你一点儿小奖品吧厂“什么?” “煮一顿中餐给你吃如何?” “真的?”太好了,他好早好早以前就吃腻泡面了。 “你喜欢?”见他点头如捣蒜,她开心地咧嘴一笑。“看我的吧!”她转身走进他那向来只用来煮泡面的厨房,准备大显身手,谁知储物柜一打开,“喂,你厨房里怎么除了泡面什么也没有?” “没办法,我又不会煮饭。”他无赖地耸肩,“不然现在去买好了。” “那走吧!”她是跳着出厨房的。 他站在门边朝她伸出手,她微微一笑,主动挽上他的臂。 他同样微笑回应她,两人的身躯紧紧靠拢着。 两人契合的背影使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正手牵手一起奇+書*網迈向两人共有的未来。 第四章 这是郝枢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见家里餐桌上摆满热腾腾,还会冒烟的家常菜。 他感动得眼眶直发酸。想起幼年时在众亲戚间流转,人家肯赏他一碗冷饭就偷笑了,哪还敢多做要求? 而自己自立之后,又因为忙着四处打工,根本没空照顾肚皮,常常一碗泡面、一块面包就解决了一餐。如今有水如新愿意帮他做饭,真是他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郝枢启伸手夹了一筷子莱进嘴里——刹那间!舌头像被雷打到,他整个脑袋都发麻了:“如……如新……这是什么东西?”这么恐怖的味道简直是前所未尝。 “青椒炒肉啁!”她眨着一双水灵清澈的大眼,“不好吃吗?” “不是……是……这味道……”太骇人了,他形容不出那股惊天动地的感觉。 “什么嘛!人家难得好心下厨做菜给你吃,你还摆这种脸给我看?”水如新横了他一眼后,举筷夹菜。 “我劝你不要吃比较好。”他捂住嘴含糊不清地说道,随即冲进厨房里吐了。 “这么香的莱会有什么问题?”她不信邪,仍然夹菜人嘴,瞬间,血色自脸上退尽,“唔……这是什么鬼味道?” “我也很想知道。”郝枢启俊脸苍白,狼狈地从厨房里爬出来,“那个……厨房……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了吗?”厨房里头脏乱到已经看不出原样了。 “我——恶!”她正想解释,却耐不住胃里那分恶心感,推开他,跑进厨房里吐个够。 郝枢启瘫平在地板上,满腹疑惑望着桌上热腾腾的饭菜,真搞不懂,卖相、香气绝佳的莱肴,味道怎会如此惊人吐完回到厅里的水如新,脸色比郝枢启还苍白,趴在他身畔,有一下、没一下吁喘着。 “喂,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半撑起身子。 “嗯!”她有气无力地应道。 “你以前有没有做过饭?” 水如新轻轻一摇头。 郝枢启整个人跳起来:“你根本不会做饭,还敢说要做饭给我吃,你想害死我啊?” “你这么大声干啥儿?”她斜睨一只眼睛瞄他,“我是没做过饭,但我常看家里的厨师做啊!我以为很简单的,谁知……我又不是故意的。” “小姐!吃错东西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嘛!我哪知……”水如新颇为不舍地又望了桌上的饭菜一眼,“它们看起来很成功啊!怎料到味道会……到底哪里搞错了?” 关于这问题他也很想知道,那些菜明明“看起来”都色香味俱全啊,怎会……太诡异了。 “不行!我非再试一次不可。”她突然握着拳头跳起身。 “还来?”他俊容异变。 “不是你教我的吗?人不能什么都没试就自承失败。”她一手拍着胸膛,豪气干云的样子。 “可是你已经试过了啊!”她试做的人没差,可他这个试吃者很可能死在她的“毒菜”下。 “只失败一次就放弃了,这样的人永远也不可能成功。”她埋头,又冲进厨房里奋战。 郝枢启躲在厨房门边,看着里头刀光铲影、锅碗齐飞,吓得心惊胆战。 不妙!他心里暗自警惕。她看起来真的像永不服输的人,有这种美德是很好啦!可是可怜他的胃了。 “还是溜吧!”他嘴里咕哝着,脚底抹油准备往屋外跑。 “等一下,你别想跑。”她却更快一步地拦住了他的去路,“要走之前先尝尝这道凉拌海蜇皮。” “凉拌海蜇皮?”他看了眼色泽亮丽的菜,目测……还不错的样子,不过她做的菜目测都很好,只是尝进嘴里很恐怖罢了。 但,凉拌菜没啥儿料理窍门,不必炒、也不必煮,应该没事儿吧? 他举筷,轻尝一口,眼珠随即凸出眼眶。这味道实在太太太……可怕!.他伸手推开她,又冲进厨房里吐了。 “怎么会这样?”水如新一双美丽的秋瞳全被困惑给逮住了。可是看他吃下去的反应这么剧烈,她也没勇气尝了,整盘菜又喂了垃圾桶,“开什么玩笑,每个女人都会做菜的,我水如新会做不成一道可以下咽的菜?不行!我非再试一次不可。” “还来啊?”他吐得差点连胃都翻过来,她还要整他?没门儿! “失败为成功之母,我相信只要我肯下苦功,世上绝没什事可以难得倒我。” 是啊!到那时他十成十已经嗝屁了。 “算了,我来教你吧!”他卷起袖子。 “你会做菜?”一个天天靠泡面、面包过活的男人会做菜,打死她也不信。 “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很难。”说着,他还斜睨了她一眼,好似对她的烂手艺万分不屑似的。 她心中哽着一股不服:“好啊!有本事你做道能下咽的菜来尝尝。” “绝对做的比你好吃。”做菜嘛!把莱放下锅烧熟不就得了,有啥儿难的?他才不信邪。 这回换郝枢启进厨房里埋头苦干。 水如新蹲在厨房门口双手掩鼻:“喂,你煮大便啊? 第9章 怎么这么臭?!”“少哕嗦!”他也不晓得怎么会这么臭,薰得他眼泪都流下来了。 “你好了没?”她快窒息了。 “再等一下。”拜托!靠炉子最近、鼻涕眼泪像溃堤的洪水似的奔流不绝的他都没哀了,躲在门板后的人有什么资格哀? “求求你别搞啦,我快不行了。”瞧瞧,她的眼白都快往上翻了。 “好了啦!”他关掉炉火,拿盘盛菜,“你尝尝。” “我?”她瞪凸了眼望着眼前那盘菜,看起来真的很像某样东西!“你自己尝吧!”她撇开头!拒绝将那么恶心的东西送进嘴里。 “你……太没义气了吧?刚才你做的那些恐怖东西,你叫我尝我都尝了,现在你居然不捧我的常”“我做的东西在色香味里起码占了‘色’跟‘香’两样,你做的呢?你自己说,它像什么?” “我……”他欲辩无言、却又不肯认输,“也许我做的东西跟你做的东西刚好相反呢,虽没有‘色’跟‘香’,味道却一流。” “是喔!”她一脸不屑,“那麻烦你把这盘味道一流的东西吃了吧!” “我……”他大惊失色。 “怎么?不敢啊?” “谁说我不敢,男子汉大丈夫有啥儿事是不敢做的。”他咬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我就吃给你看。”捂着鼻、蒙着眼,他吞下半盘菜,随即,受不住地三度冲进厨房里吐。 “死要面子!”她在他身后说着风凉话。 他们两人实在是太像了,一样的倔、一样的不服输,以至两人一相遇,就好像两块磁铁般互相吸引、又彼此排斥。 他们都想压过对方,虽然两人心底也都有对彼此的怜惜之心,但一触及自尊问题,便又互不相让了。 可以预料,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日子绝不会平顺,还有很多问题得熬呢!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看来我们的厨艺是蛮烂的。”郝枢启趴在流理台边叹气。 “嗯!”水如新则瘫倒在厨房门边哀嚎。 “唉——”他两手用力抓着头皮,还以为自己开伙能省些外食费用呢!这下子日常开销又要节节上升了,“你什么时候可以去家教!” “随时都可以。”她想,做家教又费不了多少心思,她的伤风虽然才刚好,但自信还有体力应付几个小鬼。 “那好,我明天就带你去。” “这么快就有人肯请我?” “有我当介绍人,你安啦!”那份家教本来是他在做,不过现在要让给她来教;那些大老板应该不会介意才对,毕竟他们在乎的只是t大学生这头衔,好像以为有t大这名号做保障,小孩子就一定会考取好学校似的,委实势利得紧。 但家教让给她后,他就得去找新工作了,下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呢!看来他杂工是做定了……唉,累喔! 水如新错了,大错特错,简直错得离谱。 什么教几个小鬼用不着费多大心神?如果授课对象是一群被父母宠坏的小恶魔,那要教他们就不只是一句“费心”可以说得过的,那根本是在拼老命嘛! 吹拂着刚被那些小恶魔整出来的伤口,她心里积着一箩筐委屈的泪。 原来赚钱这么辛苦,她以前都不晓得;在家里那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如今想来简直像场梦。 难怪父母坚持要她嫁人豪门,全是不想叫她去看人的脸色吃饭;她现在惨了,对父母专制的愁怨也减了些,但一心想活出自我的希望却还是没变。 只是她现在需要一副肩膀来依靠,郝枢启为什么还不回来?她的苦只有他能了解,也只能向他倾吐“呜……”揉着青黑的手臂就想起刚才被羞辱的惨状,她被那些小恶魔从二楼的楼梯上推下来,他们的父母居然不骂小孩,还嫌她一个女孩子当家教缺乏威严,小孩子们才不信服她。 听听,这是什么话?那是不是女孩子都不能担任教职了?还是因为她是花钱请来的,所以就没人尊重她?那些个混账有钱人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可以压死人了,什么玩意儿嘛!惹火她,她就辞职,不干了!屋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水如新一个箭步跳起来,冲出去开门。 “枢启,我跟你说……”一见着他,泪水就忍不住溃堤而出。 “对不起,如新,有话明天再说好吗?”郝枢启掩嘴打个呵欠,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 “可是……”她泪水滴滴落,心情真的差到极点,现在不说,这一晚她就要垂泪到天明了。 “对不起,我实在太累了,明天一定听你说好吗?”他几乎是爬着进家门,身子一沾上被窝就哐啷一声,倒卧不起了。 “枢启……”她也看出他累了,但是——“枢启,你听我说一下好不好?”这怨气不吐,她睡不着啊! “乖!”他下意识摸摸她的头,梦呓道:“如新是好女孩,要坚强点好吗?”说完,他翻个身,这回真是怎么叫也没反应了。 她咬着唇!缩在他身畔。他叫她坚强,意思是让她忍耐喽?可是,这么委屈的工作,谁做得下去? “枢启……”水如新不甘心地拉拉他的手,触碰到的是一片伤痕累累、长满厚茧的肌肤。天哪,他的手还在渗血呢? 她慌张地在屋里翻箱倒柜,找到一只简陋的医药箱,倒出些升碘酒帮他消毒伤口。而郝枢启在睡梦中皱了下眉,却没有清醒,他已经完全累瘫了。 摸着那双手,她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很幸福,再大的担子他都为她扛了,她只得了一点小瘀青算什么?他掌间七零八落的擦伤才可怕呢? 原来工作是要这么辛苦的,骤然明了,心下不免忐忑,但离家时,她早有觉悟会受苦,如果现在一下子就被打倒,从前的努力岂不白费了? 正如他所言,她得更坚强些才行!伸手抹干了泪,她螓首倚在他背部闭上了眼,他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汗味儿和男人味儿,并不特别好闻,却充满安全感。 “起码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你帮我,对不?!”如新苦笑地自我安慰,“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会变坚强的。”她想长大、想实现梦想,就得牺牲某些东西,她记得他说过的。 幸好她没有放弃!水如新兴奋难耐地领下她人生中第一笔靠自己双手赚取来的薪水。虽然只有少少几张钞票,还不及她以前在家里一个月的零用钱,却叫她感动得红了眼眶。坐立难安地在房里踱着方步,她有满腹的心情故事等着跟郝枢启分享。不过他近两个月都很忙,总是工作到半夜两三点才会回家,甚至好几回都到了凌晨才进家门。 “不晓得他打什么工,要工作到这么晚?”好奇怪,以前他们只能在学校相遇,却常常碰面、聊天;现下两人住在一起,反倒似陌生人般,几天见不着一次,有时就算碰到了,也各忙各的,少了过往那种相处无间的契合感,不觉叫人泄气。 不过今晚不一样,她实在是太高兴了,无论如何都想等到他回家,第一个告诉他,她心底的喜悦。 “如新。”外头传来拍门声。 她吓了一跳,瞄一眼手表,才七点半,他不可能这么早回来吧? “谁啊?”她决定问清楚才开门。 “是我,郝枢启。” 她“叭”地一声迅速打开门,“你……真的是你?” “不然还会有谁?”郝枢启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你怎么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来了?” “我以为你要到半夜才会回来嘛!”她关上门后,走到他旁边,“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提前收工,又发了薪水,就回来喽!”他拿出两包薪水袋,“喏!你下学期的学费。”他庆幸将家教让给她,自个儿去干苦力,薪水高多了,不过有些累就是了;但他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赚足两人的学费,还是很值得。 “我……”她捧着薪水袋,眼眶不住发酸,“谢谢你,枢启,谢谢!”这包薪水比她的起码厚上三倍,可以想见他付出的辛劳也是她的三倍;他这般辛苦,她该如何做才能回报他呢? “谢什么?”他挥挥手,打开手中的袋子,“瞧,庆祝我们筹足学费,我还特地买了些卤菜、两碗牛肉面和两打啤酒!我们今天好好打打牙祭。” “耶!”她欢呼,已经好久没吃一些像样的东西了。为了省钱,他们不是吃泡面、就是啃面包,胃都给饿扁了。 他倒了碗牛肉面给她:“快趁热吃。” “嗯!”她唏哩呼噜吞下一口牛肉面,才想起自己也领了薪水,“枢启,你瞧。”她完整无缺地奉献出自己的薪水袋。 “什么?”他接过来一瞧,“你赚的啊,了不起喔!第一次自己赚钱感觉很不一样吧?” “嗯!”她搔搔头,傻笑着,“不过还不到你的三分之一,我……好丢脸,赚不到更多的钱。” “那有什么!我工作的经历比你长,赚的钱比你多很正常啊!”他又把薪水袋还她。 “咦?你不要吗?”她拿着钱发呆。 他拿卤菜的手顿了下,“我怎能拿你赚的钱?” “但这是要贴补家用的啊!”她住在他家里、用他的水电、花他的钱……自然也想尽一份心力。 “不必了,这个家我还供得起,你不用担心家用问题,你自己赚的钱就自己存下来,看有什么要买的就去买吧!”他还有一点儿男人的骨气,不想用女人的钱。? “可是……”她觉得家是两个人的,不该只交付给一个人扛。 “我说你别担心嘛!” 第10章 他开了罐啤酒,仰头灌下一大口,“你们女孩子有很多时候、很多机会得花一些钱,这种事我身为男人是无法明白的,所以你身边好歹得留些钱才行。” “我要用什么钱?”她有得吃、有得住,食衣住行他都供应了!她还要其他花费吗? “当然要啦!像是化妆品、保养品、卫生用品之类的,哪一样不用花钱?”千万别指望他会去为她准备那些女性用品,男人搞那玩意儿,多丢脸! “那个……一定要吗?”其实她不介意做个单纯、简朴的女人。? “你是女孩子嘛,那些东西哪能少?”他仰头,整罐啤酒下了肚,“再说,女孩子身边有点私房钱,也会多些安全感,所以喽,把钱收好,别再拿出来了,知道吗?” “那……好吧!”水如新把薪水袋塞进口袋里。她想,不如就把这些钱存下来。当作两人以后共同生活的救急基金,“喂,你喝什么?也给我喝一口啊!” “啤酒。”他自塑胶袋里掏出一罐冰啤酒丢给她。“喝啤酒、配卤菜,人生至乐,不过……你能不能喝啊?”他看她不过轻尝一口,五官都皱成一团了。 “哇,好苦!”什么人生至乐?分明是人生至苦嘛! “哈哈哈……”他拍掌大笑,“这证明你还没长大,小孩子都不喜欢喝酒的,拿来。”他抢过她手中的啤酒,“这种甘美的滋味只有大人才懂得享受。” “我是小孩子!”水如新从来就受不得激,这下子别说啤酒,就算农药她也照灌不误了,“我们两个同年!你搞清楚点好不好?”二度抢过啤酒,她像水牛饮水般,咕噜咕噜地灌个不停。 “喂,你行不行啊?虽然是啤酒,但这样喝也是会醉的。” “你才不行呢?”喝完一罐啤酒,她双颊已经酡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废话少说,敢不敢跟我比啊!” “你敢跟我挑战?”他已有了两三分的醉意,笑得无比猖狂,“我是酒王,干杯不醉的。” “比过才知道!”她虽没饮过啤酒,幼时却常陪父亲上法国品尝葡萄酒,自信酒量不输人。 “比就比。”酒意助长胆量,却煽灭了理智,郝枢启打开了整整一打啤酒,与她捉对厮杀了起来。 “来,干了它。”连续几罐啤酒下了肚,水如新摇摇晃晃跳起舞来。 “哈哈哈……好丑,好像猴子在耍猴戏……”他也醉得不轻,拿筷子在桌上又敲又打。 “你敢说我像猴子?”她手插腰,“有本事你来跳啊!” “我跳就我跳,绝对跳得比你好看。”他脱掉外套,也跟着颠颠倒倒起身。 “好阿好啊!再脱、再脱——”她在一旁又吹口哨,又拍手的。 郝枢启本来就年轻气盛,受此鼓噪还不紧跟着将衬衫也一起脱了。他把衬衫拿在手里挥舞着,水如新的情绪更是被煽扬到最高点;仿佛嫌拍手不够表现心情的激奋似的,她更用力地踏着地板。 “裤子、裤子、裤子……” “好!”应观众要求,他扯下皮带连裤……也一起脱了。 “哇!好棒哦——”她欢呼声大得像要掀了屋顶。 “换你了。”大概是跳得渴了,他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拿起啤酒又继续喝! “好啊!呵呵呵……换我脱……”她醉得口齿不清,连衬衫的扣子都解不开。 “笨死了!”实在是看不过她在那边跟扣子纠缠不清的蠢样,他伸过手,“我来帮你!” “不要,我自己来。”她挣扎着跟他抢解扣子。 突地—— 也不知是谁力道用大了,“嘶”地一声,她整片前襟被撕了下来,大抹嫩白就这样赤裸裸地呈现在他眼前。 “哇,好白哦!”他忽然觉得口好渴,喝下肚的啤酒奇$%^書*(网!&*$收集整理似乎变成火了,正在灼烧着。 她面对他歪着头笑:“你要不要摸摸看?” “可以吗?”他真的很想摸。 “是你就可以。”她叽叽咕咕地笑着。 “那我要摸了。”他的手掌轻轻刷过她的丰胸。 蓦地,一阵闪电同时劈进他们脑海里,两人的眼睛不约而同瞪大、瞪圆。她的胸部上上下下起伏着,他的眼珠子就跟着她转,不停地转呀转的,仿佛转进了一处五彩迷宫,他的理智尽陷于此,身体里惟一仅剩的只有一波又一波火热的情潮。 “如新,我……”温柔揽过她,他在她的小嘴上轻啄了一下。 “唔!”她眼里尽是一片迷蒙的秋水,“枢启,我好热……”“我帮你脱衣服好不好?”不待她同意,他的双手已自动自发解去了她的衣衫,不一会儿,粉雕玉琢的娇躯已裸裎在他眼前。 郝枢启硬生生咽下一大口唾沫!感觉火焰已代替血液侵占了他全身的血管,他的身子快被这股欲火给烧爆了:“如新……”“嗯?”她轻哼。 她的呻吟无疑是一桶油,生生加入他体内的焰火中,将它们轰烧成一股冲天烈焰。他再也控制不住翻身压下她,嘴唇在她的脸上、颈边、肩窝各处游移不离……隐约有种体认,某些事情不一样了,但……是什么呢?身体完全主宰了大脑的运作,任其牵引着她进入云雾!直人天堂! 清晨第一道金芒惊醒了两只早起的鸟儿,郝枢启和水如新同时自地板上挺坐起来。 “奇怪,我怎么睡在这里?”默契十足地,他们不约而同开口。 然后,他们同时注意到对方的裸体,还有自己的……一丝不挂! “哇!”合作无间地尖叫穿破了黎明的宁静。 “你对我做了什么事?”他们互指着对方责问,却又……“蔼—”在看到彼此的裸体后,同时跳了起来,各自找了个可以遮身的地方着衣。 二十分钟后,当他们穿着整齐回到客厅时,两人脸上都是一片惨白。郝枢启和水如新垮着双肩坐在地板上,沉默像块无形巨石,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好半晌后,郝枢启清清喉咙,试着打破僵局。 “如……如新,你还记不记得昨晚……”“我们开了场庆祝会,还喝了一点……酒!”真的只有一点吗?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啤酒罐,数一数居然有二十来罐,老天,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喝了这么多酒? “嗯!这一点酒还真不少。”他把空的啤酒罐全捡回来排好,整整有两打。 “都怪你,干么买这么多酒?” “这些酒我本来打算喝一个月的。”结果却在一个晚上喝光了,难怪会铸成大错。 她用力抓着头皮,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喝酒了,只知……大错已成,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他的神情也是一片苦恼,“一般遇上这情形多是……结婚喽!” “你要我马上嫁给你?”并非讨厌他,心里也曾多次幻想将来嫁予他为妻;但那是将来,现在他们都才十来岁,大学还没毕业就要结婚,她不知道这样仓促的婚姻是否有保障? “不然你说咧?”他也没想过这么早结婚,在他的人生蓝图里,成家还排在事业之后,他原本是打算先开创出一番事业后,再带她回水家,向她父母提亲、光明正大地将她迎进郝家门的。 谁知……唉!总归一句话,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她抱着脑袋哀嚎,这种事她以前又没碰过,谁晓得该怎么办? “都是这些酒惹的祸啦!酒能乱性,说得真是一点儿也没错。”末了,她干脆把气都出在那些空酒罐上。 “没错,都是这些酒害我们的,踩扁它。”他跳起来,把那些空酒罐一个个踩扁。 “好!踩扁它。”她也跟着加入发泄行列。 直把所有的酒罐都踩扁后,他重重地一颔首:“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从此戒酒。” “我也是。”她举起右手高声宣誓。 “所以,”他用力深吸一口气,“我们绝不会再犯相同的过错,对不对?” “对!”她大声附议道:“因此,这次的事……”两个人迷惘的眼珠子竟选在此刻,同时发出灿亮的虹光。 他们一起弹指:“这次的事纯属意外!” “没错,‘意外’就是不小心发生的事,人们不应该将它放在心上,耿耿于怀。”她进一步解释道。 “那就让我们一起忘了它吧!”郝枢启大声宣布。 “好,忘掉它。”水如新拼命摇着脑袋,好像要把昨夜发生的事全摇掉般,“昨天晚上我们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从此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起。” “违约的人是小狗。”她举掌,与他在空中互击、定下盟誓。 一夜的旖旎就在两人都不肯面对现实的情形下,以一句“意外”收常但……事情真能这么简单吗? 第五章 “什么?怀孕?”一阵晴天霹雳打得郝枢启差点晕倒。 “嗯!”水如新两手抱住脑袋虚弱地应了声。 “怎么会?”不敢相信,他才二十啷当岁就要当爸爸了。 “那次意外,记得吗?”果然,意外是不能轻易抹杀的。 “那不就……”他扳扳手指头,“三个多月了?” “是啊!”前两个月,她还幻想是自己算错生理期呢?全世界有那么多夫妇想生孩子却生不出来,没理由她这么倒霉!才“意外”一次就中标吧! 直到近几天,她的小腹明显微凸了,去给妇产科医生检查,才确定,这“意外”将永水远远留在她身边,提醒她,酒醉的结果有多悲惨。 又一道猛雷把他打得动弹不得。 第11章 再过六个月她就要生了,他将升格当父亲,那时……刚好大学要毕业,紧跟着……呜呜呜……他就要入伍了。这下子要怎么安置水如新母子啊?而且当兵期间有两年,这段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坏就坏在,他不自由,无法再拼命打工,他们母子的生活将成问题。再者,这违建也不适合初生儿居住,夏热冬冷的。他得想办法给妻儿换个好环境才行。但……他有钱吗?人生蓝图明确规划着,创业基金是不能动用的,那得留着他日后开公司用。现在他们的日常所需都是他身兼数职赚来的,如果他再多找几个差呢?有没有可能在小宝宝出生前赚足妻儿未来两年的生活费用?郝枢启兀自沉思、盘算着,而水如新看他一脸凝重,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不能怪他无情,试问天下男人,有谁愿意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候,弄个孩子来碍手碍脚的?可以预料她和孩子一定会成为他功成名就的绊脚石,那就莫怪他要厌恶了……水如新含悲忍痛地站起身。那一夜的意外她自承责无旁贷,既是如此,也只好咬牙认了,谁叫她要酒后乱性呢?她活该!她抽出口袋里早已有所预感而写下的告别信放在他面前,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默默地离开了这满载她梦想、却又带给她无限忧愁的所在。 而另一边,郝枢启还在算了又算、想了又想。可无论他怎么计量,以他眼下的情形,要既不动用创业基金、又顾全水如新母子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生产、坐月子、养孩子……样样都要用到钱,不行了,他真的保不住自己的梦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得令他措手不及。 “我可怜的孩子,老爸真是对不起你。”猛地,他一咬牙,罢了!大错既已铸成,身为男人就不能推卸;水如新是他最心爱的女人,而孩子是自己的骨血,怎么也比金钱更重要! 他的创业梦……虽然很舍不得,但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奋斗,就把人生的蓝图全部往后挪吧!为了他挚爱的妻儿,他的公司可以等到三十岁、四十岁,甚至五十岁再开。 “如新,我们结婚吧!”当他下了决定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她不知在何时已失去了踪影,“如新,你在哪里?” 他以为她进了厨房,在小小的斗室里转了两圈,依然不见她的人影。这房间就这么点大,一目即可望尽,没有地方让她躲的!那么……偶然瞥见桌上的信,他的心凉了大半。 “这傻瓜,该不会想不开,跑去做傻事吧?” 撕去封口,白色的信纸飘落他掌中,几行娟秀的字迹映人眼帘。 “我走了,谢谢你这几个月来的照顾,你放心,孩子我会努力将他养大的,再见!” 简短的交代,没有署名,甚至没提过一个怨他的字,她就这么消失无踪,独留无限的怅然,翻搅着他胸口如遭火炙。 “笨蛋,我有说不要你吗?大笨蛋——”情愿她耍脾气,她这般地体贴,只叫他心痛得几乎死去。 “水如新,你给我回来!”狂叫着,他冲出大门,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 茫然徘徊于街道上,水如新不知何去何从。试着往“家”的方向走,可是才到水宅前的一段上坡路,她的脚步便跨不出去了。在水如新心里,那座大宅与其称为“家”,不如说是座金雕玉砌的“牢笼”更适合。所谓的“家”应该像是郝枢启的住处那样,虽然称不上华丽,甚至贫困得家徒四壁,却时时充满温馨与笑声。他是个可依靠的男人,还在求学、家无恒产,只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却让被收留的她衣食无忧,将她呵护得像个备受宠爱的小公主。他总是辛苦自己,却给她最好、最棒的。有时候,他会抱着她说,将来一定要让她当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对啊!他们相恋了,在那间再简陋不过的违建中,她度过了生命中最有价值、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在品尝过真正的自由后,要她怎么再做回昔日那个毫无主见的傀儡娃娃!做不到了!她的心一旦被放出笼,便再也收不回来、也不想收回来了。猛地转身,水如新拼命地往前跑,只想离后头那座禁锢她多年的牢笼越远越好。不知不觉,双脚将她带进了t大校园。 夜幕初罩的校园里,学生们早下课离开了,广大的空间中,除了风声虫鸣,再无半点人烟。惶惶然,她走进中庭。这里有棵大树,爬上树顶可以眺望半座校园,是她新发现最佳的远望所在。水如新四肢并用地攀上了树,端坐在树枝间,凉风阵阵吹来,拂动她每一根乌黑的秀发。记不得爬树的习惯是几时养成的了,只是每每在心情烦闷时,总爱躲在大树顶;与树木说说话,沮丧的心情就会被一点一滴带离体内。 不过这方法似乎并不适合用在此刻她的怀孕之身上,她的小手下意识抚上微凸的小腹,这里头孕育了一条幼小的生命,那是她与郝枢启的骨血,或者……“他”肯晚到个几年报到的话!“他”将是她与他最宝贝的爱情结晶,这期间的差别岂止天与地。 “你为什么要跑这么快?”明知这问题对孩子不公平,她还是忍不住想问,“你把爸妈的计划都搞乱了,孩子……”不说话还不晓得,一开口才发现,哽咽的声音已泄漏了她满腔的悲意。昔日被逐出家门时也不曾这般无助!现在怀了孩子……悠悠天地间仿佛只剩自己,她被全世界给抛弃了,父母、亲人、朋友,连最挚爱的郝枢启都不要她了! “我该怎么办?呜……” 离开他房间时,她以为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想到办法好好活下去。如今高踞树顶,才发现自己有多渺小,她一个人真的可以吗?怕是很难吧! 遥望阴暗的天空,晦色无光正如她此刻的心情;难得有的明亮却在街的另一方,不晓得她若就此跃下,芳魂是否会直奔彼岸,永留在光明的所在? “水如新,你给我抓紧树干了,敢来个脚滑、手滑什么的,小心我剥了你的皮!”树底下,一声昂然的怒吼奇异地突破了静谧。天晓得他找她差点找疯了,不过幸好找到了! “枢启!”透着树缝往下看,手电筒的微光照出他狰狞的五官,“你怎么来了?” “来带回一个有头无脑的笨蛋!”他挽起袖子试着往上攀,不过说真格的,爬树,他并不在行。 “你别上来,我下去好了。”看他磨蹭了半天也攀不上树,还不如她溜下去快一些。 “你慢点儿,小心,别动了胎气,听见没有?”她那猴手猴脚的模样看得他心脏险些停摆,赶明儿个一定要她改掉爱爬树的习惯,否则他早晚给她吓死。 “知道了,你别吵嘛!”人家在吃米粉,他在喊烫,受不了!她猛一摇头!没想到却脚步打滑,“哇!” “如新——”多亏他反应够快!即时接住她,不然小宝宝就给她摔飞了,“混账!”放她下了地,他用力抓住她的肩摇晃,“你有没有脑子啊?孕妇可以爬树吗?”接着,他更使劲将她搂进怀里。 “枢启……”她被他前后两番不同的态度吓傻了。“你……不是很讨厌宝宝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了?”事实上,差点失去生命中两个挚爱的那种感觉,至今仍不停凌迟着他的心,将他的心割得血肉模糊。 “可是你听到我怀孕时,一点开心的表情都没有,反而一脸快吓死的样子。”所以她才会以为他不要她了。 “废话,一次意外就中标,我当然会吓到啦!”舍不得放开她片刻,他就着她的耳畔低喃,“但我还是爱你们的,我早知道我们会结婚、生小孩,现在不过事情提早一步发生,可……发生就是发生了,我们结婚吧!” “你……”她不敢置信,梦境竟然会成真?“不后悔吗?” “如果傍晚你肯听我把话说完,就知道我是将所有的事情都考虑清楚了才做下这决定,不可能后悔的。”他又不是她,做事瞻前不顾后的。 “枢启!”她感动万分地伸手搂住他的腰杆,“我好爱你!” “傻瓜!”他拍拍她的背,轻吻她的脸颊、耳垂、颈项,“明天一早去公证吧!” “嗯!”揽住他的臂,她知道这一辈子有了依托,情不自禁在心里对着腹中的胎儿报告好消息,“宝宝,爸爸、妈妈要结婚了,你开心吗?” “笑什么?”看她的傻样子,他警戒地叮嘱她,“记住了,以后不准再爬树!尤其怀孕时期,你给我离树远远的,听见没有?” “知道了。”她漫应一声,哼起歌儿。“我们要结婚了、要结婚了……”水如新愉悦的模样仿佛婚姻就是通往幸福的便道,但……结婚就可以解决一切的麻烦了吗? 他们结婚了! 在没有喜宴、缺少亲人的祝福,仅由两位朋友做见证之下,郝枢启和水如新这对年轻男女终于完成了终身大事。 他们的死党柳扬在步出法院大门后,仍不停地摇头:“真服了你们,还一年就毕业了,你们就不能等到大学毕业后再结婚吗?非得赶这么急?” 两位当事者神秘地相对一笑:“这你就不懂了,结婚当然是越快越好喽!”尤其得赶在宝宝出生之前,不然小孩子就变成私生子了。 “是是是,我不懂。”柳扬对他们摆摆手,“你们继续做那些我不明白的事吧!我下午还有课,得赶回学校了,再见。” “拜拜!”水如新笑着倚在老公怀里对柳扬道再见。 “谢了,柳扬,改天请你吃饭。”郝枢启乐见他快些儿走,新婚燕尔,谁爱被第三者打扰? 第12章 柳扬走后,水如新看着手中才领到的婚书傻笑:“我们真的结婚了耶!”就像梦一样,出生在水家,却得以嫁给自己喜爱的人,她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当然是真的,难道法院公证还会有假!”他笑答,不过心底就是有些怅然,“对不起,不能给你一场世纪大婚礼,连戒指、婚纱、结婚照……都没有,我真是愧对你!” “那有什么关系,等以后我们有了钱再补回来不就得了。”华丽的物质她早享受过了头,一点都不稀罕,他的真心才是她最渴望的。 郝枢启用力搂过她的腰:“谢谢你,如新,不过请你等着,将来我一定会补一场最盛大的婚礼给你,我要大宴宾客,叫你做全世界最美丽的新娘。” “嗯!”她踮起脚尖,在他颊边凑上一吻,“让我们一起努力吧!”未来的人生他们将永远携手共度。 “但现在有一件事我们得先做。” “什么?” “搬家。” “为什么!原先的地方不好吗?”她觉得要再找一处房租这么便宜的地方很难耶! “那环境对小宝宝的生长不好。”公寓顶楼的安全性差,又夏热冬冷的!大人受得了,小孩子可不行。 “那等孩子出生后再搬好了,现在搬浪费钱。”与他同住后,她也学会精打细算了。 “怎能说浪费钱呢?你怀孕很辛苦,也得有个好环境调养身体才行啊!”郝枢启一指勾起她的娇颜细瞧,他怎忍心再让美丽的妻子吃苦!“女人怀孕生子最是伤身,一定要好好照顾才行,否则日后会有很多后遗症,万一老了才病发会很难受的,我要你一辈子都健健康康的。” 水如新抿抿唇、抱紧他的臂,光听他这番话,吃再多的苦也值得。贫穷其实不是最痛苦的一件事,对于女人而言,生老病痛有人关心呵护,比给她一千万更叫人开心。 “枢启,我们要相爱一生一世喔!” “当然,这辈子我都会珍惜你的——”也感谢上苍,让他娶到那原本只能在梦中绮想的尊贵公主,为此天大的福分,他将钟爱她一生。 为了水如新,郝枢启终于买了房子啦!虽然只是间小小的公寓,却赔了他大半的创业基金,等于亲手结束了退伍后开公司的梦。刚刚,他拒绝了柳扬的大哥邀他一起创业的计划,柳家两兄弟都很讶异!因为那是他最执着的梦。说不难过是骗人的,他的心很痛,不甘、愤怒……却无可奈何。因为钱可以再赚,但与心爱的人相守一生则仅此一次机会。 “算了,先成家也好。”他用力一握拳激励自己。“要不然如新这么漂亮,若在我当兵时被人追走了,我可得不偿失。” 他向来自负、也很有自信,事情一时的脱轨也不会大惊小怪,总能很冷静地分析结果,然后作下决定,而且从不后悔。 “现在最重要的是打工、赚钱。”多亏他年纪轻,有庞大的体力做后盾,不然要兼顾学业及家庭,每天最少忙碌十六个小时,长此下来,还真的会垮掉。 “不过也没办法,我只剩一年的时间来筹钱了。”郝枢启翻一下储金簿,只剩个几万块,怎么够水如新母子生活两年?而且还有他与她两人一学期的学费得付呢!“最最起码得再兼两份工才行。” 他用力摇摇头:“不想了,上工要紧。”跑进面包店,买了条白吐司,这将是他两天的食粮。 水如新把新家打扫得纤尘不染,虽然学做这些清洁工作很辛苦,但这屋子是郝枢启对她爱的表征,她把它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整理完毕,趁着他还没回来。她拿出今天才接下的翻译工作努力着。她原先做的家教已经在郝枢启以奔波操劳对胎儿不好为理由辞掉了,他说她不须为这个家担心,他会负责一切。但,她怎能真将所有负担都压在他身上?家是两个人的,他有责任、她也有;因此她偷偷接下翻译的工作在家做,没敢让他知道。他以为她完全没考虑到未来,其实不是的。她知道毕业后他要去当兵,他们将分离两年,在这段日子里,她得独自一人照顾宝宝,所以怎能不训练自己更坚强一点。 十一点多,门铃声吓得她把手中的笔掉在地上。 “来啦!”水如新边回话、边手忙脚乱湮灭工作的现场,在确定他看不出她偷接工作回家做后,才匆匆跑过去开门。 “哇,你好慢啊,水饺都凉啦!”郝枢启笑咪咪地站在门口望着她。 “人家在厕所嘛!”她倾过身去送上一吻,“怎么这么早?不是说今天轮晚班?” “特地送消夜回来给你啊!”把手中的袋子塞进她手里!他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嘴唇结结实实堵上她的。 她由原先的诧异到沉醉在他的热吻中,迷恋着他唇舌带来的激情,她难忍欲望地全身倚进他怀里。那吻火热得像要融化他们体内的骨骼,若非厅里的老爷钟敲出一记声响,提醒他上班时间到了,他绝对要吻到两人都缺氧为止。 “不行啦,时间到了,你乖乖地吃完消夜,早点休息,知道吗?我要去上工了。”他摆摆手,才转身,却又被她捉了回来。 水如新豁身一扑,再吻他一记,唇舌难舍地与他纠缠,直到胸腔因氧气耗尽,发出疼痛的警告才离开。 “老婆,我喜欢你的热情。”他笑嘻嘻地与她额顶额,“不过现在不行,我要工作,而你正怀孕中,我们不能太乱来,先忍忍好吗?拜拜!” “人家是奖励你的消夜耶!”听他说的!好像她多好色似的;她羞窘地横他一眼,“不过以后别浪费钱了,我只喜欢吃正餐,没吃消夜的习惯。” “你没有,我的宝贝儿子有嘛!你可别饿着他了。”他轻笑,捏捏她的鼻端。其实也是看了她几次半夜起床吃冷饭,才发现原来女人怀孕食量会大增,大概是因为肚子里多一个人吸收营养的关系。为此他决定多吃些白吐司,省下的饭钱,用来买消夜给她。 “是啊!你这个蠢爸爸,这么快就为儿子卖老命,注定你做一辈子‘孝子’。” “有什么关系?我喜欢啊!”再亲她一记,郝枢启转身离去,“不说了,快迟到啦,拜拜!” “喂!”她朝他背影喊了句,“那你呢?有没有得吃?” “我不饿,你吃吧!”话落,他人影也消失在楼梯口了。 水如新还捧着消夜站在门边傻笑,人生得以嫁此体贴的丈夫,真是什么都够了! “哇哇哇……” “终于生了!” “阵痛了一天一夜啊!” 在一阵混乱中,郝枢启茫然地自护士手中接过他第一个孩子。 “恭喜。是个男孩。”护士笑着。 他眼望着手中的婴儿发呆。 “好小子,难怪急着结婚,原来是先上车后补票啊!”柳扬笑着推他,“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快进去看看嫂子啊!” “啊?喔!”他觉得这一切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好像在做梦,他明明不久前才结婚的,怎么一眨眼孩子就蹦出来了? 迷迷茫茫被推人病房,水如新脸色微白地躺在病床上看他:“枢启……”“如新。”他有些呆愣地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掌上是一片湿凉,生这个孩子,她受了很大的罪吧?瞧她一头大汗的,嘴唇都因为出力而咬破了!脸颊则在阵痛太久后,而略显浮肿……直到此刻,他才确切体认到妻儿的存在。 他心疼地举袖轻拭她一脸的汗:“辛苦你了,老婆。” 她眨眨眼,所有的痛楚都在他的温柔安慰中消逝:“这没什么,让我看看孩子吧。” “哦!”他弯腰扶起她,细心地在她腰部塞人一颗枕头让她坐得舒服!然后将孩子交到她手中,“是儿子,长得很像你,长大后一定是个斯文俊秀的小子,不晓得要迷死多少女孩。” “胡扯,我儿子一辈子只要钟情一个女孩就好,迷那么多女人干嘛?当采花蜂啊!”·“喂,你搞不清楚喔!男人有女孩缘代表有本事,一生只受一个女孩青睐,那多没用?” “意思就是说!你很想有女孩缘喽?”她语气不善地问。 他心里的警钟立刻大作:“‘丈夫’跟一般男人是不一样的,身为人家的老公,我只要有老婆缘就好了。” “算你转得快。”收起瞪他的白眼,她专注地望着儿子,小小的脸蛋真是越看越可爱,“枢启,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名字啊!”他歪着头,想了半晌后,说道,“叫‘韫然’你看怎么样?” “郝韫然。”她呢喃念了几遍,“不错,很好听。” “当然,也不想想是谁起的!” “自大!”她笑睨他一眼。 “错,是自信。”他倾过身去,吻住她的唇。 “蔼—”她脸色大变地推开他,你压到儿子了啦!” “有吗?他又没哭。”他好玩地捏捏小宝宝的粉颊,软绵绵得像刚蒸好的白馒头,“这小子是不是没有痛感啊!都不哭的。” “神经病,那是因为儿子脾气好,不屑与你这疯老爸计较。”她抢过儿子,不让他玩了。 “什么话?怎不说是我遗传好,儿子像我宽宏大量又温文儒雅。” “你宽宏大量?”她嗤笑一声,“拜托一下,你别笑死人了好不好?是谁在毕业典礼上让教授三跪九叩答谢神明,终于送走一尊瘟神了?” 郝枢启虽然似他的聪明才智名扬t大,不过他的难缠同样也是出了名的;在课堂上没被他为难过的教授几乎是零。 “去! 第13章 有本事问倒教授那叫天纵英才,什么瘟神?没常识。” “你有常识就不会成绩拿a!操行却得了个c啦!”史上最不良的资优生就是他。 “你又多厉害啊,永远的第二名?” “你——”同班三年!她最耿耿于怀的一件事就是成绩始终赢不过他,“等着瞧,总有一天要叫你俯首称臣。” “是啦,在梦中嘛!”他大笑,一点都不介意老婆太过聪明,相反地,他爱死她的机智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郝韫然满月那天,就是郝枢启入伍之日。抱着儿子送老公上火车,水如新一腔的热泪积在胸口,她咬紧牙根忍着,不让它冲上眼眶,可是惨白的娇颜却怎么也无法让它恢复原先的红润。 “别难过了,老婆。”放下手中的行李,他拉起她微凉的小手,“两年很快就过去了,而且只要放假,我一定会回家来看你的,你要好好照顾小然喔!” “嗯!”她颔首,不敢开口,怕自己会要求他逃兵,终生不离开她身边。 “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事就去找柳大哥,他会帮你,千万要小心,知道吗?”他们夫妻都没有什么亲人可以依靠,惟一拥有的只有朋友,柳扬的大哥柳亦,为人沉稳冷静,算是最可依赖的长者了。 “你放心吧!弟妹我会帮你看着。”一旁,陪同送人的柳亦开口承诺。 “你……自己一个人……也要小心……”水如新嘴巴才张,泪水就忍不住溃堤了。 “我知道。”钟声在此时响起,该上车了,但他还是舍不得妻儿。郝枢启用力抱过她,在她额上印下深情的一吻,“我给你留了足够两年的家用,你就别再外出工作了,要保重身体,别太辛苦……如新,记得我爱你!”说着,他跳上火车。 “枢启……”哀鸣泄出齿缝,她不顾危险地抱着儿子,追逐着火车跑。 “如新。”柳亦赶紧拉住她,“别再追了,两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他会回来的。” “我知道,可是……”她难舍啊!新婚才一年、儿子才满月,他就要离开两年,见不到他的日子,她该如何排遣那分窒人的孤独? 不禁要怨起那载走他的火车,如果没有火车、如果不用当兵、如果……他能够永远不离开她身边,那该有多好! 第六章 郝枢启的手气……实在有够差,一抽就抽到“金马奖”,看得人差点晕倒。比起来,与他同批入伍的柳扬幸运多了,不仅在本岛,还就在北部,探亲多方便! 趁着新兵训练完、分发前的几天假,郝枢启回家看老婆,怕这一别,要整整一年多见不着面了,多叫人难舍啊! “哇!”才打开门,水如新的尖叫就从厨房直冲他耳膜而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一个箭步冲进厨房,就见着他那淘气的儿子正把他美丽的老婆整得披头散发、一身狼狈。 “枢启!”水如新想不到会在此刻见着老公,兴奋地抛下儿子,豁身扑进他怀里,“我好想你喔!” “我也想你,不过……啊!”郝韫然都全身光溜溜了,还不安分地在桌上翻来覆去,眼看着就要翻滚下地,幸亏郝枢启反应快,一手抱着老婆,还能伸出脚勾住桌子,让顽皮的儿子顺势摔进他张开的手臂里。小韫然大概是太久没见着父亲了,一时认不出来,才进郝枢启臂弯就开始扁嘴。 “哦,小然乖、小然乖,别哭、别哭,妈咪疼你,别哭哦!”水如新赶紧抱过孩子,小心慰哄。 郝枢启眯眼拉了拉宝宝的头发:“这小子很皮哦!欠人教训了,真是!” “不会啦!小然平常很乖的,卫生所里的医生们也说很少见着这么乖的孩子,打预防针都不哭的。”水如新倒自觉幸运良多,她第一次带孩子,就遇着脾气这么好的宝宝,晚上喝完奶,绝对一觉到天亮,健康活泼、又不吵闹,很多人都羡慕她好福气呢!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故意整老子吗?”他微带不满地捏捏宝宝的嫩颊,在母亲怀里就笑得这么开怀,与在他臂弯里的模样简直有天壤之别。 “大概是你太久没抱他了,他一时没认出你才吓到吧!” “笨蛋,连老子都不认识,实在有够蠢的!”亏自己还为了他的奶粉、尿布钱拼老命,真不值得! “干么骂儿子?”水如新可不舍了,“谁叫你一去三个多月没回来?宝宝忘了你也很正常啊!” “拜托,不要说得好像我抛妻弃子好吗?我是去当兵,迫不得已的。” “结果还不是一样。”含娇带瞠地睨了他一眼,她将儿子塞进他怀里,“不想儿子忘了你,就去帮他洗澡吧!父子俩好好联络一下感情,以免儿子将来长大后只会叫妈妈,不会喊爸爸。” “他敢?我揍扁他的屁股。”话是这么说了,傻爸爸还是高兴地抱着儿子往浴室里走去。 “你敢随便揍我儿子,我就揍你。”水如新笑着拾起锅铲威胁他。 “哇,儿子耶!你看老妈多凶,活生生的一只母老虎。”他在她背后吐舌,“记着啊!儿子,以后娶老婆千万得挑温柔点儿的,以免变成妻管严,那可就苦喽!” “郝枢启,你再胡说八道教坏儿子,看我饶不饶你?”厨房和浴室不过一墙之隔,他在里头的疯言疯语她全听得一清二楚。 “河东狮吼了。”他眨眨眼,抱着儿子下浴池,“哇——”谁知小韫然才接触到水,就手舞足蹈彻底失控起来。 “枢启……”她想到什么似抛下炉上正熬着的汤。“我忘了告诉你,小韫……”浴室里,那威武的男人正被一个稚龄小儿戏耍得差点淹死在浴缸里。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抹去满头满脸的热水,郝枢启一手拎住小孩的后颈将他提出水面。 水如新大笑接过婴儿:“小然特别喜爱洗澡,每天到了洗澡时间,他都会异常兴奋,我忘了提醒你,千万别让他整个浸到水里,不然他会乐疯的。” “什么怪癖?”郝枢启挑眉望向被妻子抱在怀里,仍挣扎不休想再入水的儿子,“好吧!老爸就牺牲点儿陪你玩个够。”他坐在浴缸里拍手。“如新,这里有我,你尽管去忙你的吧!” “真的可以吗?他碰水会玩得很疯哦!” “这天下间有什么事能难得了我?”他自负地接过孩子,“看我的吧!”他圈起长臂成为一个圆,小韫然就在他的臂弯里快乐地玩着水。 水如新看他们父子玩得乐,好气又好笑地撇撇嘴:“一对大小疯子,记得别洗太久啊!万一着凉可就不好玩了。” “知道啦!管家婆。”他拍水,泼得儿子一脸湿,小韫然居然还嘻嘻哈哈地笑开了怀,真有个性。不愧是他的儿子。 不妨碍他们父子做亲子交流,她走出浴室,进厨房忙着一家人的午餐。说是煮饭,也不过是加热从外头买来的一些速食、热莱便饭罢了,毕竟她的厨艺只有一个“烂”字可以形容。 郝枢启和儿子在浴室里直打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水仗,才心满意足地步出浴缸。 他下半身围着一条毛巾,手抱儿子人大厅!将婴儿放在长椅上,回头朝厨房喊了声。 “如新,小然洗好澡了,他的衣服和尿布呢?” “等一下喔!”她关掉炉火,进卧室抱了些婴儿用品出来,“得先帮他抹些爽身粉才行。” 她才走到客厅,那顽皮的小于正在玩他老爸腰上的浴巾,就这么一磨一蹭的,郝枢启腰上的浴巾在下一秒钟翩然落了地。 “哇——”她面红耳赤地捂着眼睛尖叫。 “拜托!”赶紧抱起被尖叫声吓傻的儿子,郝枢启大皱眉头,“又不是没看过,干么这么大惊小怪?”想叫聋他和儿子的耳朵不成! “可……”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烧烫得冒烟,“没在客厅里看过嘛!” “哦?”他漫哼一声,“我以前是这么一成不变、不解风情的笨男人吗?” 她一时没听懂他的话,好奇地放下遮眼的手望他:“你在说些什么?” 而他却迈着豹一般优雅的步子接近她。“意思是,以前我们的房事都太过陈腐了,要不要乘机改变一下?” 她双眼圆睁:“大色鬼,你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什么耀龊的玩意儿?” “你喽!我脑里、眼里、心里……全都只有你。”他一指勾起她的下巴,薄薄的唇暧昧地贴上。 “唔!”她有一瞬间的失神,若非他怀里的小韫然发出一声细微的闷哼,她就要沉溺在他织成的欲网里,无法自拔了,“郝枢启,你闹够了没?” 她双手抗拒地挥舞着,却在不经意之间碰触到他。 “呃!”他自齿缝逸出一声喘息,被她无意识碰触到的地方兀自胀得发痛。 “你你你……”她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要你,如新。”他双眼里的焰火炽热得像要烧融她的骨髓。 她勉强咽下一大口唾沫,感觉体内有某样情绪被他唤醒了。 “不……不行,小然在这里,我们……”“父母恩爱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他的自负向来就足够与天比高。 “那太疯狂了。”她几乎瘫软在他脚下。 “从我们相遇开始,做的哪一件事不疯狂!”他执意地拥住她,让她紧贴住自己的身体。 “枢启!”她软软地哼了声。太久了,近半年的时间没有亲近,她几乎忘了与他缠绵的快感。 如今,不过是躯体相贴,她体内的激情便被彻底唤醒,它们不停呼喊着:需要他、渴望他。 第14章 他一手捧起她的脸,狠狠吻上她的唇,饥渴的舌头热烈地需求着她,直到她因为难熬的情欲瘫软在他身上为止。 他把她放倒在长椅上,怀抱儿子,将他送进卧室的婴儿床内:“乖儿子,别吵哦!爸爸、妈妈有要紧事待办,做完再来陪你玩啊!”在儿子头上印下一吻,他关上卧房门走进客厅。 她正眯着一双水气嫣然的秋瞳、如泣如诉地望着他。他脑海如遭电击,短暂空白一下,随即加快脚步冲到她身边,双手迅速解下她的衣衫。怀孕生子一点儿都没有破坏她窈窕的身躯,一样曲线动人,而且饱胀的乳房还更加丰美坚挺了。他迫不及待凑上唇吸吮,嘴里尝到白色微甜的乳汁,是那样的美味。“我几乎要嫉妒儿子的幸运了。” “碍…”她受不了激情地将背脊微微拱起,“神经!哪有人跟儿子吃醋的……”“谁叫他要分享我的权利?”本来她全身上下都是属于他的。 “哺乳是母亲的天职,是你占据了儿子的权利吧?”她受不住地推他,再被他逗弄下去她要疯了。 他也不与她争执,只坏坏一笑,一个翻身压下了她,双唇贴上她的。 “我爱你!”随着一句爱语,尽吐这分别数月的相思。 一般人意外的发生率到底有多高?水如新并不晓得,不过印证在她身上的话,那机率绝对是百分之百。非常非常非常……幸运,她,在大儿子郝韫然七个月的时候,发现自己又怀孕了。天哪!一定是上回郝枢启趁着分发前回家探视他们母子!不小心在客厅里的那一次。这该死的大色狼,就跟他说不行嘛!他偏要,结果……呜,现在怎么办?估算预产期,孩子出生的时候,他还在军中,这一回,没有人陪伴,她得一个人怀孕、生子、坐月子……然后,一次照顾两个小宝宝。她做得到吗?很怀疑!忍不住满腔无助,她找上了此刻惟一可以依靠的人—柳亦。 “柳大哥,我该怎么办?” “要不要打电话通知枢启一声?”柳亦建议她。 水如新歪着头想了下。郝枢启人远在金门,距离遥远,交通又不便,在这种情况下,通知他不过是多拉一个人来担心,有用吗? “还是不要了,我怕他当兵不安心。” “但这是他的孩子,他应该有权利知道。” “明知他无法回来,还叫他穷操心,万一他在操练时分了心,因此而受伤怎么办?”水如新摇摇头,“我宁可自己撑一撑、辛苦一点!我想应该熬得过去才是,毕竟我已经第二次怀孕了。”对啊!想起带韫然的情形,她稍微有了点儿信心。 照顾大儿子的日子并不辛苦,相反地,小娃儿贴心又可爱,还给她排遣了不少寂寞,她相信这第二个孩子也会是如此情形。 她实在不需太过担忧,全是自寻烦恼罢了。 “如新啊!”柳亦为难地抿抿唇,“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们夫妻讲,不过……又怕破坏你们的感情,我实在……”“柳大哥,你有话直说吧!我相信我和枢启是真心相爱的,没什么事破坏得了我们。”她颇具信心。 “唉!”看着她这样,柳亦反而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了,“如新!我只是想劝你,夫妻是互相依赖、相扶相持的;你和枢启是很恩爱没错,总是一意为对方着想,辛苦自己,不是说这样不好,但……夫妻是要相处一辈子的,如果你们只能在对方面前扮演快乐,长久下来,我怕你们要疲乏的。” 她不是很明白,睁着一双疑惑的大眼:“我们彼此体贴,为了对方可以付出所有,这样有什么不对?”难道要自私自利、凡事只为自己想才是夫妻相处之道?那未免太吊诡了。 “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偶尔你们也该让对方明白自己的辛苦,多撒娇一下;夫妻是要相处一辈子的,若是不能喜怒哀乐共尝,要如何维持感情长久不变?” “可是我不想要他担心啊!虽然他没表示出来,但我知道为了我们母子他已经够辛苦了,我不希望再给他增加更多的压力。” “这就不是正常反应了,他什么辛苦都不肯跟你说,任何委屈都往心里搁?” “对,他就是这么体贴,害我……”吸吸鼻子,想起他的无私奉献,她都快哭了。? 柳亦抽了张面纸给她:“同理,当他发现你也一径将痛苦埋藏在心里时,他的难过也会跟你一样。这何尝不是一种夫妻沟通、相处不良?” 是这样吗?她从没想过事情会朝这方向发展。爱他、想他、念他……所以希望他快乐,牺牲一切亦在所不惜! 可这样的爱是错误的,盲目而且愚蠢!在他们自认爱死对方、愿为对方倾尽所有的同时,也深深伤害了彼此深爱的自己。 “我不知道,柳大哥,我……”因为她让郝枢启最深爱的“水如新”难受,所以他会恼怒她;这种事……“你让我想一想好不好?” “没关系,你慢慢考虑,等有了结果再告诉我。” “谢谢你,柳大哥,再见。” “再见,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别客气。”柳亦送她出门。 在大门口,水如新为难地说道:“柳大哥,我……怀孕的事还是请你暂时瞒着枢启,等我想通了再自己告诉他。” “好。”柳亦尊重她的决定。 “还有,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介绍一份工作?” “你要工作,但你现在身怀六甲,又要照顾小然,受得了吗?” “我是想接些翻译或账目回家做,反正整天在家也很无聊嘛!有工作也可以打发时间。” 柳亦凝目望着她:“是不是枢启留下来的家用不够?我可以!” “不是的、不是的。”她急忙摇手,“我只是怕闷,所以……”“那我问过枢启再给你答案。” “不要告诉枢启。”她指着开口,“我……不做就是了,柳大哥再见。” 柳亦挫败地看一眼她无措的身影:“你等一下。” “什么事,柳大哥?” “唉!”他瞧这对小夫妻那种牺牲奉献的精神在没吃到苦头前是改不了了,“你明天来拿账册吧!以后我会负责帮你介绍工作,不过你要记住,身体第一,千万别累坏了,不然等枢启回来后,我无法向他交代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柳大哥。”水如新踩着兴奋的步伐离开柳亦的公司。 太好了,生产费用有着落了!郝枢启是给她留下了一笔宽裕的家用,但要再多添一张口吃饭大概就不够了。她不愿再惹他烦忧,如果自己有本事赚钱,家计这副重担就不用全放在他身上了。思来想去,她一心考虑到的还是只有他,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因为他们的幸福是建筑在彼此的快乐中。 一个形容憔悴、歇斯底里的妻子,一个怀抱婴儿、满脸泪痕的两岁小儿,和一个哭得声嘶力竭、犹自嚎啕不绝的小婴儿……交织成一副破落、难堪如炼狱般的情景。? 这就是郝枢启退伍回到家后看到的画面,他几乎想转身一走了之。天哪!这是什么鬼地方! “我叫你闭嘴、闭嘴,你听到没有?”水如新双手捂住耳朵、摇头大吼,“别哭啦!闭嘴——”为什么?她不晓得到底是什么地方搞错了,这初生的二儿子神经质、脾气爆烈到极点,吃饱哭、饿肚子哭、尿布湿了哭、连没事的时候他也哭闹不休,一天二十四小时,她几乎得不到一分钟的安宁,怎么会这样? 记得当初带韫然的时候不是如此的!大儿子文静又爱笑,几天也不哭一声,他像个小天使,翩然降临在她的生命中,每每见着大儿子,就让她想起军中的丈夫,依靠着儿子的陪伴,她度过了近两年独居的岁月。 她以为次子的出生也会如此,可是,韫礼——她为二儿子起的名字,本希望他知礼、守礼,是个温柔的好孩子;岂料天不从人愿,小礼天生脾气就差,无时无刻的哭闹搅得她脑神经衰弱。 为了扶养两个儿子,她又多兼了两份工,不敢通知枢启,怕他在军中担心,任何痛苦她都一个人熬,可如今……她受不了了!这孩子为什么这么爱哭? “吵死了——”也不知是怎么出手的,满桌的文件就这样飞了出去,其中一枝笔打中了小然,而橡皮擦则直接击中了小礼的鼻子。 “妈咪!”小韫然惊慌地叫了声,“呜呜鸣……”捂着额头,他也哭了。 而在小哥哥怀中的韫礼更是嚎得震天价响。 “连你也要跟我作对是吗?”瞪着大儿子,水如新对这一屋子的哭声已经敏感到疯狂了,“不准哭,谁敢再哭就别怪我不客气!”眼见巴掌就要挥起。 “你在干什么?”一阵熟悉的怒吼震住了她的动作。 门口的郝枢启丢下行李,冲进屋里,揽住两个小小孩童。 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疯妇一般、想对幼童施予残暴行为的女人,会是他尊贵如公主般的美丽妻子。 水如新看着他、然后又看看自己的手,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先前,她只觉得脑中充满各式各样的哭号,吵得她的头几乎爆裂。 她好烦、不安、焦躁、无助、愤怒……所有的负面如海啸般向她袭来。她不是没试过反抗,曾经,她很努力地咬牙忍了。她知道自己已非昔日两手不拈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她嫁人了,已为人母亲,丈夫出门在外,她便是两个孩子惟一的依靠,她必须坚强才行;全世界的人都有资格哭泣,惟独她没有! 她真的很努力了,但,怎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第15章 一个怨怪她的丈夫和两个畏她如蛇蝎的孩子。 “你疯了是不是?居然打孩子!”郝枢启眼望怀里两个啜泣不停的孩子,心中的怒火如涛天骇浪般涌起。 “我……”她真的打了小然和小礼吗?她………亲手伤害了自己的孩子,她……“你是怎么做人家母亲的?”他愤怒的指责像支利箭,笔直射中她的心窝! 两行热泪立刻夺眶而出,她没有资格做孩子的母亲,她残忍、懦弱、没用……她是世界上最坏最坏的母亲! “还有,我问你,这婴儿是打哪儿……”“蔼—”不待他问完,她突然疯也似的发出一阵刺人耳膜的尖锐哀鸣,撞开他,冲出公寓。 “如新!”郝枢启因为手里还抱着两个孩子,阻止她不了,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门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眼望手里一大、一小的幼儿,约略可以猜出这两岁大的小童便是他的大儿郝韫然,那这小的呢?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此刻小韫然已经止住哭泣了,郝枢启试着问他:“小然,认不认得我?” 小韫然圆睁着聪明漂亮的大眼点点头:“爹地。” “好乖,小然记得爹地呢?”他开心地亲亲奇$%^書*(网!&*$收集整理孩子的脸。 “妈咪每晚都拿爹地的照片给我看。”孩子天真地说着。 他倏地满心感动,原来水如新这么用心在教孩子,那……刚才又是怎么一回事?“小然,爹地问你喔,这宝宝是谁家的?”他指着小韫然怀里的婴儿问。 “弟弟。”小韫然天真地回答。? “弟弟!怎么会有弟弟?”他哪时又跟她……还让她怀了孩子?这事儿可得找柳亦问清楚才行。他当兵期间,这个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爹地,饿饿。”小韫然扯着他的衣袖。 “好,爹地带你去吃饭喔!不过……”他皱眉望着那哭嚎不停的小婴儿,这小于还真吵,打他进门到现在,那雷鸣般的哭声就没断过,“我们得先把弟弟哄不哭了才能去吃饭。” 郝枢启试着伸出手去抱那麻烦的小婴儿,想不到他的手才碰到婴儿服,小婴儿沉沉的哭声就变成尖叫了。 小韫然赶紧搂紧怀中的婴儿:“弟弟不哭喔、不哭,乖,弟弟好乖……”怪了,吵死人的婴儿居然在小韫然的几句慰哄下渐渐息了哭声;郝枢启不觉对大儿子另眼相看:“小然好厉害,弟弟被你一哄就不哭了呢!” “弟弟怕。”小韫然突然发出惊人之语。 “怕什么呢?”郝枢启很好奇,小小婴儿也会声得害怕? 小韫然歪着头,一副迷惑的样子。 郝枢启了解,他的话对一个两岁小儿而言是太复杂了,摸摸儿子的头,他笑了笑:“小然,爹地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好。” 他立刻一手抱起两个小小孩童,这用餐的目的地当然就是柳亦的家了,他一定得弄清楚,他不在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多少事?将他美丽的妻子折腾得几乎疯狂,而他自己则莫名其妙地多了个爱哭透顶的二儿子。 愧疚写满郝枢启的脸,他终于了解是什么原因害得他美丽又高贵的妻子憔悴、狼狈得一如疯妇。 他分发前的一场情戏叫她怀了孕,为了怕他在军中当兵不安心,她坚持隐瞒这件事,独自怀孕、生子、坐月子。 可她终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再坚强也有限;在没有任何依靠的情形下,她凡事靠自己,兼翻译、会计,筹措不够的生活费,日子在现实的逼迫下,过得紧张又辛苦。 柳亦告诉他,或许就是因为母亲在怀孕期间一直绷紧神经,所以新生儿才会特别神经质,一点小事就哭得震天响!难怪小然会说,弟弟怕!追根究底全是因为他没有保护好他们母子,以至于他们如此缺乏安全感。 而他还一回家,没有弄清楚事情根由就对她大发脾气,害得她伤心离家;他实在太愧对他们母子了。 “如新。”顺着家门前那条路,他不停呼唤她,“你在哪里?快出来啊!我知道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你出来吧!”他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他们没有多少朋友,亲人也因为他们私下结婚而多已断绝联络,她根本没有地方投奔。如此仓皇离家,她会躲到哪儿去呢? “如新,你出来吧,我求求你,是我错了……”天色渐渐暗了,他实在很担心她会出事。来到十字路口,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她会在哪里?而他又该往哪儿找?“如新……”下意识地,他转向了右边,是被路对面那座苍翠盎然的公园给吸引了吧?记得从前,她每回有事就径往树上躲,而这附近惟一有种树的地方只有那公园了。 “如新……”穿过马路走进公园里,他的目光不停搜寻着那一棵又一棵高耸人天的大树。 而水如新呢?他们不愧是夫妻,她正如他所想的,躲在公园里的一棵大树上。 离家之后,她就直接跑进公园了,是积习难改吧!她总爱在树上想心事,寻着一棵看得顺眼的树,便七手八脚地攀了上去。 凉风吹动她散乱的长发,渐渐地,也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坐在树顶,从这里可以遥望他们的家……那曾经是她最宝贝的地方,曾几何时,竟窒闷得一如炼狱,叫人恨不能逃之而后快。她是个失职的母亲,不敢想象,若没有郝枢启那赫然一吼,自己会对儿子下什么样的毒手? “唉!我真是差劲到极点。”对着树木哀叹,不期然地想起了柳亦劝她的话。 夫妻不仅要能共享快乐,还得能彼此分担痛苦,她和郝枢启的确是对相爱至深,凡事都会为对方考虑周延的模范夫妻。 但就因为太为对方想了,在这场婚姻里,他们完全奉献了自己,毫无保留,以至于时间一久,精神气力也在不知不觉间耗弱了。 现在才懂得柳亦话中的真理,人要先懂得爱自己,才会晓得怎么样去爱别人!盲目的奉献并不是真正的夫妻相处之道。 “如果能够重来,我一定要告诉枢启,我好辛苦,我希望他能够陪伴在我身边,帮帮我……”似乎,上天听到了她的恳求。叭缧拢币桓鲂朔艿纳糇允鞯状松侠础? 她愕然一低头:“枢启?”忘了身在树顶,她情不自禁站起,却也在臂部离开树干的同时,整个人往下栽。? “如新——” 第七章 一如前几回,他的臂弯总是她最终的落点。水如新稳稳地掉进郝枢启怀里。 “枢启?”疑惑的眼眸困锁在他身上,奇怪,他怎知她在这里? 他二话不说,先紧紧搂住她、确定她的存在不是幻想后,那飞扬剑眉立刻打了十几个死结。 “该死!你想吓死我不成!” “我……”泪水浮在水如新的眼眶中,她不住地抽噎,“枢启,真的是你,呜呜呜……我好想你……”“傻瓜!”瞧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他有再大的火也给灭了。郝枢启抱着她,寻一张长椅坐下:“你瘦了好多啊!对不起,害你受苦了。”心疼地在她额上印上一吻,她再也忍不住地抓着他前襟嚎啕大哭。 “哇!你一不在,人家就好可怜……”她在他怀中哭出了心底沉积良久的委屈与悲伤。 他不语,只是抱着她、吻着她,听她诉尽所有惨事。为她的辛苦心怜、为她的难过感伤……这两年的分别终究是太久、太久了,在他们各自的心中都划下了一道深长的横沟。 那泪雨像不会停似的,直下了二十分钟,他瞧她哭得快岔了气,才开口安慰道:“对不起,我知道你辛苦了,你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我还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你,全是我的错,你打我吧!可是……别再哭了好不好?瞧你,眼睛都哭肿了,我看得好心疼。” 她吸吸鼻子,抬起被泪水冲刷得微显浮肿的小脸。 “其实……你也没错啦!我刚才真的很过分,要不是你即时阻止我,我……”“哎!”他伸出一指挡在她的唇间,“那件事我们就别再提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心烦才会那样,没关系,以后有我保护你,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 攀着他已完全成熟、宽广结实的肩,她螓首埋进他怀里,“我告诉你那些事不是想全赖给你保护,我们是夫妻,应该相互扶持、彼此守护才对。”此刻才体会柳亦话中的真义,过分体贴、完全奉献的爱压力太大,不管是施者或受者都不可能永远承受;真正的爱是取中庸之道,有舍才有得。 “呵!”他来回梳刷着她纠结的长发,只当那是她爱他的表现,依然认定养家是男人的责任,与女人无关,“谢谢你这么爱我,如新,我也爱你!” 她眨眨眼,不大明白他这么说,是否代表他已了解她话里的意思。 “枢启,我……” “去度假好不好?”他抢白说道。 “度假?”她豁地坐起,“干么突然说要去度假?” “慰劳你辛苦的这两年啊!”他执起她的手,庄敬地印下一吻,“谢谢你,老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辛苦你了。” 她俏脸微红地低下头去:“怎么这样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嘛!” “可是你做得这么好,所以要慰劳你啊!”他搂紧她的纤腰,“何况我们自结婚后就忙着课业、工作、生活,连蜜月都不曾去度过,这回一次补回来,你觉得如何?” “可是……我们两个都去度假,那孩子怎么办?” “我已经把他们寄放在柳扬家里了,他们和柳大哥自然会开心的。” 第16章 “他们看不见妈妈会哭的。” “就算是母亲,偶尔也得放假啊!不然你会累病的,走吧!”他鼓动她,“趁着我还没开始工作,有时间,咱们好好去玩它一趟。” 她是有些心动,但身为母亲的责任又绊住她的脚。 “可是柳扬和柳大哥又没照顾过孩子,行不行啊?” “可以的。”不给她打退堂鼓的机会,他强制地扫起她,“不然也有柳伯父、伯母撑着啊!他们能顺利养大柳大哥和柳扬,不会照顾不来我们那两个可爱的孩子的。” “啊!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给小儿子起了个名字……”她被他拉着跑,已无闲暇去思考到底要不要跟他去度假的问题了。 “郝韫礼。” “你知道了?” “柳大哥告诉我的。” “那……你觉得好不好听?” “你起的,哪会不好听?”他笑着,在不知不觉中将她拖上了公车。 “其实孩子的名字应该跟你商量过再起的,但……我怕你在军中听到我又生孩子会担心,所以就自作主张了,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你给我生了一个这么健康的宝贝,我高兴都来不及,哪会生气?”只不过那小子脾气大了些,可以想象未来抚养他的过程中还有许多苦头好吃。所以郝枢启决定听从柳亦的建议,先带她远离孩子一阵子,让她疲惫的身心获得充分的休息后,再重新投入忙碌的育儿工作,这样对孩子和母亲都好。 “只是小礼脾气好坏,一点都不称我给他起的名字!”倚在老公怀里!她情不自禁抱怨,真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小孩。 “他这么坏,那干脆给他改名叫‘郝坏’算了!”他顺着她的语气开玩笑逗她。 果然,她立刻就上当了,黛眉颦蹙地瞪着他:“‘好坏’?那么难听的名字你也敢用在我儿子身上,皮在痒了。” “嘿,我是心疼他欺负我最最亲爱的好老婆耶!” “讨厌,公众地方,你在说什么浑话?”她羞得快要钻进地洞了。 “赞美自己的老婆叫浑话吗?”他故意装出——脸无辜的样子。“难不成得开口吼骂才算正经话?” “你敢骂我?”她手叉腰。 他大声一叹。“老婆,你好难伺候耶!” “现在才知道我难伺候采不及啦!既然嫁了你,我就打定主意赖你一辈子了!” “那正合我意。”他笑咪咪地亲吻、啃咬她白嫩的耳垂、颈项,“我最爱伺候武则天了,我的女暴君。” “贫嘴!”在他连番的逗弄下,水如新终于彻底放下心中重担,笑开了怀。? 迟了两年的蜜月旅行依然甜美动人。? 昨天以前的不幸仿佛是场梦,水如新卸尽了一身的疲惫,换回娇丽可人的清新。 郝枢启半倚在温泉池里,看着美丽的妻子罗衫半解地款款步下浴池,比之十八岁初相识的时候,她又更娇艳了完全成熟的妍丽胴体在他眼前晃荡出一波旖旎的情潮,他清楚感觉到身体的亢奋。直到乳白色的温泉水漫淹了身子,水如新含羞带怯地解下围在胸前的浴巾,缓缓朝丈夫靠近。两年的军队生活将她的丈夫磨炼蜕变成一个沉稳内敛的大男人,他的身子明显结实了,肌肤是一片均匀的古铜色,精壮的肌肉让他全身的比例完美得一如美术馆里的大卫雕像,惹人遐思。光是这样看着他,她就脸红心跳、呼吸急促。 还有一臂之遥,郝枢启就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将她拉进怀里。 那结实的胸膛紧箍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枢启,唔……”螓首拼命摇晃几下,好不容易总算给她偷得了几口空气。 然而他却不想这么快放开她,低下头,他的唇很快便接住她的,在她每一下喘息中,与她抢争那珍贵的氧气。论力道,她当然是败战的那一方,被他吻得气喘吁吁、手脚无力,差一点点就栽进温泉池里淹死。幸亏他还有一点点良心,及时扶住她。 “我的好老婆是只要激情不要命呢?”他笑语地调侃道。 “是谁害我的?”水如新不满地轻捶下他坚硬的胸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不好吗?”他眨眨眼,笑得发邪,“难道你比较喜欢软弱无力的病秀才!那样闺房生活会很乏味耶!” “你……”她俏脸冒出阵阵白烟,“大色鬼,一肚子坏水,不理你了!” “你确定?漫漫长夜,没有我的陪伴你会很寂寞喔!”不甘被遗忘的大掌在温泉水下徐徐搜寻着她诱人的胴体。 “呀!”她惊愕地叫道:“我寂不寂寞关你什么事?色狼!” “老婆的寂寞是老公的失职,我怎能这么不负责任?”他贼笑着,另一只自由的手在水中抚上漫妙的身躯。 “呃!”她机伶伶打个哆嗦,“不……不要……啊'''”她全身因强烈的激情电流而不住发颤,软绵绵的娇躯顺势依进他怀里。高潮进发的那一刻,她激动得昏厥在他怀里。 “如新——”抚着她烧红发烫的娇颜,他的心脏差点被吓停,“你别吓我啊,如新。”慌张地抱着她离开浴池冲回卧室。 郝枢启将不省人事的水如新放在床铺上,进浴室里扭了条冷毛巾轻拭她大汗淋漓的身躯。 接触到冷水的滋润,她缓缓吐出紧窒在胸口的闷气。 “如新!”他张开毛巾帮她扇风。澳憔醯迷趺囱耍俊? “晤……”她抿抿干涩的唇,他随即理解热慌了的身子需要清水的灌溉。 郝枢启走到厅里倒了杯冷开水再回来:“如新,水来了,你有办法喝吗?” 一听到有水喝,她立刻挣扎坐起身,小手颤抖地伸向他。 “别急,我来帮你。”扶住她的腰,他喂了她一整杯水。 焦热的身子终于被平抚了,她痛苦地吐出一口长气:“唔,差点死了。” “乐死吗?”他诘笑。 “是被你害死啦!”愤怒地吼了句,她灼热的喉咙还不舒服地咳了几声。 他体贴地拍抚她的背脊:“没事吧,如新?对不起喽,是我太冲动了。” “你才知道。”在温泉里做那种事,分明是找死。 “可是你很舒服啊!”他总是没几句好话,又原形毕露。 “你还说!”她羞得都快钻地洞了。 他大笑地搂紧她:“是是是,我以后会光做不说,这样你就不会恼羞成怒啦!” “你你你……”实在是快被他促狭的个性给气死了,她手脚并用的在他怀里挣扎着,“走开,这回我铁定是再也不理你了。” “嘴巴上不理没关系,身体理不就行了。”他依然是一嘴浑话。 她抿紧唇不回话,打定主意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生气啦?”他终于发现情况不对,“对不起,是我不对,我道歉,你别不理我啊!” 她撇开头,决定恼他到底。 “老婆!”他撒赖地搂着她的腰摇晃,“你不理我,我会很伤心耶!原谅我好不好?” 任凭他舌灿莲花,她仍是不动如山。 “如新,我的亲亲好老婆。”他如蜜的唇开始侵袭她嫩白的脖颈,“人家有话要告诉你,理我一下嘛!” “晤!”她怕痒地闪躲着他的搔扰,“有屁快放,别哕嗦一堆。” “哇!老婆,两年不见,你的文化水平又降低了耶!”他皮笑道。? 寒冽地瞪他一眼,她气得破口大骂:“你去死啦!王八蛋。” “好好好,又是我说错话了,我道歉,现在谈正经事吧!” “谁理你啊!”恼极了!她双手捂住耳朵,不再听他的疯言疯语。 “我是说真的。”拉下她的手,他温柔的目光变得严肃,“我想拿公寓去贷款借钱。” 她愕然瞪大了眼:“为什么?”抵押房子借钱,那利息可不便宜啊! “我想过了,如果我去一般公司上班,再干个十年,依然是这样,两袖清风;你知道我的,我想要成功,想让你和孩子过好日子,所以我打算搏一搏。” “枢启,我们这样就很快乐了,不需要赌的。” “可我想让我们的婚姻真正名正言顺啊!”他眼里闪过一抹狠戾,“我说过,要给你一场世纪婚礼,让全世界都祝福我们的结合;可要使你的父母承认我们,首先我就得发财,没有一点实力是攀不上水家门庭的,况且我也不要一辈子被说成靠老婆发达的驸马爷!” 她无言了,一直知道当年那些流言对他高傲的自尊造成了重大的伤害,只是想不到他会死死记住那件事,矢志不忘。? “真的要这样吗?”其实比起富贵,她更渴望的是温馨平凡的家庭生活。 “我不要人家看不起我。”郝枢启颔首,态度异常地坚定。 他更舍不得她一双纤纤玉手因为辛苦操持家务而粗糙,她是他今生最憧憬的公主,理当受尽千万呵护。 她心里有着难掩的慌张,对于不可掌握的未来顿时产生了惧意,比之当年送他入伍时更不安。 但是望着他坚毅的面庞,再多的拒绝语也蛰伏进腹里了。她爱他,也了解飞黄腾达是他一生的愿望,而身为他的妻,她既已无能助他成功,又怎忍心再牵绊他的展翅高飞? “好吧!只要你开口,不论什么事我都愿意配合你。”终究是以奉献的方法爱他太久了,明知这法子不对,根深蒂固于体内的因子仍旧使她完全顺从了。 “如新!”他开心地搂紧她,热情的吻烙满她全身,“我一定会成功,你等着,我要让你过最富裕豪华的生活。” 第17章 荣华富贵就代表了幸福美满吗?水如新益加迷惘了。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手里摇着刚睡着的小韫礼,水如新不知不觉吟唱出这首“闺怨”。? 丈夫郝枢启退伍已近三月,回家吃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并非因为他变心,而是为了早日获得财富,他忙得几乎天天不见人影。 有时,柳亦和柳扬会打电话来要她劝郝枢启别这么拼命,赚再多的钱,有命赚、没命花也是不值。 她曾试着与他沟通,但没用,他听不进去,一意地沉溺于金钱游戏中,随着银行储金簿上的数字往上攀升,他越是疯狂。 听说他已经找到了一条赚钱的捷径——股票、房地产。 做梦也想不到,曾经是梦想当实业家的人,竟会被投机事业吸引了全部。 但,不可讳言的,他仍是成功了;他天生就有那种王者的气势,炒作股票、房地产、期货……不管合不合法,只要一经他的手!那价值总要翻上好几倍,他俨然成了新一代的股海奇人。 而他似乎也满足了,决定与人开设贸易公司,那种赚取佣金,不生产任何物品的行业曾经是他最唾弃的,可现在只要能帮他赚钱,他什么也不顾。 商场人士称他为新一代的黑马,有人羡慕、有人唾弃;然而,不管是哪一种流言都无法影响他,他惟一在乎的只有“赚钱”二字! 更可笑的是,她手中所有关于他的消息都是听来的,他已忙到没空与她多说一句话。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富裕真有幸福可言! 此刻她才了解“闺怨”的滋味,虽然他的追逐富贵不是出自她的授意!但他的事业心依然给了她相同的下唱—独守空闺。? “嗯!”压着不适的腹部,她放下小韫礼冲进浴室,在马桶边干呕出无数苦水,怅然的花颜又更苍白了。 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不会搞不清楚这样的反胃恶心感代表什么意思,她八成是又怀孕了。绝对是蜜月旅行惹的祸,真是太不小心了!她不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再生第三个孩子会有益处。这娃儿怕是得不到祝福的!她伸手抽了张卫生纸拭去唇边的苦水,不晓得这心里的苦该向谁诉说? 从前,母亲因为父亲的花心与冷落,而日日躲在佛堂里对着佛像掉泪是否就是这种滋味? 水如新此刻忍不住恨起“金钱”。若非这万恶之物,她岂会落到这步田地?她真想抛下这所有的财富,孑然一身独向天涯去……客厅突地传来一阵开门声,她在浴室里听见了,兴奋难抑地冲了出来。 门口,郝枢启一身酒气冲着她发笑:“老婆!” 好难得,他居然会在凌晨三点前进家门。她跑过去扶住他。 “枢启,你怎么喝成这样!” “应酬。”他笑呵呵的显然心情大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若顺利,年底我们就可以换大屋了。” 他心里还是只有钱。可惜,再多的钱也填不满她心底的空虚。 “枢启,我有事跟你商量。” “有事明天再说好吗?我好累了。”他打了个酒嗝,颠颠倒倒往卧室里走。 “不行啊!这事情好重要的。”抚着微凸的腹部,她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明天再说,我困了。”他的身子才沾上枕被,便沉沉睡去了。? “枢启!”不甘心受此冷落,她用力摇晃着他的身子,“你起来,我有要紧事跟你说啊!” “别吵……”他抬手挥开她,压根儿没有清醒的打算。 “枢启!”愤怒地捶了他一拳,却只得到一个酒嗝做回应。? 他说明天再听她说,他明天有时间留给她吗?他的行程表向来紧凑到空不下一分钟在维系家庭情缘上。心凉了、也伤了,她不懂,富贵到底有什么好?这样的富贵她宁可不要! 郝枢启到底算不算一个好丈夫? 问问社交圈里的女人,她们会说他是最佳的“蓝服绅土”,每一个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年轻、英竣多金。 但对水如新,他的正牌夫人而言呢? 她—个人躺在病床上,刚生下一子,布置豪华的偌大病房更衬出这对无人陪伴的母子的悲凉。 她生下孩子的消息,只怕他还不知道吧!也难怪,他那么忙,一年的时间让他从一个刚退伍、一无所有的年轻小伙子,转变成一个身价与日俱增的百万富翁。 所有人都看好他!认为他成为千万富豪的日子指日可待。 惟有她,望着身边的三子,他长得是那么可爱逗人,她却没心情抱他,更有甚者,她觉得自己不该生下他,因为她已经不可能给他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庭了。 为了怕日后有更多的错误来报到,她狠下心做了结扎手术,一切到此为止。 “妈咪对不起你,孩子。” 小婴儿依旧无知无觉地睡得香甜,更增添了她心里的歉疚。 “铃——”床头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难道是枢启?她兴奋地坐直了身子,冰凉的心又起了希望,水如新缓缓接起电话。? “如新。”果然是郝枢启。 “枢启……”哽咽的声音泄漏出了她心底的哀伤,他总算没有忘记她。 “我听说你生了。”他声音里有些兴奋。 听说!多可恶的字眼?她委实笑不出来:“枢启,你在哪里?” “机常”他提高了声音,“如新,我现在要到香港谈生意,要一个礼拜才能回来,我回来后会马上去看你,孩子就麻烦你了,我爱你。” “可是……孩子的名字呢?”她慌张地想要留下他。 “你起吧!我相信你的品味。”对着话筒,郝枢启噘下一吻,“记{奇机电子书}得我爱你喔,我会带礼物回来给你的,拜拜!”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枢启!”她对着话筒哀嚎。我爱你,那三个字他说得何等顺口?但只是说,行动呢?没有!“王八蛋,你去死好了——”为什么男人总是如此自以为是?她要他带回来的礼物做什么?身为一个妻子,她真正需要的是在辛苦地怀孕产子后,有他陪伴在身旁啊! “呜呜呜……”泪水再也按捺不住地夺眶而出,水如新伏在被窝里哭出了潜藏在心底良久,那山高海深的悲意。 郝枢启益加志得意满了,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他变成了人人欣羡的百万富翁。 终于,他也有能力住别墅了,虽然才三十多坪,不过这只是一个开端,未来,他会拥有一座超级豪宅,他将与水如新在豪宅里举行一场世纪婚礼,让全世界都能瞧见他们的幸福美满。? 相较于一屋子的喜悦,只有水如新脸上的笑容显得牵强;在这场三子郝韫霆的满月酒兼乔迁喜宴上,她承受着众人的恭喜,每位客人都赞她嫁了个好丈夫,因为郝枢启将他半数以上的财产都登记在她名下,在世人眼里这就代表幸福了。 但事实呢?她是一个一天见不到丈夫一小时、寂寞而孤独的女人。 好不容易捱到太阳落了西,客人终于散尽,她迫不及待将自己关进卧房里,外头那以金钱造起来的虚伪幸福她再也不想看、不想听了。 “夫人呢?”意气风发的郝枢启直到夜过大半,才发现娇妻失了踪影,忙捉住一个新请来的佣人问道。 “夫人?不是在房里吗?”佣人回道。 “是吗?”将三个幼子交给佣人,“你带少爷们去睡觉,我去看看夫人。”他上楼进了房。 水如新呆坐在梳妆台前,明媚秋瞳里溢着两汪被层层浓雾所围绕的清湛湖水,因为模糊而看不真切。 “如新,你怎么了?”他突然觉得她离他好远,那窈窕的身影像要消失似的,吓得他慌忙抱紧她,“不喜欢这房子吗?没关系,等过年后,我收到新的款子再买一栋给你。或者你不习惯宴会?那我们以后……”“为什么什么事情你都要预设答案?”清扬的嗓音一出口,她蓦地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懂他的心。 郝枢启有一瞬间的茫然:“那是因为……谁叫你什么话都不说,我只好自己猜啦!” “我说你会听吗?”为了体贴他,很多的不舒服她都放在心里一肩承担,曾经以为这就是爱情的极至表现了,现在才晓得有话不说是扼杀婚姻的最佳捷径。 “你说,我听就是。”他也发觉了他们夫妻间的沟通不良,终于愿意拨出空来与她共商心事。 “我怀念以前与你一起挤小公寓的日子……”“什么?”她还没说完,就叫他一脸惊愕地截了话题,“那我究竟为了什么在拼命?原来想让你们母子过好日子就是我最大的错?” “你听我说完。”她不禁拉高了嗓门,“我不是否定你的努力,而是……比起富裕的生活,我更渴望你的陪伴,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忙到儿子都快因为长年不见你而认不得你了?” “这只是过渡期啊!”他用力扳住她的肩,“只要再过个三、五年,我工作稳定了,自然会有很多时间陪伴你们,你们就不能多忍忍吗?” “孩子的成长期只有一次,你以为错过了还能重来?” “我知道,但孩子的人生也同样无法更新,你想想,我们有三个孩子,他们的未来就全部依靠在我们手上,未来要读书、求学、工作,我不想他们像我们年轻时一样,由一无所有开始打拼,那有多辛苦你自己尝过的,你忍心再叫孩子受一遍?” 她登时无言,她确实不要孩子像她以前那样辛苦,可是……“如新,你相信我,只要再三、五年,我们的生活就会稳定,到时再采培养我们的家庭亲情还来得及,你给我时间好不好?” 第18章 他搂着她切切地说着。 在他的拥吻中,她暂时用情感麻痹越来越痛的心。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已无法去分辨。 爱他是必然的,却越爱越苦,他说三、五年后自会改善,也就是说她还得再熬一段时间才能雨过天晴,但……熬得过吗? “如新,我爱你。”他说,依然是如此深情。 她闭上了眼,同时也阖上心门。或许吧?她只能等了,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第八章 郝枢启一直是个重承诺的男子,所以,五年后,他真的给他最心爱的女人一场超级盛大的世纪婚礼了。 水如新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这五年来,他们夫妻聚少离多,他在世界各地奔波,赚进了千万家财,而她则在家里守候,日夜企盼终于盼到了他功成名就。 穿上白纱,这才是她今生第一次步上礼堂;上回那叫私奔。 呵!难得的是,她的父母都莅临参加了,还说她有眼光,挑了个好丈夫。人心哪……真是愚蠢到了极点!现在,她有一些能够了解他为什么非成功不可了! “好女婿。”水父涎着一张笑脸。 水如新这才发觉父亲有多现实。 “岳父大人。”郝枢启却笑得别有用心,“你放心吧!那笔款子会如期汇进您的账户的,我不会对公司的事袖手旁观的。”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水父笑得合不拢嘴。 水如新挑高了柳眉:“爸,那边还有客人,我们得过去招呼一下,待会儿再跟你聊。”她拖走了丈夫。 “你怎么了?”墙角落,郝枢启不知道她突然变脸所为何来。 “你干么汇钱给爸爸?”她语气不善。要是他们敢私下商讨她的聘金、嫁妆什么的,把她当货物买卖,瞧她饶不饶得了他们? “我买下‘水氏’一半的股份,当然要汇钱给岳父喽!” “你入主‘水氏’?”天哪!老爸得了失心疯吗?居然容许外姓人进“水氏”,地球八成要毁灭了:“老实说你使了什么手段逼爸爸卖股票?”这几年郝枢启做生意的手段越来越狠辣,大家几乎都已不再称他为“蓝服绅士”,改唤他“蓝色火焰”了,比红火更炽热地吞噬整个商常“拜托,你把我当什么样的人啦?我会用逼迫的手法对付自己老婆的娘家吗?!”“那就要看有没有利益可图了。”只要有钱赚,她保证他会。 “胡扯!是岳父自己来找我希望我人股的。” “怎么可能?‘水氏’的传统是相当排斥外姓人的。” “你不会不晓得吧?‘水氏’这几年赔惨了。”若非看在老婆分上,他还不愿花心思重整咧,直接吃下它更省事。 “怎么会这样?‘水氏’的营运一直很正常啊!” “它太老旧了,内部早巳腐朽!而且经营管理者又全是一家人,谁也没那个魄力大刀阔斧去改革,只好眼睁睁看着它一直烂下去。” “那你还把钱投下去?这不是摆明了有去无回?” “岳父的意思是希望我去扮演那个清除残余的坏人。”虽然角色不好,但他想过了,一直做投机生意也不是办法,靠股市、房地产能够富裕多久呢?不如趁此机会将矛头转向实业,也符合了他的本性。 “老爸真贼。”她撇嘴,一丝反应悄悄爬上了眉梢,“那这回你又要忙几年呢?”人哪,是有惯性的。 独守空闺了这么些年,她心底虽有些埋怨,但随着岁月流逝,年轻时的一腔浪漫与热情也渐渐淡了,日子不就是这样,无知无觉、无思无想,到老到死。 罢了!过于强求未必是美,她看淡了、也看开了;水家女人命中注定只能成为成功男人背后的影子。 “老婆,我知道这几年冷落你了。”他微笑着搂紧她的腰,“我有分寸的,等到工作上轨道,我会多抽些时间陪你的。” 五年前他也这么说,水如新不再热切盼望了:“随便,反正我和儿子们也独立惯了。”抛下丈夫,她跑去找儿子们玩去了,他们还比他有意思。 “哎,如新——”想不到会被老婆如此对待,郝枢启感到辛苦工作的不值。 循着妻子离去的脚步,他来到后园,水如新正和三个小孩子玩得不亦乐乎。其中一个大的,七.八岁年纪,生得唇红齿白,手不离书,总是温温雅雅地笑着。中间那个手持相机,正在大声喝令他美丽的母亲摆好姿势好方便他摄人她的芳影。小的则不停转着一双鬼灵精怪的大眼,趴在地上,不知在涂涂写写些什么? 这就是他三个儿子吧?郝韫然、郝韫礼、郝韫霆。 郝枢启觉得有些陌生,依稀还记得大儿子出世的情景,怎么才转眼,他们都长这么大了?他是不是错过某样精彩东西了?轻咳一声,他试着走进那欢乐的场合。 “韫礼啊,你……喜欢照相吗?” 阵阵欢笑霎时停了格,所有人都拿那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瞧着他。 郝枢启莫名感到一身的不自在,他不该出现吗?可……这是他用双手拼命建起的家啊! “唉呀,郝董,你怎么躲在这里?大伙儿都在找你呢!”一名艳光四射的女客人如人无人之境地将他拉走了。 “不,我……”郝枢启试着甩开她的手,他想跟他的家人说说话啊!但他们显然不愿留下他,因他而停顿的欢笑在他前脚一走后,又自喧扬了起来。 他突然放弃了挣扎,妻儿的冷漠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名叫“阴影”的种籽,他似乎被这个家放弃了。 郝枢启被拖走后,年方六岁的郝韫礼放下相机,走近母亲身旁:“妈咪不追吗?” “追什么?”她一脸兴味的笑。她这三个儿子都很聪明,却也十足的古怪,韫然像个温书生,一年发不到一次脾气;韫礼则恰恰好相反,似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随地乱爆炸;最恐怖的是韫霆,不过五岁,聪明机伶却胜过两个哥哥,古灵精怪的都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 “爹地啊!他被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拉走了。”郝韫礼加重声调说道。 “叩!”毫无预警的,水如新一记指骨头敲上了次儿的额头。 “那风骚女人有我漂亮吗?” “当然没有,妈咪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小韫霆嘴甜如蜜。 “还是小霆最贴心。”水如新当下赏了幼儿一记大亲亲,“不过狐狸精总是个祸害,看妈咪收妖去。”放开儿子,她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丈夫被勾引而不加闻问。 “马屁精!”缺少大人维持秩序的现场,小韫礼对幼弟可不齿了,“你就只会……”“全都是那个女人不好。”就在两个弟弟要内讧的同时,长子郝韫然突然开口,“她想抢走我们的爹地,韫礼,你说该怎么办?” 郝韫礼的注意力很成功地被转移了,推开小弟,他摩拳擦掌,“看我教训她去。” “不可以在爸妈面前打架。”郝韫然伸手挡住火爆的二弟。 “我有办法。”小韫霆咧开嘴露出坏得可以的笑容。 三兄弟枪口一致对外,至于方才的阅墙行为,早忘喽! 等待丈夫愿意卸下一切名利枷锁,回头与她共温平凡的日子虽然寂寞,但水如新等了多年,也渐渐习惯了。只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等待到最后的尽头会是这个答案! “你……再说一遍。” “我们离婚吧!”郝枢启阴沉着一双黑眸递出离婚证书。 “离婚?”她愕然尖叫,“一年前我们才重新举行过婚礼,现在你却要跟我离婚?” “这样对你比较好。”他不想拖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郝枢启会有失败的一日,而且是败得一塌糊涂。 一年前,他人主“水氏”,成功地挽救了一家濒临破产的公司重回营运正轨。因此养大了他的信心,其实多年来的一帆风顺早相对地降低了他对危机的警戒。 他将名下所有资产转投入电脑资讯业,依照他的观察,十年后,资讯将领导所有产业,跃为商场龙头,倘若他能即时掌握住这条发财动脉,未来,别说本地的首富了,他想成为世界首富都不成问题。 所以他大胆地投入了全部,还向银行贷款以充实厂备,建立了本地第一家软硬体俱全的电脑资讯公司。发展的开头都很顺利,他惟一没料到的是,他的步调走得太快了。个人电脑尚未普及,他公司生产出来的货晶根本销不出去。 借贷便以滚雪球的方式不停地累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即吃掉了他累积多年的财富,眼看着他破产之日不远了。他不想连累妻儿,若能在他失败前与妻子离婚,昔日他赠与她名下的全部产业当得以保全,妻儿的未来生活才会有保障。? “为什么?给我一个原因。”很奇怪,婚姻走到这地步,她居然还能冷静地提出问题而不发疯,是心里早有预感吗? “惟有与我离婚,你才不会受到牵连。”他简直丢脸到极点了,不配称为一个男子汉,但是为了让妻子死心,他还是说出一切难堪的经过。 “为我好只是你的想法,那我的想法呢?你问过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当年柳亦劝她的话竟在此时于心底复活:大过为对方着想,只知付出而不懂得回收的体贴只会扼杀了他们的婚姻。 看来他们的婚姻是真的完了,毁在他的奉献与她的体贴中,爱到了尽头,转眼成空。 “如新,别使性子,咱们得为孩子的未来留条后路,这是对大家都好的惟一法子。”他试着劝她。 她冷冷一笑,只觉奇怪,从前怎么都没发现他是如此的大男人主义,简直自以为是的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第19章 “郝枢启,离不离婚暂且不谈,但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让你晓得,你打拼大半辈子创建起来的事业王国,咱们的三个儿子是没人愿意承接的,你不用口口声声说为他们的未来做打算,孩子们的前程,他们早已各自规划好,也得到我的认同了。” “你在说些什么?”他辛苦赚来的财富不留给妻儿要给谁?他们母子没有他能过这般富裕的生活吗?“你冷静一下听我说,离婚只是暂时,等我度过了这个危机,我会接回你们的,你只要……”“忍耐地等着你成功?”她淡然地截口,“枢启,你太久没有参与我们的家庭主活了,所以你没有发现韫然在作文簿上写着他的愿望是将来要当老师;韫礼虽然才七岁,但他已能自己拆解组装一台照相机,他告诉我他想学摄影;至于韫霆,咱们的小儿子,他的心愿是捉尽天下的坏人,可是他不想做警察,我也不晓得他心里到底有何打算,那小子打出生就古里古怪的。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们三人是绝不会从商的,你的公司,你自个儿将它带进地府里去吧!” 他火气上涌,这算什么?一家人联合起来抵制他这个做父亲的吗?他为了他们做牛做马,却换采这样的结果。? “我不会允许他们乱来的,只要我还没死,他们就得乖乖听我的话。” “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他们的父亲。” “你确定?”她一手抢过那张离婚证书,“只要我在这上头签了名,便能随时带着他们去改嫁,届时你还会是他们的父亲吗?” “我……”他瞠目欲裂,一双铁拳紧握得咯咯作响,“你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不能?就像你说的,为了给孩子一个富裕无缺的未来,我甚至应该找一个比你更有钱的男人嫁了,以期保证我们的生活无虑,不是吗?” 他登时无言。怎能这样?金钱岂能代表一切?可是,钱虽不是万能,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 他可以想象得到拖着妻子过那破产、被迫债的生活会有多可怖,他养尊处优惯了的妻儿会被现实的生活给压垮,只怕连命能不能保住都有问题。 所以他为他们想得周全,以离婚来撇开他们债权人的身份,让他们得以安然生活到成人。这样的牺牲奉献难道错了吗?身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所思所想全是为了他们啊! “这张离婚证书我拿走了,今天以后随时可以来找我取回,否则……明天我会去登记它,再见。”语毕,她转身离开了家门。 “如新!”他的决心曾经动摇过,但只要一想到会牵累他尊贵?如公主的妻子受苦,那挽留的话又吞进肚里了。 水如新很用力关上了大门。这笨呆子,就去牺牲奉献一辈子吧!一心连爱自己都不懂的人,如何能奢求别人爱他? 夜寒风大,水如新在庭院里的大树上等了一夜,那笨蛋郝枢启并没有来跟她要离婚证书,他是打定主意与她离婚了。 “这王八蛋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怎么会笨到此等地步?我年轻时一定是瞎了眼,才会误以为他是可以共度一生的良人;现在事实证明了,他简直是低能到了极点……”这是否也是一种可悲的习惯,她的心里话总是只能对树木诉说。 哀伤的泪一颗又一颗夺眶而出,为过去只会傻等的自己不值、也替他的痴愚感到心疼。 他们两个人……如果都自私一点就好了。不要那么为对方着想,给彼此一个成长的空间,他应该会知道,以她当年第二名毕业的聪明才智应该可以成为他的助力,而非包袱。 而她为了爱他,全然地顺从、不知反驳,苦苦在他背后傻等多年,便是等来了一个分离的结局。 男人与女人为什么要结婚?这一刻,她真茫然了。如果有机会再来一次,或许她就不会再被迫离家后即投奔于他了。 可能她也有错,因为她没想过自立,便一径儿将命运交托到他手上了;由水家那座巨大的牢笼里转投入他的怀抱寻求保护,二十九年的生命中,她完全一无长进,怎能怪他自以为是地将婚姻导向分离的地步?会有这样的结局,她的责任并不比他少。 明月渐渐落了西,晨曦代之探出头,新的一天来临了,宣示着她自郝夫人的头衔上毕了业,由自此而后,她又是独自一个“水如新”了。? 举袖再抹了把泪,才发现双袖和前襟都湿透,原来她哭了一夜。一个人一生中掉的泪若有一定,她大概也把这辈子的分量都哭够了,是到了抹干泪,重新出发的时候了。 水如新爬下树,默默走回屋内,她先进房里找支笔在离婚证书上签下名字,还回自己独身的身份。 然后走进小孩房,韫然、韫礼和韫霆的房间是可以相通,方便她半夜巡房时帮他们盖被子。 偷偷地,她唤醒了三个犹自睡意朦胧的孩子。 “妈咪。”小韫霆似乎略有所感地抱住了她。 “孩子,妈咪现在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你们想好后再作决定,不管结果如何,妈咪都尊重你们的意见。”水如新把三个孩子抱到眼前认真地说着。 “妈咪,你哭了吗?”小韫然体贴地亲亲母亲泪湿的颊,“妈咪,你说吧!我们会很认真听话。” “韫然好乖。”水如新轮流抱过三个孩子,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说道,“爸爸的公司出了点问题,为了不想连累我们,他想跟妈咪离婚,而妈咪答应了,不是因为怕受牵连,而是爸爸与妈咪之间,这几年真的问题很多,我们必须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一下;而你们………小然、小礼、小霆,现在妈咪让你们自己作决定,要跟着妈咪走,还是留下来陪爸爸。” “一定要选吗?不能像现在这样大家住在一起?”小韫礼不悦地嘟起嘴,他不喜欢作这种决定。 “恐怕是不行的,离了婚就不是一家人了;不过妈咪还是爱你们,爸爸也一样,只是……不管你们跟了妈咪还是爸爸,怕都是要吃苦的,妈咪离开不会要爸爸一毛钱,而爸爸为了公司,大概会卖掉房子,我们都得重新再来。” 小孩子大概不能很清楚了解何谓“吃苦”?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妈咪希望我们怎么做?”最后由韫然提出了问题。 “其实妈咪是希望你们留下来陪爸爸,这几年你们跟爸爸的感情都生疏了,不该再放任下去,而你们的爸爸生性狂妄,难得一次败得这么惨,身边没人陪伴实在叫人放心不下。”毕竟是自己爱过的男人,她诚心希望他过得好。? “那我们就留下来吧!”三个孩子不约而同地顿首。 “好孩子。”搂紧三个孩子,如果说她这辈子有什么成就的话,就是生下三个好儿子,“那爸爸就交给你们照顾了,妈咪会想你们的。” “我们也会想妈咪。”分离让母子四人都红了眼眶;但再不舍,人生中的聚散依然难测。 水如新一次又一次吻过每一个孩子,在育儿这一条路上,她走得跌跌撞撞;虽然常人都说母亲是孩子最可靠的依赖,但在这桩婚姻里,无尽的漫长等待中,她和三个孩子,与其说她一肩承起教养责任,不如说他们是彼此依附而生;没有他们,便没有今日累积了足够坚强以面对婚姻变故的她。 如今这条供需脐带却得切断了,她的忧虑不会比孩子们少,但只要孩子们能坚持以对,她相信她也挺得过来。 “妈咪要走了,你们要乖乖听爸爸的话喔!”才起身,泪就往下掉,真是……抛不下啊! “妈咪别哭,我们会乖的。”三个孩子都很贴心。 “嗯!”抿抿唇,她又一次抱过孩子,“帮妈咪看着爸爸,别让其他坏女人把爸爸抢走,终有一天,我们要再一家团聚。” “好,妈咪再见。” 终于到了不得不分离的时刻,水如新得将手指放在嘴里硬咬着,才能止住威胁着要溃堤的泣声。迈着慌乱的脚步,她冲出了家门,没带走任何行李。如同当年她孑然一身地来投奔郝枢启,今日依旧孑然一身地走。 这心碎决定的背影完全落人顶楼一双阴鸷深沉的黑瞳里。当大门开了又关的声音传来,郝枢启冷峻僵硬的脸上滑落了两道清澈水渍。水如新给他的试炼他不是没发觉,当然也瞧见了她蹲踞在树顶等候他去寻找的凄楚模样。 这—夜……他就这样遥遥望了她一晚,曾经数度忍不住想要去寻回她,但……理智终是凌驾了激情。何苦拖她一起陷入被迫债的地狱中呢?她不适合的,尊贵一如公主的她,惟一该过的日子是教人呵护在手中,悉心保护着,一生不识愁滋味。 所以他忍下心碎的痛楚放开她,但愿此一别,她仍纵情快意,那他此生也就别无所憾了。 “如新,我的爱,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咦?郝枢启那哀伤的泪蓦地一停。他与她离婚全是为了不拖累她与孩子,可……她怎么自己一个人走了?那孩子呢? “韫然、韫礼、韫霆!”匆匆忙忙下了楼,在小孩房里瞧见三个泪眼迷蒙的娃儿,“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要留下来照顾爸爸。”小韫然回了话。率嗥粢惶畹慊璧埂0押19恿粝吕磁闼芸啵缧碌降自谙胄┦裁矗? “爸爸不需要你们照顾,你们应该跟妈妈走的。”他抱起小的,拉着两个人的,“快,我们去找妈妈。” “妈咪说,不管是留下来,抑或跟她走,结果都是一样的。” 第20章 韫礼说道。 “怎么会一样?你们跟着爸爸会吃苦的,和妈妈在一起才能过好日子。”郝枢启可不要儿子在成长期间一天到晚面对讨债鬼。 “妈咪说她没拿爸爸半毛钱,这一去也是要吃苦的。”韫然解释。 “啊?”郝枢启被水如新气昏了。如果她是打算离开他去吃苦的,那他们离婚做什么?没有意义嘛! “而且我们要留下来看着爸爸别让其他坏女人抢走。”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小韫霆更在父亲的心伤上洒下一把盐。 “水如新——”郝枢启握紧拳头,突然好想……好想揍人去。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气死他了!“你就别给我找着,否则我绝对要你好看! 至于水如新,她最后到底有没有被找到? 郝枢启想找她大概很难了。 她离家的第一天就在路旁遇见了一对饿晕过去的母女,时黄意与时心紫。时黄意刚逢丧偶,亲戚又觊觎其夫留下来的庞大遗产,使计赶她们母女出家门;她们在身无分文、又贫病交加的情况下,叫水如新给捡了回去。 不过她方与丈夫离婚,郝枢启又即将面临破产,她想出钱又出力做善事……怕是门儿都没有。 因此她将人带回了娘家,顺便向父亲要到一笔迟来的嫁妆,反正水父也曾向郝枢启要了不少钱,现在她去拿一些回来,让贫富均等些,无伤天理。 不过这两个女人加一个女孩,要在无人保护的情况下在现实的社会里闯荡,是有些麻烦了。水如新思前想后,最后终于决定去找律师咨询。当然,这倒霉律师该是她与前夫大学时代的好朋友柳扬了。 “同学啊!你别这么害我好不好?枢启正到处找你,你却要我窝藏你,要让他发现了,我身上这层皮还能有剩吗?”尤其她还要他帮他们办离婚,有没有搞错?当年他们结婚还是他当的证婚人呢?现在却要他以律师的身份为他们办离婚……唉,时光流转、世事难测啊! “那也得等到他发现啊!可此刻你要不帮我,你的办公室就保不住了。”她一手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威胁他。 “别摔、别摔,有话好好说嘛!”柳扬算是怕了她了,“何必非闹到离婚不可呢?再想想别的办法行不行?” “这问题你得问你的好同学去,离婚是他坚持的。” “你可以不答应啊!” “我为什么不!”她是想开了、也想透了;在这场婚姻中,她等待了近十年,等他退伍、等他成功、再等到他公司转型……无尽漫长的岁月,她等够了,未来的人生里,她将不会再等待任何人,只靠自己而活。 “如新,你……你们明明还相爱,何苦为了一点小事离婚?” “柳扬,你也算是看着我们相爱、结婚、生子一路走来的人。我们的婚姻品质如何,你并不陌生,你觉得这样的婚姻有维持下去的必要吗?” “你们可以沟通啊!这样轻易就把你们的爱情否定掉,不是很可惜吗?” “就是不想结束掉我们的爱.我才想要这样做。”她深吸口气,神色中有着一抹决然,“我们都到了非改变不可的地步了,再拖延下去,大家都非完蛋不可,我不想那样,你懂吗?” 说真的,柳扬并不明白,他也快三十岁了,不似郝枢启与水如新在情海中打滚多年,他这一生可以说还没真正恋爱过。 “那你要我怎么做?帮你们办离婚?隐藏你的行踪?把枢启耍得团团转?放你们这两大一小的女人去独自求生……天!你们这是拿自己的未来、生命在开玩笑,你们知道吗?” “不一定。”一直抱着女儿萎缩在沙发角落的时黄意开口了,“女人也可以自己做营生,只要给我机会与资本,我不会做得比男人差。”她的丈夫体弱,夫家的生意本就一直由她经营着,将一家小小的裁缝店扩张成日进斗金的进口服饰公司,她的能力众人皆知。 但就因为太棒了,累积了过多财富惹人眼红,才会在丈夫死后,被一群嫉妒的豺狼亲戚使计逼出家门,并且并吞了时家所有产业。 柳扬这才注意到这身量娇孝兼且貌不惊人的妇人。她的年岁约与水如新相同,却没有水如新的豪贵气质,一身的风霜只透露了她这辈子吃过的苦头,憔悴的脸上依然显病,这样的女人能干什么事? “你们想做什么营生,摆面摊?”他笑,“营生没那么好做的,夫人。” “我们不摆摊。”时黄意将水如新推向前,“如果我们有什么东西是要卖的,那么就是她了。” “你们……”他的脸蓦地刷白,“千万别想不开啊!枢启知道你去卖是会杀人的。” “卖的是我这张脸,你想到哪儿去了?”水如新一个指骨头敲上他的额头,“黄意以前是做服饰百货的,她说我这张脸若去当模特儿肯定有看头,我决定试试。未来,我们会成立一家模特儿经纪公司,而你就来当我们的顾问。” “你在开玩笑。”柳扬一下子将水如新拉寓时黄意身边。要他说,那病妇人疯了,公司哪有这么好开?“你还是回娘家吧!水家应该不介意多养一张嘴,你何苦……”“如果你不帮我们,我们就自己闯。”水如新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啦!“而且,你别忘了,当年在大学时!我虽然样样不如郝枢启,但毕业成绩我也是堂堂第二名,有什么道理他做得成生意,我就不行?黄意有经验、我有知识,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成功。” “如新啊!这社会没有那么简单,你们……”柳扬还想说此一开么。 “废话少说,你不想帮就算了;不过我警告你,若敢向郝枢启泄漏我的行踪,我就和黄意到外国去,让你们翻遍全球也找不到。”水如新也懒得与他多费唇舌,“黄意,咱们走,找别的律师去,我就不相信,没有他我们便做不成生意。” “等一下。”柳扬算是被打败了,“我帮你们就是。”至少有个熟人看着她们,比放她们进这混杂的社会中乱闯会安全些。不过……柳扬不悦的眼扫向时黄意,他不信养尊处优的水如新会生出创业这种疯狂的念头,八成是她带坏小公主的,可恶的女人——时黄意送上了两道无畏的目光,这种眼神她看多了,有什么关系,她会让事实来证明自己的话。 第九章 结果情况大出柳扬意外,两个女人的公司居然经营得有声有色。 时黄意,别看她瘦瘦小小,像个乡下妇人,行事手腕却异常的强悍,把一票大男人都给比下去了。 而水如新,她最叫人跌破眼镜;一名自幼娇生惯养、婚后又让丈夫像朵花似的供奉起来的小公主,竟懂得六国语言,无限知识尽藏脑中,机灵巧变让她在商场中如鱼得水,自在得不得了。 她们两人,水如新负责规划、时黄意则铁腕执行,才成立不过数月的“新意经纪公司”已被勾勒出宏大的远景。 “如何?女人创立的公司也不差吧?”独立之后的水如新显得自信多了。 柳扬艰难地扯扯嘴角:“是不差,不过你们今天找我来不会只是为了向我夸耀这份成功吧?”他被她们搞惨了,郝枢启不时追着他问:水如新送去离婚证书时有无留下口讯说她要去哪里?这么大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吧? 任凭他指天咒誓地说不知她去向何方,可是郝枢启说不信就不信,不时盯着他、威胁他、警告他……弄得他都快脑神经衰弱了。 而这残忍的女人不同情他也就罢了,一通电话就命令他得立刻到场,天晓得要摆脱郝枢启的跟监,让他费了多大一番心力。 “要请你帮我们看一份合约。”时黄意递出一份文件。 “你们要去法国!”柳扬手一抖,差点把合约掉了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就你们两个小女人要进军法国模特儿市场是很辛苦的。” “我们知道,不过这是一个机会。”水如新拍拍他的肩,“你只要帮我们看看,这合约里有没有陷阱,我和黄意签约后会不会吃亏就行了。” “呵!”他用力喘了口气,“如新,我不能再放任你乱来了,我知道你们办了几场不错的秀,但……到法国,与香奈儿、圣罗兰……这四大公司合作,你不觉得以你们这样新成立的公司能够争取到这份合约,内情不简单吗?” “这是因为亚洲模特儿很稀奇,而如新恰巧搭上了这一波潮流,我说过,她是个很好的卖点。”时黄意淡然解释道。 柳扬就是看这冷漠的女人不顺眼。她懂得什么现实?一意孤行的,早晚害死人“如新,跟我回去,咱们一起到枢启面前认错,所有的事都可以重来的。” 水如新愣了下,仰头大笑:“柳扬,拜托,你到底认为我做错了什么?” “你……”他也不晓得该怎么说,只是一个女人……四处抛头露面,总是让人觉得不妥。 “我告诉你法国方面为什么看中我。”她笑,原因真是叫人拍案叫绝,“最近国际流行中国风,很多衣物都附上这特殊的民族风味,不过我觉得民族服饰还是得由该族人来穿最能穿出其味道,所以我让黄意带着我的资历照片到各大服饰公司毛遂自荐,当然,有很多公司对于我们的行为一笑置之,理由同你一样——女人能干什么?但努力也不是全无成果,终于有一家代理公司愿意接受我们的企划,并且将它带到法国总公司,然后,我们得到了这份合约。” “你们……”他想不到这两个小女人能努力到如此的程度。 “这合约是我们走过了不下百家服饰公司,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凭什么我们不该得到它?” 第21章 为此,她们遭受了无数的奚落,换做任何一个男人怕早放弃了,而女人就是有这一股傻劲儿,所以她们成功了。 柳扬沉吟了片刻:“如新,你真要这么做?法国这一行,也许一两年你都不能回来了,你抛得下枢启和孩子吗?” “为了更长远的未来,我不得不,你明白吗?”她现在回到郝枢启身边有何意义?再被他驱寓一次?或者带走他的钱!与孩子躲在远远的一旁,再一次等待他成功归来?不管哪一种她都受够了。 “法国那边……他们用你真的没有其他坏心眼吗?” “他们说,早就想寻找一位具有中国古代皇族气质的产品代言人,而我正符合了那形象。”那是当然的,水家自古以来就以培养出后妃以期彰显门楣为要务;而水如新这正统的水家小公主,不似皇族似什么? 柳扬眼见她们坚持至此,想说动她们改变主意怕是无望了,也只得咬牙乖乖当起二女的共谋者,在合约中为她们谋福利:“总之你们万事小心,有什么问题就打电话给我吧!我会立刻飞到法国帮你们。”确定好合约,他转身准备离去。 时黄意送他出门:“你放心,我会照顾如新的。”她突然说道。 柳扬讶然回视她一眼;第一次发觉这样貌平常的妇人竟有着一双晶粲如星的秋眸,温柔而……坚毅:“那就麻烦你了。” 她微微一笑,颔首接下任务。 他愣了会儿,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居然看呆了她的笑颜。那个无姿无色、个性既倔且强,又拖着一个八岁大女儿的妇人——“见鬼了!”他们之间的敌意向来比和平多,至于欣赏,那是天方夜谭。 柳扬决定甩开她,该想想怎么样给好友一个交代才行。唉!都怪时黄意带坏了水如新,否则小公主哪会如此反叛、全是时黄意的错。 “对一切罪过都出在她身上……”没发觉,说不想她的,叨叨念念的却依然全是她。不管是厌恶?或欣赏?总之她成功地占据了他全副的注意力。 妻子的成功对丈夫而言究竟是荣耀、抑或压力? 别人是不晓得啦!但当郝枢启从电视上发现他失踪两年的“前妻”水如新竟成了世界名模时,心中却只有愤怒一种情绪。 他倒想知道,她的心是不是铁打的!抛夫弃子六百多个日子,她不想念儿子、不想念……他吗? 一张机票送他到了法国,却无法让他接近妻子身边,她可荣耀了,周围一堆保镖、护卫,挡得他无法见到她一面。迫不得已,他只好改装埋伏在女厕,就不信模特儿只需装扮娇颜,不必吃喝拉撒睡。 在当了两天的厕所清洁欧巴桑后,终于,他在前一刻堵到了落单的水如新。 她比起两年前又更美了,成熟的风韵妆点出最娇艳的模样,尊贵一如书画上的一代女帝——武则天。 不过她显然已忘却了丈夫的容颜,否则不会在见着他之后,面无半点喜色,反而一意地惊慌失措。 “好久不见啊!”他咬牙,竟忍不住要恨起她来,“老婆富贵了,连老公的脸都忘了。” 水如新极力控制着抽搐的脸部肌肉。老天!这是郝枢启,她那心高气傲、狂妄自大的丈夫,他竟然会委屈到假扮清洁老妇,只为见她一面?看来她的自立自强已深深伤害到他无人可比的自尊心了。 从前,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虽疼爱她,却总当她是搪瓷娃娃般,为她决定好所有该走的路。在人生的旅途上,他从未当她是地位同等的伴侣,只一味地埋首往前冲,然后将她困锁在他高强的羽翼里。 甚至在他的保护网出现裂缝时,没问过她的意见,就又径自为她造了一座城堡,将她推送出去。 或许直到此刻,他发现她的翅膀一样强韧到足以织就一张保护网,守护自己、并惠及心中珍视的人时,他才蓦然觉醒于自己的迂腐、同时也恼羞成怒了。 她该高兴的,因为分别这两年的苦没有白吃,他瞧她的眼光终于变了。 “‘前夫’,你忘了我们早巳离婚了吗?‘老公’、‘老婆’这种称呼早已不适合我们。” “你……”他一举折断了手中的拖把,成功后的她,骄傲得令人气结。 “而且离婚证书还星你逼我签的.不是吗?”她不会再同情他,自以为是的男人活该受点教训! “没错,但当时我是为了不牵连你才想要离婚,你该带着孩子走的,为什么抛下他们自个儿逍遥快活去?”她可知这两年他们父子熬得有多苦?他为了让公司继续撑下去,忙得焦头烂额,变卖了所有家产,一家人由大别墅又搬回昔日的违建中,他一度还窘迫得连儿子的学费都付不起,幸好三个孩子都很长进,功课好、又听话,凭着奖学金才能继续升学。这时候她这个做母亲的又在哪里?光鲜亮丽地站在舞台上秀身体给人家看? “逍遥快活?你在做梦吗?”他以为她的成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当年我为了不想增添你的负担,离开时可是一毛钱也没拿的,还把自己多年的私蓄全赔上去了,要不你以为你有这么多家产足以变卖还债?” 她承认他是最疼老婆的丈夫,辛苦多年攒下来的钱存的是她的名字、买屋买地也都登记在她名下,严格说来,他们离婚时,她名下的财产是比他多的,所以他才会坚持离婚,以撇清夫妻间的财产关系。 不过他也是个最不懂老婆心的丈夫!要她说,一家人不能在危急时互相帮助,那维系这个家有什么意思? 郝枢启面色铁青,无法否认两年前若没有妻子的大方留财,他早因欠债不还蹲苦窑去了,哪还能剩下一家公司在这儿苦撑?但……他依然无法释怀于妻子的单独出走,那让他……颜面尽失。 “我早有心理准备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所以才叫你带着儿子走,可你却把他们抛下,若我要他们跟着我吃苦又何必与你离婚?” “那都是你一厢情愿,我和儿子不是木偶,我们有心的,我们也有想做和不想做的事。”她为他多年来始终不改的白以为是感到挫败,“枢启,我不能把孩子带走,留下一堆苦果任你独尝,孩子们也不会愿意自己锦衣玉食却让父亲去坐牢的,你明不明白?” “但那是最好的抉择啊!一个人可以承担的苦果,何必硬拖着一家人去受?”他自认为了那个家他可以牺牲一切,却不明白她为何始终不能体谅? “这不是一个人受、或一家人跟着一起吃苦的问题!而是,我们既是一家人,有难就该同当;每个人都分担一点儿困难,个人的压力才会比较少,你能理解吗?” 他不能;不过那都已经过去了,他可以不去计较,眼下最重要的是带她回去:“好,我同意你说的,那现在风暴已经过去,你跟我回家吧!” “你要我现在跟你回去?那我的工作该怎么办?”她发现他根本一点儿也没变,一样的自大。 “游戏之作,差不多也该结束了。”他握住她的手。“我的公司虽然还不稳定,不过……如新,只要你肯等我两年,我会让你过好日子的。” 又是等待!水如新忍不住仰头狂笑,她今年三十一了,半辈子都在等待,等待良人在外辛苦打拼为她带回来的富贵荣耀。而天知道她从来不屑那些身外物,更有甚者,她若要的话,她可以用自己的双手挣回更多。 这辈子,她只想活得自在,自己给自己拿主意,决定自己要走的路,而非走别人为她铺设好的坦途;在寂寞时,她想要一个宽广的背来靠,他只要陪着她,不需拼老命为她建筑金屋银笼以为拘禁。? 她只愿做个平凡的女人,不是“一代女帝”、被人前呼后拥的贵妇啊!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了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以为我现在的日子已经银舒服了,我不想再回去等待。” “你贪慕虚荣!”他直觉她是嫌弃他眼下的落魄。 “这也是你教我的。”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自己挣来的东西总是比别人奉送的物品更值得珍惜,嗯?” 郝枢启一时无言:“那……不一样啊!怎可相提并论?” “哪里不一样?” “我们是夫妻,妻以夫为贵是天理。” 她确信已受够他的大男人主义,说话不再留余地:“郝先生,容我提醒一句,我们早离婚了,不再是夫妻;现在我还有工作要做,少陪了。”她转身想走。 “你不能这样对我。”他霸道地擒住她的手。 “你看我能不能!”她高声唤来了保镖,一个命令就将他打发了出去。 “水如新,你这无情无义的女人,算我看错你了——”他的骂声随着被架出去的身影越飘越远。 这时,一直躲在门口看好戏的柳扬才敢探出头来。 “如新,这样真的好吗?”他暗助她的事情始终没敢让郝枢启知道。就是明白好友的傲气比天高,他决定的事向来不容出错,却在妻子身上栽了个大跟斗,真叫人同情那用错心、表错情的大男人。 “要不你以为我得跟他回去才叫正确决定?”水如断送他一记大白眼。 “当然不是,但……”他也觉得好友太自大了,可是…—男人嘛!谁不好面子?“你可以用更婉转的话跟也说,何必如此伤他的自尊心?” “有的人天生贱骨头,不海削一顿是不会明白自己错在哪里的!”插话的是时黄意,方才的情况她也窥见了八分,衷心佩服水如新能忍受郝枢启近十年,真乃申人也! 第22章 “黄意!”水如新失笑,“枢启没那么差,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爱我,只是他的方法错了。” “大错特错。”时黄意轻撇嘴。 柳扬忍不住睨她一眼:“拜托喔!你不要因为自己没老公、就到处煽动人家夫妻分手好不好?” “请你也别因为对方是你的朋友就护短得这么明显。”时黄意不客气地回了句。 水如新翻了个白眼,早习惯他们的针锋相对,懒得理他们,她自顾自进了厕所。 正主儿都不在了,柳扬和时黄意却还没打算放弃这场架。?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劝合不劝离。”柳扬愤怒地提高了声调。 “让她回去再独守空闺两年,等你那个朋友功成名就吗?别笑死我了,两年的时间,如新可以自己挣出一片更大的天空;你那朋友不过是只见不得妻子比他厉害的大沙猪。”时黄意嗤笑。 “你这恶毒的女人,谁不知你坚持拆散他们夫妻全是为了自己;你怕如新回去后,经纪公司少了她就经营不下去了,你自私!” “那你呢?口口声声说是如新的朋友,所作所为却全不为她着想,分明也是只目光如豆的大沙猪。” “你少人身攻击!”柳扬气得咬牙。 适时水如新出了厕所:“我麻烦你们,别当我死了似的对我的私事这样大肆评论好吗?”实在受不了他们,打初相识就互不对盘到现在,争争吵吵几年了,还不累吗? 柳扬和时黄意互瞪一眼,同时哼了声,各自转身离去。 “活生生一对欢喜冤家。”水如新禁不住一阵好笑。人的缘就是这样,好好坏坏、恩恩怨怨;谁能说得准呢? 只是她与郝枢启……这一番分别他肯定恨死她了,未来会有尽释前嫌的一天吗?她没有把握。 自己是不是也变了?签下离婚证书、孤身离家之初,她所做的一切奋斗全是为了在他面前争一口气,向他证明自己其实不是只易碎的花瓶,是可以与他共担人生苦乐的。 而曾几何时,她由辛苦的自立自强、到享受独立自主的喜悦,已经不再想向他炫耀了,她想证明的对象换成了自己,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 与他似乎渐行渐远了,她获得了渴望已久的解放,却在心头……莫名地有些失落,依然爱他,不过这份爱不再全然无私地“牺牲奉献”。她想要的是有付出、有回收,平等的相待;只是……他能体会吗?若不能,这一生,他们怕是分离定了。 郝枢启的男性自尊受到了严重考验,他的妻子居然不屑于他辛苦挣回来的一切,执意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而他认为主因就在于:他失败了,但她却成功了。 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恨她的无情、恼自己的无用,所以从法国回来后,他简直是不要命地在工作;整整一个月拿公司当家是小意思,好几次他甚至累到进医院打点滴,因为工作太忙他忘了吃饭。 所有的努力全是为了争回一口气,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创出一番比她更耀眼的成就。本就聪明的男人,再加上比一般人多出百分之两百的努力,他又怎么可能不成功呢? 不过一年,他又买回了原属于自己的大屋、轿车、名声和地位;昔日的失败仿佛一场梦,梦醒了,船过水无痕,最后……什么也没有改变。 惟有他的心——被水如新刺激出一道阴影,长年紧揪他不放。? 该死!凭他今时今日的成就,他并不缺女人啊!只要他想,随便挥挥手,女人便如浪潮般前仆后继地涌到他面前,任他挑肥捡瘦。 可他偏偏却……一心一意只惦着无情的前妻。 懦弱啊!郝枢启,连出差中的难得空档,他都情愿放弃饭店舒服的享受,待在秀场舞台后方的休息区等待,只为瞧水如新一眼。 连自己怎么干出这种蠢事的,他都不晓得,手脚不听大脑使唤,自作主张地将他带来了这里。因为听说这是水如新在法国最后一场秀了,过后她的事业重心将转回家乡。所以今晚会有一场空前绝后、高潮迭起的表演。 香奈儿、圣罗兰……众服饰设计名家齐聚一堂,只为烘托眼下这隐隐已坐上模特儿界女王宝座的中国姑娘——水如新;她堪称创造了奇迹,而这股旋风不仅席卷了全场,更没放过郝枢启的心。 虽然不甘心,但郝枢启不得不承认,离开他后,她淬炼得更加璀璨耀眼了。若说郝夫人时代的水如新是位天生丽质的尊贵公主;那么此刻站在舞台!聚集了众人目光的女人便是威仪天下的女王。 是因为他才遮掩了她的风采吗?所以他一走,她便光华万丈了!可恨啊!事情为何会走错至此地步? 走下舞台的水如新在合伙人时黄意的指引下,发现了隐居于阴暗角落的郝枢启。好久不见,没想到他会来观赏她的告别秀,水如新兴奋地漾起了一抹羞怯的浅笑;一如多年前,好不容易在漫长的等待后,盼得在外辛苦工作的丈夫归来时那般,她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 郝枢启察觉到她的意图,马上转过身去,他还没准备好见她,在自己尚无把握胜过她前,他们不宜相见。 但事实上,她前进的脚步也受到阻碍了,一名记者死缠不放地贴{奇机电子书}上了她。 水如新认出他是专门揭人隐私、加油添醋的狗仔队,压根儿不想理他,但这样的记者却是最难甩掉的。“你到底想怎么样?”连在法国的最后一天都不给她安宁,害她好想…好想挥拳扁人。? “也没什么啦!”那记者涎着一脸皮的笑。“只是想访问一下水小姐,有关你与名设计师赛门的不伦之恋,未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跟赛门只是合作关系,没有什么不伦之恋,请你不要胡乱报导。”人家赛门都有老婆了,这些家伙还惟恐天下不乱地胡刊一通,分明故意破坏人家家庭嘛! “可是很多人都看见你和赛门携手进饭店啦!” “很多人?”她咬牙,“那你就把那些人找出来与我对质啊!你要提不出证据,小心我告你。”越过他,她已经快忍不住扁人的冲动了。 “我怎么能出卖证人呢?”可惜那记者显然还不想放过她,他冲上前去拉住她的手,“水小姐,你就别再否认了,这圈子的性爱开放是大家都晓得的事,观众又不会怪你。” 真是教人忍无可忍!水如新阴寒着一张俏脸:“放手,再不滚,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她用力推开他。 “哇!名模特儿水如新出手打记者了。”他蓦地扯开喉咙喊得震天价响,“你恼羞成……”还没说完,一记铁拳打歪了他的鼻子。 郝枢启不晓得几时已冲到事发现场,将水如新护在身后:“你再说一句污辱她的话,我绝对让你和你的杂志社从此消失。” “唔……你……”那记者的鼻子被打断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还不滚?”郝枢启霸道地砸了他的相机,同时将他踢出舞台后方的休息区,“别再让我看见你!” 那记者似乎被吓到了,连滚带爬逃了开去,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对郝枢启呜呜地抗议个不停,惹得他心火更盛,随手拎起一张椅子就朝手下败将砸去。 “你的脾气很大嘛!”身后,水如新瞧着他发飙,对他如此紧张的反应相当满意。这显示了他从未遗忘过她,甚且……还爱着她。 “任何人都不会对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有好脸色!”他转身,狂烈的怒火自眼中射出。 “你说什么?”他竟相信那种八卦流言,王八蛋! “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还用得着别人说明吗?”想到她变心爱上了别人,他就气得心脏几乎爆裂。 “我什么也没做,所以什么也不清楚。郝枢启,你是疯狗吗?见人就乱咬!”枉费她拒绝了一大票追求者,一心惦着他,他却如此冤枉她,真是太不值了! “无风不起浪,你要真循规蹈矩,谣言要从何而起?”他被嫉妒冲昏头了。 而水如新则是气死了。他存心诬蔑她,她还有何好解释的? “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循规蹈矩?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就算交一百个男朋友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你……”他想不到她会承认,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好,日后咱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不过我奉劝你一句,做人还是忠厚一点儿好,做第三者抢人丈夫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脸色一瞬间转红又转白:“我也奉劝你一句,做人要懂得留口德,胡言乱语死后是要下地狱的,哼!”迈着重重的脚步,水如新忿忿地转身离开休息区。 现在独留郝枢启,愤怒与不安同时攫住他的身心。 “你实在很过分。”一个瘦小的女人悄无声息地接近他身边,是的黄意。 他一脸愕然望着她。他们不相识吧? “你是没见过我。”时黄意看透他的心思,“不过我常常在如新的皮包里瞧见你的照片,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她带着我的照片?”他不敢相信,心中惊喜交加,“为什么?” “当练飞镖的靶子,你觉得如何?”她挑眉,没见过这么自大又愚蠢的男人,受不了! “啊?”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嗟!”时黄意确定与他谈不出个结果来,转身离开,不想浪费唇舌了。 郝眍启莫名其妙被亏一顿,直觉与法国犯了冲,才会每次回来,都被伤得体无完肤,总要休养好久,才能补回破碎的身心。 第23章 “她很难缠对不对?”柳扬摇头拍上他的肩。 郝枢启再一次被吓到:“你怎么在这里?” “我……”他搔搔头,一脸尴尬。 郝枢启望着好友为难不安的神情,心中顿有所悟。 “你一直与如新保持联络?” 柳扬低下头,压根儿不敢望向他指责的双眸。 “你背叛我!”原来他一直被耍得团团转,可恨啊! “枢启,你这话说得也太重了吧!” “你帮着她戏耍我还有脸来见我?” “我们哪有耍你?”柳扬吓了一大跳。这罪可重了!“嫂子想创业,找我做法律顾问,我不想她被骗,所以偶尔帮她了解一下合约书,这能叫‘耍’吗?” “可你却没有告诉我。”每一个人都瞒他,怎么?他是鬼不成,叫人人对他退避三舍? “哎,这你可冤枉我了!不是我不说,而是……这几年你又没问我!” “你——”的确,因为发生了太多事,使他无暇顾及其他,但柳扬知晓他记挂水如新,应该主动告诉他啊! “枢启啊!没有提点你是我不对,可是你的脾气越来越糟,叫人不敢轻触其锋也是不争的事实啊!” “原来你是怕得不敢来找我啊?那你现在又来干么呢?!”郝枢启冷笑地推开他。如果朋友做得这么难过,那不用做了嘛! “唉,我……我是想告诉你,你真的冤枉嫂子了,这几年她在法国日子过得比修行僧还清白,绝对没有跟人乱来,她还是爱你的……”柳扬迫在他身后,“你有没有听见?” 郝枢启没有回头:“那又如何?我们已离婚了。”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可恶!偏偏他还惦着她不放,太没用了。 “你们明明都还爱着对方,为什么不各退一步复合呢?” 郝枢启顿了下脚步。他以为他不想复合吗?是她不要啊! “不肯回家的人是她。” “因为你没有真正承认她啊!”本来柳扬也不懂,水如新放弃好命的少奶奶不做,究竟在执着些什么?直到最近,被时黄意日夜嘲讽的,他才渐渐开了窍,这两个女人要求的从来不是富贵荣华,她们想要的是心上人的认可,承认她们确有能力与男人们立在同等地位上,成为可以携手共度一生的伴侣。 说实话,以前他觉得这样的女人是麻烦,而爱上此等佳丽的男人则是自找麻烦,女人还是笨笨地依靠男人才可爱。 可是当他真正见识到聪慧女子发光发热的灿烂模样后,他也不知不觉被吸引了,跟她们谈话是一种享受、相处则充满了兴味,她们或许有些难缠,但绝对能带给你一种无与伦比的生活乐趣。 “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还需要我的承认吗?”冷硬的话落下后,郝枢启不再留恋地步离了舞台后方。对于水如新的心思依然一知半解,但重重的不满却不停地涌出。他们到底要他做到什么程度才够?拼了半生的老命,还满足不了所有人吗? 牺牲奉献到了尽头,终也发现了失落,只是症结在哪里?他还不清楚……第十章真正让郝枢启觉得他这一辈子是白干了、一点价值也没有,是在大儿子郝韫然国中毕业的那一年。 “爸,我不考高中,我要报考师专。”端上最后一道排骨汤,郝韫然解下围裙坐在餐桌边。 郝枢启口中的高丽菜应声掉了出来:“你考师专?你想当老师?” “嗯!”捧起饭碗,十四岁的男孩白玉般俊逸的脸上浮着一抹羞涩的浅笑。 “不错哦,老哥,加油,祝你金榜题名!”只比郝韫然小一岁,却长得高头大马的郝韫礼豪迈地在兄长的肩膀捶了两下,差点把他斯文的大哥打趴下地,“明年就换我了,不过我要考高中,读理工科,我将来要做摄影记者。” 最小的郝韫霆伸出筷子,即时阻止壮硕的二哥继续摧残大哥的肩膀,修长的凤眼阴阴地眯着:“二哥,你放心,大哥又不是你,莽莽撞撞的,不必你的铁沙掌加油也绝对考得上。” “臭小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郝韫礼一拳击掉了他的筷子。 他也不在意,伸手拿过郝韫礼放在桌上的筷子,照样可以吃饭。 “喂,那是我的筷子,还……唔!”骂到一半,郝韫礼嘴巴被长兄塞进了一颗狮子头,堪堪堵死了他的大嘴。? “如果你们不喜欢吃我做的菜,那从明天起,我不煮了。”郝韫然淡淡地扬着眉。 韫礼、韫霆一听,立刻乖乖地闭上嘴巴努力吃饭。一家子都是男人,温柔的韫然若不做饭就得轮到韫礼和韫霆了;他们两个也不是不会做,不过有点懒罢了!至于那个被排除在轮班表之外的父亲郝枢启,他做的东西猪吃了都会拉肚子。 三兄弟安静地吃起饭来,却有一个人在此时放下碗筷;郝枢启面色凝重地望着三个儿子,他们是他一生的骄傲,聪明绝顶、英俊不凡,是他……和水如新的最爱。 他这大半辈子都很辛苦,年轻时为了争一口气,他发誓要功成名就;后来遇上前妻水如新,她是娇贵如花朵般的女人,他想将她好生保护起来,所以拼老命赚钱;即至离婚后,他将全副希望放在儿子身上。 为了给他们留下最多、最好的,他每日工作得战,战兢兢的,不敢稍、有懈怠;好不容易,事业稍有成就了,他们却没有一个以接掌家业为念的,这算什么? “你们一个要当老师、一个要做摄影记者,那爸爸的公司以后谁要接管?” 郝韫然为难地低下头去。韫礼可就没有那种体贴的胸怀了,他手指直指向么弟:“有韫霆啊!” “二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没学过啊?”郝韫霆丢过去一记白眼,“我可是立定志向要当小说家的。” 郝枢启的脸色越显阴沉。很好!三个儿子就把他辛苦创建下来的基业当成垃圾踢来蹋去:“闭嘴!我只问你们,将来我死后,你们谁要继承家业?” 温柔的天性使得郝韫然为难地抿紧唇,他并不乐意从商,但父亲的要求他又不忍拒绝,进与退两般皆难。 “别指望我!”韫礼却什么也不顾地冲口吼道,“公司交给我,保证不用三天就垮成一堆废墟。” 一时间,郝枢启气得险些爆血管:“你再说一遍!没有我的公司,你有办法长这么大吗?” “可是老爸,那是你的梦,不是我们的啊!”郝韫霆截口言明立常梦!郝枢启突地浑身一颤。开公司是他的梦吗?记忆回到意气飞扬的大学时代,他确曾以当实业家为梦,但……曾几何时,深沉的现实压力使他成为一个生意人,惟利是图。 早就没有梦了;结婚之后,为了妻儿,他让自己变成一具赚钱机器,夜以继日地辛勤努力,所思、所想、所为,无一不是为了让妻儿过好日子,他自觉牺牲得够多了,然而为什么,水如新不体谅,愤而离去;眼下连儿子都不屑于他辛苦卖老命得来的成果。 “爸,对不起!”郝韫然歉然地望着父亲,“韫礼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是事实,我们兄弟都没有从商的天分!我们无能继承您的公司的,还是请您另选接班人吧!” 那话刺耳得像枝利箭,将郝枢启的心活生生扯成碎片。受不了自己半生的辛苦竟成一场错误,他执意坚持到底。 “没有天分就去学,你们三个谁也别想逃避责任。”愤怒地踢开椅子,他指向大儿子,“你给我考高中去,以后读商校,不准你当什鬼老师。”话落,抛下呆愣的儿子,他气呼呼奔出门去。 郝韫然难过地放下手中的饭碗:“你们吃吧!我回房准备功课。” “大哥!”郝韫礼拉住他,“你管那个专制老爸做什么?未来是我们自己的,当然是掌握在自己手上,我就是要当摄影记者,他要反对,我就离家出走,你也别担心啦,凡事有我给你靠嘛!” 郝韫霆忍不住嗤笑:“大哥,你千万别听二哥的,照他的方法做,绝对什么事也办不好。” “臭小子,你再说一遍!”郝韫礼放开兄长,转而揪住幺弟的领子。 “你们别吵,我自己的事我自有分寸。”郝韫然总希望每个人都能过得好,万一没有两全之策,他也不在乎牺牲自己了。 “大哥……”郝韫礼其实很心疼这事事为家人设想周到的兄长,但要反抗的对象是自个儿父亲,他也没辙了。 “喂喂喂,你们干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反倒是机灵的郝韫霆,什么事都能想到鬼点子应付,“我们都想甩掉家业,又不想被老爸哕嗦对不?” 两位兄长齐点头,没耐性的郝韫礼还吼了句:“你有什么办法就快说,少吊人胃口,小心我揍你!” 郝韫霆贼邪一笑:“办法很简单,等我们长大后,各娶一个聪明的老婆回家不就得了。” “你是说……”把家业交托给媳妇,郝枢启大抵是不会反对了,只是郝韫然担心那会对未来的妻子造成重大负担,“有目的地娶妻,不会太过分吗?” “怎么会过分?”郝韫霆驳道,“又不是叫你们特意去娶个女人回来承继家业,只是在选老婆时,少看人家的外表,多注意一下对方的脑袋;况且我问你们,你们想娶一个笨女人回家吗?我可不要。” “我们也不要。”麻烦似乎有了解答,郝枢启的公司在三兄弟一致的同意下,继承权扔给了他未来的儿媳妇。这方案真的可行吗?或许! “新意经纪公司”的大楼,柳扬站在窗边对着时黄意招招手:“哎,你来看一下。” 第24章 “什么?”她一脸狐疑地靠近他,顺着他的手势往下望,“他怎么又来了?”郝枢启最近老爱往这儿晃,又不上楼把话说清楚,不由令人怀疑起他的居心。 “原因你还不懂吗?”他把嘴往正在训练新进模特儿走台步的水如新的方向努一努,“美人如玉啊!谁放得下?” 时黄意送他一记冷然的白眼:“你也很喜欢?!”“当然,美女!”察觉到前头两记白眼已化成火箭,他猛地咬住唇,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那个……开开玩笑而已,如新是枢启的老婆,朋友妻不可戏,我怎敢有妄想之心呢?” “你有没有妄想之心与我何干?”她淡漠地移步离去。 “怎会没有关系呢?你明知……” 不待他说完,她截口抢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女儿在叫我,我得走了。” “黄意!”柳扬挡住她欲离去的身影,“我……”“你不如去劝劝如新,继续跟郝枢启耗下去是没有好结果的,有问题还是谈开的好。”说完,她闪过他找女儿去了。 “又被她逃走了!”柳扬颓丧地沉叹一声!对时黄意的心情是何时变质的,自己也不清楚,但她是寡妇之身、又带着一个女儿,在他们之间造成了一道难以翻越的高墙;她始终不让人接近,叫有意追求的他倍尝苦果,“唉!难道这家公司里的人都注定感情不顾?”遥望楼下那条孤单的身影,这样的悲剧怎能不想办法改变?他振作一下精神走向水如新。 离家后的郝枢启也不知怎么搞的,莫名其妙就走到了水如新的上班地点——“新意经纪公司”。她成名过后许久,他才发现她不只是个成功的模特儿,还是个一流的经营者。当初还真是小看她了,她并不是一朵温室里的小花,相反地,她是悬崖峭壁上迎风绽放的傲骨寒梅。 所以才会吸引住他的目光越来越难以离开她。从她回来发展后,他就不时地被自作主张的双脚带来这栋大楼下,然后,在望着她一眼后,急切地离开。 而每每在见着她后的第二天,他会更卖命地工作,不知被什驱使着?或追逐些什么? 曾经,他以为他要的是更多的富贵名利,远远胜过她的权势,然而,傍晚被儿子一番反驳给震醒,韫霆说:公司是他的梦,不是他们的,所以他们不要。 那样辛苦地工作,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庞大压力会是梦?这是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梦”应该是叫人愉悦的东西,而不是把人累得像条狗,没有自我,全然地像具机器。 唉!不得不承认,他的梦早丢了很久,湮灭在无情的现实中了。 “叹什么气?”水如新迈着优雅的脚步,翩然下了楼梯,来到他面前,“要不要上去坐坐?” 郝枢启脸色僵了下,没想到自己的来访会叫她发现。 她双唇微抿出一朵笑花,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他伫足的身影,但她一直没说破,因为了解他的自尊心比天高;今天会下来与他见面纯粹是柳扬的怂恿,任何一个外人都看不得他们夫妻的两地相思了。 他注意到她身后跟了个小女孩,相貌不错,就是一脸叛逆样:“这是?” “我收养的干女儿。”她笑着把女孩推上前:“她叫路箴茗,很漂亮吧!她会继我之后,成为模特儿界的新女王。” “你的……继承人?”他心里突生一把妒火。她居然去收养一个继承人?反观他,辛苦养大三个儿子,却没有一个愿意承继他的事业,这世上还有天理可言吗? “有什么不对吗?”瞧他震惊的,她不觉得收养一个女孩有啥值得大惊小怪,毕竟她连生了三个儿子,早就梦想有个女儿来陪伴了,收养一个很正常啊! “只是为这女孩感到不幸,有那种抛夫弃予的父母,她的未来必定堪虑。”这并不是他真正的想法,但不服输的自尊心却硬生生将一番冷讽挤出他齿缝。 “你……”水如新愤然咬牙,“郝枢启,你的嫉妒心简直比夜叉还丑陋!” “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他心中霎时燃起十把火。 “我比你成功、比你幸运、又比你得人缘;光这三点就足以叫你惭愧到天荒地老!”她双眸亦喷出火光。 她骄傲的模样简直把他气死了:“咱们走着瞧,看谁才是最终的赢家。” “你永远比不上我的,死心吧!”她进一步煽风点火。 郝枢启愤怒地转身离去,决定回家训练那三个不肖子去。她有一个继承人是不?哼!他将有三个接班人,一定比她多。? 郝枢启和水如新离婚至今已有八年了。 他们在各自的专业领域上发光发热,成为众人竞相追逐的焦点,但这对恩怨纠葛半生的夫妻,却只把这些赞扬当成比赛的注码。他们倾尽所有的努力都只为了压倒对方。当然,这种名人聚集的工商宴会更是一较长短的好所在。 水如新把干女儿打扮得美美的带出场,郝枢启就会命令三个儿子西装笔挺地去吸引场中所有女性的目光。 角力持续了多年,一无改变;无聊得令人想睡觉。 比如郝韫礼,他就站在大厅上大刺刺地打着呵欠。 郝韫霆撞了下他的腰:“二哥,你想挨老爸骂了是不?微笑、抛媚眼,今天你勾引的人要是比咱们那位干妹妹少,小心回家后老爸会剥你的皮。” “有够无聊耶!老是比这种分不出胜负的赛,亏得那对老人家兴致不减。”十五岁的郝韫礼,身量已拔高一七五,俨然是新一代酷哥形象。 比他年长一岁的郝韫然则更生得俊逸不凡,活脱脱是童话故事书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此刻他秀丽的眉峰轻蹙着,忧郁的模样不知勾住了多少青春少女心。 “韫礼,你瞧老爸是不是遇上麻烦了!” “有吗?”郝韫然凝眸望去,郝枢启身上正挂着一彪红通通的八爪章鱼,那妖娆模样叫人想吐,“桃花劫。”同时,他也注意到大厅另一端他们那倔强的老妈一双着火的利眸。 “有好戏看了。”最年幼的郝韫霆却是越成长越古灵精怪。 “你欠揍啊!那是我们老爸和老妈耶!”郝韫礼k了他一记。 郝韫然拉过小弟:“站在老妈左后方约十步远那个男人,你瞧清楚他了。” “哪个啊?”郝韫霆不知为什么,脑筋一级棒,眼力却是一流的差。 “穿蓝条纹西装那个啦!”郝韫礼没好气地吼了声。 郝韫霆瞪大眼瞧了许久:“大概记得了,怎么样?” “我现在去把他们两对凑在一起,然后你想个办法对付那两个妄想咱们爸妈的家伙,给他们一个毕生难忘的惨痛教训;我要他们此后见着爸妈就吓得有多远就闪多远。”郝韫然横眉怒道。两个弟弟或许忘了,可他还清楚记得,当年母亲离家前曾交代下一桩任务:保护他们的父亲不被其他坏女人勾走,以期他们一家尚有团聚的机会。 多年来,他一直严格地执行着这项任务,温柔对待周遭每一个人,惟独对奢想他父母的家伙,没有第二句话,全部杀无赦。 “放心,交给我吧!”郝韫霆拍胸脯答应下,反正他最爱凑热闹。 郝韫然离开了一会儿,就见那对欢喜冤家各自携着伴侣朝对方接近了。 “去吧!看你的了。”郝韫礼也是一脸兴奋。郝韫霆堪称鬼才,他变的把戏绝对有看头。 而此时郝韫然也回到大弟身旁,和他一起含笑看好戏。 只见郝韫霆在郝枢启和水如新面前狠狠跌了个四脚朝天。 爱子心切的郝枢启与水如新忙不迭丢下同伴,跑过去扶起儿子。 “干什么,连路都不会走?”郝枢启边拍去他身上的脏污、边叨念不绝。 “你才干么?儿子跌倒了你还骂他,你以为他喜欢吗?”水如新可舍不得儿子被念!护卫的盾牌立刻张了起采。 “我没事啦!”郝韫霆状似慌张地挥着手,时时不小心碰着周围四个大人,“我有事找大哥,跑快了两步才会跌倒,没事、没事,你们别为了我的事吵嘛,我会很难过耶!” 郝枢启和水如新互视一眼,看在儿子分上,他们暂时闭上了嘴,不过却也不想再多看对方一眼,各自携着伴侣往相反方向离去。 说时迟、那时快,郝枢启女伴身上一片裙的蝴蝶结不知怎地勾上了水如新男伴裤头的皮带环,然后就在他们各自转身时.蝴蝶结被渐渐拉松了开去,一片裙啪地一声,脱离它原本应该在的地方,被男人勾着跑了。 “啊!”裙下风光惨遭泄尽,女人疯狂地尖叫。 而那肇祸的男人看着皮带上莫名其妙勾着的裙子,真傻眼了:“我……”“下流!”女人气极赏了他一记巴掌。 “又不是我干的。”男人捂着脸百般无辜。 “不是你是谁?”她牵扯着那被他皮带勾住的布料,不意……却拉松他裤头。 “你干什么?”男人急忙拉紧裤子,差点春光外泄了。 “把裙子还给我!”女人快气疯了。 男人只得手忙脚乱拆解着紧勾住他皮带环的布裙。 一时间,偌大的宴会厅里热烈上演着荒唐爆笑的可笑剧码。 “该死,怎会勾住呢?”男人解得一头大汗。 女人则难堪地哭花了脸:“我怎么会知道?你快把裙子还给我啦!”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脱裙子,往后她都没脸见人了。 是啊!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呢?郝枢启和水如新对望一眼,分别在对方眼里找到了答案。 有这本事、有这头脑搞出这种把戏的,场中央只怕没几人吧! 第25章 而他们那出类拔萃的三个儿子铁定在名单内。但有机会完成此项壮举的,十成十只有郝韫霆一人,可他早不知何时已溜得无影无踪了! “这兔崽子!”郝枢启咬牙。 “还不都怪你教子无方。”水如新睨他一眼。 “是你的遗传因子差。”他挥拳。郝韫霆这小子就别给他找着了,他保证一定揍得他满地找牙。 “怎不说是你的种不好?”她也想找到那混蛋小子好生教训一顿。 “我的种在我体内好得很,过去你那边才不好的。”他撇嘴。 她俏脸生晕,顶上冒出了白烟:“郝枢启,你这大混账,自己差劲不要怪到别人头上来。” “呵!”他冷笑,“我差劲,那嫁给我的你又好到哪儿去?别忘了老古人常说的,王八注定配绿豆,我若是王八,你就是那绿豆啦!” “你……” “两位,不论你们是王八,还是绿豆,可以暂时恢复一下人形,听我说几句人话吗?”一名警察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们,不知在一旁听他们诡辩多久了,瞧他一脸憋笑成内伤的样子。。舛郧笆涝┘伊晨渍堑猛ê欤匆蚕眯呃1? 水如新恨恨地低吼了声:“有话快说。” “有屁快放。”郝枢启也没好气地送过去一记白眼。 警察先生轻咳一声,约莫是看穿了他们的逞强,也不怪罪他们的言语无状:“你们认识时黄意小姐和柳扬先生吧!” “认识!”水如新抢先开口,“时小姐是我公司合伙人,请问她怎么了吗?” “傍晚时小姐与柳先生开车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车祸……”“那他们现在人呢?有没有事?”郝枢启脸色大变。 警察先生换上哀凄的神色摇了摇头:“请你们跟我去认尸吧!” 医院的太平间里,两袭白布盖着两具尸体。 “根据公路警察的报告,柳先生似乎是在开车途中,弯腰捡拾不小心掉落的戒指,才会让车子撞上前方突然紧急煞车的大卡车,造成这起意外。” 从承办警察手中接过这只肇祸的戒指,郝枢启和水如新眼眶都红了。 “这是我昨天陪柳扬去买的,他说……今天要跟黄意求婚……”摸着沾满鲜血的戒指,水如新眼眶中的泪再也忍不住地成串滴落。 郝枢启一手拥着她,眼睛随着警察掀开白布,目光落在两具毫无生气的惨白尸体上,泪水跟着夺眶而出。 “柳扬——”郝枢启发出沉恸的低吼,怎么也不能相信几个小时前才打电话通知自己,他就要结婚的好友,会在转眼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先前他是那么开心地对自己描述着,将来美好生活的景况……“呜呜……哇——”再也不忍卒睹合伙人的惨状,水如新埋在郝枢启怀里痛哭失声,“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柳扬与时黄意认识八年了,两人一见面就不对盘,可谁也想不到,感情会在日日吵嘴中滋长。约莫四年前,柳扬抢先一步发现了自己的心情,开始热烈追求时黄意,原先时黄意也不相信的,但在他炽烈的情感中,她不知不觉也陷入了爱河。 然而时黄意是结过婚的,有一个女儿,她一直担心女儿不能接受她再婚,于是与柳扬约定,等女儿十八岁成人之后,她做母亲的责任也到了一个阶段,那时再与他谈论婚事。他答应了,于是两人开始一场漫长的等待。 而今天就是时黄意的女儿,时心紫十八岁的生日;爱情长跑了八年,柳扬兴高采烈地买了戒指准备跟她求婚,谁知……辛苦等待的结果却是一场永别! 如此悲惨的事,即便如郝枢启这等七尺男儿汉,也要痛心疾首、不能自已。 “等待”是何其不值、又愚蠢的事!人连下一秒都不能掌握了,又怎能去期待那多年后的事会有好结果呢? “郝先生,如果没有问题,请你签个名吧!”警察递给他一份纪录与笔。 颤着手,郝枢启接过纸笔,发着抖签下了名字,心里不住为柳扬抱屈。干么去等待那些无谓的事情?早四年前拖着时黄意进礼堂,起码他们还能做四年的夫妻,也不至于……他的泪止不了,又不能像水如新一样完全失控地放声大哭,若连他也倒下了,这残局谁来收?一任心底翻涌着无数悲愤,他心痛得几乎炸开。 办妥手续后,已经哭瘫的水如新任由郝枢启扶着离开医院。到了外头,才发现天已经微微亮了,空气中一股潮湿的凉意冻得人直打哆嗦,却也相对地冻醒了她的神智。 水如新垮着双肩,脚步蹒跚:“我以为……再过不久就能喝他们的喜酒……”为着上天的残忍,郝枢启愤恨地握紧拳:“柳扬等得太不值了!” 她眨着一双泛红的泪眸,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柳扬与时黄意苦苦等待却换来死亡做结局,那他们呢? 他们也是相爱的,却都很倔强,为了各自的理念,劳燕分飞八年,不是没后悔过,却不曾屈服;总认为会有那么一天,对方能了解自己的心,然后,时间把愁怨冲淡了,独留下坚贞的爱陪伴他们到永远。 然而,时间是一项何等难以把握的事,会不会等他们误会冰释、重归于好的那一天,即是他们进棺材的那一刻? 郝枢启仿佛也感染到了她的悲意,泪眼相对中,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赌什么气呢?温柔地,他伸出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残泪。 她吸吸鼻子,粉颊摩挲着他粗糙的掌心:“枢启、枢启、枢启……”宛如世间仅剩他一人可以依靠,她不停呢喃着他的名字。 那每一声呼唤都化成一根针,狠狠扎进他早痛得几乎破裂的心坎里,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她颇为惊讶地伸手承接住那滴滴冰冷的泪珠,望着他已生出些微皱纹的脸。啊!岁月已经开始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了。 二十一岁结婚至今,恩怨纠葛十六年,这并不是一段浅短的岁月,其间,也发生过无数动人心魄的事,很多景物都变了,只有彼此相爱的心依然不变。 她心疼地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他低下头,与她额抵额,四行泪水汇流成一气,奔流、一直一直地奔流:……然后,第二年,郝枢启以三十八岁之龄淡出了社交圈,他终究未能成为天下第一富,不过他完成了年轻时的梦想,成为一个单纯的实业家。 同时,他也放了三个儿子自由,任他们去追寻属于他们的梦想。 再然后,水如新在完成辅佐时黄意的女儿时心紫顺利接管公司后,彻底退出模特儿界,成半隐居之身。 不过有一点很可惜,她和郝枢启还是没能合好,因为他们谁也拉不下那个面子先认输。 再再然后,他们的儿子纷纷成家立业了,郝韫礼娶了个温和聪明的女子,唐欣;郝韫然则与时心紫配成一对,并且顺利将老爸的公司也委托给喜爱从商的妻子管理,而他本人,现任t大中文讲师。 最最叫人惊讶的是郝韫霆,他娶了干妹妹路箴茗为妻,原先打的是让两家成一家的好主意,可惜——不服输的郝枢启和水如新在教堂里大吵了一架,吵得儿子们受不了将他们关进了房间里,他们……还在吵……尾声记忆宛如一场快速放映的电影,在眨眼间,播毕了他们四十九年的人生——在郝韫霆与路箴茗结婚的教堂外,那密树成林的前庭里,郝枢启大张的手臂接住了水如新自树顶落下的身子,同时也结束了她短暂的冥想:“记不记得这是我第几次这样接住你了?” 她撒开头,硬是躲开那专注的视线:“谁会记得那种无聊事?”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记得。”他硬是俯下头,在她的粉颊上轻吻一记。 她愕然抬起眼迎上他,那前一刻还与她针锋相对的眼神宴时转为温和。 “如新!”他口气严肃得叫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 “干什么?”她抿着唇,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 “呵!”他摇头,苦笑了下,“我输了。” 她张大了嘴,泪在无声无息中落下。 他深喘口气,以着柔若春水的语气在她耳畔喃道:“我佩服你的勇气,也承认你的努力,其实……十二年前我就想告诉你了,我……”“对不起……”她伸长手搂住他的颈子,“我也一样,我也有错,可是……我不好意思说,让我们彼此多等了这么久……”“没关系。”他将她紧紧抱人怀里,“现在我们终于都说出口了,总算还来得及。我们合好吧?” “嗯!”她颔首,抚着他的发,轻吻着他已淡灰的两鬓。 郝枢启手臂一松,将她放下了地,食指勾起她纤秀的下巴,猛一低头,双唇攫住了她的嘴。 水如新踮起脚尖,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杆,双唇热切地为他而开启。 好久了,已好久不曾吻过她柔软的唇,叫他几乎淡忘了这股甜美;因此激情一旦被点燃,就再也平息不了,如火如荼地烧了个满天。 丢弃掉少女的羞涩,她以着成熟的风韵忘情地吸吮他,任两舌不停地舔卷、纠缠。 相隔了二十年,再度亲密,那快感一下子就在他体内沸腾:“如新,我们回家好不好?” “嗯!”呻吟了声,她娇躯依然整个贴附在他身上。 “那就快走吧!”他抱起她,冲向停车常两具贴合的身体直到进入了轿车内,才不得不分开。她体内失控的热情因此降温了些许,理智暂时回笼:“枢启,找一天我们一起去祭拜柳扬和时黄意吧!” 他转头,深情地望了她一眼道:“好。”若没有这对好友,也许他们一生都不会觉悟,柳扬和时黄意该算是他们的恩人吧。 第26章 目光交流中,一双中断了多年的手重新牵执了起来,无限深情在其间酝酿,他们将相依相偎度过下一个、下下一个……五十年! 一本书完一 全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