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狼吞虎咽》 第1章 《不准狼吞虎咽》 作者:纪珞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楔子 月光,皎洁。 推往岸边的海潮声,节拍规律而沉缓,像是地球正在徐徐呼吸。 昏暗的街道一无人烟,仅有兀自伫立在街角的一盏路灯,优雅宁静地蕴发黄晕光芒,和远处的灯塔在深夜里作伴。 路灯光圈下,一抹黑色形体闪逝而过。 黑体来到一座拱形的乳白色铁门前,在银色月光下拉出一道长影,隐隐约约散发暗红色幽光的深邃眼眸,若有所思地看著铁门内一个横放在木架上的小黑板。 今日特餐:迷迭香烤鸡套餐 小黑板中央是这十一个白色pop的斗大字体,周围还以红、黄、蓝色的卡通甜点图案作装饰,整面小黑板被可口的蛋糕、派饼、甜甜圈围绕,尤其那只像是烤得香脆皮酥的金黄色大鸡腿,特别引人注目。 显然,拱形铁门内的三层透天原色木屋,是一家餐厅。 在这里,风中除了海的味道,还多了餐厅四周萦绕的花草香味,不知名,淡淡的。 黑夜里的暗红幽光,缓缓越过有九重葛攀附的乳白色矮篱笆。 黑影轻巧地,跃过餐厅隔壁一堵老旧的红砖墙。 无声的脚步停在一幢年久失修的楼房前,随之在砖墙围起的荒芜院子里逡巡了一圈。 然后,没入一楼的破窗口…… 第一章 初夏。 东海岸的清晨,太阳老早就爬上东方的天际热力四射,金色阳光映得蓝色海面波光粼粼,明快动感的节奏,让三三两两的海鸥也跟著翱翔唱和。 系了两颗铃铛的玻璃门把手,被一双女性的手从内往外推开。 清脆的铃铛声在宁静的晨光中响起,揭示崭新的一天就此展开。 门外的木造走廊,多了一道纤细身影。 女人身穿米色短t与洗得泛白的牛仔长裙,动手将一头及肩黑发在脑后抓成一撮马尾,站在高度只及腰部的走廊栏杆前,望著马路对面远处迎接她的碧海蓝天,提气深呼吸……深深吸著空气中令人神清气爽的青草香,一整天的活力仿佛都在晨间得到了最充沛的滋养,然后她抬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眯起明亮的眸子,唇角也扬起愉悦的微笑。 懒腰伸到一半,她停下了动作,眼角余光瞥见隔壁被整修得有模有样的房子,不禁多看了几眼。 一个月前,不知道是谁买下或租下那栋没人要的空屋,还是原本的屋主良心发现,终于不再任破屋妨碍市容,开始才有工人进出大肆整修翻新,至少她在这里开店的一年来,都没有看过任何“动物”出入。 是呀,先前那栋砖房确实破烂失修到连野猫野狗都不屑进驻的程度,重新上漆贴砖、装上铝门窗、除去丛生的杂草、铺上草皮,直通大门和屋子的石板点缀在碧绿的草皮间,整个看起来倒也面目一新,完全不复一个月前那种完全不能住人的阴森鬼屋样。 有道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房子也要整修才像样! 那栋三层透天楼房的格局和她的店应该大同小异,只不过她的店外观是以原木作装潢,走温暖路线;而隔壁则是以白色油漆为基调,墙底与部分壁面贴了趋近于曙光初绽的天空的灰蓝色大理石砖,连原本老旧的红砖墙也比照房子打理,整体看起来清爽而不失稳重。那片整齐的绿色草皮看起来也好舒服,躺在上面看天空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不晓得是什么样的人要搬进去住? 除了工人,她从未见过未来的屋主,连来监工都不曾。 不过光看屋子外观,屋主的品味应该不差,也许是哪个“好野人”路过此地,看上这里清幽的环境,进而选定那栋房子当作度假别墅吧? 度假别墅…… 唉。 真好。 她活到二十八岁这么大,不要说有自己的房子了,这家等同于她生命的店都还是向人租来的,度假别墅啊,作梦比较快。 梦想中看得到海的店,她开了,虽然店面还得用租的。 梦想中的度假别墅,最好是欧洲哥德式的小城堡,一打开窗户就能瞭望一大片一望无际的草原。 梦想中的家,咦,倒是满像那栋房子的,好似风吹雨打永远屹立不垮的样子,随时提供最安全的避风港,给人安心的感觉。 梦想中的房间,屋顶最好能开个透明的大天窗,这样每晚躺在床上入睡前,都能看到满天星斗和银河,在那样的“家”里睡觉应该会很好睡,什么恶梦都不会作吧……“沙子姊,你盯著隔壁笑什么?” 一个睡眼惺忪的大女孩,揉著迷蒙大眼出声问屋廊上的女子,好奇的视线在对方与隔壁之间来回,一边咬著手中的火腿三明治。 “嗯?没什么啦。”被唤作“沙子”的女人从白日梦中回过神来,对顶著一对熊猫眼的小雅笑了笑。“昨天熬夜念书了?” 小雅与她同出一间育幼院,去年考上附近一所国立大学,正好她在这里开店,于是便让小雅来与她同注担任她的助手半工半读。 “嗯,今天教授要抽考。”想到考试,小雅立刻一脸苦哈哈,气愤地吞下嘴里的早餐,嘴巴挪出空位说话。“沙子姊,你不知道那个教授有多○○╳╳,上课不知道在讲什么,从批评国家政治、社会治安讲到他读医学院的儿子,什么重点都没有,还每堂点名、每个礼拜考试,这堂课要不是系上必修,我才懒得听他拉咧,他儿子拿全校第一名关我们屁事!” “看你精神还不错嘛。”她拍拍眼前那张年轻俏脸。 “唉……现在能给我安慰的,只有沙子姊做的美味早餐了。”小雅无奈地又咬了口三明治,突然想到某件事。“沙子姊,你不是说要找个早班的工读生吗,我同学有个室友是念夜间部的,个性还不错,中午来帮忙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请她方便的话来面试一下。” 她开的虽然只是小本经营的小餐厅,之前小雅中午没课的时间都会回来帮忙,她倒不至于太忙碌,但餐厅口碑逐渐做起来了,客源也多了起来,光靠她们两人有时候实在忙不过来,而且小雅不一定中午都能回来帮忙,所以有必要请一名早班的工读生。 “好,我知道了。”小雅点点头,跑回屋内拎了背包又跑出来。“我已经把桌上的椅子都放回地上摆好了,桌子也擦过了,先去上课啰。” “嗯,路上小心。” 目送小雅骑著单车离开,沙子瞥了眼店里的陈设,不必刻意去检查,也知道乖巧早熟的小雅早把份内的工作完成了。 她知道小雅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所以很认真的在工作、读书。 无论是谁,大家都在努力过生活,不就是想要有个温暖的归宿吗……眼角余光又不经意瞥到隔壁,她这次没再任自己陷入天马行空的幻想之中。 人生有梦最美,不过逐梦还是要踏实,要活还是得活得实在些,光作梦,面包是不会凭空出现在眼前让你享用的。 “好,开始工作!”先浇花,等垃圾车来了再把后院的垃圾拿出来,倒完垃圾后就要准备今天的食材了。 沙子收回目光,嘴里哼著轻快的旋律,走向院子,将浇水的容器在水龙头下装满水,开始替院子里一盆盆夏季香草依序浇水整理,忙完柠檬香蜂草换金盏花,忙完金盏花换迷迭香,忙完迷迭香换甜菊,忙完甜菊换薄荷,忙完薄荷换香茅……忙得不亦乐乎! 半个小时后,当她一手一袋,将黑色的垃圾袋提到乳白色铁门边时,看见沿著人行道旁先来的不是垃圾车,而是一部银灰色休旅车,后头跟了一部满载家俱的小货卡。 两部车都停在隔壁门前,休旅车的驾驶座走出一个穿著深灰色无袖t恤、牛仔裤的男人,他打开崭新的黑色铁门后又重回车上,将车子驶入屋旁的车库。 此时,小货卡上的两名工人也把那些桌呀椅的家具搬下车,那男人也开好了屋门让他们进去。之后就见他们来来回回搬了几趟,那个看起来应该就是屋主的男人也加入出劳力的行列。 没多久,小货卡上的家具全都搬进屋子里了,男人似乎向另外两人道了谢、付了工钱,于是小货卡开走了,路上也多了往来的人车。 她猛地回神。 因为那男人的视线。 他正看向盯著他看的她。 被他发现,她回以有点羞窘的微笑。 他面无表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后,转身走入车库拎出车上的行李。 “呃……等等。”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时,也才意识到自己开口唤住了人家,她倒没有被自己的冲动吓了一跳,反正就是觉得自己一定会跟他说些什么,幸好对方不觉反感突兀,微微侧过身,在原地等她跑到他身边。 “你好……” 哇,这男人好高,大概有一八五以上吧!她得仰头才看得清他的脸。 近看之下,她一时有些目眩,分辨不出这样好看的脸庞究竟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黑发黑眸麦色皮肤,但五官深邃立体得有如希腊神祇,剑眉飞扬,鼻型俊挺、薄唇棱角分明,如果是混血,那就混得太恰到好处了! 男人没有说话,仅用明白写著“有事?”的冷淡眼神觑她,够冷,足以唤回她惊讶的神智。 “呃……先生,你刚搬来?是屋主吗?”中文听得懂吧? 第2章 男人颔首,一并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听得懂中文耶!沙子抿嘴一笑,从深蓝色围裙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以双手递出去,气质优雅又熟练地招揽顾客,外加敦亲睦邻起来。 “敝姓沙,沙莎莎,是隔壁‘绿香屋’餐厅的老板,欢迎你有空来光顾。”笑容,ok;礼貌,ok。很好,完全是气质老板娘最无懈可击的台词! 男人接过版面清爽干净的浅绿色名片,只瞥了一眼,视线又回到她笑咪咪的瓜子脸。 “有没有外送?”他开口了,嗓音低低沉沉的,十分符合他峻酷冷漠的形象。 啊? 她原以为他会说些“我刚搬来,对附近还不熟,请多多指教”之类的客套话,没想到一开口却是问这个。 “呃……‘绿香屋’是以香草为主题的复合式西餐厅……”不是一个饭包五十元任你挑的中式快餐便当店,或拨一通“大家饿好饿好饿”就有专人将pizza送到府上的速食店。 她含蓄解释完,男人浓眉一挑,表情是“没有就算了”的无所谓,转身走向屋子。 “先生,”沙子又叫住他,附加甜甜一笑。“如果你需要外送,我想应该没有问题。”顾客至上嘛,加上又是邻居,反正就在隔壁,走几步路就到了,只是她得想想餐包、生菜沙拉、主餐、饮料、饭后甜点要用什么容器盛装才好。 “知道了,你可以走了。”男人头也不回道。 啊? 就这样赶她走? 这家伙未免太狂妄了吧? 她都已经主动介绍餐厅又愿意替他破例外送,他好歹也应该去店里坐坐,礼尚往来、敦亲睦邻一番,结果他的态度好像是在施舍她似的。本来还想基于邻居立场打他八折,可是现在她火大,全免了! 沙子气愤地以指尖拉下右眼角,朝他高大的背影吐舌头。 哼,这种没礼貌的顾客不要也罢,干嘛拿热脸去贴他冷屁股,臭死了! “你怎么还不走?”背对她的男人,突然回头道。 “你……”沙子瞪眼握拳。他以为她爱杵在这种臭人待的臭地方呀?差劲、混帐、人渣、神经并下十八层地狱——“车走了。” 她心里连珠炮的咒骂都被他这句话打断,还愣愣地发问:“车?什么车?”她沿著他的视线向后望。 啊! “建议你跑快一点。” 去死啦! “你明明看见垃圾车来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男人微微皱眉。“你有听障?” “才怪,我的耳朵好、得、很!”该死!大街小巷放送的古典音乐明明大到可以吵醒死人,她怎么没听到?! 都是被他气的,可恶! 沙子恶瞪他一眼,扭头发挥以前在学校里跑百米倒数第一的速度,跑回自家铁门前,抓起垃圾袋就追。 “等一下!等我、等等我——”等等我呀,垃圾车……车上的随车清洁工看见一只乌龟往他们爬来,于是七嘴八舌讨论起来——“那个查某到底要不要倒垃圾?” “阿哉,她跟在后面是散步还是干嘛?” “喔,我记得她是那个餐厅老板娘啦,星期一、三、五都会出来倒垃圾,前面开车的停一下!” 好心的清洁工认出老板娘,老板娘总算如愿倒完垃圾,气喘吁吁地回头瞪了眼那个还杵在原地的男人,两人距离约莫两百公尺远,但她就是能清楚看见他一脸若有所悟的神情,她更火大了——看什么看! 我就是跑不快,怎样! 我的气质就是装出来的,怎样! 晚上十一点。 天花板上的扇形电风旋转著,陈旧的电脑主机运作著,吱吱喀喀的噪音此起彼落。 “沙子姊,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怀中抱著一只绿色龙猫抱枕的小雅盘腿坐在床上,纳闷的视线越过窗框,爬到隔壁三楼那扇透出像是桌灯光芒的窗户。 “什么奇不奇怪?”沙莎莎坐在电脑前上网,目光不离萤幕应道。 夏天正式来临,她正在将换季的新菜色放到“绿香屋”的网页上,顺便把网页超连结的紫色薰衣草图案,更改成属于夏天味道的清凉薄荷。 “隔壁邻居呀。” “差劲、混帐、人渣、神经并下十八层地狱去死吧!” 小雅没想到沙莎莎对她随口问问的反应会这么大,回头瞪大了眼。 她知道沙子姊对看不顺眼的人事物总是“热情”了点,但新邻居搬来才不过十几天,沙子姊就和人家结仇了吗? “我不是针对他啦,是网路又变慢了。”上传一个图档就要花十几二十分钟,她不抓狂才怪。 “喔。”也对,沙子姊对顾客一向很有礼貌。 小雅了解地点点头,接续刚才的话题。“你不觉得奇怪吗?隔壁邻居已经连续两个礼拜的午晚餐都叫我们的外送了耶?”两个礼拜前,她第一次接到叫外送的电话,还愣了一下。 “世界上什么人都有,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沙子盯著上传到百分之五十的档案,左手撑颚,右手猛敲滑鼠。 那天小雅跑来厨房问她店里有没有外送,她立刻就料到一定是隔壁那个没礼貌的家伙打来的电话,虽然很想叫小雅别理他,但想到多一个客人就多一笔收入,餐厅草创之初要做口碑,这些年来她省吃俭用拚命存钱就为了开这家店,现在依然省吃俭用拚命存钱目标买下店面,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差劲的冰块男而推开赚钱的机会,于是便接了外送的生意。 结果没想到,他竟然一吃就连吃了十四天……十四乘以二等于二十八。 二十八顿耶!看在他对她的手艺这么捧场的份上,她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 “看来,有一个男人被我们的沙主厨抓住胃啰!”小雅凑到床沿,朝她贼兮兮地挤眉弄眼。 “被你的美色吸引还比较有可能。” 小雅长得清秀漂亮,店里有不少男顾客都是冲著小雅而来,她早见怪不怪了,所幸小雅够聪明,懂得保护自己也懂得拒绝别有居心的邀约。 “没吧,他又没正眼看过我。”小雅认真想了想,剔除了那种可能性,而后正色道:“说真的,隔壁那栋房子整修好以后,我仔细一看还吓了一跳呢。” “不会是……看到‘那个’吧?” “不是啦,我是觉得那栋房子的外观,和你梦想中的家好像喔!” 沙子一怔,微微一笑。 “你还记得呀,那是我们以前在育幼院闲聊的事情了。”她有印象,当时小雅只有六岁,刚被送到育幼院,整天躲在房间里哭,她没事就会去陪小雅,两个女生虽然相差十岁,但也天南地北的聊,聊著聊著就聊出比亲姊妹还深厚的情感了。 后来她北上念书工作,她们有好几年没见,小雅当初知道她在海边开店,便毅然将第一志愿填在这里,两人就这么再次聚首了。 “住在那栋房子里的男人,有没有恰巧就是你梦想中的情人啊?”小雅一脸探听八卦的狗仔样。 “你跳太快了吧!”沙子哂然而笑。 “那个男人长得很帅,又一个人住,身材也不错唷!” “你少来,你又知道他身材不错了,你看过?” “有啊,我看过他晚上穿著无袖t恤和五分裤出去跑步,哇!臂肌就是臂肌,腿肌就是腿肌,看起来修长又结实,不会太硬也不会太软。”很性感说! “方小雅,你挑鸡肉啊!”还咬起来口感刚刚好咧。 “抱歉,职业并职业玻”小雅呵呵笑开。“假如他想追求你的话,你会不会考虑接受他的追求?” “想太多。”沙子翻白眼。少女情怀总是诗,她早过少女怀春的年纪了,唉!青春埃“光凭光鲜亮丽的外表,你怎么晓得那栋房子里是不是住了一头狼?” 人心难测,人面兽心者比比皆是。再说一个人住也不代表是单身吧,条件好的男人通常不是死会、就是还没出生,呿,更何况那个差劲的家伙条件一点都不好! “也对啦……” “你再胡思乱想,当心哪天大野狼一口吃掉小红帽喔,噢呜——”沙子仰颈咆哮,作势扑向床上的大女孩,使出天下不败一指神功——搔她痒。 “哈哈哈……”小雅滚下床,笑著讨饶。“小红帽困了,大野狼改天请早!” 大野狼收起狼爪。“快去睡吧,你明天不是第一堂有课?” “嗯,你也早点睡,晚安。”小雅穿妥室内拖鞋,回她房间去了。 “晚安。” 沙子的视线回到电脑萤幕,瞪著上传到百分之八十的档案,叹了一口气,索性不再盯著电脑,起身走到落地窗外的阳台做起伸展运动。 拉臂,拉臂。 夜色好美,但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溜到隔壁那扇透出光线的窗户。 扭腰,扭腰。 被她抓住了胃,是吗? 提臀,提臀。 她看不是吧,要是她的厨艺当真好到让他欲罢不能的程度,收回来的餐具中老是剩下一大半的生菜沙拉和青蔬奇-_-書--*--网-qisuu.,又是怎么回事? 扩胸,扩—— 她的动作蓦地僵祝 因为那没礼貌的家伙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家阳台,高大修长的身躯闲适地倚在只及他腰部的铁灰色墙缘,指缝间夹了根烟,黑沉如夜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她低头看向身上让曲线毕露的白色细肩带运动t恤,脸颊猛然一热,举在两边的双手直觉想缩回来遮胸,却在贴上胸口前硬是停了下来。 第3章 哼,在他面前干嘛自卑,她胸部就是小,怎样! 沙莎莎优雅地放下双手,反而更加抬头挺胸。 她转身,马尾在空中甩了半个圈,走回房间关上落地窗。 碰! 第二章 繁星,点点。 东方结束一通电话,长腿跨过落地窗槛,来到房间前方的阳台。 他坐上阳台侧缘的水泥围墙,背脊靠墙,一腿曲在墙上,一腿随意垂放,英俊脸庞上的浓眉微蹙,放眼观看远处的海面,一边回想方才那通电话的内容。 那两个小鬼…… 风平浪静,两三艘船只的灯光远远的像个小光点,在漆黑的海面上航行。 他点了一支烟,打火机的火光照亮深邃面容的那一刹那,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偷偷摸摸的身影。 他抬眼,四目隔空交会,那抹身影僵硬地打住了躲藏的小动作。 又是那个女人。 沙莎莎。 他其实早在踏入阳台的那一刻,就知道她站在她家阳台朝他这边探头探脑,他没有拆穿她,打算等她自己识相停止偷窥。 结果他佯装不知,她反而正大光明盯著他猛瞧,直到他将目光移向她,才见她慌慌张张的就地找掩蔽,却又自己发现根本无处躲藏,于是借故摸摸阳台上的花花草草,然后朝他扯出笑容后才转身离开。 搬到这里的两个月以来,他不时发现那女人朝他家偷窥的行径。 她有时候盯著他的房子纯粹发愣,有时候两瓣粉唇嘟嘟囔囔的,不知在喃念著什么,然后附上一记发狠痛咬敌人的表情作ending,他不用想也知道,那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他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吗?她对他好像很有意见。 被偷窥的是他,不爽的应该也是他吧? 可是当他们在门口巧遇时,理当对他“很有意见”的她,却又会气质优雅地含笑向他打招呼,看似毫无芥蒂,人前人后判若两人的态度搞得他神经有些错乱。 “无聊。”东方低咒一声,一半是在讥讽她的矫柔造作,一半是在嘲笑自己干嘛无聊到去注意一个无聊的女人,眸光又移回海面。 不过……她是该适可而止了。 他回到房间,用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铃——铃—— “喂?‘绿香屋’您好。”电话铃响,正好经过话机旁的沙子接起电话。 “看窗外。”听筒中传来不算陌生的低沉嗓音,言简意赅地下了指令。 她不及细想,依言朝桌几旁的方窗望出去,就这么对上十公尺外隔壁邻居的视线,他也站在窗户边,正在看她。 是他打来的? 沙子心口猛然一跳,双手不知道该放哪里——ㄘㄟˊ,她又没做坏事,干嘛心虚。 做完心理建设,原本讶异的表情随即换上无懈可击的礼貌微笑,轻声询问。 “请问有什么事吗?”她猜不外乎点明天的午晚餐之类的。 “你对我有兴趣?” 啊?没料到他问的是这个,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咳咳……抱歉,你说什么?”她有没有听错? “你是不是对我有兴趣?”他耐著性子重复一遍。 对他有兴趣? 莫名其妙! 沙子心火一起,小手用力绞起电话线。 他臭美咧!他以为世界上只有他一个男人呀,她才不会没眼光到这种程度! 她优雅地轻扬一笑。“先生,你两个月来只吃我煮的东西,我才想问你是不是对我有兴趣哩。”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方便。”他看著她回答。 “什么?” “叫你店里的外送,没有垃圾,也不用洗餐具。” 没错,她都让小雅或工读生阿芳去隔壁拿回餐具,他根本不必处理任何厨余,也不必洗碗——等等!沙子皱眉奇*shu$网收集整理,瞪著对面窗框里那道高大身影。 “你连续两个月叫‘绿香屋’的外送,就只是为了方便?” 他没答腔,不过她能清楚看见窗口内俊酷有型的墨黑浓眉斜挑,眼神像是在回答她——不然咧? 不、然、咧?! “所以当我试著将主餐的配菜减少、或者故意不放蔬菜,你并不是迟钝到没发现,因此没向我这个缺德的老板抗议,而是你根本就不在意作菜的人厨艺如何、里头放了什么配菜酱料。你吃我煮的食物,纯粹是为了方、便?” “我不介意。”蔬菜对他“这种人”而言,一向是可有可无,当她以多一块牛排或鸡排代替蔬菜时,他还吃得比较过瘾。 “你不介意,我介意!”她恼火低吼。 “我以为你吃不惯生菜,所以将生菜沙拉换成烫青蔬,又以为你觉得烫青蔬太清淡,所以把蔬菜炒过或烤过、甚至炸过,每天替你变换口味菜色,当季时蔬我哪一种没试过,结果你每次还是剩一堆菜不吃?你知不知道台风季节菜价涨得凶,你没有健康概念就算了,钱多不代表可以随便浪费食物!” 她最痛恨浪费食物的人,农夫看老天爷的脸色下田有多辛苦,一场台风或一波寒流就有可能把农夫整年辛勤工作的成果毁于一旦,他们知不知道? 沙子说话的声调爬高了好几度,最后连咬牙的声音都从齿缝迸出来了。 东方看见对面的俪影头顶冒出熊熊怒火,白皙小手几乎要绞断电话线,他怀疑自己现在如果站在她面前,她绝对会拿话筒直接敲死他。 不过,他对她口中有如机关枪扫射的内容,感到有些诧异。 她观察他的……剩菜?她每天替他变换口味菜色? 异样的感觉在他心口悄悄滑过。 “为什么?”他问。 “什么为什么!”小脸上的笑容早就烟消云散了,说话的口气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冲得很。 “我没有要求你为我这么做。” 她瞪著他。“不为什么,我是个厨师,有我的原则和尊严,我可以从剩菜剩饭得知客人对我的料理有什么想法,进而改进自己的厨艺。可是我做了这么多努力,还是不明白你的嘴、你的胃到底哪里有问题。这样吧,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好了!” 看著她气到发红却意图维持风度的小脸,东方有些失笑。 这女人虽然做作了点,对工作倒是满执著的。 “我不喜欢蔬菜。” “总不会每一种蔬菜都不喜欢吧?” “是,每一种。” “那我以后可以省掉你那份蔬菜?” “随你。” 他无所谓的态度,让沙子更加火大,脑中的理智“啪”地一声绷断。 过分过分过分—— 气质俏佳人摇身一变,变成一只喷火酷斯拉,霹里啪啦朝他怒骂。 “去你的西巴烂理由!你对我的料理有意见就直说,用不著掰这种烂借口敷衍我!你又不是肉食性动物,世界上有哪个正常人对每一种蔬菜都反感,非洲难民连树皮都没得啃,你还挑成这样,根本就是欠——饿——”呼!她从头到尾把心里的不爽一口气痛痛快快发泄出来后,才停下来喘息。 然后,她看见那对深邃黑眸有一瞬的沉黯,变得比原本的黑色还要黑。 当下她心头被他眼底的深沉一震,总算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脸上的窘色也一吋一吋飙高。 他是花钱消费的顾客,高兴倒掉整盘食物也是他家的事,她凭什么教训人家,刚才那席话好像说得太过火了……沙莎莎,道歉呀!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就算她往后做不成他的生意,她都应该该为自己的冲动失言道歉吧……该死,她为什么说不出口! “我对你的料理没有意见。” 闻言沙子有些错愕。 那男人的神色如常,低沉的语调没变,刚才吓人的表情也……不见了? 是她看错了吗?他不生气? “沙小姐,如果你对我的好奇仅止于此,你也已经弄清楚了,别再偷窥我。” 在一阵轻微的喘息声中,他听见她倒抽一口气。 “要是我再发现你偷窥,我就当你对我有兴趣。正巧我目前没有女人,不介意和你上床。”他黑眸半眯盯著她,嗓音低哑了些。“你要的话,随时都可以跟我说一声,看是我过去,还是你过来。” 一时之间,沙子还反应不过来,两人明明距离少说有十公尺,送入耳中的低语却仿佛带著灼热的男性气息,性感撩人地轻搔她的耳根,她的喉头突然有些干涩,粉颊也越来越红……他率先挂断电话,还立在窗口看她,一脸似笑非笑,像是等著看她下一步有什么举动。 答、答、答……秒针不停前进。 两人一动也没动,就这么对望了三十秒。 她承认,偷窥隔壁是因为对他的房子有兴趣,对他好奇也是真的,但她又不是因为对他有“性”趣才偷窥,他居然以为她想跟他上……上床?而他也“不介意”和她上床? 可恶,去他的不介意!好像跟她上床有多委屈似的,他以为他条件多好?臭美臭美臭美臭美啦——沙子如梦初醒,丢开电话,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窗前拉上窗帘。 第二天以后,一切依旧照常。 他照常叫“绿香屋”的外送,她照常在他的餐点里放上一点青蔬。 他照常会在盘中剩一些菜渣,她照常努力将蔬菜烹调得更美味。 他照常过著除了夜间慢跑以外几乎足不出户的生活,她照常忍不装欣赏”他家。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被抓包后的沙子也懂得应变了,趁他出门跑步时才敢大剌剌将视线越过她的白篱笆、他的灰砖墙。 第4章 她才不想被他误会成欲求不满的色女。 她沙莎莎是“绿香屋”气质优雅的老板娘,ok? “我又没碍到他,看几眼也不行,什么道理嘛……”沙子拎著囤积了一天的垃圾袋走向后院,在经过屋侧的矮篱笆前,又多看了隔壁几眼。 他家的绿色草皮长高了,他似乎还没有修剪过,看上去有点像片小草原,但两个多月都过去了,整个院子里依然只有青草,看起来有些单调。 如果屋前种几株甜菊和天竹葵,围墙边种一排蓝色羽叶薰衣草,窗框上摆几盆百里香和薄荷,大门内侧种些白色海芋,后院还可以辟个玫瑰花园,那就显得有朝气多了——“你找我?” 呃!该死,他回来了。 为什么这么刚好! 沙子对身后传来的低沉嗓音充耳不闻,挺直腰杆转向另一边,跨出步伐——“我现在有空。去你房间还是我家?” 去……去死啦!欲跨出的步伐硬生生顿住,她回过身,满脸笑容可掬。 “抱歉,我没空。” “你不是在找我?”东方皮笑肉不笑,刚跑完十几公里的他,脸不红气不喘,倒是汗水沿著刚毅的颊侧滑落,浑身散发邪肆不羁的男性魅力。 “你看错了,我正要去倒垃圾。”她一脸无辜,把垃圾袋举到两人面前,手臂故意往前伸直,让他闻“香”。 “你趴在篱笆上踮脚往我家偷窥,我看到了。”他不客气地直指而出。 被人当场抓包,沙子不免尴尬心虚,但她选择ㄍㄧㄥ住职业式的礼貌微笑,顾左右而言他。 “不好意思,本店营业时间已过,你如果要在店内用餐,明天请早。” “既然已经打烊,你应该有空‘做……爱做的事’。”高大的身躯俯近她,刻意把最后五个字的语气放慢。 她咬牙退了一步,不忘微笑解释:“打烊后还是有很多杂事要忙,譬如扫地拖地呀、清洁店面之类的。” “不是有那个女孩在做?” 沙子顺著他的目光从窗户望入店里,看见小雅正拿著拖把一边拖地一边唱歌,地拖到哪里,手中的抹布也擦到哪里,偶尔还会把拖把当麦克风,高唱几句。 漏气。 她继续微笑补充:“不只是店面清洁,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也要刷洗,干净整洁的厨具在餐厅内是‘绝对’必要的。”所以她很忙很忙很忙,懂了没! “好,我等你洗完。要多久时间?” 这男人挑逗她,居然还一脸八风吹不动的酷样,当她是什么啊?! “我还要记帐、写明天早上采买的菜单。” “一小时够不够?” 沙子眼角开始抽搐,抓著塑胶袋口的手愤愤捏拳。 精虫冲脑的笨沙猪!满脑子只有色情吗? 他是哪个星球来的,她在拒绝他,听不懂是不是! 真想一拳打烂他像是在看廉价应召女郎的该死表情! 东方不著痕迹打量眼前笑脸迎人的女人。 这女人的相貌只能算是中上程度的清秀,老爱藉微笑掩饰内心的想法,可是一对清湛有神的眉眼又会在无意间透露真实的情绪,心机单纯,要看透她不难,他猜她现在一定在心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还有,她好娇校 个头这么娇小的女人,气焰倒是不小,不知她的身高有没有到他肩膀? 东方忍不住又朝她跨近一步。 发现他再度逼近,沙子防备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脚根无预警绊到矮篱笆下的柠檬草盆栽,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后栽——“啊!” 在她发出惊呼的下一秒钟,眼明手快的东方长臂一捞,将她拉入自己怀里,阻止了一嘲人草悲剧”。 没错,要是他见“摔”不救,那几盆植物可能就会被她的屁股毁于一夕,而她娇嫩的肌肤则是会多几处足以让她痛好几天的瘀青。 “呼……谢谢。”沙子心跳一百,空著的那只手自然而然紧紧勾住他肩颈,好让自己在他怀中站稳——不对,是这个讨厌鬼害她差点跌倒,她干嘛反过来跟他道谢? 她牙一咬,从那堵宽阔的黑色胸膛前抬起脸,猛地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那对深幽得有如黑夜荒原的眼瞳,正一瞬也不瞬地凝视著她。 天,好深邃的眼睛…… 第一次这么近看他的眼,她怔忡凝望,一时忘了满腹的恼怒。 东方的双掌感受著她腰间的柔软曲线,和她如此靠近,让他清楚嗅到一股来自于她的清新。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花草味道,让他觉得平静的味道……他不自觉俯下头,在鼻尖碰到她之前,发现她的明眸微微瞠大,他停住了自己的动作,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最后,他仍是稍微使劲提高她的腰,低头吮住她错愕的小嘴,让四片唇瓣之间不留一丝空隙。 她的双眼瞪得更大了。 浓烈的男性气息混合著烟草味道突然袭来,沙子听见自己每分钟直冲一百八十下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和某道也是扑通扑通的声音相互呼应。 那是……他的心跳? 被偷去一吻的她,心中警铃这才大作,不但意识到两人接吻的事实,也察觉到自己几乎整个人贴在他身上,胸脯隔著彼此薄薄的衣料、密密实实地挤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他稍微移动摩擦,就有感觉传来……立即地,她红著脸挣开他,往旁边跳开,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看著从怀中脱逃的她,东方先是有半瞬的不悦,而后想起了什么,于是甩去心中的不快。 “你忙的话,这次不打扰你。下次,就不只这样了。”他沉声低语。 即便沙子的脑袋还有点昏沉,也被他这句“自作主张”的结论给彻底泼醒了。 差劲! “麻烦请你听清楚,我对你才没——”她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下次,就不只这样。”他复述一遍,还补充道:“决定权在你。” 他说完便酷酷转身离开她的店。 留在原地的沙子,不甘心地朝他的身影愤慨挥拳。 该死的自大狂、臭沙猪! 东方开门进入屋内之前,转头看往沙莎莎的方向,就见她迅速别开视线,匆匆跑向后院倒垃圾去了。 他嘴角微扬,入屋,关上门。 或许这次可以让那女人不再有事没事就偷窥他家了。 第三章 凌晨三点。夜,很静很静。 突然,一阵仿佛从地心直上的骚动清晰可闻,然后是十几秒钟的天摇地动,晃得连玻璃窗都轰隆隆作响。 地震?! 在床铺开始摇晃的时候,躺在床上的沙子便从睡梦中惊醒,她弹坐而起,下床冲出房间跑到隔壁房。 “歇—”她猛地打开小雅的房门,看见床上的大女孩睡得正熟,大约五级的震度只让她软软地翻了个身,抱著枕头继续沉睡。 她轻吁一口气,提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放下。 小雅刚来这里住的时候,被东海岸频繁的有感地震吓得好一阵时日不敢自己一个人睡,总跑去和她挤一张床,现在情况算是好些了……不,应该是好很多了,比她好多了。 沙子自嘲一笑,走到床边,将大女孩踢开的薄被拉回身上,才轻声带上房门,回到自己房间。 走进房间面对一室昏暗,她突然觉得冷清,于是打开天花板的日光灯,让整个房间大放光明,藉灯光趋走一丝微寒,自己则坐在床沿发呆。 有点想哭。这种感觉就是孤单吗? 这么多年了,她一个人不也过得好好的,没多一块肉也没少一块肉。可是越是这种没有依靠的时候,身旁想要有个人的渴望越是强烈,多希望在她感到寂寞害怕的时候,有一双坚定有力的臂膀环著她、安抚她疾驰的心跳、告诉她继续安睡,明天醒来后他依然在她身边。 这样算懦弱吗? 一直以来,她独自求学工作、独自存钱开店,脚踏实地一步步完成梦想,或许可以被归类为二十一世纪独立自主的新女性,但其实她很清楚,藏在强韧外表之下的自己根本一点也不坚强,她也想要有人保护、想要有人陪,想要有人分享她的快乐与悲伤……这样算懦弱吗? 天花板上的电风扇仍兀自旋转,发出喀喀噪音。 仔细一听,还有另一道不属于电风扇的刺耳噪音加入。 铃——铃—— 她一愣,听出是电话铃声,于是赶紧在电话响第三声前抓起话筒,免得吵醒小雅。“……喂?”这么晚会是谁打来的? “你还好吧?” 电话里低醇沉稳的男性嗓音让她有些怔忡。 “吓傻了?”他又道。 她的大脑功能逐渐恢复运作,立刻认出电话里的男人,没有拿电话的左手,忍不住挑开遮住一半窗户的浅紫色窗帘。 从窗户看出去,果然看见他穿了一件蓝灰色睡袍,站在他家三楼窗前看著她这个方向,睡袍襟口半敞,若隐若现露出结实的半裸胸膛。 “我没偷窥你。”刚被地震吓醒,她没好气道。自从前几天被他索了一吻后,她“行事”就很小心,目前为止还没被他逮到。 “我知道。” 知道还打来干嘛?“有事?” “脚上有没有穿鞋?” 天外飞来一问,她一愣,脑海才闪过似曾相识的对话,柳眉一横。 “你下一句该不会是要问‘你的鞋子是什么颜色的’吧?” 以前曾在半夜接过变态电话,对方听见她的声音便发出下流的嘿嘿奸笑,开门见山就问:“你有没有穿胸罩,胸罩是什么颜色的?” 第5章 她当时冷笑回应:“╳╳分局你好,要报案吗?”对方一听马上匆匆挂掉电话。哼,想占她便宜,门都没有! “脚上有没有穿鞋?”对窗那位老兄依然只问这么一句。 喂,有没有搞错!她为什么要回答他,他老兄半夜莫名其妙打电话到人家家里问有没有穿鞋,是效法恶劣又恶心的变态吗? 瞪著他,沙子却发现他一脸严肃,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味。 慑于他的表情,她不由自主低头,看见自己十只光溜溜的脚趾头。 “没有。干嘛?” “以后养成下床穿鞋的习惯。” “为什么?”好诡异的对话…… “如果发生大地震,不穿鞋,会受伤。” “如果发生大地震,逃命都来不及了,哪会想到那么多。”她不以为然。 “所以才要你养成习惯。” 闻言沙子又是一怔。她一时哑口,双颊微鼓,像青蛙鼓起的白色小肚肚。 呃,他刚才好像就是这么说,她似乎是问了个白痴问题……尴尬。 还有,那个老自以为是的男人现在是在……关心她吗? 心口突然有些怦怦然,像是清风滑过平静的湖面,不偏不倚撩起方寸间的异样悸动,让她有些局促。 她瞪著对窗的男人,注意到他房内的灯光也不算太暗,她随意找了个话题掩饰尴尬和有些蠢动的古怪心情。 “你也被地震吓醒?”不然怎么知道她醒著,还打电话过来。 “我还没睡。” “是喔……”那男人的作息好像不太正常,有几次她半夜三四点起来上厕所,都会看见他房里的灯还亮著。 “你在忙什么?”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该死该死,他半夜睡不睡觉又不干她的事,她干嘛问碍…她抢先一步说话。“那个……你可以不用回答我,这里地震多,你会慢慢习惯的。”话一说完,她再度后悔。天呀天呀,她在说什么呀?他习不习惯地震也不干她的事啊,一定又会被他误会她在“肖想”他……“你是在安慰我吗?” 厚,看吧,又来了!话筒里传来他兴味的低沉嗓音,沙子猛翻白眼。她不用看也知道他又开始“发作”了,疾病名称:人自恋而后以为人恋之。 “你怎么不说你半夜打电话给我,是因为关心我有没有穿鞋?” “我是在提醒你。”他纠正。 提醒她?沙子脸色一僵。 可恶,她怎么会以为那个狂妄的沙猪男是打电话来关心她?一定是地震让她大脑的判断暂时失误,一定是! “那我也‘只是’在提醒你,这座岛的东岸地、震、多!”她冷冷回道。 “还怕吗?”他问。 “什么?”她皱眉反问。 “一个人怕的话,要不要过来?” 要……要你的头啦! 隔著两片玻璃外加十公尺的距离,沙子恶狠狠地瞪向他,随即灵机一动——等等,他老是用这招调侃她,逼得她现在经过院子还得目不斜视,这不会只是他制止她偷窥他家所使的烂招吧?唬她啊? “好呀!”她换上一脸娇笑,嗓音也装得“娃娃”了点、“ㄋㄞ”了点,好笑地发现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紧绷,于是乘胜追击。“可惜我现在好累、好想睡,明天又要早起去市场买菜……这样吧,明晚,明晚打烊后我会过去,你等我唷!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晚安!” 她娇声娇气模仿完电视上的广告台词,立刻挂断电话,甜甜地朝窗外奉送一记飞吻,然后拉上窗帘,关掉大灯。 躺回床上的她,闷头躲在被窝里咯咯直笑。 哈哈哈哈哈……她看到他傻眼了。 绝地大反扑,成功! 此时的隔壁。 东方盯著已经熄灯的对窗,俊眉半挑。 他还以为那女人不敢挑衅,没想到她大胆到对他撂下战帖。 明知那只是她犹如小孩子捉弄同伴的小动作,一点也称不上高明,但当她甜笑著说“好”的时候,竟也撩拨得他有些心猿意马,脑海立刻忆起吻她的滋味,惹得下腹一阵躁动。 那天,他只在她唇上夺了个浅吻,却发觉那张老扯出假笑的双唇出奇柔软、出奇温暖,要不是她当时匆忙退开,他不晓得自己会不会主动停止,进而吮尽她口中的甜美。 不知道深吻她、探索她的滋味是不是更美妙……“该死!”感觉小腹一股躁热流窜,他口中逸出低咒,离开窗边回到开启的电脑萤幕前。 她看来就不是那种在男女关系中可以各取所需然后一拍即散、不要感情负担的女人,太执着的女人只会让他觉得麻烦。 他不该与她多牵扯,他毕竟和人类……不同。 可是,既然不想招惹她,他为何在瞥见地震时她匆匆跑出房间的身影后,就等在窗边探看她的情况?直到她将房内的灯全部打开,他又不由自主拨了电话给她? 东方皱起眉头,不自觉又看向窗外,陷入沉思。 明晚吗…… 他失约了。 沙子趴在阳台吹风,视线不客气地往隔壁大大方方扫去。 今晚忙完打烊的杂事后,回到房间也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结果隔壁那家伙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叫她店里的外送、也没有出门跑步,他不在家,理所当然不可能履行他们的“约定”。 所以,他失约了。 车库内的银灰色休旅车一早就开出去了,大概是出远门吧? 老实说,昨天会答应他,她开玩笑的成分居多;结果越接近约定时间她就越紧张,也不管他是不是不在家,深怕他在她把门口“休息中”的牌子翻过来时,就这么蹦出来要求她履行约定,害她一整天都紧张得神经兮兮! 事实证明,她真的是神经兮兮。 唉! 危机解除,她应该松了一口气才对,但为什么会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为什么她今天会莫名地期待他的吻? 为什么她还惦记著他唇间热烫的温度? 她困惑地抚上自己的唇,仿佛还能闻到他混杂著淡淡烟草的男性气息。 要死了,难道她真的是个欲求不满的色女? 才不是!才不是!才不是! 她狠狠甩头,把所有“不干不净”的念头全都甩出脑袋。 “沙子姊,你怎么了,头不舒服吗?”原本坐在电脑前上网的小雅,瞥见沙子怪异的动作,于是来到阳台关心询问。 她停下甩头的动作。“没有,我在想事情。” “喔,在想什么?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没什么,天马行空,随便想想。”她扯出一笑。 “喔。”小雅干脆也和她并肩趴在栏墙上,四处远眺。“我以为大人不会像小孩子一样爱天马行空地幻想,大人应该都想得很实际吧?” “作白日梦是不分年纪的。”大人当然也会想,想得可多了!爸皇谴笕讼肮咭匦乃迹换嵯氲绞裁淳徒彩裁础;旧希耸呛馨髅蔚亩铮蘼矍胁磺惺导省!毕袼褪欠11只孟肫肓斯斓馈14丫磺惺导剩鸥辖舸蜃k牡谝挥∠蟛2患眩蟾窃愕郊悖趺纯赡芤蛭蛲砟峭ㄊ适毕e碌牡缁埃运兴墓邸鹊取笔彼浪e拢圆糯蛄四峭u缁奥穑咳绻堑幕埃肥荡锏剿哪康牧耍业缁昂笤诖采闲Φ嚼哿耍驼饷匆痪鹾妹叩教炝痢匙硬炀踝约旱男模┝艘慌摹? 有可能吗?他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寂寞、她的害怕? 那头狂妄自大的沙猪也有细心温柔的一面吗……“没错。”小雅赞同地点点头,视线溜到黑鸦鸦的隔壁,忽然记起一件事。“哎呀!” “怎么了?”沙子被她吓了一跳,抚著狂跳的心口。 “沙子姊,我忘了告诉你,东方哥要出门,未来一个礼拜都不会点餐。” “东方?”是谁?哪位?何许人也? “就是隔壁邻居呀,你不知道?” 她极力撇清。“我跟他又不熟。”他叫东方?是姓是名?还是姓东名方? “这样喔。” “小雅,你怎么会认识他?”沙子防备地问。那家伙该不会也想用同一招,威胁、利诱、拐骗刚成年的少女吧? “他今天早上打电话来,那个时候你去买菜了,我顺便问他叫什么名字,就替你问出来啰。”小雅一脸“奖赏我吧”的邀功甜笑。 “什么替我问出来,你还在胡思乱想哦!”她斜瞟了乱牵线小媒人一眼。 “我觉得东方哥是个好人,就算你们作不成情人,当朋友也不错呀,本来就是邻居,可以互相照应嘛。”她的出发点是为了沙子姊好欸! 沙子姊一个女生开店,就曾遇过讨厌的客人骚扰,如果高大冷酷的东方哥一站出来,谅那些讨厌鬼也不敢对她们怎么样了。哇,英雄救美,好浪漫哦……“你又知道他是个好人了?”是狂妄自大、有自恋癖的猪头才是真的! “我看过他救一只困在水沟里的小狗喔,那时我刚好路过,他还问我这附近哪里有兽医院,后来应该是带受伤的小狗去兽医——”啊,不小心说到禁忌了! 发现沙子脸色微僵,小雅赶紧转移话题,打起哈哈。 “反正东方哥为人应该是不错啦!” “我不是警告过你人心难测,对方来历不明,不晓得是不是披著人皮的狼,你还给我一脸‘挂保证’?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她张牙舞爪逼近大女孩。 “大野狼饶命呀……”小红帽可怜兮兮地后退。 “不饶!” 第6章 狼爪出动!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两个女生在阳台笑闹成一团。 一个星期后。 他回来了,每天依旧叫“绿香屋”的外送餐点,只不过,数量由原本的一份套餐变成一份套餐外加两份儿童套餐。 他家多了两个小孩?是他的孩子吧,因为,那两个小孩用餐的坏习惯跟他一模一样,甚至比他更糟糕! 大概是得知她对料理的用心,之后他总算还有点良心,好歹会吞下主餐内七八成的配菜,但另外两个小孩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们居然把蔬菜全部剩给她看! 好,她不难明白,现今社会的小孩生活条件比过去的年代要好很多,又是父母的心肝宝贝,多多少少有挑食的毛玻那两个小孩挑食,她无权置喙,可是他们却都将蔬菜和餐后水果原封不动退还给她,不是一次两次三次,而是每、一、次! 他是这样教育孩子的? 再说,她烧的菜有这么难以入口吗?! 事关两个无辜小生命的健康与她身为厨师的尊严,沙莎莎忍无可忍,中午休息时间直奔隔壁按门铃。 透过黑色铁门外的对讲机,屋里的男人替她开了大门,她踏上院子的石板路来到屋门前时,他也已经站在门边,高大的身躯几乎填满整个门框。 他没有说话,一双淡漠的黑眸看著她,等她开口。 ok,他没有招呼要打,那么她也不必客套了。 沙子清清喉咙,仰头直视他。 “我直说来意好了,但有个问题先请教你。你有两个小孩?” 他轻一挑眉,没有出声承认也没有否认。 ok,那就是默认了。 该死,为什么在知道他是两个小孩的爸爸后,她的胸口会闷闷的? 说不定他是打算先把新家打理得妥善一些,然后才去接外地的小孩和老婆一起来住,那他干嘛告诉她现在没有女人,他该不会是单亲爸爸吧?抑或他根本就有老婆,屡次逗她只不过是蓄意戏耍她?再不然,他想搞外遇? 看著突然沉默的女人细眉微蹙,东方覆上冷漠的黑眸后方,掠过一抹复杂的幽光,于是环胸倚在门框上,等她继续说明来意。 他的动作让沙子自觉失态,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心情更恶劣了。 “既然是你的孩子,你就有义务照顾好他们,你知道他们‘很’挑食吗?”她试图冷静沟通,只加重了程度副词的语气。 “然后呢?”他淡淡开口。 然后呢?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居然问她“然后呢”?沙子深呼吸。 “你不会觉得身为父亲的你太不负责了吗?你自己爱便秘不代表小孩也该跟你一样遭受便秘的威胁,这等于是变相的虐待儿童!” 东方定定盯著她因恼怒而发红的脸蛋,她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两人之间没有谁再开口。一分钟过后,他才站直身躯问:“说完了?” “我说完了。” 于是,他动手关门。 白皙小手忙不迭抵住铜门。“喂,你难道就——”“不关你的事吧?”他冷冷睨了她一眼,不带温度地道,在她面前关上门。 被人变相轰出门的女人愣在原地,颊上的红润倏地褪去,青白交错的颜色取而代之。 八月,台风接连报到,东海岸首当其冲。 电视新闻正在播报今年第二个台风的路线,气象主播提醒民众,台风路径虽然转移,不会直接侵袭本岛,但全岛仍要注意豪雨特报,山区严防土石流。 天空乌云密布,看不见星星,空气窒闷得令人觉得烦郁,由于天候不佳,绿香屋今晚也没多少用餐的客人。 “外面好像快要下雨了,今天没什么人,我们要不要提早打烊?”小雅一边玩起柜台旁摆饰的墨绿色龙猫绒毛大玩偶,一边问身旁的老板娘。 老板娘没有反应,只是盯著柜台一角发愣。 “沙子姊?”小雅发现老板娘根本没在听她说话,又唤了几声,最后是推了推她,失神的人儿才终于回过神来。 “呃、你说什么?” “沙子姊,你干嘛一直盯著电话看?” “有、有吗……”沙子心虚地拿起抹布擦柜台,佯装忙碌。 “哦,你在想隔壁为什么不叫外送了,对不对?”小雅了然地凑近她,眨眨大眼,想想也觉得奇怪。“沙子姊,你知不知道东方哥为什么不叫外送,已经第三天了欸?” “大概是吃腻了。”她没好气道。 那个当著她的面关上门的人,真的是逮到机会就想拐她上床的沙猪男吗? 是,没错,第一次见面他就是这副德性,没温度、没表情、没礼貌到像块从北极空运来的冰山似的——不对不对,这种形容根本就污辱了北极的冰山! 不关她的事?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才说他一两句就闹别扭,一点雅量也没有!不吃就不吃,她又不是非做他的生意不可! “不会吧,我天天吃你煮的东西就没腻过。”她吃得比东方哥还久呢! 沙子姊虽然不是什么高级餐厅的顶级主厨,但在挑选食材和料理上一点都不马虎,还花时间研究过各种香草在调理食物上的用途及份量,菜色更非一成不变,美味得让她爱不释口,不到一年就胖了五公斤……唉。 “就算是山珍海味,每餐看也会看腻的,何况我开的只是一家小餐厅。” “不会啦,我方小雅绝对是沙子姊最忠实的顾客,他们不吃是他们的损失!” “你哦,马屁精!” “才不是咧,”小雅比出四根手指头。“我敢发‘ㄙˋ’,你煮的最好吃!对了,沙子姊,今天要不要提早打烊?反正没什么人,好像也快下雨了。” 沙子瞥了眼墙上的时钟——八点半——又瞥了眼整晚都很安静的电话。 算了,被她这么一说,他也许真的生气了,一定不会打来的。 浮上脑海的念头让沙子诧异一愣——有没有搞错,她居然在等一个不识相的猪头的电话?!她到底被什么冲昏头了……她暗暗咬牙,决定甩开令她烦躁的结论。 “也好,提前打烊好了,你来帮我把院子的香草搬进来。”看天候,夜里一定会有一场大雨,过度潮湿是多半香草类植物的大忌,还是搬进屋比较保险。 “好。” 之后,两个女生忙进忙出,没想到才搬完七成的香草盆栽,让人闪避不及的倾盆大雨猛然从天而降,马上将她们淋成落汤鸡。两人在雨中尖叫大笑,一面加紧脚步把剩下的花草先放到屋檐下。 “小雅,这样就可以了,剩下的我来处理,你先去洗澡、把头发吹干。”沙子在滂沱大雨中拉大嗓门说话,挥手示意。 “要不要我帮你比较快?”小雅也扬声回喊。 “这些我自己弄也很快,你先进去,不要洗冷水喔!” “我知道!” 小雅奔进屋子后,沙子继续和那些花花草草奋战,头上湿透的深蓝色头巾忽然松开,她干脆拿下来,结果刚好一阵强风吹过,将它刮走。 “啊,等一下——”她起身追去,追到篱笆前,看著头巾飘到隔壁邻居的势力范围。 她无奈地呻吟了声,抬手抹去不断冲刷眼帘的雨水,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两双像是动物的黄色眼睛——沙子背脊一僵,脚底板顿时窜凉。 她的手遮在眉骨上,定睛细看,大雨中那两对黄眼不见了,类似毛茸茸尾巴的影子倏地溜过,才半秒钟就消失在他家屋子后门的转角。 那是什么?! 第四章 沙子死命往他家前前后后东张西望,也不管会不会被东方抓到她偷窥,只想确认刚才看到的诡异兽影到底是什么。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确实有什么动物在他家院子出没……篱笆这端找不到那两道影子,她跑到他家大门前,就见他在雨中向她走来。 黑色铁门被他打开。 “我——”她才说一个字,就被他拉着手腕走。 沙子虽然一直很好奇他家内部会是什么样的装潢,但他突如其来的行径搞得她一头雾水,根本无心参观被拉着一路经过的玄关、客厅、楼梯。 他的脚步又大又快,她连停下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小跑步跟着他,不然就等着准备和地面作亲密接触。 “喂,干嘛拉着我,放手啦!” 无视于她的叫嚣,沉凛迅疾的步伐继续往三楼迈去。 “喂,你耳聋啊,该死的你放开我!” 他依然顾我,没理会她小猫喵喵叫的抗议。 “喂,我很湿你没看到吗?请你看清楚,你的地板已经被我弄湿弄脏了,停!停下来!” 这句话总算有点成效,高大身躯猛然一震,脚步也跟着一顿,在房门前停祝后头的沙子见状紧急踩煞车,结果湿答答的凉鞋让她一个打滑,鼻尖撞上前方老兄结实的手臂,爆出一声痛叫。 “可恶!要停也不先说一声,很痛耶……”她捂着鼻子抱怨。鼻子已经不太挺了,这一撞岂不是更惨? 原以为他终于要放开她了,沙子想抽回手,没想到却被他抓得更紧更牢。 “喂,你——”咒骂尚未吐出红唇,她整个人就被巧妙地转到他面前,背抵门板。 她愤然昂首,怒眸和一双黑亮火烫的深眸蓦然交会,暗黝的黑瞳越靠越近,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他已经霸道地吻住她。 上次那个吻如果和这次相比,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热烫的唇舌恣意闯入她毫无防备的牙关,放肆地享用她的柔软甜美,紧绷的身躯将娇小的她压在门前,罩得密密实实。 第7章 她瞪大眼,双掌向前推拒,掌心触碰到的虽然是和她一样湿透的黑色t恤,却感觉到他炽热的体温透过衣物熨烫她的手,她又是一惊,连忙收回手,往后摸上冰凉的门板。 一阵瞎摸,她误打误撞,无意间压下门把,他们就这么跌进房间,他及时扣住她的纤腰,没让两人跌到冷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这么迫不及待?”薄唇稍稍离开她,来到她耳边低语,而后吮吻着她颈间,一双大手也从她短衬衫的衣摆探入她腰间,来回抚摸细致的肌肤。 难以言喻的亲匿刺激汹涌而来,沙子被他放肆的爱抚吓了一跳,拚命拍打他厚实的肩膀。 “什么迫不及待,你住手啦、住手!放我下来——”他要抱她去哪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是放她下来了,不过却是在……床上?! 她花容失色地弹坐起身,却马上被他扎扎实实地压入床铺间,俯身又是一记掠夺得十分彻底的深吻。 “唔……”她好比力不如人的小鸡,被困在大鹰张狂有力的羽翼下,怎么也挣脱不了,承接他的索求是她唯一的出路。 雨水沿着他的发、他刀凿似的脸部线条、他结实贲张的肌理滴到她的肌肤上,每一滴水都裹满了他的体温、沾染了他的味道,原本应该感觉冷的肌肤,现在全都被他燃起了火苗,让她战栗不已,原本的抗拒转为轻轻的呻吟。 一吻暂罢,他撩开她颊上湿濡的黑发,露出整张白皙的脸蛋,粗糙的指尖抚摸她红肿颤抖的双唇,薄唇说出让她想吐血的暧昧低语。 “是你先挑逗我的,确定要我住手?”他看着她,黑眸又深又黯,充塞着她分辨不清的不知名情绪。 轰陋—屋外响起一声巨雷。 沙猪的狂妄自大总是很有效地唤回她的理智。沙子眼底的迷蒙倏地褪去,立刻从四溢的激情中清醒过来,柳眉一横。 “我……我哪有挑逗你……”老天,这性感撩人的沙哑嗓音,是她的声音吗? “没有吗?你说你已经很湿了,还要我看。” 沉嗓低哑了几度,内容暧昧得教她俏脸贲红,也让她发火。 他又来了,真是够了! “废话!我淋了二十分钟的大雨,全身不湿才怪!我完全没有别的意思,你听懂了没有?还有不要压着我,你弄痛我了啦!”他像块巨石又重又烫,她觉得自己的手脚快要被他融断了啦……她痛喊着,不客气地抡起粉拳猛槌他肩膀。 他稍微移动自己的身躯,没再压住她的四肢,不过仍将她困在身下。 “没别的意思?我以为你终于想起电话里的‘约定’。” 钳制松了,但依旧挣脱不得,她怒目又是一瞪。“笨蛋,那是我开的玩笑,你听不出来吗?你该不会是误会我,所以才像只色狼一样扑向我?” 东方黑眸一黯。他当然没有误会她,只不过当她无心说出那句话时,竟也挑起他的漫天欲望,当下,在房门口就压抑不住想吻她的渴望。 是太久没有女人的缘故吗?眼前这个说美貌没美貌、说身材也不够前凸后翘的女人到底哪一点吸引他?明明只是想给屡“劝”不听、又大剌剌偷窥他家的她一点教训,他却沉溺其中,真是……该死! “你穿成这样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个?”他口气不善。 穿成怎样?沙子随着他的目光拉低视线,审视自己的衣着——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夏季衬衫已经几近透明,服贴在粉紫色的内衣上,衬出胸口隆起的形状以及衣料下白皙的肌肤、纤细的锁骨和浑圆的肩头。 她双颊爆红,低呀一声后,两手迅速遮掩胸口。她的胸部虽然并不雄伟,但起码还是女人的胸,不能平白无故给别人看的! “那、那……那是雨淋的,又不是我故意穿成这样!” “我说过,要不要跟我上床,决定权在你。” 再解释得明白一点,就是——她既然决定偷窥他家,那他也就不必客气了。 “你是来真的?”他说过“下次就不只这样”,难道不是唬她而已? “你以为呢?”他黑眸微眯,搁在她腰间的大手先是迟疑地暗自收拢,后来仍是伸入她的衣摆。 肚脐周围感到一阵热烫酥麻,她吓得腾出一手,制止他继续往上。 “喂喂喂,住手!” “你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 “谁叫你嘴里说要跟我上床,眼里却一点该有的热情都没有,要我怎么相信!还有前几天,你不是很酷的甩门不理我吗,这就是你对一个你想跟她上床的女人的表现?”她自然当他只是随便唬人而已。 “你指的是情欲?” 俏脸一热,她瞪着他,不说话。 “情况再更‘深入’些,你就会看到。想看吗?” 轰!俏脸又是热气蒸腾。 不可讳言,她是满好奇的,这个冷酷的大男人在情欲里失去冷静不晓得会是什么样子……沙子突然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地舔了舔红唇。 其实,刚才这男人在房门外吻她时,她就看到他眼底不同于平时的火热,跟现在性感却冷静的模样完全不一样,既然他说要跟她上床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她敢打包票,他绝对不是性冷感。 可是,他们都已经躺在床上了不是吗?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又回复冷静? 东方看着她舔唇的小动作,呼吸转瞬加重,大掌情不自禁开始移动。 她一颤,隔着衣物赶忙压住逼近胸口的毛手。 “不用了,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了啦……可以让我起来了吧?”这下她就算再怎么纳闷,也得装出最乖巧懂事的模样,就怕他继续朝她伸出魔爪,她可不想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误会,就这么跟一个男人上床嘿咻。 看着眼前酡红得犹能滴出水来的清秀小脸,东方逼自己忽略身下柔馥纤软的娇躯,大手扒过额前垂落的湿发,拔身而起,坐在床沿背对着她。 “既然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你如果不想跟我上床,以后就别再让我以为你对我有兴趣。” 总算脱离钳制,沙子迅速跳下床,朝他的背影吐舌头——霸道自大无聊的猪!把她说得好像对他饥渴不已似的,他臭美咧! “也别再像刚才一样偷窥。”他补充道。她那种探究的眼神,让他很……不自在。 “我才没——”提到刚才,她总算记起搁在心坎里的疑惑,跑到他面前问:“喂,你有养狗吗?我刚才看到你家后院好像有狗……”会不会是小雅说的,他从水沟里救上来的那只小狗? 东方抬眸看着眼前神情有些焦虑的女人,黑眸深处闪过一簇微不可察的防备,他不发一言。 见他直盯着她看,像是在思忖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怕又被他误会,沙子这回率先辩驳:“你……你别误会喔,这不是我偷窥的借口,你有没有养狗不干我的事没错,如果有的话,麻烦请你把狗栓好,别让它到处乱跑……”他依然盯着她,她被他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得有些局促。“我、我是说真的!” “我没有养狗。”他道。 “没有?”当时雨势很大,难道是她闪神看错了?可是她应该没有看错呀,会不会是野狗?他说他没有养狗,那就应该是了……“只要你不在我面前光着身体勾引我,我自然不会误会你。”他话锋一转。 “我、我、我哪有光着身体勾引你!” 黑眸毫不掩饰地将她从头到脚逡巡一遍。“身材勉强及格,不过我比较喜欢红色。” “什么红色?” “内衣裤。” 她纳闷地低头,除了看见自己忘了遮掩的透明胸口外,还发现下半身的米色及膝麻裙也是完全湿透服贴,隐约可见其下和内衣同款式的粉紫色小裤裤以及秾纤合度的双腿。她现在在他面前可以说是曲线毕露,衣服下几乎所有的“内容物”都被他看光了——她忙用手遮掩,羞恼低喊:“你你你都已经结婚生子了,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样?” “挑逗老婆以外的女人!” 东方先是好笑地觑着她羞红的小脸,发现她很容易脸红,脸红的时候连耳根、脖子都一并泛起诱人的粉红,像是白瓷染上了教人移不开眼的绚丽红彩。 他考虑着有没有必要替自己抗辩,不知为何,最后还是脱口而出:“我未婚,那两个小鬼也不是我亲生的。” “你上次并没有否认他们是你的小孩……”“我收养的。” “你收养小孩?”她诧异反问。 这个冷酷的男人?看他房子几眼都小气巴拉、叫外送只因为懒得洗碗的男人,也会愿意照顾小孩?还有,他天天吃外送,能照顾好两个孩子吗? “你有兴趣了解?” “才没有!”在他以为她又在“肖想”他以前,她连忙跑出房间,沿着一道脏兮兮的鞋印直冲一楼门口。 “该死,这门怎么开……”当她老半天打不开玄关门锁,语出低咒时,他已经来到她身后,替她开了门,还将一支伞塞入她手中。 “撑伞回去。” 感觉他的体热就环绕在周围,她的心跳不禁有些急促,将雨伞推回给他,然后急忙跳出门。屋外很凉,她忽冷忽热的,好讨厌! “不用了啦,反正已经淋湿了。”大雨依旧滂沱,原路淋回去没差。 他抓住她手腕。“撑伞回去。” 看他一脸要是她不听话他就不放手的坚持,沙子只好接过桑“……谢了,明天还你。”她打开伞,头也不回走入大雨中。 第8章 东方看着雨中渐远的纤影,直到她收起雨伞进屋,他一双眸子始终深幽如黑夜里的海,莫测,难辨。 午餐时间。两个七岁小男孩爬下椅子,捧起饭盒离开餐桌,走向垃圾桶。 “过来。” 男孩们先是对望了眼,才依言来到说话的男人身边。 男人瞥向他们手中的鸡腿便当。 青菜不用说,当然没动过;白饭吃了一半;两个人的卤鸡腿都只啃了两口。 “为什么不吃完?”青菜不勉强,但其他的要吃干净,他说过。 男孩们只是垂眸,没有回答。 他没有逼他们,只是看着沉默的他们,淡淡地问:“不好吃?” 不说话,他们就是不说话。 “不说实话,今天晚餐再买这家便当也没关系?” 两个小男孩面面相觑,稚嫩的表情藏不住心思,不过依然没有回答。 “要鸡腿便当,还是排骨便当?”他开放点餐,目光扫过自己饭盒内乏善可陈的菜色奇qisuu.书,其实有点希望这两个小鬼阻止他。 “凯恩,你要哪一种?”他轮番询问。“班克,你呢?” 终于,男孩们在他施加的压力下有反应了,嗫嚅地轮流开口。 “可不可以……” “吃隔壁餐厅的烤鸡腿……” 眉头轻牛“你们想吃绿香屋的料理?” 这两个小鬼吃沙莎莎煮的食物才短短不过四五天,居然也和他一样被她养刁了嘴,总觉得别人煮的东西没她煮的好吃,她煮的青菜,他甚至乐意下咽……该死。非她不可吗?这附近的餐厅又不是只有绿香屋一家,其他餐厅的老板招揽顾客赚钱都来不及了,哪会像她还上门教训客人。 重点是,经过昨夜,他料她绝对不敢再随意窥探他家,他也正好可以不再和她有所牵扯,之前那些一靠近她就忍不住勃发的该死欲望,是该停止了。 隔壁又飘来阵阵食物香味,是刚出炉的百里香焗烤鸡汁义大利面。 除了烤鸡腿,义大利面也不错。一个大人和两个小孩,一起猛吞口水。 还是该死! 从昨夜开始的滂沱大雨没有停过,柏油路上雨水飞溅,到处都是冲刷着碎石的淙淙水流,街道上人车也冷清了许多,整个海岸都笼罩在蒙蒙水气中。 傍晚,天空是灰沉沉的颜色,东方撑着雨伞,正要出门买便当,在经过隔壁的乳白色大门时,被雨珠喷溅的脚步迟疑地停了下来。 俊脸转向拥有金黄色温暖色调灯光的餐厅,看见沙莎莎朝门口走来,他略略皱眉,举步就要离开,不想被她发现。 结果,那道纤细身影并不是往门口而来,而是走向某个靠近玻璃门的桌子,有丝倦意的瓜子脸陪着抱歉的笑容,朝那桌客人弯腰鞠躬。他收回脚步,站在原地。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疏失,我重新做一份主餐。” “才一份?我们吃饭的兴致都被破坏了,你打算只赔一份了事?” “您的意思是?” “你要赔给我们三个人全价,这样才能显示你的诚意!” “你们是故意的!”小雅看不过去,气愤指责。 沙子姊很注重清洁,所以她们工作时都会绑头巾防止头发掉到食物里,这样当然无法完全保证头发绝对不会掉,沙子姊也出面道歉了,愿意重新将有一根头发的食物换过,这三个无赖却因此大作文章,分明是想吃霸王餐,真是太可恶了! “你说什么?”其中一人起身拍桌。 知道对方来意不善,沙子将骇然瑟缩的小雅护到身后,纵使心有不平,仍不忘礼貌回应:“这位先生,这三份餐是分开烹调的,既然您只有在这份餐点里发现头发,我想也只需要针对这个部分作处理,打扰了你们用餐的心情我真的很抱歉,我除了将您的餐点换过之外,也会附送三块蛋糕和甜酒,当作赔偿。” “不必!今天这顿你不收钱,我们才看得出你有诚意赔罪!” “抱歉,我没办法这么做。” “你这女人不要不识相,不然,老板娘和小妹妹陪我们喝几杯酒也行!”看店里只有女人当家,男人嘿然调笑,伸出手想吃沙子豆腐。 她避开袭来的禄山之爪,交握在身前的双手因忍耐而紧握。“这里是餐厅,不是酒店,请你们自重,否则我会报警!” “干嘛啦,生气了哦?老板娘,看不出来你生起气来还满漂亮的说……”又有一人想摸她下巴,她闪身拉着小雅快步走开。 “妈的!你敢?”男人看她转身真要去打电话报警,恼怒地扯过她手臂,扬手就要打人。 “蔼—”小雅惊恐地发出尖叫。 沙子没想到对方会动粗,脚步一个颠簸,来不及有任何防卫,只能下意识地双眼一闭、脖子一缩,承接即将落下的拳头。 过了半晌,预期中的痛楚没有出现,沙子疑惑地睁开双眼,看见正要打她的那个人,手腕在半空中由后方被一只黝黑的大掌扣住,一副高大健硕的身躯出现在他们身后。 “东方哥!”小雅一见来人便出声低呼,这声叫唤,求救的成分比诧异多。 东方阴酷沉寒的脸色透露着怏怏不快,幽冷黑眸冷冷扫过那三个无赖,宛如野兽的凶残目光当下让他们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尤其是还抓着沙子的那个男人,被他格外凌厉的视线给吓得当场缩回手。 “怎么回事,我点的餐还没好吗?”他丢开那人的脏手,语气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森然。 他点的餐?沙子揉着被扯痛的手臂,微微一愣。她怎么不知道他有点餐? 倒是小雅见机行事,机灵地溜到他身边,佯装彼此很熟络。“东方哥,他们在为难沙子姊,沙子姊目前可能没空帮你煮饭。” “为难?”当薄唇冷冷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三个无赖头皮一阵发麻。 “对呀,明明只有这盘菜不小心掉入一根头发,他们却硬要沙子姊把三份的钱全赔给他们。”拜托拜托,看在沙子姊已经喂饱你近三个月的份上,帮帮我们,把他们轰出这里,展现你英雄救美的魄力吧……东方没忽略小雅祈求的目光,却只以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迳自走向餐厅一隅,坐入一张椅子,高大的身躯在正常规格的方桌前显得有点突兀。 “你还要忙多久?我要吃昨天那道义大利面,两个小鬼也要。” 唉……挫败,人家根本理都不理。小雅垮下双肩。 “嗯?”沙子又是一愣。他今天要在店里用餐吗?可是这桌客人的麻烦还没处理完耶……“有问题?”他挑眉,视线扫向她。“需要律师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必要时,那根头发可以交由警方化验。” “没、没……没问题了!”出声的是那三个无赖,他们低头猛吃猛喝,没再为难她。“老板娘,你去忙你的吧!” 耶?局势逆转,小雅双眼一亮。 沙子惊讶地看着原本挑毛病的客人,居然吃起那盘他嫌脏的食物。“可是你们不是说……”“没事没事,头发挑出来就好了!”恶人无胆,笑笑作罢。 原来那根头发是他们故意放进盘子里的,一听到要拿去化验,当然会忌惮她报警。最后还是吃下他自己的头皮屑,罪有应得。 既然没事了,沙子莫名所以地回到厨房,无赖们则是在一旁有个不好惹的酷男作陪下,狼吞虎咽把东西吃完一半,匆匆结帐走了。 哇……英雄!小雅崇拜地看着吓跑坏蛋的东方。 虽然跟她想像中英雄救美的画面相差很多,不过她决定了——东方哥是个好人,不是披着人皮的大野狼啦! 第五章 拿着调羹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熟透的义大利面条被淋上精心调配的酱料,不过一不小心,酱料洒出了餐盘。 沙子略为发白的唇畔逸出低呼,她连忙抓过纸巾,慌张的动作让手肘无意间推倒蕃茄酱瓶,她赶紧缩手救回往桌缘滚去的玻璃瓶,顺利抓住瓶盖却不小心勾到餐盘,面条连同瓷盘落地,她匆忙跳开,结果惊觉手中的蕃茄酱瓶盖是松的,她认命地闭上眼——乓匡——她慢慢睁眼,皱眉看着一地狼藉。shit! 沙莎莎,有什么好怕的,从小到大,比那三个吃霸王餐的无赖还要混蛋几百倍的人你又不是没遇过,别人笑你是爸妈不要的孤儿、看你一个娇弱的女人自己开店就在言语上或举止上对你性骚扰,你都能跟他们呛声打起来了,那三个混帐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天晓得,当她以为拳头会落在身上时,脑中真的只有一片恐慌,那种被人看轻的羞辱,杀伤力远比单纯的暴力更教她难受,从小到大都是。 她也是人啊,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小时候人单力薄是这样,长大以后开了自己的店为什么也是这样?就因为她只是一个孤孤单单、没有人保护的女人吗……“你确定可以下厨?” 沉稳的嗓音响起,沙子闻声回头,就见东方双臂环胸,斜倚在厨房门边。 他怀疑地看着她造成的混乱。这女人的厨房明亮又干净,只除了地上那道“蕃茄碎片义大利面”外。 “为什么不可以?”她眨去眼眶周围的雾气,挺直背脊,越过地上的凌乱,重新用捞筛从锅子里捞出面条,小手却几度握不稳沉重的筛子。 “不用勉强。”他的视线,在她微红的眼眸停留了一会儿。 “我只是手滑!”她顽强回嘴。 他放下胸前的手臂,站直身躯打算离开。“累了就去休息,我到别家吃。” “你怎么不说——怕了就干脆上楼躲在棉被里哭!” 第9章 她不愿在人前示弱,负气地回过身来朝他低吼,粉拳抡在身侧,隐隐颤抖。 他止住欲离的脚步,定定地直视她问:“你有吗?” 你有吗? 这句不带轻蔑的问句,蓦地令她怔忡……这男人不是来落井下石的,也不是来看她笑话的,他不像那些恶劣无知的小学生,在将她欺负到一个人躲起来哭泣后,还像玩抓鬼游戏似的看谁先找到她,然后再耻笑捉弄她一番;他也不像那些性别歧视的无赖,看她一个女人开店,就故意刁难她,他没有那么做……在那双幽湛的黑眸里,没有恶谑、没有揶揄,也没有带着距离的同情怜悯或是虚情假意,有的只是让她不觉得自己是个弱者的肯定。 讨厌,才刚吞下的泪水怎么又不争气地浮上来……她明明没有那么难过了呀! 她眸光半垂,抿抿唇,转身拿出干净的餐盘才出声:“我没事。你先等一下,义大利面很快就弄好。” 东方看着她的背影,知道这副纤瘦的身躯里同时装着脆弱与坚强,莫名的心窒没来由地揪扯他的知觉。 眉心郁闷一拢,甩开这股突生躁郁的异愫,他没再让她的身影驻留瞳心中央。 当沙子端着三盘热腾腾的焗烤义大利面走出厨房时,先前那些存心滋事的客人已经走了,店里只剩一个桌子有人,除了东方之外,还多了两个他打手机叫来的小男孩。 晚餐上桌,一大两小的三个人没有多说一句话,拿起叉子就忙着卷起面条送入口中,饥馋的模样活像饿了好几顿。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两个老是让她觉得挫败的小孩。 他们是……外国人? 乍见棕发褐眸的小男孩,沙子心里只有这个想法,再仔细一看后,被这两张天使般的稚嫩小脸吸引住了目光。 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耶!而且长得好漂亮、好可爱,好想摸摸他们哦……早就先她一步行动的是小雅,小雅在双胞胎一来店里就拚命逗他们玩,没想到他们比东方还酷,根本不吭声也不理小雅,害小雅只好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窝回柜台“纯观赏”。 她没有打扰他们,也没有探问他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来这里用餐,只在他们盘中的食物快被扫光时上前问:“你们……还要不要面?厨房里还有剩。”见他抬眸看她,一语不发,被他看得有些发慌,她双手紧张地绞起来,在想他会不会又“误解”她。 “呃……你别误会……反正、反正今天客人也不多,要是吃不完的话我就要烦恼了,我不会多收你钱的……”正当沙子满脸都是尴尬的黑线时,他把餐盘递给她。她松了一口气,突然有些感激他没让她难堪,粉唇轻启一笑,接过他吃得干干净净、不留菜渣的盘子。 “你把豌豆和红萝卜都吃完了?!”她很讶异。 “不行吗?”有必要这么吃惊吗? “你没有把蔬菜偷偷倒到哪里去了吧……”狐疑的眼光像雷达瞄上瞄下,只差没循线找到后院的垃圾桶去了。 “嘴里。”他只说过他不喜欢,又没说不吃。 “真的吗!”她心一喜,今天特别疲倦的身体注入无以复加的成就感,原本萎靡的精神都回笼了,闪亮亮的眼眸像是塞入了满天星星般灿烂无比。 东方将她的雀跃收摄眼底,心里想:有必要这么开心吗? 当她自豪于自己的厨艺时,整个脸庞仿彿亮了起来,比平常还要耀眼,此时穿着米黄色亚麻衫的她,像颗经过琢磨的浅米色猫眼石,虽然不够艳丽也不够娇美,却令他一时移不开眼。 那么,另外两个小天使是不是也——沙子灿烂的目光在溜到桌上两个小一号的餐盘时,转瞬间又黯淡下来——不管是绿色还是红色的蔬菜,都被他们挑到盘子边边当垃圾。吃东西吃得这么“仔细”,她服了他们了! 沙子打算听听他们对她的厨艺到底有什么意见,才想开口,就发现捧着饮料在喝的小男孩们好奇的视线往柜台飘去。 哦,他们真的好可爱唷,连喝东西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她跟着望去,看见小雅正在大啖她下午试做的薰衣草冰淇淋蛋糕,小雅发现他们的目光,便笑着朝小男孩挥了挥手。男孩们见状立刻低下头,假装没看到。 看着小男孩们掩饰羞怯的小动作,她了然于心地微笑。 “你们吃过冰淇淋蛋糕吗?”她问小男孩,见他们维持低头的姿势沉默不语,以为他们听不懂,她卖力再解释得清楚一点。“就是蛋糕里面有夹冰淇淋,一层蛋糕、一层冰淇淋、一层蛋糕、一层冰淇淋……”没反应。 该不会是听不懂中文吧?惨了,她很早就把英文还给老师了耶……沙子只好用记忆中有限的英文单字,努力进行跨国沟通。 “doyoueat……冰淇淋蛋糕……呃,就是cakeicecream?”她记得中翻英好像是要把中文后面的字汇放到前面来,前面的放到后面去。 还是没反应。 翻错了吗?“呃、doyoueat……”算了,再翻也差不多,放弃。 她直接向东方求救。“我看还是请你帮我翻译给他们知道好了。我试做了薰衣草口味的冰淇淋蛋糕,还没推出,你们要不要尝尝看,顺便给我一点意见?” 唉,看来有空得充充电了,她开的是偏西式口味的复合餐厅,说不定哪天会有不懂中文的外国人上门,届时要是鸡同鸭讲上错餐点就糗了。 “你们要不要吃?”他问小男孩。 嗯,对嘛对嘛,由他来问就快多了,简单俐落一次搞定!等等、等等!他说的不就是中文吗,她完全听得懂呀! “我是请你翻译,中翻英。” “他们懂中文。”他终结她的疑惑。 这样碍…那他们为什么都没有反应呢?沙子想到有些小孩天生就比较害羞怕生,育幼院里也有不少这类孩子,她以前是育幼院里的孩子王,对小小孩可是很有一套呢! 于是她扬起自认最和蔼可亲的甜美笑容,打算让气氛轻松活络些。 “嗨,你们好,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做沙——”她话还没说完,两个小男孩便跳下椅子冲出她的店,往隔壁方向跑去。 确定自己看见他们脸上的防备与嫌恶,她顿时傻眼。“我跟他们没仇恨吧……”东方复杂地看了两个小鬼的身影一眼,没有多作任何解释,只对她说了声“抱歉”。她见气氛有些僵凝,不介意地摇头笑了笑。 “没关系,我帮你打包一些义大利面,你还是回去看看他们吧。对了,还有冰淇淋蛋糕,我觉得味道还不错,他们应该会喜欢。” “谢谢。”他看着她道。 听他道谢,她想起某件事,赧然低下头,抓着盘子的小手有些局促地收拢。 “其实……应该是我跟你道谢才对,谢谢你替我解围……”虽然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骂那些人一句或揍他们一拳,但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她现在的脸可能肿得像猪头了吧,又或许更凄惨。她自己受到伤害就算了,如果连累了小雅,她说什么都不会原谅自己。 经她一提,东方思及娇小的她被男人抓着、差点被打的画面,黑瞳又是一黯,先前已经偃息的怒火又在他心中叫嚣。 “寻求协助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就在隔壁。” 深夜,雨势依然大得惊人,像存心淹没陆地似的。 一道雨声之外的声响,让东方倏地从睡梦中清醒。那道试探性的机械声响在大雨中不算清晰,如果不是他天生的敏锐知觉,一般人根本听不到。 是电铃,装在门口那种。他的电铃,目前只被一个来兴师问罪的女人按过。 躺在床上的东方浓眉深拧,有点不想理会它。 他到现在都难以理解自己在她店里时,为什么会让那句听似保证的安慰脱口而出,而且他当时的语气该死的一点也不客套、一点也不像违心之论,他应该要后悔的,好让那些因她而生的莫名情绪一一死绝,没机会再扰乱他的心情。 他应该要后悔的,当时应该要笑谑地补句“我只是开玩笑”,毕竟他也许无法在她上门求助时,以这副模样面对她……他应该要后悔的,可是她红着眼、强忍眼泪的影像,却在脑中始终挥之不去,无论是当时抑或现在,他都无法让“应该后悔”这个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念头成真——电铃又响,这回显得急促,一声接一声。她该不会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脑中的猜测令他赫然起身奔至落地窗前,在马路对面的路灯映照下,依稀看见黑色铁门外一柄紫色雨伞,伞下有个人,不知道是谁。 东方套上休闲衣裤疾步下楼,撑伞走出屋子。他认出来人不是她,紧绷的胸口却没有松缓的趋向。倒是把电铃当仇家猛按的人一看到他,焦虑的神情总算出现一点点如释重负的安心。 “东方哥,我以为电铃坏掉了,还好你有听到电铃声。对不起这么晚吵醒你,我知道这样做很不礼貌,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雨下得这么大奇-_-書--*--网-qisuu.、我又没有车,我一个人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说重点。”他打断大女孩慌慌张张的絮叨。 “重点……喔,重点就是沙子姊正在发高烧,必须挂急诊!东方哥,你能不能开车送沙子姊去医院?” 他的眉心紧锁,拿伞的手暗自凝握,制止自己走向隔壁的冲动。 “叫救护车。”笨女孩!这种事有必要跑到隔壁来挖醒他吗?都知道要挂急诊了,还站在这里干嘛! 第10章 “救护车?” “打l19。”这么简单的事也要他教?还不快去! “不行啦……”小雅苦着脸,皱眉摇头。 不行?沙莎莎又不是他,为什么不能上普通医院看病? “沙子姊不肯去医院,说什么都不要。”所以她连救护车都不用考虑,麻烦东方哥用蛮力“押”着沙子姊上医院比较实在。 “医护人员自会架她上车。” “但她会为了不去医院,装出无病无痛的样子。” 而且会微笑挥手目送救护车离去——他脑中突然蹦出这怪异的画面。 以她这么逞强的个性,要是真的排斥上医院,她就会这么做,一定会! 双眉绞拧成死结,他咬牙道:“那就敲昏她。” 小雅倒抽一口气,没想到心目中的英雄居然如此……残忍?其实也不算啦,毕竟“残忍”是为了沙子姊好。 “那么……东方哥,你来敲好不好?你好歹是绿香屋的客人,沙子姊应该比较不会跟你计较。”她就不一样了,她还得在“大野狼”的淫威之下过活,一点也不想遭受“狼爪”的报复。 错,要是他敢敲昏她,她绝对会跟他没完没了! 他不想亏待自己。东方冷着俊脸,转身走回屋子。 “东方哥!”小雅瞠目结舌地看着冷酷的背影走远,ohno!她心目中的英雄怎么会变得这么冷血?!沙子姊说的没错,人心确实难测,唉! 大女孩叹了一口气,只好自力救济。先回去看看沙子姊的情况有没有好转,没有的话,她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沙子姊,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我看我还是——”“不准叫救护车……”床上双眸紧闭的女子气若游丝但意识清醒地回答,脸色因发烧而潮红,胸口因难受而上下起伏着。 小雅看得又忧又急,将已经变温的毛巾冷洗过后,又覆在女子发烫的额头上。 “可是你好像很难受。”小雅苦着脸,都快哭出来了。 “刚才有吃退烧药……不要紧,我觉得好多了……”哔哔哔哔哔哔——夹在沙子腋下的电子体温计发出侦测完毕的声响,小雅立刻将体温计拿出来看,喃喃念出长方形萤幕上显示的数字。 “三十九度。不行不行啦!又升高零点三度了。沙子姊,你一定要看医生!” “药才吃没多久……药效没这么快……小雅,几点了?”她半睁眼,喘息问。 小雅看向床头的闹钟。“两点半。” “很晚了,你去睡觉……” “没关系,现在放暑假,我想陪沙子姊。”即使明天要上课,她也照陪不误。 “小雅,你也淋了雨……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大概是昨天晚上淋雨,她今天一整天才会头重脚轻的,到了半夜就发烧了。 “没有。沙子姊,你真的觉得好多了吗?”小雅有些哽咽,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去不小心滚出眼眶的泪水。 “真的,你看我不是在跟你聊天吗……别担心,一点小事不可以哭……”她们是有哭的权利,却没有哭的本钱,要是自己都不坚强了,还能依靠谁? 寻求协助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就在隔壁。 呵,怎么会突然想到他? 他是免除她的危机没错,但那也只是他碰巧遇上、举手之劳而已,因为他要吃东西,所以“顺手”解决当时缠在她身上的麻顷。 真是“怪ㄎㄚ”一个!明明狂妄自大、酷到骨子里,对她的态度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差劲沙猪,却又每每做出会让她心口怦怦直跳的事,虽然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她的心却因此暖洋洋的,觉得他这个人好象也没那么糟了……呃……不会吧?她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咦?他怎么朝她走过来了? “是幻觉吗……”沙子呆呆地呢喃,以为他自她的幻想中走出来。 小雅纳闷地顺着她的视线回头一看—— “东方哥,你来了!”惊喜低呼的嗓音,唤回沙子远飏的思绪。 小雅看得到她的幻觉?不对,这样就不是幻觉了……“你……怎么进来的?”她虚弱问道。 “门锁不是用来摆好看的。”东方淡淡地瞥了大女孩一眼。 “我一急就忘了锁门嘛……”小雅理亏地吐吐舌。“东方哥,你是来劝沙子姊去看医生的吗?” “我开车载你去医院。”他看着床上病弱的女人,拧眉道。 她现在跟平常富有朝气的模样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她身上一点都不适合出现病态,非但一点惹人心怜的美感也没有,而且还非常非常碍眼! “我不要……”沙子别过脸,额前的毛巾滑到粉紫色碎花布面枕头上。 “原因?” “我已经好多了……咳咳……” “你感冒了。”该死,昨晚应该不是拉她上床,而是应该拖她进浴室、剥光她冲热水! “感冒不一定要……看病吃药……”还在苟延残喘。 “除非医生说不用。”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垂死挣扎。 跟这个固执的女人说不通,东方不再浪费口水,索性直接连人带被横抱起床上的她,反正她现在也没体力跟他作对。 双臂间感受到的高热体温让他皱眉,他将一把钥匙抛给小雅,然后抱着沙子走出房间。“去看着那两个睡觉的小鬼,门记得锁。” “没问题,我等你们回来!”小雅笑着接住钥匙,总算真正放心了。 呵呵,她的直觉没有错,东方哥的确是个好人呢! 第六章 “我、不、要……” 刚才他开车时,身旁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就只有这个虚弱的声音、这句他充耳不闻的顽固抗拒。 到了医院急诊室大门外,雨势转小了些。 他动手抱她下车,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她,因频频喘息而微启的小嘴依然只有这句话,只不过这次似乎用尽所有力气,一字字说得斩钉截铁外,他还能感觉手臂中的她正在颤抖,与其说是冷的缘故,不如说比较像是畏惧。 “我不要打针……” 感觉自己正要被抱出车子,沙子像个闹别扭的小孩一样双腿乱踢,包裹在被单里的身躯像个蚕蛹似的,直往驾驶座蠕动,露在被单外的小脸则是皱得苦苦的,嘴里还吐出不太清楚的呓语。 果然,这女人长这么大了还怕看医生?! 东方拧起浓眉,扳过她逃避的小脸,要她看着他,也不管她是病人,毫不客气就朝她劈头低咆:“你这样明天怎么开店!” 闹别扭的人儿像是听进去了,动作微顿,好半晌才有回应。 “后天开呀……” 他擒住车内一双又开始乱踢的小腿,不想让她受伤。 “万一情况更严重,后天怎么开店!” 苍白的菱唇一瘪,似乎有了妥协。 “我明天……去诊所拿药……”就是不要上医院啦,走开走开!我踢踢踢! “已经来了就干脆在这里拿药!” “不要不要不要……” 她喘得更急了,分明难受得很,却因为某种幼稚的理由在硬撑。 该死的!他在心里低咒,往前探入车内压制住她,俊脸恼怒揪凝,认真考虑起敲昏她的可行性,动作却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小心翼翼。 然而先攫住他心思的,是掌心滑嫩温热的触感。他低头一看——在她胡乱挣扎扭动下,原本覆在她身上的薄被滑了开来,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式的及膝棉质花布睡衣,一番折腾后,裙摆几乎已经撩到大腿上,而他掌心所紧贴的部分正是她的大腿,白皙的肌肤与他黝黑的大手形成感官上强烈的对比。 只要再往上五公分,就可以触摸到女性更温热的……他用力地深吸一口气,稳住浮动的绮思遐想,毅然抽回手,以最快速的动作将她裹回被子内,因为刚才掌心感受到的热度,是他刻不容缓必须解决的麻烦! 他腹部被踢了一脚,以她虚弱的力道他当然不痛不痒,可也踢坏了他的耐性。 “沙莎莎,不要逼我敲昏你!”他咬牙,倾身使了巧劲,将她拖出车子。 “呜呜……”被迫困在他胸膛前的人儿这回发出呜咽,无力的小手像是攀附在能免于灭顶的浮板上,死命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我讨厌医院的……消毒水味……我不想睡……医院的病床……不要带我进去……好不好……”不是耍赖、不是闹别扭,她是真的在哭,决堤似的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涌出,沿着脸庞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乍见她的眼泪、她的脆弱,东方的心头猛然抽紧,他垂眸盯着她看了半晌,轻叹了口气,忍不住以自己也从未听过的温缓语气柔声安慰:“如果赖在我身上能让你好过一点,我不会放开你。” “真的……吗?”她抬起泪眸瞅着他,孩子气地寻求保证。 他胸口又是一紧,以收紧双臂回答她。 之后,沙子总算安静下来,虽然泪水没有停过,不过没再坚持不进医院,乖乖挂急诊、吊点滴、拿药;当然,也没有离开过萦绕着东方气息的怀抱。 雨过天青。 清碧如洗的湛蓝天空这会儿又被盛夏的朝阳所霸占,偶有几丝卷云缓缓飘过,地面上的水气很快就被蒸发,下了四天三夜的豪雨完全不复踪迹。 沉郁闷人的天气终于转好,理当令人精神振奋。绿香屋里正抱着龙猫玩偶坐在柜台内的沙莎莎,却是一脸羞窘,哀号连连——前天早晨她一睁眼,赫然发现自己与东方同床共枕……呃、正确来说,不只“同”床“共”枕,两人根本是抱在一起,虽然衣着完整,但她还是惊讶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第11章 即使头痛欲裂,她仍强忍不适质问他为什么爬到她床上,然后,他慢条斯理说道:“这是我家。” 她愣了下,才怀疑地定睛一看——他没有说谎,她对于前一夜的印象,也在脑海里慢慢浮现……我问你,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男人对独立自主的女人都很不屑吗?我自己一个人开店难道也错了吗? 我身旁没有男人又不是我的错,就是遇不到对的嘛……呜,我也想要有人陪、有人保护呀!为什么看我人单势弱,就要欺负我! 你是不是也看我好欺负,所以才借口我偷窥你家想占我便宜?我告诉你,那是因为你的房子就是我梦想中的家,我梦想和心爱男人建立的家!呜,你好小气……我看看也不行吗……我再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正好,我好像也喜欢你,你要不要我?呜呜,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她说了。 她居然对他说了?! “天啊,好丢脸……”沙子又哀号一声。 生病的人,难道情绪理智就特别脆弱吗?那天晚上她虽然发烧,但也没有烧到神智不清的地步,可是居然对东方吐出所有积压在心底深处的不满与寂寞,说着说着还真的呕了他一身秽物。 “好丢脸……”沙子颓丧地把下巴放在龙猫头上。 他没有必要任她霸占他的床、没有必要被她搞得臭气冲天,都是因为她厚脸皮地巴在他身上整整一夜、只要他松手她就发脾气,也像个疯子似的哭了整整一夜!至于他有没有回应她那些乱七八糟的“真言”,她倒是没有印象了,反正整夜就她一个人在那里“起肖”。 听说有人喝醉酒会发酒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生病也有同样该死的效果。 她抓着他、对他说了那些话,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她……“噢,真的好丢脸……”她将脸埋在龙猫柔软的短毛里呻吟,嘴唇抖抖抖,五官挤成烤失败的波萝面包。 她后来得知是小雅半夜请求他帮忙,他大可不理她、大可只拨一通电话叫救护车,可是他不但亲自带她去挂急诊、任由她耍赖巴着他,还忍受她哭闹一个晚上,他为什么愿意这么做?难不成,他也有一点点喜欢她? 等等,她用“也”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她该不会真的……她抬起皱成一团的脸,正当嘴里又要逸出懊恼的低吟时,穿过玻璃门的视线,不期然瞥见大门边两颗探头探脑的深棕色小脑袋。 是隔壁那两个小天使,他们正在看她。 她试探地朝他们笑了笑,见他们没有转身就跑,于是放下龙猫,走到门外。 “早安。”她来到他们面前,双掌撑膝,尽量让目光与他们持平,发觉他们虽然戒慎地后退一步,但没有拔腿逃走,她有点感动,也自嘲地指指自己。 “我长得像坏心眼的巫婆吗?” 双胞胎没有说话没有点头没有摇头,两双好看的大眼只是像动物频道中,那些野兽观察研究人员对他们有没有害一般,看着她。 沙子扯出一笑。没有回应也好,要是他们点头,她还真的会去撞墙。 “对了,你们那天有吃冰淇淋蛋糕吗?好不好吃?” 双胞胎过了好久才慢吞吞点头。 “谢谢你们的赞美,我收下啰。既然好吃,还想不想再吃?” 两对圆亮大眼眨了眨,神情依然戒慎,不过似乎有在考虑着什么。 呵,他们连皱眉头都好可爱唷,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孩子呀,将来长大实在太有潜质成为忧郁型的美男子,然后让女人们一个个心碎……当然不是他们滥情见一个爱一个,而是因为他们一生只钟情一个女子,其他女人只好心碎啦! 嗯,她要建议东方把他们教育成专情的男人! 慢着慢着,这好像太超出她所能管辖的范围了。 沙子撇撇嘴,把注意力绕回正题上,问道:“告诉我你们的名字,我就烤点心请你们吃好不好?除了蛋糕之外,我会做的点心还有很多种喔,包括饼干、布盯泡芙、巧克力、香草派……”双胞胎依然惜言如金,只拿两对大眼瞅着她,说到后来变成她一个人兴致盎然比手画脚,像个呆瓜一样。 呃,这两个小鬼不是普通的阴沉哪! “我想坏人应该很不容易拐跑你们。”不为利诱所动,这样也好啦! 此时,双胞胎其中之一背在身后的小手突然伸了出来,一条经过折叠的方巾递到她面前,深蓝的色泽让她觉得有点眼熟……“我的头巾!”她接过方巾,开心问:“是你们帮我捡起来的吗?” 双胞胎点了下头。 “谢谢!”摊开方巾,一股清淡的香皂味扑鼻而来。“你们替我洗干净了?” 双胞胎又点了下头。 “呵,你们好棒喔,谢谢你们!”她说完,发现两张面无表情的小脸总算泛出很淡很淡的羞涩浅笑,虽然稍纵即逝,不过对她的“敌意”看来是减少了点。 “不过,你们怎么知道这块头巾是我的?”她注意到双胞胎骤然一僵的神情,但她没刻意询问,只当那是他们在陌生人面前生涩的表现,于是出言化解他们的尴尬。“你们一定是看我戴过吧,也只有这个原因了,呵,我怎么这么笨!” 又过了好久,她看他们不说话,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模一样的童稚嗓音率先轮番响起。 “是不是我们跑掉,你生气?” “心情不好,所以生病?” 啊? 沙子头一次听到双胞胎开口,就被他们说话的内容愣住,她微微一笑。 “我没有生你们的气,我是因为淋雨着凉才感冒的,不是因为你们的关系。”好在症状来得急去得也快,休息一天,今天总算能开店了,起得也比小雅早。 仿彿松了一口气的安心,写在两张稚嫩小脸上。 “我们不想吃别家便当。” “东方叔叔也不想。” “因为叫绿香屋的餐点比较方便。”她苦笑,可没忘他点餐的理由。 双胞胎摇头纠正。 “比较好吃。” “东方叔叔也这样说。” 她有些讶异。“他说我做的料理好吃?” 双胞胎一齐点头。 那么,他那天没把蔬菜剩下来,是因为好吃的缘故啰? 霎时间她好想欢呼!有点企图心的厨师,都希望顾客上门是因为肯定他们的手艺,而非其他阿里不达的因素。 ya!沙莎莎,你做到了! 咻——砰砰!烟火,在她头顶上开出朵朵灿烂小花。 她中气十足地拍胸脯保证。“你们放心,我今天可以开店了,你们中午就尽管叫绿香屋的外送吧!”语毕,好奇地看向双胞胎手中外皮被炸得酥脆膨胀的食物,她刚才看到他们就一直很想问。“这是你们的早餐吗?” 双胞胎低头看向她指的东西,点头。 沙子突然有种念头冒出来,依他们挑食的程度——“你们该不会每天早餐都吃外送的炸鸡吧?”而且还很有可能是前一天晚上叫来的外送,放在冰箱一整晚后,隔天再微波加热。 双胞胎又点头。 发育中的小孩,每天早餐是油腻腻的炸鸡? 哦老天,她被他们打败了! 她灵机一动,向他们微笑。“为了谢谢你们帮我捡回头巾、又替我洗干净,我请你们吃早餐!你们吃过涂香草酱的厚片吐司吗?还是你们想吃花生口味或草莓口味的?不然……想沾牛排酱也可以啦,进来吧,我弄给你们吃。” 双胞胎对望一眼,思索半晌之后,慢慢跟着她进屋去了。 显然,她弄的食物具有莫大的吸引力,尤其是在他们“饿”了两天之后。 午餐时间过后,绿香屋里用餐的客人已经散去,玻璃门却在此时发出清脆的铃铛声。 “欢迎光……临。”工读生阿芳抬头一见上门的顾客,眼睛倏地睁得老大,原本应该迎向顾客询问点餐事宜的双腿,反而直冲从厨房端午餐出来的小雅。 “小雅小雅,你快看门口、看门口!” “怎么了?”小雅好奇地依言往门口看去,没看到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东西,倒是看到一大两小的男性顾客熟练地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 小雅扬起笑朝双胞胎挥手,他们依然酷着一张脸、低下头不搭理她,她笑笑地耸耸肩,先将自己和阿芳的午餐放到柜台后,才走到他们身边打招呼:“东方哥,你们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东方答道。 “那,今天也要在这里用餐啰?” 他轻应了声,算是回应。 凯恩、班克这两个不喜欢亲近陌生人的小鬼不知在搞什么鬼,刚才竟然要求要来隔壁用餐,他们难得开口要求,他只好带他们来。 “阿芳会帮你们点餐,我去倒柠檬水给你们!” 等小雅端了三杯水回来,一大两小的男生正没好气地瞪着阿芳,她转而看见阿芳瞳孔绽放心形的光芒,于是好笑地推推看帅哥看到发愣的阿芳。 “很养眼对不对?” 阿芳愣愣地点头。“对呀,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帅的男人和小孩耶……”咦?阿芳没看过东方哥吗?对了,送去隔壁的餐都是她在负责的,阿芳只是去拿回摆在门口的餐具而已,所以阿芳从没和东方哥打过照面。 “回魂了啦,阿芳!”幸好餐是她送去的,不然以阿芳花痴的程度,可能赖在东方哥家门口不回来了。 “小雅,你干嘛推我?” “你口水都流下来了。”小雅翻翻白眼。 “什么?”阿芳连忙擦嘴。怎么可以在帅哥面前流口水呢,太丑了——“咦? 第12章 没有碍…小雅你!”讨厌讨厌,害她在帅哥面前出丑! “对啦,骗你的啦,快帮他们点餐!人家等你发完花痴很久了。” “点餐?喔!抱歉……请问你们可以点餐了吗?”花痴笑法,附带心形目光。 “厚,菜单要给人家看呀!”小雅不顾形象捧腹大笑起来。虽然东方哥吃绿香屋的食物有三个月了,但点餐的基本程序应该还是要让客人看一下菜单吧? 阿芳羞赧地递出抱在怀中的菜单,然后朝笑得蹲在地上的小雅踢了一脚。 “臭小雅,给我闭上你的大嘴巴!” “东方哥,对不起喔,阿芳就是这样,看到帅哥就昏了。哎唷!别踢啦……”“你还讲!”阿芳下半身再补小雅一脚,上半身发挥川剧变脸绝技,笑得可灿烂了。“东方哥……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吗?请问你们想吃什么,今日特餐是香草熏鲑鱼唷,沙子姊的拿手好菜!” 在热络的气氛下,一大两小三位帅哥各自指了菜单本上的香草熏鲑鱼、罗勒牛小排、以及迷迭香烤鸡腿三道主餐。 开始收拾厨房的沙子,正怀疑隔壁怎么没来电叫外送,一看见这张一大两小的点菜单心里就有谱了——原来他们亲自来了。 餐点做好了,被小雅和阿芳送去;老板娘仍待在厨房里,垂头丧气地来来回回走过来又走过去。 怎么办,他就在店里,她该出去吗? 基于礼貌,是该出去跟他打声招呼、道声谢,可是她又觉得好丢脸,一想到要面对他兴味的目光,她就已经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这下子,他就算声称她“肖想”他,她也百口莫辩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可恶,到底该怎么办啦!” “什么怎么办?” 抱头挣扎的沙子一听见身后的低沉嗓音,浑身顿时一僵,缓缓回头,果然看见她目前最不想看见的人。 “我心理准备都还没齐全,你怎么可以进来?!” 看出她一脸羞赧慌乱,东方了悟地挑眉。 “准备怎么面对我吗?” “那一夜,其实……我说的那些话……就是……那个……”“你病到神智不清,我不会当真。”他打断她的支支吾吾,语气平稳无异,轻描淡写解决了她的紧张和困窘。 “那……那就好。”听他这么说,她应该要松一口气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坎竟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喉咙间尝到些许苦涩的味道……“他们有事找你。”他淡道。 “谁?”她这会儿才注意到从他双腿后一左一右探出头来的双胞胎,小男孩们没有说话,只把残留一点点汤汁的餐盘现给她看。 她立刻领悟,唇边泛起了然的微笑。 “他们真的把蔬菜吃完了?”她作势搜证,问向证人东方。 他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也惊讶于今天这两个小鬼居然把蔬菜全吞下肚,但他还是照实点头。 “哇,你们好棒!只要今天晚上再把餐盘内的所有食物吃完,明天的早餐……嗯,我想想,培根火腿三明治好吗?”她笑问小男孩。 这回双胞胎想都没想,直接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秘密?”他问。 “既然是秘密,很抱歉,不能告诉你。”她说完,朝双胞胎眨眨眼,颇有“我们才是同一国的”哥俩好意味。 东方其实不难从她那段话中,拼凑出这三人有过什么样的约定,八成是她对付小鬼头不吃蔬菜所采取的“计谋”,只不过小鬼们竟然愿意卸下心防亲近她,他感到有些讶异;而她,竟愿意为这两个没给她好脸色看的小鬼这么做? 受赞美的双胞胎腼腆地想跑开,突然,地板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门窗也因房子突如其来的震动而发出声响,双胞胎立刻敏锐地僵在原地。 晃动的时间很短,才五秒不到,但没遇过这种状况的双胞胎仍是动也不敢动,惊慌的大眼盯着东方。 就见东方沉稳从容地对他们说道:“那是地壳变动释放能量所引起的小地震,在这座岛上很常见。地表适时释放小部分能量不是坏事,总比长期累积能量而爆发大地震来得好。” 接收到他若有所指的目光,同样也是惊悸犹存的沙子,跳得飞快的心被他温缓的嗓音逐渐抚平……他又看向惊魂未定的双胞胎,思忖了片刻,于是蹲下身来,单膝半跪,朝他们展开双臂。“过来。” 双胞胎没有迟疑,奔入他的怀中,一人一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看着两副小小的身躯被他收在双臂之间,沙子心口一热,在刹那间厘清了一件事——她为他心动,为他不自觉的温柔,心动了。 第七章 这几天,东方及双胞胎天天都向她店里报到。 她也尽责地扮演好老板娘的角色,亲切、礼貌地将他们当成一般顾客看待。 尽管在心中为他留有最特别的位置,可是人家都已经说过“不会当真”了,她还能怎样?爱上的瞬间也是失恋的瞬间,她除了用力保管好自己的心,别让情根继续深陷之外,还能怎样? 她可以试着说服自己——她根本认识他不深,连他的姓名、职业、家世背景什么都一无所知,这不过是一场莫名其妙的迷恋,只要认识他多一些、相处久一点,她一定可以忘怀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一定可以。 人不都是这样吗?因误会而相恋,因熟悉而分开。 作朋友,或许会比当情人来得惬意吧……“凯恩和班克很难得主动亲近别人。” 沙子低着头,用汤匙有一下没一下搅拌着浓汤,听见对面话不多的男人开口,于是抬起头,望向跑到柜台旁的两个小男孩。他们正好奇地摸着那只只比他们矮一个头的龙猫玩偶。 她苦笑着纠正他:“你说错了,是我主动的。”虽然他们依旧不太和她说话,但看得出他们正在接纳她,也证明了她不像坏心眼的巫婆。 “你对他们很好。”东方道出一个事实。 不然小鬼们也不会被她问出名字,天天拉他来这里吃饭,还吞吞吐吐地要他找她与他们同桌共进晚餐。 “大概因为我是孤儿,从小就没有父母陪在身边,感同身受吧,对他们也就多了份不由自主的亲切感和关怀。”这对双胞胎也许是来自不健全或失亲的家庭,才会被东方收养,不然有哪个疼爱子女的父母愿意让小孩离开身边? 东方静定地看着她。 原来她是个孤儿,所以才会在发烧烧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承受不住内心的孤独与寂寞,在他怀中痛哭了一夜。 沙子管不住好奇心,收回放在双胞胎身上的目光,直视他问:“凯恩和班克的父母亲怎么了?你为什么会收养他们?” 原本定在她脸上的视线拉远至双胞胎身上,微沉。 “他们的双亲出了车祸意外身亡;我和他们的父亲是好友,便收养了他们。”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没有道出太多“内幕”。 沙子听了,蹙起细眉。 她从育幼院院长口中听说,她的母亲未婚怀孕生下父不详的她,到了她一岁时因无力抚养而将她遗弃在育幼院,从此没再出现。 由于她没有对双亲的印象,因此没有亲情的牵绊,无论他们是死是活,都不至于影响她的心情太深;但凯恩、班克和她不同,原本陪在他们身边的双亲突然被死神夺走性命,永远无法再见,对他们来说打击一定很大。 “可是,失亲孩童的监护权不都判给亲属吗?”怎么会判给父亲的朋友? “事情发展有些意外。”他简言带过。 “这样埃”看他不想多说,她也就不加追究了。“他们好可怜……如果有什么我能为他们做的,你尽管说没关系。还有,很抱歉让你提起已故的朋友。” 他的视线又回到她歉然的小脸上,她的善良突然令他很不是滋味。 “你为他们付出得够多了。” “你认为我多管闲事吗?”不然他眼底的不爽是什么?她看、到、了! “吃完两餐蔬菜,换一顿美味早餐。亏你是餐厅老板,这种亏本生意你也做得出来。”他的不以为然,清清楚楚写在比任何男人都要英俊出色的酷脸上。 “要你管,这是我的自由!”关于这一点,他老兄用不着不爽吧?“哦,你一定是看凯恩和班克有美味早餐可以吃,你羡慕、嫉妒他们,对不对?” 她的揣测正中下怀,他刀凿般的脸部线条微微一僵,尴尬地别开眼,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啜饮。 “不是羡慕或嫉妒,而是笑你笨得可以!” “东方先生,你的表情好像不是这么回事耶?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谎小心鼻子会变丑唷!”纤纤食指偷偷挖起小蛋糕上一坨乳白色鲜奶油。 不说实话的话,嘿嘿……就攻击他又高又挺的鼻子! 谁说人人生而平等?为什么有人可以长得这么好看,真不公平! “你涂我哪里,我就要你舔干净。”他睨了眼她昭然若揭的小动作。 沙子俏脸悄悄晕红,手指塞进自己嘴巴。 “没有呀,我没有要涂你。”含着食指的小嘴,口齿不清地辩解。 唉,被识破了,扫兴。 对他的观感正在改变,她都差点忘记这男人的个性有多狂妄霸道了。不知道是哪个人说的好,爱情果然是盲目的! 爱情…… 沙子喝着薰衣草花茶,藉以冲淡喉间的涩味惆怅,转移话题也转移心绪。 “对了,那天地震时,你对凯恩和班克解释地震成因,会不会解释得太深了,他们听得懂吗?” 第13章 他们才六岁耶。 东方的视线胶着在她红唇上,深幽无底的黑眸燃起一簇火苗。 天知道,他的确是羡慕兼嫉妒,但不是针对那两个小鬼,而是针对能被她柔软唇舌包围的指尖。 她……是那么的香甜柔软但又强韧自主,善良直率但又寂寞脆弱,曾有机会追求她的男人全都瞎了狗眼吗?当她在他怀中哭着问他要不要她的时候,他几乎脱口应允——他打住思绪,黑眸微黯。 曾几何时,她已经深入他的心到让他萌生想拥有她的念头? 不,他很清楚,这是有前提的。 前提是,他如果是个“人类”,他愿意成为保护她一辈子的那个男人。 但他不是,所以一切都成为……不可能。 “不懂的话,他们会上网查资料。”他淡漠说道,刻意忽视内心的郁闷,只因它根本不该存在。 喝着花草茶的沙子瞪大眼,赶忙吞下口中温润清香的液体。 “这么厉害?!”她六岁的时候都在做什么?除了成天梦想着要有个家,好像不是吃喝就是玩乐,别说国字不认得,连注音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时双胞胎跑回餐桌旁,其中一人拉拉东方的衣袖,另一人指指柜台旁的玩偶问:“那是什么?” 他依言看了眼圆滚滚身躯、尖耳朵、大尾巴的绿色玩偶,浓眉不自觉聚拢。 “那是龙猫‘totoro’,传说中森林里一种友善的精灵,也有人说它是守护神。”她微笑接口,解决了这个对他面言显然有点棘手的问题。“是日本动画大师宫崎骏的作品,很好看喔!我记得我有这片vcd,搬来这里的时候不晓得有没有漏带了,我找找,找到就拿给你们看。” 她说话时,双胞胎偷偷瞄她好几眼,等她说完后,他们飞快地点了下头,又想跑去跟龙猫玩。 “先等一下。”她叫住他们。“你们每个人要吃三块西瓜,才能去玩。”她将切丁的红色西瓜分到他们的小盘子里。 双胞胎先是蹙了下小小的眉头,最后还是乖乖爬回椅子上把西瓜吃掉。 她因小男孩们诚实的反应而笑了,伸手用纸巾轮流替他们擦拭嘴角。 他因她绽放温暖光芒的笑脸,久久移不开目光。 晚上十点。 东方高大的身躯立在一楼楼梯间的阶梯上,看着低头缩在楼梯间角落发抖的两个小男孩,和阶梯上四散的植物、泥土及陶盆碎片。 他面不改色,动手先捡起会刺伤人的碎片。 电铃在此时响起,他于是先将碎片挑到一旁,撂了一句命令:“站在原地不准动。”而后转身下楼去开门。 开了门,玄关传来熟悉的女性嗓音—— “我找到龙猫的片子了,还有一些今天烤剩的饼干,拿来给双胞胎。他们呢,睡了吗?” “还没。” “那这些饼干就给他们当消夜吧,记得倒些鲜奶给他们配着喝;卡通明天再让他们看好了。”小朋友不适合熬夜,养成习惯早睡早起,身体和头脑才会壮壮。 “你自己拿给他们。”那两个小鬼有必要转移一下注意力,沙莎莎无疑是最佳人眩怎么了吗? 她疑惑地跟着东方进屋,顺便一偿她上次错失良机参观屋内装潢的心愿。 一想到那次进屋做了什么,沙子耳根泛起热潮,暗自摇了摇头,将那些令她羞涩万分的旖旎画面从脑子里甩开,定睛在他的室内装潢上——不可讳言,他的家居风格跟他的人很像,一贯的灰黑色调,阴酷中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沉稳内敛,却也简单俐落得让人咋舌。 因为偌大的客厅里,就只有一副宽宽大大、灰黑两色相间的皮沙发,一张干干净净的同款沙发桌,和一组嵌在墙壁内的平面电浆电视及高级视听设备,此外一无别的摆饰,连沙发上好歹该出现的舒服靠枕都没有。 她不得不承认,这和她梦想中温馨的家就差一大截了。 随他来到楼梯口,她抬头一看,就看见显然是打破盆栽的现场,那些碎裂的陶器她有点眼熟——对了,是她送给凯恩和班克的薰衣草盆栽;然后她的目光越过一地狼藉,看见一脸惊恐惨白、缩在墙角的双胞胎,她不禁低呼。 “是他们打翻的吗?” “是。”东方道。 “他们一定不是故意的,可能是不小心手滑或跌倒,才会变成这样!” 不说他也知道,以前不安的生活环境造就了这两个小鬼的早熟机敏,因此他们凡事总是看大人的脸色、小心翼翼深怕做错事,自然不可能故意捣蛋犯错。 但他始料未及的是,他们竟然害怕到连对他吐实都不敢,无论他问什么,始终只用畏怯的眼神看着他。 该死!这些年来,那个女人到底让双胞胎生活在什么样的阴影之下?! “你骂了他们?”她抬头看着身旁他阴沉的脸色。 “没有。” “那你干嘛板着一张脸?”她走上楼梯。 他一愣,紧绷的脸部线条渐软,在心中反驳——就算板着脸也只有这几秒钟,因为他想到双胞胎的母亲。 “小心碎片。”他出声提醒。 “嗯。”她小心地跨过青草泥土,来到双胞胎身边,轻拍他们的头,柔声安抚着。“乖,别怕,没事了喔,只是不小心嘛,任谁都有不小心犯错的时候——”“谁受伤了?”站在楼梯口的东方突然问。 空气中依然弥漫着青草香及泥土味,但他嗅出此时多了一股……血腥味。他看着其中一个把手藏在身后的小男孩。 “手伸出来。” 受伤?他们不是站在楼梯间不小心把盆栽打翻的吗?依东方的问法,好像认定他们其中之一受了伤。 “你们有没有受伤或哪里痛?不要忍着,要说出来。”她赶紧问。 双胞胎仍是缩在墙角,不发一语,分明就是受了伤却恐惧挨骂的表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她换个方式问:“你们都不希望对方的伤势更严重,对不对?这样吧,另一个人帮兄弟说出来,我保证这里没有人会骂你们。”她相信东方绝对没有责怪双胞胎的意思,而且他一定是没辙了,才会让她进来看看。 终于,凯恩嗫嚅开口,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班克的手被割伤了……”刚才班克想趁东方叔叔还没看到之前,把楼梯上的东西全部捡起来,结果就被花盆碎片割破手心。 “班克,给沙子阿姨看看你的手,不然手会更痛喔。” 闻言,也是泫然欲泣的班克,怯怯地从背后伸出发颤的右手,她温柔地捧过软绵绵的小手,看见他的手指上有些沙土,掌心中央一道略长、但不算深的伤口正在流血。 “没事没事,擦擦药、包扎起来,过两天就会好。来,我们去擦药!”她回头问东方:“医药箱在哪?” “客厅。” 她又回过头。“凯恩,我们带班克一起下楼,这样班克才能擦药,好不好?” 凯恩点头,牵着班克没有受伤的手,两人总算愿意离开楼梯间的墙角。 “要小心走喔,别踩到泥土……”她话才说完,就见东方两三步便跨上楼梯,一手抱起一个,轻轻松松将双胞胎带下楼去。 发现他不经意的体贴,她轻抿唇一笑,跟着下楼。 “你先带班克去清洗伤口,顺便也让凯恩洗洗手。” 于是他抱着小男孩们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医药箱放在客厅哪里?”她则是往客厅走去,朝他的背影问。 “电视下面的柜子。”他道。 “洗伤口时,记得温柔一点!” “水要用干净的毛巾擦干!” “伤口要用毛巾稍微覆盖着,以免空气中的细菌附到伤口上!” 浴室内正在替班克冲手的东方浓眉微挑,有种自己成了她的奴役的错觉,感觉却不算太坏;而沙子则是蹲在客厅的电视前翻找,嘴里喃喃念着。 “电视下面的柜子……医药箱……医药箱……有了,找到了!”她抱出沉重的白色塑胶箱子,一打开,被里面琳琅满目的医疗用品吓了一跳。 “哇,你的医药箱很齐全耶,还挺细心的嘛!”纱布与绷带有各种长宽不一的size,连酒精棉球和棉花棒也有大、中、小的分别,更别说从治疗外伤的药水到内服的胃药应有尽有,而且都没有过期,她从来没看过这么专业的家庭医药箱! “一个朋友准备的。” 双胞胎走近她的同时,东方的嗓音也在她面前响起。 风巽得知他要照顾小鬼,说小孩子容易受伤,特地交给他的,以备不时之需。 “呃,所以你不知道里面也有避孕药和验孕剂吧?”她一边拿出需要用到的酒精棉球、夹子、优碘、纱布以及剪刀,一边偷笑。 以备不时之需? 东方的嘴角微微抽搐。 那家伙准备这些东西给他一个大男人做什么! “好了。”沙子熟练地将班克掌心的伤口包扎妥当,没有弄痛他,纱布也缠得很美观。她不忘提醒:“明天要再换药。伤口还没好以前不可以碰水唷,不然会好得慢。”然后动手收妥桌上的医药箱。 班克听话地点头,低声对她说了句“谢谢阿姨”,她不仔细听还差点听漏。 “不客气,班克好勇敢,都没有哭喔!”她笑着摸摸班克的头,也摸摸站在一旁安静看她替班克上药包扎的凯恩柔软的深棕色短发。 “凯恩也好乖。对了,我找到龙猫的影片啰,我们放来看!我也有带饼干来,我们来吃饼干!” 第14章 虽然晚睡不太好,但双胞胎目前心情很紧绷,看卡通是转移他们注意力最好的方法。 她朝盯着他们三个人看的东方努努嘴,示意他去放影片。 一家之主,又被奴役了。 陈旧的木屋内住着神秘的小黑煤,一追赶,它们就窸窸窣窣躲起来。 树洞深处,一只巨大的龙猫正在睡觉,嘴巴发出又大又长的鼾声。 月夜下,拿着雨伞的龙猫施展魔法使橡树种子飞快成长,还带着女孩们和小龙猫乘着陀螺在田野间飞翔,他们坐在高高的树梢上,用笛子吹奏着轻快的旋律。 龙猫听见女孩的请求,呼叫龙猫公车前来,神奇的龙猫公车载着女孩驰骋过树林、原野……电影片尾的字幕开始跑马,轻柔悠扬的主题曲响起。 动画影片播完了,有人也靠着沙发睡着了。 看着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东方拧起眉头! 在一处只有男人的家中,她居然就这么放心地睡到不醒人事?两个小的是不会攻击她没错,但她忘了这里有个曾经想拖她上床、吃干抹净的男人吗?这个笨蛋! “凯恩、班克,上楼刷牙睡觉。”他放低音量对双胞胎说。 双胞胎没像一般孩童会拖拖拉拉跟大人讨价还价、东摸西摸延迟上床睡觉的时间,他们听话离开客厅,还刻意把脚步放轻,不想吵醒睡着的沙子。 东方随小男孩走到楼梯口,目送他们上楼。 此时凯恩突然转身,嗫嚅开口:“打破盆栽的人是我,我不是故意的,叔叔对不起……”仰高的小脸满是抱歉与后悔,身旁的班克也是一脸忐忑。 他先是一愣,然后摇头。“我没有怪你。” “不会讨厌凯恩吗?”稚嫩的嗓音里,有着让人心疼的不安。 “不会。” “我们想留在这里,不想去别的地方……”这回是班克说话。 他看着他们,有些生涩地伸出手,学沙子拍拍他们高度只及他大腿的头。 “那就留下。” 双胞胎听了,原本下弯的紧抿唇角总算扬起轻微的弧度,转身跑上楼。 解决完两个小的,还有客厅那个大的。 “沙莎莎,起来。”他踅回客厅,弯身拍拍她倾到一边的脸。 原先的用意只是想叫醒她,却被她柔滑的肤触深深吸引,指尖忍不住在其上逗留,轻轻抚过她细嫩的脸颊、光洁的额、两道浓淡适中的眉、薄如蝉翼几乎能看到蓝色微血管的眼皮、不怎么俏挺的鼻,最后来到教他深深眷恋的粉唇。 他眸光一浓,喉头紧缩,克制着想吻她的冲动。 原本,他应该要完完全全断了与她的牵扯,如今因为双胞胎的关系,情况似乎有些失控;又或者,他只不过是将情难自禁的责任推给双胞胎,因为他很清楚,自己都快被这种失控的感觉逼疯了……在睡梦中感觉到一道温柔抚触的沙子,满足得叹出一声轻吟,小脸不由自主贴近那道抚触,失去重心的娇躯往旁边倒去,被他接扶祝她因骚动逐渐转醒,惺忪睡眼缓缓眨了眨,眼前的身影让她有些迷惑。 “东方,是你吗……”是梦吧,不然他怎么会用这么炙热的眸光看着她? 这几天他都用冷淡的表情面对她,让她连猜测他也许有一点点喜欢她的幻想都破灭了,呵,这一定是梦。是梦的话,那她……还怔忡于她慵懒娇态的东方,被她唇畔浅浅的笑花锁住了全副视线,下一刻却错愕地瞪大眼,盯着起身揽颈吻他的女人。 突如其来的艳福让他失去重心,好在他身手够矫健,及时一掌搂住她的纤腰、一掌撑住沙发椅背,单膝跪到沙发上,高大的身躯才没将沙发上的她压扁,却也令两人的姿势暧昧得可以——现在他搂着她的腰,一条腿卡在她两膝之间,身躯伏在她身上,看起来就像正在品尝秀色可餐的她,分不清是谁在吻谁……实际上,也是。 “东方,你要不要我?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她捧着他的脸,目光迷蒙,愁眉苦脸问。 高大的身躯猛然一震。 他要,但他连想都不该想!他告诫过自己多少次了,为什么理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控?她到底哪来的魔力,让他频频陷溺在这种情欲与理性交战的该死景况中?没有一个女人让他这么狼狈过,遇到她以前从来没有! 他黑眸一沉,拔身而起。 “你睡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像发烧那晚一样。” 沉冷的嗓音钻入沙子耳中,虽身处燥热的夏夜,却也令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然后,她醒了,也意识到方才的一切都不是梦……第八章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后——“不,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她从沙发上起身,率先说道。 他眉头深锁,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我喜欢你,我从没对谁有过这种感觉,你的态度让我曾经试着忽视曲解它,可是我发觉我办不到……”她坚定地复述。“因为我喜欢你。” 他不自觉捏紧双拳,没有开口。 他的沉默让沙子有些难堪,却仍不放弃:“你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地震那夜你打电话来;那些人在绿香屋闹事的那天你替我解围;你说我可以找你寻求协助;我发烧那晚你带我去医院,又陪了我一整夜;你真的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有良心的人都会那么做。” 良心?那些是“只有”良心的左邻右舍会做的事吗?她不信。 “你不能否认你想要我,你刚才也吻了我。”她咬着下唇,有些恼。 “因为我是个有生理需求的男人,面对女人投怀送抱,不可能坐怀不乱!”他粗声粗气说道。 “就只有这样?” 他躲避她充满感情的目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只是太寂寞了、只是想找个依靠!” 寂寞……或许吧。 她不知道,也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因为寂寞才轻易动了心,但对他心动的感觉是真实的、是存在的,强烈到让她不得不正视。 “我不否认你的说法,可是除了你,我没有想过别人。但你不也需要我,愿意对我好?我们各自都没有伴侣,试着交往不行吗?” 她可以这样猜测吗?如果他不在乎她的心情、不在乎会不会伤了她,他大可顺从男性欲望接受她的“投怀送抱”,可是他没有,他还是有一点点在乎她的吧? “我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 “不管是哪种人,你就是你。” “你根本不了解我,不知道我的身分,连我的工作是什么你都不清楚!就这样喜欢上我,难道你一点都不怕?”他咬牙警告。 “那你告诉我呀!告诉我你是谁,然后我就能克制自己不去喜欢你了吗?”她摇头。“先前无法克制,就算知道了你是谁,又如何?” 东方下颚的线条绷得好紧。 他极度渴望的女人就在面前倾诉情意、等他首肯,他却无法决定到底要将她纳入怀中、狠狠吻个彻底,还是要将她推拒于心门之外、好让她知难而退! “你不喜欢我?” 她的嗓音有些发颤,揉合了脆弱与坚强,牢牢嵌进东方心底。她的坚强、她的脆弱都是那么令他难以抗拒,他没有办法回答,只能瞪着她看。 得不到回应的沙子,难堪与悲涩一涌而上,在她眼前交织成一片水雾,她咬紧唇瓣,选择在沉重的泪水落下前懦弱逃开。 刹那间,东方的胸口被她离去前的凄楚神情猛然一撞,他想也没想就伸手拉住她,仿彿害怕就此失去心爱的东西。 她的心脏狂跳,但没有回头,仅是用尽力气端持着尊严,不想落得更难堪的下常“不喜欢就放开我,我不会勉强你的,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了。” “别逼我。”他额冒青筋,情感与理智正在拔河。 “为什么不放手?”她回过头看他,泪眼早已婆娑。 哦,老天! 乍见她脸上的泪水,东方辛辛苦苦维持的理智在刹那间溃不成军,他心乱如麻地抹去她满载情意的热烫泪水,爱怜地以拇指轻抚她咬红的唇瓣。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他哑声自问。 他想保护她、想拥有她、想爱她,想得心都拧了! 可是,他们毕竟是不同世界的人,他甚至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 他想要她,却不敢要,怕她知道他不为人知的秘密,怕从她眼中看见惊恐,怕她会像他的母亲或双胞胎的母亲一样恐惧、厌恶他们这种人,怕她最后会从他身边逃走。 所以他只好选择以冷漠来面对她,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每每对她伸出援手,她的喜、她的怒,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深深左右他的心绪,尤其她的泪水,更是轻易将他高筑的心墙彻底瓦解。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面对她的泪眸,他无法否认,低哑道。 “我也是。”沙子胸口一阵激越,醺然陶醉得想欢呼。 “可是……” 他放开她的手,她皱起眉头。 “可是什么?” “你一定会后悔。”望入她纯粹热情的水眸,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他沙哑地挤出最后一次警告。 “你为什么认定我会后悔?” “……”能对她说吗? “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 “东方御野。御风的御,原野的野。” “你几岁?” “三十。” “你的职业?” “网路程式设计。”也是这一代负责让“族人”在世界各地通行无阻的骇客。 第15章 东方答得有所保留,只因自私作祟。他想要她,不想吓跑她。 “你有前科或不良嗜好吗?”她再问。 “没有。” “你多久以前做的健康检查?” 他一愣,还是照实回答:“搬到这里来之前。” “有任何健康上的问题吗?” 摇头。 “你是爱滋病带原者吗?” 眉头一皱。“当然不是。” “既然你有工作、体格健全、无不良嗜好,那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况且,她看到的是他不自觉的温柔、教她怦然心动的体贴。 这……东方严重怀疑这只是她堵他嘴巴的阴谋。 “你——”正当他还想说些什么,她已经真的踮起脚尖,攀着他的颈项,羞怯地“堵”住他的嘴。 她的吻十分生涩,娇小柔馥的身躯因主动吻他而微微颤抖,对他面言却是最要命的蛊惑,他的心更加被撼动了,再也无法抗拒这个令他着迷的女人。 他松开了垂在身侧的双拳,将她拥入怀中,张嘴回吻她,重温她诱人的甜美,汲取她身上的淡淡馨香。 “东方御野,我们在一起吧。”她绯红着脸,在他唇前轻道。 “你会后悔。”天晓得,他已经努力尝试让她放弃,但她依旧……冥顽不灵;又或许,他根本没有努力。 “我不会。” 他眼神炽热地看着怀中眸光氤氲的女人,横抱起她,往三楼走去。 天还没亮,窗外只有昏黄路灯散发的微弱光芒。 薄被下的沙子闭眼微喘,平息不久前东方在她身上掀起的惊涛骇浪,感觉到枕边人的凝视,她睁开眼对上一双深邃黑眸奇*shu$网收集整理,他正在看她。 他相当专注,专注又沉默,看似没有任何情绪的表情,却能探寻出一丝紧张与压抑,好像在等待着她将他推入地狱的宣判,看得她的心口微微泛疼。 是什么原因,让他认为拥有她是一个错误? “别说你这样看着我,是因为你已经后悔了。”她没好气地说着,嗓音有着欢爱后的沙哑性感。 东方一愣,像是完全想不到她一开口说的会是这个,最后才摇头。 “不是。”他的嗓音也是,完全不复平日的冷冽,低哑深浓得让她心悸。 “那好,我也不后悔。”她微笑,伸手摩挲着他从紧绷到放松的脸庞,喜欢他在她指间的感觉。“在看什么?” “你很美。”他侧头吻了她的指尖一下。 “睁眼说瞎话,我长得又不漂亮,哪里美了?”她不赞同地反驳。她认识自己的时间比他久多了,对自己的外貌美丑清楚得很。 “全身。” 他的回答一点也不浪漫,几幕煽情火辣的画面却闪过她脑海,教她小脸倏地涨红。 他的身体是如此的热烫、结实、坚硬,和她如此的不同。 在黑夜里,他吻去她因初次的疼痛而滑落的泪水,宽厚的胸膛、有力的双臂将她紧紧圈在怀中,为了纡解她的疼痛,始终温柔又缓慢地等待她接纳他。 她从未被人如此珍惜对待,那种被他全心全意膜拜、爱怜的感受,直到现在都还深深震撼她的心。 “我……弄脏了你的床单。”天呀,她什么不说,说这个干嘛! “没关系,我会洗。”他的唇畔牵起一笑,霎时软化了他的阴酷,此时他就像个心满意足的大男孩。 她耳根一热,窘得拚命用食指戳他赤裸光滑的胸膛。 “你是不是在笑我没经验却又热情得一点都不像个二十八岁的老处女?” 他还是笑,看就知道得意得快飞上天了。 “大沙猪!”她嗔骂一声,把头埋入被单里当鸵鸟。 “你没回去,小雅会不会担心?”他掀开她头上的被子,不想让她窒息。 “你想赶我走了喔。”她夜宿东方家,小雅应该是最乐见其成、举双手双脚赞成的人,大概早就把门窗锁好,不让她回去了。 他环着她纤腰的手臂,以直接收紧作为回答。 呵,这个男人舍不得她耶! 沙子满足地轻喟一气,偎在他怀中,抬眼笑看黑色天幕间的满天星斗。 难以置信,但偏偏就是亲眼所见。 在这栋她梦想中的房子里,附注——不太及格的客厅除外——居然拥有她梦想中,可以打开整个天花板出现透明玻璃天窗的房间! 惨了惨了,虽说建筑在物质上的感情有些肤浅,但不可讳言,他给她的好感因为这扇天窗加分不少。看在她梦想了好久好久的份上,原谅她吧……“你喜欢看星空?” “嗯。”他血液里有渴望大自然的因子,躺在透明天窗下,就好似躺卧在荒野里那般自由无拘。 “我也是。”她微笑。 静谧安详的氛围舒服得令沙子有点想睡了,黑暗中突然听见他的声音。 “为什么有这些疤痕?”他抚摩着她左肩一道长约十公分的旧疤,白皙肌肤上犹如经过撕裂的伤疤形状,让他看见时不免一惊。而且还不只一处,她的背、她的腰,甚至腿上都有。 “很丑吗?”她慵懒地眨眨困眸。 他摇头。这些疤痕无损于她的美丽,但却让他心口莫名揪牛“我小时候曾被大狼狗咬伤,那只狗不知道怎么搞的,大概看我人小好欺负,追着我不放。”唉,她看起来真的有那么好欺负吗?连狗都欺负她! “我当时很害怕,越是跑它越要追,好死不死我又跑不快,等到育幼院的义工阿姨发现,我已经被咬得血肉馍糊,连头皮都被扯了一块下来,之后就在医院住了好长一段时间。老实说,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很和善、对我很好,有时候还会送我玩具,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待在那里。” 他知道她试图说得云淡风轻,但怀中略为紧绷的娇躯,仍然泄漏了未曾磨灭的恐惧。东方黑眸一黯,心头有些凉、有些乱、有些不安。 所以,她才会排斥医院的消毒水味和病床。 所以,她以为在他家看到“狗”时,才会慌慌张张跑来要他把狗栓好。 东方沉默了好久,才又说话:“你要是后悔想分手,我不会为难你。” 他的“美意”让她柳眉一挑,撑起一肘不满地瞪着他。发现他眼底纠结的小心与压抑,她的心又疼了,忍住想哭的冲动。 “笨蛋,你既然喜欢我,别给我机会后悔不就好了!” 凝视她坚决却温柔的神情,东方胸口一热,他屏息着,喟叹着,情难自禁地俯身轻吻她肩头上的伤疤,然后一路往下。 “东方……”温柔火热的吻逐一洒落,撩起一波大过一波的意乱情迷,沙子忍不住逸出娇吟。 宁静的温存渐趋失控,两颗互相吸引的心沉沦在彼此怀中……从此,她加入了东方和双胞胎的生活,他们也融入了她的生命中,像一家人一样,仿彿天生就该拥有彼此,发生得自然而然。 每天早上,她会带着可口的食物去隔壁和男生们共进早餐;早餐结束后,东方会陪她到市场买菜,比她高的他总是体贴地替她遮挡艳阳或拿东西;回家之后,她会陪双胞胎看东方买回来的全套宫崎骏动画电影,或和东方一起带着双胞胎到海边走走。 中午,她在店里忙得团团转的时候,东方会到厨房来帮她;不太忙的时候,他会带着一台笔记型电脑安静坐在店内一角工作,当她从厨房走出来,总会接收到他无声的温暖目光。而双胞胎则是在客人离开后会动手帮忙收拾餐桌,他们也逐渐会回应客人善意的问话或赞美,不再一看见陌生人就躲开,是最乖巧的小帮手。 晚上打烊后,她就算带着一天的疲倦,也会去双胞胎床边道晚安,之后,就是她和东方独处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他们有时疯狂做爱、有时纯粹聊天,她听他说去过很多国家旅行的所见所闻,他听她说店里发生的趣事;他们有时甚至什么都不做,仅是依偎着彼此,静静仰望天窗外的星空。 她不一定留在他家过夜,她要回绿香屋时,他总是陪她走回去,看着她进屋才离开……这个夏季对她而言,是那么的不凡却也平凡,她依旧忙碌过日子,却格外觉得感激珍惜。 沙子坐在床边,和双胞胎讨论动画的剧情,看他们揉了揉倦困的双眸,于是倾身将床头灯转暗。 “好了,很晚了,你们该睡啰,还有问题的话明天再讨论。”虽然都是她在说话比较多。 “阿姨,你会不会讨厌我们?”班克突然问。 “不会呀。为什么这样问?” “如果有人说我们是坏孩子、会伤害别人,你会讨厌我们吗?”凯恩也问。 一旁始终静静听他们说话的东方,黑眸复杂地看向她。 “我问你们,你们想当坏孩子、伤害我吗?”她反问双胞胎。 班克摇头,凯恩也摇摇头。 “那就对啦,你们不是坏孩子,我没有理由讨厌你们。”她轮流在凯恩和班克的额头印下甜甜的晚安吻。“晚安,祝好梦。” “晚安。”双胞胎异口同声,带着满足的浅笑进入梦乡。 东方看着她,黑眸深处藏着挥之不去的深幽复杂,看双胞胎睡了,便去检查房内空调的定时装置和设定的温度,确认无误后才和她离开双胞胎的房间。 沙子发现他对双胞胎真的很好,但那种“好”并非言语上的表现,因为他每天和他们说话的次数根本屈指可数。他的好,是默默在做。 就她所知,他原本偶尔抽烟,但家里多了双胞胎后,她从没看过他拿烟;他原本生活作息似乎不太正常,后来便调整过来以便照顾双胞胎;双胞胎没有开口要求看宫崎骏其他作品,他某天却买了整套电影回来,当时她看见两张小脸上写满的兴奋让她印象深刻……呵,行动派的男人,偏偏对她却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第16章 两人来到他房间,沙子拿着水杯先到浴室装了一点清水,边问:“有人说双胞胎是坏孩子,那个‘有人’是谁,你听他们说过吗?”她走出浴室,往落地窗外的阳台走去,为她放在阳台上的薰衣草浇水。 她刚才在他们面前没有多问,不表示她不好奇。到底是谁对这两个乖巧到让人心疼的孩子,说过这种伤人的话?从他们紧张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那句话伤他们很深,说是阴影也不为过。 东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出来:“他们的母亲。” “真的?”她惊讶地回头。“为什么?” 他来到她身边,远眺海天一线那端的黑,低沉道出一部分实情:“她后悔生下他们,所以几乎不曾善待过他们,这种景况连带影响了婚姻,几年后她精神状况极度不稳,屡次要求离婚。她的丈夫试图挽留她,不久前和她在行驶中的车内起了争执,两人因此丧命。” 天呀,她没想到会是那样…… “所以双胞胎才会变得这么畏缩、连说话都谨慎得不像六岁小孩?” “多多少少吧。”他的“族人”们对婚姻相当忠实,一旦结婚就不轻易离婚,结果却造就了一桩悲剧,至此,谁对谁错很难说。不过对凯恩、班克造成了伤害是一定的,因为双胞胎经历的,他也曾经历过。 沙子觉得心疼。 比起被亲生母亲讨厌、承受母亲嫌恶目光的双胞胎,她这个因母亲无力扶养而被遗弃的孤儿所受的苦,实在不算什么。遗弃她的母亲或许也讨厌她,但至少她没有丝毫印象,可是双胞胎和她不同……“东方。”她环住他的腰杆,脸颊贴上他温热的胸膛。 “嗯?”他顺势揽住她柔软的娇躯,下颚轻靠在她头顶上,目光仍落在远方海面。他喜欢她的亲近,她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花草香,是他最爱的味道。 “我们一起让双胞胎幸福。”她轻道。 东方心底一阵激昂,接踵而来的却是沉重得令他喘不过气来的心慌。 他能清晰看见她的幸福蓝图,那蓝图里有他,有他们共同携手的未来。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人类女子,也说服自己对她只不过是短暂的迷恋,当她想离开、甚至逃走的时候,他可以毅然决然说分手。 可是拥有她的感觉该死的对!他们仿彿天生就该属于彼此,除了肉体的契合,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充实过,他该死的越来越放不开她! 事情越来越出乎他的控制,明知他们的结合也许会成为下一对他或双胞胎的父母,他应该要避免悲剧再次发生,却什么也不想做……沙子偷偷抬眼,凝望他深邃谜样的黑眸,为他眼底充满秘密的忧愁感到不安。 奸几次,她几乎想把内心的疑惑问出口,却还是在到口前吞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是幸福的,然而越是在乎珍惜,就越怕一日一碰触他深藏的秘密,这份幸福会像天空下闪耀美丽光芒的泡泡一样,突然消失不见。 与其匆忙揭开谜底,她宁愿等他准备好再对她说出一切,她不希望他为难,真的不希望。 蓦然明了,对他,已经比喜欢更喜欢——“我爱你,东方。因为有你,我觉得我什么都可以做到。”她抱住他,想永远抓住他的温暖般紧紧抱住他。 她可以等,等他准备好释怀一切,不只“喜欢”她。 东方喉咙发紧,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怀中的女人正抬头看他,深情款款的眸光完全牵动他的心跳。 最后,他用力吻住她,两人回到室内,彻夜让彼此交缠不分。 第九章 九月下旬,天气依然闷热得要命。 沙子为了节省电费,只在客人用餐的范围才装设冷气,相隔一道布帘的厨房只有电风扇能吹,每天最热的时间都待在厨房的她,这两天中暑了。 于是,她被迫待在冷气房内,哪里都不能去,还好今天是中秋节,绿香屋公休一天,不然她哪有闲情躺在床上吹冷气、看杂志、喝果汁。 小雅和同学去烤肉,双胞胎不在家,她没力气吱吱喳喳,好安静喔……规定她除了上洗手间以外都不能下床的人,现在正拎着一包吐司走近。 她微笑道了声谢,接过已经替她开封的塑胶袋,拿出一块白吐司慢慢啃,享用她今天唯一吃得下的一餐。 “头还晕吗?”那人不是别人,就是东方,这里是他冬暖夏凉的房间。 “比白天好很多了。你买什么晚餐?” “便当。” “快去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赶人赶人。 东方的眉头皱了一下。就算便当是热的,也没她煮的好吃,而且他得自己一个人吃,倍觉凄凉。 他皱眉的动作很轻很轻,但眉眼间的委屈还是被沙子发现了,她在心里偷笑,表面上装出颇无奈的表情。 “很抱歉不能陪你晚餐。”她今天一闻到热食的味道就反胃,中午他买回来的便当她连动都不敢动,只好把他连人带便当赶出他的房间。 “还想吃什么,我去买。”他审视她依然苍白的脸。 “有吐司就够了。”她束起袋口,把吐司放到床头柜上,接过他递来的开水。 “只吃一块?”他挑眉。 “我吃不下了。”臀部挪到床沿,白嫩双足套入室内拖鞋。 “做什么?”看她要下床,他问。 “洗手。” 才说完,她整个人就被腾空抱起,再落地时,人已经在浴室内。 沙子唇畔含笑,沾湿双手,抹了一点肥皂,搓了搓手,水冲干净,毛巾擦干。看他又要抱起她,她不禁为他的紧张兮兮失笑出声,笑容里洋溢着小女人被宠溺的幸福。 “呵,我是中暑又不是重伤,没那么虚弱,你不用浪费力气抱我。” “你很轻。” 结果,她怎么进浴室就怎么回床上。 她眯眼躺在床上,张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白天的时候身体虽然不太舒服,可是躺在床上也没有睡着,只好翻杂志打发时间,不然就是盯着打电脑的他看,现在觉得好累……“想睡了?”他探了探她的额头和脸颊,确认她的体温正常才放心。 “东方,我想双胞胎耶,你想不想他们?” 听东方说,他昨天一早就载双胞胎去他一个朋友家玩,大概会去玩个三天。怕生的双胞胎大概很喜欢东方那位朋友吧,才肯在人家家里待这么多天。可是才两天不见,她已经开始想念他们。 “嗯。”他轻应了声。 “你打电话问问看他们,要不要你提前去接他们回来。” “好。” “ok,没事了,你快去吃饭吧。”她微笑催促。 “要不要再喝水?” “我不渴。” “冷气会不会太凉?” “不会。” “有事就叫我,我在一楼——” “我睡着了。抠……嘘……抠……嘘……”她闭眼忍住笑,打断他不厌其烦的叮嘱。他抿唇一笑,动手关掉大灯,离开前轻轻掩上房门,还在门外走廊留了一盏壁灯才下楼。 壁灯柔和的黄澄澄光芒,透过虚掩的门缝轻巧洒进房内,温柔地驱走黑暗里的冷硬。沙子眼帘微掀,凝望那份温柔,那是东方就算不在她身边也留有的体贴,她看得见……狗?! 她倏地弹坐起身,而那颗轻轻顶开房门的深棕色头颅,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溜烟窜逃不见。她瞪大诧愕的双眸,清楚看见被顶开十公分的门缝,闪过两簇毛茸茸的……尾巴! 怎么会有狗跑到三楼来,她没看错吧?! 心惊肉跳的沙子掀被下床,不敢一个人待在楼上。她蹑手蹑脚来到房门边,小心地再打开一点门缝,朝外面探头探脑,确定“敌方”不在视线范围内后,便一股脑冲下楼。 砰! 行经二楼,她听见一道关门声。 二楼有两个房间,她自然而然往走廊尽头的房门看去,那是双胞胎的房间,理应没人的房间,居然有床头灯的昏黄光线从地板上的门缝透出来。 她记得双胞胎的生活习惯很好,离开房间一定会随手关灯,那么他们房里的灯为什么会亮着? 沙子纳闷地走向泛出灯光的房间,一打开门,迎面袭来的凉爽空气让她顿时一愣,同时两只毛色深棕、缩在双胞胎大床上的小狗,映入她错愕的眼。 房子里真的有狗,而且是两只狼犬! 她倒抽一口凉气,本想马上拔腿逃跑,脑中适时想起育幼院的义工阿姨后来曾告诉她,狗看见人一跑就会追着那个人,所以遇到狗时慢慢走开就好。 于是她戒慎地看着那两只不知道有没有攻击性的小狼犬,紧张的脚步慢慢退出房间,但是越看她越觉得——不对劲。好象在哪里见过这两对黄色眼睛? 虽然小狼犬的眼白部分是黄色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神秘的金黄色幽光,但这两双充满畏怯、防备、恐慌的深褐色眼瞳她并不陌生,简直像极了……双胞胎? 她怔在门口,转身逃跑的脚步迟疑了。 怪了,她怎么会有这种错觉?仔细一看小狼犬的眼神,确实有种凯恩和班克就在她面前的奇异感觉……其中一只小狼犬看沙子没有走开,奇-_-書--*--网-qisuu.试探地跳下床,轻轻甩动尾巴,朝她走出几步。 “不要过来!”见小狼犬靠近,她又是抽口气退了一步,抓着门板脱口急喊。 小狼犬仿彿听懂她说的话,待在原地没再前进,漂亮柔软的尾巴丧气地垂下,口中发出像是呜咽的低低兽狺,不安的眼神添入浓浓的胆怯与受伤。 第17章 那种渴望亲近她、却又被她拒绝的失望连她也感受得到,她突然觉得心惊。 在楼下的东方也听见二楼的关门声,上楼一探究竟,当他看见僵立在双胞胎房门口、瞠眼呆愣看着房内的沙子时,始终揪在胸口的沉重心结直坠谷底——他来到门边,沉默地看了眼垂头丧气的小狼犬,关上房门,迳自走上三楼。 他知道她会跟上来。 “你说你没有养狗。”她看见的两只小动物是什么?它们霸占双胞胎的大床、还吹着冷气,可是她在他家出入了这么多次,却今天才看到——不,她怀疑上次在下大雨的夜里看到的也是它们。为什么? 东方久久未发一语,幽深黑眸复杂地看着面前眉心紧揪的女人。 他凝重的神情让沙子感到莫名慌乱,她没来由地联想到有时他凝视着她时,不经意泄漏的不安与忧愁,那个她一直不晓得该不该碰触的“秘密”。 “双胞胎不在家,你该不会想说那两只小狗是双胞胎变的吧?我不会上当的,哈哈!”她故作轻松说了个冷笑话,顺便干笑两声。 “是狼。”他纠正。 狼?那是狼吗? “你养的不是狗,而是那种在森林里或荒野间出没、童话故事中老是演反派角色、被人类定位为天性凶猛残暴、所有形容恶事的成语都有它一份、最大型的犬科动物‘狼’?”她的笑容有点僵了,再三确认,问得战战兢兢。 她对犬科动物一向没有好感,根本不会费神去观察研究,要她区分狼犬和狼哪里不同,她也分不出来,再说她又没有亲眼看过狼,要分辨就难上加难了。 “是狼没错。”俊脸一绷,没有否认。 “会不会是你误把狼狗当成狼?还是‘狼’是那两只小狗的名字?” “他们是狼,是你心中所想的犬科动物没错。”他咬牙。 “别开玩笑了,一般人怎么可能驯养狼当宠物……”她越说越小声,越说心越慌。他的表情好严肃,显然一丝丝开玩笑的成分都没有。老天! “你为什么要在家里养狼?”而且还不只一只! 他瞪着她,脸色有点铁青。“你不是猜到了吗?” “你知不知道狼有多危险?我都曾被狗咬到半死不活,何况是狼!幼狼还小,兽性也许还不明显,但成狼的攻击性——”她倏地打祝“等一下,你刚才说我‘猜到了’是什么意思?” 东方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难以言喻的忐忑漫上胸口。 “那两只幼狼就是双胞胎。”瞒得了一时又怎样,事实依旧存在。该来的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狼生下多胞胎的情况应该很普遍吧。”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接口。 他又瞪着她,不知道该为她的粗线条感到庆幸还是生气。 “他们就是凯恩和班克。” “他们?” 他深吸一口气。“二楼那两只幼狼!” “你说我看到的两只狼是凯恩和班克?” 她的表情从困惑到领悟,然后指着他,噗哧笑开来。 “哈哈哈……东方,你真的很有讲冷笑话的本钱耶,表情这么正经,我差点被你唬过去了!是呀是呀,那两只幼狼的毛色跟凯恩和班克的发色还真有点像,连眼神都像,我刚才一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我看到双胞胎……”笑容一僵。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你是骗我的吧?”种种迹象的吻合,让她不得不迟疑了。 看着她微慌的清眸,他咽下喉中的干涩,张嘴试了几次,才有办法出声。 “我没有骗你,让你知情,只是迟早的问题。” “不可能,凯恩是人,班克也是人,天底下哪有人会变成狼的怪事……”又来了,他又用那种她曾在他眼底发现过、好似在看一种遥不可及的东西般的复杂眼神望着她,沙子的脑海里一片混乱,直觉这件事与他深藏的秘密一定有关,可是她一点也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承受……“我们‘狼族’就会。”他下颚紧绷道。 狼族?那又是什么? “东方,拜托你不要开玩笑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种事,也没有什么会变身的狼族,这一切都是你掰出来吓我、对我私自下床的处罚,对不对?”沙子心里好慌,不放弃再问。 “相信我,我宁愿和你一样是个完整的人类,而不是半人……半狼。” “半人半狼?”她的头好晕,发觉自己好象一只喉咙沙哑的鹦鹉,不停在重复宛如天方夜谭、科幻电影的对话。 “会变身成狼的人。”他哑声道。 沙子觉得荒谬,可是他的表情是那么的严肃哀伤,一点都不像在造假唬弄她,笼罩在她心头的阴影也渐形扩大。 她乍然惊觉东方离她好远…… 她知道他的姓名、年龄、职业,知道他去过很多国家旅行,知道他爱看星空,知道他喜欢自由无束的感觉,知道他搬来海边是因为这里安静人口少、空气新鲜,她看似知道他很多事情,但她真的了解东方吗? 他来自何方?家世背景如何?曾在哪里念书、工作?他的亲人有谁?本以为真正爱一个人可以不在乎这些,现在却被这些困惑催化了她的不安与恐慌。 “所以……你也会变身成狼?” 当她迟疑问完,就看见东方黑眸一沉,像是铁了心,他的脸部与身体开始产生变化——刀凿般的俊颜在一眨眼间变成尖耳长吻的兽脸,奇qisuu.书麦色的光洁肌肤迅速长出细密的黑色兽毛,修长的四肢兽化成着地的四条腿,手指脚趾成了锐利的尖爪,整个人从身高一八七的高大男性身躯变成高度到她腰部的大黑狼,全身上下遍寻不着一吋属于人的特征。 “它”挣开挂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衣物,走出那团落地的布料,暗红如血的双眸正牢牢盯着她看。 天、天碍… 她捂唇惊颤,寒毛直竖,骇然后退一步。 在下一瞬间,他又变回人类,十足男性美感的强健身躯立在原地,对于裸身的自己没有丝毫羞赧,他仍是他,唯有线条优美的肌肉更加紧绷。 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害怕,一定会怕他,他已经在她眼中看见恐惧! 站在眼前的是熟悉的他,沙子重新喘过气来,颤声再问:“是我的错觉吗?刚才房间里有……一头黑狼?” “你没看错,那就是我。”听着她痛苦的抽气声,他牙根紧咬。 她倒抽了口气,双腿无法自持地发软,透骨寒意充塞在整个肺叶之中。 房内的冷气,好强。 老天,东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她头昏眼花的错觉……“所以……双胞胎没有去你朋友家?” “他们一直待在二楼。” “你、你是……狼人吗?”那种传说中一到月圆之夜就会化身为两腿人立、对着满月嚎哮、嗜食生肉和鲜血的狂狼?今天刚好就是月圆之夜耶?! 他喉咙发涩,可能失去她的痛苦在折磨着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不是。”他明白她紧张的是什么。“狼族人每隔一段时间,有两三天无法恢复人形,双胞胎只是凑巧遇上今天。” “是经过基因改造吗?我看过这类小说……”剧情残酷又令人心酸。 “不是基因改造,也不是突变,是与人类同时存在的另一种人。” 狼族人外表是人的时候,与人类没有两样,外表是狼的时候,也与狼没什么两样。但他们深知秘密一旦曝光,在人类眼中就会被定位为怪物,他们只好隐藏真实身分,小心翼翼活在人类社会中。 “另一种人?”她的头好晕好晕,连眼前的男人都开始模糊起来……“沙子……”看着她的脸色益发惨白,东方觉得她离他越来越远,胸口被她脸上不自然的苍白撕扯得疼痛难当。 “对不起……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眼前开始发黑,她真的很不舒服,有可能随时会昏倒。 他眉心紧揪,沉默不语。 多想装作若无其事,但无论是他的父母、或是双胞胎的双亲所发生的血淋淋前例,都教会他根本不该爱上人类,早一点托出实情或晚一点,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差别了,又也许,对彼此都是件好事。 “我不打扰你了。” 东方沉骛地套回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正要离开房间的时候,看见她突然往后栽倒,他心一惊,奔上前接住她。 “沙子?!”他焦急审视怀中的她。 “你……别……”她皱眉,发白的嘴唇困难地挤出两个字后,敌不过卷天盖地而来的沉沉黑暗,昏了过去。 接电话呀! 为什么不接电话? 您的电话将转到语音信箱,请在哔声后留言。 握着话筒的女人,听着一个月来拨出的同一组手机号码,始终没有变更过的回应,毫无感情的冰冷电信录音,浇熄她一次又一次的期盼。 “东方,我是沙子,有话跟你说,你听到我的留言就回电给我。” 她留了言,挂上电话,一筹莫展地靠在放电话的茶几旁,苦涩目光凝望隔壁那扇漆黑无光的窗户,那片沉得让人恐慌的黑,好比她现在的心情。 一个月前的清晨,她自昏睡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绿香屋三楼的房间,昏倒前的印象,几乎也和苏醒的知觉同时在脑海全数涌现。 双胞胎变狼,东方也能变狼,太诡异的梦境或者该说现实,两相在心中产生矛盾,让她心急地想找东方确认那是不是她的恶梦。 于是她到隔壁按电铃,却等不到他来开门,然后发现他停放在车库内的休旅车开出去了,当时她宁愿相信他也许是去接回住在朋友家的双胞胎,于是便先回绿香屋等他回来。 第18章 结果这一等,他们没有回来,至今还没有回来。 他们的消失让她不得不正视——那些诡异的画面并不是她的梦,而是真实存在的现实,她看到的幼狼就是凯恩和班克,她所见的大黑狼就是东方,东方和双胞胎是她以前从未知的“狼族”人。 谜底揭晓了,她所拥有的幸福也正如同她所担忧的,像阳光下美丽的泡泡平空消失。炽热的艳阳依旧,可是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心好痛。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没有给她消化、接受的机会,就这么不告而别? 沙子细眉一蹙,又忍不住拨电话,冗长的等待后又是同样的结果。 您的电话将转到语音信箱,请在哔声后留言。 “东方,你好不公平,你凭什么决定离开,把我当成什么了?” 卡!挂电话。 那只大沙猪——喔不,是那头大蠢狼简直欠骂! 挂上的话筒又被拿起。 “东方御野,你这个差劲的笨蛋、自以为是的猪头!你再躲着我,我就到警局报案,找失踪人口!” 卡!挂电话。 失踪……他们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 挂上的话筒又被拿起。 “东方,如果你不想跟我说话,就算报平安也好,拜托回电给我!” 卡!挂电话。 好想听听他的声音,真的好想。 挂上的话筒又被拿起。 “东方,我们谈谈好吗?我想见你,我好想见你……”她紧紧握着电话,微颤的唇角被滑落脸庞的泪水沾湿,想说什么也已泣不成声。 来到门口的小雅听着沙子凄楚的语调,鼻子一酸,眼前也跟着泛起雾气。 东方哥和沙子姊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两人原本甜蜜得不像话,为什么她和同学相约去烤肉才一天不到,东方哥离开了,沙子姊愁眉不展,情况整个变了样? 东方哥,你去哪里了? 又来一通。 男人掩在细框镜片后方的温和俊眸,见怪不怪地瞥了眼桌上发出铃声的银灰色手机,手机主人就在现场,跟他有同样想法,却没有任何收听留言的动作,一如这些日子以来的漠不关心。 说漠不关心是夸张了一点,因为男人瞟见东方百般压抑的眼神,分明是在克制着自己别去碰手机,仿彿碰了就会“ㄅㄧㄤˋ”地一声爆炸。 “你不想知道内容是什么吗?”风巽皱眉问着,醇柔的男性嗓音宛如温煦的清风,清俊斯文的脸庞充满善意的关怀。 见对方一脸沉寒、理都不理,他超凡的耐心适时发挥。 “坦白说,你就这样离开,对沙小姐和双胞胎来讲都不公平。”接收到一记扫来的冷眼,风巽微笑补充:“双胞胎全都告诉我了。” 双胞胎的父亲临死前将儿子托付给好友东方,但是东方本来就不多话,他怀疑东方要怎么照顾有点自闭倾向的双胞胎,结果出乎他意料,这段时间双胞胎变得开朗多了,这都该归功于双胞胎口中的“沙子阿姨”吧? “在沙小姐得知你的秘密后,还不死心地想与你联络,我想,她应该不介意你会变身的事实,你真的不打算给彼此一个机会?” 东方眸底的压抑与掩饰的渴望,被风巽觑得一清二楚,风巽了然浅笑。 “双胞胎难得愿意亲近陌生人,想必沙小姐很善良,加上她又没被你吓跑,同样是狼族人的我如果追求她,你想她会不会答应?” 冷鸷的森然目光扫射而来,被瞪的人似乎毫无所觉,斯文俊脸洋溢着看见美好未来的欣喜,不怕死、不嫌浪费口水地继续说着。 “她被你抛弃,现在心情一定又难过又脆弱。没关系,由我去安慰她、帮助她走出情伤,她一旦接受我——”一记更凌厉的目光瞪向说得眉开眼笑的风巽,这次还挟带了熊熊怒火。 风巽不是白痴,当然知道快在他身上穿孔的气结视线代表何意。 “别瞪我,抛弃沙小姐的人是你不是我。我男未婚、她女未嫁,我追求她并没有犯法。”他意味深长地道。 东方微愣,瞪着头头是道的风巽,无法反驳。 他早该制止这场情火蔓延燃烧,早该在她表白的时候明确拒绝她,现在就不会落得这种两难的境况! 可是他做得到吗?当初看着她充满感情的眼,他做得到吗?不,就是因为做不到,才会放任情火烧透彼此,才尝到拥有她的快乐与绝望。 拥有她的日子,是他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她的笑容、她的善良、她的嗔怒都让他空冷已久的心感受到温暖;但带给他撕心裂肺的绝望的,也是她。 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吓昏,他知道自己终究无法成为保护她的那个人。 是该死心了,是该放手了,她或许会难过、或许会怀念他,只要时间一久终会淡化,然而风巽的一席话却又教他心乱不已。 光是想像别的男人天天吃她亲手煮的食物、夜夜拥她入眠、亲吻她、爱抚她、看尽她的娇羞火热,他就嫉妒得快要发狂! “发狂前请先通知我,我好闪边。”风巽提醒,他一点也不想被咬。 东方闷闷地斜睨风巽一眼。 风巽看着好友陷入两难的深渊中,一向和善心软的他不免语重心长——“我建议你还是去一趟沙小姐那里,把你的顾虑说清楚,也听听她的想法。人类虽然贪婪了点、自私了点,但并非所有人类都一个样。”他对人类还是有信心。 话才说完,桌上的手机又响起。 风巽优美的唇线弯起,为来电者的毅力感到无比钦佩,都已经晚上十二点了还不放弃,不过……“这样好浪费电。既然你不接,直接关机不就得了。”水电都是地球上宝贵的资源,要爱惜喔! 东方心一乱,正想抢过手机,已经被风巽捷足先登,潇洒地按下手机按键,慢一步的东方只好在原地咬牙。 “我不是东方,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东方愣了下,将手机贴近耳边的风巽朝他微微一笑,示意他放心。 他不会追求沙莎莎的。朋友妻,不可戏,他绝对遵守道义。 “我是他朋友。” “他很安全,双胞胎也是。” “在哪?很抱歉,我无法替东方决定该不该告诉你。” “为什么不接你电话?我想他需要时间冷静思考一些事,我会帮你劝他。” “不用客气。” “保持联络?没问题,需要的话我会打电话给你。” 乓匡——乓—— 电话里传来巨大玻璃碎裂声,风巽俊眉一皱,他相信敏锐的东方也听到了,因为原本趴在地上的四足野兽戒慎地站起身,拥有黑瞳的红眼紧盯着手机。 “沙小姐,那是什么声音?”风巽问。 蔼— 女孩的尖叫声! “沙小姐?沙小姐?” 除了嘟声外,电话里再也没有其他声音,显然对方已经匆匆挂掉电话。 然后风巽便看着一只通体全黑的巨狼冲出房门,他随后跟下楼去,发现大门门锁被野兽狠狠咬坏,自动铁门的按钮上印着大大的狼脚印,按钮还因为用力过猛卡在里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东方没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可能再一次吓到怕狗的沙小姐吗?” 门锁的功能被破坏了,只好暂时掩上门,明天再请人来修了。 屋内,此起彼落的咪呜声、狗狺声、叽喳声唤回风巽的注意力,他微笑安抚他诊所里那些兽笼内的猫猫、狗狗、鸟鸟、鼠鼠。 “你们被东方吓到了?别怕,他不会伤害你们的。” “是呀,他有急事,动作难免粗鲁了点。” “什么急事?应该是去确认心爱的人是否毫发无伤吧。” 第十章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沙子捏拳斥喝那些拿着木棍球棒,不分青红皂白砸店的混混,身后护着已经吓哭的小雅。 “不做什么,只想把那天我们兄弟在这里受的鸟气还给你!”带头的流氓嚼着槟榔,操着一口台湾国语,撇头向斜后方的跟班确认。“你确定那个男的不在?” “老大,我查过了,那个男的已经好几天没出现。” “算他好狗运!哼,敢坏我手下人的事,被我逮到就让他断手断脚!” 沙子听见那个跟班的声音,恍然认出他来——“是你们?!”那三个想吃霸王餐的无赖!他们那天都说不介意了,现在竟然带人来砸店,这算什么! “老板娘,现在没有人替你出头了,怕不怕呀?嘿嘿嘿……”仗势欺人的跟班混混笑得很乐,下流的笑声有够剌耳。 想到避不见面的东方,沙子心火顿起,而跟班混混那一声声难听刺耳的笑声和一地被砸碎的门窗玻璃,无疑是火上加油。 她脸色一沉,垂眸低道:“出头?一个就这么跑掉、不接我电话、对我不闻不问的混帐猪头,我为什么要他替我出头……”她愤愤抬眼,怒视跟班混混和那天也在场的另外两人,忍无可忍地大吼——“你们想吃霸王餐就算了,居然还言而无信回来找我麻烦,你们出来混,难道一点信用也没有吗?这算什么江湖道义!” 她接连扫视一干小混混。 “你们也是!砸坏别人的辛辛苦苦建立、赖以维生的店很好玩吗?将心比心,如果是你的店、你家人的店,被别人无缘无故砸烂,你们的心里会好过吗?!” 听命行事的小混混们被训得一愣一愣,有几个人还偷偷擦拭眼角。 “还有你!”她这回把矛头指向带头流氓。 第19章 “你的跟班有一五一十把事发经过跟你讲吗?一根头发不小心掉在他食物里,我有心替他重做一份,是他自己说没关系、也不要任何赔偿,现在回头来找我麻烦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声都被他们搞臭了!如果你知道实情还带人来乱,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我也无话可说!” 带头流氓被训斥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纵使知道自己理亏,但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当头痛骂,他担心在众兄弟面前挂不住面子、失去身为老大的威严,于是朝地上大呸一口血红色的槟榔汁,发狠起来撂下狠话。 “妈的!你这满口胡言乱语的疯查某,竟然敢诬蔑我的手下?砸!” 老大有令,原本心有动摇的小混混们又逞凶挥舞起手中的棍棒,猛砸餐厅里的摆设,争相在老大面前表现忠诚心。 伴随小雅的尖叫,屋内乒乒匡匡,无一处幸免于难。 沙子瞪大眼,看着被砸毁的门窗、桌椅、柜台、还有弄脏她地板的那口随心的槟榔汁,她气得发抖,却也后悔自己的冲动,因为有些人是完全经不起激的,带头流氓刚好就是一例。 她朝身后的大女孩低声示意:“小雅,你现在偷偷上楼报警,警察还没来以前千万不要下来。”有鉴于上次报警的动作惹来对方拳脚相向,这回懂得不能明目张胆说要报警。 “可是沙子姊你一个人在楼下……”小雅满脸惊惶,全身发抖。 “这样他们才不会起疑,快去!”她握了握大女孩冰凉的手安抚道。天晓得她也怕得可以,可是她还有小雅要保护,不能让小雅察觉她的恐慌。 “好。”小雅趁流氓混混专注在砸东西,赶紧溜上楼。 “啊啊!”此时,最靠近绿香屋门口的小混混,突然爆出惨叫。 众人停下动作,循声望去,就见那个惨叫的小混混痛苦地抱着腿倒在地上,裤管上的破口鲜血淋漓。 而且,门口还出现了一对阴森诡异的暗红幽芒及一团黑影,越靠近灯光,那团黑影狰狞的面孔就越见清晰,沾血的尖长獠牙,正咬着从小混混裤管上撕下来的布料……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包括沙子。 她心口一跃,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当那只“不速之客”的赤眸中央深邃如夜空的黑瞳,对上她的目光,她双手捂住发颤的唇,一股雾气直冲眼眶。 而那对诡谲兽眸火速逡巡她全身,确认她有没有受伤,当牢牢捕捉到她溢出眼角的破碎泪珠时,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更加凌厉了,像是完全被惹毛。 它恼怒地瞪视一干流氓混混,厉眸如电,喉中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兽狺,寂静森然的脚步一步步接近他们。 “疯狗,走开!”混混们一看是体型较为庞大的黑色狼犬,虽然有些忌惮,但仗着人多势众又有武器,纷纷用棍棒朝它挥赶。 “是狼。”沙子瞪向没知识的混混,郑重纠正他们的错误。 什么,狼?真的假的?! 恫吓逼退不了它,看它的撩牙和兽爪似乎又比普通的犬类尖长锐利,混混们紧张地猛咽唾沫、迭步后退,就怕自己成为下一个重伤倒地的兄弟。 “打!大家快打!”躲在带头流氓背后的跟班混混,看大狼犬朝他这个方向逼近,不禁连声急喊。“听她在乱放屁,这里怎么可能有狼!疯狗咬伤我们兄弟,大家打得它夹尾巴跑掉!” 这帮只会逞凶斗狠的混混,一旦有人高呼壮胆,其他人就笨得连事实都不去求证,盲目地抓着棍棒群起而上——“住手!你们不要伤他,不可以!” 在沙子的惊愕尖叫中,混混们朝黑狼的重击纷如雨下,几乎是立即地,一声接着一声的痛叫响遍屋子内外,不是动物哀哀低嚎,而是人类呼天抢地的哀叫……黑狼凭着天生狠辣矫捷的爆发力,不但躲过一记记毫不留情的攻击,还以坚如钢铁的狼爪送给敌人好几道深可见骨的血口,让他们一个个滚一边哭爹喊娘。 天呀,狼来了!是狼、是狼没错…… 场面一团混乱后,流氓混混们还能跑的都拔腿逃命去了,不能跑的也由同伴搀扶着落荒而逃。 最后,黑狼正面扑倒躲避不及的跟班混混,赤红野眸瞪着足下踩着的面无人色的男人。男人瞠凸了双眼,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猛兽,那一道道喷在他脸上的低沉兽息,让他全身寒毛全部起立。 “走、走开……走开!救、救命,救命啊啊啊啊蔼—”双目贲红的黑狼才刚张口,今夜最凄烈的惨叫由男人口中爆出,他全身激烈地颤抖着,恐惧直达临界点,眼一翻昏了过去。 黑狼退离男人的身体,不屑地瞪了一眼。 它其实很想挑断这个人渣的手脚筋、废掉他的手脚,让他再也无法为非作歹,但它不想弄脏沙子的店,她光要清理地上点点血迹就要费一番工夫了,这个人渣就交由她报警处理。 击退了那些不堪一击的流氓,黑狼下意识抬眸,想审视沙子是否安然无恙,这一瞧,就被她眼底浓浓的不解与哀伤震慑住心,在那一瞬间它想逃,逃得远远的。 “东方,我知道是你。” 些微哽咽的嗓音制止了它欲离的脚步,它立在原地,背对着她。 “你又替我解围,谢谢。”沙子并没有贸然走向它。 她对犬类有着深深的恐惧,虽然知道眼前的黑狼就是东方,但仍不敢太接近狼形的他,重点是,她一点也不想让他发现她并非针对他的惧意。 “还有,你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该跟人家道谢的,她不会剩当然该讨回来的公道,她也不会放过。 黑得发亮的流线型背脊微僵。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你,你有听过我的留言吗?你存心逃避,所以想必没有接听我的任何留言,没关系,我可以现在说给你听。 那天晚上,我承认我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你是狼族人的事实,事出突然,我根本措手不及。难道你在第一次意识到其他脆弱的人类没本事变身成狼的时候,一点点惊讶都没有吗? 你忘了当时的我中暑、身体很不舒服吗?我昏倒前,不希望你误会是你把我吓昏,满脑子想着要你别离开,我不清楚我在昏沉之下将心中的意念表达出多少,也许根本没说出口,也许你根本没听到……”黑狼一震,弓在地面的尖爪收紧。 “可是,无论你有没有听到,你没有给我消化接受的机会,就这么不告而别,就是你的不对!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把我们之间有过的点点滴滴当成什么了?你这个差劲的笨蛋、自以为是的猪头,你以为我说过的‘我爱你’是说好玩的、是说假的吗?! 因为你头一次替我解围那天,在厨房里对我说过的话,让我相信自己是勇敢坚强的,偶发的懦弱只不过是因为孤单了太久、只不过是想找个宣泄心中那股荒凉悲哀的出口,所以当你走入我的生命、在我的心湖掀起波澜时,我也曾迷惘对你的这份悸动究竟是不是只想找个人陪的错觉。” 沙子努力克服恐惧,在心里频频告诉自己眼前的黑狼并不会伤害她,迈开步伐慢慢走向前。它似乎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低狺了声,警告她别再靠近。 她被它明显的拒意吓了一跳,只好难过地停在原地。 “但你离开的这段日子,我发现,我比从前还要寂寞、还要脆弱……东方,我想见你,真的好想见你……”她难忍思念,哽塞道。 黑狼拚命压抑回头的冲动,只怕在此时若看见她的泪水,会前功尽弃、会功亏一篑! “由于你身为狼族人的缘故,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吗?请你,至少让我知道你不要我的原因是什么……”她强忍哭泣、把一字一句说清楚的努力,在黑狼胸口捅下一刀又一刀,它无法给予她任何回应,只能头也不回奔入黑暗中。 他走了。他还是走了。 沙子缓缓蹲下身,把头埋在双臂之间,心痛,碎成一滴一滴的泪……闪着警示灯的警车到达现场,混乱的夜,落幕。 忙碌的一天又接近尾声,淋浴过后的沙子从浴室回到房间。 经过茶几旁的窗户时,她总会看看对窗已无人居住的房子,也已经好久不曾拉上这扇窗户的浅紫色窗帘。 就算隔壁屋主不曾说爱她,她依旧把心留在隔壁,每天期待着对窗里的灯光会点亮,所以她干脆不拉上窗帘,只要对窗一有动静,她就会马上发现。 她站在窗前用毛巾擦拭着湿淋淋的发尾,忽然手中的动作慢下来,然后停止。 随之,茶几上的电话铃响。 她愣愣地看着点亮灯光的对窗,连眼皮都不愿多眨,好半晌才意会过来,忙不迭接起电话。 站在对窗内的男人看她迟迟未接电话,表情有些紧张,直到她拿起电话,微微紧绷的脸部线条才略为放松。 “是我。”他低道。 “我知道。” “很抱歉那样对你。” 沙子心头一阵紧缩,虽然明知很懦弱,可是所有的不甘心都因为他的一句道歉而释怀了,她抿了抿有些发颤的唇。 “我也很抱歉那样对凯恩和班克,他们……”一想到双胞胎因为她那句“不要过来”的排斥而失望的小脸,她的心就好难过,他们曾是那么认真地询问她会不会讨厌他们……东方了解她指的是,那天她看到变成幼狼的双胞胎那件事。 “我向他们解释过,他们很自责吓到你。” “请你帮我转告他们,我并非有意排斥他们,那也不是他们的错。” 第20章 “我会的。” “谢谢。” 定定直视她,他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我的母亲是人类。” 东方的母亲也是人类?!沙子屏息着,静静倾听。 “我父亲深爱她,但是担心一旦表明狼族身分会就此失去她,因此始终对她隐瞒他异于人类的体质,每当因体质关系令他必须变成狼的时候奇*shu$网收集整理,只好借故离家藏匿到别处,不让我母亲发现。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直到生下我……”他下颚紧绷,续道:“被蒙在鼓里的母亲亲眼看见我的变异,难以接受自己嫁了个半人半狼的‘怪物’,难以接受自己替怪物生下孩子,她极度恐慌、亟欲离开我们父子,但族里的长老们深恐当时精神耗弱的她泄漏狼族秘密,于是要我父亲留下她,逼不得已的时候,囚禁她。” 看着对窗里男人沉痛的神情,沙子的心口隐隐作痛,她好想奔入他怀中,抚平他眉间的折痕。 “印象中,她厌恶亲近我,总是把我推开、斥喝我别靠近她。后来,在身心得不到解脱的巨大压力下,她崩溃了,割腕自杀。我八岁以后,再也没看过她用惊恐的眼神瞪着我、用颤抖的枯瘦双手指着我喊怪物。” 沙子暗暗抽气,没想到他经历过这么一段悲哀残酷的童年! 东方似嘲讽似认真地扯动嘴角。“狼族与人类本就不该结合,毕竟分属两个不同的世界。” “为什么不能,我们不就在一起了吗?”沙子驳道,心揪得好紧。 他复杂地瞪着她,目光里有动容、有想望、也有最深沉的压抑。 “双胞胎的母亲也是人类,口口声声说深爱丈夫的人类!她一样遗弃了他们,我从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还因她而丧生!”他低咆。 沙子蹙起眉头,莫名有些气愤。“东方,我是人类没错,但我不是你母亲、也不是双胞胎的妈,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的另一个样子你不怕吗?” 他的质问让沙子一阵哑然,她试图平静回应:“在我眼中,你就是你——东方御野。除了更了解你以外,没什么不同……”看出她极力隐藏的迟疑,东方了然于心,薄唇扯出一抹苦笑。 “当我得知你怕狗后,我明白你永远不可能接受另一个样貌的我。” 她突地一愣——所以他才会说出她如果随时想分手,他也欣然接受的丧气话? 这个笨蛋,笨蛋!澳闶抢牵皇枪罚笔撬背跄敲纯隙u亍暗颊彼运サ拇砦笕现? 他眉间的折痕加深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让沙子想起某些对话,她一赧,自知理亏,但不肯妥协。 “好,就算我说过狼很危险,那又怎样?你会像那只恶意咬我的狗、或那群卑鄙恶劣的人类一样伤害我吗?我知道你不会!我不想对你说谎,我是怕狗,真的怕狗,尤其是又高又大的狗!但我会努力克服我的心理障碍。我说过了,因为有你,我觉得我什么都可以做到。东方,你不愿陪着我一起努力吗?” 他心口发紧地看着她,黑瞳沉黝,阴郁低道:“你放弃吧。” 他不希望眼睁睁看着她努力爱他,而他却无法走出阴霾回应她。 沙子握紧电话,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放弃,谁都不能叫我放弃。”更何况,她知道他是喜欢她、心疼她的,她一直以来都愿意等他解除心结、进而爱她,所以即使他逃避,她也没有放弃过这段感情。 她深情凝望他。“东方,我很高兴你没有对我隐瞒你的身分,你其实希望我爱的是真正的你、毫无隐藏的你,才会以另一面在我面前出现,我说的对吗?” 东方喉头一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既然狼族与人类共同存在地球已久,从古至今,你的族人里难道没有与人类结合而幸福一生的例子?”她不信没有。 他盯着她,没有出言否认。 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微笑续道:“看吧,你也不能放弃。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她现在明了了,他在最亲近的家人与好友身上看见悲剧,他甚至就是悲剧中的人。他的伤口太深太深,可能很久都无法完全愈合,她所能做的,就是全心等待。 东方瞪着她,内心的澎湃与激动让他久久无法言语。 “放在你阳台上的薰衣草盆栽,两个月没浇水了吧。”她蹙了蹙眉,突然转移话题。盆栽大概枯死了,好可惜。 “我带走它了,没枯。”他哑声道。 沙子动容一笑,含笑的目光里闪动着美丽的湿意。 她就知道,东方是在乎她的,她曾跟他说过薰衣草是她最喜欢的香草植物,她从对薰衣草的热爱进而扩展到对其他香草植物的喜爱,于是开了这家拥有绿色花草香味的餐厅。她还要求他好好照顾她的薰衣草,他真的有做到……“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语是什么吗?”她轻问。 他看着对窗内的她,没有说话。 “它的花语是:等待爱情。”她微微一笑,又接着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在海边开店吗?因为沙子的归宿就是海,很好记,你不会忘了吧?在这座小岛的东方海边,有颗平凡渺小的沙子把薰衣草交给了你,她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东方凝视着她,眼里、心里全被这张坚定却又柔情万千的微笑霸占,他胸口一热,语音沙哑地说——“我会记得。” 一辈子记得。 热辣的艳阳高挂天空正中央,又是一个炎热的暑假。 绿香屋的生意更好了,清新的香草风味都让客源不断回流,整天忙得像个陀螺转来转去的老板娘,只好在早晚班各多请了一个外场服务生、和一名全天候的副厨帮忙。 午餐时间,闷热的厨房里主厨挥汗如雨,不时掏出围裙口袋里的手帕擦汗,勤快俐落的手脚在最精准的时间内,烹调出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餐点。 忙碌的时间转眼即逝,沙莎莎终于有机会喘口气、洗把脸时,小雅又递来一份菜单。“沙子姊,待会再休息吧。” 老板娘再度穿起刚脱掉的围裙,被小雅脸上的笑容感染,不禁跟着扬起唇角。 “什么事让你笑得这么开心,阿芳又闹了什么笑话,说来听听?”瞧,小雅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不是阿芳闹笑话啦,可是我真的很开心!” 沙子摇头笑了笑,垂眸看向再寻常不过的菜单,一股微酸微甜的骚动却在她心头酝酿扩大。 香草鸡汁义大利面数量:一大两小 她捏紧手中的菜单,就算这一年来,那股骚动曾经多次像漏气的汽球一样突然瘪掉,她仍是不放过任何确认的机会,奔出厨房。 在最角落的桌子,她看见了他们—— 第一眼对上的目光,让她眼眶骤然一湿,然后是两个回过头来的漂亮小男孩。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在看见她时,漾起了腼腆兴奋的浅笑,两人像要跟她炫耀什么似的跳下椅子,等她接近。 “嗨,你们长高了……”沙子微笑着,嗓音有点无法自持的低哑与轻颤。 双胞胎羞涩地笑了笑,各自捧过放在桌上的东西,伸手向前要给她。 她看着长相熟悉、却又不太熟悉的植物。“这是……薰衣草吗?” “玫瑰薰衣草和法国薰衣草。” “东方叔叔说你一定会喜欢。” “要送给我吗?”她指指自己。 双胞胎点点头。 “谢谢,我好喜欢。”她接过小男孩们贴心的见面礼,抬头看着小男孩身后的男人,喜悦的泪水潸然滑落。 他们谁都没有先开口,仅是安静地凝视彼此,仿彿分隔千年的思念在彼此眼波中交会,其中没有陌生,只有不灭的情愫。 他回来了。 而且她知道,他再也不会离开。 尾声 肚子好饿…… 睡梦中的女人眯了眯眼,肚子里咕噜咕噜叫的饿虫打败了睡饱的瞌睡虫。 她揉揉饱眠的眼,从大床上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天不是还没亮吗?东方人呢? 女人眨眨眼,窗帘被拉上的室内让她一时不晓得现在是什么时候,慵懒的眸子瞥向床头的闹钟,闹钟里最短的时针已经爬到十与十一之间,整个人瞬间清醒。 十点半了?! 她匆匆忙忙掀被下床,在房里跑来跑去,用最快的动作去浴室盥洗淋寓在梳妆镜前抹保养品、到衣柜前换下浴袍……东方开门一进房间,就看见妻子一边穿衣服、一边歪头跳着,湿淋淋的脚底板一个没踩稳打滑,好在他冲上前即时接住她。 他拧眉低斥:“你的脚还是湿的,干嘛跳来跳去!”要是他没进来,依她打滑的方向,后脑勺肯定直接撞上衣柜角! “呼,好险。人家耳朵进水了嘛。”她歪着头,又开始跳跳跳。 他轻叹,找来棉花棒,坐在床沿。“过来,我帮你。” 她扬起一笑,凑到丈夫身边,让他用棉花棒帮她把耳朵里的水吸干。 亲昵的淡淡幸福,好似院子里清馥的花草香,围绕在彼此周遭,沙子唇畔的笑容更甜了。 专注小心地将耳朵进水问题处理完毕,东方才沉声质问:“为什么不穿鞋?” “赶时间,忘了嘛。”提到赶时间,她低呀一声,换她质问对方。“你怎么没叫我起床?说好十点出门先带双胞胎去打预防针,然后再去吃午饭、看电影,现在都已经十一点了!”距离电影开始只剩一个半钟头,他们还要吃午餐,哪有时间绕到风巽的诊所去! 第21章 “那就先吃饭、看完电影再去打预防针。” “那不一样。”她闷闷道。可是电影票都已经买好,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没差吧?”又没有缺任何一项。 “差很多好不好!小孩子最怕打针了,如果让他们打完针再给奖励,他们就会很快忘记打针的不愉快;如果先给奖励再打针,那么之前得到奖励的快乐就会被破坏掉,你懂不懂?”宫崎骏最新动画作品上映了,先前电视预告打得早,双胞胎期待好久终于等到这一天,她不希望破坏他们的心情。 好像是这么回事。 东方受教地接受妻子的教诲。“那就跟风巽改时间,约下礼拜一。”沙子坚持要陪双胞胎去诊所,而绿香屋星期一才有休息。 “下礼拜一?不行不行,下礼拜一是双胞胎的十岁生曰。”一年一度的生日去打针,多扫兴。 “下下礼拜不可以吗?” “风巽不一定会在。” “那好吧,下礼拜一去。” 看着妻子颓丧的小脸,他弄不太清楚了。“打完针再带他们去游乐园玩,不对吗?” “也是可以啦……”她皱眉,噘起小嘴。“但就是没有原先的安排好。都是你啦,居然让我睡到这么晚!” “昨天晚上你几乎没什么睡,我看你睡得很熟。”才不忍心叫醒她。 想起昨晚几乎没什么睡的原因,沙子俏脸一红。 为了不耽误今天的行程,昨天是预定要早睡早起的,他们也很早就上床了,后来,嗯……就真的“上床”了,奇-_-書--*--网-qisuu.上了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的那种床。 “对了,我都忘了问,双胞胎要打什么疫苗?”她突然想起。 风巽不是兽医师吗,他的诊所里有替小朋友接种疫苗的服务? “狂犬疫苗。”他答。 “预防狂犬病那种?”沙子问得很平静。 ok,她的丈夫会变狼,天底下再奇怪的事也不稀奇了……但狂犬病?!她在心里大叫。 他点头。 咕噜咕噜!沙子的肚子又觑了个空档哀号。 唉,不管了。“我好饿,你们早餐吃什么?” “烤吐司,小雅煎了荷包蛋。要吃吗?”有留她的份。 “要要要!”她猛点头。 东方担忧地看着她。“你最近好像很嗜睡,也很容易饿。”而且她饿了没办法等,一定要马上进食,不像以前都等到厨房的工作忙完才吃饭,是不是生病了? “对喔,你一说我才发现。”她最近好像真的嗜睡又贪吃,不由细眉一挑。“怎样,你的表情是不是在嫌我像母猪?” 母猪?差多了。每当两人激情四溢的时候,虽然理智几乎瘫痪,他也很清楚自己怀里抱的是个性感热情、窈窕香嫩的成熟女人,母猪绝对比不上。 “喂,你在迟疑什么!厚,你是不是真的嫌我像母猪?女人怀孕也有可能嗜睡贪吃呀,要是我怀孕了,嗜睡贪吃加上身材又变形,你不就——”她突然打住,瞪大双眼。 天呀,她一忙,都忘了注意上个月和这个月的月事都没来,他们也没有刻意避孕……“老公,我好像真的怀孕了。”她扯出一笑。 闻言,东方脸色一白,浑身僵直。 他的妻子怀孕了…… 她怀了他的孩子…… 她会要这个孩子吗…… “东方,我好开心!”沙子雀跃不已地扑入丈夫怀抱,甜蜜蜜地抬头询问亲密爱人:“我们有小宝宝了,你开不开心?” 东方微愣,看着与他心中的担忧完全相反的喜悦笑脸,他的胸臆刹那间被温暖的热流填满,不禁沙哑道:“开心。” “呵,不知道是男生还是女生,我觉得男生女生都好!不过我们已经有两个小男孩了,添一个小女孩也不错,你觉得——”“沙子,我爱你。”他何其幸运,能拥有这个改变他一生、带给他幸福与勇气的小女人。 “我知道,我也爱你。”她柔柔一笑,从不吝惜让对方知道她的爱意。 东方刚毅的唇角跟着漾开笑涟,忽然想到一件事,脸色一白——“可恶,你怀孕了居然还光着脚跳来跳去!” “就说人家耳朵进水了嘛,而且我又不晓得自己怀孕了!” “你不知道自己怀孕,也不知道那样很危险吗?你刚才差点跌倒!” “要不是你没叫我起床,我也不会慌慌张张的呀!” “我还不是为你好,想让你多睡一下!” 她瞪着他,他也瞪着她。 “哈哈哈……”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下,沙子突然噗哧笑开来,倾身环抱住俊脸铁青、气急败坏的老公,心坎充塞满满的幸福。 “东方御野,你是我的‘totoro’!”她真的好爱他喔,就算让她重新再选择一次,她也会做同样的梦,坚持同样的归宿! “荣幸之至。”东方低头吻住怀中的女人,知道自己今生今世都会深爱着她,一如她毫无保留深爱着自己。 长年深植于心的痛苦与阴霾,早已被她的热情、她的倔强、还有她的温柔一一融化,他再也无须心慌,再也无须逃避。 就算他与她分属不同的世界,因为爱,他们找到眷恋一生的交集。 【全书完】 ◎编注:欲知温柔的风巽会有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吗?请期待纪珞花裙子【狼来了之二】——《不甩如意狼君》! 番外篇——我有在努力了嘛…… 寒冬深夜,窗外北风加海风,咻咻咻撞击着窗户。瑟缩在被窝里的沙子觉得冷,便无意识地直往枕边温暖的热源挤去。熟睡中的东方,因为身旁柔软的娇躯不停朝他靠来,脑袋枕在他肩窝,秾纤合度的腿扣在他的腿上磨蹭,他下半身的欲望几乎立刻苏醒,人也只好跟着清醒。 黑眸半眯,瞥了眼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暖气。 没办法,为了省电,妻子执意将暖气设定在半夜停止运作,一没了暖气,她就开始往他身上挤。软玉温香自动自发依偎在怀,他一点也不反对,可以说百分之百乐意。 瞧,她香甜的气息轻拂进他颈间了…… 她纤软的小手探进他睡袍底下的胸口了……她长摆睡衣下的美腿紧紧夹住他大腿了……一股热流迅速窜到下腹,男性欲望抽搐弹动了下,东方倒抽一口气——该死,他百分之百乐意,却也百分之百难熬! 看着妻子睡得正熟的小脸,他并不想将她从睡梦中挖醒、彻底爱她一番,因为他能体会睡眠进入深层时段却被人打扰的痛苦。明天他们夫妻要带双胞胎去打预防针、看电影,为了她的精神着想,他必须忍耐,可是,他的欲望好苦……东方牙根微咬,坐怀不乱地揽住觉得冷的妻子,突然脑中灵光一现。 他小心观察妻子的呼吸,确定她睡得不醒人事,于是——床上的男人消失了,同一个位置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匹毛色黝亮的黑狼。 既然她冷,给她“皮草”总可以吧?他也能松口气趴着睡,至少“那里”不会再被她的腿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 果然,被温暖的“皮草”包围,沙子满足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东方用自己的方法重获安眠。 一个小时后—— “噢……好痛……” 他被一道细微的呻吟惊醒,立刻变回人形。 枕边空无一人,却传来妻子吃痛的闷哼,他急忙循声探至床边,看见她半躺在地上,小脸皱成一团,一手撑在地板上,一手揉着撞疼的臀部。 她摔下床了。 “吵醒你了……”沙子抱歉地握住他伸来的手,让自己脱离冷冰冰的地板,手脚并用爬回温暖的床。 东方让她趴在床上,大掌推揉她的臀部。“还有没有摔疼哪里?” 轻柔的力道让她舒服得又想睡了,她慵懒地回答:“没有,只有屁股。”而且也摔得不是很用力。 “我吓到你了?”他问。 结婚三年,她还没完全习惯他的狼形,虽然明知她内心的恐惧并非来自于他,但每回无意间吓到她,仍是令他自责不已。 听出丈夫微黯的语气,沙子心头不禁发软,不用回头看,也能知道此刻的他眼神一定充满自责,但她并没有为了不让他难过而假意否认。 “我一睁开眼的时候,以为自己抱着一只大狗,吓了一跳。后来想到是你,就没那么怕了。东方,我有进步喔!这次我没有尖叫或直接昏倒,而是慢慢退开,不小心滚到床下而已。” 她说话时,清楚感觉到丈夫手掌的肌理从紧绷到放松、再到紧绷,于是噘唇抗议。“我的努力逐渐看见成果了,你应该夸奖我才对呀!” 东方喉咙发紧,心中有些释怀了。 “谢谢你。”为他所做的努力。 听见他语气间充满如获至宝的感激,她的心又忍不住软了。 “不客气,不过我要的是夸奖啦。”这个小心翼翼的男人哦,总是牵动她的心那么深、那么真! 东方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夸奖可以代替他心中的感激,想了许久,迟迟想不出更好的赞美。沙子等得眼睛都快眯上了,也快被他打败了,不再勉强他。 “变成狼,你会睡得比较好吗?”她问,惬意地享受他的指掌在她腰臀间的按摩。 “一样。” “那……你为什么要变成狼?”除了必须变成狼形的时间外,他一向不在她面前变身,而且他两天前不是才结束“变身期”? “我的毛会让你暖和一点。”他照实答,没有任何炫耀或邀功的意味。 第22章 原来是为了她呀……“呵,老公,我好爱好爱你喔!”沙子笑得好满足,仿彿全世界的幸福都降临在她身上。 没多久,温柔的按摩逐渐变了质,变得越来越火辣,等半睡半醒的她发现时,他已经悬在她背上,热烫的吮吻和爱抚也已经分别落在她颈后、探入她睡衣下摆。 “东方……嗯……不可以……我……”她出声抗拒,但不由自主的娇吟却泄漏了她的意志不坚。 “我在后面才不会弄痛你摔伤的地方。”他啃咬着她敏感的耳垂,低嗄道。 爱侣间煽情的私语让沙子俏脸瞬间烧红,从里烫到外,像只闷热的虾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们明天要早起……”碍…不行不行,她快不行了,她的理智快失控了……“你不是要奖励吗?”大手扯开妻子身上碍事的睡衣,热切滚烫的吻从颈间一路往下,进占她雪白裸背,他喜欢毫无阻碍地品尝她的甜美。而且这么一来,她怕冷、他苦忍的欲望、给奖赏等问题一并解决,一举数得! 沙子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她要的是口头夸奖,又不是“身体力行”的奖励! “哪有这样子的……碍…东方……”他接下来的动作让她的大脑暂停运作,小手紧紧揪着床单,除了感受一波大过一波的销魂激情,其他的顾虑和言语都已属多余,脑袋空白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种奖励,其实也不赖! 之后,满室春情荡漾,晚冬中的春意提前来临。 夜,还很长…… 后记 哈啰! 各位展书悦。 很高兴又见面了。 先向各位报告,从这一本开始,纪小珞开了全新的现代系列,接下来会再有与本书相关的系列作出现……吧? 小作者迟疑的语气,引来编编充满杀气的目光——那你的企划是写假的吗、是写好玩的吗?!(请参照本书某个桥段,女主角的语气)亏我们一干任劳任怨鞠躬尽瘁肠思枯竭呕心沥血尽心尽力的小编,开会讨论过这次企划,书名我也想了好久,你休想不负责任任任任任任任任……(仰天狂啸的回音)呃,毕竟我之前写过的男女主角都是人类,这个系列不太一样,男女主角其中之一并非纯粹的人类,而是虚构的另一人种——狼族。 第一次难免会紧张(好害羞>///<),摸摸自己的良心,虽然所剩无几,但至少还存在,这本写得不好的话,就别写第二本来荼毒心爱的读者大人了咩。 至于狼族人的外貌特征或行为习性如何,就请你们往前翻书看看啰;已经看完的乖孩子,珞珞给奖励唷,来~~飞吻一枚,接好! 那一个,对!就是你,别闪呀!不然我投不准。 话说本系列的诞生,是因为我想写平凡之中带有一点点不平凡的故事。 在拟定“狼族”这个构想前,我也有考虑过其他动物,因为对“狼”这种最大型的犬科动物了解不深,于是先上网查了资料,看了—些网页后,对狼的认识多了一点。 在我们从小所接受的讯息中,尤其是启蒙读物童话故事内,狼多半很狡猾、霸道、欺负弱小,是凶残的象征、人类的敌人;但野生的狼害怕人类,通常避免和人类接触。ㄟ……题外话,如果你“有幸”遇到狼大爷,不晓得它吃饱了没,小作者还是劝你不动声色逃命要紧。 不知道从何时起,狼的形象在人类世界中被污名化,其实狼除了拥有灵敏的听觉、嗅觉与极强的狩猎能力外,它们天性忠诚、顽强,懂得沟通、观察和学习,重视团队与纪律。我觉得狼在某些特点上,也有人类值得学习效法的地方。 ps.一无可取的色狼除外! 哇~~(双眼闪亮亮,无数星芒在眼睛周围闪闪发光)这种“亦正亦邪”的特质实在是太吸引我了,因此企划就在小作者对男主角的无耻垂涎中诞生啦! 由于此类设定稍微奇幻了点,出版社本着带给读者优美动人的文字飨宴、严格把关作品、绝不胡乱恶搞的信念,提醒我—些注意事项,恰巧我也有同样顾虑和想法,与编编确认沟通之后,便战战兢兢开稿了。 基本上,这是言情小说,我的着墨点自然放在男女主角之间的感情上,而“狼族”的设定只不过是加深了故事张力与男女主角的冲突点,所以不习惯言小添加太多或太夸张奇幻色彩的读者,可以放心服用。^_^主角是“非人类”的言小在坊间其实不少,类似的设定也有,当然,不才小珞的涉猎有限,无法全部拜读过,如有雷同,敬请见谅。 这本稿子到尾声的部分,已经超出之前写过的字数了,又追加一篇番外,加量不加价(这是真的),绝对物超所值(无耻小作者说的),读者大人看中意的话,不妨掏腰包把书宝宝带回家,对纪珞表达实质上的鼓励,谢谢! 番外篇是应我家阿编要求,写些男女主角婚后相处的点滴,尤其是女主角如何克服对狼形男主角的恐惧。有鉴于人心的脆弱面不是说消除就能轻易消除,所以女主角当然持续努力中啰!另外,小作者不藏私,把男主角变成狼形最大的“功能”揭露出来。(笑)没有意外的话,下一本就是风巽的故事,对这个系列有信心的读者大人,就请继续支持啦! 咱们下次见! 全文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