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血伏龙》 第1章 《沥血伏龙》 作者:柳残阳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第一章五月飘雪将军征天山 满清高宗乾隆廿一年的春天,新疆天山南北一带还是白雪飘飘,寒风凛冽。在天山山脉以北的准噶尔盆地上,出现了一支为数约四五万的军队,在风雪迷天的当儿,浩浩荡荡,向南进发。这是一支满清爱新觉罗王室的八旗精兵,由当时的大将军兆惠、副将军福康安率领,跋涉万里,劳师远征,直向天山南路的回疆大举进犯。沙漠上燃起了漫天战火,草原上的维吾尔族和哈萨克族的牧民,为了保卫回疆壮阔河山,妻女牛羊,和入侵的清兵展开了殊死恶战! 距离兆惠征西大军扎营处不到一百里外,就是巍峨雄峻的天山,天山北部有一座“阿特朗玛峰”,峰顶向阳那面,站立着两个人,一个是须眉惧白的老和尚,一个是弱冠的少年。那少年穿了一身轻便的狐裘,头顶上绾着明朝的发髻,手里执着一柄明晃晃的宝剑,只见他在峰顶嶙峋乱石之上,跳高窜矮,步伐似猿猴,身形如虎豹,一柄剑左挥右舞,闪闪生光,起初还可以看见人面身影,时间一长,卷做一团白光,翻翻滚滚,连人影也不见了。过了顿饭时候,少年突然把剑光一敛,现出全身,在一堆两丈多高的乱石上,飞身一掠,跳了下来,神凝静气,抱剑收式,面不改色,气不上涌。老和尚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存明,想不到你学我这套雷电披风剑法,不到半年,功力精进如此,真出乎老衲之想象!” 那个叫存明的少年,听见老和尚这样一说,不禁面现得色,可是那老和尚再把面容一整,说道:“不过你的剑法虽有进步,还不曾到炉火纯青之境。比如雷电披风剑里第十六路“天雷行空”,变化为“电母挥袖”时,身于要起在空中一丈多高,连翻两个跟斗的,你只翻了一个跟斗,不能发挥出这路剑法的威力来。还有第廿二路“雷神殛妖”一招,要连人带剑由空中疾飞下来,进刺敌人背脊的,你掠下时角度不够,只能刺着敌人顶门,敌人很容易一下闪过。总而言之,我这套雷电披风剑法,是采宇宙变幻之离奇,阴阳造化的巧妙,别创出来的,跟那些五行六合八卦,以及模仿飞潜动物形相的剑法完全不同,存明,这一套剑法练成,你就等于得到我的衣钵了!”老和尚说到这里,两眼望着天边远处,微微一声喟叹! 这练剑的少年和须眉俱白的老和尚姓甚名谁?怎的会住在天山上。这里大有必要说明。原来跟着老和尚练剑的少年姓史,名字叫做存明,他的祖上就是大名鼎鼎的明阁部督帅忠烈公史可法。当满清入关时,史可法在江南拥立弘光皇帝对抗满清,顺治二年清兵渡江,史忠烈公督师扬州,力战殉国,他的家人子女在江西祥符县故里,幸免于难,鼎易之后,满清大举搜索效忠明室遗臣志士的亲属,史阁部两个儿子当时在一位大侠张六奇掩护之下,辗转到了西北,隐居在甘肃安西县。史家一连住了三代,直到存明诞生,满清入关差不多一百年了。史存明的父亲磷义,誓不臣事异朝,除了自己仍然穿着明朝衣冠之外,还把儿子改了存明两字,表示始终心存明室的意思。那时候正是雍正年间,清朝的军威渐渐伸展到西北边陲来,史麟义知道安西不能安居下去了,便打算全家迁徙到新疆口外。就在史麟义全家人收拾行李,整装待发的时候,门外突然来了一个须眉雪白的老和尚,直闯入史家的大门。史麟义家人正要拦阻,老和尚嗔目喝道:“老衲不远千里,特来接你们一家到新疆口外,以保全史阁部的后代,你们还要阻拦吗?”家人听见老和尚这样一说,果然不敢阻拦了。史麟义急忙由内堂出来,一看那老和尚觉得有点面善,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不禁纳罕起来。老和尚一见史麟义,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施主别来无恙?去年腊月晚上的事,距离现在还不到几个月,记忆犹新,施主难道一下便忘干净了吗?”史麟义被他这一说,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去年腊月的一天,史麟义到安西县城里去采买一些年货,预备过年,买完东西,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史麟义租了一架独轮木车,和两个同来的家人把年货堆到木车上,正要打点出城,这时候大街上突然一声佛号,走来一个须眉俱白的老和尚,老和尚背着黄布香袋,手中托了一个木鱼,史麟义刚和他一对面,便觉得这老和尚眼睛十分锐利,炯炯有光,好像电火一般,不由心里动了一动。那老和尚打量了史麟义几眼,忽然喃喃说道:“天黑了,提防有狼,这儿的狼真凶呢?”他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两句话,便飘然去了。史麟义觉得十分诧异,当下也没理会他,推车出城。冬日苦短,主仆走不到十里路,大已黑下来了。史麟义正要点起车灯,冷不防背后响起一阵马蹄声来,史麟义回头一望,半里以外,现出两骑马来,马上坐着两个黑衣骑客,一溜烟般朝着自己车子冲来。 史麟义吃了一惊,他知道西北路途不靖,马贼强人之类随时出没,不过自己身边没有多少钱银,就是连同独木车上的年货在内,所值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如果这两个是马贼强人,要劫自己,也太过没有眼力了!就在那两骑客距离自己不到二十丈的时候,暗影里突然嗖嗖两声,侧面飞出两道白光来,直向那两个骑客射去,这两骑客惨叫一声,扑通扑通,先后滚鞍落马,半下也不动弹,那两匹马却风驰电掣也似的跑去!史麟义吓得魂飞魄散,两个家人也觉得手足无措。忽然听见耳边一个苍老口音说道:“两只狼已经死了,快些回家去吧!以后少到县城走动,官府派下来的鹰爪子还多着呢!”史麟义方才醒悟过来,今晚追蹑自己的那两个骑客原来并不是什么马贼强人,却是满清官府派下来的爪牙鹰犬。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安西县街上遇见的老和尚。老和尚走过自己身边时,自言自语说有狼,无形中给了自己一个警告,可是自己没有醒悟,几乎遭了这两个鹰犬的毒手。好在老和尚跟踪追来,救回自己性命!史麟义开口叫道:“老禅师,我史某人今天承你救了性命,大德不敢言报,请你老人家赐示法号,或是现身出来相见!”说也奇怪,史麟义说了这几句话,对方反应寂然,史麟义再喊了两遍,暗影里仍然没有回答,原来那老和尚已经走了!主仆三人捏了一把冷汗,推着独轮木车返回家里,内心惴惴了许多天,幸而没有发生什么事故,方才安定下来。可是过了年后,青海罗卜藏丹津汗叛乱抗清,清廷派大军入青海挞伐,安西县是甘肃中部的要冲,清兵的辎重车队,好几次由安西地面经过,史麟义觉得烦恼起来,打算全家迁徙到新疆口外去,恰好老和尚上门求见,史麟义认得那老和尚正是去年腊冬夜里狙杀满清官府捕快的人,不禁肃然起敬,拱手说道:“原来是老禅师法驾光临,史某有失远迎,法号还未请教!”老和尚笑了一笑道:“贫衲法名智禅,向来在新疆口外北天山居住,去年无意中助了施主一臂,杀了两个兰州官府派来的鹰犬,现在第二批鹰犬快到了,施主还是早日乔迁,方为上招!”史麟义回答道:“实不相瞒,晚生打点行装,为的就是日内乔迁,老禅师来得正好,一齐上路便了!”原来这老和尚名叫智禅上人,俗家名字叫耿仲伟,他的父亲是福建靖南王耿精忠的远亲,耿精忠在康熙初年参加三藩之乱,被平走后他父亲带家眷逃往西北,辗转到了新疆口外,父亲水土不服死了,耿仲伟几乎陷入绝境。好在这时候遇着了峨嵋派的高僧一苇上人,给耿仲伟剃度,易名智禅,引到北天山上,收做徒弟,传了他一身本领和衣钵,这就是智禅上人的出身来历了!智禅上人的身世既然是这样,所以他对满清异族非常痛恨,可是这时候朱明已经亡了七八十年,爱新觉罗王朝统治中原的基础遂渐稳固,自己是一个出家人,能有什么作为呢?只有不时到甘肃玉门关口内行走,藉抒抱负,便有巧救史麟义这一幕。前事叙过,话入正文,再说史麟义一门老少,在智禅上人保护下,安然无事到了新疆口外,起先居住在哈密城。智禅上人看见史麟义的儿子存明,头角峥嵘,天赋聪明,知道是一个可以造就的人材,便向史麟义说明了心志,要把存明收在自己门下,史麟义当然求之不得,满口允诺,便叫儿子拜师。过了月余,史存明便跟智禅和尚到了北天山的阿特朗玛峰了!智禅上人本来不是天山派的传人,他的武功是峨嵋派。因了史存明的祖上是大明忠烈故阁部史可法,当年力战不屈,殉难扬州,梅花岭上,留下万世流芳的衣冠家,所以智禅上人一心一意要把史存明训练成一个盖世奇绝的侠士,纵然不能克绍箕裘,像先祖史阁部那样名垂千古,至少也能成名漠外,替汉人争一口气。所以史存明上山第一年,智禅上人首先把自己耗费了多年心血,采取天山雪莲冰芝等灵药配制的碧沉丹取出来,给史存明服了,脱胎换骨,然后教他本门吐纳之学,筑下了内功的根基,方才教他拳法剑术,史存明果然没有辜负智禅上人的心血,前后十年功夫,已经得到峨嵋派武功的诀要,他起先上山时不过十一二岁,现在已经计二岁了!智禅上人见史存明的武功有了相当造诣,由第十一年起,便把峨嵋派瑰宝的雷电披风剑法传授给他,这套雷电披风剑法,总共有一百○八路,变化繁复,不可方的,施展开来,真个有雷霆万钧的威力,智禅上人很小心的把每一招式指点史存明,还把自己身边一把断虹剑赐了给他,叫他天天苦练,这一天史存明练到雷电剑法里面第三十招,智禅上人一连指点了他好几回,史存明方才渐明其中的诀要,智禅上人不由叹一口气道:“这套剑法自从明朝嘉靖年起,本派第八代祖师木尊者创立以来,一脉相传,可是近百年来,本派弟子能够精通雷电披风剑的,不过寥寥五六个人,你要好好的练,方才不致辜负我的期望!” 第2章 练了半天,阿特朗玛峰渐渐披上一层夕阳的光彩,可是半山以下,仍然大雪纷飞,由上面望下去,蔚成宇宙奇景,因为北天山的群峰,平均海拔万尺以上,高出雪线,所以才有上面太阳,下面落雪的奇观。史存明觉得有点疲倦了,智禅上人方才坐下来,史存明忽然问道:“师傅,前几天我听见山下的牧民说,满清鞑子皇帝平定青海之后,还不满足,派了什么征西将军带兵到新疆口外来,征剿回部,大军不日就要开到天山来了,师傅,可有这一回事吗?”智禅上人面色一变,喝道:“胡说,你的剑术还未练成,山下的事管它做什么?野心外骛,哪里能够练雷电披风剑呢?”史存明被师傅这一斥责,果然不敢再言语了,智禅上人这时候仿佛想起一件心事来,再也无心指点史存明的剑术了,他霍地站起身来,向徒弟道:“存明,为师到山下走一遍,约莫十天左右,便会回来,你将雷电剑里那三招火候不到的地方,把它练好,知道没有?”史存明唯唯应命,心里却暗自盘算,智禅上人提着锡杖,匆匆下山去了! 史存明送师傅下山后,回到洞府里面,所谓洞府,不过是倚山而建的一问石屋,史存明盘膝坐下来,做了一阵坐功,然后升火煮几个馒头吃了,看看屋中存粮,还够半个月的用度,史存明把石屋的门关上,走下山来,他下山用的是轻身功夫,兔起鹃落,疾走如飞,不到半天,已经下了阿特玛朗山,天山范围很广,北起伊犁边界,纵贯新疆中部,一直蜿蜒到南疆去,面积纵横三千多里,山岗位也有不少温泉热谷,居住着人,阿特玛山下有一座低谷名叫白熊谷,谷里住着不少牧民,这些牧民全是维吾尔族,因为谷中有温泉的缘故,白熊谷里面的天气和煦,一年四季,气候如春,外面尽管大雪纷飞,谷内却是绿野葱笼,仿佛桃源乐土,史存明刚才走入白熊谷口,树丛里突然嗤嗤几响,飞出几颗东西,直奔史存明的面门,史存明吓了一跳,他连忙使个拿法,伸手一抄,把迎面飞来之物接个正着,原来是几颗带刺的硬壳果,接着树丛里发出一串银铃也似的少女娇笑! 史存明高声大叫道:“伊丽娜!不用开玩笑啦,快出来吧!”话未说完,树顶上刷刷两声,跳落一个维入少女来,这维女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天真烂漫,圆姿替月,貌可羞花,全身肌肤自如羊脂,一身维族装束,头戴一顶五色丝帽,一头棕黄色的秀发,披了下来,编成十几根小辫子,她一看见了史存明,脸上就现出玫瑰花也似的甜笑,说道:“存明哥哥,将近一个月不见你来啦,一定是师傅管束得紧,不准你下山玩了,是不是?”史存明不禁面上一红,说道:“不是管束紧,师傅老人家这几个月来,教我一套雷电披风剑法,这套剑法十分难练,所以我没空下来,伊丽娜,听说满清鞑子入侵回部,清兵不久就要杀进天山来了,是吗?”伊丽娜秀眉一竖,恨声说道:“怎的不是,可恨满洲鞑子,咱们回入世世代代居住在西北一带,距离中土万里,跟他全无过犯,居然派兵来屠杀我们,我真不明白,人们为什么放着太平日子不过,偏要打仗?” 这伊丽娜是白熊谷里一个牧民的女儿,她的父母亲在许多年以前已经死了,大概在一年以前,伊丽娜在谷口牧羊,草丛里扑出一头野熊袭击羊群,牛羊是回疆牧民的第二生命,伊丽娜舍命上前救护,维族习俗尚武,不论男女都要练习刀箭,可是野熊十分凶猛,伊丽娜哪里是它的敌手,几个照面之后,肩背已经被野熊抓伤,血流如注,眼看就要送命,好在史存明这天下山采樵,无意中经过白熊谷,忽然看见野熊追扑一个维族少女,这女子秀发纷披,花容失色,性命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史存明不假思索,摸出豹皮袋里的金钱镖来,一抖手,接连打出两镖,射瞎了野熊的双眼,然后拔出断虹剑上前,展开师门绝艺,三五回合之间,便自举手一剑,刺透了野熊的胸膛,了结了这头恶兽的性命。伊丽娜死里逃生,对史存明当然感激万分,她被野熊抓伤的地方,史存明也拿出金创药来,给她敷治,经过这一次陌路救危之后,史存明和伊丽娜便成了一对要好朋友。维女向来率直,伊丽娜更是天真烂漫,胸无城府,她把史存明当做自己恩人。 史存明也把她当做妹子一般看待,这对少年男女,不知不觉堕入爱河情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史存明不时背着师傅到白熊谷找伊丽娜谈心,这情形差不多有一年。今天当然也不例外,史存明本来打算在伊丽娜的口里,知道一点清兵入侵回部的消息,哪知被她这样一反间,自己反而难于回答! 史存明本想把满清入关始未,汉人丧国之痛,以及清朝用兵回疆的因果向伊丽娜说明,可是回心一想,她是个牧民的女儿,头脑简单,不知满清为何物,跟她说也是徒然,只好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大明白,不过要打仗的不是中原的老百姓,而是满清皇帝,他们把你们祖上生存下来的土地吞并,要抢夺你们的牛马驼羊,还要霸占你们族里的子女和财产,所以皇帝派兵来攻打你们!”伊丽娜愕然道:“哦!那么中原皇帝不是好人了!是不是所有皇帝都是坏的呢?”吏存明见她缠三夹四的,知道一时之间,没法和她说得清楚,正要把话支开,忽然白熊谷的入口,传来一阵人马杂沓的声响。史存明和伊丽娜出其不意,不由吓了一跳! 伊丽娜伸出玉腕来,一攀史存明的肩膀,叫道:“有人来了,快躲入树丛里!”他两个连窜带跳,一溜烟躲进谷口绿树丛,找了两株枝叶婆娑的冬青树,隐身伏在树后。过了顿饭工夫,人马声由远而近,谷口现出一列人马来,史存明眼光锐利,看出那队人马是维族战士,这些战士个个穿了维装,肩披红中,佩着雪亮的长刀标枪,骑着伊犁健马,一行一行,一队一队的通过谷口,那些维族青年战士坐在马上,一边赶路,一边齐声唱道:“黄沙漠漠,地惨天愁,可恨的满洲鞑了,无理兴兵,妄动干戈,蹂躏了我们的草原,攻进了我们的牧野,霸土地,夺牛羊,抢妇女,鬼哭神号,山崩地坼! “好兄弟,拔长刀,执坚盾,动标枪,大家齐心杀鞑子,保家乡,维吾尔的战士英雄无敌,斩敌头沥虏血,奏凯回家见爹娘!” 史存明自小在西北塞外长大,对于维入言语,当然精熟,他明白维人所唱战歌的曲词和意思,不禁热血沸腾,紧紧握住拳头,手掌不住出汗。维人战士行列很长,看来在万多人以上,过了个多时辰,还未走完,后面突然传来一阵辘辘的车轮声,史存明精神一振,因为这种车子名叫“毳车”,是回人酋长乘坐的车子,车沿上撑着牛皮帐,他有心要看看带领维人战士跟清兵周旋的,究竟是什么人物?果然不出所料,过一阵车子来了,史存明向车子帐篷里的人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咄咄称怪! 原来毳车上挺立着的,竟是一个妙龄女郎,这女郎全副戎装,皮盔铁甲,身穿貂裘,腰间挎着一柄连鞘宝剑,一张铁胎弹弓,这弹弓的外表裹着一层金子,金光闪闪,映入眼目,女郎年纪看去有甘三四岁,模样儿也很俊俏,可是十分英挺。史存明忽然发觉这女郎形貌像汉人,不是维人种族,正在大惑不解,旁边的伊丽娜已经看出史存明的神情,芳心泛起了一层轻微的妒意,说道:“喂!这女子很美吗?她是回疆有名的金弓郡主呀!” 史存明哦了一声道:“金弓郡主,这个名字不错!”伊丽娜道:“咱们回疆有两个出色的美入,一个是大和卓木酋长亚巴克的妻于香妃娘娘,这位香妃娘娘是天女下凡,身上用不着擦香粉,天然散发出一阵香气来,这香气非兰非踌,令人嗅了神清气爽;另外一个就是金弓郡主了!她是小和卓木酋长亚图特的妹子孟丝伦,这位金弓郡主的本领可大极啦!”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史存明急忙问道:“好到本领怎样,你说!”伊丽娜望着孟丝伦的毳车驶过谷口,她的背影也被几面硅旗遮住了,方才笑了起来,说道:“你瞧你急成这个样子,好,我说,这位孟丝伦据说不是回人,是一个汉人的女儿,不知怎的,被人家弃在沙漠里,给老和卓木酋长收留,认做女儿,便成了回疆的郡主,她小时遇着奇人。据说是天山上的尼姑,传了一身武功剑术,真个有飞行绝迹,来去无影的本领。孟丝伦还有一手功夫,就是用弹弓打弹子,不论追飞逐走,或是射人取马,百步之内,必然中鹄,并且还可以用连珠弹的手法,同时打中十几个人。有一年她在库鲁山打猎,恰好塔山部的小酋长也在猎场,看见孟丝伦生得美貌,居然要恃强掳她回去,做自己第四个老婆,哪知道人才上前,便吃孟丝伦发出一阵冰雹也似的弹雨,打伤了三十多人,把他们打得鸡飞狗走,叫苦连天,结果她还追上前去,抓住塔山部小酋长,用剑割掉了他的鼻子和双耳!”史存明失声叫道:“好本领!” 伊丽娜瞧了他一眼,笑道:“金弓郡主这个名字,就是由库鲁山一役得来,这位郡主不但武艺高强,她还精通三韬六略。行军布阵之法,真称得起是个女中豪杰,你爱她吗、追上去吧!不要像塔山部小酋长一样,给她割掉了鼻子呀!”史存明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妹子真会说笑!”他忽然皱了一皱眉头,说道:“这回金弓郡主带领大队入马经过天山,一定和满洲鞑子打仗,听说满洲征西大军距离天山不够一百里,她这次必定和清兵主力撞个正着,少不了有一场激烈血战,一向平静的天山,今日恐怕难免战火蔓延了!” 第3章 说罢不胜浩叹! 这时候维族战士的骑兵部队已经过尽了,又现出一队辎重部队来,是好几百匹双峰骆驼,每一匹骆驼都背着三四个皮袋,十分沉重。史存明道:“妹子,你看骆驼背的是什么!我看它一一定是粮食!”伊丽娜嗤的一笑,说道:“呆子,我们维人打仗完全不靠后方补给,每个人身上都有粮包水袋,在沙漠里奔驰来去,如果带了一大批辎重,岂不是自找麻烦吗?依我猜想,骆驼队背的皮袋决不是粮食!”史存明道:“哦!如果不是粮食,那是什么?”伊丽娜很有把握的说道:“什么东西我不晓得,金弓郡主用兵如神,她带的一定是杀满洲鞑子的利器,你如果不相信,只管耐心等待,不出十天,金弓郡主必定打一场大胜仗!”两人正在说话之间,骆驼队已经过完了,白熊谷里面的维人,纷纷出来,伊丽娜是个少女,面皮薄嫩,她恐怕被人说自己有了情郎,加以嘲笑,慌忙对史存明说道:“你今天来得不巧,金弓郡主带领大军过境,谷中人完全惊动了,你回去吧!过几天来找我!”这时候史存明一颗心完全放在金弓郡主的身上了!他并不是迷惑于对方的美色,而是抱着一颗好奇的心,想看看这貌美如花的金弓郡主,怎样指挥维族战士和清兵打仗,史存明向伊丽娜招了招手,便自折转身来,飞也似的跑离白熊谷不提! 再说史存明展开轻功提纵的身法,兔起鹘落,疾走如风,不到片刻工夫,已经把金弓郡主的大军追上。只见这一大队维族战士,人马整齐,在山谷里行走,蜿蜒数里,势若长蛇,虽然有许多入马,行列却不见一丝一毫的紊乱,一望而知,是经过节制训练的雄师,史存明十分钦佩,他跟在大军的背后,不即不离。走了半日,大概走出三十里路左右,天色渐渐黑下来了,维族战士点起火把来,山谷火光点点,犹如星罗棋布,坐在毳车上的金弓郡主孟丝伦传出号令来,现在夜幕笼罩大地,大军暂时在山谷裹扎营,明日继续行进。命令一下,万多名维族战士,纷纷下马,一二十人一队,各自拣了向阳的地方扎营,他们由马背上抽下帐幕布纷纷架设起营幕来,孟丝伦由车上跳下来,她身边有一队女兵,立即架设了一个帐篷,帐前插了一支羽旌,孟丝伦卸下貂裘皮甲,走进帐幕里面去了! 史存明伏在山坡上一块大石后,俯瞰维族战士的营地。他的埋伏处距离孟丝伦的帐篷约莫一箭左右,他耐心的等着。过了一会,孟丝伦换了一身轻装由中帐里出来,左右跟随着八名女兵,只见她用维语向传令兵道:“召唤四个族长上来!”那传令兵应声去了。原来维吾尔人散居在沙漠里,全是居无定处的游牧民族,可是他们一群人中,也有一个首领,这首领就是“族长”!不到片刻,四个满面胡须的老年维族人跟着传令兵来到帐前,叉手请安。 沥血伏龙--第二章万里飞沙郡主抗边城 第二章万里飞沙郡主抗边城 孟丝伦道:“四位长老,我们这一次出击清兵,凭藉天山险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可是清兵人数比我们要多三倍,四位有何破敌之策?”一个族长说道:“郡主,我们全是一勇之夫,只会打仗,哪有什么计谋,全凭郡主指挥调度便了!”孟丝伦笑了一笑,说道:“那么我不客气了,现在是下雪的天时,各位有过在雪地里挖掘陷阱,捕捉野兽的经验吗?”四个族长听了为之一愕,鞑弓郡主传唤他们到来,不是商量破敌大计,竟然说这些无关痛痒的事!一个比较年青的族长恍然若有所悟,笑道:“郡主,在下雪的时候,野兽一定躲在洞里不出来,可是雪止天晴之后,野兽便出来找东西吃!有些入在野兽必经之路挖下陷阱,上面铺了浮土积雪,再用一头活羊或是小鹿,缚在陷阱旁边,野兽因为肚饿,一见了可以到口的食物,立即向前一扑,咕咯,它便掉入陷阱里去了……”他还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孟丝伦截住他的话头道:“够了,这是一个譬喻,现在是下雪的天时,清兵好比野兽,他在下雪时候当然按兵不动,可是雪天晴之后,便出来找寻食物了,我们就假借这一座天山来做陷阱,用猎物引他来,叫他自己跌落陷阱里,那么扑通一声,我们便可以捉着野兽了!”金弓郡主说到这里,不由引起一阵大笑! 史存明伏在山坡上,听得清楚,心里暗暗佩服,想不到回疆里面,也有这样指挥若定的将才,并且还是女子,金弓郡主这个名头,真个是名不虚传了,孟丝伦又继续说下去道:“不过满清的征西将军兆惠,也是一个将才,用普通的埋伏计来诱他,他必然不上钩,而且清兵人数有四五万之多,要想一下子围困住他,也不容易,我们索性在天山北麓的平原上,布下陷阱!”史存明暗里纳罕,他虽然不懂得用兵之法,可是包围歼灭敌人,多半是在悬崖之下,狭谷之中,哪有在平地上围困敌人的?四个族长也现出诧异神色来,那老年族长期期艾艾的问道:“郡主,我们在平原上挖掘一个可以坑陷几万人的陷饼吗?这个工程十分浩大,眼前我们这一点儿人力拿去挖掘,恐怕也不能够呀?”孟丝沦笑道:“非也,我不过是打个譬喻罢了,天山以北的地理形势,我很清楚,每逢大雪后三两天,必定雪崩,我决定给他来一个水火夹攻,你们知道我们驼队背的口袋,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吗?”那年青的族长说道:“听说郡主向边界上的老毛子买了一些贵重物品,敢情是这些东西了!” 老毛子就是俄国人,由清朝初年起,俄人陆续蚕食我国东北西北边陲的土地,关东三省和新疆一带的土著牧民,个个都把俄国人叫做老毛子,这一点史存明也知道,只听孟丝伦娇笑了一声道:“当然啦,我老早预料到满洲鞑子始终有一天侵犯回疆,所以向老毛子买下这些物品,这次骆驼队搬运的四百包东西,三百包是烈性火药,一百包是铜铁破片!”史存明心中暗想:铜铁破片有什么用处?金弓郡主再说下去道:“那三百包火药是我准备用来火葬满洲鞑子的,那些铜铁片用处更大,因为正反面都有倒立的铁刺,如果撒在雪地上面,用浮雪遮盖了,满洲鞑子的骑兵一骑上去,马上上当!准保叫他人马仆地哩!”史存明听到这里,方才明白,不由吐了一吐舌头,孟丝伦拿起一根拨火用的铁叉来,在雪上划了一幅天山草图,说道:“你们明白了,我的作战计划是趁大雪霁上的时候,先派两小队骑兵向满清鞑子挑战,引清兵大队人马杀过来,然后引到这一处山阳,咱们在这里预先挖掘一百几十丈长的土沟,把火药埋好了,装了药线,再在土沟上扎些空营,散布一些粮草辎重,满清兵一见必定来抢夺,我们把药引点着,一阵连环霹雳爆炸,满清的骑兵一定向这方面逃,咱们在这里伏下了刺马蹄用的铜铁碎片,清兵一到这里,必定人仰马翻,那时候这一带雪山也崩倒了,鞑子还能够生还吗?”孟丝伦把作战方针大略说出来,四个族长拍手笑道:“郡主真是神机妙算,今回俺们一定打胜仗了!” 孟丝伦被族长这样的一赞扬,不禁面有得色,她口头上仍然谦虚说道:“哪里后来,要打胜仗,还得要靠大家努力,今天休息一晚,明日清早起来,咱先拨四千名弟兄去挖掘土沟,最重要的是保守秘密,万一风声泄漏,被清兵知道了,就要弄巧反拙,知道没有?”四个族长唯唯诺诺,孟丝伦又吩咐了一会行军布阵的事,方才叫他们返回营帐里安歇。 再说史存明伏在山坡巨石后面,把孟丝伦的作战计划,听得一清二楚,他暗想回疆里面,有这样的奇才女子,真是意想不到!他过去一年来跟牧羊女伊丽娜来往,不过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于看待,从来没有想到情爱这一方面,可是今天看见了孟丝伦,不知怎的,只见她一举一动、一谈一吐,对于自己都充满了无限的魅力,换句话说,史存明已经踏入情网的边缘了,他怔怔的呆了一阵,忽然觉得颈际发凉,史存明抬头一看,原来空中又下起雪来,自己的手足也觉得僵冷,他忽然想起自己真个是呆子,天色已经不早,所有维族战士完全睡着觉了!自己难道要在雪地上伏它一夜吗?不如找个地方过一晚,明天再作打算,史存明正要由石后现身出来,冷不防听见左边不远地方一个口音说道:“咦!那些回子已经到达天山,在这裹扎下营盘了!” 史存明吃了一惊,连忙伏倒身子,扭头看时,眼里看不着什么,耳朵却听出一阵细微的响声,他知道附近有人蛇行鹤伏,匍匐行进,连忙屏住了气,过了不一会,左边果然现出两个黑影来,这两个黑影全是皮衣皮裤,头上戴着蒙面,外面披了一件黑色斗篷,举止十分娇捷,腰间鼓卜卜的,似乎还带着兵器,只听左边那个蒙面人道:“老吴,那一座插羽旌的帐篷,一定是回兵主将的帐幕了,不知道带兵的是哪一个人哩!” 另外一个蒙面人冷笑道:“回疆不毛之地,哪有什么出色人物?大小和卓木全是酒囊饭桶,听说小和卓木有一个胞妹,名叫什么金弓郡主,用兵如神,是回疆的花木兰,我猜九成是她带兵呢!”先前的蒙面客哦一声道:“怪道昨天大将军召见了那个向导之后,满面笑容,事后据那个向导说,小和卓木妹于不但智勇双全,而且貌美如花,大将军是英雄,英雄当然爱美人了,哈哈,我们今天横竖来到,何不去看看,如果真正是个雌儿,你我两个人身上都带了五鼓返魂香,索性来一套昆仑奴夜盗红绢的把戏,将她偷了出来,带回去献给兆惠大将军,真是奇功一件,哈哈!” 第4章 那姓吴的蒙面人道:“要夜盗红绢吗?没有那么容易吧,老李废话少说,兆惠大将军派我们到天山来,就是刺探回子军情,他们一共有多少兵马?带兵主将是谁,主力部队布置在哪里,今天晚上探清楚了,回去覆命!”他的同伴说道:“这有何难?回子必定有站岗哨兵,我们擒他一个拷间,便不难逼出口供了!”这两个夜行刺管说到这里,各自把身子一伏,展开草上飞轻功,由史存明埋伏的山坡下,一溜烟的过去! 这两个夜行刺管到底是什么人?原来他们是兆惠大将军身边的卫上,一个叫海马吴青,一个叫黑牛李洪,他们出身全是陕甘有名飞贼,不但本领高强,而且轻功出众,真个有日走千家,夜盗百户的奇技,后来兆惠将军把他门招安,做了自己身边卫士,这次兆惠奉了高宗皇帝诏命,证讨回疆,大军开到天山之下,便遇着了漫空飞雪,兵士个个呵气成冰,难受苦寒,只好暂时按兵不前,不过兆惠也是个十分精细的人,知道天山是回疆第一重险阻,大小和卓木酋长必定结集重兵在这里,堵截清军必经之路,所以派李洪吴青到天山来,刺探回兵布置,哪知道他们无巧不巧,和史存明遇个正着,史存明看见他们,李吴却是惜然不觉,少年英雄听见了这两个鹰犬满口轻薄,不禁无明火燃起来,史存明心中暗想,自己跟着师傅学了许多武艺,今日正好及锋而试,拿这两个鹰犬试手,少年英雄主意既定,悄没声息的由山石后现身出来,半蹲半伏,跟在吴李两人背后,只见他两个在暗云掩映之下,一溜烟上了面前的高岗,这岗顶上站了两个维族哨兵,腰佩长刀,背对背的站着。 居高临下俯望,吴青十分刁滑,他附着李洪耳边说了几句话,两个一左一有的分开来,海马吴青摸出一块飞蝗石来,向这两个维人身边一抛,石于咕噜噜的滚落他们的脚下,两维人吓了一跳,连忙拔刀跑下来,察看究竟,吴李两人等他走到山岗一半,出其不意,双双把身一纵,向这两名维族战士扑去! 这一下有心暗算无心,而且吴李两人都是清军卫士里出色的人物,当然扑个正着,他两个展开擒拿手法,向维人的咽喉一扣,再用拳头向脑门重力一击,维人本来跟蒙古人一样,自幼练习摔跤之术,绝不容易一下把他打倒,可是李吴二人出其不意,抢了先机,先用手臂一夹咽喉,使他叫喊不出声来,然后当头一击,把这两个维人打得天旋地转,马上晕了过去! 两侍卫打晕了维人,更不怠慢,把他们由地上扶起来,挟在肋下,正要拖到距离兵营远一点的地方拷问,哪知道史存明已经忍耐不住了!他一个飞身由暗里扑出来,断虹剑寒光一闪,噌声出鞘,手起一剑,“顺手推舟”,向海马吴青左肩刺去,可是他仍然守着规矩,不肯暗袭,在发出剑招的同时,喝了一声:“狗贼看招!”吴青蓦然警觉,立即把挟着的维人向地上一抛,接着身躯一矮,用个“梅花落地”身法,向旁边一闪,陀螺似的转了开去,旋转中拔刀出鞘,回身一刀,用“倒打金钟”,向史存明双脚砍去,那边黑牛李洪也把俘虏掷在地上伸手向腰一按,抖出十三节钢鞭来向史存明拦腰直撇,好一个史存明,不慌不忙,“虾游戏水”剑随身走,上面一扭,下身一晃,便自闪开了刀鞭,把手中剑一紧,三个人影走马灯般乱转,斗了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败! 史存明这套飞剑是智禅上人由武当两仪剑里变化出来,比两仪剑还要繁复,共有七十二手变化,他这套剑已经练到相当火候,以一敌二,居然把两个清营好手杀得守多攻少,连气也喘不过来,再斗半晌,两个打晕在地的维族战士醒来,一面高声大喊,一面拔出长刀,猛向交战三人直冲过去,因为这两个维人被打晕之时,看不清敌人的庐山面目,不知道史存明和吴青李洪二人,哪个是敌,哪个是友?冲上来举刀乱砍,吴李两人却是刁滑,互相打个呼哨,虚晃一招,夺路奔逃,史存明却用维语叱喝:“奸细往哪里跑!”腾身一纵,如大鸟掠空,窜过两个维人头顶,向吴李二人追去,海马吴青突然翻身掉臂,嗤嗤几响,打出一套三支丧门钉来,向史存明射去,史存明双脚还未着地,他以为对方一定难以闪避,哪知史存明自小跟着智禅上人居住在阿特朗玛峰,经过上人易筋洗髓的磨练,身法轻盈异常,而且峨嵋派的本领,着重轻功纵跳,飞腾闪扑,海马吴青这三支丧门钉飞来,正合史存明的脾胃,他在空中一侧,凌空一翻,断虹剑光闪处,一个“飞鸟投林”,叮叮叮的三响,将三支喂毒钉打落雪上,史存明剑光挽处,连人带剑向这满清卫士的背心刺去! 吴青估不到敌人空中格落暗器之后,还可以进身飞刺自己,不禁心胆俱寒,连忙用地堂功着地一卷,正要使用“懒驴打滚”的身法,直滚开去,哪知史存明的剑招很快,临到刺落时候,宝剑向外一圈一扫,这下叫做“铁锁沉江”,吴青猛觉后背嗤一响,火辣辣的刺痛,原来他右半身齐肩以下,被史存明剑尖一划,数层衣服全被刺破,鲜血顺着剑锋淌了出来,疼得哎呀一叫,撒手抛刀,几个维族战士跑过来,将他横拖倒拽的生擒了去,黑牛李洪眼见同伴被擒,不禁大惊失色,可是他也是泥菩萨自身难保,哪里还敢救人?恨爹娘少生两条腿,飞也似的逃去,史存明指挥维兵绑往吴青,再去追赶李洪,他已经跑得没影无踪!维族战士只好把吴青押进营地,史存明呢?不用说也跟在维人背后,一同进了金弓郡主的中军帐! 盂丝伦听说有奸细刺探军情,被自己人擒获了一名,捉拿奸细的还是汉人,哪里还敢怠慢,立即升帐。 她看见维族战士簇拥着两人进来,一个是史存明,也即是擒拿奸细的人,剑眉虎目,英姿秀发,孟丝伦暗暗称奇,另一个是被擒奸细,剥掉皮衣,是满清侍卫的服色,尖头缩腮,形容猥琐,孟丝伦用纯熟的汉语向他叱喝道:“你这东西好大胆子!居然混进天山来刺探咱们军情,你叫什么名字,快说出来,如果好好回答,还可以饶你的性命!” 海马吴青抬起头来,昂然叫道:“你老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征西大将军兆惠的帐前带刀侍卫,姓吴名青,天朝要讨伐你们这些回匪,大将军派我来刺探你们一切情形,今天晚上一时失手,被这小子擒了,还有什么好说,要杀要剐任便吧!”孟丝伦冷然一笑,向左右道:“孩子们,先把这家伙带下去,肩背后的伤痕,拿金创药给他敷好,喂些饮食给他,快去!”左右回兵以为郡主必定大发雷霆,拷打奸细,哪知道盂丝伦不但不这样做,反而要优待他,心里非常不忿,不过她是军中主将,令出如山,不能违犯,只好把海马吴青押下,史存明看见金弓郡主这样轻描淡写的放过了敌人,心里有点不快,不过他并未现出神色来,孟丝伦向左右一努樱唇,说道:“给这位壮士安排坐位!”回人所谓坐位不过是一块皮席,一名女兵立即搬过一个骆驼皮的软垫来,史存明面对着这位容光绝艳的鞑弓郡主,只好龈然坐下,孟丝伦道:“壮士高姓大名,怎会帮助我们擒住鞑子奸细呢?”史存明被孟丝伦的艳光所慑,不禁期艾起来,面上微红的答道:“我我,我姓史……”盂丝伦道:“我几乎忘记了,左右,给这位英雄斟一杯乳茶!”她这一句话一出,两个维人武士悄没声息,由后面掩上来,出其下意把史存明一夹,由皮垫上直抽起来,把他夹了一个结实,不能挣扎! 这一下突如其来,史存明不禁大惊,孟丝沦变了面色,粉面凝霜的喝道:“好大胆的小子!居然用黄盖苦肉计来骗我们,你以为牺牲一个同伴的性命,做一次戏,便可以混入我们军里做奸细卧底,是与不是、左右过来,把他牵出杀了,斩下首级号令!” 史存明虽然不曾读过许多书,他本身却出身世代书香之家,孟丝伦这几句话他还明白,三国时周瑜要用火攻曹操的连环船只,可是没有法于把火船接近曹军,便故意打了中将黄盖几十板子,叫他用苦肉计向曹操诈降,结果配合孔明借的东风,一把火将曹军数十万水师战船烧掉,这是历史上收效最大,最成功的苦肉计,现在金弓郡主把自己当做苦肉计诈降的黄盖!把自己今晚协助回人擒拿吴青与作是兆惠将军预先布置下的阴谋,怪不得她优礼吴青而要杀自己了!少年英雄勃然大怒,立即把身子向下挫,双褪一弓,两臂一挥,砰砰两声,竟把夹住自己的两个维族武士,抛出七八尺远! 其余的维族武士大喝一声,个个拔出身边长刀向史存明砍来,史存明大喝一声:“不知好歹的东西!快些让路,少爷要走,趁早滚开!”噌的一声,断虹剑寒光出鞘,剑光急电似的一旋,四五个维人的兵刃脱手抛起,他这下名叫“雷动万物”,是雷电披风剑里面的绝招,史存明刚刚学会几天,这一剑完全是内劲的运用,宛似金刚巨杵一般,敌人如非高手,兵刃只一撞着剑刃,立郎脱手飞去,其余的维人不禁大骇,纷纷后退,史存明正要挺剑突围,冷不防背后呼呼呼一连串破空响声,原来金弓郡主孟丝伦摘下弹弓,安上弹丸,使用连珠手法,一连五粒弹子,照准史存明上半身打到! 史存明手疾眼快,急忙用个“风扫落叶”,回剑向后一扫,叮叮叮,几粒弹丸全被剑锋弹落,接着一声断喝,身剑合一,疾如闪电也似向一直端坐在虎皮交椅上的金弓郡主扑去,孟丝伦不慌不忙,娇躯微侧,玉手把弓弦一拉一扯,嗤嗤嗤,一连两串弹子向史存明迎面激射过来;本来弹丸这类暗器体积小巧,打在敌人身上,照理未必能够收到什么功效,可是一般练弹弓的专向敌人要害下手,不是直取眼目咽喉,就是射向人身穴道。 第5章 史存明正要低头一闪,哪知道孟丝伦两串弹九,临飞到自己身边时,突然向上一扬,两串银星似的,走成弧线,抛过史存明的头顶,这一下出乎他意料之外,不由愕了一愕,正要想金弓郡主的弹丸怎的这样古怪,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史存明一愕的时候,两串弹九飞过他的头顶,不到五尺,突在呼的一响,弯了回来,袭向自己背后,原来孟丝伦暗器手法,得过高人传授,她这两串弹丸直射出去,发出时候手力算得十分准确,一发之后的尾劲,还带了向内收缩旋转的力量,史存明不禁大大出乎意料,只好向左一跃,啪啪两声,肩背后己着了两弹,史存明刚要向右边转身,孟丝伦把弓弦一拉嗤嗤几声,又是两串弹子连续而至,这两串弹子总共有四十多颗,史存明就是七只手臂,也是遮挡不来,只好用地堂功贴地一滚,他一伏倒地上,两腿弯啪啪几响,连中四弹,史存明登时觉得两腿麻痹,再山爬不起来,维人雪亮的长刀已经到了他的头上,史存明眼睛一闭静候刀下,哪知孟丝伦哈哈一笑,叫道:“不准伤他!”几个维族武士收刀后退。 孟丝伦满面春风的站起身来,向史存明拱了拱手,说道:“壮士恕罪!我刚才那一下不过故意相试罢了!阁下不是清军奸细,也不是兆惠派来行使苦肉计的,请起来吧!”史存明这时候才知道她是存心试自己,心里本来觉得非常下快,可是看见孟丝伦慑人容光,胜雪肤色,和睨着自己的那一副娇滴的神情,心中忿怒慢慢消失了,他等腿弯疼痛渐止。方才站起身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孟丝伦吩咐左右再拿座位来,让史存明坐了,方才向女兵道:“把那乞奸细提上来?”这一回她眉含杀气,杏面凝霜,史存明就在她身边不到咫尺距离,也觉得这位金弓郡主雌威可畏! 工夫不大,几名壮硕女兵已经把吴青脚不点地的抓到中军帐,吴青见孟丝伦刚才优待他,还以为回人畏惧了天朝的声威,所以礼待自己,准备求和,不期然带出多少骄傲神色来,他一见了孟丝伦立刻叫道:“你们回人自从大清皇帝定鼎以来,到现在百多年,全不入贡,还包庇明朝遗孽,图谋不轨,所以我天朝特派大军到来,向尔回部征伐,现今大军压境,汝回部危如垒卵……”他还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孟丝伦喝了一声:“住口:你已经是阶下之囚,在本郡主面前,居然还敢满口放屁!” 她把手向前方庄严地指了一指,说道:“我回人信奉伊期兰教,得到穆圣垂佑,生于斯土,世代居住已有千年,以汉唐两代的声威,还不敢向我回疆无理欺压,满清不过是关外东胡遗族,趁着明朝发生流寇之乱,乘人之危,踞了中原,霸占了中州锦绣河山,还不心足,倾动大军到来,侵犯我回人世代居住的土地,还要说我们不朝贡吗?请问我回人从唐朝肃宗年间,借兵给天朝皇帝平定安史之乱后,对中原哪里还有朝贡之例,满清何德何能,居然要我们回人朝贡?我今天把你叫来,并不是向你求请,更不是打算向你们兆惠将军停战乞和,我来问你一句,兆惠手下有多少兵马粮草,手下有几员勇将,快说出来,不然的话,给你零碎苦头吃时,便后侮莫及了!”史存明在旁边看见金弓郡主不但口龄伶俐而且熟知历史掌故,出口成文,畅通如流,不由暗里佩服,并还欣幸回疆有这一位女杰。 海马吴青估不到金弓郡主把自己传到中军帐来,竟然打算用刑向自己迫供,不禁又惊又怒,他明白回族俗例对俘虏敌人,处决得十分惨酷,孟丝伦郡上声明给零碎苦头与自己吃,已经是用刑的表示,海马吴青是绿林出身的底子,个性枭强,上下把心一横,破口骂道:“贱丫头,兆惠将军手下有百万雄兵,战将千员,粮草够一百年吃用,你跟天朝作对吗,就死在眼前了,快跟坐在你身边的小子睡觉吧!”底下是一连串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孟丝伦勃然大怒,霍地取出弹弓来,一拉弓弦,嗤的一弹,打中海马吴青上唇,把他打得两眼发黑。 就在吴青张口叫出哎唷两字的刹那,孟丝伦再把弹弓一拽,吧哒,第二颗弹丸飞过来,打中吴青口腔,不但舌头打肿,连门牙也掉了几只,这两弹把吴青打得口血直流,几乎疼晕在地,孟丝伦方才把弹弓向小几,一放,叫道:“来人,先把他拖下去,重打二十军棍!” 几个维族武士如狼似虎的过来,把吴青拖倒在地,吴青还要张口辱骂,可是嘴辱破了,舌头肿了,满口都是牙血,骂声含糊不清,维人不由分说,拿过枣木造的军棍来,向着吴青屁股和两腿,一棍又一棍的用力痛打,把吴青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打完了二十棍之后,孟丝伦再把吴青提起来诘问,哪知道吴青仍然污言秽语的辱骂不休,鞑弓郡主怒不可遏,下令再把他打二十大棍,这一顿打非同小可,吴青就是铜浇铁铸的身子,也再挨不庄了,二十棍还未打完,他已经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孟丝伦怒气还未平息,就要吩咐把吴青带去五马分尸,肢解号令,史存明突然说道:“郡主,不要杀他,留下他的性命,还有用呢?”他随便这一说,并不打紧,帐下侍卫和维族武士无不愕然,因为他们知道金弓郡主的个性很强,她说一就是一,没有人敢说个二字,就是她的兄长小和卓木酋长也敬畏她,从来不敢违拗半句话,史存明不知顾忌,居然说出这些话来,毋怪他们个个愕然了!孟丝伦把粉面一沉,问道:“这给鞑子当走狗的东西,下流卑鄙,可说话在世上也是多余,怎的不杀了他呢?”史存明道:“留他多活几天,对于郡主预定的埋伏计,更有用处!”他附着孟丝伦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孟丝伦嗤的一声笑了起来,说道:“你这个人真坏,我跟族长说的话被你完全听去了,好在你不是清兵派来的奸细,不然的话,我整个作战计划便成画饼啦!”史存明也仰天大笑。 这天晚上,孟丝伦极力留下史存明在自己营里,协助抵抗清兵,史存明想着自己师傅智禅上人下山的时候,曾经说过要十天半月的工夫,方才回来,自己即使留在维人的队伍里,破了清兵回去,师傅也不会怪责!这时候他一心一意的盘想着帮助孟丝伦杀满清的鞑子,连白熊谷的伊丽娜也忘记了!闲活不提,过了三天,大雪渐渐停止,孟丝伦的埋仗部署,也顺利地完成了十之八九,清兵却在这时候,拔队离营,浩浩荡荡的向天山进发。 原来满清的征西大将军兆惠,因为自己出师以来,将近一年,虽然深入回疆,杀掉了不少回人,始终没有撞着回人的主力,他恐怕再拖延下去,破敌无功这个罪名,就要加到自己头上,万岁爷一发怒,自己非但前程不保,连脑袋也要搬家哩!(乾隆十六年小金川再乱,高宗派张广泗入川征剿,用兵三年无功,张广泅结果被皇帝砍了脑袋)所以他在大雪初霁的一天,立即下令四万大军,以奔雷骇电之势,直向天山杀去! 兆惠上次派吴李两侍卫到天山刺探回人军情,虽然辱命而还,吴青还被敌人捉去,可是李洪逃了回来,总算得到多少关于回人的军情密报,兆惠知道维人布置在天山的兵力,不会超过两万人,自己用四万人展开进攻,而且这四万人之中,一大半是精锐马军,必定稳操胜券!所以他充满了信心,果然不出所料,清兵的先锋部队迫近天山还有四十里路,前面突然现出两小队回兵来,想是维人派出来的游骑,先锋官呐喊一声,长刀一招,清兵争先恐后的杀过去,这两队游骑却是不经一战,跟满清的军队略为接触,便自队形分散,被清兵斩瓜切菜般砍倒了二三十人,其余的纷纷溃退! 清兵看见维人不堪一击,越发助长了骄兵的气焰,追南逐北,维人向天山脚下奔逃,满清骑兵像波涛浪涌似的追上来,刹那之间,马步两军完全脱节,步兵的两条腿追赶马军不上,变成首尾两截。 满清马军拼命追赶回队,追了三十里,前面一列沙丘,沙丘上插了一支青色大旗,迎风飘荡,满清的先锋官名叫德钦格,手执铁管枪,骑蒙古马,他看见了大旗向左右亲兵道:“这面旗一定是回子帅旗,谁能夺它过来,官升三级。赏银千两!”清兵听了赏格,无不争先恐后,奋勇杀上。 沥血伏龙--第三章火海沙坑郡主出奇谋 第三章火海沙坑郡主出奇谋 哪知道他们一冲到沙丘顶上,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原来沙丘后面布满维族战士,衣甲鲜明,一行行一列列,十分齐整,阵容壮盛,全无声息,距离沙丘不过二里左右,清兵刚才被一列沙岭挡住了视线,懵然不觉,这时候才看出来,维族战士分东西南三面,雁翅也似排开,人数至少有万余人,清兵冲上沙岭的不过几千,不由都有点心怯! 德钦格却是一勇之夫,喝道:“这些回子全是步兵,怕他什么、直杀过去!大队人马就快到了!”清兵被他一喝,勇气陡增,策着坐骑直冲过去,哪知道他们冲到回人队伍前不到半里多地,便叫苦连天,原来维人阵地面前一道天然的泥坑,原来沙漠地方河流不能入海,汇成湖泊,经过千百年来阳光蒸发和沙土吸收,逐渐干涸.成了泥坑,这大泥坑方圆二十多里,被大雪盖过了,丝毫看不出来,清兵没有向导,哪里知道?这一冲锋上了大当,七八千名马军在泥坑里打滚,逐渐下落,人在呼号,马在嘶叫,刹那间乱成一片! 德钦格不禁大惊,疾忙下令回头,部下已经坑陷了一大群,维族战士发一声喊,展开两翼包抄战术,战士分成奇+shu$网收集整理两队,由东西两面绕过泥坑的边沿,直向清兵背后杀来,把德钦格不曾掉落泥坑的二千名清军退路截断,清兵无路可退,只好拼死突围,刹那间马步相交,白刃接触,杀得鬼哭神号! 第6章 杀了半个时辰,兆惠将军后队人马,陆续的追上来,维族人的战士远远望见了,立即吹起号角来,正在交战中的回兵,纷纷撤了围阵,向天山那一面风卷残云似的退去。 兆惠大军由后面追上来,救回了千多名先锋清军,可是看见泥坑里深陷的兄弟,却是爱莫能助,原来这些人马深陷泥坑,沙泥慢慢吞没厂人马的腿部,越挣扎越下陷,不到顿饭工夫,个个被沙泥已经吞没了腰部,几千清兵在泥里狂呼大叫,惨不忍闻,等到坑沙连头颈也吞没了,喊声逐渐微弱,只见双手乱挥乱舞,再一会连头顶也吞没了,窒息死亡,无数新鬼向在死城报到! 兆惠坐在马上看见这个情景,不禁心惊胆战,他连忙吩咐士兵抛出绳索,抢救陷在泥坑边缘上的清军,可是陷坑的人太多了,绳索长度有限,能够抓住绳索的士兵不过是少数,何况维人从对面泥沟乱箭射来,救同伴的清兵也死了不少,救回来的清兵和被箭射死的清兵,竟是人数相等,兆惠看见自己才一进攻,便损折了八九千人,不禁勃然大怒,拔剑在手,唰的一响,砍断了自己半只衣袖,高声叫道:“岂有此理,本将军南证北战,立功于朝,谁知在这里中了回子奸计,不管怎的,咱们绕过泥坑直杀过去,踏破天山,把这些回子碎尸万段!”大家听见主将这样一说,怒气升了起来,呐喊一声大军分成东西两翼,也不抢救陷在泥坑里的清军了,直向维人杀去。 维人看见清兵疯狂杀来,纷纷回身向大山里跑,兆惠驱动大军紧紧追赶,副帅福康安向兆惠说道:“大将军,回匪诡计多端,俺们如果全军杀入大山里面,万一又中了他的埋伏计,岂不是全帅尽没吗!”兆惠大怒说道:“放屁!我们先前不过一时大意,陷了一些弟兄进泥坑里去罢了,咱们天朝雄师,如果真正的和回人交战起来,这些回子还不是一条死路?”福廉安看见兆惠在火头上,知道劝阻不来,只好退向后军,用副帅的名义发令,调了五千人马,权充殿后,这边福康安稳住了后军五千人。那边兆惠大队人马,已经浩浩荡荡的杀到天山里面! 清军才进山口,远处一声炮响,维人的马军现了出来。当先一面红色的大旗,纵演三丈,迎风招展,旗上用金线绣出回文和新月图案,清兵有认得回文的,立即向兆惠报告道:“禀告将军,统兵的是金弓邵主哩!”兆惠问道:“金弓郡主是哪一个?”亲兵答道:“那是小和卓木的妹子,名叫孟丝伦,听说她不但是回疆第二美人,而且精通韬略,用兵如神,刚才泥坑遇伏,准是她用的诡计。”兆惠暗吃一惊,原来他在京城誓师辞阙时,乾隆帝在密室里给了兆惠一张美人图画,说图中的美人是大和卓木酋长亚已克的妻子香妃娘娘,不但貌美如花,而且体有异香,真是天生尤物,这一次征剿回部,务必要把这美人生擒活捉,献俘回朝,给自己纳为小妾,风流快活,怎的又有第二美人呢?难道这位金弓郡主,姿色和香妃在伯仲之间吗?兆惠正在这样想着,山谷里三声炮响,声若巨雷,维兵像潮水般涌出,大素旗下一员女将,头戴珠冠,身披铁甲,手挥长剑,跨着伊犁种的火炭赤马,果然秀色天生,艳光夺人,兆惠不禁大喜道:“这就是金弓郡主了!好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哪个过去把她生擒过来,献给皇上,必有封侯之赏!” 话未说完,兆惠背后闪出两员副将来,一个叫哈铁龙,一个叫哈铁虎,这两个本来是蒙古族人,还是同胞兄弟,是兆惠手下有名的勇将,他两兄弟异口同声的叫道:“大将军,卑职不才,愿把这女于生擒过来!”兆惠大笑道:“二位小心!”哈铁龙兄弟跳下坐马,拔出腰佩长刀,由亲兵的手里夺过一面皮盾,兄弟二人呐喊一声,身先士卒,直向维人阵里杀去,维人乱箭射来,而他们用圆盾挡开,只见哈氏兄弟像急旋风似的,冲开枪林箭雨,刹那之间,距离孟丝伦只一箭之遥,维人队伍里当时起了一阵骚动,有几个武士跳出来直奔哈氏兄弟,孟丝伦大喝一声:“不用你们动手,这两个满洲走狗待本郡主宰他!”说着噌的一响,长剑晃处,已经跳下马来,众维人见郡主出战,急忙向左右让开,孟丝伦身手矫捷,只一起落之间,冲到哈氏兄弟面前,手起一剑,向哈铁龙迎面刺去! 哈铁龙见金弓郡主亲自来战自己,正中下怀,左手举着圆盾,右手挥起长刀,向剑身上一戳,他满以为女子力弱,自己这一刀必定可以把对方长剑崩出手去,再用掸交扑击手法,将她打倒生擒,挟作人质,突破维人包围,返回自己阵里,哪知道哈铁龙的刀刚才向上一翻,孟丝伦剑花绕处,青光一缕,用个“金蜂戏蕊”,刺向哈铁龙的腕时脉门,这一剑几乎把他刺个正着,好在哈铁龙也是兆惠帐下有名勇士,立即连人带盾向左一滚,刚把剑锋躲开,孟丝伦再进一步“白蛇吐信”,剑尖又指向哈铁龙的背心!总而言之,金弓郡主剑招进攻如抽丝,缕缕不绝,哈铁龙险些中剑,哈铁虎连人带盾滚过来,呼的一刀,发向孟丝伦的下盘,方才把金弓郡主这一招解开,好一个孟丝伦,力斗二人,剑法精妙之极,只见她展开天罡剑来,攻如雷轰电掣,守如河海凝光,把这两个满洲武士迫得风车般的乱转,哈氏兄弟二人在清军中向来自负勇武,有分牛的臂力,可是今天撞着了孟丝伦,力大也没用处,金弓郡主身如飞鸟,左盘右旋,转到疾处,仿佛有八九个人影在自己面前飞来窜去,剑招更是离奇莫测,有时候明明见她一剑由左边刺来,突然剑花一绕。剑锋却由右边刺到,不到三十多个回合,哈氏兄弟已经手忙脚乱,兆惠在马上看见,不禁大惊,暗道:“不好,估不到这回女竟有如此手段!”正要吩咐别的勇士上前,把哈铁龙兄弟替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惨叫,原来孟丝伦剑光一闪,用个“秋水横舟”之势,砍断了哈铁龙执皮盾的左手五指,痛得他一声惨吼,回身便走,盂丝伦疾如鹰隼,一剑凌空刺落,扎中哈铁龙的肩背,哈铁龙扑通倒地,血染沙红,哈铁虎心胆俱寒,虚砍一刀,要往回跑,孟丝伦两脚一蹬,用个“海燕掠波”身法,越过他的头顶,向哈铁虎迎面一戳,叫道:“躺下!”青闪闪的剑锋,一指哈铁虎的咽喉,池连忙用皮盾一挡,孟丝伦一脚突飞起来,踢中皮盾底下的边,哈铁虎圆盾脱手飞去,金弓郡主一声娇喝,剑光虚闪,砍断哈铁虎的右臂,哈铁虎狂吼半声,便自晕倒在地,金弓郡主不用别的维人一刀一箭相助,单人只剑,三十回合之内,便把兆惠帐下两个武士,生擒活捉!众回兵一涌上前,横拖倒曳,把哈铁龙兄弟擒入阵里。 兆惠面上无光,勃然大怒,向左右道:“贼婆娘这般可恶,把她生擒过来,碎尸万段!”号兵立即吹起号角,大队清兵像潮水般涌上,维人并不接战,分开左右两翼,沿着山麓奔跑,兆惠不禁心里大疑,晴自想,“这些回子并不跟我们硬撞,难道又用埋伏诡计!”不过他也是个精熟兵法的人,知道凡是埋伏地方,必定要有草木掩蔽,大山下了大雪,白飘飘的,山原如此琉璃平坦,没有半点草树,敌人就有埋伏,也用不着畏惧,兆惠便下令驱大军追赶过去,哪知道追不到四五里路,金弓郡主的埋伏立时发动! 原来金弓郡主孟丝伦在不曾接战清兵时,已经拟好了破敌之计,她在天山脚下一片平坦地方,挖好了无数纵横里许的壕沟,把自己由老毛子那里买来的火药,藏在沟内,盂丝伦埋藏火药的方法,十分巧妙,她命令维人挖好的土沟,宽度不到三尺,却有十多丈长,每隔一丈左右便放下一箱火药,火药用一些临时制成的木箱子装好,安上药引,火药箱表面,拉了一条白布,这白布具有两种功用,一种为伪装掩护,它和地上白雪同色,再被浮雪一盖,任对方怎样精细也看不出来,另一种是隔住浮雪,因为火药是干燥之物,要干燥才可以点燃,如果冰雪一跌落火药箱里,雪水立即溶解,火药一经潮湿,便不能爆炸了!所以孟丝伦下令把一条长长白布拉平盖在沟口上,使冰雪不致跌进火药箱里去,盂丝伦吩咐在清兵杀到之前,方才把火药箱放到土沟里,再用白布遮盖起来,再把引线拖到远处,等到清兵冲人土沟范围内,方才由十几个敢死壮士燃点药引,兆惠大军的先锋部队刚刚冲入火药埋伏地带,好些埋伏在土沟白布下面的火药箱子,立刻起了一阵霹雳连珠的爆炸。 别小看了这些火药,因为是由老毛子手里买回来的,爆炸力特强,一经爆炸起来,好像近代战争的地雷一般,泥土翻飞,火焰冲天,清兵最先追赶的几千名马队,吃这几百箱火药炸得人仰马翻,血肉分飞,兆惠在后面看见了,不禁大惊!疾忙下令大军向来路走,满清的骑兵在烟焰火光里狂窜乱跑,拼命突围,兆惠看见东西南三面都有火药爆炸,只有北方没有火焰,下令大军向北方夺路逃走,哪知道冲不到四五里路,清兵的战马突然长嘶起来,乱迸乱跳,原来维人不知什么时候在路上撒了无数的铜铁破片,这片铜铁片一面是有刺的,撒在地上,密如棋布,如今被大雪一盖,任何人也看不出来,等到马蹄被这些铜铁片刺伤,方才发觉,但是已经有千多匹马被刺伤了!兆惠勃然大怒,下令士兵把伤马斩毙,铺在路上,让后继的骑兵继续突围,这一次盂丝伦用火焰阵和铜铁片刺坐马之法,又杀伤了清兵七八千人,连同先前陷入沙坑的儿千清兵在内,兆惠手下四万大军,几乎折损一半! 第7章 就在清兵给维人陆续用沙坑、火海、铁钉刺马的奇计大量杀伤时,金弓郡主另外一项奇计又继续展开,这条计策是史存明在中军帐向孟丝伦提出的,是在被擒的清营卫士吴青身上施展。再说吴青被金弓郡主打了几十军棍,昏迷过去之后,孟丝伦吩咐把他扶入后营,由两个维兵看守着,过了一阵,吴青由昏迷中苏醒过来了!他被军棍打得皮开肉绽,下半身如同瘫了一般,维人虽然没有给他加上束缚,吴青也不能够动弹,好在维人对他并没有怎样虐待,照常供给饮食,吴青是个练武的人,练武的人身子比起普通人当然要来得强壮,不到三天,渐渐复原过来,只是两腿被打破的伤口,还未十分痊愈罢了!到第四天早上,吴青在营里闷坐,突然有几个维人手执长刀,声势汹汹的进来,吴青以为维人要把自己拉去斩首,心中想道:罢了罢了!想不到我吴某人今日丧命回疆,做了异域之鬼,罢罢,砍了脑袋,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吧!哪知道出乎意料之外,那些维人只用一根绳子把他反绑起来,向吴青叱喝道:“我们郡主跟鞑子打仗,先要把你关闭起来,跟着我走!”吴青听见维人不是杀他,心头一块大石落地,这几个维人把他由地上抓起来,押上一匹马,用黑布扎了眼睛,吴青坐在马上,觉得乌天黑地。 不知走了多少路,来到一个地方,方才停步。维人把他揪落马下,解了蒙眼的布。这里是一座山坡,山坡下有一个天然石洞,维人便把吴青赶到石洞里关起来,由两名维族武士看守,吴青估量金弓郡主打完了仗之后,方才收拾自己,不过自己到了这个地步,正所谓肉在砧上,任人宰割,只有置生死于度外,过得一天就是一天罢了! 再说吴青在山洞里,过了半天,忽然听见山下呐喊连天,杀声大振,估量维人已经和清兵打开了,吴青忽然泛起一线希望来,这希望是什么呢、就是眼望兆惠将军能够打胜,杀散回入,清兵搜索到这里来,自己便可以逃出天山,得回性命!吴青心里暗叫菩萨保佑,可是过了一阵,杀声由近而远,由远而逐渐不可闻了!吴青正在失望,忽然听见守洞那两个维族武士道:“我们郡主的埋伏计果然收了功效,可是清兵却窜向北方去了!” 吴青在维人营里关了几天,他过去在陕西吃了许多年绿林饭,陕西是西北的省份,回人最多,他对于回人言语,也略知道一二,所以回人的话,他还可以勉强听出几句来,只听见洞外一阵脚步声响,又仿佛来了几个人,跟看守自己那两个维人交谈起来,吴青静耳细听,有的话自己懂,有的却听不懂,只听见维人说金弓郡主最先用埋伏计迎击清兵,起先大获全胜,哪知刚才把清兵的先锋部队困住,清兵后援部队大举到来,里外夹攻,维人因为兵少,阻挡不住清兵狼奔豕突,已经进入天山深处,这几个维人说得十分起劲,似乎忘记了石洞里面还有一个俘虏,吴青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暗暗欢喜,如果有一小队的清兵攻了过来,凭自己锻炼多年的手力,还可以挣断绑手的绳索,直冲出石洞外,只要一见了自己人,本人就冲出天山了! 过了一阵,山坡上传来一阵人马杂沓的声音,几个维人异口同声叫了起来:“不好!一队鞑子骑兵进来了,咱们快去抵御!”接着一阵起立和抄兵刃的声响,内中一个维人忽然说道:“石洞里还有一个鞑子哩,我们去迎战,岂不是没有入看守?还是把他宰了吧!”吴青听了毛骨悚然,又一个维人道:“不要宰他,金弓郡主要留他活命呢!这山岭东西南三面,全是死路,只有北面一条小路可以逃生,这鞑于飞不到哪里,他身上不是有绳索吗?别管他了,咱们马上去迎战吧!”几个维人应诺一声,由近而远,声音寂然,想是下山迎敌,连自己也不着守了! 吴青念了几句阿弥陀佛,自言自语说道:“这些回子真是蠢材,以为一条绳索便可以绑住太爷吗?哼!”他把身子滚伏在地,利用地面凹突不平的石棱,把绑手的绳索磨擦了一阵,然后运起力来,两臂一挣,全身肌肉一抖,噼啪几声,交叉绑住自己双手的两股绳索果然绷断了!吴青被捆了大半日,手脚麻木,他在洞里搓揉了一阵手脚,等血脉流通了,方才跳起身来,捡了几块石子,握在手里,当做临时武器,然后蛇行鹤伏,溜近洞口,向外一望,只见这一片山坡下,空空如也,看守自己的几个维人,不知哪里去了,刚才人马之声也听不见了! 吴青哪里晓得这是史存明献给金弓郡主孟丝伦的计策,刚才几个维人一问一答,等于“群英会”上周瑜欺骗蒋干的话罢了!哪有什么清兵杀到这里来?可笑吴青还不知道自己中计,他连爬带滚的跳上山坡,这一回听见厮杀声音了,不过十分遥远,至少也隔了一重山岭,吴青迷惘地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喃喃说道:“奇怪!刚才我明明听见骑兵到这里来,难道给他们杀掉了不成,我不相信!”他爬行了好几步,忽然听见一声马嘶,原来一匹马在那里寻找草根,骑马的人不知到哪里去了!吴青见了马匹,不禁大喜说道:“妙哉!有了这匹马代步,可以返回自己的队伍了!”他不再犹豫,一个飞身跳上战马,用两脚乱踢马肚,那马负痛之下,一声长嘶,放开四蹄向前跑去! 沿途上没有维兵阻挡,吴青很顺利的过了两重山岭,忽然听见一阵连珠霹雳也似的爆炸响声,他在山上居高临下一望,叫声苦也!原来吴青眼见兆惠征西大将军的帅旗,被无数维兵包围着。 一道道火焰由地底喷了上来,无数清兵葬在火焰之中,他又见兆惠的帅旗向北面跑,奔跑的方向正是自己驻马而立的山岭,吴青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自己在石洞被囚时听见维人说北面没有伏兵,自己脱缚走了出来,一路上并没有看见半个维人,看来北方没有埋伏是事实了,维人因为兵力不够,空开一面没有包围也不是一件出奇的事!自己何不飞马下去报告兆惠将军呢?海马吴青是个头脑简单的人,想到便做,他立即一勒坐骑,忽啦啦由山上直跑下来,果然不出所料,恰好兜头截住了兆惠突围溃逃而出的大军,吴青高声大叫:“是自己人,不要放箭!” 兆惠这一次进攻天山,吃足苦头,接二连三着了金弓郡主的道儿,损折人马无数,他看见北面没有火焰,驱动大军由这一条路跑,照兆惠将军的本意,就是首先冲出火海包围,等火药爆炸完了,方才折回原路,直杀出去,哪知道此时此地,却遇见了几天前失陷在敌人手里的吴青,兆惠不禁起疑,向左右叱喝道:“这家伙被维人捉去几天,今天突如其来,焉知道他不是受了维人的收买,要赚我们?左右!不要让他上前,用乱箭把他射杀了吧!” 吴青看见兆惠的亲兵纷纷举起弓箭来,吓得把双手高举过头,尖声叫喊:“大帅不要见疑,卑职是由维人手里逃回来的,九死一生,我身上还有维人的绳索,坐下这一匹马也是夺自维人的呢!”兆惠身边的先锋德钦格厉声喝道:“姓吴的,你明明受了维人的好处,背叛朝廷,今天趁我们兵败的时候来骗我们?你用什么表明心迹呢?”吴青拱手说道:“德大人,怎的连你也不相信我了!小人的确是从维人那里逃出来的!卑职还有家小在京师,怎敢欺骗大帅,自讨灭门之祸呢!大帅!前面有一条生路!”他便把偷听维人的所得说了,兆惠一想也是,吴青对自己一向忠诚,他还有家小在京师,谅来不会受维人的收买,陷害自己,兆惠便向左右喝道:“停止放箭!”各人方才把扣在弓弦上的羽箭放了下来,吴青纵马跑到兆惠的跟前,滚鞍下马,说道:“大帅,小的罪该万死,几天前私探敌营给维人捉去,今日奴才乘乱逃了出来,求大帅治罪!”兆惠喝道:“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你由维人那里逃出来,可有得着什么消息没有?”吴青答道:“禀告大帅,维人在东西南三面埋伏了重兵,只有北面没有埋伏,请大帅跟着小人走吧!”兆惠不禁大喜,就要一马当先跟在吴青背后,先锋德钦格忽然向兆惠使个眼色,说道:“大帅万金之躯,不宜先导,待卑职向前开路吧!”兆惠恍然大悟,吩咐德钦格在前面领军,自己退到后队里去。 吴青向前引路,这里果然有一条羊肠小路,蜿蜒曲折于丛岭之间,德钦格恐怕维人在沿路上设了埋伏,吩咐弓箭手把弩箭扣在弦上,高举过头,严阵以待,一连行进了四五里,沿路上果然不见一兵半卒埋伏,吴青正在庆幸自己率领大军突出重围,这次可以将功折罪,哪知道他带领大队人马经过一个山坳下,忽然听见山顶响起了一连串霹雳爆炸的声音,清兵抬头一看,爆炸地方几十团黑烟升起,德钦格不禁大惊失色,叫道:“维人怎的用火药在山上爆炸积雪,哎呀不好!雪崩了!雪崩了!” 果然不出所料,爆炸声音过后,山顶上的积雪,起先是慢慢移动,后来像排山倒海也似的崩塌下来,刹那间四面八方,同时起了回应,积雪夹着沙石大量滚落,清兵急退不及,叫苦连天,吴青和德钦格以及几千名行行的清兵,全被冰雪沙石生葬!兆惠幸而还在后队,看见大雪崩倒,立即下令退后,还好发觉得快,可是路狭人挤,一时之间哪里能够全军回转过来,积雪层层推落,大石滚滚而下,无数清兵头破脑裂,手足折断,有的积雪被埋藏了半个身子,高声呼喊救命,惨不忍闻,可是在大家争着逃难的当儿,逃生机会瞬息即逝,就是父子之亲,也不能相顾! 第8章 兆惠被清兵簇拥着向前飞跑,一连跑出十多里路,雪崩之势方才止注,可是二万精兵,又有一半丧失,剩余下来的下到一万入了!四万精兵在两天一夜里,丧失四分之三,兆惠不禁放声大哭,忽然前面呐喊声起,战鼓如雷,现出大队维兵来,圆盾如云,长刀赛雪,向清兵掩杀过来,清兵在雪崩里面逃出来,已经精疲力尽,全无斗志,这时候维兵却大举杀来,兆惠知道战无可战,高声叫道:“苦也!想不到我门命丧此处!” 就在大家仓惶奔走,六神无主的时候,斜刺里金鼓大鸣,又是一支人马冲到了进来,这支人马却由维人后队杀到,他们的旌旗是黄龙旗号,兆惠认得是自己人,大喜说道:“那是咱们的兵,大家直杀出去!”原来这支人马却是副帅福康安统率的五千名精兵,福康安是满清名将傅恒的儿子,胆大心细,智勇兼备,不比兆惠草莽,他在兆惠杀进天山之后,特意留下了五千名精兵,作为后应,这时候却奇兵突出援救兆惠,兆惠在北山遇了雪崩打击,几乎全军尽没,未了还受维人截击,险些儿连这一万名不到的残兵,也要一古脑儿葬送,好在福康安及时救援,兆惠这支残兵士气大振,拼力冲杀出去,维人因为兵少,阻拦不住,战了一阵,便被福康安突破包围,将兆惠这一支人马救出,维人衔尾追赶,一边追一边用强弓硬箭乱射,坠后的清兵被杀无数,一直追出三十多里,方才收拾回营,这一次金弓郡主孟丝伦大战清兵,获得全胜,杀毙满清精兵三万余入,兆惠的征西大军几乎全数覆没,剩余迅速撤离天山,返回乌鲁木齐,不过维吾尔人在这一战里,也伤亡了三千多入,真个是兵凶战危,史存明跟着孟丝伦清理战场,办理善后的事,他看见维族战士在地上掘了一列长长的深坑,高与人齐,方才把阵亡的战士裹了白布,一个个笔直的放在坑里,头面向西,然后挖土安葬,史存明看在眼里,莫名其妙,便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一个维族战士回答道:“这是我们伊斯兰教的俗例,一个人死了魂归天国,肉身直立,面目朝着西方咱们回教的圣地麦加!”史存明听了十分感叹! 沥血伏龙--第四章虹飞电掣居士撼女怪 第四章虹飞电掣居士撼女怪 战事结束,史存明想着自己离开阿特朗玛峰洞府已经有八九天,也应该回去了,便向金弓郡主告辞,依照孟丝伦的本意,要邀请史存明到南疆库车城去,见自己的兄长小和卓木,可是听说他要返回洞府,孟丝伦不禁愕然,说道:“我真是十分失礼!聚首了许多天,也不知道令师名讳,我看你的武功剑法是峨嵋派,尊师是哪一位呢?”史存明暗吃一惊,金弓郡主眼光这样利害,自己那天在帐前不过显示了一手武功,孟丝伦便看出自己的宗派,不能不说是一件怪事哩!史存明急忙问道:“郡主,你怎的知道我的武功是峨嵋派?”孟丝伦笑道:“怎的不知,来来来,我跟你试一试招,印证一下彼此的剑法!”说着拔剑在手,就在中军帐前迫史存明出手。史存明不禁微感窘迫,他那天在大军交战时候,看见孟丝伦独力擒捉清军勇士哈铁龙哈铁虎两人,也是一件平常的事呢!吏年明期期艾艾的说道:“郡主要跟我比剑么?可是刀剑锋利,没有眼睛,万一偶有失手,任何人也不好意思?”孟丝伦嗤的一声笑了起来,说道:“有什么好意思与不好意思!千军万马交战,也不畏惧,如果一个人伯挂彩受伤的,也不必练武艺了,咱们是点到为止,来呀!不用害臊!”维族战士欢呼起来,原来维人崇尚勇武,把比武当作寻常事,史存明听见她这样的一说,自己倒不能拒绝了,把断虹剑拔出来,向着下首一站,说道:“那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请郡主手下留情便了!” 孟丝伦笑了一笑,脱去貂裘长衣,用一幅绢帕包了头,慢步走了过来,她向史存明笑道:“请恕我不恭敬,咱们交手三十回合,我在这三十回合里,不但要看出你的宗派,还要看出你的师承门户来!”话刚说完,孟丝伦踏进两步,玉腕翻处,“长河刺蛟”,嗤的一剑,疾如掣电,向史存明胸口刺去! 史存明听出金弓郡主语气,颇有轻视自己的意思,少年人多半心高气做,他也是个外柔内刚的性于。孟丝伦一剑刺来,史存明微一偏身,让过剑锋,忽然叫了声:“着!”断虹剑寒光闪处,用个“彩凤还巢”,剑尖吐出莹莹寒光,向孟丝伦肩头刺去,孟丝伦微噫半声,长剑一引,剑势分明向左,却突然在半路转个圆圈,剑锋又削向右,史存明认得她这一著名叫“如封似闭”,呼的一转身,孟丝伦长剑劈风,刷的由头顶掠过,史存明的剑招用得恰有分寸,只一翻腕,剑尖直抵孟丝伦的咽喉,孟丝伦吃了一惊,宝剑陡的向下一拖,化解了史存明的来势,孟丝伦喝了一声:“好招!这是峨嵋白猿剑里技击白猿之法!” 史存明看见对方看破了自己的剑招,心中一凛,说时迟,那时快!孟丝伦话才出口,剑尖抖处,共分两点,竟然甲“画龙点睛”的招式,疾刺史存明的双目,史存明横剑一挺,用“铁锁沉江”的招数,封了开去,他两个一照面就是四式六招,疾如迅电,哪里是普通切磋的比剑,双方都是互用险招,连环掣刺,盂丝伦对拆了几招后,不再用天罡剑法了,清啸一声,剑路突变,如龙蛇游走,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身如行云流水,剑如鹤舞鹰翔,史存明破她剑势一迫,只好使出雷电披风剑法来,雷电剑是峨嵋派镇山瑰宝,总共是一百○八路,史存明跟智禅上人练了三十多招,整套剑不到三分之一,照道理是没有方法抗拒敌人,可是雷电披风剑的特点,就是学了几个招式,也一样可以回环运用,迎击强敌,史存明把雷电剑第一招“天雷行空”到第三十招“冷电照岭”回环使用出来,剑势如风电竞发,孟丝伦和他对拆了二十多回合,突然把剑一收,叫道:“停手!”史存明雷电剑才施展了十五六式,听见金弓郡主这样一叫,愕然停手,孟丝伦笑道:“我知道尊师是谁了,他和家师还是个旧相识,三十年前,彼此还有一点过节,所以多年同住天山,虽然咫尺之隔,也不来往,你回去问问你师傅吧!”史存明心中十分怀疑,孟丝伦已经送客,史存明立即走出维人营帐,他恐怕师傅回来责怪自己,刚一离开营地,便自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来,向阿特朗玛峰跑去! 不到半天,史存明已经返到半山石屋,抬头一望,不由吓了一跳!原来石屋门已经打开来,门边斜斜倚着一根九环锡杖,这是智禅上人每逢外出必定携带的法器,史存明看见锡杖倚站,便知道师傅回来了!他估不到智禅上人这样快便回来,只好硬着头皮走进门去,方才踏入门限,便看见老禅师盘足端坐在蒲团上,满面严霜的望着自己,史存明和师傅相处了许多年,师傅对自己总是和颜悦色,从来未曾出现这样的神态,他只好双膝一屈,跪了下来,还未开口,智禅上人冷冷的说道:“你这八天以来,究竟去了哪里?” 史存明一颗心扑扑乱跳,只好把自己私自下山,无意中遇到金弓郡主和满清交兵,自己相助一臂的经过说了!智禅上人听完之后,面色更加严肃起来,说道:“佛门子弟戒打诳语,你虽然不曾落发参禅,也听我说了不少佛理,应该有点教化才是,你还有许多地方隐瞒我,可知道么?”史存明吃了一惊!师傅真是明鉴秋毫,神目如电,只好期期艾艾说道:“是是,弟子在白熊谷结识了一个牧羊女,名叫做伊丽娜,弟子恐怕师傅怪责,所以……”智掸上人道:“你跟牧羊女的事,为师在几个月前已经知道了,不过我看你的宅心还很纯正,没有因此荒怠武学,所以我不管你,你隐瞒我的地方,就是没有说孟丝伦临别之时,跟你说什么话?”史存明估不到自己和孟丝伦临别切磋比武之时,师傅居然在场,把自己两个人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禁面红耳热! 智禅上人两眼望着窗外天边,淡淡说道:“老实说一句吧!我这一次下山,目的就是帮助维人一臂之力。而我一别山下,便见孟丝伦统兵到来,我见她运筹决策,指挥若定,知道她今次一定能够大破清兵,噢,飞龙师太收的徒弟不错!”史存明这时候明白过来了,情不自禁的说道:“师傅,孟丝伦的师傅原来是飞龙师太!” 智禅上人仿佛勾起无限心事来,叹了一声答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用隐瞒你了,我把三十年前跟飞龙师太一段过节说给你听吧!”上人便把一切向史存明说了。原来三十年前,智禅上人还未出家,他的俗家姓名叫耿仲伟,是名闻字内的剑客,他有一个亲表妹韦青荷,也是武学名家,他门自小时起便青梅竹马,长大后更加志趣相投,彼此虽然没有把心事说明,大家都想着将来做一对神仙眷属!他两个练的都是峨嵋派功夫,尤其是精心研究剑术,不过耿仲伟天赋极高,三十岁的时候,便得到峨嵋派雷电披风的诀要,韦青荷羡慕得很,三番两次要求耿仲伟传授,耿仲伟笑着摇头道:“表妹,愚兄并不是敝帚自珍,不肯把这一百○八路雷电披风剑法传授给你,因为这套剑法讲求的是阳刚之劲,必定要内功充沛,膂力刚强,换句话说,即是要内外兼修才可以练,不然的话,勉强去练,反对人身有莫大害处,表妹的内外功夫还差几分火候,过五年再说吧!”他这番话倒是实情,因为雷电披风剑的一招一式,靠的全是阳刚之劲,先天之气,一攻一守,有如雷轰电掣,要练这种剑法,内功的吐纳,外功的搏击,缺一不可,哪知逍韦青荷是个非常刚愎的人,冷笑说道:“我求你传授一套剑法,你干脆说不教也还罢了,说什么五年十年? 第9章 你可以练,难道我不可以,你既然存心不教,也好,我由今天起另外练一套剑法,以二十年为期,廿年后我们比比,看看你的雷电披风剑强,还是我创的剑法胜?”说罢气忿忿的走开,耿仲伟当是女子心胸狭窄,一时气愤之言,笑了一笑便自作罢。 哪知道第二天一早,韦青荷不辞而别,临走还带走了自己苦心搜罗得来的几本剑谱,耿仲伟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四出找寻,哪知道踏遍了海内的名山大川,也找寻不到韦青荷,他在心灰意冷之余,也不返回故居了,便到城外兴隆山隐居下来,耿仲伟心中暗想,表妹既然要独创一派剑法,准备二十年后和自己斗胜争雄,自己如果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二十年后,恐怕真个跌翻在韦青荷手里!因此耿仲伟就在兴隆山上,把雷电披风剑一招一式的研炼,光阴迅速,过了三年,兴隆山上有一座宏伟的陵墓,名叫“桥陵”,相传是轩辕黄帝的葬处,黄帝当年大破蚩尤,威震海内,不但被推为天下共主,还成了我汉族的先祖,后来他在鼎湖乘龙仙去,遗下冕裳弓矢,臣下便把黄帝遗物埋葬在兴隆山,就是后世的“桥陵”了,“桥陵”旁边有一问小庙,这小庙名叫轩辕庙,有几个和尚,在庙里侍奉黄帝桥陵的香火,耿仲伟闲来无事,便到轩辕庙里,跟那几个老和尚上天下地,无所不谈,有一天耿仲伟又到庙里聊天,一个老和尚道:“施主,桥陵山后有僵尸出现哩!” 耿仲伟一向不信妖精鬼怪,不禁大笑起来,说道:“僵尸鬼怪之说,只见古人笔记,不外齐东野语一谈罢了,世上哪有什么僵尸鬼怪呢?我不相信!”老和尚道:“施主有所不知了,并不是老衲扯谎,或是杯弓蛇影,胡说八道,实在是有僵尸,我们几个人亲眼看见呢!”他便把遇见僵尸的经过说出来,原来桥陵山后是一片空旷的平地,这平地是从前黄帝陵墓的一部分,是墓道的入口,安放石人翁仲,石狮石马这一类东西,可是经过数千年风雨剥蚀,这些石人石马破落得不成样子,只剩下几十座石碑,兀立在荒烟蔓草之中罢了,这空地不远的峰麓,有一眼清冽的山泉,轩辕庙和尚的饮水,全靠汲取这些山泉应用,不过泉水离寺颇远,有七八里路,所以和尚汲水多在黄昏时候,挑水回来差不多二更时分了!大概在五天前一个晚上,轩辕庙里有一个中年和尚名叫法明,奉令汲水,他挑了两桶水回来,经过桥陵空地,忽然听见一阵嘘嘘怪响仿佛老牛喘气的声音,法明向前一望,吓得魂飞魄散!原来乱草残石里面,矗立了一个似人非人,似怪非怪的怪物,这怪物长发披肩,仿佛像个女人,面如白纸,死眉死眼,笔也似的僵立在地,在怪物跟前不远的地方,摆了五个骷髅,一字排列,在前主还有一个人,斜斜倚在一尊残缺了的翁仲石像下面,怪物口里下注嘘嘘怪响。双手向前一推一按,动作十分缓慢,可是全身骨节格格连声,那人却顺着怪物双手一按之势,前后摆动,好像牵线的木傀儡一般,不过没有绳索罢了!法明哪曾见过这般阵势,再也不敢上前了,把两桶水放了下干,把挑水的扁担擎在手里,以防万一,只见那怪物虚空推了几十下,空然一欠腰身,拔出一条白亮亮的东西,精光耀眼,团团乱转,先前摆在地上五个骷髅,给那白光一扫,突然离地飞起,在白光里翻翻滚滚,跳跃上下,仿如星九飞掷,它这一套把戏将法明看得冷汗直冒,如痴如呆,大概过了一顿饭的时候,白光陡的一收,五个骷髅骨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落下的位置十分巧妙,分成五个不同方位,好像五瓣梅花一般,怪物非常得意。仰首向天大笑,声如枭叫,凄厉刺耳,过了一阵,它突然把身一转,飞也似的跑入墓道里面,不见它出来了,法明这时候方才惊魂略定,心想这个时候不走,还等什么时候?他慢慢的站起身,连水桶也不要了,一溜烟跑过空地,返到轩辕庙里,把一切向同伴说了,庙里几个和尚,吓得一夜不敢睡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这几个和尚硬着胆子,一同到桥陵山后,怪物不见了,骷髅也不见了,法明昨晚挑的那两桶水,却是涓滴不剩,不知道被怪物喝干了呢,还是倾泻了。他们只好再次挑水,到第二天晚上,又由另一个名叫广慧的和尚到后山挑水,归程中又遇见怪物,只见怪物如疯如狂,抱着一个死人在那里疯狂跳舞,广慧胆于较小,吓得眼前一黑,当堂晕了过去,直到天亮之后,方才被同伴发觉,救回轩辕庙,结果病了几天,经过这两次后,轩辕庙的和尚,再也不敢晚上到山后挑水了!有一晚庙里五个和尚,拿了刀仗,联群结队到后山去,打算看清楚怪物是鬼还是人,哪知道他们刚才走出三两里路,忽听见山顶哗啦啦的一响,洒了几把碎石下来,打在几个和尚的光头上,热辣辣的生疼,大家吃了一惊,急忙抬头向上看时,原来那怪物在半山腰里出现,将一把把沙石由山上飞掷下来,月光下长发飞舞,十分恐怖,这凡个和尚吓得魂飞魄散!抛了刀杖,抱头鼠窜,一溜烟跑回轩辕庙里,轰一声把大门门上,幸而怪物没有追来,可是经过一场惊险之后,他们再也不敢晚上出门了,这天耿仲伟到庙里来聊天,庙中和尚便向他告诉了这些。 耿仲伟沉吟了一阵,忽然笑道:“这东西是人是鬼,还是僵尸,我现在还不敢确定,很好,今天晚上,我到桥陵山后看一看吧!”这凡个和尚大惊失色道:“相公你别冒险,要知道这类僵尸厉害无比,决不是人力能够抵挡,如果激怒了它,那真是杀身之祸呢!”耿仲伟大笑道:“就算它真真正正是僵尸,不过气力强大,形相可怕罢了,一般人说僵尸只能够直奔直跳,身子僵硬,举止非常不灵,咱们练武艺的,难道还怕了它不成,不管怎的,我就假借贵庙盘桓半天,到晚上去看看吧!”几个和尚不迭连声的叫苦,可是耿仲伟一意要看僵尸,开开眼界,自己也劝不来,只好由他去了!好不容易到了晚上,耿仲伟一个人背着宝剑,走出庙门,轩辕庙的和尚立即把门轰的闩了,好像耿仲伟激怒僵尸,要来找自己晦气的样子,耿仲伟哂然一笑,展开陆地飞行功夫,一溜烟来到桥陵山后,这时不过二更天气,彤云掩着弦月,月色无肖,风吹草动,景象阴惨惨的,十分伯人,耿仲伟却是艺高人胆大,昂然不惧,伏在桥陵山上,眼睁睁的望着陵前空地,过了半晌,月移中天,北斗七星斗柄东移,已经是三更天气,桥陵山的墓道口突然出现一团黑影来,俄顷之间,来到空地中间,耿仲伟眼光锐利,看出是一个长发纷披的女人,披着一袭白色长长的殓衣,面如自纸,毫无血色,眉毛下耷,腰腿僵硬,乍眼看去,真个和破土而出的僵尸相似,只见她双手摔着五个骷骸,摆在地上,排成一行阵的模样,又折转身由墓道里拖出一个人来,这人头脑低垂,仿佛已经死去,怪物把它靠在一尊石翁仲的脚下。 然后由口里发出嘘嘘怪声来,走马灯般绕着尸体转来转去,连连奔跳,两条手臂向着尸首伸缩吞吐,十分古怪。 耿仲伟再也忍不住了,倏地长身起来;拔出宝剑,抖丹田气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妖孽,胆敢在桥陵山轩辕皇帝神墓之前,杀害生灵,识相的跪下求饶,不然的话,顷刻之间,叫你身首异处!” 耿仲伟内功精纯,声音哄亮,那女怪倏地抬起头来,看见了耿仲伟,一声厉啸,如夜枭飞鸣,居然跳跃如飞,直向桥陵山顶冲来,不到六七下起落之间,已经到了耿仲伟的跟前,这时候一钩弦月,透出云际,耿仲伟在残月清光之下,看见这女怪目光发呆,面无人色,心里暗吃一惊,难道世上真有僵尸鬼怪不成,说时迟,那时快!那女怪两臂向前一探,十指如钩,闪电似的攫落,猛向耿仲伟顶心命门抓到! 这一下又狠又快,女怪距离耿仲伟还在两丈以外,可是只一晃身,钢铁似的双手十指,已经到了他的跟前,耿冲伟一惊非小!他急忙向后退一步,毛中剑用“金雕展翅”之式,猛向女怪腕时门脉削去,谁知道女怪昂然不惧,耿仲伟向后一退时,本来已经避开她的手爪,可是陡觉眼前一黑,对方手臂竟然暴长半尺,利爪挟风,直扑自己鼻端,差一点连眼也被她挖掉!自己一剑戳在她手臂上,却觉得坚如精钢,夷然不损!耿仲伟背心直冒冷汗,连忙用“铁板桥”功夫,扭身一晃,只听嘶的一声大响,肩背衣服被那女怪利爪钩住,扯掉了一大块!耿仲伟自从学艺以来,还是第一次吃亏,几乎瞎了眼睛,送掉性命! 他不禁勃然大怒,剑诀一紧,把雷电披风剑施展开来,这路剑果然具有无穷威力,只三五招之间,便把女怪迫得连连后退,这女怪长啸一声,伸手向腰一探,突然抽出一条白亮亮的东西来,竟是一把从来不曾见过的奇形长剑,剑身细如面条,可是一展开来,竟有一丈多长,比起软鞭还要长出一倍,耿仲伟看见她会用兵器,心里便明白是人不是鬼了!立即把剑诀一收,喝道:“你是何方神圣,叫做什么名字?躲在深山害人,快说出来,或许可以饶了你的性命!” 那怪女人冷冷的笑道:“老娘在这里害人么!你活见鬼!哼哼,你肯饶我,我也下肯饶你呢,你要问我的姓名,到阴间去问吧!”说着把长剑一挺,居然用了着“星移斗转”,猛向耿仲伟分心刺来,耿仲伟怒火遮眼,横剑一隔,把敌人长剑封了开去,他看见对方口吻狂傲,再也不手下留情了,把雷电披风剑一招一式的展开来,刹那之间,舞成一团白光,将那怪女人的一柄长剑,连同一个身子在内,紧紧罩住,裹了一个风雨不透。 第10章 那怪女人方才觉出不妙来,正要抽身逃跑,只听耿仲伟一声大喝,腕时翻处,剑光两点,用了一着“雷击枯木”,嗤嗤,竟把这怪女人双眼齐齐刺瞎,那怪女人惨嗥一声,扑通,向地便倒,她向地一仆时,突然反手一甩,把那柄丈多长的怪剑向耿仲伟飞掷过来,那剑笔直如矢,宛如标枪一般,耿仲伟扭身一晃,长剑贴着他的身边飞过,直射在一块山石上,火光乱射,耿冲伟飞身上前,一喧!朝着怪女人背心刺了下去,就在他举剑下刺的时候,远处有人高声大叫:“剑下留人!”声音十分熟悉,耿仲伟愕了一愕,手中剑略为顿住,怪女人却在地上一个滚身翻起来,左手五指赛同钢钩,抓向他的面门,耿冲伟险些儿吃利爪钩着鼻子,不禁勃然大怒,他把主剑一横,用了着“电光歼妖”,运足手劲,一剑朝怪女人的脑后穴刺了下去,立刻剑透脑枕,剑锋把她一颗长发纷披的头颅钉在地下,那怪女人又是一声惨叫,当堂一命呜呼! 耿仲伟抽起剑,怪女人的血水顺着剑尖像喷泉也似的射出来,把沙地染了一滩红,这时候山上奔下一个人来了!赫然是自己不见了几年的爱侣韦青荷,只见她换了一身女尼装束,维衣芒鞋,头上还蓄着长发,耿仲伟惊喜交集,叫了一声:“表妹!”韦青荷神色不动,冷峭说道:“你今天杀害无辜了,可知道么?”耿仲伟吃惊道:“什么,我杀了无辜,这东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三更半夜拿人的尸体和骷髅头骨练功……”韦青荷截住他的话头道:“什么尸首和骷髅骨,你下去看一看!” 耿仲伟很不服气,立即插剑入鞘,跑到山下,哪知距离既近,不禁目瞪口呆,原来那个尸体竟是一个鲨鱼皮造的假人,大小和真人一模一样,外边还穿了衣服,那五个骷髅头也是假的,却用陶土磋成,里面中空,外表涂了一层白灰,口眼俱备,乍看和真的骷髅头相像罢了,她显然没有害过人,自己却一时不察,听了轩辕庙和尚片面之词,便不明不白的把她杀了!耿仲伟十分后悔! 韦青荷慢吞吞的走了下来,朗声说道:“我有说错没有,她这假皮人是拿来练掌功的,五个骷髅是拿来练剑的,这怪女人名叫乌蓝婆,本来是个回子,早年因为丈夫抛弃了她,一怒跑入深山,遇着异人,练了一身武艺,虽然生性怪僻,并不轻易害人,她练的功夫名叫阴尸功,练这门功大的人多是面目枯槁,形如恶鬼,练功时候又在夜间,吸取太阴之气,所以这一派武学名叫太阴派,乌蓝婆整整练了十多年功夫,因为大赋所限,始终不能够臻于上乘,三年以前,我在甘肃六盘山遇着了她,她知道我练的武功是峨嵋派,便一心一意的与我结纳,跟我讨教玄门正宗功夫,我见她练的功夫虽然是旁门左道,人品也还正派,便和她攀起交来,一同住在六盘山上,互相切磋,过了两年,有一天她无意中知道我有几本剑诀,突然起了不良之心,趁我睡熟之后,竟悄悄偷了我的剑诀,连带我几年来苦心练成的一丈柔剑也一古脑儿偷了,跑得没影没踪,几乎把我几年的苦心,废于一旦,我当时怒火冲天,四出找寻,一连找了半年,也找不着,直到几个月前,方才听见一点风声,有人传说桥陵山上出现了女僵尸,我立即由六盘山赶来,不到几天,已经发现了乌蓝婆的行踪,原来她躲在轩辕古墓里面,天天练阴尸功,另外还创了一套五阴骷髅剑!”耿仲伟到这时候,方才明白过来,原来乌蓝婆用一个假皮人来练阴尸功,这是太阴派的绝技,用五个骷髅练五阴骷髅剑,毋怪轩辕庙的和尚以为她是僵尸,天天晚上吃人害人了!连自己也有了成见,以为她是害人恶物,不由分说,用雷电披风剑诛除了她,无端端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耿仲伟心里说不出的后悔! 他望了望地上的假皮人和假骷髅,忽然向韦青荷问道:“表妹,照这样说,你到桥陵已有好几日了,可是你为什么不立即下手抢回你的一丈柔剑,向她索回偷盗的剑谱呢?”韦青荷面上一红,恨声说道:“我何尝不想抢回我的宝剑和剑诀,不过我觉得这妖妇练的五阴骷髅剑,还有几下煞手,所以迟迟的不下手,让她练齐这套剑法,在旁边揣摩好她的诀要,方才出面向这妖妇讨取罢了,哪知道乌蓝婆这套五阴骷骸剑还练不到五成火候,便给你糊里糊涂的要了性命!”耿仲伟恍然大悟,不过韦青荷这几句话只有一半对,却有一半不对,这是为何、原来她知道自己如果向乌蓝婆硬索回偷盗的东西,乌蓝婆一定翻脸,那时候一定要武力相见,韦青荷自问本身技艺,并没有制胜乌蓝婆的把握,充其量打个平手,所以迟疑着不敢下手而已!至于细心考究她的五阴骷髅剑法,当作自己将来练剑的借鉴,那并不是虚言,耿仲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什么五阴骷髅剑,还不是旁门左道的剑法吗?不过揉合了长鞭的用法罢了,这种功夫就练成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有咱们峨嵋派才是玄门正宗的武功,也只有峨嵋派的雷电披风剑才是天下独步的剑法!” 耿仲伟这几句话是言音无心,可是在韦青荷方面听来,就异常的刺耳!她自从负气和耿仲伟分手,这几年中;未尝没有多少后悔,耿仲伟当时如果迎合韦青荷心理,说几句温柔抱歉的话,大可以重新炽起旧情,二人和好如初,哪知道他口不择言的说了这儿句话,韦青荷勃然大怒起来,她冷笑了几声,并不回答耿仲伟的话,自己一个人走入墓道里面,不到半晌,提了一只素锦的方囊出来,方囊里面装的想是剑谱剑诀,她又走上桥陵山顶,拾回一丈柔剑,半句后也不说,直向山下走去。 耿仲伟方才知道自己失言,连忙迈步追赶,高声叫道:“表妹!表妹!”韦青荷走了十几步,扭头冷笑说道:“我已经说过了,二十年后我必定创出一套新奇剑法来,压倒你的雷电披风剑法。这句话难道说了不算数?不用说啦,二十年后再见吧!”耿仲伟急忙说道:“表妹,你……”韦青荷愤怒地说:“哪个是你表妹,我不久就落发出家皈依空门,你少要跟我瞎缠,滚开!”耿仲伟也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被韦青荷这一叱喝,不禁怒火勾动起来,喝道:“好!你既无情,我也只好出家了!再会!”韦青荷头也下回,急步如飞的走去,经过这一次后,这一对有情无缘的爱侣,又再劳燕分飞! 智禅上人回溯往事,说到这里戛然中止,可见他情绪激动了!史存明过了半晌,方才说道:“师傅!这韦青荷就是今日的飞龙师太了,是与不是,她在二、一年后,有没有找你老人家比剑?”智禅上人叹了一口气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哩!你再听下去吧!” 耿仲伟回到轩辕庙里,庙里的和尚见他安然无恙回来,并没有遭了僵尸的毒手,不禁大为诧异,七嘴八舌的上前询问,问他有看见女僵尸没有,耿仲伟没精打采,敷衍几句,不等天亮。便自下山去了!几个月后,耿仲伟便听见韦青荷在敦煌无住庵出家落发的消息,他一接到音信,立即赶到敦煌,可是找到无住庵时,韦青荷已经踪迹不见!经过多方面的打听,方才知道她落发之后,到新疆口外去了!耿仲伟还不死心,继续追踪到新疆口外,茫茫沙漠,莽莽草原,到哪里找寻她去!耿仲伟在沙漠里流浪了五个年头,始终没有把韦青荷找着,一赌气下,在哈密城剃度出家,取了智禅两字,由这时起,他便扎根大山,云游各地,光阴如驶,不知不觉过了一十三年,距离桥陵山再会韦青荷的日子,整整二十个年头了,那时候的智禅上人,并不是住在阿特朗玛峰,却住在南天山落星原不远的一间小庙里。他忽然想起二十年比武的日期已到,怎的还不见韦青荷到来跟自己比剑呢?难道十年世事几翻新,韦青荷已经不在人世!哪知道出平意料之外.就在这一年的夏天,天山雪溶季节,庙门外突然来了一个中年黑衣女尼,登门求见。 智掸上人由庙里出来,见了黑衣女尼.双方都是微一错愕,智掸上人的错愕是认出黑衣女尼不是别人。正是桥陵山一别二十年的韦青荷,韦青荷的错愕,又不同了!她估不到耿仲伟果然践了前言,出家落发,两个人的鼻头不约而同的发起酸来,几乎掉下眼泪,智禅上人勉强抑制住激动的感情,哑着嗓于说道:“青妹,多年不见,今日大驾光临,大概是践二十年比剑之约吧!” 韦青荷眼眶一红,突然把头一仰,厉声说道:“韦青荷是我俗家名字,出家人四大皆空,无人无我,哪里还有尘世情缘的事,我飞龙师太今天到来,就是要讨教你的雷电披风剑法!”一言甫罢,噌的一响,掣出那柄一丈柔剑来。迎风一晃,耀眼生光,这是桥陵山上。由妖妇乌蓝婆身上夺回之宝,智禅上人后退一步,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他返入小庙里,取出一柄宝剑来,这就是后来赐给史存明的断虹剑,智禅上人在这十多年内,采取天山的精铁和白金,冶铸了两把宝剑,一把叫断虹,一把叫做凌霜,他反断虹剑拿在手里,捏个剑诀,淡淡说道:“二十年前,你说独创一家剑法,可以胜过我的雷披风剑,今天你要实践前言了!” 飞龙师太哼了一声,更下搭话,面寒如冰,双臂一晃,退后七八步远,横剑当胸,目光下垂,站个桩步,真称得起沉如山岳,静若平湖,智禅上人见她一别廿年,单这凝身亮剑的招式,功力非比寻常,自己是峨嵋派中门,胜了她也罢了,如果跌翻在她手里,却是十分难堪,上人不肯贸然出手,叫道:“飞龙师太,我主你客,让你先发招吧!” 第11章 这是武林规矩,飞龙师太更不客气,喝了一个“好”字,呼的一股劲风,一丈柔剑扫了过来,这下名叫“暴卷天河”。智禅上人剑尖抖处,一提一翻,用了着“移星挟斗”当当两声,圈汗了对方的长剑,回身,一指,剑尖反刺她太阳穴,飞龙师太一出手给敌人制了先机,急忙一旋一绞,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比开了智禅上人的剑招。倏的把一丈柔剑向后一拖,“云龙三转”,旋风似的转了两下身,只觉剑光满场,龙腾虎跃,把智禅上人裹入一片剑光晕圈。 沥血伏龙--第五章逞奇枝初斗披风剑 第五章逞奇枝初斗披风剑 智禅上人开首一招,便知道遇了利害的对手,更个怠慢,把峨嵋玄门剑施展出来,这时候双方攻势发动,都是快抢快攻,刹那间拆了三十来招,智禅上人一边比招拆式,一边留意对方门户,只见飞龙师太剑法十分古怪,并没有一定的形式,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剑招如垦斗满天,繁花匝地,层层叠叠,变化无穷,他一时想不出破法来,只好守定门户,用雷电剑里沉着的剑招应付,不知不觉,斗了一百多合,两下里好比铜钟撞铁磬,半斤八两,棋逢敌手,真个难分高下! 飞龙师大二十年来,时刻痛心自己一时负气断了耿仲伟的一番情孽,到了反爱为仇的地步,今日乍一逢面,百感交集,恨不得一剑把智禅上人扎个透明窟窿,方才消气。哪知道智禅上人和二什年前的耿冲序比起来。功力不知增强了多少倍。自己强攻硬打,一丈柔剑舞得风雨不透,把智禅上人卷在核心,可是智掸剑法守得十分严密,有如铜墙铁壁,自己用尽生平本领,也占不了一丝一毫便宜,飞龙师太十分焦躁,智禅上人却在这个时候。渐渐看出飞龙师大的剑法套路! 原来飞龙师太这套剑法,有如百花杂阵,并无定宗,概括的说一句,好比百鸟归巢,集天下剑法之大成,有少林派的达摩剑、有昆仑派的无极剑、有终南派的青萍剑、也有武当派的连环夺命剑,有时候用太极剑的“如封似闭”,一剑刺来,等到自己举剑一挡,她立刻把剑撤回,变成玉女剑里面的“素女簪花”招式了!智禅上人心中暗笑,表妹和自己隔别了二十年,却创出这套姜太公四不像剑法来。本来想开口挖苦她几句,一来于心下忍,二来对方剑风凌厉,变化倏忽,自己也没有缓气的工夫,斗到二百多回合。智掸上人又有一个新的发现,就是飞龙师太剑法虽杂,却有一个共通特点,就是剑式虽然不同,剑路如出一脉,好像龙蛇疾走。行云流水,有时候刺出的方向和原来招式相反,比如青萍剑里面的“金雕展翅”是削向肩背的,她却是反挑下盘,又比如武当剑法里的“烘云托日”是刺向太阳穴的,她却横戳腰肋,智禅和她牛了二百五十余合,暗里诧异起来,她果然创了一套新奇剑法! 智禅上人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喝了一声:“表妹,这就是你苦练二十年的剑怯,看我的雷电披风剑绝招吧!”话才说完,剑招一换,反守为攻,如雷电交击,似大江翻滚,峨嵋派掌门的剑法,果然不比寻常,刹那之间,断虹剑三尺青锋,把一丈柔剑迫得风旋云转,飞龙师太不禁大惊!她这二十年来,苦心孤诣,采纳了各派剑术的精华,然后用先天无极剑当做骨干,创了这套飞龙剑法,满心以为可以折服耿仲伟,一吐二十年前被他小看的耻辱,哪知道自己的飞龙剑虽然神妙,对方的雷电披风剑更加高强,自己刚才强攻狠打,费了不少气力,现在被智禅一阵暴风雨也似的反攻,顿时相形见绌,步步后退。 智禅上人看见自己才一进招抢攻,飞龙师太立时占了下风,败象毕现,不禁出乎意料之外!依照道理,智禅上人可以乘机使用雷电披风剑里面几下绝招,给飞龙师太一个利害,至少也要把她的一丈柔剑截断或是崩出手去,可是智禅上人回心一想,却又不忍,因为飞龙师太二十年来,虽然跟自己互为参商,绝对避面,可是她毕竟是自己少年时的爱侣,仍有香火旧情,自己决不能够令她太过难堪,所以智禅上人把雷电披风剑一百○八路招式使了两遍,显示这套剑法守如铜墙铁壁,攻如雷电乍动的威力后,立即把手中剑一变,改为使用峨嵋白猿剑了!飞龙师太吃亏在刚才损耗真力太甚,变了强弩之末,智禅上人的白猿剑,威力虽然比雷电披风剑稍逊,可是在一个名家手里使用起来,即使是最普通剑法,也是凌厉无比,难以招架,飞龙师太和智禅上人又斗了二三十合,她突然把一丈柔剑用了个“玉惜围腰”的招式,向外一拖,跳出圈外,叫道:“且慢!”智禅立即收剑,单掌打个问讯说道:“阿弥陀佛,兵凶战危,咱们还是就此罢战,了结这二十年一口闲气吧!” 飞龙师大面似寒冰,把一丈柔剑向腰间绕了两匝,方才说道:“姓耿的,你用不着假作慈悲,你师大的剑法,还有计多火候欠纯的地方,今天便宜了你,三年之后,再来找你算账!”她说到这里折转身来,头也不回,一溜烟儿似的走了!这一下大大出乎智禅上人的意料之外,他望着飞龙师太灰黑的维衣,在冰雪布满的山路上起落如飞,几十下滚转之间,已经离开了落星原,化为一个黑色点子,消失在冰雪反光里,嗟讶不已! 这次智禅上人和飞龙师太恶战了三百多个回合,虽然击退敌人,可是凭良心说,自己的剑术造诣,并不比她强胜多少,如果她一上来守定以逸待劳,易攻为守,自己要取胜她也不容易呢!为了避免飞龙师大的纠缠,智禅上人便由落星原迁到北天山的阿特朗玛峰上,不久便收了史存明,可是过了三年,仍然不见飞龙师太上门找自己二次斗剑,智禅上入觉得十分纳罕,细心访查,一查之下,不由吓了一跳!原来飞龙师大就在距离阿特朗玛峰七十里不到的章图克梭峰落脚,她却不知由哪里收了一个女徒,天天在峰巅高处教她练剑,智禅上人忽然发了一个奇想,如果我的徒弟史存明和飞龙师大的女徒弟情投意合,相爱起来,由这两个青年人身上,不是可以把自己和飞龙师太一段仇怨化解了么?可惜这不过是一个镜花水月似的幻想罢了!哪知道几年之后,智禅上人在维人的大营里,看见了史存明和孟丝伦一见如故,孟丝伦又是飞龙师大的徒弟,心头不由炽起了新的希望! 智禅上人把自己和飞龙师大一段情孽说明了之后,史存明恍然大悟,说道:“师傅,盂丝伦也说过她的师傅和你老人家在三十年前,有过节哩!照弟子的想象,你老人家和飞龙师大的梁子,不是不可以解,可惜二十年来,没有一个适宜劝解的人,以至误会越来越深罢了,弟子不才,愿意到章图克梭峰去,给你……”智禅上人喝了一声:“胡说!” 史存明睁大了眼睛,怔忡忡的,智禅上人把面色一沉,说道:“你不能去!如果没有我的许可,你私自跑到邻峰、为师把你立即逐出问墙,我再也不收你这样的徒弟,知道没有!”史存明看见上人声色俱厉,不由打个寒噤,便不敢再说这件事了!智禅上人继续教他雷电披风剑怯,由三十一式“电光穿云”起,一直教到四十式“闻雷发蚊”为止,总共是十个招式,智禅上人试演了三遍,吩咐史存明上手。史存明战战兢兢,小声自言:“这十个招式,限我三个月学会,倘若不小心翼翼的苦练那可不行。” 话虽然这样说,史存明的脑海之中,始终浮现着两个女人的影子,一个是金弓郡主孟丝伦,用兵如神,铁弹无敌,一个是白熊谷的牧羊女伊丽娜,天直烂漫,和自己水乳交融,谊同兄妹,如果说高贵大方,那当然是金弓郡主远胜伊丽娜,如果说到天真烂漫,青春热情,孟丝伦似乎又不如伊丽娜了!二者不可兼得,史存明觉得十分苦闷,而两个又都不能见!本来他未尝不可以抽出空暇来,到白熊谷找寻伊丽娜的,可是师傅限令自己二个月内,练好雷电披风剑这十个剑式,雷电剑每一个剑招都含蓄着无穷劲力,正因这样,每个剑式相当难练,史存明恐怕自己练不成功,受师傅的责怪,哪里还敢下山,只有埋头苦练,把那刻骨相思,藏在肺腑深处罢了,光阴迅速,不知下觉过了两个多月,史存明将智禅上人教的雷电披风剑十个剑招,渐渐练熟,虽然说不上得心应手,也有了六七成火候,有一天,史存明静极思动,趁着师傅做坐功的时候,偷空溜下了阿特朗玛峰,打算在智禅上人人定的一两个时辰内,到附近山峰去逛逛,松散筋骨,哪知道他刚才走下山峰,忽然看出积雪布满的山道上,有一团白色的影子,蠕蠕而动,慢慢的向山上爬来,史存明心里一动,以为是个觅食的走兽,连忙轻身提气,跑过去看,哪知距离渐近,史存明看出那白影不是走兽,却是一个后人,不禁心中大奇,因为阿特朗玛峰是北天山第三座高峰,海拔万尺,终年冰雪闭路,罡风刺骨,除了自己师徒之外,并没有其他生人,现在居然有外人到来,这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么? 史存明脚下加快,星飞丸泻的向那入奔去,跑前了十几丈,他已经看出对方的容貌,不由吓了一大跳,高声叫道:“伊丽娜,原来是你!” 向山上爬来的正是白熊谷牧羊女伊丽娜,也是史存明第一个心上情人,伊丽娜也听出叫喊自己的人来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叫道:“存明哥哥救我!”两手一松,身子一晃,扑通咕咚,一交摔倒在冰雪上,立即晕了过去! 史存明心中一急,飞身上前,一俯腰把伊丽娜抱了起来,只见她身上穿了一件自羊皮裘,手足冰冷,面无人色,史序明不由慌了手脚,他不明白伊丽娜怎的会独自一个人跑到阿特朗玛峰来,难道是找寻自己么、史存明立刻把伊而娜抱到一个藏风聚气的山岩下,平放地上,然后到附近去捡拾一些黑色油亮的石沙,堆在一起,取出千里火筒来,把这些带油质的石头燃着了,一刹那间,火光熊熊,各位看到这里或许不免疑惑,石头也会着火的么? 第12章 要知道新疆全省境内,不但到处都有矿藏,石油的蕴藏量也很丰富,尤其是新疆南部各地,不时有天然的石油从地面冒出来,形成了油泉和油池,土人称之为“黑泉子”,拿来点火,可见新疆不愧是石油王国!油源附近山岭,也有不少石油结晶的黑色方块,好像石头一般,土人称之为黑石头,可以拿来生火,天山南北部有丰富油矿,山上自然有许多黑石子了,史存明把它生起火来,烘了一阵,伊丽娜被热力所迫,身子渐渐和暖,额上沁出汗珠,史存明又取出水囊,就着伊而娜的樱唇,一连灌了几口清水,伊丽娜悠悠苏醒过来,她看见史存明蹲在自己身边,当堂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叫道:“存明哥哥,我以为今生今世也见不到你了!” 史存明见她娇怯的样子,心里为之一动,他轻轻的吻了伊丽娜的前额一下,柔声说道:“妹子!我在这里,你怎的说出这些话来,这两个月以来,我哪一天下想念你,可是师傅限我三个月内,练好十个剑式,所以我没有空下山……”伊丽娜呜咽道:“我不是怪你这样久不来白熊谷找我,我叔叔迫我嫁人!”史存明听了一惊,问道:“真的,你叔叔怎样迫你嫁人呢?”伊丽娜倚在史存明的怀里,抽噎着告诉了一切。 原来伊丽娜在白熊谷里,是维人的孤女,自小父母双亡,上文已经说过了,她还有一个至亲叔叔,名叫做伊拉木,伊丽娜自小被他抚养成人,就像自己亲生爹爹一样,不过伊拉木的妻子悍恶,好比河东狮子,连伊拉木也畏惧三分,伊拉木的妻子嫁丈夫十多年,完全没有生育,她生性向来迷信,以为自己到现在膝下犹虚,完全是伊丽娜作梗,她的生辰八字不好,生下来克死父母,当然连自己的子嗣也克制住了,所以伊丽娜到了十六岁那年,这婆娘便一力唆使丈夫,把侄女早日嫁出去,本来维人男女婚姻竞尚自由,男女成年之后,一年中有几次赶情郎的大会,未婚男女要择偶的,任谁人都可以参加,不论身分,见了合心意的对象,情歌挑逗,翩翩起舞,即晚便可以成为夫妇,第二大男家才向女家补送聘礼,可是伊丽娜自从结交了史存明之后,一颗芳心,完全倾在史存明身上,她对本族里的少年男子,绝不假以词色,好几次赶情郎大会,也不参加,伊拉木起先以为侄女年轻面嫩,她既然不肯早嫁想是没有合心意的男子,由她罢了,说也凑巧,白熊谷维人族长桑达有一个儿子。名叫桑昆,精通骑射,品貌也很英俊,到了弱冠之年,还未娶妻,有一天他无意中看见伊丽娜在谷口牧羊,容貌美艳,惊为天人,借故上前兜搭,哪知道伊丽娜情有所钟,丝毫不把桑昆放在眼里,桑昆费了无数心力,也得不到玉人青睐,非常失望,久而久之,茶饭不思,居然害上了相思病,形削骨立,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变成皮黄骨瘦的病夫,他的父亲桑达诧异起来,再三向爱子追问,桑昆方才说了一切,桑达十分气愤,他估不到伊丽娜不过是一个穷苦的牧羊女,居然有这样大的架子,连族长的儿子也不放在心眼内!内心大怒,为了挽救爱子性命,便把伊拉木喊到自己跟前,说自己的儿子,要娶他的侄女,即日送给他两匹哈达布(一种白绸布)几头牛羊,算是聘礼,伊拉木当然不知道自己侄女爱上了史存明,看见族长肯和自己做亲家,正所谓求之不得,喜出望外,当下一口答允,带了聘礼返回自己家里,和自己的妻子商量,准备择个吉日,把侄女送到族长那里去。哪知道伊丽娜听了这个消息,挺身出来反对,她口口声声的说不喜欢族长的儿子,伊拉木勃然大怒,铁青着面说道:“桑昆品貌不凡,武功出众,将来还是族长,你嫁给他有什么下好、难道还辱没了你么?不管你喜欢不喜欢,这项亲事已经定了!明天起你不用牧羊,知道没有。”伊丽娜放声大哭,伊拉木拂袖而出,她的婶娘喃喃咒骂,伊丽娜哭了一阵,拿出一把贝壳做柄的小刀来,这是史存明送给她的,她沔眼望着小刀,就要自杀,可在不旋瞳间回心一想,自己父母已经亡故,如果连自己也死了!不但全家血脉因此而断,无面目见父母于地下,而且回教是下准自杀的,穆圣说自杀的人是蠢才,自杀者的灵魂决不能够进入神的天国,伊丽娜想到这里,拿刀的手慢慢垂了下来,她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逃字,伊丽娜虽然不知道史存明住在哪一处,只知道他跟随师傅隐居在阿特朗玛峰,她想着世上除了史存明之外,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了。这个维族姑娘便鼓起勇气来,趁着婶娘不觉,披了一件白羊皮裘,带了少许于粮乳酷,偷偷地走出帐篷,溜出熊谷口,一口气向着白雪飘飘的阿特朗玛峰跑去! 伊丽娜从来不曾跑过这样远的路,刚才跑出谷口,不到四五里路,天空突然下起缤纷大雪来,天山地势高寒,每年除了六七八三个月不到一百天的夏季之外,随时可以刮风下雪,伊丽娜冒着风雪飞跑,高一脚低一脚,有两次险些儿掉入深谷,手脚也擦破了几处,只是爱情力量胜于一切,她虽然跑得精疲力竭,仍旧此志不渝,好不容易跑了二十几里路,伊丽娜偶然回头一望,忽然发觉自己来路的雪地里,一团红影,疾如奔马的赶来,距离自己不过一里左右,伊丽娜吃了一惊!荒山穷谷之中,风雪交加之际,怎会有人到来,还跟踪在自己后面,小姑娘不禁害怕起来,她看前面有一个洞穴,阔仅数尺,刚刚可以藏下一个人,伊丽娜不假思索,立即低头钻了进去。果然不出所料,还不到顿饭工夫,一个高大红衣喇嘛僧,已经踏着冰雪由洞口跑过,虽然不过是刹那的工夫,伊丽娜看出这红衣喇嘛虬须绕面,巨颅海口,神情非常凶恶,肩头上还挂了一柄亮晃晃的龙头宝铲呢!伊丽娜暗叫声庆幸,这喇嘛僧貌相狰狞,多半不是好人,自己好在躲藏得快,不然的话,一个孤身少女,在寂静无人的空山里,撞见了这样的一个番僧,好比绵羊遇老虎!她等了很久的时间,估量红衣番僧跑得远了!方才探头出穴,四看无人,方才拼命奔跑,一直来到阿特朗玛峰下,遇见了史存明,心中一喜,精神放松,立即晕了过去!这就是伊而娜冒险跑出白熊谷的经过,她说罢啜泣不已! 史存明估不到伊丽娜这次跑出来,竞是为了这个原因,不禁愕了一愕,慢声说道:“哦!你跑出来为的是这个么,嫁族长的儿子也不错呀,你怎的要跟叔叔违拗呢?”哪知道他这几句话一说出来,伤透了伊丽娜的心,伊丽娜突然伸手向皮裘里面一探,摸出史存明赠给她的匕首短剑来,猛一回手,照准自己咽喉刺去! 这一下突如其来,史存明吃了一惊,好在他手疾眼快,反手一把,抓住伊丽娜的皓腕,一拉一扯,已经把她的小刀夺了过来,叫道:“妹子!你怎的要寻短见?难道……”伊丽娜大哭道:“我叔叔迫我嫁不喜欢的人,所以我逃了出来,谁知连你也这样说,我真是看错人了,索性死了干脆!”上存明到这时候方始恍然,原来伊丽娜不肯嫁给族长的儿子,为的还是深恋自己,不禁大为感动,他伸臂将伊丽娜一把抱在怀里,正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冷不防身后起了一阵哈哈哄笑! 史存明和伊丽娜听见了哄笑的声音,吓得直跳起来,史存明放开了抱着伊丽娜的双臂,扭头一看,原来自己身后两丈远的地方,站了一个披着红衣的喇嘛僧。 伊丽娜也认得这番僧正是自己未到阿特朗玛峰之时,在半路上所遇追逐自己的不速之客,不禁玉容变色,又羞义恼,史存明十分镇定,抱了一抱拳头,正要开口说话,那红衣番僧突然笑道:“你们害羞了么?不打紧呀!我们喇嘛教不禁男女情欲,小子,佛爷问你一句,这里邻近的山峰是不是叫做章图克梭峰,峰上是不是住着一个老尼姑,叫做飞龙师大?” 史存明被番僧这样一问,心中陡的震荡一下,他看见这红衣喇嘛粗眉大眼,一面戾气,多半不是好人,这番僧要到章图克梭峰去找寻飞龙师太,自己虽然跟飞龙师太没有半面之缘,可是由师傅智禅上人的口里,知道她的俗家身世,不期然引起一种同情心理来,再加上自己暗里钟情她的弟子孟丝伦,史存明便决意骗这番僧一次,他摇了摇头道:“没有呀!阿特朗玛峰和章图克梭峰,那是北天山的高峰,终年积雪,连飞鸟也没有一只,怎的会住着人?我也是过路的,并不晓得什么飞龙师太?更不知道她的住处,真对不起,我要走了!”他说罢一拱手,就要和伊丽娜向山下走去。 红衣番僧一声怪笑,眼放凶光,霹雳似的喝道:“别走!”史存明听见他这一声狂喝有如巨雷,连积雪的山坡也起了回应,嗡嗡不绝,不由吃了一惊!他知道叱喝是喇嘛密宗里面的“狮子吼”,没有上乘内功的人,决不能够叱出这样猛烈的吼声,对方向一个无名之辈显现了一手气功,分明是有意示威了!伊丽娜吓得花容失色,倚在史存明怀里,嗦嗦乱抖,史存明面不改容,手按断虹剑的剑柄,昂然问道:“在下跟大师素昧平生,无仇无冤,怎的不让我走?请说!” 红衣番僧呵呵笑道:“小子,你听见过西藏神力尊者这个名字没有?那就是佛爷爷!我向来说一是一,从来没有人敢哼一个二字,你和你的女伴马上跟我返回西藏腾格里海,做我徒儿,知道没有!”伊丽娜听见这红衣番僧要强迫收做徒弟,心中一急,几乎晕了过去! 史存明从容不迫,淡淡说道:“天下哪有人这样强迫收徒的,真对不起,晚生已经有师傅了! 第13章 仅表心领,请吧!”这自称神力尊者的红衣番僧,名叫法部罗,是后藏密宗天龙派数一数二的人物,赋性凶横,性如烈火,绝不容许别人反拗,他听了史存明这几句话,不禁勃然大怒起来,喝道:“混账!你拜的是什么师傅,难道胜过我么、你看!”山坡上有一块积雪的大石,高及人胸,看去至少也有过千斤重,法部罗突然大喝一声,单手向大石底一抄,向上一举,居然把一块重逾千斤的大山石,高举过头,向着山下一抛,一连串轰隆的响声,直向山下滚去! 法都罗能够单手举起千斤巨石,抛落山坡,不费吹灰之力,替力可谓惊人,真个不愧神力尊者的外号了!伊丽娜面无人色,史存明却哈哈大笑起来,番僧怒道:“小子!你笑什么?你的师傅能够这样么?”史存明道:“力大有什么用处,沙漠上的骆驼,草原上的犁牛,岂不是更加力大么:有没有人拜犁牛做师傅,叫骆驼收徒弟?”这个譬喻最是挖苦不过,伊丽娜嗤的笑了!法都罗有生以来,还不曾给别人这样当面奚落过,真个无名火起三千丈,大吼一声:“小子!你敢对佛爷爷无礼!”倏的伸出蒲扇大手,向史存明闪电似的抓到! 吏存明已经有了防备,他把伊丽娜向左边一推,自己用个“蜉蝣戏水”,向着右边一闪,让过了番僧这一抓之势,噌的一响,拔出断虹剑来,寒光闪处,“雷动万物”,剑锋倏的一绕,戳向神力尊者臂膀,跟着反手一剑,“电光穿云”,刺向番僧右肋,这两下都是雷电披风剑里的绝招,十分迅辣,法都罗估不到这后生小子居然有这样狠辣的剑法,使的还是一口断金切玉的宝剑,真个吃惊不小!几乎连手臂也被他戳断,立即把身一横,使个“盘龙疾转”,霍的闪开,可是嘶的一响,自己右手大红衣袖,已经被史存明的剑划破了一道口子,神力尊者羞怒交迸,虎吼一声,使出天龙掌来,“神龙现爪”呼的一声,打出一股强烈掌风,史存明侧身一闪,左肩背吃掌风一带,火辣辣般生疼,脚步踉跄后退! 他估不到番僧掌风这样猛烈,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正要展开雷电剑绝技,进刺敌人,法都罗呼的又是一掌,当胸劈来,这一着叫“天龙抖甲”,是一翻腕由下面打上来的,掌风凌厉,直冲口鼻,把史存明迫得透不过气来!少年壮士知道不妙,正要向后纵开,就在这个时候,背后一声佛号,声如洪钟,“阿弥陀佛!鼎鼎大名的神力尊者,欺凌一个后生小辈,太不成话了吧!” 神力尊者吃了一惊,急忙收掌跳后,史存明也按剑倒窜出去,两个人定睛看时,山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缁衣老尼,一个青年女子,穿着维入装束,这维装女于正是两个月前,在天山下大破清兵的金弓郡主孟丝伦,那老尼姑年登耄耄,貌相清癯,可是慈眉善目,活现庄严法相,合十当胸,手腕上挂了一串长长的念珠,粒粒漆黑晶亮,似是精铁所铸,脚下穿着白袜芒鞋,别看她年纪老迈,精神比起少年人还要健旺,史存明心中暗想:“渐愧,原来飞龙师太到了!” 神力尊者看见飞龙师太到来,不禁面上变色!原来他和飞龙师太虽然不曾见过一面,却和她有一重仇怨,这是为何、因为神力尊者有三个俗家徒弟,这三个徒弟都是姓姬的,称为“姬家三怪”,各有独门武功,大怪姬乾练的是五毒诛龙剑,剑身涂了毒药,见血封喉,另外还练了一十二把毒药飞又,十丈之内取人,百发百中,二怪姬隆练的是降魔韦陀杵,两臂膂力千斤,外家功夫登峰造极,三怪姬亮练的是五毒阴风掌,隔肉碎骨,中人无救,还擅用一手鸳鸯子母弹,一颗母弹包藏四颗子弹,发时宛如满天花雨,利害异常。他们向来在天山南路到处横行,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十年前飞龙师太只然一身,来到新疆口外,有一次在孔雀海沙漠里,看见三怪劫杀客货,还要把女眷掳去奸淫。女眷哭声震天,飞龙师太勃然大怒,一人一剑单身上前,一场血战之下,用飞龙剑绝招刺毙了大怪姬乾,又用铁念珠打瞎了二怪姬隆的左眼,最后还斩断了三怪姬亮的右臂,三怪一死两伤,大败而逃,经过这次惨败,姬家二怪在新疆立足不住,逃入西藏,后来姬隆姬亮兄弟到了腾洛里海,把一切向神力尊老哭诉,他们当然不说自己放火杀人,伤天害理,却说飞龙师太登门挑战,把自己兄弟杀得落花流水,并口出恶言,低毁神力尊者。神力尊者法都罗本来是个草莽之夫,信以为真,无名火起三千大,就要立即到新疆来,找寻飞龙师太算账,给三个徒弟出一口气,不过神力尊者是后藏密宗天龙派的成名人物,掌管了腾格里海边五间规模极大的喇嘛庙,日理万机,一时间没有空,加以飞龙师太行踪飘忽,不知道她是否还在天山南路,一时心懒,便把这件事耽搁下来。直到一年之前,他听了一个消息,说北天山章图克梭峰上,隐居了一个老尼姑,发誓要创造一家独步天下的剑法,这老尼姑法号叫飞龙师太。法部罗恶念陡起,他把喇嘛庙的事处理完毕,交给别人掌管;然后起程到天山来,无意间经过阿特朗玛峰下、遇见史存明伊丽娜,他看出这对少年男女骨骼不凡,立即起了收徒心念。上前炫弄武技,满心以为这两个少年男女一定向自己拜服,哪知道史存明斗胆拔剑向自己动手,神力尊者本性是凶残不过。怒火一动,恨不得三招两式,把史存明立毙掌下,顺便慑服那个维族少女,哪知道飞龙师太刚好由章图克梭峰下来。和他撞个正着! 神力尊者一见了飞龙师太。不禁怒队心起,喝道:“你这泼尼,就是十年以前在孔雀海沙漠里杀死我大徒弟姬乾,弄残废了我的二徒弟姬隆,三徒弟姬亮的贼尼吧、佛爷今天到来,就是找你算账!”话未说完,举手一掌,使出天龙掌法里的“云龙喷雾”一着,掌风推出,力猛如山,猛向飞龙师太身上撞去! 番僧这一掌推出来,运足丹田之劲,举个譬喻,好比一柄无形铁锤,迎胸打落。史存明以为飞龙师太一定腾身闪避这样凶猛的掌力,哪知道出乎意料之外!飞龙师太并不躲避,兀立在地,砰的一响,结结实实的捱了番僧一掌,若无其事,神力尊者不禁大骇! 沥血伏龙--第六章雪旧恨满驰施淫威 第六章雪旧恨满驰施淫威 他当堂变了面色,伸手向肩背后一抄,铮铮两声,拔下龙头宝铲来,这龙头铲长约四尺,和少林派的方便铲截然不同,下半截的龙头,露出套外。神力尊者这龙头铲一一拔出来,青光霍霍,整柄铲铸得像一条没有四肢脚爪的龙,龙嘴吞口露出两边锋利的刀刃,略一抖动,龙口吐出大团光晕,神力尊者把龙头铲当胸一横,叫道:“老贼尼,来来来,佛爷爷和你厮杀三百回合,好歹决个胜负才罢!闪μ酃庀蚴反婷鳌14晾瞿攘饺松砩弦簧ǎ舸婷骶醯盟难酃獯盼尴尥稀c纤柯自谂越械溃骸笆Ω担〗#狈闪Υ笠x艘∈郑鋈幌蚴反婷魉档溃骸鞍涯愕慕d美矗掖虻拐夥蜕校15贪呀;鼓悖烂挥校反婷髀砸挥淘ィ纤柯滓丫矗蚴反婷髋煲恍Φ溃骸拔沂Ω邓的阏獍呀:嫌茫梢栽追妨ǎ‘决拿来吧!”史存明茫然的把剑递过,孟丝伦嫣然一笑,轻盈地接了剑,踱回飞龙师太身边,当孟丝伦取剑讨剑时候,两次由神力尊者面前经过,相距不到数尺,如果番僧的龙头铲向外一展,便可以把孟丝伦立时毙于铲下,可是这个回疆女杰却是胆大包天,从容来往,似乎没有把神力尊者放在眼里,伊丽娜在旁边看了,心里暗表钦佩! 再说飞龙师太一伸手臂,把断虹剑抄到手里,向神力尊者打个问讯,淡淡说道:“十年以前,贫尼路过南疆英奇盘山脚下,遇见三位高徒在沙漠里,劫杀过路商队,还要把几个女眷拉去奸淫,贫尼当时挺身出来,善言相劝,哪知道令高徒反而口出不逊,要把贫尼废掉,贫尼迫不得已,只好杀一伤二,给他们当做终生警戒,并且给沙漠行旅除一大害,大师既要替他们出气,只请进招便了!”这轻轻几句话,揭发了姬三怪当年在南疆的罪状,神力尊者登时面l无光,他再也不搭话,断喝一声,龙头宝铲晃处,一个“‘神龙现爪”之式猛向飞龙师大胸口扎到! 飞龙师太好整以暇,不慌不忙,等宝铲快要沾着自己衣服,然后剑诀一领,一着“笑指天南”,叮当两声,断虹剑把神力尊者的龙头铲挡在一边,刷刷两剑,分刺番僧两肋要穴,迅疾无伦,神力尊者心中一凛,龙头铲往回一绕,阑个“拨云见日”,叮当,把她的剑震歪了!神力尊者不再试招,铲法一变,把自己生平最得意的“诛龙铲”施展开来,他这套铲法共有九九八十一路,使开来赛如恶龙搅海,怪蟒翻江,卷住飞龙师大的青光,宛如神龙戏珠,滚来滚去,再斗了几十个来回,青白两道光华织成一片,连人影也罩住,分不出哪一个是神力尊者,哪一个是飞龙师太了!这场恶斗把史存明看得目眩神摇,惊讶不已! 孟丝伦却在这时候,跑到史存明的身边,喜孜孜的说道:“你看我师傅的本领高强么?我在她老人家门下,整整七个年头,还学下到她老人家三成功夫呢!”吏存明目注场中,茫然点了点头,伊丽娜看见孟丝伦对史存明的神情亲热,心里却产生了一种酸溜溜的感觉,这是莫名其妙的妒音1就在孟丝伦这几句话的工夫,场中的恶斗越来越凶险。神力尊者运铲如飞,恨不得把对方一下劈做两半。 第14章 飞龙师太却是剑光如练,沉稳异常。两下斗到一百多回合,神力尊者突然一声怒吼,身子倒纵出两丈外,一件大红僧衣,背心已经被飞龙师大用断虹剑划破一道口子,由中腰一直到下摆,整件僧袍裂成两半,还有鲜血由衣服裂口冒出来!原来他的龙头宝铲使出“花桩十八打”的旋风打法时,虽然一十八下进攻,宛如迅雷,哪知道飞龙师太支左拒,拆到第十六招之时,突然一个翻身绕步,使出飞龙剑法里的“天神倒挂”绝招来,剑尖向神力尊者背心一划,不但番僧一件大红袈裟,劈成两半,还在背脊龙骨开了一道伤口,神力尊者可算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大败!不禁老羞成怒,陡的一挥右手,袍袖里飞出三个浑圆的金球,分上中下三路,齐齐向飞龙师太身上打到! 这一手三金球是神力尊者绝艺之一,有个名堂叫“三星逐月”,三个金球全用黄铜铸成,大仅如拳,里面却是挖空了的,每个金球表面都有十八只尖棱角,虽然并不锋利,可是运用内家真力一发出来,打中人身,专破气功横练,所以神力尊者又把这三个金球叫“九天混元球”。因为球心中空,发时用力轻重不等,可以使出许多种打法,番僧这三只金球到了飞龙师太跟前,还有数已距离,突然鸣鸣两声,上下两只金球突然向左右分开来,绕过飞龙师大头顶,直向她的背后垂直跌落! 史存明吃了一惊!他估不到番僧打金球的手法如此奇劣,可是回心一想,却又恍然大悟!自己初会金弓郡主时,孟丝伦疑心自己是清军派来的奸细,用两串弹丸来打自己,弹九由头顶上绕过,当时以为敌人匆忙之中,把弹于射高厂,哪知道金弓郡主的弹于,却带着往回一收的力量,弹子突然圈了回头,打中自己腿弯,当堂跌倒在地,神力尊者的金球,必定藏有古怪!果然不出所料,就在这一动念之间,神力尊者的金球已经变出戏法! 原来两只混元球绕过飞龙师大的头顶时,表面上用尽了力,向下一垂落,哪知落到一半,两只球突然嘘嘘几声怪响,分开一左一右,向飞龙师大的两肋撞到,中间一只金球也猛旋起来,直奔胸腹,变成三面夹攻,史存明“不好”两字,还未出口,飞龙师太突然一声长笑,剑光绕处,只听见叮叮叮三响,神力尊者三只九天混元球,竟被飞龙师太从中劈成六片,纷纷跌落她的脚下! 这是为何?原来飞龙师太本身也是一个暗器行家,她听见混元球风声有异,已经看出敌人在脱手抛掷时,每一只球都暗藏了真力,所以不等三球近身,闪腰向下一挫,断虹剑使出“八方风雨”的绝着,左边一挥,右边一所,飞龙师大眼光本来锐利,断虹剑又是斩金切玉的宝物,相得益彰,所以飞龙师太全不费力破悼了左右二球,迎面来的一球呢,飞龙师大更是破得巧妙,剑尖由下向上一穿,顶住球底,向上一举,化开它本身的劲力,然后让球身由剑尖滑了下来,再翻剑向下一所,连这中球也劈做两半,这三颗九天混元球,本来是神力尊者扬名江湖的利器,哪知道一刹那之间,便给飞龙师大举手投足破去,番僧不禁心胆俱丧! 飞龙师大劈落了番僧三只九天混元球,喝了一声:“班门弄斧,来而不往非礼也!看我回敬你几颗念珠吧!”说着一持手腕,铁念珠哗嘟咖一响,法都罗听了这几句话,立即知道不妙,翻身向地一倒,猛向高处窜起来,大红袈裟一晃,宛似火云一团,一起一落、直向山下滚去。 神力尊者落荒逃走,飞龙师太哼了一声,只一挥袖,右手腕上的铁念珠接连摘了七颗下来,摊放掌心,左手五指一弹,那七颗铁念珠便像追月流星一般,分做三路,直奔向番僧的背后,中间三颗直奔神力尊者背心“志堂”“肾俞”“仓柳”三处要穴,排成品字,左右四颗却排成两条直线,疾奔番僧左右两肩“肩贞”“三里”以及“曲池”“沙伤”四处穴道,七弹齐发,旭阳下精光闪闪,史存明心中暗叫:好厉害的暗器手法! 他以为神力尊者这下必定逃不掉了,至少也要被打中一处穴道,出丑当堂!哪知道法部罗也很狡猾,他在山下一一收一裹,竟把飞龙师太打过来的七颗铁念珠兜住五颗,可是有两颗仍然穿过袈裟,一颗击中他的右肩,一颗打在他左边耳轮上,耳朵根也被打破了,鲜血迸流!神力尊者恐怕飞龙师太第二次铁念珠出手,自己更吃不消,拼命忍着疼痛,一个跟斗翻落山麓十多丈远,起落如飞也似的逃去了!孟丝伦看在眼里,拍手哈哈大笑! 飞龙师太打退了神力尊者之后,面色仍然和刚才一样沉着,她向孟丝伦道:“徒儿!你把断虹剑还给那后生小子!铁念珠给我拾回来!”孟丝伦答应一声,把断虹剑接过,交回量台吏存明。 然后一个飞身,跳到山峰下面,在冰雪乱石间一阵乱找,过了顿饭工夫,方才找着了七颗念珠,交回师傅,史存明等飞龙师大把铁念珠塞入袍袖,方才上前施礼道:“后学弟子史存明,拜见您老人家,并且多谢刚才……”他的话还不曾说下来,飞龙师大已经把眼一翻,冷冷说道:“那番僧来找我晦气,你无意中跟他撞上罢了,有什么多谢不多谢,快回去吧!” 这几句不近人情的话,史存明感到出乎意料之外,脸上现出尴尬,孟丝伦吃了一惊,问道:“师傅!他是智禅上人的徒弟,两个月前,还帮我大破清兵哩!”飞龙师太冷笑说道:“我何尝不知道他是老和尚的徒弟,他的雷电披风剑也练得不错,今天横竖没事,喂!小子,你过来,你跟老和尚练了多少路剑术,向我尽力施展开来,我用空手接你几招,看看你得到老和尚多少本领?”这几句话更出乎史存明意料之外!飞龙师太打退了番僧神力尊者,居然余兴未尽,还要史存明和她交手比武! 金弓郡主大惊失色道:“师傅,那怎可以?他跟智禅上人不过练了几年武艺,剑术还很肤浅,怎可以跟你老人家合手呢?你老人家就算翻他几个跟斗,虽胜不武,如果给人知道了,也不好意思呢?”飞龙师太冷笑说道:“我就是要老秃驴知道,打了孩子,不愁大人不出头,来呀!小子,我站在这里不动,用单掌跟你周旋几下吧!”飞龙师大翻起五年前在落星原比武的旧恨来,居然要挫辱史存明,发泄这几年来藏在肚皮里的一股闷气! 史存明剑眉一竖,正要发话,冷不防崖顶一声洪笑道:“表妹,咱们不见五个年头了,今已大驾光临,幸何如之,你那样渊深的武艺,还用得着一个晚生下辈来试招么?来来来,还是止戈息武,到寒舍一坐吧!”说这几句话的正是智禅上人,他还在半山上,距离飞龙师大站处足有几十丈距离,可是上人一字一句的说出来,中气充沛之极,声音远远的传出去,说话虽然平稳冲谦,可是每一个字都震得山谷鸣响,最后一句话刚说完,第一句话的回声已经远远传来,夹着崖顶风声,真像龙吟虎啸! 飞龙师太一听这几句话,吃惊不小!她知道智禅上人用的是“传音入密”功夫,又叫“百步移声”,没有深奇+shu$网收集整理湛的功力的人决不能使用,只此一点,自己已不及!飞龙师太明白自己的武学,还不能够跟智禅上人争一日短长,自己刚才还借了他徒弟的断虹剑杀败番僧,如果见面之下,被他挖苦几句,却是难堪。飞龙师太哼一声,向史存明说道:“便宜了你这小子,你师太还有要事在身,不再跟你啰唆了!再见!”说着双掌合十,回转身来,向着崖下一跳,盂丝伦也马上和师傅同一动作,师徒两人,几下起落之间,便已化成一黑一自两个点子,消失在冰雪影于里,没影无踪! 史存明看了刚才一幕龙争虎战,真个如痴如醉,直到飞龙师太的身影隐没在雪光里,良久良久,方才醒悟过来。他抬头向上一看,只见自己师傅智禅上人兀立在山上,缁衣飘舞,法相庄严,史存明急忙一提气,向着山上直跑,来到智禅上人跟前,叫道:“师傅!”上人仿佛心神不属,等到史存明再喊第二声师傅时,智禅方才听见,面孔一板,喝道:“孽畜!你的剑法不曾练成,又偷懒下山玩耍了,险些儿惹出麻烦,还不快些回去!” 史存明应了几个是字,可是回心一想,伊丽娜还在下面,她的处境十分可怜,叔父迫她嫁族长的儿子,伊丽娜决死不从,宁可找寻自己,如果自己没有一个安置她的办法,伊丽娜必定以身相殉,这样一来,变成我不杀伯仁,伯仁因为我而死,自己永远良心内疚,一生抱恨难消了。想到这里史存明嗫嚅着说道:“师傅,弟子……弟子就这样回去,可是那个牧羊女呢?”他把伊丽娜的处境说了一遍,智禅上人正色说道:“你真是给我添麻烦,我是个出家人,怎可以收留一个年轻女子,就算佛门子弟慈悲为怀,无人相无我相,可是阿特朗玛峰上,终年积雪,罡风凛冽,刺骨奇寒,她是一个没有功底的女子,如何可以安置得下?少年人只知道任性行事,却不想事情的难处!” 史存明被师傅这样一说,方才恍然大悟,自己师徒两人,并不能够安置伊丽娜,师傅是个年老的出家人,自己是个青年男子,如果收容她居住下来非常不便,可是叫她返回白熊谷去,也势必不能,这样一来,伊丽娜岂不是变成无主孤魂么?史存明搔着头皮想了一想道:“师傅!这牧羊女子偷跑出来,是不能够返回去见族人的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弟子却有一个主意,不知道师傅能不能够接纳呢?” 第15章 智禅上人答道:“有什么主意,你说!” 史存明把头一扭,回望山下,看见伊丽娜瑟缩可怜的神情和乞求的眼光,心里非常不忍,但是除了眼前这个方法之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史存明把胆气一壮,毅然说道:“飞龙师大的弟子金弓郡主孟丝伦,还统率维族战士在天山下扎营,弟子打算向师傅讨几天人情,把这牧羊女送到金弓郡主那里,胜似叫她流浪无依吧?”智禅上人略一沉吟,说道:“也好!给你五天期限,你带她到金弓郡主那里,再返回山上吧!”史存明不禁大喜,智禅上人把袍袖一拂,自己返回峰顶去了。 少年壮士一飞身直掠下来,落在伊丽娜的眼前,说道:“贤妹,刚才我和师傅的话,谅你已经完全听见了!师傅老人家的确不能够安置你,我送你到金弓郡主那里去!”伊丽娜用幽怨眼光望了史存明一眼,低头说道:“那么,我们不能够像在白熊谷那样时常相见了!”史存明见她一片痴情,心里十分感动,可是回头一想,自己国恨家仇比山还高,比海更深,还未有一丝一毫的报过,再听师傅平日口气,想把自己训练成一个文武双全的绝世奇材,未来任务正艰巨和遥远,哪里还可以顾及儿女私情呢?何况满清大军向回部入侵,不久就要杀进天山来,眼看白雪皎洁的天山,就要变成腥风血雨。尸骸遍地的修罗场,这就更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了!史存明把面色一正,向伊丽娜说道:“妹子!话不是这样说,一个人除了私情之外,还要顾及大义,假如满洲鞑子杀入北天山来,你们注在白熊谷的族人也无法能够幸免,不但亲人被他们杀掉,妇女被他们奸淫,牛羊被他们抢去,连你个人也恐不能免难,到那时候,咱们还能够聚在一起谈心么,金弓郡主智勇双全,她统率大军捍卫天山,杀退满清鞑子,使你们族人能够安居乐业,你在他的身边怎的不能够跟我见面呢?”经过史存明这番劝解,伊丽娜方才大澈大悟,笑道:“对了!我们想要今后安居乐业,时常见面,一定要帮忙金弓郡主把鞑子打退,存明哥,你不是说过中原的皇帝很坏么?他派兵来侵犯我们回民,我虽然是个女子,也还懂得一些武艺,可以帮助金弓郡主打仗!”史存明见她义愤形于词色,心中暗喜,立即搀着伊丽哪,直向山下走去。 哪知道他们才走了大半天,方才经过白熊谷口,便听见天山山麓下,响起一片轰雷也似的喊声来,史存明不由吓了一跳,他吩咐伊丽娜找一个地方躲藏好,自己攀到一座悬岩峭壁之上,向下一望,真个吃惊不小!原来是一大队满洲骑兵,看去足有好几千人,浩浩荡荡的向天山内杀了进来,当先还有十多个回部的牧民,骑马向前带路,这些想来是散居在北疆草原上的牧民,丧心病狂,受了满清利用,给清兵做引路向导。跟在牧民后面的是一队满清的铁甲军,什么叫铁甲军呢?原来满清远征回疆,在牧野草原上作战,挑选了好些精壮的骑兵,人披重铠,马穿铁甲,挺着长枪大刀,在草原上驰骋,装束和精忠岳传所说的金邦拐子马相同,不过拐子马是三四匹马连成一起的,满清的铁甲军的马并不连在一起罢了!史存明看见满清这一队铁甲军,人数至少有四五百人,在几个回好指引下,蹄声得得,征尘滚滚,直向白熊谷口奔去。 清兵从回好的口里,似乎知道白熊谷里面有维人居住,由铁甲军开路,杀向谷口,将近冲到时候,白熊谷口内树林里,突然呼哨一声,飞出不少标枪弓箭来,支支射向铁甲军的身上,可是清兵人马完全穿了重销铁甲,这些枪箭哪里能够把他们伤害得着?铮铮连声,被铁甲震落地上,清兵大叫冲锋,刹那之间,白熊谷已经被他们冲进! 埋伏在谷口的维人,看见清兵杀了进来,个个挥动长刀,呼喊号叫,由隐蔽处里冲出,跟铁甲军交战,可是马步悬殊,强弱相差太远,这些维人平日完全没有训练,只凭一股热血勇气和身经百战的清军对抗,何异驱羊斗虎?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已经被清兵杀了几百人,尸骸遍地,血染沙红,真个伤心惨目,令人不忍卒睹!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队维人由白熊谷里冲了出来,这些人完全是白熊谷里的居民,老人和妇女占了一大半,好些妇女背后还背着小孩子,兵器也很硫劣,除了一小部分人还有刀枪之外,其余的多半是拿着短刀匕首,甚至是支撑营幕用的木棍,清兵见了这样不成体统的迎战队伍,不禁哈哈大笑地纵马直杀过去,铁骑到处,血肉翻飞,呼号惨叫之声大作,这些拼命迎战的维人老弱妇孺,被清兵刹那之间,砍瓜切菜似的杀了一半! 史存明伏在悬崖,热血沸腾,他再也看不下去了,少年壮士不管自己一个人投入战斗漩涡里,能不能够收到阻遏清兵,挽救维人的功效,一声大喝,连人带断虹剑由半山上飞了下来,寒光一闪,已经落在清兵人丛之中,一名铁甲军喝了声:“小子!”挺长戈向史存明兜心刺去,史存明一反手夺住戈头,一拉一扯,居然把铁甲军扯落坐骑,手起一剑,向他头脸刺入,铁甲军头上虽然戴了铁罩,额头和眼睛部分没有铁甲掩护,被史存明一剑扎入眉心,惨叫半声,便自一命呜呼!少年壮士刚夺了他手中的长戈,背后呼声风响,两名铁甲军齐齐举起长矛,朝他背心刺来,史存明一个“鹞子翻身”,让过双矛,口里一声大喝,左手把长矛一掷,像标枪般疾射而出,扎中一名清兵头脸,戈锋贯入脸面,坠马而死;接着一个飞身,断虹剑使了着“电光穿云”,铮的一响,剑尖贯透铁甲,这铁甲军哀号一声,也跌下马死了!史存明只一照面,连毙了三名铁甲军,不禁勇气大振,可是一刹那间,又有十几名铁甲军蜂拥上前,抢矛并举,把史存明困在核心! 史存明大发神威,展开雷电披风剑来,兔起鹘落,只听一阵铮铮之响,被他宝剑翻飞,削断了十几根枪矛,众清兵不禁大惊,纷纷退后,史存明拔身一纵,跳到一名铁甲军的马上,手起剑落,把那清兵砍下坐骑,自己夺了他的坐骑,一手按辔,一手舞剑,左冲右突,马如游龙,人如猛虎,宝剑专刺铁甲军面门要害,顷刻之间又杀了八九名,清兵心胆俱寒,见史存明人马冲到,纷纷让路,这时候谷口突然现出一个少年维人来,骑一匹黄花马,手舞两根标枪,就在史存明马前不远的地方和两名清兵铁甲军激牛,他突然脱手一标枪甩出,这支标枪掷得恰到好处,由面罩间隙穿入,射进一名铁甲军的脑盖,登时送命!尸身仆落马下,可是另一名清兵已纵马冲到那少年维人的跟前,舞大刀兜头直砍,这少年维人正是白熊谷族长的儿子桑昆,他飞去了一支标枪,无从抵御,立即把身一闪,飞出一条套索来,这套索像一个绳圈,是草原牧民追捕走兽,羁勒野马用的,桑昆自小在牧野里长大,精通飞索之技,这铁甲军猝不及防,吃他套索绳圈一落,搭在身调,套索一收一扯,人立即翻鞍落马,桑昆用飞索套住了这名铁甲军,正要纵马直跑,使他在地上连连滚转,自己撞晕,哪知道斜刺里一箭飞来,射中桑昆坐骑马腹.那马痛极,立即把桑昆掀了下来,那名铁甲军乘机在地上把套索一扯,把桑昆拉到自己身边,两个纠缠在一起。 桑昆向铁甲军面上打了几拳,几下部捣在面罩上,震得拳头上疼,那清兵一拳打回来,击中桑昆面颊,打得他满天星斗,一交仰后跌倒.这清兵拖着沉重铁甲爬起来,拾起身边大刀,就要向桑昆迎头斩落,史存明手疾眼快,双脚一登,人离马鞍,弩箭脱弦似的由坐骑上掠了下来,手起一剑,刺中清兵背心,断虹剑吹毛截铁,这一刺刺透清兵厚甲,直贯胸膛,铁甲军狂叫一声,倒地而毙,全靠史存明这一剑,方才救回桑昆的性命。 不过史存明虽然连杀清兵,救回桑昆,究竟一人之力有限,对于整个战局无济干事,就在这个时候,清兵后队突然一声呐喊:“不好,金弓郡主来了!”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并不打紧,史存明和奋战中的维族牧民男女,不禁精神为之一振! 你道这支清兵是哪里来的,先要说明来龙去脉。原来兆惠上次在进犯天山一战,大败亏输,丧失了三万精兵之后,带领一万名不到的败残兵卒,退回乌鲁木齐,整补兵力,这时候北京的高宗(乾隆)皇帝知道,下禁大发雷霆,就要治兆惠应得之罪,好在当时朝里几个大臣,极力给兆惠说项,乾隆帝也知道阵前易帅,于军不利,只好按住怒火,颁了一道明诏,下令兆惠戴罪立功,还加强了副帅福康安的权力,做兆惠的帮手,另外下令调集陕甘两省的马步军十二万人,征粮二十万石,开进新疆口外,准备向回疆再次入犯,兆惠在乌鲁木齐得到皇帝上谕,准许自己将功折罪,真是感激涕零,他等到陕甘援兵开到,整补告一段落后,再次倾大军,浩浩荡荡的向天山杀去。 兆惠这次进攻天山,特地训练了一万名铁甲军,由皇帝派来的黄旗军统领瑞麟,白慎军统颂佟人寿二人统领,负责冲锋陷阵,他还在乌鲁木齐用重金收买了几十名回奸,充作向导,兆惠和福康安在进攻之时,研究了天山的详图,认为自己要想进入回疆,必定要在天山一战,粉碎金弓郡主孟丝伦的主力部队,方才可以长驱直入叶尔羌部王城,粉碎大小和卓木的巢穴。福康安向兆惠提出了一个“分进合击”的进攻计策,就是把一十二万清兵,分做两队,先头部队是六万人,分成六股,每股兵力一万,这一万人之中,包括六百名到八百名铁甲军,扫荡天山下有人烟的维族牧民部落,不问情由,见人便杀,一来可以寒回人的胆子,二来可以灭掉孟丝伦的作战潜力,这六队人马扫荡了天山南麓的牧民之后,方才会在一起,向山区逐步进军,压迫金弓郡主这支人马出头,和清兵作主力决战。 第16章 这一支进犯白熊谷的清兵,就是六股人马之一,他们的统兵将官名叫赛隆阿,在回好指引下,知道白熊谷里居住了二千多名维人,还有许多牛羊牧畜,驼马粮食,赛隆阿便起了杀人越货的坏主意,用铁甲军开路进攻,哪知道正在得手的时候,金弓郡主孟丝伦却带了一支人马,以飞天神兵的姿态,向清兵的后队杀到! 赛隆阿听了自己后队士兵的叫唤,立即在马上喝道:“不用着忙!铁甲军往回转,弓弩手射住阵脚!”清兵全是久经训练之师,主将一有命令,就在白熊谷口迅速排列开队伍和阵形,先前冲向白熊谷里那几百铁甲军,纷纷勒转马头,准备迎战。这边史存明救了桑昆,桑昆由地上挣扎起来,感激不尽,史存明道:“你不用谢我了!现在不是说客气话的时候,快把你的族人喊来,咱们协助金弓郡主作战!”这时候入谷里的铁甲军已退得一干二净,桑昆立即吹起胡前,白熊谷族人纷纷聚拢过来,刹那之间,已经结集了六八百人,史存明见他们当中壮丁负伤的不少,还有许多老弱妇女,顿足说道:“受伤的和老弱妇女不中用,决不能够作战,还是叫他们回去吧!”这时候族长桑达也过来了,向史存明说道:“壮士,我们可战之兵本来不多,如果抽出负伤的和老弱妇女,岂不是更少么?”史存明道:“将在谋而不在勇,兵贵精而不贵多,金弓郡主大军来了,要破敌人不用许多兵力,我自然有方法!”那些维人刚才看见史存明连毙铁甲军的神勇,知道他这句并不是假话,马上唯命是从,负伤的战士和老弱妇女纷纷由行列里退出来,一刹那间,只剩下三百多人,史存明大喜道:“行了!”吩咐这三百维人,抄起刀枪器械,准备弓箭,跟着自己,听命行事不提。 再说清兵主将赛隆阿列阵在白熊谷口,等候维人冲杀过来,可是金弓郡主这支入马并不马上冲锋陷阵,和清兵近身交战,只在距离半里以外散开队形,擂鼓呐喊,赛隆阿看了一阵,只见维人尽管虚张声势,却不敢杀过来。 沥血伏龙--第七章火攻铁甲女杰出奇兵 第七章火攻铁甲女杰出奇兵 他向左右士兵道:“这些回子不外是银洋蜡沧头,摆摆佯于罢了,不管怎的,我们先把铁甲军冲过去,杀他一个落花流水再说!”命令一下,清兵队里的铁甲军,立即跌骑翻腾,证尘滚滚,直向对方杀去! 这几百匹铁骑,冲到维族战士跟前,维人突然向左右分开,让出中间的弓弩手来,这些弓弩手用的不是弹弓硬弩,每个人背负了大捆的柴草,他们并不和铁甲军对敌,一见敌人杀来,立即把柴草向地下一抛,刹那之间,方圆百十多丈一段地面,柴草堆积有如小丘,清兵铁骑才一踏入,那些弓箭手就放出弩箭,不过他们的弩箭并不是普通的羽箭,却是着了火的火箭,他们要射的不是满洲骑兵,却是铺在地上的柴草,刹那之间,柴捆熊熊焚烧起来,火光一起,清兵战马纷纷回头,狂奔直窜,原来凡是兽类,最怕火光,战马也不能例外,看见遍地火焰,吓得拼命任跑。骑在马上的甲士虽然极力羁勒,押鞭乱打,也是阻遏不住,这些披着铁甲的马,反冲入清兵阵里,清兵当堂一阵大乱! 维族战士趁着清兵阵脚大乱的时候,呐喊连大的杀过来,盾牌如云,长刀如雪,冲入清兵阵里,刹那间马步相交,白刃接战,血雨纷飞,尸骸乱滚,金弓郡主孟丝伦却在这时候现身出来,只见她全副甲胄,戎装披挂,骑一匹卷毛大白马,手握一支钢枪,肋佩弹囊,腰悬宝剑,在数十名少女簇拥之下,杀入敌阵,这些女兵全是由维族妇女里面挑选出来,个个身强力壮,不让须眉,而且由金弓郡主亲自教练武功,演习战法,这队娘于军和敌人交战起来,真个赛同雌虎一般,无不以一当十,所到之处,清军有如波开浪裂! 清兵的主将赛隆阿看见金弓郡主这般勇猛,不禁有些胆寒,可是大敌当前,万无退缩之理,他向左右喝道:“这是小和卓木的妹于孟丝伦,哪个生擒她,皇上赏金千斤,就算杀掉了她,也有封侯之贵!”赛隆阿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哪知道兆惠部下的清兵在大山一战大败,丧兵折将之后,个个对金弓郡主畏惧三分,提起盂丝伦三个字来,已经有点心怯,今日见她冲锋陷阵这般勇猛,哪敢上前送死!赛隆阿一连传了几次将令,始终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和孟丝伦接战。 赛隆阿勃然大怒,把坐下马一催,提大砍刀上前,就要亲战金弓郡主,忽然后队里响起一阵杀声来,赛隆阿不禁大惊,连忙问左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后面的官兵蜂拥上前,叫道:“大人不好!白熊谷里面一支维人杀出来,领大的是一个少年汉人,勇不可挡,已经突入我们的阵后哩!” 话分两头,原来史存明在清兵退出白熊谷之后,用最快的时间组织了一队维人,约莫三百余众,编成一支突击队伍,准备配合金弓郡主的人马,前后夹击清军,不过史存明知道自己这一队人因为人数太少,武器长短参差,并不齐一,如果硬闯清兵阵脚,必定讨不了好,对方只要射一阵乱箭过来,自己这队人就要死伤狼藉,不曾正式接战,已经死伤一大半了!史存明吩咐这三百名不到的维人,埋伏在白熊谷入口的两面,待机而动,他自己爬到山岩上看看战场的形势,他亲眼看见满清用铁甲军冲击维人队伍,金弓郡主却用了火攻妙计,反而把铁甲军弄得人仰马翻,万骑奔窜,接着维人乘乱追赶上来,清兵负隅死战,双方打得鬼哭神号,杀得难分难解,史存明正要想个方法,使自己这三百人能够全数突入敌阵,大杀清兵,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看见清兵后队里退出几百人来,个个血迹遍体,行动蹒跚,原来这些全是在阵前和维人交战的伤兵,由战斗序列里退了出来,因为白熊谷口有一片空地,清兵里的营哨官立即下令把这些伤兵抬到谷口里伤救治,吏存明看见谷口的伤兵齐集了三四百人之多,立即想出一个主意,溜了下来,向维人高声大叫:“谷口外边还有不少受伤的鞑子,清兵必定不敢胡乱放箭,我们冲杀出去!”这些维人眼见刚才清兵杀入白熊谷时,杀死了自己不少家人和同族,个个义愤填胸,咬牙切齿,听见史存明高叫可以杀出,立即轰然一声,活像爆炸了的火山,举起刀枪直杀过去! 那些受了伤的清兵,看见白熊谷口杀出一队维人来,不禁大惊失色!嗥叫翻滚,跌跌爬爬,史存明看见伤兵狼狈奔逃的样子,于心不忍,可是回心一想这些清兵刚才残杀老弱维人的惨况,便觉得他们不值得可怜了!他指挥维人杀过去,可怜那些伤兵已经丧失战斗力,不但没有战斗能力,连逃走的本事也没有,不到片刻之间,被维人斩瓜切菜一般的杀死,这也是清兵屠杀白熊谷维人的现眼报!总而言之,因了乾隆皇帝一个人好大喜功,弄得无数维人破碎了幸福的家庭,数万清兵尸骨葬送在黄沙旱漠!回部的山河固然尸骸遍野,可是中原一带何尝没有“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呢!说到战争惨酷,可说古今同慨! 史存明挥动断虹剑,杀入清兵人丛,左冲右突,剑光到处血影纵横,尸骸滚倒。三百维人也杀红了眼睛,大呼突阵,史存明一刹那间已经杀到阵心,迎面一个哨官骑马冲来,这哨官是个满洲人,恃著有几斤蛮气力,使一支镔铁笔管枪,唰的一枪,刺向史存明的胸膛,史存明横剑一格,剑锋砍在枪标杆之上,叮当两声,铁枪断成两截,这哨官吃了一惊,连忙举枪杆向史存明拦腰盘打,少年壮士不慌不忙,右手捧着宝剑,左手猿臂向上一抄,夺住枪杆,用力一拖一扯,已经把那哨官抽离马鞍翻落坐骑,接着分心一剑,照准那哨官的胸窝刺入,哨官当场一命鸣呼。 史存明杀死了哨官,飞身一纵,跳上他的坐骑,右手舞断虹剑,左手舞动大半截镇铁枪杆,当齐眉棍使用,杀入满清的马军里,剑刺枪打,刹那间打翻了十几名马军,清兵见史存明来得勇猛,一看见那坐骑驰来,剑光卷到,纷纷向左右闪避,那几百名维人跟定史存明的马后,奋呼突阵,族长桑达的儿子桑昆,也骑了一匹高头白马,驰骋敌阵,在马上连珠箭发,仗着史存明做他的掩护,也射死了不少清军,不到顿饭工夫,这支突击奇兵,已经深入清兵核心阵地! 赛隆阿正在指挥部下精锐铁甲军,把金弓郡主和她身边一队女兵紧紧包围,冷不防后军杀出一队维人来,清兵不知道维人实力多少,以为自己中了维人的埋伏计,腹背受敌,不禁一阵大乱!从前打仗不比现在,只凭火力决胜,全靠作战士气,哪一方面士气旺盛的,即使人数少一点,往往也可以得到胜利,历史上不少这样例证,像楚项羽在矩鹿大破秦兵,汉光武在昆阳战胜王莽,吴周瑜赤壁破曹军水师,东晋谢玄肥水败苻秦七十万众,何尝不是少数胜多数呢、赛隆阿手下这一支清兵,平日已经畏惧了金弓郡主的名头,今日被孟丝伦的坚兵突袭,接战之下,已经失了勇气,再被史存明带领白熊谷的维人一冲,更加阵形不整,秩序大乱,不到两个时辰工夫,清兵已经亏输大败! 赛隆阿带领残军夺路逃走,铁甲军因为甲胄沉重,奔跑不便,坠在最后,被维人由后面冲杀过来,人马践踏,伤亡惨重,好在金弓郡主这一方面,大概兵力有限,不敢放胆穷追,只追了几十里,便自停止不赶,话虽然这样说,赛隆阿手下这一万清兵,已经损折了六千多人,逃生的不过三千余众,兆惠第二次进攻天山,又吃了一场败仗! 第17章 金弓郡主大获全胜,清理战场,不但虏了许多马匹军需,还得到几百副铁甲军人马的盔甲,孟丝伦高兴异常,她到史存明跟前,热烈的握住了他的手,笑道:“史兄,你奉了令师的命令,特地到来助战的么?”史存明迟疑着不及回答,桑昆已经带领族人上前,向着金弓郡主行礼。 孟丝伦把粉脸一沉,说道:“桑昆!你们白熊谷这一族牧民,大自私了!你们也是维人,同时是斯兰教的忠实信徒,满洲鞑子侵入我们世代安居的土地,你们应该参加我的抗战行列才对,但是你们大短视了!以为白熊谷是世外桃源。外敌一到,便遭受到今天屠杀全谷的惨祸,如果不是我及时带兵来救,和这位史壮士仗义帮忙,全谷的人都要被鞑子杀光了,你还执迷不悟么?”这一席话骂得桑昆满面惭愧,不敢抬头,史存明暗里赞佩,谷口的山崖上,突然溜下一个少女来,高声大叫:“存明哥哥,我们这一回打胜了!” 这少女正是伊丽娜,此刻突然出现,桑昆不由愕了一愕,史存明立即回身,拉住了伊丽娜的衣袖,走到孟丝伦的面前,叫道:“郡主!这是我的义妹……”孟丝伦明眸一闪,笑道:“你是汉人,哪里来的一个维族义妹,昨天在阿特朗玛峰下,你不是和她在一起么?多亲热呀,别是你的情人吧!”史存明估不到金弓郡主当着众人面前,说出这样的俏皮话来,不禁十分尴尬,伊丽娜羞得红了粉面,旁立女兵哈哈大笑,只有桑昆神情表现得十分愤怒,他恶狠狠的盯了史存明几眼,史存明没有看见,他嗫嚅着说道:“不是,郡主,我在阿特朗玛峰上练剑,她是白熊谷里面一个无父无母的孤身女儿,咱们不过是偶然相识罢了!”史存明便把当日杀熊救美,结交伊丽娜的经过,约略说了,他正要说伊丽娜被人迫婚,向自己求助这一节,可是猛然想起族长儿子桑昆在自己的身边,只好改口说道:“她感觉上无亲下无故,在山谷里牧羊,一世没有出息,她想跟从郡主学些武艺,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孟丝伦十分高兴,说道:“很好,你的义妹有这样的志气,倒出难得,噢,你叫做伊丽娜么?今年多大岁数?”伊丽娜上前拜见金弓郡主,含羞说道:“我我,我今年十九岁啦!”孟丝伦拉住了她的素手,笑道:“好,我比你大五年,你不用叫我郡主了,就叫我做姐姐吧!”众女兵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史存明看见伊丽娜有了着落,心里非常安慰,正要开口问金弓郡主那天怎的会跟飞龙师太一同经过阿特朗玛峰,忽然听见远处吹起呜呜的号角来,号角声音歇处,远处黄沙荡起,来了一彪军马,军马面前跑来一队骑兵,约莫有二十多人,这些骑兵原来是回疆的“飞报马”兵,一声递一声的说道:“王爷来了!” 王爷就是小和卓木酋长亚图特,也就是孟丝伦的胞兄,孟丝伦闻说兄长到来,立即跳上坐马,发号施令:“全军回转!快接应酋长去!”维族战士哄的一声,纷纷回转,孟丝伦也向史存明道:“你想去见我的哥哥么?”史存明最怕跟王公酋长之流打交道,摇头说道:“我不去了,师傅还有要事叫我办呢!”孟丝伦信以为真,说道:“那好,我大营就在古特山那边,满清鞑子又再打进天山了,你办完了事快点来!”史存明漫应一声,离开白熊谷口,返回阿特朗玛峰去。 他刚才返回到峰前,忽然听见峰上有一个粗暴口音喝道:“老和尚,你如果再不动身,那就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声音铿锵,宛如金铁之声,十分刺耳,史存明吃了一惊,他急忙一提气,展开陆地飞行功夫,直向峰顶奔去!果然不出所料,刚才到了半峰,便看见自己师傅挺立在一块突出的山石面前,三个人把师傅品字形围祝左右两个都是大红憎衣的喇嘛,正中一个却是汉人,史存明以为是神力尊者铩羽之后,心中不忿,去而复回,等到定睛看去,却又不是,左边的喇嘛头戴昆卢帽,貌相清灌,拿着一支九环钢杖,年纪看去有五旬上下,右边的喇嘛面如巽血,狮鼻海口,面貌狰恶,身材矮胖如缸,年约四旬,左肩背后挂了一只三尺多长的黄面套,鼓卜卜的,不知藏着什么兵器,刚才说话的就是他,至于那个汉人呢?却是个枯瘦的半老头子,头顶微秃,穿了一件灰布长衫,两手空空,身上也不似带着兵器,没有眉毛,样子很怪。史存明赶到时,这半老头子的汉人虚矫作态,把中年番僧一拦道:“雷木大师,你少要说狠话,上人是个有道高僧,深明顺逆大义,决非冥顽之辈,我来跟上人说吧!” 这伙人是何方神圣,深入天山,跑到罡风凛冽、人迹不到的阿特朗玛峰来?原来那半老头子的汉人叫做耿玉航,是智禅上人的一个远房兄弟,他练的也是峨嵋派功夫,江湖上因为他天生没了眉毛,便叫他做秃眉叟,不过他和耿仲伟绝不相同,热中名利富贵,很久以前做了陕西巡抚的侍卫长,耿仲伟那时还未出家,力劝不听,跟他划地绝交。满清这次征伐回部,兆惠初战不利,清廷增援到塞外来,耿玉航也到了兆惠帐下,他知道自己的堂兄耿仲伟出家落发,隐居天山,所以自告奋勇,要替朝廷运用三寸不烂之舌,把他说服,所以带了天龙派两个番僧,一同到阿特朗玛峰。天龙派是西藏密宗门分支出来的一派,在后藏一带有很大的名头,雍正初年,年羹尧统领大军平定青海,西藏达赖喇嘛深怀戒惧,臣服清廷,天龙派许多番僧受满清利用,做了鹰犬,那面貌清灌的老年番僧叫天赖禅师,是天龙派数一数二的前辈人物,那中年番僧叫雷木大师,辈份是天籁禅师的师侄,他们来到阿特朗玛峰时,恰好是史存明离去之后,在他回来之前,智禅上人已经跟自己的堂弟秃眉叟经过一番舌战了! 耿玉航向智禅上人说道:“仲伟兄,你不要固执夷夏之见,本朝龙兴关外,定鼎中原,至今将近百年,难道明室还会有匡复之望么?今主圣明的在位,海平河清,四海藩邦,咸来归附……”智禅不等他说下去,已经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老衲皈依佛门,四大皆空,身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懒得听世俗的话了,请下山吧!” 秃眉叟看见智禅上人绝不客气,居然下了逐客之令,两道若有若无的疏眉向上一扬,正要发话,雷木大师突然大喝道:“你既然不知好歹,佛爷只有不再客气,你马上滚出天山去!”智禅哈哈大笑道:“老衲本来不久就要离开天山了,可是你叫我马上滚,老衲偏偏要逗留下去,却又怎样?”雷木大师勃然大怒,正要变脸;左边的天籁禅师突然袍袖一扬,发出一件金光闪闪的东西来,这东西形如轮环,金澄澄的风旋雷转,带着呜呜怪响,飞起三四丈高,史存明不由吓了一跳! 原来天籁禅师打出的这一件形如轮环的东西,是天龙派有名暗器,它有一个名字叫“太阳轮”,这轮于是黄铜打造的,只有海碗大小,环上有十二支芒角,形如太阳,不过这些芒角是中空的,每支芒角里面藏满了毒沙子,轮环在半空里一滚,立即射出毒沙来,这种沙于最是恶毒,人身沾着一点,肌肤就要腐烂,纵然不死,也是疼得要命!天籁禅师知道智禅上人是峨嵋派掌门,武功必定有高深的造诣,所以先下手为强,打出太阳轮来,哪知道智禅上人是何等人物,哪里会给他这种暗器伤着?老禅师冷笑一声:“破铜烂铁的家伙,也来现世!”左手袍袖向上一举,“排云出壑”,呼的打出一掌,这一掌挟着隔山打牛的气劲,叮当,竟把那太阳轮激起四五丈高来,如星飞丸泻,跌落峰峦深处! 大籁禅师看见暗算上人不成,老羞成怒,怪吼一声,舞动九环钢杖,直扫过来,第一招使的是“神龙入海”,打向右肋,智禅上人看见钢杖扫来,兀立不动,等杖上钢环快要撞着自己身体时,右手袍袖一拂,卷住杖头,左手一个劈掌,“拨云见日”,猛向天籁禅师击去,天籁禅师估不到他用“铁袖功”绝技来挡自己钢杖,敌人掌力推来,几乎吃了大亏,连忙向后一闪,那边雷木大师伸手向肩背后的黄布套一拽,黄光闪处,拔出一柄独脚铜人猛向智禅上人左边攻进。 智禅上人右手袍袖一推钢杖,左掌一挡铜人,别看他只用一双空手,掌风跟铜人一接,雷木大师连人带铜人倒退出五六步远,这两个天龙派番僧,跟智禅上人只对一招,险些吃了大亏,不禁又羞又恼。秃眉叟看见势色不对,立即喝了一声:“仲伟兄!你切勿执迷不悟,倘再不纳忠言,我可要无礼了!”话声未完,呼的劈出一掌,掌风十分沉猛,智禅上人被他掌风一迫,只得吸胸后退,天籁禅师、雷木大师二人分开左右,九环钢杖和独脚铜人密如骤雨似的攻来,以三打一,方才把智禅上人困在核心! 史存明看见自己师傅被三个人围攻,不禁心中着急,拔出断虹剑来,高声大叫:“哪里来的挞子走狗,居然扰乱我师傅的清修,快纳命来!”说着飞身一纵,冲上山来,雷木大师看见来的是个汉人少年,冷笑说道:“原来这老秃驴还收了徒弟哩,真个志在不小,喂!你这小杂种叫什么名字?”话未说完,冷不防史存明一剑刺来,又狠又准,雷木吓了一跳,横铜人阻挡时,史存明剑诀一领,使出雷电披风剑法,左一剑“电光穿云”,右一剑“闻雷入洞”,嗤嗤两声,竟把雷木大师僧袍束腰布带嘶的斩断,险些儿来了一个大开膛,雷木大师真是背心直冒冷汗,史存明知道他是满清鹰犬,更不容情,运剑如风,招招进迫,雷木大师竟然被他这一股勇气盖住,步步后退,加以僧袍没了束腰布带,下半截完全散开,碍手碍脚,被史存明杀得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第18章 这一边秃眉叟和天籁两人夹攻智禅上人,以二打一,一个用掌,一个用九环钢杖,攻守相辅,堪堪和智禅打个平手,秃眉史心想如果加上一个雷木大师,必定可以取胜,哪知道他回头一看,雷木大师竟被一个后生小辈杀得手忙脚乱!秃眉臾不禁大惊:“估不到耿仲伟教了这样一个好徒弟!”他正要用西藏话暗示给天籁禅师,叫他奋力抵挡智禅上人几招,自己抽出身来,运用最近练成的阴风毒沙掌法,三招两式之内,打倒了史存明,方才和雷木大师三人合攻智禅,哪知道智禅上人已经看破了他的心理,大喝一声:“无知孽障,竟然向老衲苦苦纠缠,贫僧今天只好大开杀戒了!”噌的一声,拔出藏在袍底的凌霜宝剑来,银光闪处,宝剑冲天而起,似白练盘空,叮当,剑光到处,竟把天籁禅师杖头钢环,削掉两个,上人这一展开宝剑,比起刚才空手对战又自不同,威力倍增,剑法轻灵翔实,如鹤舞隼击,秃眉叟再也不能够抽身对付史存明了!只好一咬牙关,抖出自己缠在腰间的兵刃金龙鞭,这金龙鞭是用金丝密绞精钢而成的,金光闪闪,不怕智禅上人断金切玉的宝剑,三人各展所长,就在阿特朗玛峰山顶展开一场龙争虎斗! 雷木大师被史存明用雷电披风剑法,一连进攻了十几招,险象环生,不过史存明究竟没有把整套剑法学齐,只学了四十个招式,虽然可以一样使用,威力当然不及整套利害,雷木大师奋力抵挡了十几个回合,见他剑法虽狠,却是火候不到,而且来来去去不过是十个八个进攻的招式,心神立时安定下来,他的本领比起史存明,本来还要略高一筹,这一镇定心神,展开独脚铜人招数,力猛如山,风声呼呼,史存明剑术火候未到,断虹剑虽然是斩铜削铁的兵刃,毕竟是轻兵器,不能够与沉重铜人硬撞,斗了三十多合,渐趋下风,雷木大师看见史存明手中剑精芒耀目,知道是一口好剑,又见这少年根骨不差,更加打定了人剑俱得的主意,厉声大喝:“佛爷爷姑念你年少无知,献上剑来,还可以饶你活命!” 史存明是忠臣后裔,名家弟子,当然有几分强做的骨气,听见番僧喝他献剑,当即怒火冲天,回声骂道:“番狗放屁,叫你看看小爷手段!”话未说完,突然把剑法一变,使出飞龙剑来,你道史存明怎会懂得飞龙剑呢?原来他这人天资敏悟,几天前看过飞龙师太杀败神力尊者的剑法,奥妙异常,心怀羡慕,当时记下了七八招,要知道飞龙师太韦青荷出身本来也是峨嵋派的入,她虽然说负气立誓,要另外创立一派剑术,压倒峨嵋派的雷电披风剑,不过万变不离其宗,飞龙剑也是峨嵋派剑术的底子。所以史存明一看便懂,记下了七八个招式,暗里背着师傅偷练,这次情急之下,施展开来,哪知反而收了意想不到的功效!史存明首先使了着“飞龙在天”,剑光绕处,唰的一剑,刺向雷木咽喉,雷木横起铜人一挡,史存明倏的一旋身躯,连刺两剑,一招是“战龙在野”,一式是“见龙在田”,两剑分力三点,扫两肋,点命门,雷木大师僧袍散开,躲闪不灵,嘶的一声响,把后面僧袍割下了大半截,雷木又羞又恼,把铜人猛力一旋,用个“乌获举鼎”之势,向后横扫,铜人高举过头合著的双手,撞向史存明腰间穴道,史存明连试三招,已经把飞龙剑和雷电剑的剑招合而为一,番僧铜人扫来,史存明闪身一晃,忽又使出雷电剑,先一着“怒雷出壑”,下一着“焦雷伐木”,嗤嗤两声,雷木大师左脸颊和行肩头先后被断虹剑尖刺破了两道口子,血流满面,疼得他一声大吼,独脚铜人猛翻起来,“五丁劈山”,磕向史存明,史存明一闪身,避过铜人,剑走偏锋。削他双腿,哪知道西藏喇嘛的密宗武功,自成一家,他的铜人功夫虽然下甚高明,却是精于摔跤之技,史存明欺身直进,雷木大帅使出跌跤绝技来,伸脚一勾,史存明出其不意,被他勾个正着,身子一晃,扑通,连人带剑向左跌了出去。 雷木受了两处剑伤,心中恨透了史存明,见他倾斜跌倒,如何肯放?独脚铜人一落,打向少年壮士脊梁,史存明临危不乱,身子就地一翻,铜人劈了个空,叮当,打在覆满冰雪的山石上,石屑冰块纷飞四溅!史存明猝的握起左拳,一拳打中雷木执铜人的右时,雷木登时手腕一麻,铜人垂了下来,史存明趁势跳起,嗤的一剑,“神龙掉尾”,这一下飞龙剑绝招刺中雷木左肩背,剑尖入肉三寸,几乎连琵琶骨也刺穿,鲜血四溅,雷木惨叫一声,打个跟斗,咕噜噜的滚下阿特朗玛峰去! 这一剑伤得十分利害,雷木急忙运气抵痛,一翻身跳起,飞也似的逃跑了,照理说,穷寇莫追,史存明应该抛下雷木大师,帮助师傅一臂才对,可是他少年气盛,一来恼恨雷木大师口气狂妄,要把师傅赶下天山,还要喝令自己献剑降顺,见他受伤逃走,如何肯放,一溜烟追了下去,哪知道他这一追并不打紧,几乎送了性命! 再说智禅上人拔出凌霜剑,力战秃眉叟和天籁两人,老禅师这一用剑,如虎添翼,不到三十回合,噌的一声响,竟然把天籁的九环钢杖斩成两截,番僧钢杖本来和禅杖仿佛,穿了九个碗口大的钢环,舞起来叮当连响,扰乱敌人的心神,哪知一下被智禅研断,天籁大骇后退,智禅剑光一闪,刺向秃眉叟背心命门,耿玉航横鞭一挡,闪出三步,智禅上人的雷电披风剑法精妙无伦,一被釉住,无法脱身,秃眉叟连拆三招,剑光不离左右,天籁趁他进迫耿玉航时候,呼一声把大红袈裟脱下,替代钢杖,蓦然一掠而前,喝道:“老秃驴,佛爷还要讨教你的剑法!”袈裟一抖,似一团火云,迎头罩落,天籁竟想运用内力,以柔克刚,夺取他的宝剑,左手半截钢杖运转如风,目判官笔招术,猛向智禅上人杀到! 智掸上人见他苦缠不舍,温道:“箕豆相煎,老衲已经留手,你还是不识相!”剑锋一起,嗤嗤两响,“电光穿云”将天籁的大红袈裟割下一块,不过袈裟不同兵器,撕裂了仍然可用,天籁趁势一送,用个“风卷残云”,缠取对手宝剑,左手钢杖点向智禅上人的“白海穴”,智禅上人内外功夫都已登峰造极,宝剑哪有被他卷住之理,凌霜剑微微一颤,抽了出来,反剑一截,叮当,又把天籁钢杖削掉了一尺多,天籁吓一大跳,急忙后退不迭,耿玉航突然把金龙鞭一转,鞭头向里,鞭柄向外,嗤嗤,打出一排寒星,直射向智禅上人的五官七窍! 沥血伏龙--第八章绝域救英雄福晋柔肠庇义士第八章绝域救英雄福晋柔肠庇义士原来耿玉航的金龙鞭柄,竟然是挖空的,里面装着机关,嵌了一排飞星毒针,必要时可以倒转鞭柄,一按机簧,发射出毒针来,这种毒针体积只有牛毛那般细小,总共二十四支,发时分做两排,宛如满天星雨,取人眼目咽喉要害,因为这种飞针淬了非常利害的毒药,一入人身,见血封喉,毒发无救,可说歹毒无比,耿玉航对智禅本来没有置之死地的心理,可是他的武功太强了!不得不使用这种辣手来。谁知智禅上人武功已到绝顶,见他倒刀鞭柄,知道必有诡计在内,毒针才一飞出,上人立即喝道:“鼠辈敢尔”,大袖一扬,发出太乙罡气来,把二十几支喂毒飞针完全击落山石之上,上人看见秃眉叟居心这样险恶,用毒针来暗算自己,不禁勃然大怒,清啸一声,身于平空直掠,飞在半空,如大鸟凌空,猛向天籁禅师扑去,凌霜剑一招“雷神殛妖”凭空下刺,天籁左肩一摆,身躯半转,大半截僧衣猛翻起来,迎着剑光一卷,哪知智禅上人剑招高深莫测,长剑贴着袈裟一卷,变招做“云海雷柱”,唰的一剑竟把天籁上人左臂齐肩砍下来,血花冒处,天籁上人惨叫一声,跌倒在雪地上!智禅砍倒天籁,更不留情,剑光一旋,攻向秃眉叟耿玉航,耿玉航知道自己不是智禅敌手,把金龙鞭一晃,用个“神龙入海”身法,连人带鞭卷了起来,舞成一个金色光轮,直向阿特朗玛峰顶急然落下! 智禅上人本来想饶恕了他,可是痛恨他做了满清鹰犬,自残同族还不算数,居然还带了天龙派的喇嘛僧到来,要挟自己下山,跟他同流合污,给满洲靴子卖命,智禅喝了一声:“你要走么、留点记号回去!”剑光一闪,如神龙夭娇,连人带剑飞刺下来,秃眉叟估不到智禅居然能够凌空转身,舞剑追踪,气功分明到了绝顶地步,不由吓一大跳!说时迟,寻时快!秃眉叟乍觉冷光照眼,面颊微凉,刷刷两声,左右两只耳朵已经被上人的剑切了下来,火辣辣的鲜血直冒,接着砰的一声,腰后吃了一掌,身于似腾云驾雾般直飞出去,眼看快要跌入悬崖,粉身碎骨,好在秃眉叟还有一身武艺,把金龙鞭凌空一挥,抖得笔直,向山腰突石上一点,止住了落下的身影,连爬带滚,抱头鼠窜下了阿特朗玛峰,刹那间逃得无影无踪! 智禅上人哈哈大笑,回转身来,看天籁禅师时,却是踪迹不见,雪地上只剩半截钢杖和一滩血迹,连断臂也失了影子,原来天籁上人虽然断了臂膀,西藏密宗里面有一种运气功夫,可以封闭血脉,忍痛逃走,所以他在智禅上人飞身追刺秃眉叟的工夫,挣扎起来,用半截僧衣裹了创口,拾起断臂,忍痛逃走。智禅上人忽然想起自己徒弟史存明来,他不是和一个使用独脚铜人的番僧恶战么?怎的一会儿工夫不见了呢?智禅上人不禁着急起来,叫道:“存明!存明!” 第19章 一连叫了十几声,只喊得山回谷应,却不见自己徒弟半句回答。 智禅上人看见徒弟失踪,真是吃惊不小,他忽然觉得一阵心凉,暗道:“不好!这次耿玉航决不止带这两个番僧来,明儿穷追逃寇,说不定着了他的暗算!”老禅师想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了,把凌霜剑向腰间一插,沿着下峰的路,起落如飞似的追去! 你道史存明追赶雷木大师,究竟追到哪里去呢?这里大有说明的必要。原来雷木大师不是史存明的敌手,中剑负伤,落荒而逃,史存明衔尾直追下来,雷木看见自己在西藏横行半世,今日居然被一个后生小辈杀败,还要衔尾追逐,他一气非同小可,就要回身应战,可是自己的创口偏偏不争气,血如泉涌,要打架也不行,只好向前狂奔,一连跑了四五里路,来到一座不知名的山峰下面,雷木大师突然一顿身形,史存明正要飞身扑上,番僧突然一扬右手,叫一声:“着!”三把飞刀陡然飞出来,直向史存明身上飞到! 史存明不慌不忙,把断虹剑一旋一舞,绞了一个剑花,雷木大师打过来的飞刀,叮叮叮的三响,便自落在地上,史存明高声叫道:“番狗,你有多少废铁,趁早施展出来,施展完了,小爷爷送你上西天大路!”雷木忽然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哨子来,含在口里,用力一吹,声尖而响,震动空谷,史存明破口骂道:“番狗,任凭你学狗吠鬼叫,小爷爷也要砍了你的脑袋!”把断虹剑一抖,就要飞扑过去! 哪知道雷木大师这一声哨子并不打紧,山峰脚下现出几十个人影来,吏存明定睛一看,原来是蓝衣辫发的清兵。史存明在白熊谷一役里,曾经和清兵打过硬战,心中暗想:这里还有靴子,附近必定清兵扎营的所在,不过这些靴子本领稀松平常,即使来了二三百人,自己也不用放在心上,不管怎的,杀了眼前这个番僧,再作道理。史存明心念微动,突然吱的一声呼哨,四边飞过无数弩箭来,史存明不怕清兵,乱箭却不能不理,他把断虹剑一绞一扫,箭雨到了他的身边,纷纷跌落地上,可是清兵的弓箭手,似乎在一二百人以上,他们分三面埋伏,箭雨一阵接着一阵射来,史存明舞剑拨箭,雷木大师连滚带爬的逃出老远,被清兵接应去了。 史存明看见番僧已经被清兵救去,要杀他不成了,方才猛然想起师傅还在阿特朗玛峰上和两个敌人相斗,不知吉凶如何,自己只顾着逞一时血气之勇,几乎误了大事!史存明正要向回头路走,白雪飘飘的山坡下,这时候却现出几个人来,这几个人全是穿着侍卫装束的汉子,朝着自己跑来。起落如飞,当先一个正是两个月前,在金弓郡主孟丝伦大营外和自己交过手的黑牛李洪,李洪看见了史存明,高声大叫:“这小子正是叛逆一党,杀过我们不少兄弟,今日自投罗网,别叫他跑了!” 史存明去路被截,不得不战,他把断虹剑当胸一横,冷笑说道:“清廷走狗,那次饶你不死,今天想是活得不耐烦了,是与不是?”李洪勃然大怒,就要抖链子鞭上前,背后一个粗鲁口音喝道:“不用你来,让我收拾这小子!”说话的却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满洲侍卫,使一对丧门铜,这侍卫名叫塔洛布,是副帅福康安的新任侍卫长,也是秃眉叟的弟子,和耿玉航一同到新疆口外来,论身分比李洪还高得多,李洪只好后退,塔洛布喝了一声:“小子跪下!”双铜一起,用个“旋风扫雪”的招式,兜头劈落,史存明横剑一架“巧换金梁”,宝剑和双锏迎个正着,叮当一声,塔洛布臂刀雄浑,史存明持剑手腕被他震得发麻,塔洛布锏身上也喷出火星来,他疾忙抽身一退,低头看自己的双铜,赤铜打造的铜身,被宝剑砍了一个缺口,深几半寸,塔洛布方才知道这汉人少年使的竟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不禁大力震骇! 史存明招一转,断虹剑疾如风发,“孔雀剔翎”,“金雕展翅”,刷刷,一连两招,刺向塔洛布的要害,塔洛布的武功本来跟史存明不过在伯仲之间,可是心怯了对方宝剑的锋利,连连后退,李洪和几个汉人卫士看见形势不对,一窝蜂拥了上来,史存明昂然不惧,“恨福来迟”,当的一剑。先把一个侍卫的单刀削成两截,塔洛布高声大叫:“他用的是宝剑,大家缠着他,不要跟他硬拼!”这几个侍卫立即散开,塔洛布舞动双铜,展开“黑虎铜”的路数,直上直落的劈进来,猛如怒狮,史存明竭力支拒,七八个侍卫奔前绕后,东一刀,西一剑,这个打法十分要命,史存明被培洛布缠紧,如影随形,不离左右,其余的侍卫却跟他走马灯似的游斗,这一回不比独战雷木大师了,史存明拼力斗了二三十合,渐居下风,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塔洛布不禁大喜,抖擞精神,一铜紧似一锏,一招快似一招,他这双铜得自名家真传,时而作刀剑劈挂,时而当判官笔进招。 所指之处,全是人身穴道要害,再加上黑牛李洪的链子鞭。和六七名侍卫的刀剑,配合游斗,史存明渐渐头上见汗,气喘心跳,他暗想自己纵然可以突破这八九个侍卫的包围,也不能逃过四面八方清军的乱箭,自己对“雷电剑”和“飞龙剑”两套剑法都学不齐全,哪里能够逃出罗网,史存明暗中叫声:“不好!想不到我一时贪功追敌,今日命丧此处!” 就在他危机瞬息的时候,山坡下雪尘高涌,异声四起。有人高声大叫:“不好!雪山崩了,快逃命呀!”原来雪崩是天山常有的自然景象,每逢春夏雨季,山峰上的积雪受了暖气,渐渐消溶,半山的冰雪溶解,山顶上的冰块夹着沙石,滑了下来,一个山峰积雪崩倒。其他山峰也同时响应,几十丈灰白色的雪尘,夹着大量沙石,飞舞而下,塔洛布和众侍卫纷纷走避,清兵的弓箭手也抱头乱窜,史存明心想这时不定,还等什么时候?他立即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来,脚点冰雪,向前狂跑,跑不到几十丈,背后猛觉被冰块沙粒冲击,少年壮士这一惊非同小可!如果山峰上的积雪塌了下来,一任自己武功再高,也要被生埋活葬。 史存明在天山住了许多个年头,他知道遇着雪崩,唯一方法就是向前狂跑,最好向高处地方狂奔,因为积雪崩倒是陆续塌下来的,其中略有空隙,假如撞着冰雪和大块山石当头落下,那当然没有命,如果拼命狂跑,未尝不可以逃生。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史存明轻功纵然超卓,怎样也抗不过大自然的力量,他一口气跑了几座山头,但觉四面八方,白茫茫的一片,全身包没在雪尘里,突然间头顶上哗啦啦一响,大量冰雪打在他的身上,其中还杂了不少石头,史存明精疲力尽,脑痛欲裂,尖声大叫:“我命休矣!”吐出最后一口丹田气,“独鹤冲霄”,奋力一跃,穿出冰雪包围,飞出几丈以外,咕咯一声,一阵天旋地转,当堂晕了过去! 史存明倒在冰雪里,雪崩之势渐渐的停住了,可是他仍然昏迷不醒。过了半天,乱琼碎玉之中,现出几个人来,当先一个穿着银色貂裘,外罩大红斗篷的旗装女子,女子坐在一匹伊犁马上,带着四个随从,全是戎装侍女,挽弓佩箭,这旗女坐在马上,眼光及远,看见了史存明,叫道:“哎呀!那边躺着一个人哩!” 史存明虽然由雪山崩倒的冰雪下逃了出来,可是跑得精疲力尽,扑地跌倒,他下半身也被浮雪遮盖住了!那旗装女子的随从立即跑上前,说道:“半点不差,果然是一个人,还是汉人哩!福晋,咱们救他不救!”福晋是满洲话“夫人”的尊称,满清俗例凡是王公贝勒,贝子亲王的夫人,一律称为福晋,那旗装女子喝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的不救,你们快把他拉起来,用毡包好,抬回我的营帐里,知道没有?”那几个侍女答应一声,过去扒开冰雪,把史存明冷僵了的身了直拖起来,拿过一张厚厚的骆驼毛毡,将他裹好,向回路上走去。 你道救了史存明的旗装女子,到底是哪个人呢?原来她是征西大将军兆惠的如夫人,侧福晋贺兰明珠,贺兰明珠本来是朝中御史贺兰齐的庶出女儿,自小研读经史,精通诗词,秀外慧中,是个女中的进士,十五岁起又练了一身好武艺,精通骑射之法,二十岁那一年,便做了兆惠将军的侧福晋,兆惠对她宠爱有加,几乎一天不能离开,这次兆惠任征西大将军,扫荡回疆,贺兰明珠一意要跟兆惠到边塞去,开开眼界,兆惠不忍拂她的意思,便把贺兰明珠带在军中,一同出发,本来历朝屡代,军中不准携带女眷,因为妇人在阵,于军不利。满清却不拘这一套,所以兆惠带了侧福晋随军,没有人说闲话,不过兆惠到了口外之后,觉得兵凶战危,从来不准贺兰明珠到前线去,只把她安置在后方,明珠到了口外,闲来无事,便带几个恃女到处驰马射猎,这次兆惠进兵天山,她也跟到大营移到天山来,这次带了侍女出外赏玩天山雄奇雪景,无意中救回了史存明的性命。 贺兰明珠和几个侍女居住在一个独立的帐篷里,帐篷里生了炭火,暖气烘烘,温煦如春,史存明并没有怎样受伤,不过精疲力尽,在雪地冻僵罢了!贺兰明珠倒是一番好心,先把他外面的皮衣皮裤脱了下来,忽然瞥见了史存明的断虹宝剑,不由吓了一跳! 贺兰明珠的脑海里,闪电似的转过一个念头来,她想起兆惠昨天说过,先锋赛隆阿几天前杀入天山,撞着了金弓郡主孟丝伦部下的回兵,被她杀得大败,当场还有一个汉人少年帮助回人作战,这少年使的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剑,冲锋陷阵,凌厉无匹,杀死了自己不少铁甲军,想来一定是这个少年了,贺兰明珠正要站起身来,吩咐侍女向兆惠将军通报,可是回心一想,君子感人以德,如果自己趁他人事不醒的时候送到兆惠那里,害了他的性命,未免于心不忍,贺兰明珠再看了看史存明英俊的面庞,芳心软软的,总提不起杀害他的意思,不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解了断虹宝剑收好。 第20章 向侍女道:“你们暖一点白酒来,灌他喝下,再弄点乳酪饼,等这人醒过来吃,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将军,知道没有?”几个侍女含笑答允。 过了顿饭时候,史存明苏醒过来,他睁开眼一看,只见自己躺在一座炭火熊熊的帐篷内,身边还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旗装少妇,不禁哎呀一声,正要欠身起来,哪知道才一转动,便觉得自己全身酸疼,四肢百骸如同散了一般,他才明白刚才一场雪崩,对自己的创伤实在不浅,只好叹一口气,闭目不语,贺兰明珠嫣然一笑,说道:“壮士,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不用担心,我决不会加害你,你放心休养吧!”史存明见她穿着旗装,知是清军女眷,不管对方有没有恶意,自己总算是落在敌人的手里了!少年壮士默然不语,贺兰明珠一双灵活的眸子,似乎看破了他的心事,他吩咐侍女拿过热茶和乳酪饼,史存明觉着肚饿,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狼吞虎咽的吃下肚,贺兰明珠嫣然笑道:“看你吃东西的样子,分明是个有本领的男子汉,你有一身武艺,怎的不替朝廷效力,却去帮助那些叛乱回民,真个可惜之至。” 史存明听了她这几句话,不禁勃然变色,伸手向腰一摸,要拔断虹剑,哪知道宝剑已经不见了!史存明微微一颤,喝道:“你是何人、向我说这些不入耳的话,快把宝剑还我!” 贺兰明珠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好比花枝乱颤,她清如银铃的朗笑了一阵,方才从容不迫的说道:“你不用问我是准人,我由你身边的一口剑里,知道你是什么人了,帮助金弓郡主跟我们作战的,是你么?在自熊谷杀死我们不少铁甲军的,可是你么?”史存明断然道:“是又怎样!你怎的不把我送到兆惠那儿去?砍了我的脑袋!”贺兰明珠并下生气,笑嘻嘻的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把你在雪中救了回来,哪有再害你的道理?在你们汉人目中,以为满洲人个个都是坏家伙,其实满洲人也并不尽是坏人……”史存明冷笑一声道:“满洲人不尽是坏人,杨州十日,嘉定三屠,杀了我们多少汉人,就算那些是前朝的事,以眼前来说吧,回人世代住在西域,距离中土迢迢万里,跟你们没有丝毫过犯,你们兴师动众来攻打回疆,害得草原上不少牧民血膏草野,家散人亡,到底是哪一个冤家宜解不宜结?”少年壮士这一番话,义正词严,贺兰明珠虽然博通经史,被史存明这样一驳,不禁粉面通红,无言以对。 几个侍女在贺兰明珠说话的时候,已经退出帐外,史存明在熊熊炭火之下,照见贺兰明珠发光可鉴,花钿衬映的一张粉面,白里透红,娇艳欲滴,再看她那一副怔怔出神的样子,史存明不禁荡漾起一线怜香惜王的心来,觉得对方不管怎样,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不应该拿刚才那样粗暴的话来损害她的自尊心,便改变口吻道:“我知道夫人一片好心,不过人各有志,不能相强,这次我史存明能够重见生天,全出夫人所赐,大德不敢言谢,容日再作结草衔环之报便了!” 贺兰明珠方才回嗔作喜,她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对,劳师动众,千里迢迢,兵凶战危,沙场暴骨,其实我们这些人,又何尝爱打仗?” 史存明听出她的口气已经松动,心里暗暗欢喜,正要试探对方身分,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阵人马声响,还有战马响铃的声音,贺兰明珠吃了一惊,连忙拿起一张骆驼毛毡来,向史存明脸上一盖,说道:“你蜷伏在这里,切不要动,让我应付他们!”她说着一骨碌站起身来,走出帐幕,史存明试着动了动身体,筋骨仍然酸痛,四肢棉软乏力,战斗不得,只好忍住性子,蜷伏不动,耳听帐外说话。 马蹄声由远而近,仿佛有二三十名马军直向帐篷走来,贺兰明珠厉声喝道:“富升,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那富升想是一名满洲将官,立刻跳落坐骑,拱手说道:“禀告福晋,刚才有一个老和尚闯入俺们警戒线,我们喝间他由哪里来?还要拿他,谁知道老和尚本领大得惊人,袍袖一挥,便把我们四个兵弃抛球似的,抛出两丈以外,跌得头破额裂,咱们拿箭乱射他,这老和尚一溜烟似的跑了,将军大为震怒,下令小将四处搜索,福晋可见一个貌相清灌,须长过腹的老和尚没有?”贺兰明珠问侍女道:“你们听见没有,有没有这样一个老和尚,由我们帐篷附近走过?” 几个侍女明白福晋的意思,异口同声说道:“没有呀!我们不见老和尚由这里走过呀!”贺兰明珠向富升道:“她们没有看见,我刚刚打猎回来,更不曾见过什么老和尚,你要不要进我的帐幕搜查一下?”富升慌忙说道:“小将哪敢斗胆放肆,福晋不曾见老和尚,或者他不是由这条路走,我们到前面找寻去!”说着请了个安,跳上坐马,引着那队马军跑过帐篷,蹄声得得,一溜烟向前跑去! 史存明蜷伏在毛毡下,听清楚了帐外的一问一答,手心不住冒出冷汗,他暗里感激贺兰明珠巧词对答,瞒过奉令搜索的清将,救回了自己的性命!又知道那和尚一定是师傅,老远的由阿特朗玛峰跑下来找寻自己,谁知道自己竟然躲在一个满洲贵妇的帐篷里,求她庇佑,真是万分惭愧!少年壮士正在呆呆的想着,贺兰明珠已经掀开帐慢走进来了,笑道:“没有事了,你再休息半天,我把宝剑交回给你,你到半夜三更再走吧!”史存明非常感动,说道:“夫人救了我的性命,真是起死人而肉白骨,容日再图犬马之报!”贺兰明珠很安详的笑了一笑,吩咐史存明躺下来,跟他聊天说地,贺兰明珠十分健谈,史存明是忠臣之后,幼读诗书,在北天山跟智禅上入学艺,也没有抛荒功课,所以经论满腹,他两个这一倾谈起来,十分投机,大有相逢恨晚之概! 史存明在说话时,三番四次试探贺兰明珠的身分,贺兰明珠笑道:“白香山诗有说,‘同是天涯沦落入,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俩萍水相逢,何必问身分呢?你好好的回去,以后不要把我们满洲人个个当做坏人,便心满意足了!”贺兰明珠说到这里,眼圈微红,眉梢眼角飘出一丝幽怨! 少年壮士心中一凛,又把话头转到另一方面,不知不觉,月影透入帐篷,贺兰明珠望了一望外面,说道:“壮士,外边是换班时候了,你可以行动么、趁这时候走吧!”史存明经过大半天休息,气力恢复过来,一跃而起,由贺兰明珠的手里接过断虹剑,深深一揖,方才走出帐幕,贺兰明珠黯然说道:“壮士珍重,恕不送了!”史存明拱手道:“再见!”情感一阵激动,下一句话哽在喉间,说不出来,隔了好久,方才说道:“兵凶战危,今后夫人如有危难,史某决不坐视,言至于此,晚生去了!”心肠一硬,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来,一缕轻烟似的,消失在白雪飘飘的山坳转角处! 且不说贺兰明珠暗中感喟,再说史存明离开了兆惠福晋的帐幕,他猜不出这贵妇是什么人,暗里叹一口气,自己出生以来,除了师傅智禅上人之外,还下曾受过任何人恩惠,谁知道今天却被一个满洲贵妇救了性命!他正要折回阿特朗玛峰去,又一想,这样未必可以和师傅遇着,自己既然逃了性命,何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刺探清兵营盘,打探消息,将来作帮助金弓郡主孟丝伦破敌的资料,史存明主意决定,立即折转身来,藉着夜色掩护,直向山坳跑去。 他绕过了山坳,向前一望,不由吓了一跳!原来这一带山峰下,灯火万点,有如星罗棋布,在这裹扎营的清兵,何止数万之众,营帐四面用千多头骆驼结成圆阵,这种圆阵名叫驼城,清兵就在驼城的四边警戒,史存明看见清兵戒备严密的情形,知道不能够进去刺探了,只好颓然折回,他折回不到二三百步路,驼城里突然奔出几匹马来,马上骑客全是维人装束,史存明看在眼里,吃惊不小!三更半夜时候,清兵营里怎会走出维人来?难道是回好么?正在狐疑之际,那几匹马直向自己藏身处奔到! 史存明赶忙奔到路边一块大石后,闪身伏下,不多时候,几匹马越来越近,当先一骑马上,坐着一个维族少年,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白熊谷族长的儿子桑昆,只见他的马后,还跟着四匹马,三匹马上的坐客是维人,另外一匹马上坐的,是个满洲军官,那军官一边走一边向桑昆笑道:“你好好地回去依计行事!如果成功的话,咱们大将军奏报皇上,你就是现成的酋长了,请吧!”桑昆也陪笑道:“话虽然这样说,还得大帅成全!”那满清军官送桑昆出了大营,跑过史存明藏身处十丈左右,勒马挥手说道:“再见!恕卑职不送了!”桑昆拱了拱手,四个维人一催马,一片蹄声得得,踢起几道烟尘,转瞬间消失在转弯拐角的暗影罢了! 史存明估不到桑昆前后不到几天之间,居然良心丧尽,做了满清走狗,勾引满洲靴子,残杀自己同族,少年壮士几乎气炸了心肺,恨不得由石头现身出来,施展陆地飞行功夫,追上前去,把桑昆抓下马,一剑斩为两段!可是回心一想,这里全是清兵势力范围的地方,哪里能够容许自己这样做?他这一犹豫间,那满洲军官已返回驼城,桑昆等一行四人也跑出老远,连马蹄声也听不见了! 他在石后呆呆的想了一阵,忽然想起一个主意来,自己前天把伊丽娜送到金弓郡主那里的时候,孟丝伦不是向自己说过,她就在古特山那边扎营么?自己何不迳自找去,把这件事告诉孟丝伦,首先要肃清内奸,方才可以对满清靴子作战,史存明主意毁定,也不再探听清兵营盘了! 第21章 他知道古特山离这里足足有三十多里,少年壮士蛇行鹤伏,避过了清兵几重警戒线,估量离营已经很远,然后提起一口罡气来,一直跑到五更漏尽,天色微明,古特山已经在望! 古特山是天山中部一座大山,这里和白熊谷一般,因为有温泉的缘故,天气和暖,长林丰草,绿茵遍地,史存明刚才来到山下,便撞见维人的伏路兵卒,现身喝问,史存明道:“我姓史,是你们郡主的朋友,有重要消息带给她,多烦通报!”那几个维人认得他是在白熊谷助战的史存明,不禁堆起笑容,请史存明到大营去,片刻之后,他已经到了金弓郡主的中军帐,孟丝伦正和她的兄长小和卓木亚图特商量进兵的计划,因为这次亚图特带领了一万精兵由后方到天山增援,孟丝伦看见自己兵力增加一倍,雄心勃勃,要跟清兵打一场硬仗,忽然听说史存明到来,不禁大喜,连忙亲自出迎,还与他引见自己的兄长亚图特,史存明略为寒暄几句,方才把桑昆纳降通敌的经过,说了一遍,孟丝伦吓了一跳! 沥血伏龙--第九章铁胆兰心郡主恃技闯虎穴第九章铁胆兰心郡主恃技闯虎穴伊丽娜也由帐后出来了,听说桑昆通敌,下禁玉容失色,说道:“大哥,我看这件事未必真实吧!清兵在几天前冲入白熊谷里,屠杀了我们不少族人,他怎的会跟仇人勾结,认贼作父,这还有血性么,我看……”孟丝伦道:“妹于不要胡说,以免乱了我的主意!” 她沉吟了一阵,方才说道:“这件事我们要细心想想,满清收买一个桑昆,没有什么用处,他的老父桑达是一个正直人,决不会跟儿子一路勾通清寇,白熊谷族人被清兵屠杀后,个个痛恨靴子,和满清不共戴天,在这个情形下,桑昆即使有心要做内应,恐怕也起不了作用,依我看……”她还未说下去,亚图特道:“这有何难,我们立即派人到白熊谷去,把桑昆抓来讯问,用刑拷打,不怕他不说实话!” 孟丝伦摇头道:“不行,这样我们充其量只能够剪除一个内奸,对满洲靴子没有害处,我要留着桑昆,知之作为不轨,由桑昆的身上,运用奇谋,再打一场胜仗!”史存明笑了起来,说道:“郡主妙计层出,用兵如神,我们就把桑昆当做约鱼的饵,学上回吴青那样,叫靴子再上一次大当!”孟丝伦嫣然一笑,她向小和卓木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小和卓木立即派了几个精细心腹到白熊谷不提。 史存明正要跟伊丽娜说几句话,方才辞别,忽然帐外走进几个巡卒来,说道:“禀告大汗和郡主,侵入天山前线的清军部队,不知怎的,由今天早晨起,全部撤退!”盂丝沦不禁愕然,感到十分惊诧!” 原来那时满清的入侵部队,已经深入天山过半,第一线清军六万多人,已经在天山裹扎营,不过天山面积广大,南北相距几二千里,东西纵横也有一二百里,兆惠经过上次惨败之后,步步为营,不敢轻举妄动!前几天白熊谷血战,清兵虽然损失了几千,并没有挫伤主力,怎的一下便撤退呢?孟丝伦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她再派人去刺探清军动静,不到半天,派去的人回来报告,清兵撤退并不假,连兆惠的大营也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空了的营地,金弓郡主虽然是足智多谋,一时间也猜不透对方的用意,正在疑惑之间,忽然外边再来了报告,营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鬓发俱白的老和尚,自称智禅上人,要向金弓郡主求见。 史存明听说师傅到来,不禁大惊,他向孟丝伦道:“郡主,我忘记告诉你,我是穷追敌人,几乎失陷被擒,家师老人家还到处找寻我呢!”孟丝伦霍然作喜道:“老禅师方外高人,今日居然法驾光临,真是增辉不小!由我亲自迎迓才对!”她说着和史存明一同走出营帐,智禅上人果然站在营门口,史存明见了师傅,立即上前施礼,说道:“弟子一时贪功追敌,几乎遭遇不测,反而累得你老人家到处寻找,真是……”智禅叹了一口气道:“不必说了,咱们进去再谈吧!”一行人到了中军帐幕,孟丝伦给智掸上人和小和卓木引见,寒暄几句,智禅上人说道:“老衲这十年来隐居阿特朗玛峰上,与世无争,与人无件,哪知道混账的满洲鞑子,竟然派人到来,要老衲助纣为虐,利诱不遂,继以威吓,贫衲要想再过清闲岁月也不能够了!所以特地晋谒郡主,请收容敝师徒,今后助郡主一臂,共破清虏如何?”史存明估不到师傅改易初衷,帮助回疆,自己今后也可以放心和满清作战,洗雪国仇家恨,不禁大喜欲狂,孟丝伦更加高兴,笑道:“如果老禅师肯帮助我们,那真正是求之不得,我孟丝伦在这里代表回部几十万牧民向老禅师致谢!”她说着跳离座椅,向着智禅上人盈盈的拜了下去。 智禅伸手扶住,笑道:“不用客气,佛渴有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祖尚且入地狱普救世人,何况是老衲呢!存明,你今后跟着郡主,好好打仗!”史存明感动得流下眼泪,你道智禅上人是一个世外高人,怎的肯堕入凡尘,帮助回疆抵抗清兵,破了本身法戒、原来智禅上人本身是前明义士,早年为了韦青荷的一段情孽,负气出家,对于驱满兴汉的事,还不能够完全忘怀,唯其这样,方才有当年在安西保存史阁部后代,接引史存明上北天山学艺这一回事。这次清兵入侵回部,杀害草原上的善良牧民,智禅上人不止耳闻,而且眼见,已经热血沸腾,再加上他的堂弟耿玉航为虎作伥,引天龙派的喇嘛来威胁自己下山,受清朝的利用,智掸上人一赌气下,决意帮助回疆抵抗清兵,孟丝伦平空添了一个好手,怎不喜出望外,她站起身说道:“家师当年和老前辈一点误会,全出无心,晚辈今后一定尽一己能力,给老前辈斡旋,化除成见,今后同心协力对抗外敌便了!”史存明暗里佩服金弓郡主说话中恳,智禅上人却是若有所触,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孟丝伦摆设酒宴给智禅上人师徒接风,在饮酒间,史存明说起桑昆做内应和清兵撤退的事,智禅上人略一沉吟,说道:“清兵并没有受到重大的挫败,突然撤退,这件事不近情理,或者他们以退为进,另外由别路进兵也说不定哩!”孟丝伦点头说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大营外突然出现了一彪军马,巡卒立即向金弓郡主禀告道:“禀告郡主,伊犁部酋长来到!” 伊犁是新疆北部一片盆地,牧草丰盛,土地肥美,毗连着俄国国境,伊犁部酋长名叫做沙哈旺,拥有十多万的牧民,手下也有一二万雄兵,伊犁部本来是准噶尔部里面一个盟旗,准部在康熙初年一度反抗清室,康熙帝御驾亲证,大破准噶尔兵于杭爱山,准部酋长葛尔丹败死,遗留下土地全被清朝吞并,只有伊犁部因为地近俄境,满清鞭长莫及,方才侥幸保存,不过伊犁部虽然没有向清朝臣服纳贡,也没有跟南疆回部合作,自己割据一方,形同化外,这次伊犁部的酋长亲自带兵马来见金弓郡主,可说是一件少有的奇事!小和卓木问道:“沙哈旺这次到来,带了多少兵马?”巡卒报道:“王爷,约莫有三千人左右呢!”孟丝伦道:“他带了三千兵马来,用意不明,我们要排出最盛大的军容接见伊犁酋长,不要示弱!”立即传下命令,挑选精锐马军三千,全副甲胃,开营出见,史存明也杂在迎见人马的行列里,只见伊犁部的兵马衣甲鲜明,士兵身材雄壮,旗帜完全是火红颜色,远远望去,好像火云一般,金弓郡主的人马刚才走出营垒,对方立即擂起金鼓来,阵心一簇红旗开处,出来了一个须发如刺,身材高大的酋长,正是伊犁部回王沙哈旺! 沙哈旺虎头燕颔,威风凛凛,肌肉呈现出古铜色,身边紧随着十二个身材伟岸的侍卫,这些侍卫虽然穿着回人装束,却是高鼻子、白皮肤、头发卷曲,史存明十分诧异,间身边一个战士道:“伊犁回王身边的侍卫是什么人?”那战士道:“哦!那些是俄国人,咱们叫他做老毛子哩!” 正说话间,孟丝伦和亚图特兄妹并马而出,沙哈旺看见金弓郡主艳光照人,不禁目眩神夺,痴呆呆的望着她,孟丝伦看见对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非常不悦,小和卓木高声叫道:“沙王爷,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这里?”沙哈旺才如梦初觉,连声说道:“失礼失礼!贵我两邦天南地北,多年没有来往,现在清兵入犯贵部,孤王感到唇亡齿寒,特地带几千人马到来助阵,不知道大汗兄妹可接纳么?”孟丝伦听说沙哈旺带伊犁部人马来帮助自己抵抗清兵,不禁大喜,刚才那一点不愉快,已经去得干干净净。含笑说道:“邻里有难,当披发缨冠往救之,沙王爷可说隆情厚谊,就请进草寨吧!”沙哈旺道:“且慢!我们大山南北各族连合抗清,首先要推出一个盟主来,后天是七月十五,我们各旗首领在白熊谷会盟,请小和卓木和郡主亲自主持,未知贤兄妹意下怎样?”亚图特略一犹豫,孟丝伦不假思索回答道:“很好,我们赞成沙王爷的主意!” 沙哈旺喜上眉梢,说道:“好极,后天再在白熊谷见面便了!”他说罢在马上一拱手,勒转坐骑,阵内吹起号角来,伊犁兵似风卷残云一般,向古特山东麓退去,孟丝伦等一厅返回自己营寨去了。 再说金弓郡主这一行人,回到中军帐落坐之后,亚图待道:“妹子,你怎的这样大意,一口答允沙哈旺到白熊谷大会盟,人心隔着肚皮,你怎知他一心一意来帮助我们呢?”孟丝伦笑说道:“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我哪有大意之埋、如果他真正弄诡,我自然有方法应付他,哪里会上他的当呢?” 第22章 她向兄长和史存明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吩咐依计行事不提。 过了两天,七月十五到了,正值民间中元佳节,孟丝沦清早起来,祷告了穆圣真神,方才梳洗,和史存明各人用了早膳,她把智禅上人请到中军帐里,说道:“晚辈今天和令徒一同到白熊谷去会盟,这件事向好处看,是联络南疆各族部民,对抗满洲靴子,如果向坏处看,等如汉高祖赴鸿门之宴,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过晚辈为了团结南疆各族,明知处境危险,也要到龙潭虎穴去走一趟,我现在把兵符印信交给老禅师,如果到了午牌时分,仍然不见我孟丝伦回转,老禅师便可以指挥军队杀向白熊谷,绝不用犹豫,这里的事完全拜托上人!”智禅上人本想推辞,可是回心一想,这件事非常重大,关系到整个回疆的安危,只好毅然点头答应。 孟丝伦交了兵符印信之后,返入内帐,取出两件毛织背心来,这两件背心不知是用什么鲁毛织成的,呈现出金黄的光彩,非常悦目,她把一件背心交给史存明道:“明兄,这件背心是用天山异兽金丝火猴毛织成的,穿在身上,刀枪不入,还有一宗异处,就是穿着这件背心,向火光里一滚,非但火焚不伤,还有灭火的奇效,这是咱们回疆世代相传之宝,穿在身上,一同到自熊谷去吧!”史存明估不到孟丝伦把这件旷世奇珍给自己穿着,不禁十分感激,他立即把背心穿了,外边罩上长袍,孟丝伦这次除了史存明之外,还有小和卓木酋长和四百名战士一同到白熊谷去,在沿路上,史存明再三暗示孟丝伦到了白熊谷之后,得要小心,孟丝伦笑说道:“不用多说废话了!凭你一柄宝剑和我一把弹九,难道还怕沙哈旺捣鬼吗?伊犁部一向跟满清分庭抗礼,我看他未必一定怀抱恶意!” 由古特山到白熊谷,不过三十里路,刚才到达谷口,便看见山谷里人山人海,中心搭了一座高台,这显然是会盟的准备,孟丝伦暗里直入谷口,伊犁兵立即列队迎接,各族战士欢声如雷,史存明心中暗想,回疆各部落的族长完全集中这儿,可见他们对满清入侵都是同仇敌汽,在这个场面下,桑昆即使要想捣鬼,恐怕也不容易哩!他正在这样想,人群里一阵骚动,走出两个人来,正是伊犁回王沙哈旺和白熊谷族长桑达,向小和卓木兄妹打招呼,各族回人也蜂拥而前,欢声如雷,沙哈旺拉住亚图特的手,一同到了盟誓台下,高声叫道:“各位肃静,我有几句话说!” 南疆各部的族长,约莫有五十多人,有些是天山里的土著居民,有的是草原上的牧民,居无定处,并不固定属哪一个酋长的统辖,总而言之,这几十个族长,代表了天山几万名牧民土著,伊犁回王一高声叫喊,广场上的人立时沉静了下来,肃静无声,沙哈旺一个人走到盟誓台上,高声叫道:“各位听了!”史存明留心台下,只见广场的四面完全布满了伊犁兵,那一十二个俄罗斯的卫士,紧紧贴在台下,桑昆却站在桑达的身边,神色冷峭,史存明心中一凛,他已经有了一种不寻常的感觉。 沙哈旺说了头一句话,略为一顿,眼光环视全场,突然说道:“满清在中原定鼎已经有百多年,乾坤浩荡,四海臣服,回疆一隅之地,哪里能够抵挡天朝大军?孤王今日邀请各位到来,就是要向各位晓以利害,不要跟天朝作对,以免五石俱焚,遭了丧家亡国的惨祸……”伊犁回王这一番话,出乎小和卓木兄妹意料之外!孟丝沦勃然大怒,骂道:“沙哈旺,你说的是什么话?” 她霍地伸手拔剑,各族长也哗然叫了起来,史存明怒火冲天,就要抽出断虹剑跳到台上,冷不防背后伸过一只瘦手来,向少年壮士的肩头一按,冷峭的道:“青年人,不要乱来!”这一按的力量十分强大,史存明当堂一个踉跄,他连忙扭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背后站了一个年老牧民,这牧民黑布包头,斗篷缠身,一张面孔十分熟悉,两只眸子精光四射,史存明猛醒起来,这老年牧民竟是飞龙师太! 就在史存明扭头后望的刹那,盟台下已经起了变化,孟丝伦和同来的维族战士,正要扑上台去,沙哈旺一声冷笑,左手向外一摆,台下那十二个俄罗斯侍卫,突然取出火铳来,一十二支塞满了火药铅子的毛瑟枪,高高举起,瞄准了小和卓木兄妹和各族长的胸膛,手牵火绳,作势欲放,这一下出其不意,孟丝伦和一班族长,登时被它镇住,丝毫不敢动弹! 原来沙哈旺已经受了兆惠使者的收买,自愿替满清收拾回部,首先勾结了桑昆,假借会盟名目,把南疆各部牧民的族长,和孟丝伦兄妹一并引诱到白熊谷来,桑昆因为失意情场,得不到牧羊女伊丽娜的青睐,把心一横,居然投清,和沙哈旺合作,布下天罢地网,这十二支毛瑟枪的威力非同小可,一轰开来,在场这一班人,个个都要血溅当堂,丧命无情火药铁弹之下! 桑达估不到沙哈旺假借自己的白熊谷做诱陷金弓郡主的陷阶,不禁羞愤交迸,正要扑上前去,冷不防肋下一痛,一支冰冷东西抵住了自己的肋骨,老族长回头一望,原来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桑昆,把匕首抵住自己要害,桑昆狞笑道:“爹爹,今日我要猎得功名富贵,如果你叫喊半声,不服从沙王爷的命令,我这一支匕首便不认得你是父亲了!”桑达几乎把胸膛气破,可是被自己儿子要挟住,台前有俄罗斯兵的毛瑟枪,四面的伊犁兵,个个弓上弦刀出鞘,整个局面被敌人控制了!自己只要稍作反抗,将立即丧命在儿子的手上,桑达不由打个寒噤! 沙哈旺再向台后打个呼哨,刷刷两声,跳上两个人来,这两个全是满洲人,穿着侍卫装束,一个是塔洛布,还有一个兆惠身边的侍卫长,叫做勒尔哈纳,也是满洲有名武师,伊犁回王狞笑道:“各位得要明白,现在南疆各族一意要跟天朝作对的,只有亚图特孟丝伦兄妹两人,今天只要拿他两个,其他人等只要降顺,决不加害,还可以得到功名富贵,这两位天朝使者就是现成的见证!” 伊犁回王的本来面目,到这时暴露无遗,史存明怒发冲冠,目眦欲裂,正要冒着毛瑟枪轰击的危险,飞身上台,手刃了沙哈旺,假扮牧民的飞龙师太突然由斗篷下伸出手来,反腕一扬,二十几颗精铁念珠,分做十几个不同的方向直打出去,飞龙师太这些铁念珠不打别人,齐齐打在俄罗斯兵持枪的臂弯腕时上“当当当……”几声响,十二支毛瑟枪跌在地上,史存明一声大喝,寒光闪处,连人带剑跳上盟台,“迅雷贯木”,一剑向沙哈旺心窝扎去。 史存明才一窜上,两个满洲卫士塔洛布和勒尔哈纳,已经分开左右扑来,塔洛布的双铜一架剑身,勒尔哈纳的雁翎刀向史存明双腿猛砍,好一个史存明,不慌不忙,身形纵处,连人带剑拔起七八尺高,超越这两个满洲卫士的头顶,如鹰隼下搏,一溜剑光,仍旧向沙哈旺顶心命门刺去! 他这一下正合了擒贼先擒王的宗旨,少年壮士知道敌众我寡,如果战斗下去,自己准要吃亏,所以要生擒回王,然后慑服余众,沙哈旺也有一身武艺,他在塔勒二人一挡史存明的时候,已经把身佩长刀拔出鞘外,史存明飞身刺落,沙哈旺横刀一封,要把史存明的断虹剑崩飞,哪知道史存明使的是断金切玉的宝刃,刀剑一交,叮当两声,沙哈旺半截刀头,掉落地上,少年壮士反手一剑,仍然照着原式,刺向回王面门,沙哈旺亡魂落魄,把头一低,只听咱的一声暴响,伊犁回王的皮帽珠冠,连同大片头发,被断虹剑扫了下来,只差两寸便把他整个天灵盖揭掉,史存明还要再进一剑,将沙哈旺立毙剑下,台下已经陆续跳了五个人上来,一个是天籁禅师,一个是雷木大师,还有三个是兆惠将军帐下的侍卫,史存明认得其中一个是黑牛李洪,可以说是埋伏尽起,强敌毕至! 史存明虽然胆大,看见刹那间来了许多敌人,也不禁心中着忙,说时迟,那时快!雷木切记着几天前吃了一剑的耻辱,大吼一声,挥动独脚铜人,一个“五丁劈山”之势,猛向史存明头顶劈落,史存明偏身一闪,塔洛布的双铜和勒尔哈纳的雁翎刀,双双向少年壮士前后砍到,史存明腹背受敌,无从闪避,他忽然想起自己穿了孟丝伦的金丝火猴毛背心,可以抵御刀剑,何不抵挡一下?他把腰背一躬,只听吧吧两声,双锏一刀三件兵器完全砍在史存明的背后,少年壮士夷然不损,还有一种弹力把兵器反震起来,塔勒二人不禁大惊失声,叫道:“这小子有金钟罩本领!” 就在各人一愕的时候,用铁念珠打落俄罗斯兵手中毛瑟枪的飞龙师太,就在这刹那间,嗖的跳上盟台,宛如一头灰鹤,史存明看见飞龙师太到来帮助,不禁大喜,刚要张口喊老前辈,哪知飞龙师太却把面孔一板,喝声:“下去!”就在这一声叱喝里,右手五指向前一探,用了个“拿云手”,抓住史存明的衣领,向上一举,把史存明整个身躯直甩起来,飞龙师大连头也不抬,右臂一伸一弹,扑通,把史存明连人带剑,抛向盟台之下! 这一下出乎各人意料之外,天籁禅师和雷木师徒都不认识飞龙师太,只见她穿着牧民装束,齐声叫道:“你是哪个?”话声未了,飞龙师太身形晃处,窜到他俩师徒跟前,反手向雷木大师就是一掌,雷木要想格拒,无奈对方出手奇快,哪里还来得及?只听吧的一声,雷木大师右脸颊上吃了一记耳光,险些跌倒,踉跄后退! 第23章 天籁禅师大惊,叫道:“这是叛党!”但听啪啪啪啪四响,塔洛布、勒尔哈纳、李洪,和一个名叫胡刚的卫士,每人面上,重重吃了一记耳光,天籁禅师看见眼前黑影一闪,迎面已经一掌劈来,那掌影来得飘忽,不知发自何方,也不知如何挡架,一急之下,把袍袖向外一振,双掌同时用力,使出天龙派的排山掌绝技来,猛向飞龙师太胸口击去,要知道天籁禅师是后藏天龙派的高手,本领造诣和神力尊者的不分伯仲,这一下排山掌之力非同小可,飞龙师太过十轻敌,竟被他一下推个正着,好在飞龙师大这许多年来,勤修内功,肌肉有自然内陷之劲,一着掌力,立即凹凹胸,方才卸去对方凶猛掌力,但是胸口像被铁锤擂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痛!飞龙师太勃然大怒,立即运气护痛,左手翻处,抓住天籁袍袖,左右二指一伸,直挖敌人双目,这下疾如闪电,天籁禅师用力一挣,袈裟袍袖断裂,雷木大师的独脚铜人,塔洛布的双锏,已经同时向飞龙师太打到,盟台上的客人一窝蜂簇拥向前,把飞龙师大困在核心! 话分两头,再说史存明被飞龙师大抓住衣袖一抛,翻落台下,恰好压向两名俄罗斯兵的身上,扑通咕咚,三个人跌做一团,那些俄兵刚要弯腰拾毛瑟枪,再向对方轰放,史存明这一落下来,撞翻两个,其余的回转身来,要把少年壮士擒住,哪知道史存明身手矫健,一个翻身跳起来,断虹剑贴地左右一扫,砍断了两名俄兵的脚腔,这两个老毛子惨叫一声,向后便倒,一个俄兵刚好拾起毛瑟枪,正要瞄准了史存明轰放,少年壮士一声叱喝,飞身一剑刺去,“电光照岭”把这持枪俄兵透胸穿过,当堂呜呼哀哉!还有几个俄兵正要拾枪,被史存明手疾眼快,一剑一个,全部了结,本来这些俄兵个个力大如牛,近身搏斗正是所长,可是史存明剑法纯熟,身手敏捷,被他斩瓜切菜一般,刺倒了七八名俄罗斯兵,其余几个不曾受伤的老毛子,看见史存明身手利害,已经一哄散开,史存明用剑把十二支毛瑟枪枪管,一一削断,方才回转身来,只见小和卓木酋长亚图特,金弓郡主孟丝伦兄妹,和同来的四百壮士,已经跟伊犁回王带来的人马,杀在一处! 史存明正要过去助阵,冷不防盟台上红影一晃,一个穿着红袍的喇嘛僧,凌空飞跌下来,史存明认得是雷木大师,哪肯轻易放过?反手一剑砍落,雷木大师一颗秃头,活像西瓜似的滚了开去,你道雷木因何会凌空飞落,原来飞尼师太起先仗着怪异奇诡的身法,跳上台去,出其不意,占了一些便宜,可是天籁禅师究竟不是庸手,他的九环钢杖上次在阿特朗玛峰吃智禅上人的宝剑削折了,新的钢杖不曾打好,却用了一对象鼻宝刀,这双刀如象鼻,跟中士武林用的刀大大不同,卷起两溜刀光,把飞龙师大卷在中心,雷木大师舞动独脚铜人,塔洛布等侍卫展开刀剑,一共八九个人,围住飞龙师大恶斗,飞龙师太立即把缠在腰间的一丈柔剑拔了出来,呼的抖直,寒光凛凛,和天籁禅师众人战在一起,她展开飞龙剑法,飒飒生风,顷刻之间舞成一团精光冷电,台上各人乍觉眼前一花,四面八方都是飞龙师大的身影,不禁大惊,天籁禅师高声叫道:“大家退后,让我上前!”原来天籁禅师看出飞龙师太剑法迅捷新奇,自己以前不曾见过,知道遇了劲敌,恐怕台上各人,没有一个是她对手,白送性命!所以喊各人退后,自己首先上前,展开般若刀法,纠缠着她,再由各人助攻,左右游龙,哪知雷木大师却误会了师傅的意思,以为他叫自己用暗器夹攻,雷木立即探手入怀,取出三支袖镖,举手一扬,正要订出,谁知道飞龙师已经瞥贝了他掏取暗器,于是先下手力强,剑光一闪,用个“苍龙卷尾”,猛向雷木迎面刺去,番僧估不到飞龙师太先取自己,急忙抽身后退,刚要横铜人向上迎,飞龙师太霍地一矮身躯,左脚飞起,踢向雷木肋下,番僧估不到她剑法中使出腿法来,吃了一惊,招架已来不及,身于又站在盟台边,退无可退,只好一个跟头翻下了台,谁知死星照命,史存明刚好站在台下,手起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 雷木大师这样一死,天籁禅师无异失掉臂助,天籁上次在阿特朗玛峰捉拿智禅上人不成,反而吃了一剑,断掉一只臂膊,好在他拾了断臂逃走,返回清营,天龙派本身有一种接驳肢体的灵药,如果对本派气功有深厚造诣的,即使肢体断缺,在两个时辰内,仍然可以接驳肌肉,使断缺了的手脚生回,所以智禅上人那天断了他一只手臂,今日的天籁禅师仍然双手应战,不过话虽然这样说,天籁禅师接驳回的臂膊,终是缺乏耐力,他想利用雷木一面牵制飞龙师大的正面,其他的卫士方才上前游斗,谁知飞龙师大运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打法,将雷木踢了下台,史存明又在台下候个正着,雷木登时送命!天籁禅师一面痛心爱徒惨死,一面知道计划成为泡影,敌人剑法这样凌厉,还是三十六着,走为上着!这番僧立即虚晃一刀,拔身一纵,跳下盟台,台上其他侍卫,也先后向人丛窜落,刹那间所有台上的敌人,全都逃个一干二净! 飞龙师太扫荡了台上的敌人,哈哈两声长笑,把身上的斗篷和包头黑布向地一掷,现出缎衣光头的空门装束来,大喝一声,舞起银龙也似的利剑,飞向台下,剑光到处,当者无不披靡,史存明知道这老尼姑脾性古怪,对自己师徒存着很深的成见,自己不便去跟她并肩联剑作战。他看见孟丝伦和她的兄长小和卓木被伊犁兵包围得没了影子!史存明心中一急,舞剑杀上,突然看见一个人由斜刺里跑过来,史存明定睛看去,竟然是内奸桑昆,桑昆背后追着几个维人,高声大叫:“杀父恶贼!往哪里跑?”史存明听了这两句话,勃然大怒,飞身一纵,径自向桑昆的跟前,横截过去。 你道桑昆怎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起先不是用匕首抵住了父亲桑达的肋下么?原来飞龙师太和史存明先后跳上盟台,直取回王沙哈旺的时候,台下秩序当堂一阵大乱,白熊谷的维人也乘机发难,攻击在场的伊犁兵,有几个维人还飞扑过来,要抢夺桑昆的匕首,桑昆索性把心一横,将匕首向自己父亲肋下一插,桑达惨叫半声,便一交跌倒,呜呼哀哉!白熊谷族维人看见桑昆公然行凶拭父,不禁动了公愤,个个不要命的猛扑过来,桑昆虽然有武艺,但知道众怒难犯,急忙夺路奔跑,要想闯入伊犁兵队伍里,求取庇护,哪知道冤家路窄,遇着了史存明,桑昆眼见过他格杀满清铁甲军的神勇,不禁魂飞魄散! 史存明一声叱喝道:“冷血狗贼,你还要走!”断虹剑寒光一闪,用个“白猿献果”之势,刺向桑昆面门,桑昆哪里有跟史存明战斗的胆量,把身一矮,正要向旁边滚去,哪知道史存明剑招变化这等神速,“金雕刷翎”,剑尖向下一挑一削,刺中桑昆屁股,桑昆哎呀半声,跌倒在地,史存明一脚把他踏定,几个维人过来,就要乱刀齐下,史存明叫道:“这样便宜了他,把他活捉起来,慢慢拷问他。”维人方才觉悟,拿过几根粗麻绳来,把桑昆绑了个结实,史存明又指挥维人,向伊犁兵杀去!史存明仗剑当先,杀入人丛,果然看见金弓郡主和四百名同来的壮士,在人丛里和伊犁兵混战! 照伊犁回王的原定计策,是想借会盟关头,把孟丝伦和南疆各部族长引诱到白熊谷内,发动埋伏,一网打尽,生擒了孟丝伦兄妹,在俄兵的毛瑟枪下,威吓所有族长,歃血立誓,降服清朝,收到兵不血刃,让清兵占领全疆的功效!至于白熊谷口外边,也埋伏了一支清兵,约莫有五千人马,准备内外呼应,拿获小和卓木和金弓郡主,直捣古特山回兵的大营,依照他们的计划看来,不能不说他们想得毒辣周到,哪知道孟丝伦有了防备,飞龙师太又扮做牧民混了进来,沙哈旺一招棋差,弄得全盘惨败! 不过他的好计虽然成了画饼,白熊谷的伊犁兵还有三千多人,另外会合了谷口外五千清兵,人数在八千人以上,比起孟丝伦的人马,多出十倍,金弓郡主只带来四百名壮士,还有白熊谷里五百多名维人,合共不到一千人,在形势上已经有了差异,所以金弓郡主这一行人,刹那间,陷入苦战状态! 再说孟丝伦大逞雌威,展开金弓连珠弹的绝技,左右开弓,打伤了不少伊犁兵,可是谷口喊声震天,白熊谷外烟尘滚滚,杀进来不少蓝衣辫发的清兵,孟丝伦饶有机智,看见杀进来的清兵不下数千之众,知道伊犁回王这次勾结清兵到来,自己这几百人,难以杀出去了!唯一方法只有退入白熊谷内,据险而守,等候援兵,不过白熊谷是一望平阳,哪里有可以固守的地方呢?孟丝伦连忙向史存明道:“序明兄,你知道白熊谷除了谷口之外,有别一条路可以逃出山谷没有?” 史存明道:“郡主,这里是一座温泉谷,四面都被高山包围,除了谷口瓶颈形的山峡之外,没有别的出入口了!”孟丝伦道:“有可以固守的地方么!”只要守上半天,救兵来到,便自不妨事啦!史存明想了一想,山谷南面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峰,小峰高度不过二三百尺,乱石嶙峋,地形也还陡峭。如果大家退了过去,齐心合力,未尝不可以支持几个时辰,他便向孟丝伦说了,孟丝伦点头道:“很好!我们向那边退!”她吩咐史存明引着众人先走,自己手握弹弓,担任断后。 史存明引着众人跑了几里路,果然看见了乱石如林的小峰,他指挥众人攀到山峰上去,俄顷之间在峰顶布了一个圆阵,孟丝伦最后退到峰下,维族战士抛下套索来,金弓郡主伸玉手挽住,几个战士用力把她向上一扯,孟丝伦身悬空中,清兵和伊犁兵乱箭射到,孟丝伦恃着自己穿了金丝火猴毛织成的背心,上半身不怕弓箭,只把手中剑左挑右拨,护住了下三路,上半截身体一连中了三四十箭,若无其事,清兵不禁大惊,孟丝伦一个飘身,上了峰顶,脚踏实地,指挥众人,布阵迎战。 第24章 史存明到了峰顶,一点人数,足有五百多人,居高临下,大可以支持几个时辰了!只有一件,这五百多人中,除了三百多人是孟丝伦带来的维人壮士,二百人不到是白熊谷住民之外连俘虏桑昆也带到峰顶,唯独不见飞龙师太一人,不知道她杀出谷口,还是被清兵冲到别处?他正在暗中沉吟,只听见孟丝伦高声叫道:“你们众人听着!现在我们到了这山峰上,决不容许一个敌人杀上来,守得住这山峰阵地,我们可以得生,守不住这山,峰,我们只有一条死路!现在我们分做三队人马,大哥,你带领一百五十人,防守山峰北面!” 她吩咐自己兄长亚图特,指挥一百五十名壮士守住小峰北面,这北面山峰斜坡,比较陡峭一点,可以不用许多人来防守,孟丝伦又向史存明道:“存明兄,你带领一百五十人,防守山峰东面,我也带一百五十人,防守山峰西面,山峰南面笔直如削,不用防守,另外还有五十人,负责捡拾石块,大家多用石头,少用弓箭,因为我们的箭有限,最低限度要一箭射中一个敌人,知道没有?”金弓郡主在敌众我寡,身陷重围的不利形势,居然镇静自如,从容指挥,顷刻决定了固守待援的大计。 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满清和伊犁兵,已经冲到小山峰下,把这座乱石嵯峨的小山峰,包围了数十重,兵甲铿锵,战马嘶叫,就要大举发动攻击,孟丝伦这五百壮士个个伏倒身躯,倚石为障,箭头瞄准了山峰下每一个角落,伊犁兵看见对方据峰为阵,临危不乱,也不敢冒失上前,只见伊犁兵队伍里,飘出一面黄旗,黄旗下面有三骑马,正中的一匹马坐着伊犁回王沙哈旺,左边的是满清铁甲军统领瑞麟,右边的是侍卫首领塔洛布,沙哈旺已经换过皮冠,高声叫道:“哪一个是孟丝伦,躲在哪里?可快快现身出来,我跟她有几句话说!” 孟丝伦向史存明打个手势,史存明立即会意,伏地蛇行,来到孟丝伦的身边,孟丝伦向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史存明皱眉道:“郡主,这好贼十分狡猾,恐怕不容易成功呢?”孟丝伦低声说道:“姑且试试,如果成功,未尝不可以解燃眉之急,敌人有几千军马,如果同时冲锋上来,顶多一个时辰,咱们就要完啦!”史存明一想也是实情,只好点头答允,金弓郡主由石后站起身来,高声叫道:“沙哈旺,你勾结满洲靴子,用诡计暗算我,就是仇敌,你还有什么话说?” 伊犁回王哈哈大道:“孟丝伦,你说我沙哈旺用诡计骗你么?”其实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大清国定鼎中原,天兴人归,准喝尔和大小金川,已经被天朝工师所荡平,安南缅甸暹罗各国,也先后向天朝称臣纳贡,只有你们回疆负隅一角,不肖臣服,可是你们抵挡得了天朝的大军么?不管怎样,今日你已经被我们手下大军重重围住了,要想逃走,简直比登天还难,依我良言,你们几百人还是下山投降吧,我沙哈旺可以向天朝保证,不伤害你们一毫一发!” 孟丝伦看见沙哈旺居然还老着面皮,花言巧语,劝说目己投降,不禁怒焰冲天,可是她回心一想,不小忍则乱大谋,自己和史存明商定了冒险一逞的大计,何妨将计就计,骗他一下,金弓郡主立即把面孔放平,现出一丝微笑,说道:“是么?如果我们肯向天朝投降,你用什么来保证!” 沥血伏龙--第十章爱深恨切师太约战神龙峰第十章爱深恨切师太约战神龙峰沙哈旺还未回答,瑞麟已经过去向伊犁回王耳边说了几句话,沙哈旺高声叫道:“兆惠将军已经说过,天朝皇帝海量汪涵,宽宏为怀,如果回部叛酋归顺投降,朝廷一律不咎既往,对回部子民百姓,决不侵害,只要大小和卓木酋长晋京谢罪,向天朝皇帝行跪拜礼,便可以恩蒙赦免!” 孟丝伦道:“如果天朝皇帝这样宽宏,我们兄妹情愿投降,只有一件,你要来到小山峰下,当天立誓,使我们部下个个听见,你答应不答应!”此时塔洛布走过去,对沙哈旺说道:“你就走过去立个誓吧!他在山上,你在山下,我门又有人给你保护,不用害怕!”沙哈旺无奈答允了,塔洛布即派李洪、周刚、杨成贵、常君志冈个卫上,跟从伊犁回王到小山峰下立誓,担任翼卫,沙哈旺虽然不大甘愿,可是自己既然入了满清的圈套,也不能够不照命令做,他只好跳下马来,由李洪等四个卫士,簇拥到石峰下。 金弓郡主却一长身,由石头后现出来,拍了一拍双手,表示没有兵器,一个飞身,跳到山峰一半,叫道:“沙王爷,你照我们伊斯兰教的俗例,折箭立誓!”沙哈旺心中暗骂:“好个狡猾贼人,几句誓则便可以保护你么、等一阵你不向我叩头求饶才怪!” 他只好低下头,解了箭囊,抽出一支雕翎狼牙箭来,双手托着,就要立誓,说时迟,那时快!半山的乱石里,嗖的一响,现出一个汉族少年,手执一柄明晃晃的宝剑,拔身一纵”如秋雁排空,由半山飞身下来,猛向伊犁回王沙哈旺立足处扑到! 这持剑少年正是史存明,他受了金弓郡主的嘱咐,借着峰顶乱石隐蔽身躯,蛇行匍匐,游了下来,这时候清兵伊犁兵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孟丝伦的身上,因为金弓郡主不但容光绝艳,貌美如花,而且说的还是投降的话,叫他们怎不全神注视呢?史存明却趁这机会悄然爬下了乱石峰,距离沙哈旺还有七八丈光景,突然现身出来,展开雷电披风剑法,“怒雷狂蛟”,唰的一个飞身,连人带剑,一溜寒光向山下飞去。 这边孟丝伦也配合史存明同一动作,双足一点,身如掠隼似的向下飘落,虽然没有携带宝剑,却拿出自己跟飞龙师太练了许多年的奇门暗器七巧五云兜来,这五云兜本身是一根三丈多长的金丝软索,索身用着二十四个金钩,索头结着一个四尺见方的兜网,这金钩和兜网一罩到敌人的身上,立即向里收紧,抓牢了对方的衣服皮肉,把敌人由马上或步下硬生生的直抓过来,的确是一种出奇制胜的兵器,孟丝伦心性灵巧,知道要解今日之围,非要生擒沙哈旺不可,不过要在几千军马中生擒他,谈何容易?她看见沙哈旺劝自己投降,突生奇计,和史存明商量好了出奇制胜的妙计,配合行动,先由史存明猝起发难,以飞将军从天而降的姿势,突攻回王,自己却用六巧五云兜在旁边夹攻,双管齐下,她把玉腕一翻,一面五彩斑谰的五云兜,向伊犁回王飞了下来,沙哈旺一时大意,躲闪不及,啪的一声,被五云兜缠个正着,盂丝伦向上一提一扯,沙哈旺双脚离地,已经到了山半! 众清兵不禁大哗!沙哈旺被金弓郡主扯了上来,向乱石堆一摔,几乎摔得筋断骨折,他还要忍痛翻起,孟丝伦照他面上,就是一拳,把沙哈旺打得哼了半声,一跤仆在乱石堆。这边史存明却跟清军四个卫士交上手,当沙哈旺被五云兜扯起的时候,李洪等四卫士慌忙扑过来抢救,史存明把断虹剑一挥,截住了上山的道路,李洪破口骂道:“又是你这小贼!”四卫士兵刃并举,和史存明打在一处! 伊犁兵正要上山来抢,孟丝伦抓住沙哈旺腰身和双腿,向上高高的举起来,尖声大叫:“你们哪一个胆敢上前!我立即要了沙哈旺的命!”伊犁兵被金弓郡主这样一吓,果然不敢冲上来了!可是李洪等四卫士却是不管三七什一,乒乓乒乓,在山脚下和史存明打得十分猛烈,史存明看见来的四个敌人中,除了李洪和自己交过手之外,其余三个都是本领高强的人物,胡刚用一根豹尾鞭,杨成贵挺着花枪,常君志却用单刀藤牌,以四打一,数招一过,自己左支右拒,十分吃力,史存明将心一横,把自己苦练的雷电披风剑与摹仿飞龙师大的飞龙剑使了出来,他这套剑法诡异无比,上次在阿特朗玛峰大显神威,杀败雷木大师,今天又拿来应付兆惠将军跟前四个卫士,史存明首先窜到李洪面前,“劲风斩草”,一剑向李洪右边劈来,李洪知道他用的是宝剑,不敢硬架,连忙向左一闪,哪知史存明剑术自成一格,剑花陡的一挽,用个“闻雷入洞”,由右边绕向左面,嗤的一响,竟把李洪左腕划了一道伤口,李洪怪叫一声,连忙退后,胡刚的豹尾鞭和杨成贵的花枪,向史存明左右齐齐扎到,史存明却用了记“雷动万物”,反剑向上一撩,胡杨二人急忙抽兵刀纵后,哪知少年壮士剑锋外展,剑诀突变,竟用了招“金龙探爪”,青锋闪处,怪声暴响,竟把胡刚卫士帽子削了下来,孟丝沦在半山上看得清楚,心中十分诧异,想道:咦!奇怪!姓史的几时学会了咱们的飞龙剑法? 就在她念头乍转的时候,史存明陆续展开飞龙剑法来,“云龙三现”,唰的一剑横劈,叮当,已经把杨成贵的花枪削成两截,连握枪的手指也削掉两只,杨成贵托地跳后,四卫士已经有两人受伤,史存明大奋神威,左边一招“迅雷贯顶”,右边一招“仙剑斩龙”,居然把雷电剑和飞龙剑合壁使用,削掉了胡刚一只耳朵,又把常君志的藤牌当中扎透,连虎口也划伤了!四卫士挂彩,个个知道不是史存明之敌,狼狈地折转身来,直向自己阵内窜了回去! 满清统领瑞麟看见回王沙哈旺被敌人生擒了去,李洪等四卫士又不是人家对手,负伤逃回,不禁勃然大怒,就要下令大军蜂拥抢登石峰,孟丝伦却把沙哈旺由地上抓起来,史存明一个飞身跳回半山上,用宝剑架住了头颈,叫道:“哪一个上来的,这样一剑,叫他脑袋搬家,你们哪个敢上?” 第25章 伊犁兵恐怕伤了自己的王爷,不敢遽上,瑞麟勃然大怒,喝令手下的士兵道:“你们用得着顾存沙哈旺的性命么?沙王爷即使死了,还有别人承继酋长,今天如果把金弓郡主放跑,等同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你们还不冲上山么?”瑞麟是旗军统领,他的官阶仅次于兆惠和福康安两人,清兵听见他这样一说,只好呐喊连声,分东西北三面,风卷残云也似,直向小石峰下冲到。 孟丝伦看见清兵居然投鼠而不忌器,把沙哈旺性命置之度外,大队人马蜂拥过来,不禁大吃一惊,正要打算和敌人决一死战,同归于尽,就在这于钧一发的刹那,白熊谷外突然吹起呜呜号角声音来,孟丝伦倾耳一听,不禁大喜,叫道:“很好!这回救兵到了!” 金弓郡主这句话并没有错,清兵后队突然起了一阵骚动,波开浪裂也似,一团灰色缁衣的影子,疾逾奔马,由远而近,孟丝伦认得是自己师傅飞龙师太,不知怎的,她老人家引了救兵到来,不禁精神大振,只见飞龙师太一人一剑,由谷口外冲了进来,在清兵阵形里左驰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所到地方,清兵像塌了土墙般纷纷仆地,不是折断肢体,就是抛掉头颅,接着大队维族战士波推浪涌一般,跟着杀入,清兵人数虽然有五千之众,可是一来妙计不成,心气已馁,二来回王沙哈旺被擒之后,伊犁兵已经全无斗志,有许多士兵还脱离了战斗的行列,不肯听命,这样一来,清兵哪里还有作战的本钱呢?瑞麟统领只好下令突围溃走,维人这番却是绝不留情,衔尾穷追,一直追出天山以外,方才收兵,这一次兆惠和福康安勾结伊犁回王,定出一条里应外合的妙计来,要把金弓郡主一鼓生擒,哪知道功败垂成,反而断送了几千儿郎的性命! 孟丝伦在解围之后,方才押着沙哈旺和桑昆两人由小石峰顶下来,可是飞龙师太就在这一会儿的工夫,不知哪里去了,统率大军来救援的,正是智禅上人,他遵照孟丝伦的吩咐,午牌一过,不见孟丝伦回来的消息,立即驱动大军来救,果然及时捣破清兵防阵,把孟丝伦一行人由白熊谷救了出来,孟丝伦在事后问自己手下,救兵为什么来得这样神速!维族战士异口同声的说,已牌过后不久,古特山大营前突然来了一个银眉鹤貌的老尼姑,向担任警戒的士兵说道,金弓郡主已经被围,火速援救,那老尼姑匆匆说了这几句话,便自飞奔去了,哨卒连忙报告智禅上人,上人立即用金弓郡主留下的令箭兵符,抽调了八千名精锐骑兵向白熊谷去援救,大军将到谷口时候,发觉清兵阵势己乱,一个淄衣玄裳的老尼姑在清兵队伍里纵横驰突,乱砍乱杀,搅散了满洲靴子的埋伏队伍,使他们不能成阵,援兵方才顺利的开入白熊谷,孟丝伦听了报告之后,方才明白一切,嗟讶不已! 清理战场已罢,孟丝伦索性把捕捉的俘虏和白熊谷劫后的子遗族人一起带到古特山大营,金弓郡主下令先提解伊犁回上上来,维族战士看见了沙哈旺,个个咬牙切齿,痛恨他勾通满清,残害同族,帐下武士几百只眼睛宛如火炬,仿佛愤怒得喷出火来,沙哈旺虽然强悍,看见这个情状,不禁心胆俱裂,不知道自己要怎样的惨死法? 孟丝伦却是一面柔和的神色,说道:“沙王爷,在阿特真神的面前,你不要说假话,我们跟你今日无仇,往日无怨,怎的要跟满洲靴子勾结,用诡计来赚我,你难道连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也不懂么、为什么要受人利用呢?”沙哈旺现出尴尬的神色来,本来他并不存心跟满洲勾结,不过兆惠派使者到伊犁去,许以重利,如果他帮助清室剿灭了回部,不但由天朝皇帝赐他大汗国号,豁免朝贡,还答允把金弓郡主孟丝伦活捉给他做可敦(即是酋长妻子的意思),沙哈旺怦然心动,才有勾结清兵,计赚金弓郡主这一回事,试问这些话怎能够向金弓郡主说出来?孟丝伦是个聪明女子,看见伊犁回上的神色,当时瞧出几分来,她仍旧很温和的说道:“你一心一意的给满洲靴子做走狗,所得到的下场是怎样呢!当你被我们抢上石峰的时候,清兵主将不管你的死活,照旧督促士兵猛攻,还说你死了还有第二个继往大汗,由这一点看来,满清何尝把你沙哈旺放在眼里,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也应该醒悟了!”这一席话把沙哈旺说得汗如雨下,天良顿现,说道:“郡主,我知错了!我受了满洲靴子的欺骗,出卖同族,对不起阿拉真神,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你把我杀了吧!” 孟丝伦点了点头道:“你说这几句话,还个失英雄好汉的本色,你能够在阿拉真神面前认错,我们也不为已甚,放你返回伊犁便了!”沙哈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孟丝伦故意开自己的玩笑,可是金弓郡王说完了这几句话。立即喝令左右把沙王爷解缚,并且下令把这次战役生擒的伊犁兵,一律释放,沙哈旺这时候才知道金弓郡主真个度量宽宏,以德报怨,一个人总有良心,伊犁回王感泣涕零道:“阿拉真神在上,我沙哈旺由今天起,痛改前非,如果辜负郡主好意,必死刀箭之下,连骸骨也不剩!”孟丝伦道:“沙王爷,知过能改,回头是岸,请吧!”沙哈旺一行人离开中军帐,亚图特道:“妹子,你不伯纵虎归山么?”孟丝伦道:“昔日武侯南征孟获,七擒七纵,令盂获心诚悦服,南疆永固,我这次用的也是这个方法,以德化人,要比用武屈人好些,假如我们杀了沙哈旺,伊犁部便跟我们成了不解之仇,我们回疆今后也多了一个敌人呢!”她这番道理一说出来,帐下人人叹服。 孟丝伦又下令带叛逆桑昆,桑昆被擒之后,自知必死,可是他看见金弓邵主释放了伊犁酋长,不禁油然生出一线生望来,他希望孟丝伦放了自己,所以桑昆一到帐前,立即双膝点地,叫道:“阿拉真神在上,我桑昆知错了……”他还要像戏文台词的念下去,哪知道孟丝伦已经把粉面一沉,厉声说道:“住口!桑昆,人生世上,忠孝为先,你在白熊谷世代居住,清兵杀了你的叔伯兄弟,你居然跟靴子勾结,这叫不忠不义,全无义节,你跟满洲勾通也还罢了,事败之时.不去洗心革面,赶快反正,还把亲生老父。置之死地,狼心狗肺,不忠不义,你还要活命么、来人!把他拉去五马分尸吧!”原来五马分尸是回疆的极刑,方法是用五匹骏马,分别站在东南西北中五个不同位置,把犯人的头颅四肢各用麻绳缚了,绳子的另一头却系在马的后脚上,命令一下,行刑人用鞭打马,五匹马立即向前跑,齐齐一撕,便把犯人身体,活生生的裂成五块,这种刑法十分惨酷,桑昆一听这几句话,登时晕厥!可是金弓郡主帐下回兵,却是绝不留情,把他脚不点地的抓出去,到大营后空地执行五马分尸去了,这也是不忠不孝的现眼报! 金弓郡主处置沙哈旺和桑昆,恰到好处,众人看了无不心诚悦服,智禅上人刚刚把兵符印信交给金弓郡主孟丝伦,帐外突然走进一名哨兵,说道:“禀告郡主,那位帮助我们跟清兵作战的老师太,去而复转!” 孟丝伦知道飞龙师太回来,不禁大喜,原来金弓郡主拜一个老尼姑做师傅,由老尼那里学来一身武艺的事,在回疆可说无人不知,不过孟丝伦师傅是怎样的,却没有人真正见过,这次金弓郡主进军天山,捍卫回疆,孟丝伦知道满清的兵力十分强大。为了应付强敌起见,曾经亲自到章图克梭峰去,拜渴师傅,请求飞龙师太下山助战,可是飞龙师太说自己是空门女尼,不能够亲自到军队里去,只答允俟机行事,暗中相助,她还和金弓郡主亲自到天山前线去走了一遍,那次史存明和伊丽娜在阿特朗玛峰下,遇着番僧神力尊者,险遭不测,全靠飞龙师大解围,就是那一次飞龙师徒刚刚离开章图克梭峰,半途路过,史存明伊丽娜两人,刚刚适逢其会,这一次白熊谷破伏,飞龙师太虽然两次出现,始终没有人知道她的身分,所以哨官进中军帐报告,只说是老师太求见郡主,就是这个道理。 金弓郡主连声问道:“哦!老师大呢?她在营门外么?”那哨官恭敬回答道:“不是,她说跟咱们营里一位名叫智禅上人的老和尚是旧相识,交给他一封信!”智禅上人心头陡的一震,那哨官果然掏出一封书信来,孟丝伦接过信一看,果然是师傅的笔迹,封皮写着智禅上人安启六字,金弓郡主向帐下亲兵道:“我们有机密的事要说,你们暂时回避!”那些亲兵侍卫轰说一声,果然退出帐外去了,帐中只剩下小和卓木酋长、智禅。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四人,孟丝伦方才向智禅递信,老禅师拆开一看,内容竟是:“五年一别,鬓已添霜,岁月不留,恩仇未了,三日后值月圆望日,请在神龙峰顶相会,比较剑术,以视君之雷电披风剑强,抑或我之飞龙剑胜也,余不另赘。” 智禅上人看了,先是须眉翁动,后来是面色如铁,哼了一声,史存明站在师傅旁边,一同看信,他看清楚了内容,便向孟丝伦道:“郡主,令师约家师三日之后,到神龙峰顶比剑哩!神龙峰在什么地方?”孟丝伦秀眉一竖,说道:“强仇压境,大敌当前,师傅老人家还要和上人比剑,真个是太不识时务了!”智禅上人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贫僧自从皈依我佛,落发空门以来,对于往日恩仇,本己了却,令师还是锲而不舍,三十年有一段小小误会,还未解开,郡主又怎会拜到他的门下呢?”孟丝伦似乎十分感慨。 第26章 她向小和卓木说道:“大哥,你到后营去巡视一遍,顺便看看粮草吧!”亚图特答应一声,便向帐外走去。 这一来帐中只剩下三个人,盂丝伦道:“老禅师,实不相瞒,我并不是小和卓木的胞妹,我本身并不是回人,而是汉人血裔哩!”智掸上人愕了一愕,史存明却全不惊奇,因为他和孟丝伦共处了这些日子,金弓郡主的举止容貌,完全没有半点回人气习,盂丝伦道:“我是张家口塞外一个贩运皮革商人的女儿,有一年,我们全家到库伦去,拜谒蒙古活佛,哪知到了半路中途,突然遇了马贼,我父母双亲和哥哥弟弟,统统被马贼杀死了,因为我们顾了保镖的和马贼相抗,我那时只有五岁,躲在一架破马车下,混乱之中逃了性命,可是马贼去了之后,我一个人留在沙漠里,叫天不应,唤地不闻,哭了半日,喊得声嘶力竭,方才有几个蒙古人经过,问清楚了我的情形,说要送我回家,哪知道这几个蒙古人竟是买卖人口的人贩子,他们把我带到乌里雅苏台去,那里有一个买卖人口的市场,男女奴隶都在那儿买卖,我才知道上当,可是一个五岁的女孩子,有什么本领逃走呢?只有任人宰割了!过了三天,回疆老王派人到乌里雅苏台买奴隶,连我也一并买了去,送入王宫,老王见我聪明伶俐,十分喜爱,立即收了我做女儿,给我穿回人的装束,改回人的名字,这就是我的出身,过了七个年头,我已经一十二岁,有一年我跟老王爷到白塔山打猎,突然起了飓风,成千累万的沙柱,排空飞舞而来,人马纷纷走避,我也被飓风吹得连连订滚,忽然一个沙浪盖下来,当堂晕了过去,不知经过多少时候,我才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洞中生了炭火,温暖如春,旁边坐着一个老尼姑……”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史存明道:“这一位老尼姑就是你的师傅飞龙师太,她由沙漠里把你救回来了!” 孟丝伦点头说道:“不错,我师傅那一年云游南疆,恰好在飓风过后的沙漠里,发现了我,被沙浪埋藏了半截身子,立即把我救出来,带到南天山支脉的慕士洛格峰去,她老人家就住在那个地方,我醒转了之后,说明自己身世,还知道她是一个有本领的空门侠已,要求拜在门下,我师傅毫不犹豫,把我收下了,教了我三年本领,方才送我返回叶尔羌王城,嗣后她每逢三两个月便来看我一次,来的时候多半在三更半夜,考查我的武功,每次总住上十天八天才走。”智禅上人听到这里,方才明白飞龙师太以一个出家女尼,竟然能够收到一个金枝玉叶的宫主做自己徒弟,就是这个缘故。 金弓郡主又道:“我跟师傅学本领的时候,常常看见师傅神情抑郁,不时背人流泪,估量她老人家必定有一件非常伤心的事,问了几次,她才把自己跟上人当年负气结怨的经过说出来,我时常劝她老人家,人生在世,何必把争名好胜之念看得这样重,她总是疾言厉色的截住我的话头,不准我说下去,看来今日她要跟老禅师拼个生死强弱了!我师傅的性情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十分执拗,不过三天之后,我陪老禅师到约定的地点去,聊尽人事,开解一下便了!”智禅上人默然无语,史存明道:“令师成见很深,我青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光阴迅速,过了三天,这三日内天山安溢异常,不见清兵卷土重来,到第四天,孟丝伦穿了猎装,带着智禅师徒,向神龙峰进发,神龙峰距离古特山不远,只有十里左右,孟丝伦一行人到神龙峰的时候,不过申牌左右,智禅向峰顶望去,只见白云片片,一片冥迷,飞龙师大却是踪迹不见,等到了黄昏日落,峰顶的密云里,陡的发出一声清啸来,一人飘然而下,正是飞龙师太! 飞龙师大仍是淄衣玄裳,面寒如水,她由峰顶用“风吹落花”的轻功,两只袍袖左右一抖,宛如一只大鸟似的,凌空窜落,孟丝伦飞步上前,叫了一声:“师傅!”飞龙师大陡的拔出那柄一丈柔剑来,猛向身边一块山石砍去,剑光闪处,噌的一声巨响,山石立时分为两半,石屑火光纷飞乱溅,孟丝伦出其不意,吓了一跳! 飞龙师太向徒儿喝道:“孟丝伦,你如果阻止我今天和老和尚斗剑,哪怕插半句嘴,从今以后,我不是你的师傅,你也不是我的徒弟!”孟丝伦被她这一说,只好噤口不言。因为自己只要一开口排解,就要断绝师徒之谊了!智禅上人合十说道:“表妹。你要跟愚兄比剑,只管赐教便了,何心要对令徒生这样大的气呢?”飞龙师太横了他一眼道:“很好,你亮剑吧!”智禅便把凌霜剑掣在手里,从容不迫的向飞龙师太道:“我徒弟身边还有一把断虹剑,你那天借了它打败神力尊者,现在可借你一用,要不要!”史存明立即摘下断虹剑来,双手捧着,连鞘递了过去。 飞龙师太不禁面上一红,她忽然把一丈柔剑向地一掷,火星四溅,左手一攫,把史存明的断虹剑抢在手里,噌的拔剑出鞘,智禅上人倏地退后三步,飞龙师太横剑当胸,两人距离一丈左右,双目凝视,呆若木鸡,过了两盏茶的工夫,仍旧卓立不动,孟丝伦和史存明站在三丈以外,并肩站着,史存明道:“郡主,他们两位老人家都是以静制动,准备用上乘的剑术相拼!” 话犹未了,飞龙师太陡的一矮身于,双足跌坐在地,断虹剑似白虹一道,平穿出去,智禅上人沉剑一引,飞龙师太却像闪电似的,在地上一连打了几个盘旋,身形之快,真个不可方物,那柄断虹剑也化成十几道青白交辉的奇光,向智禅上人同时攻到,智禅不慌不忙,风车般转了五六个圈于,凌霜剑化一圈银虹,闪电似的掣动了几下,史存明看得眼花缥乱!智禅上人忽然向后一跳,长笑说道:“表妹,一别五年,功力大为精进,可喜可贺之至!” 孟丝伦嗤的笑出声音,她向史存明道:“我师傅刚才用的是神龙出壑,一招化出十几个剑点来,老禅师居然抵挡过去,真是一时瑜亮了!”飞龙师太喝了一声道:“老和尚少夸海口,看剑!”说着身形一晃,剑招又变,只见她活像一个醉汉,脚步歪歪斜斜,时而凌空直窜,如大鸟冲天,时而回旋扑地,似蜂舞花蕊,一把剑东指西划,不成章法,其实每一招都暗藏了好几个变化,飞龙师太这一路剑法,名叫“醉仙斩龙”,招式十分奇特,智禅上人使出雷电剑的“稳”字诀来,沉如泰岳,凌霜剑飘忽如风,跟着断虹剑光悠然来去,化拆怪招,全不吃力,飞龙师太一连攻了十六八招,分毫不能得手,她忽然一声清啸,剑法又变,斗场中四面八方都是她的身影,断虹剑冷光如电,剑花错落,就像秋夜流萤,星光千点,火树银花似的洒了下来,智禅上人整个身子,被卷没在一阵繁星的剑花里! 盂丝伦暗里担心,史存明倒吸凉气,智禅上人表面看来,似乎被他困住,其实他用了内家上乘的剑法,雷电剑一招一式,都具有无穷威力,仿佛在自己身子四面八方,布了一道铁壁铜墙,飞龙师太觉得自己剑尖指处,仿佛刺在无形的铁砧上,非但刺不进去,还被一般极大潜力挡了回来,还不时要用上乘内功,解除智禅上人凌霜剑的粘吸力量,似这样斗了七八十招,把孟丝伦和史存明看得眼花缭乱,飞龙师大用“醉仙斩龙”的剑法,循环往复,一连使了八九回,也攻不破智禅上人雷电剑凝成的剑墙,不禁心中着急,剑法一变,连抢三招,第一着是“叶公惊龙”,剑光一绕,下截双足,接着剑诀一领,连发两招,“探海屠龙”“潜龙升天”,剑光划了一道银虹,荡开上人剑点,拦腰疾扫,史存明惊叫一声,盂丝伦急喊道:“师傅,剑下留情,大家都是同根相生,不要自相残杀!” 就在这话声里,盂史二人耳边只听见噌噌噌三响,智禅上人一声长笑,厥若龙吟,连人带剑倒纵出去,窜出三丈以外,飞龙师太呢?却是呆如木偶,站立在地,断虹剑垂了下来,满面羞愧,半晌做声不得,史序明定睛一看,原来她右手持剑的袍袖,不知什么时候,对穿了三个破洞,每个破洞都有几寸纵横,好像透明天窗一般,这不用说,当然是被智禅上人用剑锋穿透的,这还是禅师手下留情,不然的话,飞龙师太已经丧在三尺青锋之下! 沥血伏龙--第十一章剑胆琴心报恩援艳侣第十一章剑胆琴心报恩援艳侣原来智禅上人解拆飞龙师太“探海屠龙”“潜龙升天”两着剑法时,很巧妙的用了雷电披风剑里面“电光三现”的招式,这一招是雷电剑里面的精华妙技,一剑刺去,连环三招,三招分出六点,汗首三点的剑招,点中飞龙师太手持宝剑的剑愕(即是剑柄吞口接着剑身的地方),使飞龙师太刺出来的剑势,劲力化于无形,下面三点连续发出,在电光火石般的瞬息时间内,把飞龙师太的袍袖,穿破了三个大洞,这时候的飞龙师太,面色一阵白一阵红,她忽然端起断虹剑来,向着旁边大石一掷,当的一响,剑锋扎入石头盈已,她疾忙一俯身,拾起太柔剑来,缠在腰间,回头向智禅叫道:“姓耿的——今天我和你拼斗百招,输了一点,明年今日,我再来讨教你这‘电光三现’的剑法!”飞龙师太说完这几句话,如飞退去。 孟丝伦心中一急,追赶过去,高声大叫:“师傅!”飞龙师太身形一顿,回过脸来,一张木然面孔,冷森森的,十分怕人!只见她冷冷的说道:“金弓郡主,由现在起,你不要叫我做师傅了!你亲眼见了吧,老和尚的剑法,比我高强得多,你跟那姓史的小子一道,拜了老和尚的门吧! 第27章 我可没脸收你这徒弟啦!”孟丝伦心中一急,几乎哭了起来,哽咽叫道:“师傅,弟子哪里能够欺师灭祖,你你……”飞龙师大狂笑说道:“欺师灭祖,哈哈哈,滚开,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话声未完,猝的一掌横挥,劈向盂丝伦的胸膛,孟丝伦出其不意,砰的一声,口鼻间着了一掌,鲜血直冒,她当堂哎哟一叫,闭气晕了过去! 史存明跟在孟丝伦的身后,看见飞龙师太居然用重手法打自己的徒弟,不禁勃然大怒,喝道:“泼尼!你还是出家人么?对徒弟也下毒手!”他把断虹剑由石缝里拔了出来,合在手里,唰的一剑,居然施展“雷神殛妖”的绝着,向飞龙师太背后刺来,飞龙师太刚才和智禅上人比剑输招,又再失手打晕了徒弟,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她看见史存明举剑刺来,宛似火上添油,怒喝一声,反手一攫,运用飞龙掌攫拿功夫,“金龙献爪”,要抓史存明的手腕,这一下卸肩旁闪,回手反攫,又准又狠,史存明换了旧日的本领,这一招就要宝剑出手,可是他自从兼学了飞龙剑之后,武功大为精进,尤其是刚才看了智禅上人和飞龙师太相斗,更加增益不少!飞龙师大这一手抓回来,史存明把身一矮,居然用了个“神龙掉尾”,身躯竟似一尾游鱼,自她掌底溜过,反手一剑,撩向敌人手腕,飞龙师大一下没有抓着,这后生小子的剑反戳回来,用的还是自己飞龙剑的剑法,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吸胸一退,正要再施辣手,智禅上人已经一个飞身横截过来,喝道:“存明,不准无礼!”左手袍袖拂处,把史存明撞出一丈以外,右掌势如卷瓦,把飞龙师大手臂一拨,罡气到处,将她推出三步,然后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明年今日,老衲就在阿特朗玛峰候教!”飞龙师大被对方一推,觉得麻辣辣地,真个又惊又怒,她连头也不回,一股风奔下山去了!史存明还要仗剑追赶,智禅上人喝道:“看金弓郡主晕倒了,你还不救她,追赶这个老尼有什么用!”史存明恍然大悟,插剑入鞘,一看金弓郡主面白如纸,呼吸紧促,少年壮士失声叫了起来,喊道:“不好,金弓郡主这回不妙,师傅,咱们快些来抢救!” 智禅上人用手一摸孟丝伦的粉面,登时变色说道:“不好!她的脑盖受了震荡,受伤不浅,快把她送回营里!”史存明立即把女兵喊来,女兵看见自己郡主这个模样,不由慌做一团,立即把孟丝伦搭上马背,前呼后拥,回到古特山大营里,亚图特看见盂丝伦受伤很重,昏迷不醒人事,连忙问智禅师徒,怎的弄成这个样子?史存明只好扯谎说是由马背跌下来的,一下头撞山石,震晕过去,亚图特搓手道:“这怎样好!这怎样好!如果清兵大举来攻,指挥无人,我们这回要一败涂地了!” 史存明十分抱歉,只好向小和卓木酋长道:“事情未必会这样坏,家师颇通歧黄之术,由他老人家医治一下吧!”亚图特很不高兴,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也是无可奈何,智禅在寝室里精心替孟丝伦医治,盂丝伦突然发起高热来,乱作呓语,无非是说些求师傅饶恕的话,她还说自己和史存明心心相印,想用下一辈的力量,比解两位老人家的宿仇,史存明听了十分惭愧,金弓郡主一连病了五天,还是时愈时发,口中乱说梦话,就在这个时候,兆惠手下十二万满洲铁骑精兵,已经杀到天山来了! 兆惠因为自己一连几次败兵折将,失败在金弓郡主孟丝伦的手里,非常忿怒,这次和副帅福康安各自统率大军,杀入天山之内,他还由乌鲁木齐调了甘肃总兵富德到来,富德是乾隆一代的饶将,善于用兵,曾经平定大小金川之乱,荡平青海,兆惠有勇无谋,富德做他帮手,再好没有,前后不到两天,清军已经深入天山中部,各族牧民鉴于上次清兵屠杀白熊谷的惨酷,携老扶幼,纷纷走避。 至于回人这一方面,孟丝伦伤势虽然好转,可是她的头脑始终没有清醒过来,如痴如呆,忽哭忽笑,哪里能够指挥军马,只好由她的兄长小和卓木发号施令,亚图特是个一勇之夫,不知道什么叫做韬略,怎样叫做兵法,只知硬撞硬拼,要知道清初开国的旗兵,十分精锐,兆惠手下的军队,全是身经百战的雄师,人数有十多万,维人只有三万名不到的战士,相形之下,已经见继,没有了金弓郡主运筹决策,哪里是清兵的对手呢?何况清兵还由乌鲁木齐运来几十尊红衣大炮,参加战斗,不住用炮猛烈轰击,怒吼发威,维人更加抵挡不注,亏输大败! 这一仗真是兵败如山倒,清兵不但摧毁了古特山的大营,还突破了天山的防线,兆惠大军的先锋部队,还推到天山山脉以南的平原,史存明在乱军里各自力战,他失散了师傅,还失散了金弓郡主孟丝伦,少年壮士一个人仗着断虹剑在清兵阵营里杀出杀人,毙了不少清兵,可是回头一望,身边的牧民战士已经只剩下寥寥十多人,背后尘土大起,一彪人马杀到,一面大旗迎风飘舞,竟是兆惠将军的帅旗,几个战士齐声叫喊:“苦也!清兵的统帅亲自追来了!” 史存明忽然精神奋发起来,他想兆惠是清军的主帅,俗语说得好,擒贼先要擒王,射人先要射马,自己身边十几个战士,如果被清兵追上来,明刀明枪对战,当然不能幸免,一个也逃不掉,与其必死,不如想一个方法,拼着牺牲这十多人,把主帅刺死,如果一下成功,清兵一旦失了主帅,群龙无首,自己这一边岂不是可以反败为胜,史存明主意已定,便向那十几个维族战士问道:“各位兄弟,满清的追兵近了!带兵追来的还是满洲靴子的主帅,你们愿意拼上一,死,干掉他们主帅么?”他身边的维族战士总共一十三名,异口齐声喊道:“我们愿意替阿拉真神战死,杀掉敌人主帅,这是至大无上的光荣,我们这一十三人,任凭壮士调遣,死而无悔!” 史存明见他们人人效死,十分高兴,他看见前面三十丈外,有一个小小的沙丘,立即生出奇计,说道:“我想出一个方法来了,大家先跑到沙丘下,我一个人伏在沙丘顶上,你们十三个人躺在沙丘之下,一律装死,最好用浮沙掩盖了自己下半身,但是每一个人都要打侧身体,暗扣弓弩,把弓箭压在身子底下,如果看见满清的主帅走近,一声号令,十三把弓一齐射箭,瞄准骑马主将射去,就算射他不中,我立即由沙丘跳下来夹攻,能不能够一击而中,那就要看运气了!”这十三个战士大喜说道:“好计!快些准备!”这时候追兵距离他们不到一里之遥,史存明带着十三名战士朝着沙丘跑去,片刻之间,已经到了沙丘下面,史存明爬上沙丘,匍匐趴倒,十三名战士躺倒在沙地,各自拨起浮沙来,遮盖了自己大半身,人人把弓箭压在时底,箭头朝着前方,十三人屏息静气,闭目装死,果然不出所料,过了半晌,追兵已经渐渐迫近,人数约莫有三四百人,全是骑兵,帅字旗下,坐着一员清将,这清将四旬年纪,黑面浓眉,嘴唇上长了短短的胡子,骑一匹黄瞟马,使一杆大砍刀,左右二三十个削刀手围绕拥护,史存明看得清楚,心里叫道:惭愧,兆惠真个在这里! 那清将距离沙丘还有两三箭地,勒马站住,他瞥见了沙丘下面横七竖八,躺着十多个死了的维人,便向左右亲兵道:“这里怎的有十多个死尸,沙丘上还有没有埋伏,我们先要查清楚,快过去看!”他发施了号令之后,走出三四十匹骑马来,马上清兵纷纷离鞍跳落,直向沙丘走去。 这时候清将人马站处距离维族战士约莫有十多丈远,如果用强弓劲射,还可以勉强射得到,这十三个维吾尔族的战士,表面装死,暗里已经用足全副精神,拉满弦线,看见这队清兵向自己走来,距离不到十几步远,突然一声号令,十三个人齐齐跳起来,十三把弓突然生响,十三支箭齐向马上清将射去! 这清将的身手煞是了得,他听见弓弦一响,立即把身一翻,用个“镜里藏身”,向马鞍下一挂,接着一个“斜柳穿鱼”,由马腹下横穿上来,十三支箭有六支射向他,全被他躲开,另外七支箭却射中他身边几名亲兵卫士,呼号声中,纷纷仆倒,史存明看见射清将不中,不禁大惊,心中想道:“估不到兆惠也有这样的本领!” 少年壮士更不犹豫,一个飞身由数丈高的沙丘顶掠了下来,一缕剑光扑向清军主将,那清将高声叫道:“快拿住他!”削刀手一窝蜂般涌上,史存明断虹剑一绞,叮叮当当,砍断了四柄单刀,两杆长枪,只一下起落间,飞越各人头顶,抢到清将马前,那清将大喝一声,舞动大砍刀,用个“斜劈大树”招式,猛向史存明的天灵盖顶砍落,哪知道史存明身手奇快,只一弯腰,游鱼似的从刀锋下滑过,“玉女穿梭”,嗤的一剑,刺中坐骑肚腹,那匹黄骠马一声哀嘶,前蹄立起来,把清将抛下马背,这清将本领煞是不弱,虽然穿了沉重铁甲,双掌向地一按,用个“鲤跳龙门”身法,猛翻起来,史存明趁势一剑,“电光穿云”,射向他的胸口,清将却把身子一偏,用右肩的铁甲抵挡剑锋,底下腾的飞起一脚来,用了个“绞丝腿”,疾踢史存明的膝盖,这是关东长白派的“十字绊”,也是摔跤本领之一,哪知史存明的断虹剑斩铜削铁,这一剑贯穿铁甲,鲜血迸流,清将的“十字绊”还未使出来,已经惨叫一声,扑地跌倒,史存明手起一剑,“迅雷贯顶”,把他透心穿过,刺死在地上! 史存明杀死清将,不禁心花怒放,以为除掉兆惠,建下不世奇功了! 第28章 哪知道清兵齐声大叫道:“岂有此理!这小子杀了副统领大人,咱们一齐过去,把他碎尸万段!”史存明吃了一惊,原来他杀的不是兆惠,却是铁甲军副统领佟大寿,佟大寿和塔洛布同门师兄弟,两个都拜在秃眉叟耿玉航的门下,武功造诣相若,至于佟大寿以一个副统领的身分。怎会掌着证西大将军的帅旗呢!原来兆惠冲破天山防线之后,就要亲自率领兵马,追逐败残的回人,佟大寿劝阻道:“我兵已经得胜,追击残余叛逆,由小将担承便行了!未将斗胆借帅旗一用,镇压叛回,也可以显一显大将军的威风呢!”兆惠立即答应了他,自己返回后军,把帅旗借给佟大寿,哪知他冒充大将军,结果反而丧命在史存明的剑下! 少年壮士不禁大失所望,清兵已经像潮水般的杀上来,史存明大展神威,左冲右突,拼力厮杀,顷刻之间,被他手刃了二十多人,血染征袍,可是回头一看,十三个维族战士已经杀亡大半,只剩下寥寥四五人,陷在围阵里面苦斗,史存明忽然想起,这些都是维吾尔族里面出色的战士,不能够平白牺牲,他立即一领剑锋,使出雷电披风剑来,一阵狂风似的,刺倒了清兵八九人,逼开血路,然后拔身一纵,抢到那五名战士的身边,剑光一绕一抡,舞成一个圆轮,清兵百人辟易,史存明大喝道:“快抢沙丘!”这五名战士已经有三个负了伤,汗血交流,立即翻身向沙丘跑去,吏存明担任断后,剑刺掌劈,又杀了十多人,然后拔身一纵,跳上沙丘,他顺手抢了一把雕弓,一壶翎箭,居高临下,嗤嗤嗤的连珠发射,箭无虚发,许多清兵被他射下马背,其余五名战士也张弓乱射,清兵虽然有几百人,却被他们这一阵乱箭阻挡住了,不敢上前,只把土丘远远围住,四面八方的放箭,刹那之间,又由近身肉搏变成弓箭交射的战斗。 箭雨狂飞,高下相持,过了一顿饭的时候,东南角上突然鼓乐喧大,黄尘大起,一簇人马漫天匝地而来,史存明以为是满清的大军,暗中叫道:“不好!今番休矣!”征尘影里现出旗帜,几个维族战士抬头一望,不禁大喜狂叫道:“妙呀!大和卓木酋长来到!” 大和卓木酋长名叫做亚巴克,是小和卓木酋长亚图特的堂兄,这次清兵向回疆大举入侵,亚巴克为了联合回疆各族抗清,亲自跑到喀什葛尔城去,见着了罗布族酋长唐刺古,请求帮助,唐刺古是大和卓木的妻舅,也是香妃娘娘的胞兄,立即答应出兵,并且命令葱岭各部酋长,一同协力作战,不到半个月内,答允出兵的有塔山部酋长盂萨,萨马儿部酋长哈雷,恰堪部酋长葛士达,只有巴达克山酋长当年求婚香妃不成,挟嫌在心,不肯出兵,可是南疆四大部的联军合起来有三万多人,连同大和卓木本身部众,差不多有五万人了!大和卓木因为天山前线吃紧,立即统领各族联军三万,昼夜兼程,增援小和卓木部兵马,刚好开到大山之下,便遇着了小和鱼木部下的败兵,亚巴克勃然人怒,下令驱军向清军迎击,草原上重新展开了一场惨烈血战! 兆惠手下的兵马,虽然有一十二万人,可是过了天山,追入南疆草原的,不过是一万五六千名先锋部队,这万多人除了搜索残余,主要的还是掳劫牛羊,寻觅妇女,分散成了许多小股,一旦遇着数万回兵,排山倒海似的杀来,哪里抵挡得住,纷纷后退,抢在前头的几千名清兵,很快的被回兵围住,统统杀个清光,佟大寿带来这几百名清兵,看见尘头大起,敌人如风卷云涛的杀来,哪还有心恋战,立即放弃了对沙丘的包围,狼狈向东逃去! 史存明看见来了援救,他忘记了饥饿,也忘记了疲倦,立即由沙丘上追了下来,向前冲杀,这一仗真是杀得昏天黑地,史存明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敌人,双手和宝剑都被血沾满,方才住手,他大笑了一声,精疲力尽,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就在沙场上呼呼睡熟,旁边还有许多清兵死尸,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再说史存明在战场上不知睡了多少时候,方才醒转过来,只见满天星斗,原来已近子夜,夜风如剪,侵肤起栗,他立即跳起来,但又觉得自己身子软绵绵的,知道精力消耗太甚,赶忙盘膝在地,运起峨嵋派的坐功来,调气运血,增养精神,过了半晌,方才气力复原,史存明自言自语道:“刚才好一场惨烈恶战,双方人马到哪里去了!”忽然一阵夜风吹来,风中带来女于啜泣的声音,还有一个女子低低的劝告,少年壮士吓了一跳!在这个死寂如墟墓的战场上,怎的会有女子哭声,难道鬼魂出现? 史存明一向不信神鬼,站起身来,侧耳细听,哭声起自旁边不远一个土丘下,少年壮士拔出宝剑,直走过去,距离渐近,人声也渐渐听出来,只见一个女子说道:“福晋,事情到了这样,哭也没有用了!在这里蹲一晚,天亮之后,我们找路走吧!”另一个女子道:“咳!我不成了,没有马匹,臂上又受了箭伤,叫我怎样走呢?万一撞着回子,哪里还有活命,不如死了干净!”史存明几乎叫出声来,原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兆惠将军的侧福晋贺兰明珠,也是十几天前,在雪崩后救了自己性命的女恩人,今日居然会在战场上,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件事哩! 史存明立即绕向土丘的正面,真个一点不错,土丘下面横躺了一匹死马,马腹上坐着两个女人,一个旗装少妇,正是贺兰明珠,还有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子,大概是贺兰明珠身边的侍女,手里还拿了一把明晃晃单刀,那侍女一见有人来,霍地跳起,把手中刀一扬,娇声叱道:“哪一个胆敢侵犯我的主母,我跟他拼了命!”史存明摇手道:“不要动手,我正是被你主母救过性命的史存明,现在来救你们,没有一点恶意!” 贺兰明珠哎呀一声,睁开明如秋水也似的双眸,她看清楚了史存明的容貌,娇喊一声,伸双手扑了过来,撞入史存明的怀里,史存明略微侧了侧身子,伸手向她腰肢一扶,柔声说道:“夫人,不用害怕,我保护你回去!”贺兰明珠仿佛离了乳的孩子,哇一声掩面痛哭起来,那侍女还不放心,走到史存明的身边,期期艾艾的说道:“你你,你是我们的对头,连我们的副统须也杀掉了,你会救我的主母,她是兆大将军的侧福晋呀!” 史存明如遭雷击,陡的跳了起来,把贺兰明珠一推,贺兰明珠扑通一交,跌倒在地!史存明睁大了眼睛,厉声说道:“怎的!你是兆惠贼子的小老婆!”他想起兆惠是清军的主帅,也是乾隆皇帝派来屠杀回疆牧民的刽子手,他带领的满洲八旗精兵,旋风似的扫过草原,杀入天山,不知杀掉了多少回人,焚烧了多少帐幕,现在他的爱妾落在自己手里,岂可以轻易放过? 可是他回心一想,十几天前,贺兰明珠清如银铃的声音,仿佛又由他的耳边响起来:“满洲人并不是个个都坏,他们并不是个个甘心情愿替皇帝打仗!”史存明暗中想道:对了,满洲人并不是个个都坏,即如眼前这一个娇怯的女人,她的行为跟她丈夫刚刚相反,当日自己被清军卫士追逐,几乎丧命,全靠她把自己救起来,还收藏在帐幕里,过了一日一夜,跟自己说了许多心腹话,自己岂可以恩将仇报,史存明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大过粗暴了!只听见贺兰明珠抽抽咽咽的哭道:“不错,我是兆惠将军的小老婆,现在打散了队,叫天不应,叫地不闻,又冷又饿,你快把我一剑杀了吧!” 史存明十分内疚,插剑入鞘,伸手把贺兰明珠扶起来,面有愧色的说:“夫人,我史某失言了!大丈夫恩怨分明。我承夫人救了性命,当日还说了结草衔环,必图报复这两句话,言犹在耳,岂敢忘心、请起来吧!我把夫人送回去!”贺兰明珠方才拭泪起立,史存明见她哭得像带雨梨花一般,倍加怜悯,他又看见贺兰明珠左肩扎了一幅蜀锦,鲜血嫣红,急忙说道:“夫人受伤了么?我这儿有金创药哩!” 贺兰明珠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用药裹创了,不用费心,你带路吧!蝶儿,你来扶我!”那名叫蝶儿的侍女,连忙过来,搀住了贺兰明珠受伤的左肩,贺兰明珠一看四外景物,登时吓得金莲发软,两脚无力,原来眼光所及,几十丈纵横一片地面,横七竖八,全是清兵死尸,有的头破脑裂,有的肢体断缺,血肉模糊,惨不忍视,被那惨白的月华一映,越觉得肌肤起栗,恐怖异常,贺兰明珠哎呀了一声,自言自语说道:“这就是战争么、多惨酷呀!为什么要人杀人,无贵无贱,做了沙场上的枯骨,他们的魂魄死而有知,一定痛恨自己糊涂哩!”她接着又念道:“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史存明看见贺兰明珠念出唐诗来,不禁嗤的一笑,说道:“夫人,男儿志在四方,如果是誓扫匈奴,实在是应该不顾身的,可是你们的满清皇帝,好大喜功、穷兵默武,劳师万里,进侵回疆,可怜无数清兵,暴骨黄沙,长伴白杨衰草,单是这一场大战,中原已经增添了不少孤儿寡妇,夫人,你还是回去劝劝将军,大家息兵停战吧!”贺兰明珠如梦初觉,说道:“是是,我应该回去劝一劝大将军,叫他不要打这劳什子的仗!” 史存明道:“夫人,你怎的会到战场上呢?兵凶战危,打仗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呀!”贺兰明珠吁了一口气道:“我如果知道战争这样惨酷,不止不上战场,也不到西域来了,当我们大军冲过天山的时候,我一时见猎心喜,要看看天朝军队追奔逐北的雄风,带了儿个侍从由后军上来,哪知道你们的军队杀回来了,万骑奔腾,天昏地暗,我被乱军冲得头晕脑胀,侍从完全失散! 第29章 坐马中箭倒毙,我的左肩也中了箭,打个跟头,翻人士沟里面,叫天不应,叫地不闻,喊了半天,几乎叫破喉咙,方才来了蝶儿,把我由土沟里面拖出来,又伤又饿,天色黑下来了,如果不是遇见了你,那真上……”她还要说下去,前面涌起一片火光来,有人高声叱喝道:“是哪一个?快报姓名,不然的话,咱们可要放箭了!” 贺兰明珠吓一大跳,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史存明知道来的是大和卓木部下的回兵,挺身上前,操维语高声大叫:“不要放箭,是自己人!”对面火光一闪,走过十多个回人战士来,这些战士个个五色丝中包头,身佩长刀,原来是恰堪族的骑兵,当先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面孔黄瘦,眼珠浮动,穿了一身名贵貂裘,他望了史存明一眼,看见史存明带着两个如花美貌的青年旗装女子,不禁心中一动,这少年正是恰堪族酋长葛士达的儿子,名叫做葛布林,性好渔色,他向史存明厉声说道:“你这混账东西,居然敢冒充自己人,你如果是自己人,怎的带着两个满洲姑娘,要带她到哪里去?你快说!” 史存明气向上冲,不过他仍然忍耐,说道:“我不是冒充的,我名叫史存明,是金弓郡主孟丝伦的部下!”葛布林忽然冷笑起来,说道:“你拿金弓郡主的名头来吓我,不行,你是奸细,这两个满洲姑娘由我带回去!” 原来这一位小酋长葛布林,几年前曾经派人到小和卓木酋长的那里,向孟丝伦提亲,被孟丝伦一口拒绝,所以他对金弓郡主犹有余忿,他看中了贺兰明珠的姿色,要把她带回去做自己第四位夫人。(伊斯兰教习俗,一个男子可以娶四个妻室)当然要把史存明吓走,哪知道史存明是个何等人物、哪里肯受葛布林的骗吓,他把胸脯一挺,手按剑柄喝道:“胡说:她不是你的俘虏,又不是你亲自捉拿的,凭什么要带她回去叶南疆草原上的牧民,有一个牢不可破的陋俗,双方交战,哪一个战士生擒俘虏了敌人,是男的便做奴隶,是女的便做婢妾,史存明在孟丝伦的军队里混了一个时期,知道有这陋俗,他看出葛布林起了不良之心,听以拿这话来压他。 葛布林哈哈狂笑道:“我是恰堪族的小酋长,你是个汉蛮子,凭这一点,我就要这两个美女!”史存明还未回答,葛布林突然觉得眼前一花,砰砰两响,一名恰堪族的武士,已经被抛出两丈以外! 原来史存明跟小酋长葛布林对话时,葛布林身边一个武士,有心要讨好小酋长,突然一个箭步,窜到史存明的身后,左臂一勾他的头颈,右拳一抵他的肋下,就要使用摔跤手法,把他推跌在地!哪知道史存明是智禅上人的高足,哪里会被他这一下暗算着,少年壮士立即一个躬腰曲背,反时一撞,顶中这名武士胸口的气门穴,这武上当堂两手一松,史存明翻身一把,甲个“三环套月”手法,抓住这武士的右臂,向外一抛,这武士活像断了线的纸鹞一般,飞出一丈七八,跌了个屁股朝天,四肢着地! 葛布林吓一大跳,又有两个恰堪族武士猛扑过来,要擒捉史存明,史存明反手一甩,摔倒一个,再一抬腿,将第二个踢了个大跟斗,其余的战士不禁大哗,正在蜂拥向前,倚多为胜,葛布林喝了一声:“且慢!” 沥血伏龙--第十二章莺嗔燕叱玉女折飞龙第十二章莺嗔燕叱玉女折飞龙他向史存明强笑道:“青年人,我瞧你带着这两个满洲姑娘,就知道你不曾娶老婆了!罢罢罢,我跟你两人对分,每个人要一个!”葛布林说着用手一指贺兰明珠,笑道:“我要这个!”又指指蝶儿道:“这个年轻的给你!” 蝶儿羞得粉面通红,史存明勃然大怒骂道:“放屁!我史存明顶天立地,岂是好色贪淫的人,你趁早给我让路,不要瞎缠,以免伤了和气!”葛布林见他半点不买账,怒火冲天,喝道:“岂有此理,给你面子不要,孩儿过来,把这个子宰了!”二三十个恰堪族武士齐齐上前,长刀竞举,史存明因为对方是到来协助大小和卓木作战的,非到万不得已时候,不愿伤人,他抽出断虹剑来,剑锋闪电似的一旋,叮叮当当,一阵断金斩玉的声响,七八个武士手中的长刀,同时被史存明的宝剑削折,其余的武十看在眼里,不禁大惊后退! 葛布林看见史存明用是斩铜削铁的宝剑,一腔盛气当堂消失大半,知道不能够和他作对了,只好高声喝道:“孩儿住手!”他制止了自己部下的轻举妄动,再向史存明道:“好好,就凭你这一柄宝剑和一身本领,我让你过去吧!”史存明看见对方已经服软,也自不为己甚,拱手说道:“承让承让!”恰堪族的武士,果然让开路来,史存明吩咐蝶儿扶着贺兰明珠走过,自己仗剑断后,他刚才走出三十步,葛布林突然喝道:“小子!归西去吧!”把手一扬,嗖嗖,两支标枪脱手抛出,朝着史存明后心飞到! 史存明眼看四面,耳听八方,标枪呼的一响,他已经回过身来,双手迎着标枪一抄,已经把两支三尺长的棱头标枪,接在手里,史存明看见葛布林居然用这种卑鄙阴险的手段来对付自己,不禁勃然大怒,叱了一声:“狗贼!”反手一甩,两支标枪朝着葛布林的面门胸口反射回去,疾如闪电,葛布林立即振臂一迎,他满心要学史存明使用的手法,接住自己的标枪,哪知道史存明这一回掷的力量,劲猛十足,标枪两颗雪亮枪头,齐齐扎入葛布林的胸膛,这葛布林武功和史存明相差很远,要想依样胡芦接住标枪,那里能够?他一下抓住了枪身前半截,可怜恰堪族小酋长,哎呀的喊了半声,便自倒身死在地上! 小酋长这一死并不打紧,恰堪族武士大动公愤,不要命的冲上来,史存明看见自己用标枪掷死了葛布林,非常后悔,因为自己这一举措,可能破坏南疆各部牧民的团结,给满清敌人一个可乘的机会,但是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先下手为强,一声叱喝,连人带剑,冲人恰堪族战士人丛里,跳高窜矮,兔起鹘落,只听见一阵叮当叮当的声响,和扑通咕咯倒地的声响,原来史存明使出一套独特的打法来,上面用飞龙剑削断对方的兵刃,下面用旋风扫叶腿勾扫对方下三路,这些武士如何是他敌手,刹那之间,二十多人完全被史存明削断兵刃,踢得七仆八倒,被他踢倒的人个个满身酸疼,躺在地上,挣扎不得,少年壮士看见他们个个面面相视,丧失了战斗能力,方才冷笑说道:“你们听着!我并不是有意杀你们的小酋长,不过他自己居心险恶,暗算伤人,我为着自卫起见,失手把他打死,这件事我返回大营里,自有交代,现在可要失陪了!再见!”他说罢头也不回,引着贺兰明珠和蝶儿两人,直向前面走去。 贺兰明珠经过刚才一番大变,面无人色,良久良久,方才樱的一声,痛哭起来,史存明道:“夫人,前面是一路坦途了,再也没有险阻,不用哭啦!”贺兰明珠吸位道:“壮士,我不是哭这个,一个女人长得好看一点,就偏偏有许多魔障,我我我,我真是生来要受这些磨难!”她忍不住双手捧面,痛哭起来,史存明是个鲁男子,不善言词,被她这样一哭,不禁手忙脚乱,呆然木立,莫知所措,少年壮士心里暗想,她做了兆惠将军的侧福晋,吃不尽珍懂百味,穿不完绸缎绫罗,享受人间繁华富贵,还有什么不够称心快意的地方?今日不过在战场上受了一点虚惊恐吓,便说什么孽障磨难?史存明呆呆的想着,好比丈八金刚,摸不着自己的头脑!其实贺兰明珠是清朝有名的才女,唯其是有才的女子,才多愁善感,“红楼梦”里面的林黛玉,不就是这样一个造型么?她下嫁给兆惠,表面上是享尽繁华,其实兆惠是个粗犷武夫,绝对不解温柔,何况频年以来,东征西讨,戎马倥偬,贺兰明珠已经有“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感觉了!今日她为了徘遣闺中寂寞,跟随大军来到塞外,无意中遇着了史存明,史存明调傥的容貌,大方的谈吐,都使她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心理,她心底下燃烧着青春之火,换句话说,贺兰明珠正需要史存明这样一个青年男子来慰藉!不过这个意思,她哪里能够宣之于口,史存明却又像木偶似的站着,不懂感情,所以贺兰明珠哭得更加厉害! 侍女蝶儿看见主母哭得这样伤心,她到底是个女儿家,看出几分来了,蝶儿向史存明努了一努嘴唇,说道:“你这个人呀,单就懂得厮杀,我主母哭成这个样子,你还不过来安慰她一下么?”史存明浑金璞玉,不懂得蝶儿这几句话,心里暗暗不悦,想道:“你自己伤心罢了,与我何于?”就在这个时候,黑夜的草原上,传来了一一阵得得马蹄声,史存明如梦初觉,立即向贺兰明珠道:“夫人,快快伏下,不要哭啦,前面有人来哩!”贺兰明珠吓了一跳,果然止了哭声,和蝶儿两个人蹲了下来,史存明蛇行鹤伏,迎上几步,定睛向前面细看时,只见前面来了一队骑兵,马上坐的全是拖辫子的清兵,还有一个戴帽翎的军官,史存明不禁大喜,他向贺兰明珠叫道:“夫人,那边有你们的人来了,我不便跟他们对面,再见!”史存明说了这几句话,回身便走,贺兰明珠突然站起身来,一手拉住他的衣角,问道:“壮士,你要到哪里去?”史存明愕然道:“我当然是回到自己的队伍去啦!我是你的敌人呀!”贺兰明珠幽怨的问道:“那么,你几时再来见我?”史存明想这句话真希奇,她是兆惠的侧福晋,当然住在兆惠的大营里,自己难道冒险到清军的大营里找她不成? 第30章 可是他看见贺兰明珠楚楚可怜的样子,却又不忍不答应她,随口说道:“夫人,打完了仗,我自然会去看你!”贺兰明珠还要说话,清兵骑队已经距离渐近,当先几个兵士还挑着风灯,高声大叫:“喂!前面伏的是什么人?”蝶儿长起身来,叫道:“是我,侧福晋在这里!”史存明看见侍女已经和清兵答上了腔,立即一甩贺兰明珠的手,说道:“夫人珍重,我走了!”一纵身窜出几步,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刹那之间,消失在夜影里,无影无踪! 且不说贺兰明珠主仆和清军接头,跟着他们回到大营里去,再说史存明救了贺兰明珠之后,心安理得,他觉得自己以恩报德,救回了贺兰明珠的性命,正所谓一报还一报,以后谁也不亏欠谁的情了!史存明满心痛快,不知不觉,走到天亮,史存明迎着晓风,吸着草原上的清新气息,头脑为之一爽!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昨天一场大混战,小和卓木酋长几乎全军覆没,后来大和卓木酋长统率南疆各族联军到来,方才反败为胜,可是大战之后,自己师傅智禅上人到了哪里?金弓郡主孟丝伦又到了哪里?史存明急于要解决这个疑团,希望找着自己战士和游牧部民,可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就像青色的海洋,史存明漫无目的地走,足足逛了半天,前面突然现出一个小小的市集来,史存明个禁大喜道:“妙呀,发觉有人烟的地方了!” 他混战了一日一夜,在草原上寻找了大半天,委实又乏又饿,西北地广人稀,往往行走二三百里,不见一个生人,别说是市集了!史存明看见了房屋栉比的市镇,不禁精神一振,少年壮士忘记了疲乏和饥渴,加快脚步向那市集走去,距离渐近,只见通往市集的大路口,竖了一块木牌,写着“甘泉集”三个大字,史存明自言自语道:“甘泉集!咦,这个地名,仿佛师傅老人家也说过!”他并没有想差,这里是危险的地界,距离天山不过七八十里,智禅上人每年都有几天下山到这里买粮食,史存明无意之中,迷失方向,居然到了这里! 少年壮士挺身直入集内,这甘泉集附近有清例泉水,是沙漠商队行旅歇脚的地方,所以也住了二三百户人家,还有不少汉人开的店铺,史存明看见市集入口有一问小小酒肆,挑着青帘,店里卖烙饼和马肉,史存明不假思索,进了酒肆落坐,吩咐店伙要一斤白酒,烤一盘马肉烙饼来,狼吞虎咽也似的吃个清光,史存明觉得自己的肚皮还不够饱,正要再叫一盘烙饼,忽然听见市集外面传来一阵人马嘶叫的声响,史存明探头向店外一望,原来是一小队清兵,直向着甘泉集开到。 这队清兵的人数约莫有二百多人,领头的是一个满洲军官,那军官的马后,铁索锒铛,原来跟着十多个维族妇女,也不知道清兵由哪里捉来的,史存明一看之下,不禁怒火冲大,他向那些妇女望去,忽然发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一个金黄色秀发的维族少女,正是自己视同骨肉亲妹的伊丽娜! 伊丽娜居然被清兵捉住,史存明这一惊作同个可!就在他要拔剑离座的时候,已经有十多个清兵走入市集来,他门一窝蜂拥向酒肆,向酒肆主人大喝道:“我们路过这里,肚子俄了!快烤五十斤马肉,二百斤烙饼,有酒暖几斤来,给我们的把总喝,回头你到大营去拿银子,知道没有?”这酒肆主人却是汉人,知道这些兵勇大爷,平日强买强卖,白吃白喝,这一顿酒肉的银子必定没有得给,到大营拿银子。不过是风凉话罢了!他苦着脸央求道:“将军,小店本钱短缺,没有这许多烙饼马肉呀……”话未说完,清兵噌的拔出佩剑来,喝道:“大爷管你什么店子,没有本钱、供应一点军粮也不能么?哼,你要不要脑袋!”店主还要央求,史序明突然由店里走出来,两臂一振,作势拔刀的两名清兵,扑通咕咚,抛球似的飞出一丈多远! 这一下出其不意,清兵一阵大哗,史存明拔刀一晃,好像兀鹰一般,扑向镇口,伊丽娜一眼望见了他,尖声大叫:“存明哥哥,快来救我!”史存明一溜烟奔向被俘维族妇女,那骑马的军官名叫喀达,是镶白旗的把总,使一杆镔铁枪,枪标杆如杯口,枪身重六十斤,他大喝了一声:“大胆反贼!”手提一枪劈面刺来,史存明一晃身避过枪头,反手一把掳住枪杆,叫声:“下马!”用力一抖,哪知喀达是清军里有名的力士,他用力往回一拖,叫道:“小子,你过来吧!”两下运力一扯,马上步下全然不动,史存明勃然大怒,正要抖断虹剑直刺,冷不防眼前一花,一条黑衣人影由市集人口飞出来,落向二人中间,挥掌向下一截,这一掌斫在铁枪的枪杆上,劈啪,茶杯口粗细的铁枪,齐中断成两截! 喀达几乎由马上翻下来,史存明看见来人是个缁衣老尼,正是飞龙师太!少年壮士不禁出乎意料之外,飞龙师太一掌所断了铁枪,右掌向外一挥,喀达狂叫半声,翻身跌落马下,口鼻冒出鲜血,一命呜呼!清兵高声大叫:“不好,把总大人叫这老贼尼杀了啦!”飞龙师太冷笑一声,双脚一点,跳出圈外,向史存明喝道:“小子!我给你宰了满洲靴子的主将,你怎的还不动手!”史存明知道她脾气古怪,不敢执拗,仗剑上前,左挑右劈,刹那之间,杀伤清兵二十余人,飞龙师太也不闲着,清兵一冲到她的身边,立即吃她劈面一把抓住头颈高举起来,向外一抛,跌了个发昏二十一,有的还当堂手足折断,不到盏茶工夫,被她一连摔倒三四十人,其余清兵看见老尼和少年来得勇猛,哪还敢抵敌,呐喊一声,纷纷四散奔跑,飞龙师大哈哈大笑。 史存明不管别的,冲到伊丽娜的跟前,用断虹剑斩掉了她身上的铁锁,问道:“妹子!你怎的会被靴子捉住?押来这里!”伊丽娜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哭了一阵,方才抽抽咽咽的说道:“三天前那场大战,我给乱军冲散了,我骑了一匹马,夺路狂跑,走不到十里路,忽然一队清兵截路,迎面几箭射来,我的坐马中箭,倒毙地上,我便给靴子活捉生擒,送到一个大帐幕里,那里有许多妇女,全是被清兵捉来的,她们被将官分批的带走,据说要到伊宁……”她还要说下去,史存明猛觉背后一个冷峭声音道:“听完了哭相思没有,我还有话跟你说呀!” 史存明回头一望,飞龙师太卓立在自己的身后,面挟寒冰,那十几个被俘的维族妇女,身上的铁锁不知什么时候完全解去,瑟缩地站在一边,史存明忽然想起自己在几天以前,曾经向她进刺一剑,还骂了她一句泼尼,难道飞龙师大今天要算这个账么!史存明不由自主的后退三步,手按着断虹剑,准备战斗。 飞龙师大冷笑一声道:“你是老和尚的徒弟,拜在老和尚门下有多少年了?快说!”史存明恼恨她翻面无情,打伤了金弓郡主孟丝伦,他由鼻孔冷哼了一声道:“哦!我在家师门下日子不浅啦!整整十二年了,可是资质愚鲁,只学得一点皮毛功夫罢了!”飞龙师太哈哈一笑道:“皮毛功夫,未必未必,老实回答我一句话,你怎样学了我的飞龙剑?是不是孟丝伦教给你?” 武林中人首重门户,比如少林派的弟子,只可以练少林派的功夫,武当派的呢?也是一样,所以凡是每个练武弟子,入门之先,都要遵守本门的戒条,决不能够欺师灭祖,所谓欺师灭祖,就是绝对不准把本门的功夫,传给别门别派,违犯这戒条的,轻的逐出门墙,重的立时处死,史存明当然明白,他不知道由哪里来的勇气,一阵哈哈大笑道:“飞龙师大,你以为你的飞龙剑法天下独步,宇内无双,可以压倒我师傅的雷电披风剑么、别妄想吧!你出身是峨嵋派中人,不问拳式剑路,万变不离其宗,总脱不了峨嵋派的胚胎,想学你的剑法,何必要孟丝伦教?老实说一句话!那次在阿特朗玛峰我看你和神力尊者相斗,前时在神龙峰看见你和师傅争斗,你的飞龙剑我也学得一二成了!你别难为孟丝伦吧!”飞龙师大被史存明说得面上青一阵红一阵,陡的一声大喝,使个“苍龙探爪”招式,左手一扬,右手五指疾如闪电,猛向史存明迎胸抓到! 史存明在过去几次混战场合里,认清了飞龙师大的飞龙掌法,他把腰身一躬.双肩晃处,嗖嗖两卢,身似渔鱼,中她手掌底下溜了过去,有如行云流水,绝无凝滞,他用的是“神龙掉尾”功夫,也是飞龙剑的绝招,飞龙师太一抓不中,更加忿怒,左掌一圈,右掌外吐,跟着双脚一起,猛踢史存明的小腹,这下名叫“战龙在野”,史存明微一仰身,脚跟目力一顿地皮,身子似弩箭离弦般,窜出七八尺远,再一扭身,拔起六尺多高,恰好让过飞龙师太双脚一蹴之势,这下也是飞龙剑的绝招,名叫“时乘六龙”,不过史存明始终客气,没有动剑还手罢了! 飞龙师大两招走空,喝道:“小子,你怎的不用剑!”史存明退后三步,手按剑把答道:“不敢,你老人家还是前辈,我是一个晚生下辈,怎敢对你老人家无礼呢?”飞龙师太嗤的一笑道:“老和尚一生虚假得紧,想不到你也学了他一套,来来来,你不用跟我说客气话,我和你比几招玩玩!”她说着左脚一伸,脚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子。约莫有五尺的圆径,然后站在圈子里,说道:“我就在这里站着,任你用剑刺我,不管你用雷电披风剑也好,用飞龙剑也行,向我身上招呼,如果你削我一根毫发,或者是刺破我一点衣服,甚至迫我踏出圈子一步都算我输,这个便宜你敢不敢比试?” 第31章 这时候甘泉集里面的居民,也纷纷走出来,排成一个圆圈,在瞧热闹,看看这汉人少年怎样和老尼比武。 史存明是个青年人,少不免有一种刚强之气,他暗想这老尼姑对自己轻视得紧,自己的本领虽然不及对方,忠不相信她站在一个圆圈里,徒手搏斗宝剑,可以战胜自己,史存明把断虹剑拔了出来,叫道:“老前辈,我可要无礼了!”嗤的一剑,先用本门雷电披风剑法,“怒雷贯木”,猛向飞龙师太左肩刺到! 飞龙师大不慌不忙,喝了一个好字,左掌向剑身一击,右手闪电似的,攫向上存明的面门,史存明猛然奇+shu$网收集整理瞥见她十恨手指亮晶晶的,居然戴了钢套,不由吃了一惊,连忙吸身退步,剑锋一翻,“雷神挥凿”,截向她的下盘,飞龙帅大袍袖一拂,一股强烈掌风向少年壮士胸口迫来,史存明知道不能抵受这样劲猛的内功掌力,只好一扭身躯,窜出两丈多远! 两招一过,史存明知道自己在形势上占不了便宜,飞龙师大虽然说是徒手,十指戴了钢套,可以不用畏忌宝剑。她固定站在圈子里,虽然不动,可是无形中扎定脚步,宛如落地生根,史存明要扑过来攻击她,岂不是以动斗静,全身在敌人攻击之下么?他再次向前一跃,展开雷电披风剑来,更不留情,“闻雷入洞”、“雷光穿云”、“沉雷曳岭”,一连三招,剑光如银蛇乱掣,向飞龙师大上中下三路同时刺到,飞龙师太突然叫了声“着!”听见当当当几声,史存明的剑锋居然被她用手戴钢套一下激荡开去,飞龙师太右手五指宛如铁钩,闪电般疾攻过来,史存明猛吃一惊,右腕上“高明”、“紫阙”、“会宗”三处穴道,已经吃对方同时一手拿住! 原来飞龙师太用的是“绞龙手”法,这种手法善于以静制动,专在对方明知不能发招,或是连环进攻自己之时暴起疾进,以攻还攻,所以最是难挡!史存明虽然得到智禅上人的真传,究竟经验还浅,被她一下扣个正着,史存明暗叫道:“不好!”要知道脉门在人身名叫“寸关尺”,如果被对方一扣,马上半身发麻,丧失战斗能力,史存明心中一急,连忙使出师傅传授自己的“排云掌”功夫来,后退半步,右手用力一挣,左手屈起中食二指,半拳半掌,陡的向外一推,猛向飞龙师太胸口拂去! 飞龙师大也是一时大意,她以为一扣住对方脉门,史存明必定受制,哪知道危急自卫是每一个人必有的本性,史存明居然使出峨嵋派绝技排云掌来,这一反掌回甩,劲力十足,劲力十足,距离又近,飞龙师太急忙把身子一侧,卸了对方一半来势,可是砰的一声,左胸脯着了一下,排云掌威力大得出奇,史存明虽然功候不到,这一掌之力也非同小可!飞龙师太不由自主倒退出四五步,不但退出自己划定的圈子外,还险些儿一交跌倒!她退后时把手一挥,史存明像断线纸鹞一般,抛出两丈多远,扑通,头下脚上的摔在地上,跌得天旋地转,头晕脑胀!看热闹的人不禁一阵呐喊! 飞龙师太虽然摔倒了史存明,可是自己胸口吃了一掌,又退出圆圈外,已经算是落败!她自己以一个老前辈的身分,跌翻在一个后生小辈的手上,真个是阴沟里翻船,丢脸之至!飞龙师大不禁老羞成怒,叱喝一声:“小子,你敢向我无礼!”缎衣振处,宛似一头怪鸟,飞掠过来,史存明刚才翻起身子,看见飞龙师太发恶扑来,只好把剑诀一领,“怒雷排壑”、“雷母照镜”,嗤嗤两剑,分刺出去,可是他的本领委实和飞龙师大有一段距离,而且摔了一下,头昏脑胀,剑招不比平时迅疾,飞龙师大用了个“滚龙手”,十指一荡剑锋,左手食指一递,点了他腰后的“白市穴”,史存明扑通一声,跌翻在地! 飞龙师太点倒了史存明,狂笑一声,弯腰拾起断虹剑来,向史存明一指,喝道:“你的师傅当年害得我好苦,我半生遁迹空门,削发为尼,还不是为了他,我两次斗剑败在他的手里,今日杀了你解恨!”话未说完,猛听脑后呼的一响,一条怪蛇似的影子,直向飞龙师太背心飞到! 原来伊丽娜看见飞龙师大拿起宝剑,要杀害史存明,不禁心里一急,她虽然懂些武艺,可是手无寸铁,怎样拾救史存明呢?就算她有兵器在手,但是武功肤浅,要想和飞龙师太硬拼,何异以卵击石?不过伊丽娜一向把史存明当做心上人,爱情的力量胜过一切,她忽然看见地上有一截砍断了的铁链,这是清兵刚才锁拿自己的,被史存明斩断,约莫有三尺长,伊丽娜不假思索,一欠身抄起铁链来,用力一掷,朝着飞龙师大背心打到,飞龙师太耳听风响,疾忙挥剑回臂,回头一截,断虹剑寒光一闪,铁链研成两截,掉在地上,飞龙师大喝了一声:“大胆丫头,居然敢使暗算,我先杀你!”把手中剑一扬,向伊丽娜迫去。 伊丽娜昂然不惧,她把两手叉住纤腰,胸脯一挺,朗声说道:“飞龙师太,你也是个成名的武林前辈,怎的这样不顾脸面,史存明并不是跟你有仇,他完全没有犯过你,是你迫他动手的,你打他的师傅不过,却拿他一个晚生下辈来出气,拿他出气也还罢了,自己比武不认输,落败了不认败,还要杀人灭口!”飞龙师太听了杀人灭口四字,皱纹满布的面动了一动,喝道:“胡说!”伊丽娜道:“什么胡说,这里许多人都是见证,你有宝剑在手,又有武艺,爱杀哪个就杀哪个还不是么?你把史大哥杀了之后,最好连我也杀掉,我们两个是心心相印,他如果死,我也不想活命啦!你有种的就先杀我!”这个年轻的牧羊女,面对着杀气腾腾的飞龙师大,全无惧容,大有视死如归之势! 沥血伏龙--第十三章求灵药天池访三怪 第十三章求灵药天池访三怪 飞龙师大本来满腔怒火,可是听了牧羊女伊丽娜一席话,忽然恢复过理智来,三十多年以前的耿仲伟,不是等于现在的史存明吗?从前的韦青荷,不是等于现在的伊丽娜吗,史存明和伊丽娜现在是一双爱侣,自己跟智禅上人以前何曾不是一对情人?可是因为自己心胸狭隘,不忍一时之气,几十年来劳燕分飞,误己误人,如今落得大家韶华老去,皈依空门,青磬红鱼,老怀凄枪,自己一误于前,何忍再误别人于后?飞龙师大禁不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把断虹剑向地一掷,走到史存明的身边,伸手一拍,解了史存明的穴道,喝道:“好!我就看在这女娃儿面上,饶你一命,后会有期!”她说完把缁衣一振,展汗神行无影的轻身飞行功夫,几下起落,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广阔的草原上! 史存明见飞龙师太远去,方才挣扎起来,伊丽娜赶忙上前,把他扶住,问道:“存明哥哥,那老尼有伤了你吗?” 史存明苦笑道:“没有,好在你刚才一席话,叫她恢复了人性!”他看见甘泉集外站了许多人,不想再说下去,吩咐那十多个被飞龙师太救了的维族妇女,各自回家,自己向市集借了两匹马,和伊丽娜两人,齐齐坐上马背,离开了甘泉集,在路上,史存明向伊丽娜询问金弓郡主的情形,伊丽娜道:“孟姐姐被她师傅打了一掌,昏迷不醒,老禅师极力给她医治,也不见她醒转过来,满清大军攻入天山的前一天,老禅师带金弓郡主离开大营,返回叶尔羌去,据说要找到一种名叫龙脑草的,混和天山雪莲合药,方才能够把郡主脑里的瘀血提出,使她清醒,不过龙脑草这东西,普天之下,只有昆仑山绝顶,王母天池边才有得出产,不易找寻,找着了龙脑草合药,还要经过几个月的调理,方才复原,老禅师和郡主一离开,不到半天,清兵立即展开大举进攻,以后情形怎样,不用说你也知道了!” 史存明十分感慨,他决定先找寻回部的牧民,禀告小和卓木,自己方才返回叶尔羌去,见着师傅,设法子找寻龙脑草,他两个在草原上走了一日一夜,方才到达喀尔沁平原,大小和卓木的兵马和南疆各族的联军,大营扎在这里。 史存明和伊丽娜齐齐跳下坐骑,跟哨兵打招呼,直入辕门,已经有把守营站的兵士,飞报入中军帐,接着几个战士由里面迎出来,向史存明拱手,说道:“壮士,多多辛苦了!王爷请你进中军帐!”史存明跟着战士走入金葫芦顶的中军帐篷,大和卓木酋长亚巴克,小和卓木酋长亚图特,和南疆各部的酋长,整整齐齐的坐在那里。 史存明正要行礼,大和卓木忽然说道:“史壮士,你在战场上不是俘虏了两个满洲姑娘吗?有没有带她来,把她们安置在哪里!”史存明吃了一惊,说道:“王爷,那两个女子不是俘虏,是我在战场找到的,她们是清军的女眷,我把她送回去啦!”南疆几个酋长立时骚动起来,一个紫棠面色,满面虬须的酋长暴声喝道:“姓史的!你是清军奸细还是我们这边的人?你怎的把我的儿子杀了?” 说话的正是恰堪族的酋长葛士达,他接到部下的报告,自己儿子在战场上,被一个名叫史存明的汉人少年杀死,这姓史的少年还是金弓郡主的好朋友,帮助回疆对抗清兵的,不禁暴跳如雷,立即向大和卓木亚巴克提出交涉,他说自己儿子不能在死,如果不拿住姓史的抵偿性命的话,就决定带领本部士兵返回巴远克山下的草原牧地去,退出抵抗清兵的行列,大和卓木因为恰堪族带领了好几干军马来,是得力的臂助,当然好言安慰,葛士达方才勉强忍住怒气,他看见史存明进入帐篷忍不住怒火冲天,就要扑上前去,跟他拼命! 第32章 史存明不慌不忙,说道:“不错,葛士达!你的儿子是我杀的,我也自悔鲁莽,不过他也有取死之道!”少年壮士把胸一挺,将自己在战场上遇着贺兰明珠,向自己哀呼求助,自己因为念在半个月前,在雪崩里被她救了性命,所以一报还一报,把贺兰明珠送回清军营地去,半路遇着了葛布林,恃着小酋长的身分,欺压自己,要霸占这两个妇女,自己据理力争,葛布林冷不防发出标枪来,暗算自己,因此一怒之下,才把他杀了,史存明只把贺兰明珠是兆惠将军的侧福晋一节隐起来,理直气壮的说道:“各位听了! 满清的军队由塞内打到塞外,由沙漠打到草原,抢劫我们的牛羊,焚烧我们的营帐,还要把我们的妻女掳去奸淫,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们要抵抗满清的理由,我们应该把满清的妇女捉来奸淫吗?满清的军队跟我们对敌,他们的女眷不是我们的仇人,恩怨分明,中国有一句俗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各位都在这里,说一句公道话,如果大家认为我要给葛布林抵命的,杀了我吧!我史存明皱一皱眉头,不是英雄,也不算是智禅上人的徒弟!” 葛士达被史存明当众揭出自己儿子的丑恶行为,不禁又羞又怒!本来葛布林在恰堪族里,恃势凌人,调戏妇女,族人已经早有烦言,可是葛士达向来溺爱儿子,装作不知罢了!他还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别人这样痛斥自己的儿子,不留余地,葛士达禁不住怒火冲天,断喝一声:“我的儿子死了!我没有活人对证,你当然可以对他任意诋毁,来来来,我和你决个高下!”他说着向左右喝道:“拿我的金刀来,今天不杀这小子,以后也不做酋长啦!”随从应声过来,把一柄金背砍山刀献上。 大小和卓木看见葛士达执意要跟史存明动手,不禁左右为难,史存明虽然是汉人,却是自己军中一个得力臂助,他杀了恰堪族的小酋长,完全出于自卫,不能说他不对,可是葛士达堂堂一部酋长,他的儿子被杀,哪里肯干休善罢! 自己如果偏袒史存明,万一他翻起脸来,带了自己七八千名部下投降清军,或者是退回南疆,都将影响大局,两个和卓木酋长只好说道:“大家是自己人,有话慢慢的说,平心静气,不要火并!” 葛士达一意要替爱子报仇,哪里肯听别人的活,他把金背大刀一扬,厉声叫道:“姓史的,今天不是你就是我,吃我一刀!”话犹未了,手起一刀,搂头盖顶,向史存明天灵盖砍落,史存明用个“蜉游戏水”,一扭身躯避过刀锋,葛士达血红了眼,虬髯戟张,刷刷刷,一连三刀,史存明身随刀走,连闪三招,葛士达怒喝道:“小子!你有宝剑,怎的不拔出来?”史存明垂手贴膝,朗声说道:“我杀了你的儿子,岂能对你无礼?”表面谦让,实在是挖苦之至!葛士达暴跳如雷,左一刀右一刀,接连研了十六八下,史存明跟着刀光乱转,始终伤不了一根毫毛,小和卓木叫道:“住手,不要打啦!”他抽出佩剑来,正要上前,史存明突然身形一长,二指骄伸,指向葛士达的双眼,葛士达大吃一惊,急忙抽刀回挡,史存明倏的一翻右掌,“腕底翻云”,一掌打中他的右臂,葛士达虎口一松,金刀噌声落地,史存明道:“老酋长!承让!”又向大小和卓木道:“二位王爷,晚生要到叶尔羌城,看一看郡主去!”说罢头也不回,径自跑出了中军帐,和伊丽娜两人,每人乘了一匹骏马,疾驰而去,葛士达恨恨不已。 现在不说回疆交兵的事,再说史存明和伊丽娜两人,离开了大小和卓木的营盘,纵辔放马,在草原上飞跑,跑了两日两夜工夫,到第三天清早,已经到达叶尔羌城了!叶尔羌是人小和卓木的王城,也是南疆最富庶的城市,居民有十多万,史存明到了叶尔羌城之后,立即到回王宫殿去见金弓郡主,孟丝伦在寝宫养伤,史存明问宫中侍女道:“郡主的伤势怎样了?”那侍女道:“哦!郡主已经醒转过来啦!只不过她从今以后,一生一世,也是个白痴哩! 史存明和伊丽娜大吃一惊,便间金弓郡主怎样变成白痴?侍女据实说了,史存明十分伤感,原来孟丝伦由天山回来之后,经过智禅上人用心调治,百药竞投,总算苏醒过来了,不过她终日如痴如呆的坐着,有时候哭,有时候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中间也有很短暂的时候,神智清醒过来,问前方的战况,问史存明混战之后,到了哪里!可是不到半天,又乱说吃语了!孟丝伦的嫂子香妃娘娘着急得不得了,天天替她到回教清真寺祈祷,请求阿拉真神,恢复孟丝伦的智慧,金弓郡主始终没有痊愈过来,叶尔羌城的老百姓十分焦急,个个希望郡主身体早日复原,再到前方打仗,侍女说到这里,屏风后面传出一阵脚步声响,原来智禅上人由寝宫出来了! 智禅上人一见了史存明,合十说道:“徒弟,你啥时候回来的,前方战事怎样呢?”史存明向师傅行过了拜见礼,方才说道:“一言难尽!”便把经过说了,连自己跟飞龙师太在甘泉集过招比武的事也说了出来,智禅上人点头说道:“青荷这人一生意气用事,这次她打伤了自己徒弟,并不打紧,几乎把回疆的抗清大业,弄得一败涂地,甘泉集比武这一次,十分危险,好在她良知未灭,不然的话,怎会听伊丽娜一席话,便把你饶了呢!以后你见着她,切不可失晚辈之礼!”史存明唯唯受教,师傅寒暄了别后的情形,史存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师傅,弟子刚才听宫中的侍女说,孟丝伦伤势虽然痊愈,神智含混不清,只有昆仑山上的龙脑草可以医治复原,你老人家怎的不想法子弄一技来,把郡主医好了,再上前线,指挥三军打仗?”智禅上人叹了一口气道:“找寻龙脑草吗?谈何容易,一个不巧,连性命也要送掉哩!” 史存明不禁一愕,问道:“听说龙脑草这种东西,只有昆仑山王母天池畔有出产,是吗?”智禅上人点头说道:“不错,龙脑草是天地奇珍,它是西域一种异卉,生长在穷阴极寒的雪山冰谷里,哪个人得着它,拿来合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比起关东的野山人参和千年何首乌还要珍贵,真是旷世难逢的天材地宝,在百多年以前,这种龙脑草在天山南北以及大雪山,喀喇昆仑山各处都有,可是经过一般人大量采摘的原因,已经渐渐绝种,只剩下王母池边长年冰封,人迹罕至的地方,略有出产,不过数量也非常少,据说只有一二十棵罢了,可是这三十年以来,王母天池一带,被三位怪客把守着,闭关清修,不准闲人踏进半步!” 史存明十分诧异道:“哦!那三个怪客是什么人?不准人上王母天他,他们叫什么名字?本领很厉害吗?”智禅上人说道:“深山大泽,天下间的奇人异土,所在多有,这三个人据说是昆仑派的前辈人物,二男一女,三十多年以前,昆仑派的掌门闹翻,离开了星宿海,隐居天池,一般人顺口叫他们做天池三怪,他们的真实名姓从来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三他的外号,两个男的叫天残叟和地缺翁,一个女的名叫潇湘仙子罢了!” 伊丽娜不由失笑起来,说道:“他们的名字多怪呀?什么天残地缺,难道他们是残废了的吗!什么潇湘仙子,她一定非常美丽,像天上神仙了,是与不是?”智禅上人答道:“这位小姑娘猜得对了!天残叟断了一只左臂,地缺翁折了一条右腿,这两位老人家都享寿百年过外,至于潇湘仙子也有八十多岁,照理是一个鸡皮鹤发老太婆,可是她驻颜有术,八十岁的人和三十岁一般无二,容光照人,别看他们只有三个人,本领绝高,真个有孽壁一云,嘘气成雨的本领,不过这三个人的脾性,非常古怪,而且心黑手狠,杀人不眨眼,尤其是潇湘仙子,落在她手里的人,十死无生,又有人叫她做天池魔女呢?”伊丽娜听了不寒而栗! 史存明沉吟了一阵,毅然说道:“师傅,弟子不才,提意到昆仑山王母天池走一遍,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够把龙脑草找来,医治郡主的病,师傅准许弟子去吧!”智禅上人摇头道:“徒弟不必去了,就算你把龙脑草取来,也没用啦!”史存明吃了一惊,便问金弓郡主的病,莫不是有变化? 智禅上人说道:“她的病不会变化,只不过你由这里到昆仑山,一来一回,最低限度要两个月,就算排除万难,一帆风顺,把龙脑草取回,医治郡主,至少也要半年光景,方可痊愈,这大半年工夫,大小和卓木和南疆各族的联军,能够抵挡兆惠的征西大军吗?恐怕那时候清兵长驱直入叶尔羌王城了!你不是白跑一趟吗?”史存明决然道:“师傅,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我们不能够坐着看金弓郡主疯疯癫癫度过一世,就算清兵破了回部王城,我也要带她到王母天池去,取龙脑草给她医治,即使牺牲了我的性命,也是心甘情愿!”史存明说到这里,把心底的曲衷说了出来,他这几句话无疑承认盂丝伦是自己生平独一无二的意中人,伊丽娜听了不由生出一阵妒意! 智禅上人看见史存明的态度坚决,便点头道:“很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就到王母天池去走一趟吧!”史存明大喜拜谢,伊丽娜忽然说道:“老禅师,我也跟存明哥哥到昆仑山去!”史存明不禁一愕。 老禅师觉得十分纳罕,合十说道:“伊丽娜,昆仑山古称天柱,比天山还要高,穷阴凝寒,你一个没有武艺的人,怎样能够去呢?” 第33章 伊丽娜说:“老禅师,你不是说天池三怪的脾性十分古怪吗,飞龙师大的性情也够怪了,给我一顿痛骂,立时走开,连头也不敢回,如果天池三怪不准我们进王母天池,不肯给我们龙脑草,我就拼出性命不要,也要骂他一顿!或者我一骂之下,天池三怪会像飞龙师太一样,把龙脑草交给存明哥哥呢?”智禅上人不禁哈哈大笑! 史存明想自己一个人到昆仑山去,千里长途,如果没有一个伴侣,非常寂寞,伊丽娜虽然没有什么本领,却是天真烂漫,或者见了天池三怪,有用得着地方也说不定,他便向智禅请求,准许伊丽娜,和自己同去,智禅不假思索的答允,史存明就要即日动程,智禅上人又叮咛了他一番,无非是沿路小心,到了昆仑山上,万一天池三怪闭关不纳,自己也要本着当年留侯张良,但桥三进履的故事,极力容忍,不亢不卑,完成取得龙脑草的使命。史存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向智禅上人道:“师傅,弟子要到寝宫去见一见孟丝伦郡主,方才启程,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呢?”智禅上人知道自己徒弟和孟丝伦心心相印,青年男女情之所钟,任何人也阻止不来,老禅师只好点了点头,说道:“很好,郡主在内宫里由可敦照料,你们参拜可敦,不要失礼!”史存明伊丽娜唯唯应诺,别过上人,直向寝宫走去。 “可敦”是回部酋长妻子的尊称,跟皇后却不相同,因为皇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仪天下,回部酋长依照伊斯兰教的俗例,能够同时娶四个妻子,换句话说,可以立四个“可敦”了,(和卓木是回人称呼尊长用语,含有尊敬成分)当时大和卓木酋长的可敦就是香妃,香妃原名叫桑达丽丝,是新疆喀什人,(即是现在南疆的莎车县),国色天姿,自小便有一宗异处,就是体有奇香,不用搽脂抹粉,身上散发出一种天然香气,如兰似麝,十六岁起,艳名远噪天山南北,大和卓木便纳了她做第一可敦,封做香妃娘娘,他从此不纳别的可敦,史存明在北天山时,也听见过人说香妃的美艳,这次趁着探视孟丝伦的病,请寝宫使女向香妃通传求见。 香妃正在小心伺候孟丝伦喝汤药,听说史存明要进来,她知道史存明虽然是汉人,却是帮助回疆抗清的英雄,深怀钦仰,她又是个旷达的人,立即传令在偏殿延见,史存明和伊丽娜刚才走入殿门,便觉眼前一亮,殿中正坐着一个回装美人,伊丽娜是女子还不觉怎样,史存明却是目眩神摇,不能自己! 原来香妃不但姿容绝艳,而且气质高雅,正如宋玉《登徒子好色赋》所说的:“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 粉面泛出一片慈祥的光辉,令人如亲芝兰,如坐春风,神魂舒畅,再看她深蓝色的眼睛,像无际的海洋,似乎有说不出的热情,可是她那玉柱似的鼻子,樱桃似的嘴唇,却又隐现出刚毅的威严,令人如同感到一团冷气,不敢梢涉逻念,史存明心中暗想,自己眼见三个美人,孟丝伦和贺兰明珠,连同相随身边的伊丽娜,各擅胜长,可是一比起香妃娘娘来,便黯然失色了!香妃好比鸟中凤凰,花中牡丹,一切俗禽凡卉,根本不能相比,他为人本来面嫩,看见了绝世的人,不知怎的,面热口讷,连叙礼的话也忘记了! 香妃笑了一笑,说道:“尊驾就是史壮士吗!素仰素仰,壮士要见郡主,郡主刚好睡熟了,要不要叫醒她说话?”史存明慌忙说道:“哪里话来,晚生哪敢打扰郡主,就此告退!” 香妃笑道:“小坐何妨,我知道壮士和郡主相当要好,这次千里迢迢由前方回来看她,不如这样,就到郡主寝室一转吧!”她不等史存明答应,站起身来,向前引路,裙袂飘处,送过来一阵淡淡的幽香,这种香清而淡,只有梅花的芬芳,可以比拟,史存明连连称谢,跟着香妃娘娘到了寝室之内。 孟丝伦躺着的牙床上,悬着流苏锦帐,仿佛烟笼芍药,由帐外望入去,金弓郡主仿佛睡得很甜,史存明见她玉容清减,心中怜惜,但是当着香妃和侍女的面前,哪里能够跟她说私己话?何况盂丝伦睡得这样熟,更不忍心吵醒她了!史存明微微欠身,便自告退,香妃彬彬有礼,送回前殿,史存明道:“多谢可敦,晚生要告退了!”香妃含笑答道:“壮士放心,郡主有我服侍,必定很快复原,她除了说吃语之外,一切和常人无异,只管放心便了!”史存明和伊丽娜退出寝宫,伊丽娜咋舌道:“我今天才见着回疆第一美人,何止是回疆美人,简直是天下第一美人哩!” 当大下午,叶尔羌城向南的平原上,出现了两匹骏马,马上坐着一个汉族少年,一个维族少女,征尘仆仆,向昆仑山进发。 这一对青年男女,不用说也是史存明和伊丽娜,他们在路上昼夜飞驰,饥餐渴饮,马不停蹄,有话便长,没话便短,他们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横越过大戈壁沙漠,穿过吐鲁番火山,到了和阗附近,昆仑山已经在望了,史存明和伊丽娜都是在天山长大的,以为天山雄奇峻峭,雪景壮丽,宇内无双,可是现在看见了昆仑山,峭壁排云,群峰刺天,山势的雄奇磅礴,比起天山有过之无不及!史存明望望山势,叹了一口气道:“昔日共工氏头触不周山,天柱折,地倾东南,昆仑天柱真个是名不虚传哩!”伊丽娜道:“哪一个叫共工氏,他住在山里吗?”史存明失笑起来,便把轩辕黄帝大战共工氏的神话说了,伊丽娜摇头道:“我不相信,共工氏一头可以撞塌一座大山吗?照这样的说来,他简直是个神,而不是凡人了!神也会被人打败吗?我不相信!”史丰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记起师傅说天池三怪的本领,要以擘石生云,嘘气成雨,上格青冥,声闻于天,不知道是不是一般人故神其说,特别夸大,自己这次到昆仑山,无论如何,也要开开眼界! 行行复行行,过了三天,不知不觉,他们到了昆仑山下,昆仑山延长二千多里,除了几条土人开出来的羊肠古道之外,无路可通,王母天他在一座名叫“埃土伯格”山的主峰上,本来关外的长白山也有天池,长白山天池只是一个湖泊,相传满清开国始祖的布库里雍顺,就在天池旁边诞生,昆仑山的天池又名“瑶池”,也是一个大湖,不过湖面海拔万尺以上,结成坚冰,一年四季,湖水结实得和透明玻璃一般,有湖无水,成为西域奇景之一,不过要欣赏这奇景,也不容易,要爬过十几座山峰,费上几昼夜的时间,方才可以到达天池!路途这样崎岖,能够爬上天他的人,当然是绝无仅有了!史存明和伊丽娜觅路上埃士伯格峰,起先是路途也还平坦,并不难走,过了几座山峰,山势越来越陡峭了!有的地方简直是悬崖绝壁,猿揉难渡,史存明只好用壁虎功爬上去,由上面抛下套索来,把伊丽娜腰间绑住,直络上去,足足走了大半日,前面山岭突然现出一条白亮亮的东西来,晶光照眼,宛如玉带,伊丽娜高兴得直叫起来,说道:“看呀!那边一定是王母天池了!” 史存明手搭眉头一望,不禁嗤然失笑,说道:“妹子,你看错啦,那不是王母天池,是冰河哩!”冰河是大自然宇宙的奇景,在丛山峻岭间,蜿蜒起伏,往往通出三五百里以外,天山也有冰河,不过比起昆仑山的冰河,却又小巫见大巫了!这对少年男女,好像情侣一般,一边说笑,一边赏玩冰河奇景,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史存明就在冰河旁边,一个背风的山谷下,取出带备的牛皮口袋来,每人一个,整个身子钻了进去,只把头部露出袋口,枕着软褥,蜷伏一团睡觉,伊丽娜抬头向天池一望,忽然叫了起来,说道:“火光火光,存明哥哥,你快来看!对面山峰有火光哩!” 史存明慌忙挣出皮袋,跳起身来,循着伊丽娜所说的方向望去,果然如此,只见冰河对岸一列黑黝黝的山峰下,现出两道火光来,这两道火光有十多丈长,颜色赤红,如龙蛇交掣,乍起倏落,把史存明看得目瞪口呆,他心里暗中在想,这些火光是剑气呢?还是障眼法呢!那两道火光起落了十几下,突然纠做一团,翻翻滚滚,史存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这两道火光起落的姿势,好像飞龙师大所使用飞龙剑的剑招,难道它是天池三怪发出来的剑锋,抑或飞龙师太本人独创的飞龙剑法,脱胎于天池三怪?难道她拜在三怪门下?史存明越想越糊涂,眼前一片迷惘,冷不防伊丽娜一声怪叫! 史存明吃了一惊,以为来了毒蛇野兽之类,所以伊丽娜惊慌得叫了起来,他连忙扭头一看,哪知道不看犹可,一望之下,当堂打个寒嚓!原来自己背后五六步远,卓立着一个瘦小枯干的老人,这老人模样十分古怪,穿着一件青布长袍,左手扶了一根短杖,短杖一头杵在地上,原来他没了左腿,再看他的面容,蒜头鼻子,三角眼睛,丑恶异常,一张脸冷冰冰的,绝无人色,令人看了寒气直冒,总而言之,在黑夜里看来,这老头子简直不像一个生人,史存明忽然想起,这老头子缺左腿,用杖代足,来得这样突然,没影无踪,难道是天池三怪里面的地缺翁吗?史存明慌忙躬身道:“后学弟子史存明,今日千里迢迢到来,拜谒你老人家,你老人家莫不是天池……”底下一句是三位老前辈,还未及说出口,陡觉眼前一花,劈啪两声,面上中了一掌,这一掌非常之重,史存明哎呀两声,几乎一跤直跌出去! 少年壮士估不到天池三怪这样怪僻,只一上来,便给了自己一巴掌,喊道:“我我……”枯瘦老头打了他一巴掌后,已经站在两丈以外,骂道:“乳臭未干的小子,凭你也配称为弟子,自称后学,我老头子横行江湖的时候,你这小子还在鬼门关上,不曾入娘胎哩! 第34章 什么后学,打打!”瘦老头一个打字,刚才出口,身形晃处,宛似一缕青烟,到了史存明的跟前,呼的又是一巴掌,向史存明脸上掴到! 这一掌疾如闪电,史存明急不迭忙伸手一拦,接着双肩晃处,用“神龙入洞”的身法,旁窜出去,哪知他不躲闪还好,一闪之下,啪啪两声,史存明左右两边脸颊,各自吃了一掌,这两巴掌比上回更重,宛如铁锤击撞,打得他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如果史存明不是自小服了灵药,脱胎换骨,又跟着智禅上人练了许多年的内功,早就已经晕了过去!史存明又惊又怒,正要拔断虹剑相迎,枯瘦老人已经喝道:“小子,如果你一动剑,不挨上四巴掌,我就是你孙子,马上改姓!” 史存明虽然被对方打得满眼金星,理智还没有被怒火冲掉,他忽然想起自己临别之时,师傅曾经向自己说过要学留侯张良,圮桥三进履那一句话来,天池三怪本领这样高强,比起飞龙师太超出十倍也不止,自己在甘泉集和飞龙师太交手,尚且不到三五回合,便自败下,如果跟天池三怪动武,岂不是自讨苦吃吗!本领相差太远,动手也是枉然,史存明霍地向后一退,说道:“不敢不敢,我哪敢跟老爷子动手,我真该打,任老前辈打几下消气便是!” 他这样一服软,枯瘦老头果然不动手打他,呵呵怪笑说道:“小子!你真的任我打吗?来来来,你站着不要动,我给你十巴掌,当作惩戒!”史存明大吃一惊,自己挨了三掌,已经没法子吃得消,如果再打十掌,还有命吗?他正要开口求饶,可是回心一想,这老怪物脾性古怪,开口求他也是白搭,还是拼着挨他十掌吧!他把双手一垂,闭了眼睛,枯瘦老头喝了一声:“小子!我打你了!”话未说完,一阵狂风似的,史存明猛觉自己头面腰身啪啪的连响,果然挨了十掌,一下不多,半下不少,可有一宗奇怪之处,这十掌打在身上,软绵绵的全不受力,绝没有痛楚的感觉,不但没有痛楚,刚才中了三掌的面颊,也被掴了几掌,这几掌挨过之后,先前肿痛的双颊,此刻反而不痛了!史存明暗自纳闷,他再睁开眼睛一望,奇怪!就这刹那之间,枯瘦老头已经不知去向! 史存明遭受掌击的时候,伊丽娜陡觉眼前一花,一条灰黑色的人影绕着史存明转了凡圈,一阵狂风似的,掠过自己身边,眨眼之间,已经消失在夜影深处,她再扭头看史存明,只见他眼睛睁开,面现微笑,正在大惑不解,史存明突然把双膝一屈,跪倒在上面积雪的山顶,咚咚咚,一连叩了三个响头,伊丽娜奇怪的问道:“存明哥哥,那老怪物打了你十几掌,还要向他叩头,你是个傻子吗?”史存明道:“妹于不要胡说,这十几掌我悟出一个道理来,这位老前辈明是打我,实际上是教了我一套本领哪!”伊丽娜十分诧异,问道:“打了你还是教你本领吗?他教了你什么本领?” 史存明道:“你的本领肤浅,我跟你说也不明白,你别扰乱我的心思,看我照练几遍!”他说着沉腰回臂,就在地上盘旋疾走起来,只见他身如陀螺,东一盘西一转,左一圈右一匝,越转越快,越快越疾,却有一宗奇妙处,不管怎样滚转疾施,脚步不离原地三尺以外,伊丽娜看得呆了,史存明转了一阵,额汗如雨,面色赤红,方才停了下来,向伊丽娜说道:“妹子,时间不早啦,睡吧!”他俩个二次钻入牛皮袋里,舒服的睡了一觉。 到第二天早上,史存明和伊丽娜破晓便站起身来,收拾卧具,朝着昆仑主峰走去,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昆仑山一半的山腰上,峻岭玄冰,寒气凉冽,史存明自小在天山长大,单凭锻炼的内功,还不觉得怎样,伊丽娜却冷得粉面凝青,牙关打战,史存明立即从怀里取出几颗火红色的药丸来,这是智禅上人在北天山采集千年朱岑炼制成的,可以增强人身热力,他吩咐伊丽娜吞服下去,伊丽娜吞了药九,方才觉得热气充沛四肢百骸,血脉畅通,手足和暖,她抬头望了望风雪阴霾的天空,叫道:“哎呀,真个是冷死人哩!” 话才说完,山峰顶上一个冷峭声音说道:“这样便冷死了吗?上昆仑山做什么?快回去吧!”声音清亮,仿佛就在眼前,史存明和伊丽娜齐吃一惊,急忙抬头看时,只见半山上站着一个黑衣玄裳的中年女子,因为距离大远,看不清楚面目,看出她穿着道装,史存明高声叫道:“来人可是昆仑三老中的老前辈吗?晚辈史存明谒见!” 他刚才一喊这两句话,那黑衣中年女子倏地一扭臂身,好像云中飞仙也似,由十几丈高的山峰峭壁上,跳落下来,落在史存明伊丽娜两人的眼前,这一下把他们吓得呆了!尤其是史存明,他看出对方飘身下来的时候,宛似四两棉花一般,高空泻落,全无反震之力,单这份轻功,自己的师傅智禅上人已经望尘莫及! 伊丽娜看那中年女子时,只见她丰容盛貌,绿鬓花颜,仿佛三十许人的样子,她忽然想起来,这不是天池三怪里面的潇湘仙子吗?伊丽娜正在这样想着,史存明已经过去,躬身说道:“老前辈,弟子这次到昆仑山来,要向前辈请求……”他还不曾把底下的话说出来,黑衣道装女子已经哼的一声断喝:“住口,你怎的说我老!” 来的果然是天池三老之一的潇湘仙子,她虽然居三怪之未,脾气比起天残地缺二老还要特别,她最恨人家说自己老,最顾忌一个“老”字,凡是和“老”字相联的东西,她也不提,更不准别人说,史存明一上来叫老前辈,已经犯了她的忌讳,潇湘仙子喝道:“你这小子十分贫舌!闲话少说,你要到天池吗?看你样子多半是为了龙脑草而来,来来来,你胜得我手中宝剑,我便让你过路,如果胜不了我,快快回去吧!”史存明知道她的本领比自己师傅还要高,自己怎可以跟她动手过招?只好央求说道:“弟子怎敢跟前辈动手,晚辈刚才出言冒犯,万望饶恕!” 潇湘仙子忽然嗤的笑了起来,说道:“我一时忘记了,凭你的本领怎可以跟我动手!好吧,我给你一个便宜,我就站在当中一块山石上,和你比剑,不管你用什么剑法进攻,只要你能够把我逼得双脚移动半步,我便准你到王母天池去,不然的话,别妄想了,快点折回返路!”她说着噌的一声,拔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来,精芒耀目,用剑指了指身边一块山石,潇湘仙子随便双脚一纵,人便到了石上,石块着足之处,立即深陷,凹入两寸,潇湘仙子便站在脚印凹痕里,叫道:“小子来吧!不用客气!” 史存明见她随意一站山石,石面上已经现出凹痕,这分明是大力千斤坠地,这样高的本领,自己和她动手,还不是等如以卵击石吗?可是对方性情古怪,说一是一,决不更改,好在她说自己只要叫她本人双脚移动半步,也算自己打赢,且不妨作大胆尝试,史存明退后两步,噌的一响,把断虹剑拔出鞘,叫道:“老前辈,晚生要无礼了!”剑花抖处,唰的一剑,“怒雷击木”,猛戳潇湘仙子左肋,潇湘仙子见他剑法狠辣,暗吃一惊,长剑一引,用个“丹凤朝阳”,内力直贯剑尖,把史存明的剑招轻轻卸向外门去了! 史存明陡觉自己手腕一震,断虹剑被对方长剑吸住,像磁石引针般,滑向外门,不由吓一大跳,知道潇湘仙子内力运用,已到炉火纯青境地,哪里还敢怠慢?立即把剑往回一撤,使出飞龙剑法来,“潜龙升天”,“游龙探爪”,刷刷,一招两式,穿向潇湘仙子下路,要把她逼向旁边窜出去,潇湘仙于沉如山岳,她只用越女剑里面“技击白猿”绝招,横剑一封,向外一挡,叮当两声大响,史存明虎口疼痛欲裂,几乎把握不牢,整柄剑差点脱手飞去!史存明和潇湘仙子这一试招……眨眼之间,拆了三个招式,他知道自己剑术造诣和潇湘仙于距离大远,对方兀立在地,并不还击,自己尚且没有法子动她一分一毫,如果真正动手,三回两合之间,已经没有命了——史存明忽然想出一个办法来,将雷电披风剑和飞龙剑两套剑法,兼杂使用,一会用雷电剑招,一会用飞龙剑诀,使的招式也是五虚一实,八虚一实,剑未刺到,立即撤回,务必令到对方眼花镣乱,哪知道潇湘仙于眼神非常,绝不昏眩,似这样的斗了三十多个照面,伊丽娜忽然喊叫道:“存明哥哥,你慢动手,我有叫她离开这石头的本领!” 沥血伏龙--第十四章觅奇草一意救伊人 第十四章觅奇草一意救伊人 史存明不禁一愕,立即收剑跳出圈外,他暗想伊丽娜完全没有武功根底,有什么方法要潇湘仙子离开这石头呢? 只见伊丽娜不慌不忙上前,叫道:“姐姐!”潇湘仙子见她姿容美秀,一面稚气,自己是个年登毫奎的人,她还叫自己做姐姐,首先存了三分好感,笑道:“小姑娘,你懂得武功吗?那好极了,你的同伴累啦,你上来试招吧!”伊丽娜吃吃娇笑起来,说道:“你要我跟你比招吗?可惜可惜!”潇湘仙子诧异问道:“怎样可惜!”伊丽娜道:“可惜我师傅教我本领时,只教了我一半,我只有逼你跳上石头的本事,却没有逼你由石头跳下平地的本领!” 潇湘仙子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喝道:“胡说,逼我由平地跳上石头,比起我由石头跳下平地,岂不还要难十倍吗? 我看你多半说谎话的!”伊丽娜笑说道:“我有一路拳法,可以叫你由地上跳上石头,你不信只管试试!” 第35章 潇湘仙于不假思索,说道:“很好!你来试试!”她说着由石上跳跃而下,伊丽哪拍手笑道:“呵呵!你上当啦,你离开了石头,输了!” 潇湘仙子方始恍然,伊丽娜原来诳骗自己,自己堂堂一个成名剑客,居然受这女孩子的欺骗,真个是阴沟里翻船!不禁哑然失笑起来,伊丽娜道:“这叫做斗智不斗力,姐姐,你让路吧!”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比招之前,曾经说只要逼她离开石头,就算自己输了,并没有指明仅限于用武艺,不准用计,自己是个成名前辈,岂能自食前言,她向伊丽娜哈哈笑道:“小妮子,我今回输给你了,很好!你们只管到天池去吧!”说着把身一纵,玄裳晃处,身子直飞起来,一缕黑烟似的,走得无影无踪!史存明回转身躯,向伊丽娜翘起拇指,赞道:“妹子!还是你行!愚兄真个惭愧,如果单凭本领,我实在动不了她一分一毫呢!”这对少年男女继续前进,走了半天,伊丽娜向前面一望,突然惊叫起来,说道:“哎呀,前面有冰河阻路,我们怎样过去?”史存明向前一望,前面果然横亘了一道辽阔的冰河,昨日还是远观,今天已经近睹,史存明看这道冰河由昆仑山主峰直挂下来,好像一条绝大银龙,蜿蜒千山万壑之中,冷气逼人,冰光耀目,冰河两岸遥遥相对,距离最近的一段,也有十丈左右,史存明心中暗自盘算,凭自己在北天山学了许多年的轻身功夫未尝不可以从冰面飞越过对岸,可是伊丽娜怎样过去呢?难道插翅飞渡不成,史存明对着冰河,一时之间,竟然手足无措。 伊丽娜冰雪聪明,她知道史存明的难处,说道:“存明哥哥,你用轻身功夫过去吧!如果你不能够过去,孟丝伦郡主的复原就难了,我留在冰河这一边,你自己一个人过去取了龙脑草之后,回来一同跟我下山便了!”史存明摇了摇头,说道:“妹子,不行,我和你不能够拆散,你一人留在冰河岸上,我不放心,来来来,我背你过河去!”史存明本来知道自己轻功本领还未登峰造极,背一个人过去,实在没有什么把握,可是为了回疆无数生灵,为了金弓郡主神智复原,自己不管怎的,也要背伊丽娜过去,伊丽娜十分感动,正要张臂去抱史存明的两肩,对面冰河岸上,突然一声清啸,如裂金石,响澈云霄,接着一个苍老口音道:“小子!你的渡水登萍功夫有多大火候,胆敢背人过冰河,你这小性命是不要了哇!要想过河,且等一等,看你的运气吧!”史存明觉得对方说话中气充沛,洪亮之极,比起几个月前师傅在阿特朗玛峰上吓退飞龙师大的“传音入密”功夫,还要高强几倍,他正在愕然四顾的时候,那苍老口音又喝:“小子躲开!我给你搭桥了!”眼前一花,一根黑黝黝的东西,由对岸飞过来,直向自己迎面穿到! 史存明大吃一惊,立即回手抱住伊丽娜的纤腰,向后一纵,倒窜出两丈外,只听当的一声巨响,自己刚才立足的冰河岸石,火星乱飞,嗡嗡之声半晌不绝,史存明定睛看时,飞过来的原来是一根钢杖,长约四尺,半截深插石内,杖身粗如儿臂,杖头雕了一个龙首,角鬣俱备,栩栩如生,龙口内吐出一根钢线来,这根钢线有十多丈长,一直拉过冰河对岸,史存明向对岸一看,不禁咄咄称怪! 原来冰河对岸,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断了左臂的老人,这老人身躯伟岸,赤红脸面,穿了一件白色的葛袍,大风过处,衣袂飘飘,似要随风而去,右手却执住钢线的一头,那根龙头钢杖想是他由对岸抛掷过来的,能够一下抛过来,超越十丈距离,杖尾一截还深深的插在石上,深陷盈尺,单是这一手绝技,已经足够惊人了! 史存明知道冰河对岸的断臂老人是天池三怪里面的天残叟,他试过上两回称呼地缺翁和潇湘仙子的麻烦,不敢再开口说话了,立即跪倒在石上,拜了三拜,断臂老人喝道:“你扮叩头虫做什么?有没有本领踏着钢线过来,如果连这一点功夫也没有,快给我滚下昆仑山,知道没有!”史存明知道天残叟有心要看自己的技业,只好站起身来,把伊丽娜兜在背后,走到岸上,一个“燕于掠波”身法,到了那根钢线上,轻身提气,一步一拐的沿着钢线向冰河对岸走去! 这一下真个奇险异常,那钢线不过比寻常铁线略粗一点,史存明一个人走在上面,已经摇摇摆摆,何况背后还负着一个伊丽娜?虽然钢线距离冰河表面不过一丈高下,假如失足跌了下去,冰面光滑如油,人也要滚出数十丈外,弄得筋断骨折,史存明哪里还敢轻心大意?他凝住一口真气,战战兢兢,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居然被他走了七八丈钢线,只差三丈不到,便可以到达对岸了! 哪知道断臂老人突然由鼻孔里哼了一响,一只牵着钢线的独臂,忽然左摇右摆起来,这一来钢线突如天风吹着的纸鸢线一般,上下弹跳,左右摇晃,史存明不禁大惊,他急忙用干金坠身法,紧紧压住脚底下一段钢线,不敢再向前走了!因为只一迈步,脚底下的钢线一弹,史存明和伊丽娜两人就要掉进冰河里! 史存明拼运真气压住钢线,不能够开口说话,因为只一开口,立即分神,一口真气再也提不上来,就要失足跌落冰河,伊丽娜却着急起来,在史存明背后高声大叫道:“喂!你这老头子怎的这样缺德,乘人之危,要把我们摔下冰河吗?快些住手!不然的话,我可要骂你乌龟王八啦!” 断臂老人哈哈大笑道:“你要过来讨取龙脑草吗,没有这般容易,我给你猜一个谜,如果你猜着了,我才准许你踏着钢线过来,如果猜不出呢?可对不起,你这两个娃儿立即转过身子,由钢线返回那边岸去! 伊丽娜唾了一口道:“缺德老鬼,你要我们猜谜吗?真个三缠四夹,快说吧!”断臂老人立即停止了牵动钢线,笑吟吟的说道:“我这哑谜许多年来难倒了不少人,你听着,我这谜底是猜事物的,小时四只脚,大时两只脚,老来三只脚,两个娃娃猜吧!小心一点脚下,不要掉下冰河呀!” 史存明在北天山跟师傅练艺时,虽然也读诗书,可是智禅上人态度严肃,不苟言笑,这一类猜灯谜的玩意儿,简直不曾试过,听见断臂老人三句谜语,好比丈八金刚,摸不着自己的头脑,伊丽娜却是冰雪聪明,她想断臂老人所说谜面,那东西是会长脚的,一定是生物了!伊丽娜想起沙漠草原里的生物,像羚羊、白熊等,完全是四脚的,怎会长大两只脚,老了三只脚呢!她看看断臂老人,又望望后面插在岸石上的钢杖,一个念头闪电也似的由脑海里升起,这维吾尔姑娘立即在史存明背后格格娇笑起来,说道:“老东西,你要我们猜的东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就是你!” 史存明不禁愕然,伊丽娜怎的猜天残叟出的谜语,谜底就是天残叟本人呢?伊丽娜娇笑道:“老儿,我索性解明了吧,一个人狐狐坠地生下来时,只会吃乳睡觉,过了七八个月或是一年,方才可四肢着地爬行,这不是小时四只脚吗?长大了站起来,就是两只脚了,到了老年,腿脚不便,要拄一根拐杖,那不是等于一只脚,加上原来的两只,岂不是三只脚吗?是与不是?”断臂老人哈哈大笑道:“姑娘真是聪明,你猜中了!” 史存明更不怠慢,脚下用力一踏钢线,借着钢线的力向上一弹,身子三起三落,用蜻蜓三点水的功夫,已经纵上冰岸,把伊丽娜轻轻放落地下,就要向断臂老人行礼,老人笑容突敛,沉声喝道:“你两个娃娃儿!姓甚名谁?跑上昆仑山做什么?是哪一个指使你来的?快说!” 断臂老人一边说话,同时把右臂一带,只听叮当两声大响,插在冰河对岸石上的龙头钢杖,顿时脱石而出,钢线一牵一扯,呼呼,一缕青光飞了回来。 史存明神色自若,向断臂老人深深一揖,说道:“前辈听了!弟子叫史存明,家师智禅上人,是峨嵋派掌门,这次差遣弟子到来,有一桩逼不得已的事!”他便把清兵入侵回部,小和卓木之妹金弓郡主孟丝伦统兵抵御,在天山下大败清军,自己怎样和孟丝伦结识,孟丝伦的师傅飞龙师太和自己师傅耿仲伟早年一番情孽,因爱成恨。两人比剑,金弓郡主挺身排解,被飞龙师太用掌力震伤头脑,神智失常,所以师傅吩咐自己上昆仑山央求天池三怪,乞取龙脑草的经过始未一一说了,史存明说罢央求道:“老前辈,现在满清大军已经过了天山,杀进回疆,残杀了不少善良的牧民,我们为了保存南疆一片净土,以及回部牧民的生命,唯一法子就是使金弓郡主早日复原,使她的智慧恢复过来,运筹决策,杀退清寇,弟子不情之请,还希望老前辈玉成,老前辈方便我们吧!”伊丽娜也帮着说道:“你老人家做好心,我以后绝不骂你,刚才冒犯你老人家,我愿意给你打几下消气!” 断臂老人正是天池三怪里面的天残叟,听了史存明、伊丽娜两人的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阵笑声十分洪亮。如黄钟大吕,当当不绝,连冰河两岸也起了回应,史存明不禁大骇,伊丽娜急忙掩耳不迭,天残叟笑了一阵,突然把左边没有手臂的衣袖扬了一扬,问道:“小娃娃,我这左臂怎样断的,你晓得吗?”史存明见他答非所问,不由怔了一怔,说道:“这个,这个晚辈不知道了!”天残叟道:“小娃娃儿,老实向你说吧!我这条左臂折断,也是为了情孽两字,说起来距离如今差不多四十多年啦,我那时候还在垦宿海,不曾跟同门师兄弟反目,当时我有一个师妹,名叫做钱月霞,生得花容月貌,我俩情投意合,姆誓山盟,我是非卿不娶,月霞师妹也非我不嫁……”突然,天残叟一声沉喝道:“什么人? 第36章 敢闯老夫居处!” 话声未落,人已弹身跃起。显然,天残叟已经发现了人踪,追了下去。 天残叟去了一个时辰左右,天色阴霾渐浓,光线也渐渐暗晦下来,昆仑山终年云雾封锁,难见红日,看来金乌开始西沉了,史存明觉得十分焦灼,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只好伸拳踢腿,回味地缺翁打了自己十几掌那一套手法,伊丽娜看见他这副傻样子,不禁又是担心,又是好笑,又过了半个时辰,雪崖顶上现出三个点子来了,由远而近,跳跃如飞,转眼之间,化成灰白黑三个人影,史存明定眼一看,原来是天池三怪赶到了! 只见这三个昆仑山上出名的怪人,各自穿了不同装束,天残叟阔袍大袖,飘飘欲仙,地缺翁拄着短拐,一摇三摆,好像八仙画图里面的铁拐李,潇湘仙子黑衣玄裳,肌理晶莹,虽然徐娘老去,不减美艳,他们一直来到雪崖顶上,齐齐站注脚步,天残叟高声叫道:“姓史的你听着,我们已经商量过了,龙脑草可以给你,但是要你自己到王母池去采摘,龙脑草生长的地方,却有几重险阻,如果你可以把险阻打破,我们便让你采摘,倘如过不去的话,只好请你们空手下山了,知道没有?” 史存明听见天残叟这样一说,不禁大喜说道:“多谢老前辈的厚赐,王母天池在哪里,龙脑草生长在哪一个地方? 还希望老前辈赐示!”地缺翁把拐杖一顿,骂道:“小子真啰嗦!快上来吧!”史存明心花怒放,立即拉住伊丽娜的手,一同爬到雪崖顶上去。 地缺翁指着云海远处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峰道:“小子你看清楚了没有,那一座山峰叫埃士伯格峰,天池就在山峰后面,龙脑草生长在大池北面一座山壁上,俺们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翠云壁,这翠云壁并不十分陡斜,只有十来丈高,可是山壁附近有些险阻,能不能够通过,要看你们的本领了,去吧!”史存明向天池三怪逐一道谢,潇湘仙子却不受礼,她把身子一偏道:“姓史的,你如果取不来龙脑草,你本人可以好好的下去,可是你那个女同伴,我要割下她舌头,因为她太会说话!” 史存明暗里吃惊,伊丽娜却漫不经意,向她努了一努樱唇,天残地缺二老晒然失笑,说道:“好好,事不宜迟,你们快去!”史存明索性把伊丽娜兜在背后,使出陆地飞腾功夫来,疾如奔马,不到半个时辰工夫,已经来到埃土伯格峰下,这座山峰海拔万尺,奇寒刺骨,山腰以上终年积雪、亘古不消,史存明到了山峰下,如同掉进冰窖里,只好运用内功降寒抵御,他背着伊丽娜,轻身提气绕过峰腰,眼前景物突变,王母天池就在眼前出现! 原来这个王母天池,是四面山峰包围的一个湖荡,这大概是以前的火山喷口,经过一场大地震后,裂成巨穴,蕴蓄了山中的流水,汇进成湖,可是湖水在雪线附近的山峰下,水冷成冰,变成了一个冰湖,好像冰河一般,永远凝着不动了!史存明看王母天他的形势,就像一只天然的大浴盆,湖面结着玄冰,一平如镜,东西南三面的山峰,部是白雪皑皑,独有向北的山峰下,舰出一片翠绿色的崖壁,这崖壁约莫有二十丈高,一里多长,远远望去,万白丛中一片青绿,蔚成奇观,史存明喃喃自语道:“翠云壁,这就是翠云壁吗?” 由埃士伯格峰下通到翠云壁,还有四五里远近,这里没路可通,只可以攀壁而行,史存明听说前面有险阻,只好把伊丽娜放了下来,自己手握着断虹剑剑柄,佝偻前行,走了三里左右,翠云壁由远而近,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原来这一片山壁下,生满藤萝植物,所以成了一片绿海,龙脑草不知道生长在哪儿,史存明正在一边沉想,一边走着,冷不防脚下一软,仿佛踏着弹簧似的东西,叮咚两响,一团黑影由身边冒出来,猛向史存明右边太阳穴打到! 原来史存明这时候走到一座山壁下,山壁的一半,地上有一连串的圆洞,每个都有面盆大小,史存明没有把这些圆洞放在心上,以为那不过是冰雪的蚀痕罢了!哪知他刚才经过第一个圆洞,洞口呼呼两响,一阵金铁交击的声音,飞出一个拳头来,这拳头是精铁打造的,足有瓦钵大小,拳头下面顶着一根弹簧,由洞里激射而出,直向史存明太阳穴打到,这一下出乎史存明意料之外,好在他跟智禅上人练了十几年的武艺,阿特朗玛峰上度过的光阴并没有白费,他立即一个纵身,直拔起来,“燕子钻云”,右手一拍崖石,左掌接住铁拳,用个“推窗望月”,把铁拳向洞里一送,双脚一点,向前面直掠开去! 果然不出他的意料,史存明刚才硬用掌力把铁拳推回洞里,排列着第二三两洞,也跟着叮咯连击,打出两只装弹簧的铁拳来,分别击向史存明的腰身,少年壮士这时候身于还未着地,万难闪避,可是他在这刹那间使出师门绝艺来,一扭腰身,用个“饥鹰振翅”,身子在空中转了半圈,让过铁拳正面冲击的力量,双脚齐起,“燕子旋飞”,噔噔两声,左右两只脚尖恰好把两个铁拳踢个正着,送回洞里,史存明腰劲一提,如弩箭离弦,向着前面俯身冲去! 这是史存明聪明过人的地方。因为他看出大概来了,壁上洞穴排列整齐,分明是人工凿成的,虽然高低不等,却是很有分寸,有的高及人头,有的只及人身,总共有三十个洞穴之多,每一个洞穴内都装了一个铁拳,换句话说,三十多个洞穴,便有三十多只铁拳,这几十只铁掌的弹簧是相连的,第一只铁拳打出去,第二只,第三只连续打出来,四五六七各拳也连续打到,安置铁拳的山洞崖壁陡斜如削,底下就是坚冰如镜的王母天池,如果抵挡这些铁拳,脚下稍为提气不住,就要掉落天池里面,遭受粉身碎骨之祸!所以史存明使出峨嵋派的“飞蝗步”身法来,身于在崖壁边沿上倏起倏落,两手两脚不住向崖石上用力拍打,只一拍中,身子借势直腾起来,这一来便可以避过铁拳打击,就算有一两下闪避不及的,自己也可以用掌力接住或者用脚尖把它倒踢回去,伊丽娜看见他好像穿花蝴蝶一般,在崖壁上跳高窜矮的闪避铁拳,不禁高兴得拍手连声喊叫:“明哥哥,好本领,好本领!” 沥血伏龙--第十五章大汉覆全师清兵破回部第十五章大汉覆全师清兵破回部史存明用峨嵋“飞蝗步”的身法,一连十几下起落工夫,窜出十五六丈距离,闪过了这一列洞穴三十多个铁拳头的突击,方才跳在山崖半腰一块突出的山石上,少年壮士面色不红,气不上涌,回头向伊丽娜一笑,正要开口说话,冷不防伊丽娜高声大叫:“明哥哥!留神背后!”说时迟,那时快!伊丽娜叫声甫歇,史存明猛觉刷刷两声,头顶风生,一条茸茸毛影,挟强风向他袭到! 大凡一个武艺精通的人,多半善于闪避意外突袭,史存明听见伊丽娜一喊叫,已经留神,再听见头顶扑下强风,立即把身一矮。双臂交加,使个“孟光举案”,向外一击,少年壮士这双臂一扯一推之力,非同小可,只听见啪哒两声大喝,那毛影当堂飞出七八尺以外! 那跌在山石旁边的,竟是一只火眼金睛,全身毛色纯白的怪猕猴,这猕猴只有三尺多高,约莫一个小孩子那么大小,可是全身绒毛洁白如霜,两条臂膀又瘦又长,一伸开来,足有四尺以外,比身体还要长,它隐伏在史存明立足大石旁边不远较高的一块大石后,趁着史存明闯过连环铁拳阵得意忘形的时候,突然飞扑下来,舒开长臂利爪,要挖瞎他的双目,好在史存明耳听八方,伊丽娜及时喊叫,史存明立即一个旋身,双臂抖处,把那猕猴直撞出去,在山石上重重摔了一下,打几个滚,掉落天池之内。 可是这白猕猴十分凶悍,身子刚才着地,一声怪啸,立即翻了起来,双爪一分,袭向史存明的下路,史存明在石上把身一纵,跃起五尺多高来,“金刚踏步”,一脚向那白猕猴的天灵盖顶踏落了下去,白猕猴居然懂得人类武艺,身子向后一仰,扬爪疾攫胯下,哪知道史存明用的是鸳鸯连环腿,一踏不中,身子在中空里一个滚转,另外一脚疾飞起来,踢中白猕猴的右臂,扑通,一个翻身,像断线纸鹞般,向山石下骨碌碌翻落。 伊丽娜看见史存明一连两次把白猴子踢得连翻跟斗,正要拍手叫好,冷不防山石的左边嗖的一响,又跳出一个同样的白猴子来,这白猴于的脑后,多了一撮银白色的长毫,好像头发一般,举爪向史存明颈后疾握,其迅如电,史存明一记反劈掌,“手挥琵琶”,将这白猴子打出三四步远,可是翻落石下的白猴子又跳上来,两下夹攻史存明,这一来形势大变,因为这两只白猴于仿佛平日合作惯了跟人打架,左右跳跃,出爪扬掌迅捷无匹,配合得非常巧妙,史存明如果攻打左边的白猴子,右边的白猴子就闪电似的攫来,叫他不能够不回手相救,如果攻打右边的白猴子呢?左边的白猴子展开闪电突袭,这两个白毛猕猴跳跃如飞,手臂又长,只一出手,钢钩似的利爪便到了自己跟前,抓攫的全是眼睛咽喉要害,史存明用尽本身持艺,也不过跟这两个白猴打了个平手,斗了四五十个照面,少年壮士渐渐额上渗出汗来了! 史存明暗叫不妙,照道理说,他身边佩着断虹宝剑,大可以拔出来,施展雷电披风剑法,刺伤这两只白猴子,叫它负创而遁,可是史存明知道这两只自毛猕猴是天池三怪豢养的,无非用来防护龙脑草,以免外人偷盗,自己如果用剑伤它,必定开罪三怪,再说自己是堂堂峨嵋派掌门弟子,如果连两只猕猴也打不过,未免太不成话了! 第37章 史存明一边和两猴搏斗,一边盘算对付两猴的方法,他忽然想起自己初上昆仑山时,夜宿冰河旁边,先遇着地缺翁,刚才开口,便吃了他十几巴掌,这十几掌分明是一套拳法,自己可惜领悟大少,想了几回,好些要诀还不通透,现在这两只白毛猕猴跳跃的身法,跟地缺翁的拳法同出一派,自己和两猴剧斗时,已经看出窍要来了,何不把这套拳法施展出来,拿这两只猕猴试招呢!史存明主意打定,力贯两臂,呼呼两掌,把两只白毛猴子左右逼了开去,突然长啸一声,把地缺翁的拳法施展开来,只见他一个身躯,活像旋风也似,左绕右转,绕着这两只猕猴大兜圈子,史存明刚才几十个回合,完全是被动的地位,跟着两猴进扑闪展腾挪,解拆对方来势,换句话说即是挨打,现在一反其道而行,由被动转为主动,猕猴跳得快,他跳得比猕猴更快!这套拳一使出来,立即收了奇效,只听啪拍拍拍几声,史存明一连打了两只白猕猴四掌,痛得它们哇哇大叫,少年壮士陡的一声大喝,身子直飞起来,双手一分,分别抓住了两只白猕猴的颈皮,向外一举一抛,这一下两猴吃的苦头不小!接连在空中翻了四五个跟头,方才掉下地来,怪叫连声,飞也似的逃走去了!伊丽娜方才明白,拍掌笑道:“明哥哥!我明白了!那跛老儿打了你十几掌,你用他的手法来打他的猴儿,多么妙呀!”史存明拭了拭额上的汗,遥向伊丽娜道:“妹子你站在原处不要动!我到翠云壁采摘龙脑草去!” 少年壮士打退了白毛猴子,一连冲过两重难关,方才来到翠云壁下,只见这一片山崖绿叶婆姿,长满不知名的藤蔓植物,史存明抬头向崖顶望去,忽然一阵幽香随风送来,这香气有点像梅花,却比梅花浓郁,他顺着风向上一望,山崖上万绿丛中,突出一块白色圆石,圆石上稀疏疏的,一共长着十几株奇草,紫茎红叶,茎顶缀着无数金黄色的细碎花朵,这些花朵结成一个个球形,形如牛脑,史存明不禁大喜,自己要找寻的龙脑草,已经在望! 史存明看了看那块白色圆石,正在翠云壁的中间,离地十五六丈,形势十分陡峭,他知道要爬上去也不容易,不过为了金弓郡主,明知冒险,也要尝试一遍,少年壮士身贴崖壁,使出壁虎功来,一步一步的向圆石爬了上去,哪知道他刚才爬了三四丈左右,崖顶上轰隆几响,两块磨形山石,挟着泥土,直向自己存身处打落! 这一下非同小可,如果史存明被打中,马上就要掉离崖壁,直滚进王母天池去,不死也要重伤!史存明急忙一换气,身子直纵起来,向横里窜出五六尺远,单脚一点崖壁,双手抓牢了几根藤蔓,方才幸免下落,饶是这样,这两块巨石也贴着史存明身边不到一尺距离滚过,危险万分!少年壮士吸了一口气,仰头上望,看看是哪个搞恶作剧! 他的头才向上一抬,轰隆两声大响,又是两块同样的磨盘大石,向自己头顶落下来,不过这一带全是纠缠不清的藤蔓,大石受了藤蔓的阻挡,滚落时缓慢一点,史存明看出推石的是谁了,原来是那两只白猕猴!他立即拔出断虹剑来,身子向旁边一窜,避过坠石,宝剑却向藤蔓根下的泥土一插,史存明趁着宝剑入土的刹那,借力使力,四肢一蜷,用个“金蟾戏浪”身法,直窜上来,他一窜时拔剑离土,又向别的泥土一插,借力窜上,不到四五下窜跳之间,已经凑近长龙脑草的圆石,两猕猴向下面一连抛了七八次石头,也没有把史存明打着,史存明一跳上来,剑光抖处,这两只猕猴吓得亡魂俱冒,怪叫连声的逃去,史存明方才用了个“乳燕回巢”的身法,连人带剑在空中一个回旋,安安稳稳的落在白色圆石上! 少年壮士才脚踏圆石,耳边听见两个不同口音在争辩,一个女子口音是潇湘仙子,说道:“师兄,你怎的把本门绝技旋风掌法传授给姓史的少年,叫他打败雪猴,这不是违反了我们三人隐居昆仑山的誓言吗?”另一个苍老口音是地缺翁,说道:“哎呀!我估不到这小子那样鬼灵精,只一照面之间,便把我的功夫学去了!这小子天资聪颖,不可多得,我们还是让他采摘龙脑草吧!”史存明听出声音在翠云壁顶,不禁大喜,仰面高声大叫道:“多谢老前辈的成全!弟子要摘龙脑草了!” 史存明这几句刚才一喊,翠云壁顶现出三个人来,正是天残地缺二者和潇湘仙子,身边还蹲着两只白毛猴子,正是两次阻止自己上翠云壁的雪猴,史存明正要纳头下拜,天残叟开口喝道:“不用多礼,你摘一株龙脑草,此草是天材地宝,离土十日不萎,每日把它浸上一回清水,几个月内不会凋谢,这里有一个丝囊,给你作为贮放此草之用,还有别的用处,接着!”说着袍袖一挥,一只白色的薄丝囊,轻飘飘的由上而下,飞到史存明的胸前,史存明伸手接个正着,心里想道:这丝囊质软而轻,他一举手便送到我的跟前,此老内力之纯,眼神之准,已可想见,天池三怪真是名不虚传哩! 史存明抖开丝囊,又向三怪行了一礼,方才躬下身子,很小心的把一株龙脑草连根拔出,放进丝囊里面,龙脑草一离土,香气更加浓烈,史存明心里暗喜,这回金弓郡主孟丝伦合应有救,他刚才把草放好,又听见天残叟叫道:“史存明,今天能够排除险阻,到王母天池来取得龙脑草,可说大器必成,不过我还有两句话,满清气运正隆,回疆势难持久,你和你师傅还是觅一名山,隐居起来,练好本门技艺,到那时候再下山游侠,替天下老百姓解除痛苦吧!”史存明道:“多谢前辈指教!”地缺翁忽然说道:“大哥,我们索性把新炼好的那柄离火剑赐给他吧!”天残叟笑道:“二弟真正瞧得起这小娃儿,既然传了他旋风掌,又赐给他离火剑,真是这小子一场造化!” 地缺翁道:“光大后学,有什么造化不造化,我们三个人以往太孤僻了,今回索性成全这小子吧!”他说着短拐一扬,袍袖抖处,飞下一只铁盒来,史存明忙伸手一抄,恰好把铁盒接个正着,定睛看时,这铁盒古色斑斓,长约三尺,阔约五寸,打开铁盒一看,盒子正中放了一柄二尺五寸长的短剑,赤金作柄,剑锋微现赤红,剑底下还有一叠桑皮纸,纸上绘着许多练剑图像,还有文字说明,地缺翁分明连练剑的图谱也送给自己,史存明不禁大喜,正要纳头叩谢,地缺翁道:“我和你无师徒之份,不必行礼,这离火剑是我们采炼赤铁精英所铸,舞起来一道红光,如火箭穿空,具有无穷妙用,图谱在盒底下,你叫你的师傅教吧!”史存明方才醒悟前几天晚上自己在冰河旁边看见穿空的火光,就是三怪在那里拿离火剑练习本门剑法,一旦见赠,这份厚礼比起龙脑草还要隆重得多了!他望着翠云壁顶长揖致谢,揖罢转头看时,天池三怪已经踪迹不见:史存明知道这类世外高人,说走便走,自己到王母天池目的,总算达到,无谓留恋下去了,他仍然由圆石用壁虎功爬了下来,绕过装有铁拳洞穴的山崖,回到伊丽娜的身边,把龙脑草和离火剑的来由给伊丽娜说了,伊丽娜十分高兴,说道:“明哥哥,这龙脑草回去医治好孟丝伦姐姐的病,叫她再用奇谋,把满洲鞑子杀一顿,我拿了这柄离火剑到战场上去,多杀一些鞑子,给白熊谷的父老兄弟报仇呢!”史存明笑道:“好好,这离火剑给你,我回去央求师傅老人家教你练剑,使我们多一个帮手,不用说闲话了,快下山吧!”他两个循着原路,绕过冰河,经过七天跋涉,终于返到喀喇昆仑山下。 史存明得到龙脑草之后,归心似箭,恨不得一口气奔回叶尔羌王城,医治好金弓郡主孟丝伦,哪知道惊天动地的变化,就在他们两个上喀喇昆仑山的一个月内发生,回疆方面已经一败涂地! 原来满清的征西大军,冲破了天山防线,攻入南疆草原之后,大将军兆惠已经由回奸的口里,打探到金弓郡主盂丝伦受伤痴呆的消息,立即用八百里快马传报乌鲁木齐,抽调十万精兵到厕疆来,由伊犁都统富德率领,火速增援前线,富德是清朝有名的勇将,他统率的十万精兵,完全是关东八旗满军劲旅,全部都是马队,精锐异常,不到十天,已经开到南疆,跟兆惠的大军会合一起,这样一来,清兵已经拥有二十五万人以上的实力,兆惠和福康安富德三人各自统率一军,向回疆各族联军展开雷霆万钧的攻势! 大小和卓木统领下的南疆各联军,虽然也有七八万人,可是缺乏一个指挥全局的大将,各自为战,而且恰堪族酋长葛士达因为自己爱子葛布林被史存明杀死,大和卓木没有把史存明怎样处治,怨恨在心,跟大小和卓木貌合神离,清军像排山倒海似的杀来,葛士达竟然带领恰堪族全部士卒脱离战场,返回本部,这样一来,南疆各族联军不但实力削弱,连士气也遭受了重大的打击,接战不到两天,回部联军亏输大败! 清兵如狼似虎,一场仗胜下来,便不让人,兆惠指挥三路大军,狂风扫雪也似,横过了南疆大草原,前后不到五天,清兵的先锋部队进攻矛头,直指向叶尔羌王城,清军士兵在沿路上焚烧营幕,抢掠牛马,南疆牧民叫苦连天,纷纷向南迁徙逃命! 大小和卓木一场败仗,损失了精锐五万多人,剩下不到二万人的残余部队,返到叶尔羌城之内,这时候孤城一座,再也没有可以跟清兵打仗的本钱了,即使金弓郡主孟丝伦复原,也是无能为力,险隘尽失,精兵尽丧,哪里能够打下去呢? 第38章 大小和卓木商量了半天,认为叶尔羌城四面平原,无险可扼,看来是守不下去了!还是索性把王城放弃带领族人退到喀什米尔山区去,继续长期抵抗,胜于坐以待毙,他们主意决定之后,不等清兵包围叶尔羌城,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大和卓木亚巴克,小和卓木亚图特,带了妻小眷属,族人战士,包括香妃和神志不清的盂丝伦在内,弃了叶尔羌城,向西撤退,临走之前还放起一把火来,把全城的房屋烧个精光,变成焦土白地! 史存明和伊丽娜离开喀喇昆仑山,刚才走了五天,便遇着由南疆逃走撤退的牧民,拖儿带女,扶老携幼,狼狈不堪!史存明不禁大惊,连忙上前探问,一问之下,才知道大小和卓木兵败将亡,叶尔羌城也放弃了!史存明和伊丽娜好比晴天霹雳,目定口呆,过了半晌,伊丽娜方才流下泪来;说道:“完了完了!孟丝伦郡主也完了!” 史存明抑住悲伤,向牧民打听金弓郡主孟丝伦的情形,可是这些牧民全是由南疆退下来的,根本不知道王城的情形,人言人殊,有的说大小和卓木战死,金弓郡主不知下落,有的说孟丝伦被清兵捉去,史存明心烦意乱,只好和伊丽娜两人继续前行,一见了逃难的回人,立即打听,也听不出所以然来,兵荒马乱之中,大家只顾自己奔窜逃命,有哪一个知道金弓郡主的下落呢?直到将近叶尔羌城,方才由逃难人的口里,知道叶尔羌城已经被清兵占领,大小和卓木在撤退之前,把王城放火烧成一片瓦砾,现在大小和卓木带领族人逃到喀什米尔去了!可是满清还不肯放过他,继续派兵衔尾追击,史存明听了这个消息,心里才有主意,他向伊丽娜道:“贤妹,大小和卓木已经退到喀什米尔,师傅老人家和孟丝伦郡主多半在那儿,咱们一同到那里去找寻他们吧!”伊丽娜连声说是,这一对少年男女,便开始踏上西征的长路。 由叶尔羌城到喀什米尔,这一条路非常漫长,沿途上黄沙千里,人烟绝无,这固然不在话下,最要命的还是经过吐鲁番大火山,这火山向来名叫火焰山,当唐三藏到西天取经,路遇地火烧山,就是这里,原来吐鲁番是一片盆地,盆地正中的大火山,纵横一百多里,火山经年喷烟冒火,连附近的地皮也是火烫一般炎热,据土人说可以烤熟面饼和鸡蛋,酷热的程度可以想见,一般人经过吐鲁番大火山,必定要绕过火山喷口五十里外,方才可以行走呢!史存明和伊丽哪一路行来,不知不觉到了吐鲁番盆地,觉得天气十分闷热,衣服脱了一件又一件,还是挥汗如雨,伊丽娜非常诧异,问道:“存明哥哥,这里的天气真个古怪,怎的这样闷热哩?” 史存明道:“师傅在天山时,不时跟我说南疆各地的风土人情,他说南疆有一个地方名叫做吐鲁番,土人称做火州,因为有火山的缘故,一年四季,热得像大火炉一般,据说当地土人到了正午时候,就要把自己浸在一缸清水里,不然的话,就要活生生的热死,我猜想一定到了吐鲁番盆地哩!”伊丽娜吐了一吐舌头,问道:“哦,既然这样,我们怎样过去?”史存明道:“贤妹不用担忧,路是人走出来的,我们只要找着土人,便可以知道绕过吐鲁番火山的路径了!”伊丽娜点头说是,这天在草原上走了七八十里路,不知不觉红日西坠,天色暗然,史存明和伊丽娜找了一个土丘,背靠坐马,把毛毡铺在地上,睡了一觉。 到第二天早上起来,这两个少年男女翻身上马,继续前行,走了十里路,前面尘头起处,迎面走来一队人马,伊丽娜大喜道:“前面有牧民哩!我们过去问他!”史存明纵马向前,须臾之间,对方人马距离渐近,史存明瞧个仔细,这队人马不是草原上的牧民,也不是横过沙漠的商队,竟然是蓝衣辫发的清兵,尘头高涌,看去至少有千余人之众,史存明失声叫道:“哎呀!是清兵哩!” 他两个急不迭忙勒转马头拼命飞跑,哪知道史存明望见清兵,清兵也看见了他们,高声叫道:“前面一男一女,停步下马!”史存明哪肯听清兵的话,飞骑狂奔,跑不到一二十丈,背后嗤嗤连响,清兵的羽箭似飞蝗般射来,史存明一边策着坐骑,一边拔出断虹剑来,左插右舞,格打箭枝,接连挡开了十几箭,忽然听见伊丽娜惊叫一声,扑通,连人带马跌倒在地! 史存明吃了一惊,连忙扭身看时,原来伊丽娜跑得落后,清兵乱箭射来,她坐马的屁股连中两箭,那马再也挨不住了,扑通,跌了一跤,连伊丽娜也抛落地上,史存明更不怠慢,腰肢晃处,如野鹤腾空,人离马鞍,跳下地来,一手把伊丽娜抱起,正要挟着她一同上马,两人并骑逃走,哪知他一离开坐马,对面一箭飞来,射中史存明那匹马的脑盖,当堂长嘶一声,倒在地上,连滚几滚,便自呜呼哀哉!伊丽娜那匹马呢!在地上跌了一跤,霍的跳了起来,屁股带着箭枝,没命的逃跑去了,这一来变成两个人都没有代步牲口,满清骑兵的铁蹄声,由远而近,史存明一咬牙关,叫道:“妹子,你把龙脑草给我,将离火剑拔出来,我们跟鞑子拼命!决一死战!” 伊丽娜颤巍巍的抖着玉手,把离火剑由铁盒内抽了出来,横在胸前,史存明把贮草丝囊接过,缠在腰间,清兵已经连骑冲到,当先一个穿着军官装的半老头子,看见了史存明,陡的高声大喝:“你们听着,这小子是智禅贼秃的徒弟,也是金弓郡主孟丝伦的同党,不要让他逃跑,如果把这小子活捉生擒,朝廷一定有赏赐!”清兵轰然一声,纷纷举起长枪大刀,四面八方向史存明拍马冲到。 史存明认得这半老头子正是秃眉叟,也是上次在阿特朗玛峰被师傅削掉双耳的耿玉航,他的两边面颊还贴着膏药,不禁哈哈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人,原来是缺了耳朵的冷血狗贼!”耿玉航勃然大怒!说时迟,那时快,三四名清兵挺着长枪,齐齐向史存明身上刺到,少年壮士把断虹剑一晃,“雷动万物”,当当几声,清兵几支长枪,齐齐削成两截,他们的坐马不约而同的悲声狂嘶,先后人立起来,连连后退,原来每匹马都吃史存明的剑锋刮伤前胸,血流如注,乱奔乱跳,秃眉叟勃然大怒道:“小子,你那老不死师傅智禅贼秃和金弓郡主都被我们生擒了!你还要挣扎吗?赶快跪下,还可以饶你一命!” 少年壮士听见秃眉叟说金弓郡主和智禅上人全被清兵生擒,不禁大吃一惊,半疑半信,喝道:“狗贼!我的师傅叫人捉了,这句话可真么!”秃眉叟冷笑道:“哪个骗你,他们被捉了十多日,装入囚车,送到北京去啦!只剩下你这乳臭小子,还作得什么料?快束手就缚吧!”史存明怒火冲天,一声断喝,剑花绕处,“怒雷排空”,连人带剑向秃眉叟扑去,耿玉航趾高气扬的坐在马上,他根本不把史存明一个晚生下辈放在眼里,哪想得到对方剑法如此辛辣!秃眉叟要招架时,手上没有兵器,连拔兵刃招架也来不及,立即把身向后一仰,“橙里藏身”,人离马鞍,全身往马屁股后一挂,耳朵里只听一声马嘶,他乘坐的一匹蒙古骏马,马头被断虹剑齐颈截断,血花四溅,尸身仆倒在地! 耿玉航在清军里面,虽然是侍卫长,他的地位也和统领一样,差不多少,居然叫一个后生小子斩杀坐马,当堂出丑,真个又羞又恼,他一个翻身跳起,抖出金龙鞭来,哗嘟卿,“云龙三现”,盘头鞭腰卷腿,三招齐到,史存明知道秃眉叟的金龙鞭厉害,立即把身一晃,“蜉蝣戏水”,呼呼,连挥两剑,把秃眉叟鞭招荡开,反手一剑,“神龙掉尾”,使出飞龙剑绝招来,向耿玉航肋下刺进。 秃眉叟喝了一声:“来得正好!”身子向上一纵,金龙鞭一盘一绕,用个“天神倒挂”,鞭直如矢,疾点史存明背心命门,少年壮士心中暗想:“这老贼本领和我师傅在伯仲之间,论武艺我不是他的敌手,何况还有许多清兵,倒不如就这样,冒险一度吧!”他故意把腰背一拱,秃眉叟金龙鞭的梢尾,果然撞中史存明的命门,哪知道史存明在离开叶尔羌城,上喀喇昆仑山的时候,已经把孟丝伦赠他的金丝火猴毛织成的背心,穿在最底层的衣服里,这背心刀枪不入,耿玉航这一鞭如何伤得他?鞭头一着背心,立即震了开去,史存明一声大喝,剑光闪处,“电光照岭”,刺向对方胸膛,秃眉叟做梦也想不到史存明有这一下杀手,立即用个“倒栽垂柳”,向右一闪身躯,噌的一声暴响,耿玉航的护心软甲,竟吃史存明当胸划破,左肋下也刺破了一道长长血痕,如果不是软甲挡了若干剑势,已经是开膛破腹之祸!秃眉叟魂飞魄散,用个“乌龙出洞”,扭身一窜,向旁边倒纵出七八步去! 史存明刺伤了秃叟眉,抽出空隙,回身看伊丽娜时,不禁又惊又喜,原来伊丽娜站在自己身后,四五个清兵同时纵马向她冲到,举枪直刺,伊丽娜咬紧银牙,把天池三怪赠送的离火剑一个盘旋,只听叮叮几响,清兵几杆长枪齐齐折断,有如快刀之削腐木,不禁大惊后退,伊丽娜看见宝剑锋利,登时鼓起勇气来,仗剑向前,后面还有几个清兵杀上来,伊丽娜用剑向他们一晃,这些清兵害怕她的宝剑锋利,反而向后倒退。 史存明知道现在正是突围逃走的时候,秃眉叟受了伤,清兵大队还不曾合围上来,这时不走,还待什么?少年壮士觑准了距离较近一名骑兵,身躯纵起,直掠过去,手起一剑,“雷神挥凿”,断虹剑把他透心穿过,刺下坐骑,自己一腾空坐上马鞍,然后两退一夹马腹,泼喇喇的向伊丽娜冲去,冲到她身边的时候,身子向外一挂,轻舒猿臂,把伊丽娜拦腰抱起来,连人带马,一窝风向前闯,清兵虽然有千余人,和史存明撞头交战的不过是一些先头部队,少年壮士用闪电速战的手法,刺伤了秃眉叟,斩杀几名清兵,夺骑逃走,瞬息之间,已经脱离战场,等到清兵大队冲上来,史存明和伊丽娜已经跑出老远,连人马的影子也不见了,秃眉叟大叫晦气不提! 第39章 再说史存明一直跑出十多里路,不见清兵追来,方才停步,伊丽娜也跳落马下,史存明望着远处吐鲁番火山的喷口,不住吁气,伊丽娜见他面色有异,不由吃了一惊,问道:“明哥哥!你受伤了?”史存明叹气道:“不是,师傅老人家和孟丝伦郡主被清兵捉去,我已经六神无主啦!”伊丽娜安慰他道:“不用灰心,或者是那老贼顺口胡诌罢了!我们再找人问清楚吧!”史存明十分沮丧,他让伊丽娜坐了骑马,自己拉着马缰行走,走了半天,果然看见几个哈萨克族的牧民,伊丽娜精通哈萨克话,立即下马过去探问,方才知道一切! 原来大小和卓木带领族人逃奔喀什米尔的时候,因为老弱妇孺很多,又带了不少牲畜营帐,所以行进很慢,大和卓木酋长的可敦香妃,又是个心慈面软的人,看见族人中的老弱跟着自己颠沛流离,于心不忍,吩咐让妇孺先走,年轻的战士押在后面,这一来更加缓慢了!就在他们离开叶尔羌城的第五天,清兵的追骑已经赶到! 统率这支追兵的正是伊犁统领富德,他奉了兆惠大将军的密令,要生擒大和卓木的妃子香妃娘娘,和小和卓木的妹于金弓郡主孟丝伦,他说这两个都是名驰回疆的美人,皇上指定要生擒她,带回京师受用,富德便挑选了一万五千名精锐骑兵,裹了十天粮草,索性不进叶尔羌城,向西追去,果然在巴达克山附近把大小和卓木追着,清兵如狼似虎,一声号令,冲杀过来,刹那间哭声震天,回人的妇孺老弱纷纷被清兵杀毙,年轻战士拼命死战,短兵交击,人马相搏,大小和卓木带着室眷,正要向巴达克山里跑,哪知道巴达克山酋长已经受了清室贿赂,突然出动几千战士由山上杀了下来,大小和卓木措手不及,先后被巴达克兵杀死,枭了首级,香妃娘娘也在乱军之中,遭了俘虏。 金弓郡主孟丝伦呢?她的神智始终没有复原,撤退叶尔羌城的一天,吃语大作,哭笑无常,智禅上人只好在她身边照顾,不离左右,等到清兵追骑杀到,上人奋起神威,杀了不少清兵,还把孟丝伦兜在背后,要想和她一起突围,哪知道金弓郡主却在这时候大哭大吵起来,叫道:“存明哥哥快来,师傅不要杀我!”智禅上人没了主意,“她形如疯狂的乱挣乱舞,智禅叹了一口气,只好把孟丝伦撇下,任凭清兵把她捉住,自己晃动断虹宝剑,一缕精光冷电,杀开一条血路,独自逃走了。 大小和卓木就是这样的收场,回疆对清朝的反抗就这样的结束了,乾隆皇帝为了要得一个美人,驱使了三十多万精兵,消耗了几千万两银子库银,前后转战两年,流血千里,总算把回疆“叛乱”削平,后来还列入“十全”武功之一,(乾隆帝晚年还自号为十全老人)专制暴君穷兵默武,古今同例,所苦的只是小民百姓罢了! 史存明听说金弓郡主孟丝伦落在清兵手内、心头上起了一阵莫名的冲动,眼前一黑,当堂晕了过去!过了不知多少时候,方才慢慢苏醒过来,他睁开无神的眼睛一望伊丽娜伏在自己身上哭泣,刚才几个哈萨克牧民已经不见,史存明叹了口气,用手摸了摸伊丽娜金黄色的秀发,说道:“妹子,不要哭啦,我我……”伊丽娜仰起粉面来,她本来哭成泪人儿也似,看见史存明居然醒转说话,心中一喜,立即收泪问道:“明哥呀,你活了吗?我叫了你半天也不醒转,还以为你不行了呢?”史存明抬眼望着青天白日,答非所问的说道:“哦!我活了吗?我活著有什么意思呢?孟丝伦给清兵捉去了。她如果有所不测,我也不能够独自活在世上。孟丝伦!我不能没有她,金弓郡主,我我我,我不能没有她!”伊丽娜看见史存明语无伦次的胡说,又是伤心,又是悲愤,伤心还在其次,她最恨的还是史存明始终念念不忘金弓郡主,自己费尽心力把史存明救醒过来,史存明一丝一毫也没有感激自己的细心熨贴,领悟自己的柔情蜜意,反而喊起孟丝伦来,妒忌是所有女于共有的天性,伊丽娜芳心如割,她忽然把双手捧住粉面,折转身来,一溜烟似的抛下史存明走了,史存明精神受了重大刺激,伊丽娜离开了他,他兀自惜然不觉,两眼呆呆望着青天,直到过了一顿饭时候,方才跳起身来,发觉伊丽娜已离开自己,史存明这一急非同小可,拼命向前狂跑,一边跑一边高声大叫道:“伊丽娜!伊丽娜!”可惜迟了,他再也瞧不见伊丽娜羊脂似的白嫩皮肤,看不见伊丽娜金黄色的秀发,史存明一连跑了十多里,两个红颜知己,音影俱沉,自己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生无可恋甘为鬼,史存明嗖的一声拔出断虹宝剑就要向自己咽喉抹去! 沥血伏龙--第十六章痴情延千里壮士救红妆第十六章痴情延千里壮士救红妆可是当冰凉的剑锋快要挨近颈项时,史存明的脑海里面,突然闪电似的升起一个念头,这就是师傅智掸上人给自己日常说的两句话:“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便可以死,轻如鸿毛可以不死,清兵虽然破了回部,擒斩了大小和卓木酋长和他的族人,可是却扑灭不了回疆广大的牧民的愤怒火焰,在无限的沙漠,在壮阔的草原,清兵肆意残杀的结果,加深了回部老百姓对满清王朝的仇恨,大小和卓木倒下去,其他的反抗者必定接踵而来,暴力不能统治天下,更不能够统治伊斯兰教的英雄儿女,自己何必轻生呢!再退一步来说,金弓郡主孟丝伦虽然被清兵捉住了,并没有死,自己何不设法在清兵的手里,把她拯救出来,用龙脑草来医治她!还有史家只得自己一根苗裔,放开继嗣香火不谈,父母对自己什多年的抚育,师傅对自己七八年的教养,到了今时今日,难道就一剑把生命了却、史存明到底是个有智慧的人,想到这里,临崖勒马,立把宝剑插回鞘内,整理一下向北进发。 两个月后,甘肃祁连山下,出现了一个骑马汉族少年。这少年风尘仆仆,面目憔悴,不用说是痴心一片的史存明了!史存明为救金弓郡主,不管满清方面人多势大,清军营里高手如云,日以继夜的赶路,依循着满清征西大军凯旋的路线,亦步亦趋的追下去,在这两个月中,史存明由南疆追到北疆,由口外追到口内,不分晴雨,策马飞跑,饿了便吃点干粮,倦了就伏在马背上小睡一阵,偶然向路上的牧民帐幕,借宿一晚,天方破晓,又上马离去了,似这样衣不解带,马不停蹄的跑了六十多天,方才来到兰州附近的祁连山下,史存明知道兰州是兆惠征西大军的补给总站,满清讨伐回疆的二十多万大军,由新疆口外开进甘肃玉门关口内,跋涉过河西走廓数千里一段长路,必定在兰州小患几天,稍息征尘,然后继续取道山陕两省,返回北京,所以史存明首先赶到兰州城,打算抢在兆惠大军的前头,营救金弓郡主,这一天他到了耿仲伟(智禅上人未削发的俗家名字)诛戮女怪乌蓝婆的桥陵山下向当地土人打听满清大军过路的消息,方才知道满清征西军的先锋部队,已经在昨天开入兰州,先行官是富德统领,至于兆惠大军和辎重部队,以及所俘虏的回族家眷,还在天水到兰州的途中,大约要在三四天后,方才能够到达兰州。史存明打探到这个消息,精神为之一振! 少年壮士立即快马加鞭,向前飞跑,就在这天黄昏日落时候,已经到达兰州,直入城门,史存明看见路上兵车辚辚,刁斗森严,不敢到处打听,匆匆投宿了一间小客店,店伙给他牵过马匹,史存明到卧房里,第一件事先向店伙讨了一碗清水,摆在案头,然后由沙囊里,很小心的取出那株龙脑草来,把根放入水碗里,因为史存明在路上,缺乏清水,一连几天没有把龙脑草浇浸,龙脑草的紫茎红叶,细碎球花,已经微呈枯萎,史存明把灵草小心供好,让草根吸收清水,过了一个更次左右,少年壮士眼望草色回复鲜润,连顶上球花也欣欣向荣起来,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天池灵卉,果然名不虚传,可惜直到今天还救不着孟丝伦,天残地缺二老赠草时,曾经说过三个月内,用清水浸草可以保持草的生命,可是如今过了两月有余,龙脑草生命,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这回能不能够把金弓郡主在兰州城救出,那真个要看天公的安排了!”他自言自语的说到这里,卧房窗外嗖的一声,帘头仿佛有人翩然飞落,史存明吃了一惊,霍地站起身来,拔出断虹宝剑! 他刚才一按剑把,窗外已经有一个冷峭声音喝道:“屋里面的人可是老和尚的徒弟吗?快请出来!”史存明认得是飞龙师大的口音,不禁大吃一惊,可是回心一想,畏缩也没有用,自己何不堂堂正正的走到外面见她,难道她还会把自己吃掉?少年壮士按定心神,纳剑入鞘,双手一推窗扇两腿飘起,一个“登步摆莲”身法,纵出窗外,史存明卧房的外面是一间小院落,院落一角站了个黑衣清瘦的人影,果然是飞龙师太! 史存明看见飞龙师太两道冷森森的眼光,射在自己面上,仿佛两把无形利剑,不禁心中一凛,他抱拳拱手道:“老前辈冒夜登门,有何赐教?”飞龙师太哼了一声,眼光扫射房屋一匝,突然说道:“姓史的,你房中供着的是天池龙脑草吗?快把它交给我!”史存明见她一开口便问自己讨龙脑草,起先为之一愕,接着怒火上腾,喝道:“这龙脑草是我千辛万苦到昆仑山王母天池顶,央求天池三老讨得来,准备拿来救孟丝伦,你凭什么理由要我献上?” 飞龙师太灰白色的眉毛向上一扬,冷笑说道:“姓史的小伙子! 第40章 你要拯救孟丝伦吗?很好,我来问你一句,你知道盂丝伦被清兵囚禁在哪里!兆惠大将军派什么人看守她?你有多大本领,能不能够胜过清军营里一切武林高手,把孟丝伦救出虎狼窟穴?”史存明不假思索回答道:“我能不能够把金弓郡主救出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用你管!你当日在神龙峰上用铁掌伤了盂丝伦的头脑,使她变了白痴,浑浑噩噩,弄到后来清兵入寇回疆,没有人指挥南疆各族联军,一败涂地,连孟郡主也落在兆惠手里,身为俘虏,哼哼,你还有脸做她师傅?还有脸救她出来!还有脸问我讨龙脑草,给她医治?”史存明这几句话非常激昂,对飞龙师大再也不存半点客气,越说话越高声,好在这间小客店生意清淡,整间店铺也没有几个客人,不然的话,已经把旁人吵醒,飞龙师太勃然大怒! 她伸手向腰间一扳,嘈的一声,抖出一柄白金带剑来,古色斑斓,史存明以前不曾见过飞龙师大有这一柄剑,十分错愕!飞龙师大把剑迎风一抖,喝道:“狂妄小子,凭你也配来教训我?你今晚不把龙脑草交出来,老师太砍下你的脑袋!”史存明气向上冲,冷笑说道:“老前辈本领高强,何难取我史某人的性命!不过要我交出灵草,这是梦想,我史存明头可以断,志不可夺……”飞龙师大一声叱喝道:“小子,你的嘴硬极了,你的头颅未必硬得到哪里去,看招!”她的白金带剑迎面一晃,用个“潜龙穿塔”式,向史存明分心便刺。 史存明何尝不知道自己不是飞龙师太的敌手?几个月前在甘泉集,他和这老尼姑交手过一回,如果不是伊丽娜拼了性命,一番痛骂,把飞龙师太骂得羞惭无地,悄然离去,自己已丧命在她的剑下,这次她向自己硬索龙脑草,平心而论,以飞龙师大的本领,劫囚救人,再好没有,可是史存明一来要在心上人面前逞功,二来不满意飞龙师太在打伤了自己徒弟之后,还要假惺惺作态救人脱难,史存明看见飞龙师太宝剑白光一闪,破空刺来,咬牙切齿,把断虹剑一横,用个“迅雷贯木”,运足腕劲,照准飞龙师大自金带剑剑身击去! 他这一下存心要跟飞龙师大比较臂力,飞龙师太含笑一声,白金软剑向下一搭,使个“苍龙盘树”,反手一绕,两剑交织,压住了史存明的剑愕,史存明连忙沉剑一引,要挣脱飞龙师大的压力,哪知道飞龙师太数十年的内力如此雄浑深厚?岂是史存明可以比拟,少年壮士用力一抽一拔,哪里能够把剑撤回?他觉得飞龙师大的剑,沉如泰山,自己的剑身上,赛同压了一个千斤秤锤,异常吃力,飞龙师太见他面色泛红,冷笑说道:“小子,你如果能够支持到我数三十下数字,我由一念到三十,你的剑仍在手,便不用你交出龙脑草,可知道吗?”这老尼姑说完之后,也不待史存明答允不答允,把挂在左腕上的一串铁念珠取下来,一颗一颗的数,一二三四的念,念到十下,史存明已经额汗涔涔,右半边身微微发颤! 少年壮士知道自己内力不如对方,如果像上一次在甘泉集那样,飞龙师太划定圆圈,指明规矩,自己还可以有取巧余地,跟她周旋一二十合,可是照这样硬对硬撞的比试内力,简直无所遁形,不用数到二十下,就要当堂出丑,把断虹剑脱手,史存明陡生急计,叫道:“师傅,你老人家来了!” 飞龙师太不知道是史存明故意说谎,以为智禅上人真正到来,不由吓一大跳,扭头后望,哪知道史存明趁她略为分神的刹那,剑锋一翻,剑尖抵住剑把,“毒蛇吐舌”,向飞龙师太持剑的虎口一送,底下一着双飞蟠龙脚,左虚右实,猛向飞龙师太左胯踢去! 史存明这一剑两腿,虚实兼用,疾如飘风,以为出其不意,飞龙师太必定像上次在甘泉集那次交斗一般,吃正自己的冷招,哪知道飞龙师太刚才扭头,便觉自己剑愕一震,腿风飒然,她明白着了史存明的道儿,大凡一个本领高强的人,除非遭遇了重大的意外,一身四肢百骸,都有自然御敌之劲,史存明要想暗算她,如何能够?飞龙师太白金带剑向下一垂,”用个“彩虹经天”,一翻一绕,嗖的削向史存明的足踝,一下连削带打,已经破了史存明虚实互用的招术,少年壮士急忙用“铁板桥”身法,仰面向后一弯腰,哪知飞龙师大左腕的铁念珠串一抡,拂中史存明右边胸口的“章门穴”,史存明哎呀一声,全身发软,扑通一跤,向后坐倒在地! 飞龙师大一下点倒了史存明,更不打话,拔身一纵,一阵风般掠进史存明的睡房里,少年壮士知道她要强取自己的龙脑草,心中一急,待要阻拦,可是穴道被点,全身发软,连站立起来也不能够,别说是阻止飞龙师太了!他正要破口怒骂,忽然眼前一花,飞龙师太再由窗里穿出来,出乎意外之外,手里并没有龙脑草,面上却罩了一层怒云,飞龙师大伸手向史存明背心“血阻穴”一拍,解了他的穴道,叫道:“小子!你不把灵草好好的给我拿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你房里的龙脑草叫人拿走了!” 这几句话宛如晴天霹雳,史存明猛觉耳朵轰的一响,眼前发黑,几乎晕倒,他疯狂也似的伸手向飞龙师太一推,飞身跳入屋里,果然不出所料,几桌上供着的龙脑草,已经不知去向,碗水仍在,史存明气得抓起水碗,照着窗外一掷,喊道:“老贼尼!你害我把草丢了,我史存明跟你拼命!”飞龙师太却一伸手接住水碗,喝道:“小子!今回一拍两散,兰州巡抚衙门里准备了地牢,孟丝伦三天之后,就要押到那里囚禁,你过三天救她吧!我帮忙你一臂便是!”史存明破口骂道:“老贼尼,哪个要你帮忙,好不要脸!旃觯笨墒欠闪μ19挥刑饧妇浠埃宦坪谘趟频模萆硖衔萃撸赶缕鹇渲洌丫г诎涤袄铮? 史存明失了龙脑草,觉得心里空空荡荡,六神无主,他默默地站立了一阵,忽然用手一拍几案,说道:“我不管有没有龙脑草,也要救孟丝伦!就算她是个白痴,我把她救出来,也要和她厮守一生一世!”史存明这样决定后,心胸豁然开朗,索性倒身炕上,呼呼睡觉。 过了三天,兆惠征西大军,果然浩浩荡荡凯旋到兰州来了,二十多万战胜归来的雄师,先一夜在兰州城外安营,第二日天色微明,各路兵马纷纷开动,兰州全城执行戒严,街道上站满了蓝衣辫发的弃勇,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老百姓只能够躲在屋里,凭着门窗看热闹,大街上禁绝行人来往,甘肃将军巡抚以下藩抚两司六道的官员,齐齐集中在桌化门(兰州的西城门)迎接大军,进城的道路还铺满了黄土,这是皇帝特准的恩典,就兰州本地来说,只有三十多年以前,年羹尧平定青海,奏凯回朝,用过一回黄土铺道的典礼,今日盛典重演,兰州城充满了热闹的气氛。 史存明匍伏在一间上房子上,用瓦楞和透煤气的烟囱掩蔽身体,向着大街上看,只听见一阵轰雷似的鼓声,清兵骑兵部分首先进城,接着是步兵队伍,旗分五色,井然不紊,鞭敲金鼓,人马雄壮,大军过了一个时辰,方才全数进城,接着是兆惠大将军的仪仗队,直到最后,征西大将军兆惠和副将军福康安,并马进城,欢声雷动,史存明看见兆惠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想起回疆草原被清兵铁骑蹂躏后,尸骸如山,血流成河的惨况,心里十分气愤,恨不得拔出主剑,飞身下去,一剑把兆惠杀掉!可是想起金弓郡主来,史存明惟有勉强压抑怒火,隐忍一切,兆惠车骑过后,走过一队步兵,步兵后面押着叛回的家眷,这批家眷约莫有百余人,妇女占了大半,分别站在四架无篷马车上,史存明精神振奋起来,眼光四射,希望在这批女眷人丛里,找着金弓郡主,不过失望得很!这些女眷完全穿着维吾尔式的长袍,头上盖了面幕,原来伊斯兰教的风俗,妇女除了在屋里之外,走出屋门,不分老幼贵贱,一律要用厚厚的黑纱布蒙面幕,遮住脸庞,现在中东许多个阿拉伯国家的妇女,还保持着出外蒙面的风气。 史存明看见女眷人人蒙面,不禁焦的起来,想道:“糟糕!今回没有法子看出哪一个是孟丝伦了!”他正在于着急,就在少年壮士存身不远的一间民房顶上,突然刷声微响,现出一个缁衣人影来,只见那人影手扬处,一蓬星光花雨似的暗器,掠空打下,这些暗器并不打人,打向驾车的马,真好手法,所有暗器不是打中马头,就是打中眼睛,刹时马连声哀嘶起来,有几匹还是东奔西跑,这样一来,街道上的秩序当堂大乱! 那些回人妇女,看见马匹拖着车子乱跑,不由惊做一团,缁衣人影一个飞身,直掠下来,史存明看出是飞龙师太,只见飞龙师太一缕轻烟似的,由第一辆马车跳过第二辆马车,由二辆而三辆,三辆而四辆,她经过每架马车,都用闪电手法把女眷面幕揭起来,可是这些所谓叛回女眷,完全是叶尔羌王庭的宫女,以及南疆各族酋长的妻子,哪里有金弓郡主盂丝伦呢?飞龙师太这一捣乱,并不加紧,街道上的清兵,押马车的侍卫,齐声叱喝,纷纷举起刀枪来刚要上前围攻,飞龙师大却比鸟儿还快,跳过四架马车,便把缰衣一振,跳上屋瓦,起落如飞去了!尽管是光天化日,街道上清兵密如蚂蚁,这位空门侠尼居然来去自如,仿佛进入无人之境!带队兵官鼓噪起来,史存明看见不是头路,悄悄地爬下屋瓦,迅速返回客店! 在史存明心目之中,以为飞龙师太这样捣乱囚车,满清官府少不免来一个全城戒严,搜查户口,自己住在客店,还得要应付官差皂隶的盘诘,他埋怨飞龙师太真是累人不浅! 第41章 说也奇怪,出乎意料之外,这一整天兰州市面安然如故,没有戒严,没有搜索民居,少年壮士十分纳罕,当晚他不敢动手行事,到第二天一切仍如平时,这天晚上,史存明换过夜行衣服,佩带断虹宝剑,施展陆地飞行工夫,直向甘肃巡抚衙门奔去,史存明在昨天以前,已经察好了巡抚衙门的地势,他来到衙墙下,投过问路石子,正要跳墙而进,冷不防暗影里一声哨子响,斜刺里递过四五柄挠钩,直搭向史存明的脚下,史存明大吃一惊,好在他的武艺得自名师指点,身手也还矫捷!立即一个“鲤鱼打挺”,直翻起来,躲过挠钩,史存明身子才向上一纵,夜空里风声飒然,射过几支弩箭,史存明单臂一勾墙头,“倒攀老莲”,身子翻了一个跟头,跳进巡抚衙门里! 这是史存明聪明过人的地方,因为他知道着了敌人的圈套,原来兆惠已经有了防备,巡抚衙门外面一带民房,屋顶地下,完全伏满官差弃勇,等候对方来劫叛回家眷,自投罗网,史存明如果外面硬闯,恐怕他跑不出百步之外,清兵埋伏的火枪手一声号令,众枪轰发,史存明就要丧在无情铁弹之下了!他一跳进衙门里,反而减去大半危险,因为衙门里面埋伏简单,反而比不上外边罗网密布,少年壮士抢了十几步,花架底下方才闪出两个弁勇来,喝道:“叛逆大胆!”双刀齐上,史存明展开雷电披风剑法,一着“闻雷人洞”,已经刺透了一个弃勇的胸膛,剑尖穿出背后,他再向第二名弃勇身上一又撞,这半截剑头向他的肋下穿入,哎呀两声,尸身仆倒,史存明这一剑同时穿毙两人,花架旁边有一口金鱼他,史存明抬腿一蹬,扑通咕咚,把这两个弄勇的尸首踢落水池里! 史存明这下动作不是画蛇添足,他是借着鱼池水响,声东击西,少年壮士接着一个“黄莺织柳”身法,翻过花架,奔向西边的月洞门,他跳入来的地方是后衙里一座花园,园里不过埋伏了八名并勇,史存明一下刺死两个,还把尸首摔进鱼池,引诱其他六个扑向花园,自己却向西面跑去,他一溜烟穿过月洞门,看见这里有一幢精舍,灯火半明半暗,史存明知道四面八方布满伏兵,万万不能上房,只一上房,露了形迹,乱箭飞来,自己就是杀身之祸!他不假思索的由窗口飞身窜进精舍,少年壮士身子才过窗槛,便听见一个女子失声叫道:“哎呀!原来是你!” 史存明觉得语声厮熟,定睛看时,原来这里是一间女子的绣房,锦褥缎被,珠帘绦帐,扑入鼻孔的是女人脂香粉香,映入眼帘的是软红地毡,桌上堆着女人梳装用品,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坐在小几旁,几上还放了一本书,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兆惠将军的侧福晋贺兰明珠,她背后还侍立着一个青衣侍女,史存明并不陌生,这侍女正是当日在南疆战场上和贺兰明珠一并被自己救了的小蝶! 少年壮士估不到自己今天晚上探囚劫人不成,中了对方诱敌之计,仓惶逃命,哪知道阴差阳错,闯进贺兰明珠的睡房,真个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史存明不禁面上一红,就要回身退出,侍女蝶儿却是机智灵敏,立即走过来拉住史存明的衣角,低声说道:“壮士,你是被他们追逐到此的吗?”史存明点了点头,蝶儿向贺兰明珠道:“主母!你出主意救他一救!” 沥血伏龙--第十七章千里追踪劫囚黄河渡第十七章千里追踪劫囚黄河渡蝶儿当日在战场受了史存明的救命恩典,对他很有好感,贺兰明珠呢?更加不在话下了!她急得乱搓双手道:“唉!你这人真是胆大包天,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他们设下陷阱的时候来,这番不比上次,我怎可以收藏你,你就站入衣橱里,躲一躲吧!”蝶儿急得说道:“不行!衣橱密不通风,他们一样可以搜到,奴婢有一个主意,不如叫史英雄躲在床上,主母也上床装睡,方才可以瞒过外边呢!” 贺兰明珠面泛朝霞道:“那个,那个怎行?”话未说完,月洞门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蝶儿急忙说道:“主母不能够再拘小节了!史相公的命要紧呢!”她向史存明连打手势,史存明被逼无奈,只好脱了鞋子,握在手里,跳上绣榻卧倒,拉了那条湖水缎被连头盖过,只觉一阵甜香,沁入鼻管,贺兰明珠也脱了外衣中衣,上床钻入被窝,史存明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女子同床睡觉,浑身觉得不自在,贺兰明珠刚才上床,窗外已经有人叫道:“福晋!福晋!” 蝶儿立即推开窗子,一阵火光映了进来,窗台外密排排的,挤满兵卒弃勇,还有几个兆惠大将军跟前的卫士,贺兰明珠仗着胆子,由绛帐里探出头来喝道:“三更半夜,你们为什么大呼小叫!”一个哨官答道:“禀告福晋,今天晚上巡抚衙门来了一个刺客,俺们一齐捉他,被他走掉,还在前面花园杀了两个人,走入这问院子,福晋刚才睡觉了吗?可发觉有人进来没有?”贺兰明珠勃然说道:“蝶儿!打开房门,让他们进来查吧!”蝶儿不禁一愕,心想如果这些人进来,岂不是当堂露出马脚吗?可是主母有命,又不能够违拗,她只好开了门,贺兰明珠立即起身坐在床沿,冷笑说:“你们如果疑心我房里躲藏着刺客,可以进来搜查,我的衣柜可以打开来,我的床你们也可以移开来看!” 这些官差异勇,看见贺兰明珠说话负气的样子,不禁瑟缩起来,因为人人知道她是兆惠大将军跟前最宠爱的夫人,如果触怒了她,向大将军面前说上一句半句不中听的活,自己脑袋就要搬家!大家你看看我,我望望你,谁也不敢进房,贺兰明珠温怒起来,骂道:“没用蠢材,我叫你搜你们怎的不搜?蝶儿,拦开衣柜的门,掀起床褥,省得别人向大将军说我窝藏要犯!”蝶儿真个过去拉开柜门,那班官差异勇看见福晋神色不对,慌忙说道:“岂敢岂敢,我们多打扰了,吵醒了夫人的好睡,请吧!”说着一窝蜂都走了,史存明睡在被窝里,虽然是热烘烘,也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贺兰明珠等众人退出之后,方才喊蝶儿道:“熄了灯火!”蝶儿立即把银灯吹灭,史存明就要坐身来,贺兰明珠阻止他道:“不要乱动,外边还有人呢!”史存明只得蟋伏不动,贺兰明珠问道:“你三更半夜到来,究竟要救哪一个?” 史存明期艾说道:“没有,我我……我不过打听香妃娘娘的消息罢了!”贺兰明珠嗤的一声笑起来,说道:“打听消息?你不用骗人啦,老实跟你说吧!大和卓木的香妃娘娘,小和卓木的妹子盂丝伦,全是皇上要的人,皇上出兵回疆,几年征战,还不是为了这两个女人,她俩在七天以前,给大将军另派勇干,准备毡车,昼夜兼程送上北京去了,这时候恐怕出了陕西省境啦,你在这里扰闹,还不是灯蛾扑火,自寻死路!”史存明听了这几句话,好比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骨髓皆冰,他怔住了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忽然听见外边惊天匝地一阵大喊,有人高声叫道:“捉拿刺客!” 贺兰明珠大惊失色,以为刚才的兵卉去而复转,被他们听出声音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院子里当当连声,分明是兵刃交击的声响,一个苍老口音喝道:“韦青荷,原来是你,我还以为你死了!原来你做了尼姑,要附从叛逆!” 说话的正是秃眉叟耿玉航,接着听见飞龙师太的骂声道:“冷血狗贼!峨嵋派的门下,从来没有给满清做走狗的人物,你还是头一个,吃我一剑!”一阵呼呼呼的金刃劈风声响,飞龙师太显然在院子里和秃眉叟相斗! 史存明热血沸腾,他想飞龙师大虽然打伤了自己的徒弟,今天晚上还冒着奇险到巡抚衙门里搭救金弓郡主孟丝伦,自己却躲在兆惠小老婆的床上,实在太没有丈夫气概了!少年壮士忽然想出一个主意,由被窝里霍地坐起,一把抓住了贺兰明珠的肩膀,使劲一拖,把她推到床下,贺兰明珠失声叫道:“你你……”史存明由被窝里拿出一条汗巾来,把她樱口一塞,迅速撕裂被褥单子,把贺兰明珠捆绑了七八道,蝶儿正要喊叫,史存明照面一拳打去,击中她的太阳穴,蝶儿哎呀一声晕倒了!史存明拔出断虹剑,翻出后窗,再由后窗台上一个飞身,上了精舍房顶,见院子里人影错乱,飞龙师太抖开金带剑,跟秃眉叟耿玉航的金龙鞭盘旋起落,战在一处,杀得难分难解,不分胜负——史存明大喝一声,飞身跳了下来,他忽然想起地缺叟在昆仑山冰河旁边打了自己十几下耳光的旋风掌法,先把宝剑略晃,虚刺一剑,接着身子一阵急旋风也似的,向耿玉航面前走了八九个来回。 史存明明啪啪啪啪几声,一连打了耿玉航四五下耳光,把秃眉叟打得眼冒金星,口血直流,本来秃眉叟的本领虽然够不上跟智禅上人相比,史存明的武功造诣,和他还有一段距离,怎的史存明会一连给他四五巴掌,秃眉叟居然躲闪不开呢?要知道天池三怪的武功,在武林中自成一派,尤其是地缺翁这路旋风掌法,招式出手诡异无比,专从一般人料想不到的方位进招,秃眉叟被飞龙师太绊住,已经分去了八成功力,只剩下二成不到的功夫来应付史存明,被史存明接连打了四掌,在自急怒攻心,一丝一毫也奈何对方不得,好在这时候已经扑过两个满洲籍的卫士过来,一个是塔洛布,一个是勒尔哈纳,两人连同七八名公门高手,左右夹击,把史存明缠住,战在上处。 飞龙师太一面展开飞龙剑法,翻翻滚滚,力战住秃眉叟,一面向史存明喝道:“小子! 第42章 你先我进入巡抚衙门,有看见孟丝伦没有?”原来飞龙师太也是跟史存明同一心理,为搭救金弓郡主而来的,不过史存明早到半个更次,飞龙师太迟来一步罢了!她的遭遇和史存明一模一样,才一逼进巡抚衙门,便陷入了兆惠预先布置的围阵里,负责指挥埋伏的是塔洛布和勒尔哈纳两员统领,他两个以前在天山白熊谷曾经跟飞龙师太交过手,吃过这个老尼的亏,看见她起落如飞的到来,立即下令火枪手开火射击,好在飞龙师太十分机警,一见火光闪出,立时觉察不妙,由瓦面飞落平地,飞龙师大轻功卓绝,只一下便跳进贺兰明珠的院落里,秃眉叟恰好由前宅赶来,两下展开了遭遇战! 史存明听见飞龙师太喝问自己,也没有好气的回答道:“孟丝伦不在这里,我们中了兆惠金蝉脱壳之计,兆惠把她解到京师去了!”飞龙师太噫了一声,她突然向秃眉叟面前一窜,刷刷,接连刺出两剑来,“金龙归海”,“神龙观尾”,穿腰斩肋,迅辣无匹,秃眉叟被史存明几下怪招打得两颊浮肿,看见飞龙师太一连两剑闪电似的攻来,立即向旁边一退,飞龙师大却喝了声:“着!”腕把一甩,打出十几颗铁念珠来,如星光花雨,围攻史存明那八九个官差捕快,扑通咕咚几声,纷纷跌倒在地,个个被铁念珠打中穴道,躺着动弹不得!史存明趁机跳出圈外,就要飞身跳上墙头逃脱。 飞龙师大喝道:“小子!外面埋伏了火枪手,你上房逃走,要讨死吗?”史存明立即止住,秃眉叟却一声狂吼,抖金龙鞭直扑过来,飞龙师大袍袖抖处,一连打出三颗钢铁念珠,直奔向秃眉叟上三路的“神庭”“阳白”“穷阴”处穴位,“神庭”“阳白”是在眉尖,“穷阴”是在耳门后,秃眉叟低头一闪,史存明却使出旋风掌来,一晃身抢到耿玉航右首、啪啪两掌,打中他的右胯,这两掌打得非常之重,秃眉叟向前一交直跌出去。飞龙师太又一抖手,打出一颗铁念珠来,不偏不歪,打中秃眉叟屁股尾龙骨后面的“凤尾穴”,耿玉航登时全身瘫软,扑通一声,一交跌倒在地,不能动弹。 史存明踏进半步,正要抖手中剑,照他后心刺落,飞龙师大叫道:“不要伤他性命!外有火枪埋伏,咱们挟着他冲杀出去!”少年英雄恍然大悟过来,立即把秃眉叟由地上一把抓起,就在他挟起耿玉航的当儿,月洞门外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塔洛布和勒尔哈纳已经带领大队卫士并卒和套索挠钩手,朝着院子冲到!塔洛布挥动双锏,奋勇当先,哪知道才进门,便看见自己师傅被史存明和飞龙师太挟持着,软软的躺在史存明的臂弯里,一望而知,是被人家点住穴道了!塔洛布不禁大骇!飞龙师太把白金带剑搁在耿玉航的颈项上,竖起灰眉,向塔洛布和清军卫士叱喝道:“你们胆敢过来吗?我的宝剑一动,就要砍掉这姓耿的脑袋。” 耿玉航以前是甘肃兰州将军的侍卫长,现在又是兆惠身边的亲信,一旦落在对头手里,清兵哪敢妄动呢?何况塔洛布还是秃眉叟的徒弟哩!飞龙师太这样一喝,他们果然不敢妄动了,史存明上前两步,向塔洛布叱喝道:“鞑狗! 你们今天晚上设圈套来引诱我们,哪知道天不从人之愿,你的师傅反而被我抓着了!你要耿玉航的性命吗?让我们好好出去,不准放枪,不准射箭,知道没有?” 说着也不等塔洛布答应,便和飞龙师太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挟着秃眉叟耿玉航,打个呼哨,双双拔身一纵,跳上墙头,飘然落在大街上,这时候街道上密布的旗兵并勇,三班捕快衙役,何止千人,一看见飞龙师大和史存明跳出来,呐喊一声,就要上前围攻,可是看见他们挟持着耿玉航,不禁愕然,个个起了投鼠忌器的心理,只好自动让路,飞龙师太史存明二入挟着秃眉叟离开巡抚衙门,一直走出十几条街道,估量没有埋伏了!方才把耿玉航向地上一推,飞身跳上屋瓦,落荒而去! 这一次飞龙师太和史存明大闹甘肃巡抚衙门,要搭救金弓郡主孟丝伦,没有成功,他们知道孟丝伦不在兰州,兆惠已经在十天前把她和香妃娘娘一起解送北京去了,当晚更不逗留。连夜离开了兰州城,沿着官驿大路,直向东南进发。 史存明和飞龙师太两人之间,关系是十分微妙的,怎样的微妙呢?就是“虽同道,不相为谋。”所谓“同道”,就是两个人的心目里,都要把金弓郡主由清兵的掌握里救出来,“不相为谋”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内心,彼此都有一段宿怨,”飞龙师大因为痛恨智禅上人,连带他的弟子史存明也同样憎恨。他们进入西安城里之后,便到处打探消息,飞龙师大不到半日工夫,便探听出一点眉目来了,约莫在五日之前,有一队旗兵押着两架铁皮车子,用四匹马拉着进城,这两架铁皮车子的外边还罩着油布,显见得十分神秘,不知道车里载的是什么东西,可是进城之时,西安府立即戒严,还派出大队官差捕快来,沿路保护。史存明呢,他虽然同情飞龙师大的出身和处境,却反对她刚愎自用,苦苦要跟师傅作对为难,而且迁怒在金弓郡主孟丝伦的身上,把她头脑打坏,成了白痴,所以他们两个人虽然同在一路,各自骑了一匹骏马,并辔前进,却是很少交谈,尤其是史存明,心情郁闷,一路上抱着沉默的态度,有时候飞龙师太问他到哪里吃饭,晚上在哪里住宿,史存明也是精神恍惚,问非所答。 一路上有话便长,没话便短,经过十几天的跋涉,飞龙师大和史存明到了西安,西安即是旧日的长安,也是陕西省的道府所在,地居关中之脊,势如建瓯,人烟稠密,市肆繁盛,飞龙师太估量兆惠派人押解香妃和金弓郡主到北京去,必定经过西安,打听过后才知道不到半日之间,车子又出来了,仍旧由原来的旗兵押着,迤通出了东门,直向通潼关的大路进发。 史存明这时候再也守不住沉默了,他向飞龙师太说道:“老前辈,我看这一队人马押解的车子,未必就是香妃娘娘和金弓郡主的囚车,多半是兆惠贼子金蝉脱壳,以虚为实的诡计呢!”飞龙师太这人的主观很强,她说对的东西,决不准别人说不对,听了史存明这几句话,勃然说道:“少年人知道什么?信口胡言!兆惠不把孟丝伦跟随大军押运,预先派人送上京师,这已经是金蝉脱壳的计策了,难道连这一队车马也是布下假局,不是真正的押着两个女人?这样一来,岂不是连用两个金蝉脱壳的计策吗?”史存明看出飞龙师大刚愎自用的性格,不再说下去,飞龙师太立即和史存明离开了西安,跟踪下去。 不过清兵押着神秘车子路过西安,是五六天以前的事,由长安古道向东行,直到西岳华山脚下,那是一望坦途,依照车马行程,这队旗兵押着的车辆,已经过了潼关,进入河南省界,飞龙师大和史存明一路上马不停蹄,征尘仆仆,一日一夜工夫,便自过了潼关,在经过潼关时,史存明向关下居民打听果然有这一队车马,打从潼关通过,时候不过在两天之前,史存明知道自己昼夜兼程飞跑的结果,渐渐追上对方了,不禁心里暗喜,两上人就在附近买了点马料,把牲口喂饱了,自己也吃过干粮,快马加鞭,向前赶去,又跑了一日一夜,天色拂晓黎明,史存明觉得十分疲倦,飞龙师太却是精神奕奕,毫无倦容,史存明暗暗佩服,这就是内功造诣深浅的区别,也是自己武功和飞龙师太相比起来,仍然有一段距离的确证。 两匹马在平畴旷野里飞跑,到了晌午时分,史存明耳朵已经听见潺潺水声了,他知道前面不远就是黄河岸,小时候读过“木兰词”,词里有说:“朝辞爹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爹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史存明还是初次听见黄河澎湃的声响,果然不出所料,人马走了一顿饭左右的时间,浊流千里的黄河,赫然在望,沿着黄河右岸,果然出现了一队车马,飞龙师大精神大振,就要追赶过去,史存明道:“老前辈,用力不如用智,清兵人多,我们人少,如果明着强劫,未必能够得手,就算可以得手,也得提防鞑子动手把金弓郡主杀害了,不如趁他们渡河的当儿,如此这般,不胜似冒险强劫吗?”飞龙师太听了他这番话,现出史存明从来不曾见过的笑容,说道:“很好很好! 事不宜迟,咱们依计行事吧!两个人两匹马,绕行别路,策马飞跑,抢过了清兵人马的前头,一直到达黄河渡口,这里名叫范口,原来黄河和长江的情形绝不相同,由陕西流入河南这一段,直到开封为止,水流湍急,岸边陡斜,可以过河的渡口,非常有限,史存明估量清兵必定由范口过河,就在这里下马,飞龙师太走到渡口,只见这里空荡荡的,一只船也没有,心内暗暗着急,史存明沿着渡口走出半里,方才看见河崖下面,隐藏着一只半大不大的渡船,史存明高声叫道:“船家!我们是打算过黄河的,在渡口找船不到,现在情愿多给你一倍船钱,把我们渡过河去!”船内钻出一个梢公来,摇头说道:“客人,你还是过几天渡河吧! 三天以前,黄河岸上的泛营守备官,已经把范渡上下游二十里一段河面完全封锁了,任何民船也不准过河,我们不敢以身试法!”话未说完,只见飞龙师大轻轻的一晃身,嗖声风响,只一眨眼间,人已经跳落船板上。 那梢公出其不意,吓了一跳!飞龙师太却是不由分说,霍的抽出白金带剑来,寒光凛凛,向那船老大胸膛一指,喝道:“你不肯渡我们过河吗? 第43章 贫尼问你一句,到底要不要性命?”梢公吓得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船头,说道:“老师大饶饶饶命,小人渡渡你老人家过河便了!”飞龙师太喝道:“你既然害怕官府,我也不用你渡我们过河,在船舱里躺一阵吧!”说着二指一落,点了船家的麻痹穴,推入舱里,他两个人合手凑脚,把桨橹拿起来,一齐动作,沿着河崖岸边,缓慢地向渡口划去,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到了范口附近,清兵已经开始渡河了! 奉令押解这两架神秘车子的清将,正是伊犁将军富德部下的饶将郎保保,他是满洲旗兵统领,身长八尺,虎背熊腰,膂力可以拉开三石强弓,使一柄大砍刀,足有六十斤重,这次是他奉了兆惠的将令,由敦煌站开始,押送两个回族女子到京师去,这两个回女分别坐在两架钢铁囚车里面,脸上戴了厚厚的黑布面罩,兆惠在押解人犯时,把郎保保唤入中帐里,再三嘱咐,这两个女犯是叛回主要人物,一路上押解她们,除了要十分小心之外,还要守着戒条,第一,不准对她们虐待,沿路上的饮食,务要丰富精美,第二,所有押解人等,连郎保保在内,不准跟她们交谈,更不准揭去她们的面罩,违令者立即斩首! 郎保保抱着疑团,可是自己哪里敢不听大将军的话?只好唯唯答应,他一路上果然小心翼翼,由敦煌到兰州,再由兰州到西安,经潼关入河南,完全没有半点事故,一直来到黄河岸边,朗保保未到黄河之前,已经派先行官通知地方官府和泛营水师,肃清河道,封用民船,准备押解人犯过河,因为那两架铁囚车十分沉重,地方官已经准备了只大型驳艇,先在一边铺了滚板,动用百多名兵弁,把两架铁囚车推到驳艇里,朗保保自己预先下了艇,百多名兵弃护勇把囚车环绕起来,一声欺乃,渡过河去,左边两只小船上坐满兵勇,作为翼卫,哪知道他们刚才离开河岸,不到半里,便见渡口上游那边,飞也似的冲波破浪,驶来一支小艇。 那小艇的头尾各自站着一人,一个是黑衣老尼姑,一个是英姿飒爽的少年,壮士衣冠打扮,这两个人一个挥桨,一个摇橹,直向装载囚车的驳艇逼进,清兵齐声大喝:“喂! 来的是什么人?快快退回,不然的话,我们可要放箭了!” 黑衣老尼冷笑一声,叫道:“我们是收买路钱的,你们拿出一万两银子,我便放你们渡河去!” 这老尼正是飞龙师太,嗓音洪亮,郎保保字字入耳,听得清楚,勃然大怒,喝道:“混账!”小艇和驳船还有十丈距离,飞龙师大突然一俯腰身,由船上抓起一块木板来,向着河心一掷,飞出几丈远近,扑通,掉落水里,就在木板一着水面的刹那,飞龙师太已经一晃身躯,缁衣振处,像一头黑鹤,由小艇上直掠起来,飞落河面,她落脚的地方,正是刚才掷下河里,飘落水面的一片木板,飞龙师太脚尖向木板一点,居然使用“苇渡江”的身法,借着脚点木板之力,直窜起来,这样的一起一落,居然超越十丈距离,跳到运载囚车的驳船上了! 清兵不禁大惊!飞龙师大白金带剑已经出鞘,向外一扫,使了个“神龙舞空”的招数,剑光过处,先把两名清兵砍翻,接着飞脚一蹴,使出连环腿法,又把两名清兵踢落河里,黄河流水湍急,两名清兵一下便灭了顶,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其余的清兵不禁心胆俱裂,纷纷退后,飞龙师大只一起落之间,便抢到铁囚车跟前,一声大喝:“要性命的!快给我滚到船尾那边去!” 话未说完,左右冷光一闪,扎过来四杆长枪,两根白腊竿子,飞龙师太喝了一声:“大胆奴才,不知死活!”两只袍袖呼的展开来,卷住了刺过来的枪头和竿顶,振臂一抛,这六名保护囚车的兵勇也立足不牢,吃了飞龙师大的内力一抛一振,扑通咕咚,同时落水,飞龙师大左臂一伸,右臂一抄,抓住了囚车的铁栅柱,用力一拗,茶杯口粗细的铁条,居然被她拗得弯曲向外! 郎保保吃惊不小!他虽然自负勇武,也未必有这种拗曲铁枝的腕力,郎保保抄起大砍刀来,喝了一声:“大胆泼尼!”刀锋一展,用个“泰山压顶”之势,照飞龙师大后脑枕劈落,飞龙师太手攀囚车,用个“彩凤旋窝”身法一闪,郎保保大刀砍了个空,收不住势,当的一响,刀锋砍在铁囚车车顶上,火星乱喷,飞龙师太用拐子转环腿法,一脚飞起,踢中郎统领持刀手腕,郎保保哎呀一声,撒手抛刀,飞龙师太两臂一拉,轰轰两声巨响,铁栅栏拉断了一根,清兵看在眼里,不禁为之咋舌! 郎保保和敌人只一对招,便丢掉了六十斤重的大砍刀,羞恼异常,虎吼一声,拔出腰间佩刀,正要飞身扑上,冷不防船边又是一声呐喊,扑通咕咚,有人落水,原来史存明也步着飞龙师大的后尘,跳到驳船之上! 史存明没有飞龙师太一苇渡江的本领,他拼命摇着小船,直向大船逼进,驳船上已经乱做一团,可是左右两只护卫船上的清兵,纷纷射出弩箭,刹那间嗤嗤连响,箭雨赛似飞蝗一般,射落小船之上,史存明不慌不忙,拔出断虹剑来,左手摇橹,右手舞剑,剑光卷起一匹白练,弩箭一撞着剑光圈子,纷纷掉落水内!史存明继续鼓浪前进,逼近驳船三丈距离,方才一声大喝,双脚用力一点船板,用个“黄鹄冲霄”身法,一掠数丈,跳上驳船,他展开雷电披风剑,“闻雷人洞”,呼呼两剑,砍了几名清兵落水,这一来两个人都冲上驳船,和清兵展开恶战! 郎保保看见史存明持剑冲近,他以为这白面小伙子年纪有限,必定比不上飞龙师太,自己做翻了他,飞龙师太失了臂助,只剩下她不然一身,便容易应付了!郎保保把佩刀一递,用个“劲风斩草”之式,向史存明拦腰撇去,这本来是马上旋风刀法,郎统领在狭窄的船面上使用,减了不少威力,史存明不慌不忙,一提腰劲,“旱地拔葱”跳起六尺多高来,郎保保的刀由他脚底扫过,史存明反手一剑,“白蛇吐信”,刺向郎统领的面门,郎保保低头一闪,刚要上前,哪知道史存明这一剑虚实互相运用,剑尖还未刺到,剑锋突然一翻,变成“秋水横舟”招数,嗤的一响,宝剑在他右肩头上划了一道口了,郎统领狂吼一声,掩着伤口后退,史存明趁势一脚飞起来,“倒踢金灯”,踏中郎保保的右胯,要把他踢下水去。 哪知道郎保保是关东有名武士,下盘马步相当扎实,虽然挨了一脚,身躯并未仆倒,反而踏前半步,史存明施展连环腿法,一脚踢他不跌,第二脚再飞起来,这回直踢胸膛,郎保保却反腕一勾,抓住了史存明的脚踝,史存明出其不意,吃了一惊只是他立即使出旋风掌法来,劈啪两声,打了郎统领两下耳光,郎保保虽然被他打得满眼金星,仍旧奋起水牛似的气力,把史存明向外一推,史存明在舱面上打了个跟斗,几乎翻跌落黄河里,好在他的断虹剑不曾脱手,立即向船舱板一插,剑锋贯入木板半尺,方才定住身形,郎统领见摔他不倒,怒喝一声,挥刀扑前,史存明突然就地一滚,拔剑离板,就在狭不盈尺的船舷边上,施展雷电披风剑法,“电光过岭”,连人带剑嗖的一声,向郎保保下三路刺来,郎统领出其不意,吃少年壮士举手一剑,扎进小腹,当堂惨吼半声,向后仆倒!史存明把剑往回一拉,连肚肠也拖了出来,一个满清骁将,百战不死,秦凯回来,因为奉令押解犯人,反而死在黄河渡口的渡船上:史存明杀了郎统领,驳船上的清兵心胆俱寒,再被史存明一阵秋风扫落叶似的乱刺乱扫,谁也不敢保护囚车了! 纷纷向船尾逃去,史存明杀得兴起,正要继续追杀,飞龙师大高声叫道:“你杀人做什么?快快来救人吧!”史存明霍然回身,抡起断虹剑来,向囚车顶乒乒乓乓,一阵乱砍,几剑之间,便劈破了囚车顶板,飞龙师太把囚车里面的蒙面女人揪出来,一手揭去面纱厚罩,不禁愕然,原来押解的并不是大和卓木的可敦香妃,也不是自己的徒弟金弓郡主,竟是一个四十多岁年纪,满面麻子的维族老妇! 史存明也把另外一架囚车劈开,救出人来,一揪面帕,虽然是一个青年维人,却不是香妃娘娘和金弓郡主,少年壮士觉得这女子有点面善,立即用维语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冒名顶替金弓郡主!快说出来!郡主到底囚在哪里?‘决说!”那维女连声叫道:“壮士!我是金弓郡主的侍女珊儿,那个是郡主小时候的保姆阿鲁花五,咱们是由敦煌起程时候顶替郡主和可敦的,她们已经进京啦!”史存明还要问她,金弓郡主究竟哪时候押解到北京的?飞龙师太陡的喝了一声:“提防暗箭!”史存明立即把身一矮,嗤嗤几声,接连十儿支箭向他背后射来,史存明这一矮身,恰好统统让过,可是其中一箭却射中珊儿的太阳穴,还有一支箭射中阿鲁花玛的咽喉,这个金弓郡主的随身侍女和保姆,惨叫一声,便死在箭下! 这十几支弩箭是由左边护卫船上的清兵射过来,史存明勃然大怒,一个飞身,跳到护船之上,十个几弓箭手,被他一剑一个,砍爪切菜似的,研翻了七八人,其余的见势不对,纷纷跳水逃命,史存明方才飞身跳回驳船上,飞龙师太叫道:“咱们又中兆惠贼于一次金蝉脱壳计了!恋战无益,走吧!”史存明十分着急的说道:“老前辈,我们是在河心中的驳船上,怎样走吧?”飞龙师大哂笑说道:“傻小子!这驳船的鞑子兵被我们杀的杀死,走的走光! 第44章 正合了古人一句,野渡无人舟自横,黄河流水很急,一定会把我们冲到对岸去,又何愁不能脱险哩!” 史存明一想也是,回顾范口渡方面的清兵,纷纷掉小艇赶来,有的还向驳船放箭,飞龙师太却是毫不理会,让河水冲着驳船,直向对岸飘去,飘不到几十丈,一只小船载着十几名清兵追来,飞龙师太看见那小船距离接近了,突然把腰一弯,将船头的铁锚高举起来,向那小船一抛,百多斤重的大锚,被飞龙师太一抛一掷,如飞弹丸,不偏不歪,扑通一声,落在清兵的小船里,这一下力量非同小可! 铁锚把船身打得翻了个大跟头,十几名清兵统统跌落河水里,被那急浪漩涡一卷,个个到海底龙宫那里,当差契粮去了! 其余的清兵看见飞龙师大有手抛铁锚的神力,不禁心胆俱寒。哪里敢追上来送死?只好装腔作势,远远呐喊罢了!飞龙师太抚掌大笑,不到半顿饭的光景,河水已经把驳船送到对岸,不过这一带全是黄土冲积成的崖岸,离水面有一丈多高,简直没有泊岸之处,飞龙师太和史存明都是一身轻功,对这点并不放在心上,他们等驳船离岸还有一两丈,各自在船头上一长身躯,嗖嗖两声,像雨头燕子,纵上上崖,当飞龙师太和史存明跳上河岸的时候,一个急浪卷来,把驳船推得撞到河岸崖壁上,轰轰两声巨响,崖壁上的黄土塌了一方下来,翻翻滚滚,直掉落船舱里,船底也当堂搁了浅,两架铁囚车也一个跟头,翻落水里!可是史存明和飞龙师大两人,这时候却连头也不回,一溜烟般,消失在河岸的远处! 且不说清兵大叹晦气,收拾一切善后事宜,再说史存明引着飞龙师太,一直跑出十几里外,不见清兵追骑,方才停了下来,史存明因为辛苦了大半天,全无所得,忍不住用埋怨口吻说道:“这次真是劳而无功,我老早预料到这是金蝉脱壳计了!”哪知道他这一句话,却引起了飞龙师太极大的不满,勃然说道:“你老早知道是金蝉脱壳计,囚车里面的人不是孟丝伦,怎的不早点说!”史存明因为救人不成,已经一肚皮说不出的闷气,再听见飞龙师太这几句没理由的责骂,忿然说道:“我在长安时候,不是向你说过的吗?这回押解的囚犯必定是顶包货色,你却一意要追下来,你既然这样担心金弓郡主,当初在天山神龙峰,你为什么把她的头脑打坏?” 飞龙师太呵呵笑道:“小子!你居然来挑我的眼了!姓史的,我由今天起跟你分手,咱们各人走各人的路,分道扬镳,哪一个把孟丝伦救出来,其余一个就要向那个叩三百个头,小子!你敢跟我打赌吗?”史存明因为自己跟飞龙师太在路上,许多天以来都是貌合神离,有了她在旁边,反而做事诸多不便,听见飞龙师太这样一说,正中下怀,断然说道:“有什么不敢打赌!很好!如果你比输了,我也不要你叩头,你以后别跟我师傅寻仇纠缠,来来来,路们来个击掌立誓!”两人对拍了三下,飞龙师太头也不回的去了,史存明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半晌,忽然说道:“噫!她也是一个可怜人!”少年壮士纳剑入鞘,望了望滔滔浊流的黄河水,似乎产生无限感慨,慢吞吞的离开了黄河岸,取道北上不提。 沥血伏龙--第十八章凤囚帝苑回妃存坚贞第十八章凤囚帝苑回妃存坚贞满清时候的直隶,即是今日的河北省,是京畿所在地,由北京城向南走一百六十里左右,那地方就是易水河,战国未年,侠士荆轲受了燕国太子丹的厚遇,毅然只身犯险,到秦庭去行刺秦王赢政,太子丹就是在这易水河边给荆轲饯行,生离死别,当时慷慨悲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千百年后,易水渡头也因为这两句悲歌,垂名不朽,满清一代,自从顺治入关之后,便把易水河西岸一带的土地,辟做皇陵,由康熙皇帝起,死了之后,葬在这里,就是易州西陵,和沈阳的北陵满清未入关时太祖努尔哈赤和太宗皇太极的葬处遥遥相对,易州西陵周围一百里内,不准百姓居住,四边种满了松柏树林,除了守陵墓的人员之外,其他一切官民人等,绝对禁止踏入,无形中成了庄严的禁城。 就在易州西陵外的易水河边,一行车马蠕蠕而动,有一队喇嘛僧,入数约莫有三十多人,由一个身材瘦长的老年喇嘛带领着,另外还有一百多名官兵,围绕着两架璎珞满垂的车子,轮声辘辘,向北行进,那瘦长的老喇嘛就是天龙派喇嘛天籁禅师,他奉了兆惠的密令,押解大和卓木的可敦香妃,小和卓木的妹子孟丝伦到北京,这两个都是皇上要的回疆美人,天籁禅师负了押解美人的重责,他对沿途地方官府只说自己奉令押运西域圣僧的舍利子头骨入京,所有帮同押运的喇嘛和兵丁,个个守口如瓶,不提只字,他们跋涉了几千里路程,今日始来到易水河边,距离北京皇城不远,天籁禅师估量快到京师了,自己可以卸下这副千斤重担,不禁仰首向天,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就在他们一行人马,隐隐望见易州西陵红墙的时候,迎面突然走过一个三络白须、面色红润,儒冠儒服的老头子来,这老头子当着易水河岸一站,向天籁禅师拱手笑道:“老禅师,别来无恙,有缘千里来相会,想不到咱们又在这里见面了,哈哈哈!”天籁禅师不禁一愕,他觉得这老头子十分面善,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在心中狐疑,老人突然把儒冠一抓,拿了下来,露出一个光秃秃的寿星头,天籁禅师方始恍然,原来眼前的人正是北天山阿特朗玛峰和自己交过手的智禅上人,不知怎的穿了俗服,由西域跟踪自己到这里来,不禁哎呀一声惊叫! 天籁禅师立即退后几步,抄起九环钢杖,智禅上人脱了儒冠,刷刷两响,连儒衣也脱掉,甩在地上,现出一身僧袍,恢复本来面目,老禅师再一个转身,寒光闪处,凌霜剑已经出鞘,他用剑向天籁禅师一指道:“番和尚,你不是老衲的敌手,阿特朗玛峰上,咱们比试过了!你押解的小和卓木妹子金弓郡主孟丝伦,交回我吧!”天籁禅师眼光一瞥四外,这里是易州西陵,皇陵禁地,决不会有人来,自己如果跟智禅动起武来,未必是他敌手,这百多个兵丁也不济事,天籁禅师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哈哈一阵狂笑道:“老和尚,真有你的一手,你要得回金弓郡主吗?很好,我且布个天龙风火剑阵,你如果闯得过,我便把孟丝伦交回给你便了!” 他说了这几句话,摇手向押解人犯的喇嘛一摆,叫道:“排阵!”这批喇嘛总数是三十六名,全是天龙派训练出来的好手,一声齐应,立即排开阵势,原来番藏派的喇嘛,向来精通位置战法,所谓位置战法,就是四个人至六个人为一组,排成各种刀阵剑阵,各人站定一个固定位置,彼攻此守,此起彼落,如果配合纯熟,真个有莫大的威力。 智禅上人向来隐居西域,当然知道青藏派喇嘛武功的特点和长处,他看见这三十六个喇嘛一字长蛇也似的排开来,两个人站成一对,三十六人站成了一十八对,各人拔剑在手,两个人面对着面,高举右手,两剑交柯,三十六柄玉剑搭成一十八个人字,青锋闪闪,映日生辉,天籁禅师向智禅上人冷笑道:“你是峨嵋派的掌门,当然知道天龙风火剑阵,如果你自己量力,闯不过去,马上知难而退,佛爷爷还可以饶你一命!”智禅上人忍不住哈哈狂笑起来,说道:“区区一个剑阵,有甚出奇的地方?居然班门弄斧,很好!看老衲在十个照面之内,破了你的剑阵便了!”话刚说完,身子向前一窜,凌霜剑寒光一闪,直向剑阵冲去! 天籁禅师把九环钢杖一横,遮住阵门,智禅上人展开峨嵋白猿剑法,“猿猴献果”,一剑向天籁面门刺去,天籁禅师钢杖一沉,用个“龙门击浪”,把智禅上人的宝剑卸向外门,这老喇嘛叫了一声:“大家上来!”三十六名喇嘛,立即催动剑阵,一涌而上,这天龙剑阵宛似长蛇,头一对喇嘛人影闪处,两柄剑左右齐进,刺向智禅上人肋下,智禅回剑一扫,这两上喇嘛刺出的剑全是虚式,倏地收招,一掠而过,智禅上人正要用个“星移斗换”,一剑削去,第二对喇嘛跟踪窜上来,剑光闪处,两柄剑疾如掣电,分刺智禅上人的太阳穴,天籁禅师九环杖哗啷啷一响,同时扫向智禅的下三路,智禅上身一仰,下身一晃,“蜉蝣戏水”,居然运用峨嵋派飞蝗步功夫,由剑杖间隙中窜过,当日史存明在昆仑山王母天池边采摘龙脑草时,躲闪铁拳袭击,用的也是这种身法,这两个喇嘛僧刺他不着,也自一掠而过,刹那之间,天龙风火剑阵完全发动,三十六名喇嘛,源源而上,一对接着一对,彼去此来,各自按着一定方位,车轮般的乱转,四方八面剑光闪闪,密不通风,智禅上人暗中点头道:“西藏派的天龙风火剑阵,原来跟中土八封拳六合拳的步法同出一派,不过变化繁复一点罢了!”老禅师只守不攻,无非是琢磨对方的剑阵,作为日后自己练功的研究,过了几十个回合,智禅上人把对方剑阵奇正相克之法,大概摸清楚了,想着自己这次到来救人,还是速战速决,方为上着,智禅上人主意既定,一声大喝,展开雷电披风剑,一道剑光急如掣电,剑花错落,宛似缤纷瑞雪,又如火树银光,刹那间叮叮当当,一阵断金切玉之声,当堂有十几名喇嘛,飞掉了手中兵刃,每人身上中了一剑,有的伤肩,有的伤腿,个个血流如注,剑阵当堂大乱。 第45章 智禅上人又是一声长啸,厥若龙吟,连人带剑舞成一道白光,在残阵内冲突来去,那些喇嘛个个觉得手腕疼痛,失声喊叫,原来他们不是被智禅的剑刺着虎口,就是刺伤腕肘关节,有几个还痛得蹲在地下!智禅上人没有说错,他不用十个回合的功夫,便把三十六个喇嘛布成的天龙风火剑阵,杀得落花流水,瓦解无余,天籁禅师又惊又恼,九环杖招式一慢,智禅上人陡的分心一剑,迎面刺来,天籁正要用个“云断奇峰”横杖一挡,哪知道老禅师的雷电剑法,奥妙无方,突然拔身一纵,跳起两丈多高,用个“电母挥袖”,凌空翻了一个跟头,唰的一剑,向天籁禅师飞身直刺而下,天籁禅师吓得神魂俱冒,急忙用地堂功,连人带钢杖向地上一滚,翻出七八步远,智禅上人这一下飞身进刺可实可虚,忽然在空中一盘一折,扭过身子,噌声纵落第二架垂着璎珞的车子上,宝剑霍的一声,砍开帐幔,车中坐着的原来是金弓郡主盂丝伦,反绑两臂,如痴如呆,智禅上人伸手把她的肋下一挟,孟丝伦突然高声喊叫起来:“存明哥哥!快来救我!快来救我!”不住挣扎,智禅上人二指一落,点了她的昏眩穴,孟丝伦哼的一声,不省人事,护车清兵一声呐喊,刀枪并举的逼上来,智禅上人剑光一绕,当当当,凌霜剑把他们手里的兵刃完全削折,就在众清兵惊呼的时候,智禅上人挟着金弓郡主孟丝伦,一声清啸,大鸟掠空似的直窜起来,飘过众人头顶,落在易水河岸,奔向易州西陵的红墙,转眼间由近而远,化成一个灰色影子,隐没在皇陵的松柏林里,无影无踪! 天籁禅师被智禅上人劫走了金弓郡主孟丝伦,只好大叫倒霉,他回头看看自己手下三十六名喇嘛,个个像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一大半人身上负伤,兵刃掉满一地,真个空前的惨败,天籁禅师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够追赶了!因为前面不远是易州西陵,那是皇陵禁地,智禅上人逃了进去,自己也不能够擅自闯入,因为犯了朝廷诅制,那就是杀头的罪名,若果知会守陵太监进去搜索时,至少也要迟延上半天,敌人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他只好派出几名兵弃,骑了快马,向南飞跑,向着还在二百里以外的兆惠凯旋大军先锋跑去,告诉一切。 这时候兆惠的西征大军,昼夜兼程赶路,由秦陇进入中原,兆惠为了早日返回京师,不走憧关走入河南,由黄河渡口入河北这一条大路,径自从陕西长安向东挺进蒲津,由风陵渡过黄河入山西行走这条捷径,至低限度可以把归程缩短半个月,当天籁禅师一行车马在易水河畔被动之时,兆惠大军已经到了河北磁县境内了,消息传来,兆惠不禁为之失色!因为他已经用了两条金蝉脱壳的妙计,惑乱外人耳目,尽早提解香妃和金弓郡主进京,哪知道就在成功在望的时候;出了乱子!好在对方只劫去一个金弓郡主,事情还可以设法弥补,如果连香妃也给对方劫去,自己这次西征功劳,不但全部化为乌有,说不定还要给乾隆皇帝杀头呢!兆惠不禁捏了一把冷汗,他连忙跟副帅福康安咬了一阵耳朵,两个人挖空心思,杨出一个弥补法子来,然后下令大军继续行进。 北京城的二月,仍是黄尘漫天,寒风凛冽,可是那时紫禁城里面的满清统治者。清高宗乾隆皇帝的心头,却感到春天的温暖,因为他在半月之前,已经接到征西大将军兆惠的捷报,说天朝大军已经平定了回疆;擒斩叛回酋长大小和卓木及以下叛回二十万众(满清一代远征异域的武将,多数夸大战功,比如杀一千人便向皇帝奏报说杀了一万人,像雍正年问年羹尧平定青海,乾隆初年锡保平定大小金川,以至傅恒征服缅甸,及后来海兰察平定尼泊尔,都是虚报战功,夸大战果,连正史也为了顾存皇帝面子,一并照录)南疆一十六部酋长,已经臣服天朝,最后还有一个令乾隆皇帝心花怒放的消息,那就是艳名远播回疆的大和卓木妃子香妃娘娘,小和卓木胞妹孟丝伦这两个美人,也被天朝俘虏,随军押解归来,不日便可以抵达都门了!乾隆帝这一喜非同小可!立即下旨在征西大军凯旋返抵京畿之日,皇帝本人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到北京城南的良乡去,(即是以出产栗子驰名的良乡镇)郊迎劳军,圣旨一下,紫禁城里立即忙乱起来,修饰仪仗,准备车驾,忙个不停,二月十四日那天,正是钦天监择定的吉日良辰,乾隆帝穿了御服,盛陈车驾,出北京顺天门,百官沿路清道,不到晌午时分,御驾到了良乡,礼部司仿效汉光武帝当年云台点将的故事,设了将坛,乾隆帝在文武百宫簇拥之下,到了坛上,俗语说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乾隆帝在将坛上喜气洋洋,他本来是个文武全才的天子,一时兴发,吟了几首律绝诗句,自有拍马屁的臣子,恭予抄录,未牌时分,炮声连发,黄尘大起,兆惠的征西大军已经进入良乡了。 先行的是铁甲骑兵,旗分五色,军容壮盛,分列行进,如火如荼,乾隆帝站在将坛上掀髯笑道:“朕上承皇考嗣位,不知不觉二十多年,海净河清,宾至如归,荡平中原,勘定大小金川,今日又攻破了回疆,全赖这等百战雄师呢!” 在说话问,中军大蠢囊出,兆惠、福康安、富德一班西征将帅,到了坛前,乾隆帝为了策励功臣,乃亲自下坛迎接,兆惠等立即慌忙下马,叩头俯伏,说道:“奴才身受皇上圣恩,统兵征回,转战三载,虚糜军晌无数,今日得圣上的洪福,才把叛回平定,哪知道还要劳动圣上亲自郊迎,奴才等虽然肝脑涂地,亦不足以给圣上作犬马之报!” 这是封建时代臣子对皇帝的卑词,乾隆帝不禁大喜,亲手扶起兆惠道:“赐卿平身,卿家这次平定回部,劳苦功高,一同上坛饮酒吧!”说着便引兆惠上了将坛,坛上已经设了筵席,水陆纷陈,乾隆帝表示酬勋,亲自用金杯向西征诸将赐酒,三杯酒罢,乾隆帝向兆惠问道:“叛回家眷在哪里?” 皇帝口里说的叛回家眷,当然是指香妃娘娘,兆惠立即躬身垂手回答道:“奴才已经把众叛回家眷押到了,请圣上一过龙目!”说着传下将令,实行献俘典礼,顷刻之间,左右校卫武士已经把大小和卓木的家眷,牵到坛前,这些家眷当然以香妃娘娘为首,乾隆帝在坛上一看见了香妃,不禁神魂飘荡。 原来香妃自从国亡夫死,身为臣虏之后,终日以泪洗面,玉容憔悴,可是在乾隆帝眼中看来,这位艳名远播的回部王妃,果然名不虚传,肌肤比羊脂白玉还要白嫩,樱唇比珊瑚玛瑙还要红,纤巧合度,骨肉称匀,虽然愁锁春山,仍旧艳光照人,不可逼视,乾隆帝人为之迷,神为之眩,情不自禁的叹道:“朕虽身为中原天子,富有四海,却比不上一个回部叛酋,他得到这样的美人做妃子,侍奉枕席,试问是几生修到的艳福哩!” 乾隆帝身边坐着中堂学士和坤,这是乾隆帝跟前最得宠的幸臣,接口道:“大小和卓木虽然有美人,结局免不了兵败国亡,有何足道?哪里能够跟圣上洪福相比呢?”乾隆心中甚喜,又向兆惠问道:“卿家的奏章中,还俘获了一个回疆美人,就是小和卓木的妹子孟丝伦,现在哪里?” 兆惠慌忙俯伏道:“奴才该死,那孟丝伦不但天姿国色,而且精通武艺,我军擒获她时,已经受伤,押解回京途经甘肃,她因为水土不服,旧创复发死了!奴才因为千里迢迢,不便附运棺柩,就在途中把她埋葬!”乾隆帝这时候全副精神被香妃艳光所夺,哪里还有心追究孟丝伦的事?顺口答道:“好好一个美人,如此死了,可惜可惜!”说到这里,台下却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原来香妃被押到将坛下,应该向满清皇帝跪拜才对,可是她想起山河已碎,国破家亡,今天还要被敌人当做俘虏牲畜一般,推到台前,万目睽睽任人注意,自己出世以来,几时受过这般羞辱?不禁悲从中来,俯首饮位,泪下如雨,押解她的武士,看见香妃不肯随众俯伏,已经非常的不高兴,看见她饮位流泪,立即上前喝道:“喂!你见了皇上怎的不跪,不怕死吗?”香妃突然把粉面一仰,面上现出圣洁的光辉来,断然用回语说道:“我是回部王妃,一生只跪丈夫和穆圣真神,哪个跪拜你的靴子皇帝!”武士勃然大怒,可是当着皇帝面前,哪里能把她怎样,只好示意内监禀奏皇上,哪知道乾隆帝不以为然,说道:“香妃生长西域,不知天朝礼仪,不用多事苛求!”下旨把叛回家眷统统释缚,牵过一边,兆惠起先恐怕金弓郡主孟丝伦的事交待不了,就“得犯上欺君罪名,那是杀身之祸,看见乾隆帝被香妃美色吸引住了,方才放下一块心头大石。 献俘典礼完毕,乾隆下旨摆驾回京,一路上旌旗飘飘,鼓声雷鸣,军威浩荡,傍晚时分便进了顺天门,乾隆帝返回紫禁城里,他想着香妃的天姿国色,连晚饭也没心吃,匆匆用过御膳,下旨召幸香妃,从前皇帝的“召幸”就是侍候枕席,哪知道官监去了半晌,空手回来,说道:“万岁听禀,香妃不肯奉皇上的召幸,她说国破家亡,求赐一死,奴才不好动粗,拿她没有办法!”乾隆帝勃然大怒道:“混账! 罪妇为奴,是本朝的成例,香妃胆敢不从朕吗?试问她有几颗脑袋!”乾隆帝立即带了四名宫监,两名武士,气冲冲的到了西苑寝殿,也就是安置香妃的地方,这位风流天子一进了寝殿大门,不禁为之一愕! 原来香妃穿了一身白缎缝成的孝眼,上下身裤完全用针线密缝起来,危然正坐,一派庄严之八五八书房气,令人不敢逼视,四名侍候她的宫女,却是站得远远的,乾隆帝踏进寝宫大门,香妃全不理睬,既不跪拜,也不迎接,乾隆帝见了她这个样子,满腹欲火已经减了一半,左右宫监喝道:“大胆罪妇,见了皇上也不迎接!” 第46章 沥血伏龙--第十九章独闯深宫飞龙遭劲敌第十九章独闯深宫飞龙遭劲敌香妃突然站起身来,手指着乾隆帝,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阵,她说的全是维吾尔族土语,乾隆帝半句不懂,好在他也很聪明,立即向身边太监道:“进福!你到大内总管那里,看看有没有懂得回语的宫监,快快叫来,不得有误!”须臾之间,来了两个谙通回文的宫监,香妃又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遍,这两名宫临禀告乾隆道:“这罪妇满口辱骂圣上,什么杀夫仇人,什么专制暴君,还有许多话奴才不敢直说,总而言之,她说宁死也不从皇上呢?”乾隆帝是个刚愎自用的性子,不禁勃然大怒,向左右道:“叛回居然这般无礼,把她绑了!” 跟随着乾隆帝身边的两名武士,一个名叫做白广振,一个叫武铭光,这两个都是拱卫大内的一流好手,听见皇帝下旨,立即向前一窜,哪知道香妃的动作比他们更快,寒光一闪,她已经由袖管里取出一支冷森森,亮晃晃的匕首来,抵住了自己的胸膛,乾隆帝不禁大惊,他知道两名武士,只一上前,香妃就要自杀,只好向二人喝道:“该死蠢材,朕不过口里说说,吓一吓她罢了!哪个叫你当真?快快退下!”白广振和武铭光两个撞了一鼻子灰,只好收手退后,香妃的匕首尖却是不离开胸膛,乾隆帝见了这个情景,知道不能硬来,只好挥手令退,走出西宛,召幸别的嫔妃去了! 到第二天早朝散后,乾隆帝把和坤宣人宫内,和坤见皇帝面有温容,十分诧异,乾隆帝便把昨天晚上的事说了,他道:“这回女颇为倔强,朕一逼她,她马上拔匕首自杀,如何处置?”和坤想了一阵,说道:“圣上听禀,凡是妇人女子,宁死不从,自杀殉夫,不过是一时的意气,圣上只要假以时日,效法以前豫亲王多铎对刘三季的故事,必定可以教香妃俯顺哩!”原来满清入关第二年,豫亲王多铎统领了大军渡过长江,攻破金陵,活捉了南明小朝廷的弘光皇帝,当多铎入南京的时候,曾经活捉了江南美人刘三季,逼她充任下陈,刘三季是虞城县文士黄亮功的妻子,黄亮功在清兵渡江之前病殁,刘三季孀守在家,多铎叫她侍寝,刘三季抵死不从还一头向柱上撞去,当堂撞破头颅,变了血污美人,几乎送了性命! 可是多铎仍不灰心,命令仆婢好好相待,多方劝解,居以华厦,食以珍馐,刘三季一连几个月,仍不转志,后来多铎知道她有一个爱女珍儿,因为兵乱流落江南,多铎命令清兵画像图形,千方百计把珍儿找着,送到刘三季跟前,刘三季方才慢慢软化,未几多铎的妻子一病身亡,豫亲王再派人向她游说,愿意纳刘三季做福晋,刘三季赦然从了,这是顺治时期的事,和坤把它说了出来,乾隆帝不住点头,他向和坤问道:“那么,照卿家意下如何呢?”和坤答道:“香妃是回部的王妃,寻常恩德赏赐,不容易感化她,奴才以为皇上让她住回人的宫殿,吃回人的饮食,还用回女伺候她,日子一久,不怕香妃不从哩!”乾隆笑道:“好计!”立即下令依计行事。 过了三天,乾隆帝果然下旨在西苑建造起回部的宫殿来,还拆平了无数楼房,建立回教的清真寺,用人工布置沙漠,布置骆驼营幕,极力模仿回疆大漠的景色,香妃所有一切起居饮食,全由回人侍奉,乾隆还把这一带新造的回式宫殿题名做“宝月楼”,他自己还在宫里学回人文字,并且撰“宝月楼”记,写道:“名之宝月者,抑亦有肖乎广寒之宫也。” 简直把香妃捧到广寒月宫的媳娥仙子了!这位痴心的皇帝,当时也真值得一哂! 可是过了一个多月,香妃仍旧心如铁石,毫不转意,除了天天到回教清真寺里做礼拜之外,一切饮食谨慎,为了提防饮食下迷药,香妃除了新鲜自剖的瓜果之外,一切饮食全给服侍自己的回女尝试过,方才下箸,乾隆帝好几次派宫监来劝她,香妃听而不闻,视而不见,有一次宫监出言恐吓,香妃立即拔出匕首来,抵住胸膛,那宫监颇诸武艺,向同伴打个眼色,就要抢夺她的匕首,香妃冷笑道:“你抢了我这支匕首也不中用,我内衣里商和袖管裤腰里,还有二十几把匕首,你能够把它完全夺过来吗?”这宫监只好颓然而退,结果还挨乾隆帝一番责骂。 且不说香妃在清宫里,决意存贞殉节,再说北京紫禁城外,这时候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智禅上人的弟子史存明,他自从在黄河渡口劫夺了囚车,跟飞龙师大分道扬镳之后,史存明昼夜兼程,赶到北京,他因为中了兆惠金蝉脱壳的诡计,走远了路,直到兆惠西征大军凯旋,返到都门的第十天,方才到达了北京城,少年壮士当然不知道自己师傅智禅上人劫走了金弓郡主孟丝伦,以及兆惠隐瞒皇帝,说孟丝伦在途中已经病死的事,他进入北京城门,立即在前门附近投宿了客店,天天到外边去打听孟丝伦的消息,可是北京城的面积很大,要向寻常百姓人家打听关于皇宫内苑的一切,试问何等困难! 史存明一连十几天也没有打听出半点端倪,弄得菜饭无心,形容清瘦,“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这两句话,如果拿来描写这时候的史存明,真是再恰当没有了! 史存明过了十几天,仍然得不到金弓郡主盂丝伦的下落,不禁把心一横,决意孤身冒险,到皇宫大内里面去走一趟,打听孟丝伦的消息,虽然刺探皇宫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可是这时候的史存明,由于爱情的驱使,也管不了许多,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由客店里出来,换过夜行衣服,背上断虹宝剑,一溜烟奔向紫禁城。 满清一代的紫禁城,面积十分浩瀚,东边起三重桥,西边到什刹海,包括了中南海万寿山在内,都是皇帝宫殿,紫禁城本身是一道黄场,墙外是桶子河,又名叫玉带河,也即是皇城的御河,黄墙上每隔三十丈,便有一个守卫卡哨,每个卡哨共有三名至五名武士不等,所有拱卫大内的侍卫,当然是百中选一的武士,史存明穿过什刹海的垂扬,一直来到玉带河边,刚刚是三鼓将尽的时分,黄墙上的卫士,恰好在这时候换班,这些武士用满洲语高声叫道:“圣上晚安!”一声递一声的,传了开去,御河旁边的林中宿鸟,也被惊醒过来,扑扑乱飞。 史存明趁着卫士换班的时候,一个飞身跳过御河,御河有七八丈阔,史存明的轻功本来不能够一下便能跳过,但是他学了飞龙师太当日在黄河渡口,飞登驳船的法子,身上预先藏了一方小小木块,摇向水面一掷,等木块一着水面时,立即飞身下去,脚尖一点木块,用登萍渡水的功夫,只一起落之间,便已越过御河,登上黄墙,居然被他混过侍卫耳目,安安稳稳的进入紫禁城内! 史存明进了皇宫内苑,觉得皇帝居住的宫庭不但美仑美矣,还像一片浩瀚无际的海洋,到处都是崇楼高阁,不知道皇帝的寝宫,也不知道妃嫔的住处,史存明穿过十几重宫殿,兀自得不到半点线索,少年壮士不禁焦的起来,他一直来到午门附近,忽然看见远处的殿瓦上,似乎有黑影晃了一晃。 史存明眼光锐利,仿佛看出是个夜行人的身影,不禁心中一凛,暗里想到:“夜行人不知道是敌还是友?亦或是飞龙师太呢?难道她这样凑巧,今天晚上也来刺探紫禁城吗?”他情不自禁的追踪过去,忽然发觉白玉丹墀之下,有一个人影在那里蠕动,史存咀吃了一惊,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个小太监,躺在丹墀后面的阴影里,不住挣扎! 史存明知道蹊跷,一个飞身跳了下来,果然不出所料,那小太监被人捆了双手,嘴里还塞着破布,史存明看见他的情形,心里明白了五分,连忙过去把他的塞口布团拿出,那小太监哎呀一声,可是他看见史存明夜行装束,跟先前捆绑自己的人是一路,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叫道:“好汉饶命!” 史存明抽出宝剑向那小太监面前一晃,喝道:“你要想活命吗?我来问你,金弓郡主孟丝伦在哪里?”小太监不禁愕然,如在五里雾中,说道:“爷爷,什么金弓郡主,我可不知道呀!”史存明骂了声混账,举手一拳,捣在那太监的面上,把他打得满天星斗,小太监连声叫道:“爷爷,高抬贵手,我说便了,刚才你那同伴,也不过绑了我双臂,并没有为难我呀!” 少年壮士明白了小太监口里说的同伴,多半是飞龙师太,如果不是飞龙师太,也是入宫的夜行人,史存明立即喝道:“你不要装做痴呆,我来问你一句,你们皇帝由回疆捉来的那个女子,安置在哪一处?”小太监会错了意,以为史存明问的是香妃,急忙答道:“哦!那个回部美人吗?怪可怜的,皇上把她关了一个多月,还是不肯依从,她用针线缝了衣服,全身藏了二三十把短剑匕首,准备随时自杀,她就在西苑的宝月楼上,那里的楼房拆平了,皇上要把那个地方当做沙漠,来讨她的欢心,还有……”史存明以为是金弓郡主,再也没心听下去,仍然把布团朝那小太监嘴里一塞,站起身来,一挺腰上了殿瓦,向着西面奔去,哪知道他刚才翻过两层殿阁,突然前面传出一片喊声来,高声大叫:“捉拿刺客!捉拿刺客!”史存明不禁大惊。 他连忙定睛向前看去,只见十丈以外,一座殿瓦之上,几个人影兔起鹃落,史存明认出其中一个缎衣阔袖的人影正是飞龙师太,舞动白金带剑,挥戳生风,跟四五个清宫武士斗在一处,白玉瓦上入影纵横,嘈成一片。 第47章 史存明心里明白,飞龙师太必定是先自己进了紫禁城,绑了那名内监,诘问清宫大内的一切,以及金弓郡主孟丝伦的下落之后,奔向西苑,不知怎的,跟清宫里的卫士遇个正着,一声号令,埋伏尽起,彼此斗在一处。史存明正要飞身窜过去,跟飞龙师太会合在一起并肩作战,可是他回心一想,自己在黄河渡口时,曾经和她击掌立誓,各自分头去救援金弓郡主,哪一个先救着郡主的算赢,自己又何必过去帮助她呢?反过来说利用飞龙师太和清宫武士交战的混乱机会,自己进西苑去救人、岂不胜于抛头露面跟清宫卫士对敌吗?史存明想到这里,暗自叫声天赐其便,立即跳下平地,鹤伏蛇行,避开了这几重宫殿,须臾之间,已经到了西苑。 少年壮士到了西苑,一幅奇异的情景,顿时映入眼帘,原来这里一片黄沙,视野无极,远处矗立着一座伊斯兰教的礼拜堂,礼拜堂的四面疏疏落落,架搭了许多回部牧民的营帐,史存明几乎不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自己返到天山下的草原牧野上似身在黄风旱沙里面呢!等到他定睛细看时,原来这是人工造成的上块假沙漠,是乾隆皇帝下令扩平了宫中的亭台池榭,堆上大量黄沙造成的,那座回教礼拜堂和回人的营帐呢?不用说也是临时加上的了。 假沙漠的东面还点了许多灯火,远看人影幢幢,分明有不少人在那里挑沙运泥,继续做人工沙漠的工作,史存明觉得十分纳罕,他当然不知道乾隆为了取悦香妃,故意在宝月楼旁边,拆平楼房,用人工做沙漠这一回事,史存明沿着假沙漠的边缘,展开陆地飞行功夫,一溜烟的直奔过去,果然不出所料,这里灯火辉煌,数千名民夫迤逦来去,把一担担黄沙由外边挑进来,堆砌沙漠,几个太监担任监工,在旁边叱喝道:“皇上就在那边楼上督工,限你们在天明以前,把这块沙漠尽早完成,竣工之后,大家都有赏赐,要快!” 史存明顺眼一看,假沙漠东面的一座宫殿,灯明如昼,少年壮士心中忽然想起一个念头:“满清皇帝一定在那座宫殿里面了,我何不过去打探一下,或者可以探出孟丝伦的下落,不然的话,西苑这样多的楼台,要找一个金弓郡主,真个好比大海捞针哩!”史存明抱着一腔少年刚锐之气,进了清宫,为了对金弓郡主的一片痴情,想到便做,他向那宫殿飞身过去,无巧不巧,那里正是“宝月楼”,也即是乾隆皇帝囚禁香妃的所在。 史存明在北天山阿特朗玛峰上,跟智禅上人学技时,经常上落悬崖峭壁,穿越冰谷雪岭,不知不觉练成了一身绝顶的轻功,宝月楼虽然巍峨高耸,史存明轻轻的一晃身,已经到了第二层楼的朱栏上,双足一点,已经飘进顺廊,忽然听见楼里一个带着尊严的口音说道:“和坤,你说朕只要效法当年豫亲王多铎对刘三季的故事,必定可以得到美人口心转意,可是到现在关不多一个月了,据近身宫女说,她仍旧没有丝毫变心,不肯应朕的召幸,依你意见应该怎样?” 史存明不禁大喜,他知道说话的人,一定是乾隆皇帝,同时又会错了意思,以为乾隆帝口里所说的美人一定是金弓郡主盂丝伦,难得她陷身在虎狼窟里,仍旧一片坚贞,虽然受尽这独夫的威迫利诱,千磨百挫,而丝毫不肯变志,他正在怔怔的出神,忽然听见宝月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接著有人说道:“启奏老佛爷,大内总管进福有事禀告!” 史存明心中一凛,他立即一个箭步,逼近垂花隔扇的屏风下,要向里面张望,看看这个统治天下的满清乾隆皇帝的御容,哪知道失望得很,隔扇里面垂下猩红色的绒慢,看来还不止一垂,少年壮士始终没有法子看得见宝月楼里的事物。 他只好倾耳细听,只听见皇帝问道:“进福,天色已经三鼓了,宫外有什么要事,是不是太后……”原来乾隆帝对自己的生母,也即是当时的皇太后钮姑禄氏颇为忌惮,自己取悦香妃的事,如果被她知道,必定引起怪责,总管禀道:“不是,启奏皇上,今天晚上,宫里拿了一个刺客!” 这句话说出来,不但乾隆皇帝噫了一声,连伏在外边的史存明也吓一大跳?乾隆问道:“什么?拿住刺客,刺客有多少人?是男的还是女的!”总管答道:“老佛爷,今晚拿住的刺客是个老年尼姑,二更左右,便由外边混进紫禁城来,奔向西苑,被富中的武士瞥见了,上前围捕,谁知道这老尼姑发出暗器,被打瞎了一只左眼!”乾隆帝勃然道:“岂有此理,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想不到朕花了许多傣禄,却养了这一些酒囊饭袋!” 总管又道:“奴才的话还不曾说完哩!御林军卫士看见这老贼尼十分凶狠,连忙派人到雍和宫去,把天龙派活佛阿难陀尊者和伽叶禅师请出来,帮忙捉拿刺客,阿难陀尊者果然本领高强,吩咐御林军卫士将那老贼尼四方八面的围住,逼到武英殿旁边的御书楼前,阿难陀尊者单身上前,三五回合,使用大力金刚杵法把那老贼尼手里的剑打飞,老贼尼见势不妙,急忙穿房越瓦逃走,伽叶禅师截住她的逃路,和阿难陀尊者前后夹攻,恶斗多时,方才把她生擒,这老贼尼被擒之时,异常猛恶,伽叶禅师听说也受了一点轻伤,现在阿难陀尊者把她用点穴法制住,请求皇上定夺!”史存明在外边听清楚了飞龙师太被擒的经过,暗里心惊,清宫里面真个好手如云,连飞龙师太那样本领的人,也被他们擒获,好在自己刚才没有冒冒失失的露面助战,不然的话,恐怕连自己也不能够幸免哩! 乾隆哼了一声,说道:“进福!你传朕的旨意,吩咐活佛把刺客押到慎刑司去,天亮之后,由朕亲自审问,阿难陀尊者和伽叶禅师公忠礼国,各赐哈达十疋,改天朕另有赏赐,”快去!”总管进福一连叩了几个响头,唯诺而退。 史存明正在感到一片迷惘,又听见乾隆说道:“和坤,现在又说那回部女子,把她杀了还是放了呢?”少年壮士一听这两句话,心头怦怦乱跳,呼吸紧促,殿里的和坤干笑一声道:“老佛爷圣明睿智,难道还不知道妇人女子的心理吗?春秋时的息嫣,宋初的花蕊夫人,国破君亡的时候,何尝不是哭哭啼啼,要生要死,结局还不是顺从了新君吗?万岁爷只要放宽一点面孔,运用一点心眼儿、如此这般……”说到这里,声音顿时低沉下去,变了喁喁细语。俄顷,乾隆帝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你懂得这样多女人的事,平日一定是风流调搅,章台走马买笑青楼了,是与不是?”和坤斜肩谄笑道:“奴才岂敢这样荒唐,万岁爷还是依计行事吧!”乾隆答了个好字,站起身来,直向内宫走去。 史存明忽然用手敲了一下自己脑袋,靴子皇帝去见孟丝伦了,自己何不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跟在皇帝背后,救她出来?甚而至大可以劫持皇帝,像上次在白熊谷挟持伊犁回王沙哈旺一样,强逼他放孟丝伦跟自己出紫禁城,岂不是更加顺现成章吗?史存明精神振奋,立即走出回廊,转到朱栏的另一面,只见两个宫监提着沙灯,引着一个龙眉凤目的中年人,那中年人就是乾隆帝了,背后紧随着两名侍卫,穿过一道长廊,直向宝月楼深处走去。 宝月楼面积很大,地方很多,楼里每一个转弯角的地方,都垂下长长的帐慢,这些帐慢在史存明眼里看来,正合自己隐蔽身形之用,他把断虹剑拔在手里,背贴粉墙,远远的盯定乾隆帝背影,藉着帐慢掩蔽,蛇行鹤伏,也不知道转抹了多少弯角,进了多少宫殴,忽然眼前一亮,前面现出一座寝殿来,这寝殿的面前站着两个年老回妇,看见皇帝到来,正要跪下请安,乾隆摆了摆手,示意禁声,宫监和侍卫站在一边,乾隆极力装出潇洒风流的样子,堆着一面笑容,直向香妃寝殿走进。 史存明热血沸腾,他以为自己的心上人孟丝伦就在里面了!要想跟踪进去,可是那四名内监和卫士,站在寝殿入口,自己又不是学会隐身法,怎样可以飞身窜进去呢!史存明忽然生出妙计来,他想这寝宫必定有窗,自己跟着乾隆来的时候,沿路上哪一条长廊有窗口,自己何不由这些窗口穿出去,再用壁虎爬墙本领,逼进寝官窗子,由窗外向里面看,岂不是窥其全貌,少年壮士更不怠慢,倒退回五六丈,这里果然有一列五色琉璃的长窗,史存明轻轻把窗扇推开,扭身一晃,平穿出去,伸手抓住窗台,运起丹田罡气,把背脊向墙上一贴,顺着寝宫方面直游过去,果然被他逼进了寝官的窗子,向里望去,史存明这一望并不打紧,几乎失声喊叫! 原来寝宫里站着一个回装美人,面向窗外,这美人白晳的皮肤,高高的鼻子,深蓝色的眼睛,并不是金弓郡主孟丝伦,竟是大和卓木的可敦香妃,香妃背后五六步外,站着的正是乾隆皇帝,只听见乾隆皇帝用流利的维吾尔族土话向香妃说道:“妃子,这一个月以来,朕怎样的对你,你一定明白了!你挂念着故乡吗?朕给你在楼下起了教堂,做了沙漠,只要你好好的服侍朕,朕给你什么东西也行,妃子,回转身子吧!” 乾隆帝因为自己不识回语,香妃又听不懂满汉语言,言语不通,面对美人,岂不是等如一个哑巴吗?所以他这一个多月以来,请了北京城回教清真寺的长老进宫,教自己学起维文维语来,他本来天赋聪明,专心苦学,一个月内,居然朗朗上口,史存明在窗外听了也觉得十分惊讶!想不到这鞑子皇帝,居然也说得这样一回好的回语! 第48章 香妃陡的回转身来,柳眉倒竖,粉面凝霜喝道:“滚开! 你这万恶的狗皇帝,灭了我的邦国,占了我的土地,杀了我的丈夫族人,还妄想我做你的妃嫔吗?我们是穆圣真神的儿女,决不会屈膝给外教的人,就算你把我杀了,我也不会屈服!” 乾隆帝自从出世以来,由做阿哥(清室对皇子的尊亲)到登大位为止,除了生身母后之外,哪曾试过被人当面辱骂,何况香妃还是一个亡国俘虏?换了另一个人,乾隆帝已经当堂变脸,吩咐武士过来,砍下他的人头,可是乾隆帝对香妃的钟爱,已经达到十二万分,甚至还可以说他有生以来,不曾这样倾心相爱过一个女子,香妃越是不从,越是抗命,他越觉得香妃可爱! 乾隆忽然想起和坤的后来,和坤说对女人要耐性子,陪小心,香妃既然决心拼着一死,自己决不能够挟着天子的尊严,摆着皇帝的架子去压迫她,所以乾隆帝不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美人,朕哪里舍得杀你,我这次对回部用兵,为的还不是你吗?咱们慢慢的谈!”他说着走上前,就要用手攀香妃的玉肩:香妃双蛾一竖,突然伸手向衣袖一抨,寒光闪处,一柄短剑甩出衣袖,刷的向乾隆帝分心刺去,史存明看得清楚,失声叫道:“哎呀!” 好在乾隆帝是个文武全材的天子,雍正在位之前,已经延聘名师,教了他一身武艺,香妃又不懂得武功,她一剑刺过来,乾隆帝向后一闪,恰恰让过剑锋,饶是这样,左手背也被短剑尖锋划破了三寸长一道,渗出殷红的鲜血来,香妃一剑不中,还要仗剑再刺,两个武士已经叱喝一声,双双抢入寝殿,这两名侍卫正是白广振和武铭光,白广振高声大喝道:“亡国贱人,胆敢伤害皇上!”身子一纵,就要飞扑上前,香妃却迅速地用短剑抵住了自己的酥胸粉颈,乾隆帝怕最她这一手,叫道:“算了吧!不准上前!”两个卫士簇拥着干隆帝,退出寝殿去了! 当香妃动匕首刺乾隆帝的时候,史存明几乎喊出一个好字来,恨不得飞身进去帮助,可是刹那之时,卫士由外边抢进来了,史存明不敢打草惊蛇,乾隆帝又很快的退了出去,香妃把短剑纳回衣袖里,仰面向天,粉面流下两行清泪,史存明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听着脚步声去远,一个飞身,越窗而进,叫道:“可敦,我来救你!” 香妃看见窗外突然跳进一个黑衣少年来,不由吓了一跳,她赶忙拔出匕首,史存明向她一揖到地,说道:“可敦,我不是清宫的人,你不认得我吗?”香妃星眸一转,乍惊还喜的问道:“咦!你不是史壮士吗?你你,你怎会来到这里!”史存明道:“一言难尽,现在不是说话时候,娘娘跟我走吧!”香妃凄然笑道:“壮士,我还能够到什么地方去?国已破,君已亡,万里回疆沦为清朝的版图,无数族人做了靴子的降虏,我还能够苟且偷生吗?我不打算出去了,壮士,你走吧!” 史存明听见香妃说得悲痛凄凉,不禁流下眼泪,他哽咽道:“可敦……”史存明本来想劝解香妃几句,把她救出清官,香妃凛然说道:“壮士,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决意拼了这条性命,把一腔热血洒在清宫,名垂千古,流芳百世。史壮上,你要成全我这心愿,你走!”史存明见香妃执意不肯跟自己走,自己也没有带她逃出清宫的把握,只好黯然说道:“可敦既然不肯,小人告退!”他沉默地走到窗前,正要纵身跳出去,香妃忽然说道:“且慢!” 史存明以为香妃回心转意,不禁心中一喜,问道:“哦! 可敦,你你……”香妃正色说道:“我告诉你一个消息,金弓郡主孟丝伦已经被你师傅智禅上人救走了,你知道吗?”这个消息赛似晴天霹雳,史存明心弦震荡,颤声说道:“郡主被我师傅救了吗?这句话可当真?”香妃说道:“哪个骗你,你不是跟你师傅同一路的吗?怎的他救了孟丝伦,你完全不知道?”史存明知道无讹,不禁大喜,他还要详细问香妃,金弓郡主被救的情形,冷不防寝宫门外有人高声大叫:“刺客刺客!这里也有一个刺客!” 原来乾隆帝刚才被香妃刺伤了左手背,由侍卫扶着出去的时候,伺候香妃的两个回妇,依照宫中礼节,把皇帝送出口廊,方才折回寝殿,忽然听见殿里有男子说话的声音,不由吓了一跳,一个比较胆大的回妇,偷偷向里张望,果然看见一个英气勃勃的黑衣少年,站在窗前跟香妃说话,这少年身边还带着佩剑,不是刺客是什么人呢?这回妇不假思索,返身直奔出去,高声大叫刺客,史存明蓦地惊醒,他一个箭步冲出寝殿,两个回妇见他提着明晃晃的宝剑追来,越发神魂俱冒,喊道:“救命啦!刺客要杀人哩!” 史存明看见这两个回妇乱吵乱喊,不禁怒从心起,飞身过去,一剑一个,把两个回妇刺倒在地,她们在血泊里辗转挣扎,哑声嘶叫,少年壮士猛然醒起师傅平日教自己的峨嵋派戒条,第五戒是不准滥杀无辜,这两个回妇无拳无勇,跟自己也没有仇怨,自己怎的一下杀了好们!史存明骤然感到一阵良心内疚,就在他痴痴呆呆,不知所措的时候,长廊上灯光一闪,扑过两个人来,厉声喝道:“大胆刺客,居然混进深宫大内,胡乱杀人,快把脑袋留卞!”刀光一闪,一阵金风破刃之声,向史存明迎面扑到。 这两个正是值卫宝月殿,保护乾隆帝的身边勇士白!” 振和武铭光,他们走出回廊,听见回妇喊叫,立即折回,乾隆帝却由内监引着,召唤别的武士去了,史存明看见这两个清宫武士迎面扑来,满腔怒火陡然高炽,他把断虹宝剑一横,用了个“巧换金梁”的招式,迎着敌刃一削,首先扑过来的正是白广振,他用了个“丹凤朝阳”的招式,挥刀迎面砍落,史存明这一剑撩起,恰好撞个正着,叮当,白广振的刀登时削成两段,半截刀头跌落在铺了地毡的楼板上,白广振猛吃一惊,连忙转身,一着鸳鸯连环腿直飞起来,向史存明左胯踢去。 史存明一剑断了敌刃,左脚跟在踏上两步,施展旋风掌的身法,举手一拳,“横闩铁门”,砰的一声,打中白广振的胸口,这一拳把他打得眼前发黑,胸骨全断,扑通咕咚,死在地上!武铭光又惊又怒,钢刀一挥,用个“横江截浪”招式,刀锋砍向史存明的双腿,史存明矫若猿猴,向上于跳,拔起六尺多高,武铭光这一刀贴着他的脚底扫过,轰的一声,砍在走廊边的朱红沉香木栏杆上,木屑纷飞。 史存明更不容情,展开雷电披风剑法,身子凌空一翻,“雷电挥袖”,断虹剑二挥一扫,武铭光一颗脑袋当堂跟头颈脱离关系,砰砰两声,飞出七八步外,尸身仆倒,血涌如泉,史存明在三回两合之间,杀了乾隆帝两个近身的侍卫,怒火方才稍泄,他倏的折转身来,正要返回香妃寝室,诘问自己师傅拯救金弓郡主的经过,可是回廊外面脚步杂沓,人声如潮,清宫武士纷纷抢进了宝月楼,史存明知道不能够恋战,长啸一声,身子直窜起来,双脚向回廊边的朱红栏杆一点,翻出宝月楼外,一溜烟逃去! 少年壮士这一窜出楼外,立即听见喊声震天,数十名清宫武士,抄着人工假沙漠东西两边,直杀过来,史存明知道这里纵横五里之内,所有楼房已经拆平,浩浩黄沙,一望无际,没有掩蔽,实在不便逃走,索性折转身来,跑向宝月殿的东面,这一带的殿字是坤宁宫,也是皇后住的地方,花木扶疏,一连串的亭台水榭,史存明拣着花阴树底,连连飞窜,不过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对清宫里的一切完全陌生,因为紫禁城的地方太大了,崇楼杰阁浩如烟海,连绵榨比不断,史存明连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也分不出来,见路便跑,不知不觉,已经越过十几重宫殿,到处人声嘈杂,灯火通明,史存明简直没有地方躲藏,他不禁叹了一口气道:“难道我史存明生死有命,不死在回疆战场上,今日注定命丧此处?” 话未说完、远处的屋顶上,现出几个红袍人影来,兔起鹘落,其疾如风,望着自己奔来,史存明吃了一惊,想道:“这几个人怎的穿着红袍,难道他们是雍和宫的喇嘛?”他刚才听见大内总管向乾隆皇帝说,雍和宫喇嘛个个本领高强,连飞龙师大那样武功造诣的人,尚且在三几个回合之内,失手被擒,自己如果撞着了他们,蔫能幸免。 少年壮士不禁心胆俱寒,可是转念一想,一个人生死有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没有法子逃走,顶多拼却一死,死也死得轰轰烈烈!史存明想到这里,振作起一股勇气来,止步不走,那几个红衣人影疾如奔马,顷刻之间,已经到了少年壮士面前,果然是清宫的喇嘛憎,一共是四个人,身着大红袈裟、头戴昆芦帽,他们并不立即扑上,分开四面一站,扼住了东西南北的逃路,北面一个豹头浓眼,赤红脸面的中年喇嘛厉声喝道:“小子,你单身一个,胆敢擅闯宫庭,也算得上是英雄好汉,可是你今天遇见了佛爷爷,别想跑了!好好的弃剑受绑,佛爷爷还可以念你年少无知,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饶你死罪!” 这中年喇嘛正是清宫喇嘛里面第二名好手伽叶禅师,原来雍正在二十多年以前,在深宫里半夜暴死,给侠客砍了脑袋,乾隆帝登位之后,深怀戒惧,恐怕汉人里的高人剑客,用对付雍正的手段来对付自己,不借重礼延聘了西藏天龙派的喇嘛到北京来,优礼款待,还把雍正旧日做四皇子时居住的府邪,改名叫雍和宫,给他居住,利用这批精通武艺的喇嘛,拱卫宫廷大内。 第49章 雍和宫里面喇嘛总共有四百名之多,以阿难陀尊者和伽叶禅师二人为首,阿难陀尊者是天龙派的掌门,伽叶禅师是他的师弟,他们的身分和武功,比起跟随兆惠征伐口疆的天籁禅师,雷木大师之流要高得多,清宫一连两次发现刺客,伽叶禅师勃然大怒,亲自带领座下三个徒弟出动,帮助宫中侍卫兜截刺客,恰好把吏存明圈住,番僧看见史存明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不由起了轻敌心理,居然说出狂傲的话来,要史存明弃剑就缚。 史存明怒火冲天,骂道:“放屁!大丈夫宁死不辱,哪个人要你求情,看剑!”身随声发,剑跟臂扬,嗤的一剑,施展雷电披风剑招,“电光照岭”,嗤的一剑,照准伽叶禅师分心便刺! 伽叶禅师嗷的一声怪笑,双掌合一,似揖似拱,骤然双掌一分,作势牵引!史存明这一剑本来迅如急电,被伽叶手掌一牵一引,他手中剑竟然像磁石吸铁似的,向左一歪,史存明不禁大惊!这番和尚内功十分厉害,他急忙一擦背,把剑收回,伽叶禅师呵呵狂笑道:“萤火之光,也来卖弄,小子,还是认命了吧!” 史存明咬牙切齿,“迅雷贯木”刷的又是一剑,截斩下路,伽叶禅师双掌一招,使个“推窗望月”,照样一牵一引,这回吸力更大,史存明重心不稳,站不住脚,连人带剑,直向番僧怀里撞去! 伽叶禅师大喝一声:“小子躺下!”倏的一掌,照史存明背心命门穴打落,番僧出掌如电,拍的又是后心重穴,以为这一手对方万万躲闪不开,应掌而仆,哪知道史存明今晚夜入清宫,穿了金丝火猴毛的背心,这背心非但刀枪不入,而且可以阻挡拍穴点穴一类功夫,少年壮士就在伽叶禅师掌力一沾自己背心的刹那,使出地缺叟传授的旋风掌来,脚步一拐,倏然转了方位,右手一剑,疾刺他的胸腹,左手一掌,猛向伽叶禅师面上打去,这下剑掌并用,伽叶禅师险些被他击中,番僧大吃一惊,连忙用个“回龙归壑”身法,向左一转,史存明走了空招,掠过伽叶头顶,双脚一点树梢,就要飞身逃去! 哪知道史存明刚才掠出两丈,背后呼声风响,伽叶禅师竟然在一刹那间,追扑过来,如红云一朵,自天而降,人未着地,掌力先到,史存明吃他掌风一震,当堂翻了一个跟头! 好在他有金丝火猴毛的背心,挡了一下掌力,不然的话,已经受了重伤,史存明用个“鲤跳龙门”的身法,一翻身跳起来,伽叶禅师疾如飘风冲到,喝道:“小子,你还不躺下!”双掌一牵,正要使出大力金刚掌法,把他再次震倒,史存明反手一剑,他这回用了飞龙剑里面一着“神龙掉尾”,刺向番僧胸膛,快捷无伦,伽叶禅师估不到对方年纪轻轻,剑法如此奇诡,立即吸胸一凹,长袖伸处,竟用天龙派绝技“铁神功”,一下把史存明的来剑卷祝史存明遇了险招,又使出天池三怪教的旋风掌来,身移步换,呼的一声,向伽叶禅师的后脑勺打去,伽叶把头一低,左臂倏地伸前,骈指如戟,一着“游龙探爪”,勾向史存朋持剑手腕的脉门,逼他弃剑出手,史存明的旋风掌法,却是天下无比的怪招,一击不中,立即反手一拍,叭叭两声大响,伽叶禅师右边耳门当堂吃了一掌,耳朵嗡嗡,铁袖功登时收敛,史存明趁敌人压力稍松,反剑一撩,嘶嘶两声,断虹剑刺了出来,伽叶惮师的衣袖也被割掉一截! 番僧估不到这后生小子这样难斗,自己三番四次施展厉害煞手,兀自弄他不倒,不禁勃然大怒,他忽然想起史存明剑法还欠精纯,只有那几路奇怪掌法,不可轻视,伽叶禅师陡的大喝一声,身子滴溜溜的转了几圈,蓦然间双掌一分,使出天龙派的“八卦迷宫掌”来,这路掌法跟地缺叟的旋风掌同出一脉,专由多方面不同的角度出手,大兜圈子,四面八方进击敌人,史存明虽然学了天池派的绝技,究竟功候还浅,何况陷在龙潭虎穴里面,心理上未尝没有多少顾忌,多好本领,也要打个折扣。看见番僧狂风骤雨一般,一个人化为八九个人影,拳风呼呼,四方八面攻来,腿风拳劲所到之处,真个有排山倒海之势。 史存明吃惊不小,他展开断虹宝剑来,左支右拒,跟伽叶禅师斗了二三十合,伽叶突然找着史存明一个破绽,右手袍袖一挥,又用铁袖功绝技缠住了少年壮士的宝剑,运内力狠一牵引,史存明一个踉跄,向前倾跌,番僧有了这次经历,不用重手击他背心,横时穿掌,“钟鼓齐呜”,呼的劈向史存明的左太阳穴,眼看少年壮士就要丧命在这一掌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殿顶蓦地一声长啸,厥若龙吟,飞落一个白须长眉老僧,这老和尚来得好快,眨眼间到了,伽叶禅师陡觉自己腕时火辣辣地,像被铁棍扫了一下,不禁又惊又怒,番僧在盛怒之下,更不理会老和尚是什么人,“金龙抖甲”反手一掌,劈向老和尚的胸膛,番僧这回手一甩之力,十分沉重,足有数百斤的力量,哪知老和尚的本领大得出奇,胸脯一凹,上半截身微向后退,左手骈立四指,拇指下垂,照伽叶禅师右臂“曲池穴”一敲,这是峨嵋派绝技“拂云手”,伽叶禅师被他这样一敲,右臂登时酸软无力,垂了下来,缠住史存明宝剑的衣袖也放开了! 老和尚左足一起,把伽叶禅师踢出俩丈以外!他这一脚还用了“脚踢点”的撞穴法,登中番僧右胯上的“布市穴”,伽叶咕咚一声,跌倒在地,不能动弹,史存明一看这老和尚的形貌,不禁大喜欲狂,高声喊叫:“师傅!原来是你!”这老和尚正是在易州西陵救了金弓郡主的智禅上人,不知怎的,今天晚上突然到了清宫,及时救了史存明的性命! 沥血伏龙--第二十章慷慨就义万世诵香妃第二十章慷慨就义万世诵香妃智禅上人喝道:“徒弟快走!”说犹未了,伽叶禅师手下三个喇嘛徒弟,跟踪飞扑过来,智禅上人不慌不忙,施展峨嵋绝技擒拿手法,双臂一抄,首先把两个迎面扑来的喇嘛僧,捏住臂骨,向外一抛,像稻草人也似,将他俩直抛起来,摔在白玉丹墀之下,跌得断筋折骨,还有一个喇嘛挥动戒刀,迎头砍落,智禅上人袍袖一抖,使了着,“排云袖”,当的一响,把那喇嘛连人带刀打得飞了一个跟头,头撞玉栏,当堂震晕过去!史存明看见师傅这般神勇,不禁精神一振,展开断虹剑,杀入清宫武士人丛,那些清宫侍卫震惊于智禅上人的威力,哪敢阻拦,呐喊连声,纷纷让路。史存明还要追杀,智禅上人喊道:“跟着我来!离开紫禁城,才是上策!”史存明止步收剑,跑回师傅身边,智禅上人突然伸出左臂,把史存明头颈一勾,向着自己肋下一挟,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来,少年壮士陡觉眼前一花,两耳朵呼呼风响,身子像腾云驾雾般,浑浑茫茫,过了不知多少时候,仿佛来到一座高山上,智禅上人方才把史存明向地上一放,叫道:“徒弟!到了!” 史存明疑真疑幻,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痴痴的发呆了一阵,然后向着师傅双膝一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智禅上人叩头道:“师傅!自从叶尔羌城一别以来,弟子和伊丽娜两人,冒险上昆仑山,会着天池三老,讨取了龙脑草……”他还要说下去,智禅上人伸手把他一扶,说道:“存明,你的事我知道了,不用说啦!你瞧一瞧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史存明站起身来一看,只见夜幕已退,东方破晓,自己和师傅站立的地方;是在一座苍翠欲滴,松风呼呼的山坳下,山坳深处现出一角红墙,仿佛是一座庙宇,史存明迟疑着说道:“弟子愚鲁,委实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请求师傅赐示!”智禅上人哈哈大笑道:“这是北京城外的西山,那一角红墙就是有名的碧云寺,闲话少说,我带你到寺里见一个人吧!” 史存明吓了一大跳,他虽然到京师不久,也知道西山是北京近郊名胜,由北京西直门出发,要走四十多里方才到达,师傅挟着自己飞行,不到两个更次工夫,便自到了西山,脚程之快,可以想见,智禅上人说完之后,便引着史存明绕过山坳,前面果然现出一座寺门,门前一方蓝底金字横匾,书着碧云古刹四个大字,说也奇怪,智禅上人并不带史存明直入山门,却折向寺的右边,来到一堵短墙之下,老禅师方才说道:“徒弟,跳进去吧!”史存明拔身一纵,过了短墙,智禅上人也纵身跳过,墙里是一个小小的院落,种了百十来竿修竹,凤尾森森,修竹尽处有一幢精舍。 史存明来到精舍门前,看见窗口映出一个少女窈窕影子,史存明觉得这影子十分眼熟,猛然醒悟过来,喊叫:“郡主!”一个箭步穿进屋里,屋里的人果然是金弓郡主孟丝伦,她坐在椅子上,霍地站起身来,这一对青年情侣,四目交投,噫了一声,不约而同的把两臂一伸,立即搂抱在一起,忍不住泪如泉涌。 史存明抱着金弓郡主;眼、泪光迷离一片,鼻孔里嗅着孟丝伦秀发的甜香,哽咽好久,兀自说不出半句话,他正在享受软玉温香抱满怀的舒服,突然肩头被人一拍,一个沉着口音道:“徒弟,够了,这里是清净寺门哩!” 说话的正是智禅上人,史存明蓦地醒悟,立即把手臂放开,他和金弓郡主两人,羞得耳根通红,智禅上人手捋长髯,叹了一口气道:“历劫了无生死念,人生一切悲欢离合,无非如镜中花,像水中月,你们何必把一点儿女私情看得这样重呢?” 史存明听了这几句隐示禅机的偈语,立即头脑清醒,大澈大悟,向上人行礼道:“弟子一时情不自禁,十分越礼,请求师傅饶恕!” 第50章 他忽然想起自己那株龙脑草来,不幸在兰州客店失去,今日虽然重逢金弓郡主,怎样医好她的痴呆病呢?史存明想到这里,眼光不由自主的向孟丝伦面上一扫,只见她容貌丰腴,犹胜往昔,一双眸子黑白分明,仿如一泓秋水,哪里像痴呆的样子,难道她病好了吗?史存明不禁咄咄称怪! 智禅上人已经看出徒弟的心理,不禁失声起来,说道:“存明,老实向你说吧!孟丝伦的病已经医好啦,你高兴不高兴。” 史存明不禁大喜道:“师傅,难道你老人家已到天池去,向昆仑三怪取得龙脑草吗?”智禅上人大笑说道:“哪里的话,我医治好金弓郡主,还不是靠昆仑山天池采的一株龙脑草吗?”这几句话少年壮士骤然听来,好比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可是他毕竟是个聪明人,回心想一想,立即拍手笑道:“师傅,我知道了!弟子在兰州客店跟飞龙师太交手的时候,你老人家偷偷的摸进来,把我的龙脑草取去了,是不是呢?当时你老人家不肯露面,是恐怕飞龙师太纠缠,是与不是!” 智禅上人纵声大笑,他便把自己搭救金弓郡主孟丝伦的经过,以及住在碧云寺的前因后果,一一说了,史存明十分嗟叹! 原来智禅上人当日在巴达克山兵败之后,夺路逃走,老禅师仗着一身绝艺,杀出重围,一直逃到喀什城附近,方才停了下来,这里没有清兵的追骑,智禅上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他经过这次失败,心灰意冷,便想遁入昆仑里,就此归隐,就算死在荒山,也不想再蹈尘世了! 不过老禅师究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回心一想,自己还有许多尘缘不曾了结,史存明上了昆仑山,自己不曾和他见过一面,金弓郡主被清兵俘虏,生死未卜,还有飞龙师太韦青荷一段余情,仍然未断,以上的一切的一切,那里能够抛得下。 智禅上人忽然想起一个主意来,金弓郡主虽然疯颠,她还是飞龙师太唯一衣钵传人,自己不管怎样,也要把她由清兵手里救出来,救了之后,再作其他打算!智禅上人念头决定,双手合十念了一阵阿弥陀佛,返身向叶尔羌城走去。 劫后的叶尔羌王城,疮痍满目,兆惠的征西大军,擒斩了大小和卓木和活捉了香妃娘娘金弓郡主之后,认为回部战后已经完结了!大军由南疆凯旋,智禅上人施展陆地飞行功夫,穿越过南疆大草原,来到甘肃边界的玉门关,方才赶上兆惠大军的殿后部队,智禅上人也是个老江湖了,他估计兆惠决不会把香妃和金弓郡主押在大军队伍之中,慢吞吞的返入中原,必定另外派出轻骑,把这两个乾隆帝要得到的回疆美人昼夜兼程送走,尽早押解京师,所以智禅上人追上兆惠的殿后部队,并不急于向中军大营方面侦察,只向一般辎重部队和雇用的民工挑夫刺探。 不到几天,果然被他探出端倪,兆惠在许多天之前,一连派出两队人马,押解几辆车子先行北上,这两队车辆是一明一暗,明的一队扬言押解要犯,暗的一队却是说押送西域圣僧的舍利头骨,早日返回北京供奉,智禅上人是何等老练的人,立即知道这一队所谓护圣僧舍利子的车辆,所押送的必定是香妃和金弓郡主,什么圣僧头骨,无非是掩人耳目罢了,智禅上人更不犹豫,立即赶过征西大军前头,十几天后,便穿越过河西走廊,到达了甘肃省会兰州。 智禅上人抵达兰州的下半天,忽然发现了飞龙师太,在一间客店的门前,东张西望,智禅上人自从出家之后,十多年,对飞龙师太旧日跟自己的一段情孽,视作死灰槁木,甚至联想念也没有了! 可是自从经过落星原、神龙峰两次比剑之后,老禅师静如平湖止水的心田,又稍微有些动荡起来,他觉得飞龙师太的处境,十分可怜,因为一时好胜,误却了一段大好姻缘,深深替她不值,这次在兰州骤然遇见了她,便决意跟踪飞龙师大,看看她有什么动作,不料这天晚上便发觉自己的徒弟史存明也住在这间客店里,飞龙师太向他讨取龙脑草。 智禅上人估不到徒弟居然由昆仑山王母天池取了龙脑草回来,不禁大喜,照道理说,他本来可以出头露面,帮助徒弟把飞龙师太打跑,然后师徒两人合在一起,去救金弓郡主,可是老禅师知道自己如果这样做,韦青荷在沿路上一定跟自己师徒纠缠不清,这对于自己营救金弓郡主的事,无益反而有害,万一耽延日子,龙脑草枯萎了便没有救人的功效,同时他要存心试试自己徒弟史存明的诚心毅力,是不是真正一片深情,所以智禅上人并不露面,趁史存明和飞龙师太相斗的时候,静悄悄进入史存明的卧房里,把龙脑草取去,立即离开兰州,又跋涉了几千里路,终于在易水河边赶上押运香妃和金弓郡主的车辆,单身劫囚车,大破番僧天龙剑阵,抢救了金弓郡主孟丝伦,这就是老禅帅在易州西陵救人的经过! 智禅上人救出了孟丝伦之后,因为龙脑草的球花茎叶,呈现出紫黑色的颜色,香味涣散,知道这株渐奇草离土太久,只有三五天不到的寿命了!他索性点了孟丝伦的穴道,挟着她一直来到北京城外,西山碧云寺的主持方丈镜澄大师,跟智禅上人是方外至友,上人把孟丝伦带到西山碧云寺,见了镜澄方丈,请他拨出寺后一幢精舍,让自己给孟丝伦治病,镜澄方丈一口答应,智禅上人便在精舍里生了药炉,把龙脑草连根捣烂,配合十几种活血去瘀的草药,煮成药泥,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药泥给金弓郡主半敷半服,天池灵卉果然效验如神,不到三天,孟丝伦的瘀血完全消散,神智恢复清醒,她从智禅上人口里,知道了兵败国亡以及身为俘虏的经过,凄痛欲绝——智禅上人只好用言语安慰她,吩咐她在碧云寺内,静心休养,自己再到北京城去,打探飞龙师太和史存明的消息,因为上人预料他们迟早总会到京师来。果然不出所料,老禅师这天晚上夜进深宫,由天龙派喇嘛的手里,救回了史存明的性命,还把他挟出紫禁城,带他到西山碧云寺里,跟孟丝伦见面,史存明和金弓郡主,总算是劫后重逢,回首前情,不胜啼嘘感叹! 史存明也把自己上昆仑山王母天池,向天池三怪讨取灵药,千里追踪兆惠大将军,巧遇飞龙师太,独闯清宫,宝月楼会见香妃,以及听见飞龙师太落网,被雍和宫护法喇嘛生擒的经过,一一说了,金弓郡主不禁大惊,她突然把双膝一屈,跪在智禅上人跟前,哀求说道:“老禅师,我师傅落在清宫喇嘛的手里,擅闯禁宫这个罪名,非同小可!必定凶多吉少,还有我的嫂嫂香妃可敦,坚贞一片,可怜可敬,请你老人家大发慈悲,把她们两个救出来,我孟丝伦一生一世,感激不尽!” 史存明暗里点头,飞龙师太虽然打伤了孟丝伦,孟丝伦却不念旧怨,却紧记着师徒之情,叫自己师傅救她,恩怨分明,不愧是回疆女杰!少年壮士拿眼睛望着智禅上人,希望师傅点头答应,老禅师扭转面来,向史存明问道:“徒弟,你不是说过上昆仑山王母天池讨取龙脑草的时候,天池三怪里面的地缺翁,将一柄离火剑连同铁盒图谱交给你吗?这柄剑现在哪里?” 史存明猛然醒悟,这柄离火剑在自己下了昆仑山之后,曾经交给伊丽娜收藏,作为路上防身之用,后来自己听了孟丝伦被俘的噩耗晕倒,伊丽娜却抛下自己,不顾而去,那柄离火剑连图谱也被她带走了!少年壮士哎呀一声,只好红着脸儿,把伊丽娜带走宝剑的经过说了,智禅上人连连顿足说道:“咳!这一回误了大事!说不定今后的江湖,将掀起轩然大波,惹下无穷的灾害!” 史存明大吃一惊,问道:“师傅,你老人家这几句话,是什么用意呢?”智禅上人叹了一口气道:“你有所不知了,天池离火剑是西域奇宝,这套剑法更是武林奇珍,伊丽娜一个全无武技根底的少女,哪里能够守得住图谱和宝剑,如果落在奸人手里,岂不是为祸武林,天池三怪出名的脾气怪僻,这柄剑连图谱由你手上失去,将来怎肯跟你善罢甘休?”史存明一想也是,后悔莫及,盂丝伦见他两师徒尽说着不关痛痒的话,不禁着急起来,叫道:“老禅师,我师傅命在旦夕了,你老人家救她不救?” 智禅上人回头说道:“郡主放心,韦青荷跟我是中表之亲,老衲岂有见死不救之理?她被满清皇帝发落天牢,今天晚上,我和存明徒儿到天牢一转就是了!”孟丝伦方才放心。她又央请史存明设法由清宫里,救出香妃,史存明摇头道:“要救出可敦吗?这可难啦!我在宝月楼见她时,本来想把她救走,可是她不答应,她说一心一意存贞殉节,流芳后世!”孟丝伦流下眼泪,突然说道:“不行,我不能够让嫂嫂留在清宫,受靴子皇帝的凌辱!今天晚上,我怎样也要到清宫里,把她救出,如果救她不出,咱们姑嫂宁可死在一处!” 金弓郡主是个性情刚烈的人,别看她是女子,很有丈夫须眉的气概,这几句话一说出来,智禅上人师徒十分为难,救飞龙师太要到刑部天牢,救香妃娘娘就得要再进紫禁城,难道同一晚上,可以一矢双雕,接连救两个人出险吗、智禅上人向史存明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史存明向孟丝伦说道:“郡主,师傅老人家的意思是今天晚上不能够同时进行两件事,香妃娘娘被囚禁在宝月楼上,满清皇帝一时之间,还不致用强硬手段来对付她,可以相安一时,可是你的师傅飞龙师太便不同了,她擅自闯入紫禁城,杀了几名清宫武士,如果不设法子救她,恐怕一两天内,就要身首异处,我们还是先动手救你师傅,你意思以为怎样!” 第51章 孟丝伦一想也是,点首无言,智禅上人立即派史存明下山,再次混进北京城里,刺探有关飞龙师大的一切!哪知道就在这天晌午时候,香妃已经在清宫里殉节! 这是为何,上文不是说过,乾隆皇帝不是千方百计的讨香妃欢心吗?这个风流天子,曲尽了最大忍耐,拆楼房修沙漠,自己学习回人文字语言,希望美人回心转意,甚至香妃用短剑刺伤了他的手背,乾隆帝也暗里哑忍,没有和她计较,哪知道香妃刺伤皇上这件事,第二天清早便传到慈宁宫皇太后钮姑禄氏的耳朵里,太后勃然大怒,立即把宫女唤到跟前,诘问一切,宫女当着皇太后的面,哪里敢说假话,只好和盘托出,皇太后勃然说道:“一个亡国贱人,居然胆敢伤及圣上龙体,那还了得?弘历也大不成体统了,快叫皇上进来!”弘历是乾隆帝的名,宫人看见太后动了怒气,哪里还敢怠慢,连忙去了,须臾之间,奉懿旨的宫人回到太后跟前,说皇上今日适值到城外奉行郊天大典,不在宫里,要三天后方才回来,太后十分怒气,立即派人到宝月楼去,宣召香妃进慈宁宫,不到半晌,香妃果然来到,大后见她玉容憔悴,仍不减损如花美貌,尤其是那一阵似兰似麝的香气,真个令人意荡神迷,大后暗里叹息,好一个倾城倾国的尤物,怪不得儿子这样的痴恋她,香妃向太后行过礼,大后慈颜一整,便向香妃问道:“皇上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用剑刺他?难道你不怕死吗?”这几句话由随侍回妇翻译给香妃,香妃不假思索答道:“不错,我就是希望皇帝赐死,追随先夫于地下!”太后点了点头,立即命令两名孔武有力的太监进来,用一正白凌布勒住香妃粉颈,太监用力牵扯,香妃顷刻气绝,一缕贞魂,飞升极乐去了,当时人传说香妃死了之后,面色如生,香气两日不散,清人有诗一首凭吊香妃道:“雏鬟生长大宛西,钿合无情宝剑携。帝子不来花已落,红颜黄土玉钩迷!” 香妃死后,传说葬在北京城郊的陶然亭附近,现在新疆的喀什城外,还有香妃词庙和香妃井,香妃壮烈殉节的故事,不但流传千古,就是隔了二百年后的今天,仍然被新疆草原上的牧民编成史诗,讴歌赞颂,由此可见香妃故事的动人呢! 再说智禅上人在碧云寺里,等到黄昏日落,方才见史存明回来,他说乾隆帝到城外祭坛,奉行郊天大典去了,至少要有三天时间,御驾方才返紫禁城,智禅上人大喜说道:“天赐其便!”因为满清皇帝每年一次的郊天大典,十分隆重,皇帝一连三天,不能御幸妃嫔,茹斋守素,住宿在祈年殿,只要乾隆帝本人不在紫禁城,大内的防守必定松弛得多,自己进行劫牢救人,正是时候,这天晚上,北京城里出现了三个人影,在民房瓦面上,起落如飞,奔向刑部天牢,这三个人不用说就是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孟丝伦了。他们一直来到天牢墙外,只见牢墙高凡三丈,墙头布满了铁网和蒺藜,不过这些障碍,都不在智禅上人师徒的眼里,老禅师首先吩咐史存明抛入间路石子,听见墙里没有什么动静,智禅上人然后一个飞身,登上墙顶,用凌霜剑轻轻割掉了一幅钢网,砍折了好些蒺藜,打开缺口,三个人鱼贯跳进墙里。 墙里是一条甬道,漆黑如墨,三个人鹤伏蛇行,走了一段,迎面过来一个更夫,手里拿着风灯,智禅向史存明孟丝伦二人耳边说几句,孟丝伦取出弹弓来,扣上一粒弹丸,嗤声微响,铁丸飞出,扑的打灭了风灯,这更夫大吃一惊,正要张口叫喊,史存明已经一个飞身扑了过去,轻舒猿臂,一下勾住了更夫的颈项,用力一夹,那更夫顿时呼吸窒息,哪里还能够喊出声音来?史存明把他向地上一推,拔出明晃晃的断虹宝剑,喝道:“你要死还是要活!” 那更夫看见亮晶晶的宝剑指住自己胸膛,吓得魂飞魄散,颤声说道:“小小,小人当然要活啦!”史存明道:“你要活好极了,我来问你一句,那个夜闯深宫,杀伤人命的老尼姑,关在哪里?”这更夫顾命要紧,只好战战兢兢的指出飞龙师大被囚禁的监房,智禅上人间明之后,二指一戳,点了他的晕穴,那更夫立即不省人事,史存明把更夫拖在一边,三个人走到更夫所指监房的铁栅前,老禅师向徒弟使个眼色,史存明立即会意,蹑步来到监窗口,低声叫道:“飞龙前辈,弟子来救你哩!” 监房内有人咳了一声,飞龙师太在里面答出声来,说道:“是姓史的小子吗?你要救我怕不容易,我身上的镣铐,全是精钢铸造的呢!”史存明道:“前辈放心,弟子给你开锁便是!”他把断虹剑抵住栅柱,轻轻一锯,这把剑是吹毛截铁的神物,铁栅立即折断下来,史存明把栅柱锯掉几根,方才钻身进去,黑影里果然看见飞龙师太披枷带锁,两眼精光炯炯,仍然不减做岸神色,史存明心中暗笑,先用宝剑劈开了钢铁长枷,又把她手脚的镣铐一一锯断,飞龙师太去了束缚,突然反手一把,扣住了史存明持腕的长剑,这一下出其不意,快如闪电,史存明被她五指一抓,当堂半身麻痹,飞龙师太目如火炬,喝道:“小子!是不是老和尚叫你来救我的,还是你一个人来呢?快说!” 史存明十分忿怒,可是脉门被扣,挣扎不得,只好忍痛说道:“不错,家师就在外面!”话才出口,智禅上人已经在铁栅外叫道:“青荷,明儿冒险进来救你,把他难为做什么?快点放手!”孟丝伦也叫道:“师傅,我脱险了!全凭老禅师的大力,把我救了出来,你们两位老人家三十年的一点误会,也应该消除了吧!你放开明哥哥,大家出来见面!” 飞龙师太是个非常好胜的人,她在黄河渡口曾经跟史存明打赌,要把金弓郡主亲手救出来,叫史存明在她跟前叩三百个响头,哪知道孟丝伦被智禅上人救了,自己反而陷身在大牢里,还要人救自己出险,飞龙师太真个又羞又怒,她猝然一用力,夺了史存明手中断虹剑,拔身一纵,窜出囚笼,孟丝伦见师傅怒气冲冲的出来,以为她又要跟智禅上人火并,立即挺身拦住,飞龙师大望了智禅一眼,忽然哈哈狂笑说:“老和尚,我韦青荷今天承你救了性命,不过活捉我进来的那个喇嘛番僧,我却不忿气败在他的手里,我现在先找他报仇,然后再讨教你的雷电披风剑!”话才说完,拔身一纵,上了监房瓦面,刷刷两声,如海燕掠皮,过了围墙,向紫禁城奔去。 史存明方才由监里钻出来,智禅上人叫道:“不好!她要到清宫闯祸了,咱们快去拦阻!”三个人先后跳上瓦面,越墙而出,这样一来,天牢的看守人立即看出来了,敲起铜锣,警号大鸣,可是智禅上人一行三人,已经一窝蜂也似的,冲出天牢之外。 孟丝伦看见师傅长袖飘飘,向紫禁城奔去,心里十分着急,要想高声叫喊,又恐怕惊动了人,反为不美,只好衔尾紧追,智禅上人师徒疾如奔马的跟在背后,飞龙师太一直来到紫禁城外,上午门翻上皇城,直奔向雍和宫,还未到宫外,两个喇嘛已经现身出来,高声大叫:“有刺客!” 话未说完,飞龙师太已经施展开飞龙剑法来,“云龙飞天”,连人带剑纵了起来,一个盘旋,嗤嗤两声,剑光闪处,竟把这两名喇嘛同时穿毙,她用的是凌空搏击剑法,拼走险招,居然把这两个番僧由瓦面上刺了下来,当堂送命!飞龙师太十分得意,哈哈大笑。 雍和宫里面接连纵出十几个人影,当先二个头戴羊角帽,身材瘦长的老年喇嘛,正是天龙派第一高手阿难陀尊者,后面一个中年喇嘛,正是迦叶禅师,他们看见飞龙师太居然越狱出来,真个吃惊不小!正要开口,飞龙师太冷笑说道:“番狗秃驴,助纣为恶,今天晚上叫你看看师太手段!”她说着拔身一纵,起在半空,连人带剑在空中连盘两匝,唰的一声,向阿难陀尊者顶心命门刺落,孟丝伦远远望见,叫道:“这是飞龙剑里面的神龙三现!”飞龙师太腾身刺落,阿难陀尊者冷笑道:“你全身起在空中,给人以隙,分明是武家大忌,佛爷爷使出大力金刚掌,只消一掌便送你归西了!” 这藏僧双掌一合,用了天龙掌里面“罗汉拜佛”一着猝然左右一分,两股排山倒海似的罡气,荡向空中,要把飞龙师太震出几丈,哪知道飞龙师大凌空飞刺这一剑,可虚可实,番僧袍袖刚才一扬,她已经把身子一翻,使个“卧看巧云”,翻出七八尺外,掠过阿难陀的头顶,砰的落在地上,好像受了掌力抛掷一般,其实她并不是真正被掌风扫跌,飞龙师大只一沾地,腰背躬处,身子弹了起来,反身一剑,刺向阿难陀尊者后腰,她这剑本来是“神龙三现”中的“龙掉尾”绝招,疾刺敌人的“精促穴”,阿难陀尊者霍地回转身来,用排山掌一推,飞龙师大这一剑恰好刺进番僧胸膛,阿难陀尊者虽然有金钟罩的运气功夫,却挡不了削金切玉的断虹剑,大吼一声,登时气绝,可是他中剑时双掌一推的气劲,飞龙师太也没有来得及闪开,砰砰两声,背心中了两掌,脊骨当掌折断,飞龙师大也哎哟一声,身子倒甩出六七尺远,摔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孟丝伦不禁大惊,立即张开弹弓飞身扑前,阿难陀的师弟伽叶禅师,刚要向飞龙师太一掌打落,盂丝伦弹弓一拉,嗤嗤两弹,恰好打瞎了他的眼睛,伽叶痛彻心脾,向后便倒,史存明箭步窜前,拾起地上的断虹剑,剑光一落,伽叶禅师身首异处! 其余的喇嘛僧不禁大骇,纷纷退后,没有一个胆敢上前,智禅上人抱起飞龙师太,叫道:“走!” 第52章 三人俱折转身来,飞龙掣电似的逃出北京城去了,他们一直跑到西山下,智禅上人忽然发觉飞龙师太头颅渐渐歪在一边,觉得十分奇怪,立即停了脚步,低头一看,原来飞龙师大的头骨也被番僧打折,气如游丝,再也不能活命了,智禅上人不禁滴出眼泪,孟丝伦连声悲喊:“师傅!师傅!”飞龙师太口角微然一笑,呼吸停止,一位武林侠尼,就这样的悄然离开尘世! 孟丝伦号啕大哭,智禅上人连声念佛,他向史存明道:“徒弟,埋了她吧!”史存明用宝剑掘地成坑,把飞龙师太尸身放入坑里,培土雍平,天色已经大亮了,师徒三人返回碧云寺,孟丝伦哀悼之中,仍旧没有忘记自己的嫂嫂香妃,央请智禅师徒人宫救她,哪知道消息传来,香妃已经在清宫里殉节,智禅上人顿足连叹:“可惜可惜!”孟丝伦哭得成了一个泪人,史存明劝她道:“郡主不用伤心了,可敦对我说过,她一定要在清宫尽节,人生自古谁无死,可敦的死重如泰山,她象征穆圣真神的儿女,永远不会向暴力屈服,我们今后要替死难的人报仇,哭有什么用处?”孟丝伦方才收泪。过了一天,西山下现出一个老和尚,两个青年男女,正是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孟丝伦三人,连骑西去。 沥血伏龙--第二十一章古洞潜踪深宵惊魔女第二十一章古洞潜踪深宵惊魔女天连沙漠,云盖边荒,这是西北大漠的景色,新疆省的天山南北,有许多一望无垠的大沙漠,尤以天山南路的大戈壁沙漠最为浩瀚,“戈壁”在回人土语说来,是“没有水的海洋”的意思,因为整片大戈壁沙漠,东西绵长一千里,南北纵阔三百里,单是面积来说,已经有南方一个!” 东省,或者是两个浙江省那样大小,真个像无际的海洋,不过海洋有水,大戈壁却是一望无垠的黄沙罢了!一般来往南疆的旅客和商队,个个都把大戈壁沙漠这一段旅程,视为畏途,因为戈壁里面,黄沙千里,往往走上一千几百里路,也找不着一点水源,狼群出没,马贼纵横,这还是在其次,最厉害的还是沙漠里的天气,也跟海洋一样,变幻无常,随时可以刮起飓风来,飓风一起,万丈黄沙飞起,翻翻滚滚,形成无数恶魔巨灵也似的沙柱,所过之处,势如排山倒海,江河溃决,如果行走沙漠的旅人,在事先不找定背风地方,及时趋避,真个顷刻之间,便给沙浪埋葬,所以行走戈壁的人,往往在沙漠里发现大批人马骆驼的骨骼,那就是飓风的罹难者哩!就在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师徒北上京师,沿路追踪满清西征凯旋大军,要搭救金弓郡主的同时,大戈壁沙漠的另一角落,也有一个维族少女,踽踽独行,花容憔悴,这少女不别人,正是“西域飞龙传”里面史存明头一个爱侣伊丽娜! 伊丽娜看见史存明一意钟情金弓郡主,芳心片片破碎,她在史存明神智未醒,口中喃喃喊叫着孟丝伦名字的时候,毅然抛下了他,掩面而去,其实伊丽娜抛下史存明,不过是一时的负气,感情用事,等到跑出十几里路之后,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了,她想起金弓郡主的外貌才华、人品武艺,比较起自己来,无不胜强百倍,难怪史存明倾心于她,自己是个平凡的牧羊女,哪里能够跟金弓郡主相比较呢?史存明在患难之中,自己抛下了他,飘然而去,实在太不应该了,伊丽娜心中一着急,立即向着来路折回,哪知道她跑回原处时,史存明已经踪迹不见! 伊丽娜不见了史存明,真个芳心如捣,欲哭无泪,一个人伤心到了极处,反而不会哭泣,如痴如呆,伊丽娜痴痴呆呆的,站了半晌,两行情泪方才夺眶而出,由粉颊上挂了下来,她正在迷迷惘惘的时候,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戛戛”声响,伊丽娜如梦初觉,她抬头向天空一望,原来距离自己头顶六七丈的低空,盘旋着几头全身漆黑,神态凶猛的恶鸟,翅如车轮,利爪如钩,望着自己盘旋欲下,伊丽娜自小生长在天山,知道这种恶乌名叫做“啄尸鹫”,专吃人兽死后的尸首,自己在沙地上僵立不动,这几只啄尸鹫鸟大概以为自己是死人,所以发出怪叫,呼朋引类到来,打算饱餐一顿呢!伊丽娜这一气非同小可,立即在地上拾取几颗石子,玉腕抖处,石子破空飞起,猛向啄尸鸟打去!这几头鹫鸟吃石子一打,戛戛连声,立即振翼高飞,一溜烟似的逃去了!伊丽娜打走了啄尸鹫,方才稍稍泄了胸中闷气。 史存明既然不在,伊丽娜只好懊丧地走开,她在黄沙漠的平野上,没有目的,没有方向的走了大半日,红日渐渐西沉,地平线的远处,忽然现出几个帐幕来,伊丽娜见了帐幕,好比在茫茫大海里,发现了靠岸的陆地,精神为之一振!她忘记了疲倦和饥饿,向着帐幕扎营的地方跑去,不到半晌工夫。已经跑到最先一座营帐的跟前,只见帐门口坐着几个哈萨克族的牧民,正在那里生着野火,烧烤羊肉准备吃饭,伊丽娜在天山白熊谷居住时,也学会了一些哈萨克土语,上前说道:“各位大叔,真对不起,我因为赶路到叶尔羌城去,错过宿头,想借你们的帐幕睡宿一晚,明天便走,请求各位方便!”在无边大漠里,旅人走失了队,向牧民帐幕借宿是一件经常惯见的事,那几个哈萨克人绝不犹豫的点头答允,伊丽娜不禁大喜!哈萨克人知道她半天不曾吃过饮食,还把烤羊肉和马乳分了一些给她,伊丽娜非常感激,千多谢万多谢,吃了个饱。天色渐渐黑下来,哈萨克人在帐幕中间挂了一幅羊毛毡子,算是主人和客人的间隔,吩咐伊丽娜在毡里睡觉。 这天晚上,伊丽娜挂念着史存明,可想起金弓郡主来,脑海里思绪如潮翻来覆去,始终没有法子入睡,直到三更过后,方才朦胧入睡,可是就在她半睡半醒的时候,忽然听见羊毛毡子外面有人低声说道:“阿买提,你看看这维族小姑娘的样子,如果把她带到蒲犁城的女奴市场里,能够值多少银子呢?”另外一个人回答道:“阿凡丁,低声一点,这小姑娘样子不错,如果卖给老毛子,至少可以值得八百卢布,假如有一个王公首长看上她,准可以换十二匹骆驼,或者是五百头绵羊哩!”伊丽娜听了这几句话,登时睡魔全退,背心直冒冷汗。 她立即一骨碌坐起身来,把耳朵贴近了羊皮毡子,只听见那两个说话的哈萨克人,还在那里喁喁细语,说着贩卖自己的事,那个名叫阿凡丁的哈萨克人还得意洋洋的说道:“今天咱们真是运气,这小姑娘自动送上门来,真是天降下来的财神,明天咱们先用一点迷香把她闷倒,然后用牛皮口袋装了她,搭在骆驼背上,一直送到蒲犁城去,得了银子,哈哈,咱们又可以玩几天啦!”伊丽娜气得浑身抖颤,她想不到自己时乖命蹇上竟然投到这些买卖奴隶。人贩子的营幕里,好比羔羊送进老虎的口,哪里还能够幸免呢?这时候的伊丽娜,真个是心似油烹,悲愤交集,她脑海里突然闪电也似的升起一个念头,自己还是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伊丽娜决定逃走,心神反而安定下来,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衣袋,手指忽然触着一件冰凉的硬东西,伊丽娜猛然醒悟过来,那是天池三怪赠给史存明的铁盒,铁盒里面除了有一卷剑谱之外,还有一柄离火宝剑,这柄剑削铁如腐,砍石如泥,自己跟史存明在大漠里遇见清兵的时候,曾经用过一回,削断过清兵几杆长枪和刀剑,今天晚上正好取出来应用!伊丽娜立即把铁盒藏剑取了出来,宝剑在手,心胆顿壮,只听见那两个哈萨克人说道:“时间已经不早啦! 早一点睡觉吧!”声音寂然,不多时候,羊皮毡子那一面,传过沉浊的鼻鼾声来,伊丽娜心中暗想,这个机会不走,还等什么时候?她把离火剑向牛皮帐幕嗤的一刀,纵一割横一抹,二尺见方的一块牛皮帐幕,居然不费吹灰之力揭了下来,绝无声响,离火剑的锋利可以想见了!伊丽娜就着帐幕破洞向外一望,弦月在天,疏星数点,几个帐幕的哈萨克人完全睡着了,她像钻墙洞的耗子一般,小心翼翼的由破洞里面爬出来,一出帐幕,迎面扑过来一阵冰冷奇寒的朔风,伊丽娜不由打个寒噤! 她忽然想起自己虽说出了帐幕,如果没有牲口代步,一个孤身少女,在黑暗沉沉的夜里,哪里能够跑得多少路,天色一亮,哈萨克人发觉自己逃走,必定骑马追赶,把自己截回来,自己岂不是仍然要落在他们的手里吗?伊丽娜忽然想起这些哈萨克人必定还有马匹,自己既然逃了出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偷他一匹马,然后逃走!因为在无边大漠里,如果没有驼马,终归跑不出戈壁大沙漠,伊丽娜主意既定,立即伏在地上,鹤行蛇行,直向哈萨克人收藏马匹的营幕爬行过去。 哈萨克人是回疆一带逐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他们对自己的牲口如骆驼骡马之类,爱护异常,到晚上,另外架设宽大的营幕给牲口睡觉,伊丽娜当然知道,她走到牲口帐幕的外面,拔出离火剑来,把穿贯帐幕的绳子割断两根,然后将帐门一扯,大大打开,这维吾尔姑娘仗着胆子,直向牲日帐幕走进,这里总共有两匹骆驼,四五匹马,看见生人进来,当堂起了骚动,伊丽娜逃命要紧,不管三七什一,看中了一匹粟色的壮马,伸手一拉它的马嚼环,要把那马拉到自己面前,那马看见陌生人来拉扯自己,一声长嘶,飞起两只前蹄,向伊丽娜当胸踢去,伊丽娜身手矫捷,一纵身上了马背,利剑一闪,划断了拴马的绳子,两只脚尖向马肚一阵乱踢乱踏,那马负痛之下,四蹄登处,一窝风般冲出帐幕,伊丽娜没有马鞭,把剑柄向马头乱扎,这匹马只好放开四蹄,向着黑夜沉沉的原野跑,可是这样一来,几个营幕里的哈萨克人完全惊醒,跑了出来,他们看见伊丽娜骑着马飞也似的逃跑,高声大叫:“那女娃子跑了! 第53章 快快追她回来!不要让她逃走!”刹那间蹄声大起,十多个哈萨克人纷纷上了坐骑,望着伊丽娜人马的背影,风卷残云似的追去! 伊丽娜虽然盗马得手,估不到同时惊醒了哈萨克人,大群向自己追来,真个出乎意料之外,不过事情到了这般境地,不逃走也不行,如果被他们抓住,至少挨一顿毒打,伊丽娜连连催着坐马飞跑,十几个哈萨克人衔尾紧追不舍,两下距离不过是一二十丈左右,哈萨克人高声喊叫:“大胆的女娃子,我们好意留宿,你居然偷盗我的牲口,快快滚鞍下马,还可以饶你的死罪!”伊丽娜哪里肯听这些话,充耳不闻,拼命策马飞跑,足足跑了一个更次,也不知道跑出多少里路,前面忽然现出一座黑黝黝的高山来,原来她不知不觉,跑到大戈壁沙漠边缘的库鲁山之下了! 可是那些哈萨克人仍旧锲而不舍的衔着背后追来,伊丽娜看见高山挡住去路,没有法子策马飞驰,不禁呆了一呆,就在她微一停顿的时候,哈萨克人已经追到,嗤嗤,其中两个居然拈弓搭箭,向伊丽娜射来,几支羽箭破空飞到! 伊丽娜扭身一闪,三支箭擦着身边飞过,可是就在她扭身闪避的时候,坐下马突然直立起来,悲声长嘶,原来那匹马的后股接连中了两箭,伊丽娜再也坐不稳雕鞍,一个翻声跌落坐骑,好在她身手还算矫捷,只一着地,立即跳起身来,继续向库鲁山狂跑过去! 这些哈萨克人看见伊丽娜失了坐马,仍旧飞逃,不禁哈哈大笑,追赶的人群中,阿买提和阿凡丁也在人丛里面,他们两个本来是堂兄弟,也是这班哈萨克人的首领,平日除了给沙漠马帮刀客做眼线,刺探过路商旅情形,供给情报之外,还掳劫牧民妇女送到中俄边境蒲犁城的奴隶市场去,贩卖给老毛子,老毛子就是俄国人,在满清中叶的时候,俄国人占据了中亚西亚,逐渐蚕食我国西北边陲的土地,不过那时候西北和中亚细亚一带,地广人稀,满目荒凉,老毛子除了要大批奴工筑路建房开矿之外,还搜求年轻貌美的少女,送回本国,给自己本国的王公大臣充作下陈,他们两兄弟为了贪得老毛子的钱,便于起人贩子的勾当来,这几年来,也不知道做尽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阿买提兄弟在伊丽娜跑到自己帐幕求宿的时候,已经起了不良之心,要把她送到蒲犁城去,不过那时候天色已经入夜,她横竖在自己的帐幕里睡,决然飞不到哪里去,姑且让她心安理得的睡一晚,明天早上方才动手,谅还不迟,哪知道伊丽娜无意中偷听了他兄弟两人的对话,知道他们是人贩子,见机逃走,阿买提看见到口肥肉飞去,哪里肯就这样放过她?立即带领族人追赶,阿凡丁用箭射倒了伊丽娜的马,看见她没命向着库鲁山狂奔,高声大叫:“这娃儿要跑入山了,快快过去截她,不要让她逃入山里!” 十多个哈萨克人纷纷跳下骑马,叱喝追赶,伊丽娜回头一望,看见他们个个面目狰狞,长刀胜雪,不由生出怯意来,她虽然有宝剑在手,究竟没有高深武艺,纵然有削铁如泥的宝剑,也是无济干事,她把芳心一横,决定走得一步就是一步,如果对方压迫得紧,索性用短剑刺胸自杀,宁可拼却一死,也不肯做奴隶,伊丽娜来到山下,忽然看见前面山壁现出一个岩洞来,高可及人,小姑娘灵机一动,立即把头一低,朝着山洞钻了进去。 这山洞漆黑如墨,洞口垒垒的竖立了不少怪石,还有许多笋和钟乳,伊丽娜急不暇择,向着乱石林里钻了进去,她刚才走人乱石林,忽然听见一个人呻吟的声音,十分凄厉,深宵古洞,居然有这样的怪声传出来,伊丽娜以为鬼怪出现,不禁叫了一声:“哎呀!” 她这“哎呀”两字,刚才喊出唇际,山洞的角落里发出一个冷冷的声音来,喝道:“我这山洞一向不准外人进来,进来的有死无生,你这娃儿是哪里来的?好大胆子,快说!” 伊丽娜听了这几句话,方才知道对方不是鬼魅,竟是一个活人,心神立时安定下来,她猛记起史存明的话来,史存明向自己说过,一般奇人异士,高人剑客,往往躲在深山大岭的古洞内,练气修真,自己难道在无意中闯进这等高人异士的洞府里不成?伊丽娜在漆黑无光的山洞里,虽然看不见这人形貌,可是听见对方声音冷峭,不禁汗毛俱竖,战战兢兢的说道:“我我……”正在她战栗着说不出话的当儿,洞口传进一阵人声来,原来是那群哈萨克人,在阿买提阿凡丁兄弟带领之下,一直跟寻到这里来,他们发觉了洞口,七嘴八舌的说道:“这女娃儿一定躲到洞里去了,咱们进去抓她出来!”又有人道:“这山洞漆黑如墨,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藏着野兽,三更半夜进去大危险了!还是拾些柴草,堆在洞口点火烧着,把她熏出来吧!”伊丽娜看见迫骑已近,越发吓得说不出话来,体如筛糠,洞角那人似乎知道了,向伊丽娜说道:“你原来是被人追到这里来的,我却怪错你了,追赶你的是什么人? 快说!” 伊丽娜见对方话声温柔了一点,不比刚才冷峭,害怕心情减了一半,说道:“我我我,我是被他们追逐的,他们是人贩子,我错过了宿头,向他帐幕借宿,他们要把我拐到蒲犁城去,卖给老毛子呢!”那人哼了一声,说道:“很好,我十年没有杀人了!今日索性再开杀戒,你蹲下来,不要乱动!”伊丽挪听出这人说话口音虽然苍老,分明是个女人,听见她说要开杀戒,不由自主的冒出一阵寒意,小姑娘只好向地上一蹲,隐在一根石笋后面。 这时候阿买提兄弟已经走进来了,这班人虽然口里说点火薰洞,不过是虚声恫吓,阿买提第一个提着长刀,走入洞口,他刚才喊了一句:“女娃出来!”说时迟,那时快,陡觉一阵急风,袭到跟前,一只魔爪也似的铁手,闪电般插进阿买提的脑门,阿买提惨吼一声,登时送命,尸身接着被大力一撞,砰砰两声,飞出洞口,扑通咕咚,摔在洞前空地之上!这些哈萨克人不禁大哗,阿凡丁大叫道:“岂有此理!这女娃儿居然伏在洞里,暗算伤人,快把她抓出来,千刀凌迟,碎尸万段!”可是众人的眼光一接触到阿买提尸身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原来他面部近脑盖的部位穿了五个血淋淋的窟洞,红的鲜血,白的脑浆,涔涔冒了出来,死状奇惨,令人不忍正眼相视!大家看了心惊胆战,异口同声说道:“不好!这山洞里不是伏着老虎,就是藏着鬼怪!” 阿凡丁性格枭悍,厉声喝道:“管他是老虎和鬼怪,咱们也要进去把她抓出来,大家放箭!”几个有箭的哈萨克人,纷纷拉开弦弓,嗤嗤嗤,一连射了几十箭进山洞里,里面没有回声,没有反应,阿凡丁道:“你们跟着我来,里面若有野兽,也被这一阵乱箭射死了,快进去吧!”他说着把长刀一挥,闯进山洞,有三四个比较胆大的,也眼着阿凡丁进去,哪知道刚才进入洞口,只听见阿凡丁一声惨号,身子当堂由洞里飞掷出来!跟着他进去三个哈萨克人,有两个也同时惨声号叫,腾腾两声,紧接着阿凡丁之后,抛掷出洞,最后一个哈萨克人见势不妙,慌忙转身逃跑出来,可是在逃出洞口的刹那,背后也吃一只铁钩似的东西,抓了一下,连皮肉带衣服扯脱了一大片,鲜血迸流!吓得神魂俱冒,未入洞的哈萨克人看见抛出来的三个人,完全气绝身死,他们的死状跟阿买提一模一样,脑盖穿了五个血淋淋大洞,像被一尸下大鹰爪抓成的样子,一刹那间,洞里潜伏的“怪物”一连杀了四个人,个个都是破脑穿头,血肉模糊,死状奇惨!余下七八个哈萨克人,再也没有进洞的勇气了!他们连滚带爬的逃下山坡,纷纷上马狂奔,一溜烟也似的跑去! 伊丽娜虽然伏在山洞里,却看不见一切事物,更看不见那怪女人怎样抓杀入洞的人,耳朵里只听见几声惨叫罢了!伊丽娜真个心胆俱寒,她正在战战兢兢,心想遇见这个怪人,不知道是吉是凶,是福是祸,她听见洞口人声已经远去,正要站起身来,猛觉右臂一紧,自己的肩膊竟被一只怪爪紧紧捏住,着肤冰凉,似乎不是血肉的活人。伊丽娜不禁大惊!只听见那怪人喝道:“你叫什么名字?怎的这样大胆,单身一个人横过戈壁大沙漠,撞着了这些人贩子,快说!如果有半句虚诳的话,我马上一爪抓死你!生吃你的鲜血和脑髓!” 伊丽娜想不到洞中怪人比起哈萨克人贩子还要凶恶! 真个是才脱虎口,又入龙潭?这怪人和自己素昧平生,也不知道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自己怎可以把一切来历告诉她呢?小姑娘正在期期艾艾,猛觉头颈一紧,一只冰冷的怪爪又捏住了自己的咽喉,只听那怪人怒喝道:“小妮子,我问你的话你听见没有?为什么不立即回答?是不是想编谎话来欺骗老娘?我铁爪魔娘一生最恨人说谎,你如果不说实活,我马上叫你学洞外那四个人贩子一样!”伊丽娜被她这几句话一吓,真个神魂俱冒!连声叫道:“前辈放手,我说我说!”扼住咽喉的一只怪手方才放了下来,伊丽娜只好把自己是天山白熊谷一个牧羊女,跟从金弓郡主孟丝伦抵抗清兵,兵败在乱军中失散,负气离开同伴的经过一一说了,那怪女人方才由鼻孔里哼了一声,又把握臂的手爪一松,说道:“跟着我来!”伊丽娜这时候已经把怪人当作蛇蝎一般,虽然害怕到了十二万分,却又不敢不听从她的话!小姑娘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眼前只见一团黑影,怪人引着她穿过了石笋林,来到一个较为平坦的地方,她突然用手向壁上一摸,取出一些类似石腊的东西来,又由身边拿出火石,敲出火星,把石腊点着了,火光一闪之下,伊丽娜哎呀的一声尖叫。 第54章 原来站在她眼前的,竟是一个奇丑无比,形如僵尸也似的老婆婆,她穿了一件宽大破烂的黑色衣服,全身瘦得像皮包骨,这还不算难看,最难看的还是她那一张脸孔,脸上肌肉烂糟糟的东一条西一块,除了一只精光炯炯的眸子外,五官完全歪斜,简直不像人形,再看她的双手,只余秃掌,除了右手拇指之外,其余九只手指似乎被兵刃截断了,却在断指部位,装了九只铁铸的假指,不过这些假指是一节一节衔着,可以屈曲伸直,像普通人一样使用,最奇怪的还是她的腰身以下,仿佛完全僵硬,转动不灵,活像一根竹篙似的,伊丽娜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看见这样三分像人,七分似鬼的怪人,真个脸无血色,身子索索直抖。 那个怪老婆子拿起点火的石腊,照了照伊丽娜的面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声如枭鸣,回声荡漾,四面八方的响起来,好像无数恶魔包围着她,发出得意狂笑,伊丽娜吓得连忙用手掩着耳朵,闭了眼睛,那怪婆子却故意把一张丑陋面孔凑到伊丽娜的面前,几乎撞着她的鼻尖,怪声笑道:“小姑娘,你怕我吗?你怕我吗?我在五十年前,脸孔也跟你一样漂亮呀!”说到这里,她又恨声说道:“如果我当初不是这样美貌,哼!也不致弄成这个样子,小姑娘,一个女人生得貌美决不是幸福,简直可以说是美人祸水,哼! 过一会儿,我把你的面皮毁掉,叫你学我一样丑陋!”伊丽娜听了对方这几句话,真个魂飞魄散!可是怕到极处,连开口求饶的勇气也没有了,只有不住颤抖寒战!她怀里的铁盒,突然叮当一声,跌了出来,一下掉在石地上,怪婆子出其不意,吓了一跳! 伊丽娜看见宝剑铁盒跌了下地,不禁大惊,正要伸手拾回,哪知道怪婆子出手如电,一下把铁盒攫起来,她把盒盖一揭,噌噌两响,那柄剑锋微赤,形式奇古的离火剑,已经映入眼帘,怪婆子咦了一声,伸手把剑拿起来,又看见盒底的图谱,两只眼睛射出异样的光芒,她把离火剑口里一衔,咬住剑柄,双手颤巍巍的拿起那卷图谱,打开来看,看不到两三页,她突然一张嘴,离火剑掉在地上,这怪婆子浑如未觉,只听见她口中喃喃的说道:“唔,五心向天,和合四象,二气朝元,三花聚顶,这个姿势是五心向天,这种坐功叫做二气朝元,哦,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她忍不住嗷嗷而笑,哪知道伊丽娜就在她得意忘形的时候,突然展开了惊人的动作。 原来伊丽娜不会武艺,更不懂得练功诀要,可是她听见史存明说过,这一柄离火剑和一卷图谱,是武林中非常重要的瑰宝,如果自己拿着剑按照图谱练下去,将来必定学成举世无双的武功,纵横天下,不过相反来说,如果图谱被坏人得去,那就等于助纣为虐,贻祸无穷,这怪婆子是好人还是坏人,自己虽然不能决定,可是看见她杀死四个哈萨克人的迅速和毒辣,以及刚才说要毁掉自己容貌这一段话,觉得这怪婆子满身邪气,决不会是好人,如果被她得了图剑,练成绝技,恢复行动走出古洞,那就要贻害无穷了! 伊丽娜看见那怪婆子正在一页一页的翻着图谱,连宝剑掉在地上也不知道,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来,小姑娘暗里把银牙一咬,略一弯腰,把离火剑拾起,抄在手中,怪婆子全神注视图谱,竟然未觉,伊丽娜暗中吸了一口气,劲贯粉臂,臂透玉腕,倏地拾起剑锋来,照准那怪婆子腰腹之间,一剑刺了过去! 这一下不但出乎怪婆子意料之外,连伊丽娜本人在事前,也估不到自己有这样大的胆子,和这下冒险的尝试,只听嗤的一声,离火剑扎进怪婆子小腹之下,伊丽娜觉得这怪婆子下半身硬如铁石,可是离火剑剑锋也扎进她的身体半尺,只听那怪婆子一声惨厉的狂吼,回手一爪,闪电也似的捏住伊丽娜的肩膀,伊丽娜以为自己今回必死,立即把眼睛一闭,怪婆子似乎痛极心昏,吼了一声,把伊丽娜抽了起来,向着空中一甩,猛向洞角一抛,伊丽娜全身不由自主,向后直跌出去!砰一声摔落石地,后脑勺和洞壁一撞,哎呀半声,眼前一黑,当堂昏地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伊丽娜悠悠苏醒过来,她觉得自己全身酸疼,可是自己身体又像睡在一张柔软的茵褥上,舒服已极,伊丽娜觉得十分奇怪,立即睁开眼睛来,四下一望,不由暗暗称奇,咄咄呼怪! 原来她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在一张石床上面,石床上却铺着一层不知名的细草,草色金黄,柔软如锦,床前却有两根石柱,这石柱却是用折断了的石笋造的,石柱顶上点了一对明晃晃的石腊,光线强烈,洞壁通明,她看出自己处身在一个石室里面,石床不远的地方,放着一个石鼓,石鼓箕踞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才刺了她一剑的怪老婆子,伊丽娜不禁大骇! 她正要由石床上挣扎坐起来,说也奇怪,那怪婆子一张丑脸,反而现出一种柔和的神情来,她向伊丽娜摆了摆手,说道:“小姑娘,你的身子还挣动不得呢?快躺下吧!” 伊丽娜十分纳罕,这老怪物分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自己先前一时冲动,拿剑刺她,要想替世人除去一个大害,哪知道她反而这样对待自己,言谈举止之间,丝毫没有半点恶意,跟自己初入古洞时,遇见她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伊丽娜正在疑惑不解,怪婆子已经笑道:“小娃儿,你以为我会记恨你刚才刺我一剑吗?说也凑巧,你如果不是这样刺我一剑,我至少要过三个月之后,方才可以恢复行动,好在这一剑成全了我,使我脱离了半身麻木不仁的苦海,噫,我铁爪魔娘困在这古洞里,如今已整整一十五个年头了!”伊丽娜骇然说道:“我这一剑还是成全了你,你在这洞里困了一五十个年头?”那自称铁爪魔娘的怪老婆子,向伊丽娜说了自己的一切。 沥血伏龙--第二十二章廿年遗恨刎颈谢敌人第二十二章廿年遗恨刎颈谢敌人原来铁爪魔娘本来姓名叫做甘翠莲,她的父亲甘天澜原籍是河南项城县人氏,是中原有名的武家,祖传二十四路甘家双龙刀法,蜚声江湖,甘天澜在少年时候,曾经离开自己家庭,说到北方游玩,可是一去就是十个年头,绝无信息,直到第十一年方才返回项城,他去的时候不过是子然点身,回来时候却多了一个妻室和女孩,这女孩生下才不过周岁,呀呀学语,玉雪可爱,就是甘翠莲,一般邻里亲友看见甘天澜阔别了故乡多年,娶妻生女回来,纷纷踵门拜候,可是当别人间他这十多年到了哪里?作何生意? 由哪里发了大财,娶了妻子,甘天澜却总是顾而言他,笑而不答,那些邻里亲友见他不肯明说,虽然抱着疑团,可是日子一久,也淡然不以为意了,甘天澜返回项城那一年,恰好是雍正帝登位之初,雍正坐了一十三年帝位,半夜三更死得不明不白,被刺客割了人头,帝位便由乾隆继承,雍乾两朝是满清的全盛时代,兵威远震域外,民间也充满一片升平的现象,甘天澜却在城县一住二十个年头,就算是偶然见上一两次面,他除了寒暄外,对本身的事守口如瓶,简直无从探听。 这时候甘翠莲已经逐渐长成,双十年华,亭亭王立,甘天澜虽然深居简出,对于这颗掌上明珠,却是爱护备至,他把自己一生武功倾囊传授给女儿,甘天澜在教甘翠莲武功的时候,再三告诫她道:“莲儿,你学了为父的武艺之后,千万不要靠武艺这一行吃饭,比如给人家保镖护院之类,饿死也不要去做,爹爹已经一生错了,你可知道没有?”甘翠莲十分奇怪,问道:“爹爹,你以前给人家保过镖吗?护过院吗?做错什么事呢?”甘天澜苦笑道:“孩子,你不要问,总之你爹爹的听话就行啦!”甘翠莲暗里觉得纳罕,既然不要保镖护院,怎的又把本领传给自己呢,她一颗幼稚的心灵,永远存着一个疑问,换句话说,也即是永远要留存着一个阴影,尽管许多年来,自己家里风平浪静,甘翠莲却始终抱着一种不祥的感觉! 光阴迅速,这一年的秋季,八月十五中秋节的前三日,也是甘翠莲生辰的日子,甘天澜这一天似乎特别高兴,吩咐厨子做了几色菜肴,烫了两壶好酒,在自己后花园里喝酒,甘天澜和妻子女儿三个人,亲自动手,把酒菜摆设在花园的六角凉亭的石台上,三口子围着一边饮酒,一边闲话家常,不知不觉到初更时分,一轮半缺未圆的皓月,升上了花园后墙的杨柳梢头,清光普照,月色溶溶,园里一切景物,仿佛烂银妆染,甘天澜喝了几杯酒,略有醉意,忍不住对月长吁,甘翠莲道:“爹爹,这十多年以来,女儿看见你老人家虽然坐在家里吃着安乐茶饭,仿佛抱着隐忧,女儿看了每每感觉着莫名其妙,爹爹,你究竟有什么心事?可不可以说给女儿听?”甘天澜面色微变,放下酒杯,说道:“莲儿……”他刚才说了这句话,凉亭顶上突然响起一阵哈哈笑声,赫然是一连串银铃也似的少女娇笑! 甘天澜听见了笑声,马上全身颤抖,面如死灰,失声叫道:“咦!她来了!”话才出口,凉亭顶风声飒然,翩如飞燕也似,落下一个黑衣少女来,这黑衣少女看去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跟甘翠边一样年轻,瓜子脸儿,樱桃小口、柳眉如黛,可是一双澄如秋水的眸子,精光炯炯,仿佛秋夜寒星,仿佛两把无形宝剑,直刺进别人的心肺。 这少女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黑色夜行衣,手里还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她向着亭里一声冷笑道:“姓甘的,是我来了! 第55章 总算便宜了你,我师父让你偷生了二十年,今天晚上是你罪恶满盈,阳寿告终的日子,滚出来吧!你的兵刃在这里哩!”说着举手一抛,叮当两响,甘天澜惯用的两把双龙钢刀,不知什么时候被少女取来,抛入亭里,甘翠莲不由得吓了一跳! 甘天澜这时候却是面无人色,连连拱手说道:“冷姑娘,我我我……”他对少女仿佛怕极,不知道是怕她武艺高强,还是良心内疚,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黑衣少女冷笑道:“二十年前,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出卖了我爹爹,还把我母女两人由岷山顶的千丈岩上,打落深涧,哼!你做得好事多了!为了雍正皇帝一份奉禄,居然干出这种卖友求荣,赶尽杀绝的勾当来,我冷霜梅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你!向我叩头求饶也没有用,这不是你的刀吗?快滚出来,跟我见个高下!” 甘天澜突然双膝一屈,跪在地上,叫道:“姑娘,你不用逼我跟你交手,我知错了,我拿我的颈血,赎回二十年前在岷山顶上那件罪过吧!”老武师陡的由地上拾起自己的钢刀来,向着颈喉一抹,鲜血飞出,甘翠莲母女哎呀两声,双双扑到甘天澜的身上,可是甘天澜这一刀已经把自己咽喉割破,血涌如泉,他哑着嗓子道:“莲儿,在我床底下那口红皮箱子里……”只说了这句话,双腿一蹬,立即气绝。 甘天澜的妻子嚎啕大号,甘翠莲抬起头,看见那黑衣少女望着自己父亲的尸首,漠不动容,嘴角里还现出一线冷笑,甘翠莲怒从心起,厉声大叫:“冷霜梅,你逼死我爹爹,我今天跟你拼了!”霍地跳起,夺过父亲手里自刎的钢刀,刀光一抖,用了个“神龙抖甲”的招式,向那黑衣少女拦腰砍去,黑衣少女微一晃身,也不知她用的是什么身法,便把刀锋让过,甘翠莲痛心老父惨死,哪肯罢休,一刀不中,刷刷刷,连进三刀,那是甘家双龙刀绝招,那名叫冷霜梅的少女,左腾右挪,连闪三招,手中宝剑始终没有使动,她断喝了一声:“贱人!我跟你没有仇怨,让你三招罢了!快快停手,再不识相,我可不留情面!”甘翠莲怒骂道:“哪个让你留情面!”钢刀一展,用个“乌龙掠地”,旋扫冷霜梅的双足,冷霜梅叫了一声:“着!”身于向上一纵,剑光闪处,一剑斜里挑出,疾如灵蛇吐信,刺中甘翠莲右手握刀的虎口,皮破血流,甘翠莲哎哟一叫,钢刀落地,冷霜梅哈哈两声啸,柳腰晃处,人如飞鸟似的掠起,跳上后花园的墙头,只一起落之间,便自消失在夜幕里,无影无踪,甘翠莲在自急痛攻心,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甘家的下人这时候也闻声进来了,看见老主人这样惨死,不禁大惊,一边劝慰夫人小姐;一边要派人到县府衙门报案,甘天澜的妻子忽然收了眼泪,向家人道:“慢着!你们不要报案,这件事也不要向外边张扬,对别人只可说老爷中风死了,把尸首收殓吧!”这几句话大大出乎一班下人意料之外,不过主母既然这样说了,大家也乐得减少麻烦,立即去买寿衣棺枢,办理甘天澜的身后不提。 过了几天,甘翠莲和她的母亲抱着哀伤的心情,走入甘天澜生前的卧房里,在他的床底下,果然找出一只尘埃满布的红皮箱子,这箱子的外面还加了铜锁,分明许多年没有打开了,甘翠莲费了不少心机,方才把铜锁扭开,打开皮箱,说也奇怪!里面只有一件染了血的破烂衣服,还是黑色的夜行衣,衣服下面有一本厚厚的手抄本,母女二人打开一看,原来是甘天澜生前手抄的日记! 甘翠莲莫名其妙,说道:“怪不得我几年以前见爹爹时常一个人在书房里,伏案写字,写到三更半夜方才睡觉,原来他老人家还有耐心写日记呢!”她知道日记本里一定有父亲生前不肯告诉别人的秘密,翻开一看,只见日记的扉页上,题了一首跋语,甘翠莲自小时候起便跟父亲读书,颇通文翰,念道:“吾曾寄身帝皇宫中,为雍正先皇帝之卫士三年,任血滴子之职……”甘翠莲念到这里,大惑不解,抬头问到:“母亲,什么叫血滴子,这三个字以前我不曾听过!” 甘翠莲的母亲吃惊说道:“你爹爹曾经做过血滴子吗? 我嫁了你爹爹二十多年,也不曾听过哩!”她又哦了一声,说道:“我记起了!你爹爹在娶我一年,有天晚上围炉赏雪,喝了几杯高粱,忽然由一只旧皮箱里,拿出一个圆球也似的皮袋来,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觉得十分诧异,还未开口诸问,你爹爹忽然用力一拍,那圆球似的东西立即张开来,里面藏着十几把亮晶晶的小刀,每把小刀长度不到五寸,薄如柳叶,整整齐齐的排列在袋口,好像钢铁齿轮一般,我当时吓了一跳,问你爹爹,这是什么东西,你爹爹说这名叫血滴子,是厉害的暗器,一抛起来,可以像车轮般在空中旋转,向人头一兜一罩,一时三刻之间,就要化为脓血,连头发也不剩,厉害无比,这血滴子是皇帝专用来杀害异己的,他说罢把皮袋一拍,裂成两半,掉在炉里烧了,连小刀也拿到后院里用上埋掉,以后他对这件事也绝口不提哩!”甘翠莲道:“是了!当天晚上,那姓冷的女子曾经骂我爹爹,为了贪图雍正皇帝一点俸禄,卖友求荣,杀了她的父母,想来跟这个血滴子大有关系呢!”她又继续念下去:“余在帝皇宫中,目击惨事至多,黑幕重重,有不足为外人道者,今上之即位也,人所共知,为遣血滴子剑客入宫中,盗取正大光明殿牌匾后康熙老佛爷之遗诏,加以窜改,乃登天位,当其登位之初,为求树立威信,诛锄异己,不遗余力,吾及另一卫士冷天培者,几度被皇上逞派夜入大臣之家,取其人头,毁尸灭迹……”甘翠莲念到这里,说道:“冷天培难道是那姓冷的女子的爹爹不成?” 她再聚精会神的念下去道:“冷天培与我同在宫中,相交莫逆,彼尝数次语我,伴君如伴虎,此间绝乎不可久留,我亦与之有同感,常吐心腹,然然,惨绝人间之事,终于在雍正三年夏己未日出现,是日皇上御崇政殿,面有怒容,命令吾与冷天培二人赴宗人府天牢,提阿其那、塞思黑,阿其那、塞思黑者,满洲话猪狗之意也,余与冷皆感异,宗人府中何来猪狗?奉此旨往,始知阿其那实为六皇子。塞思黑实为八皇子,此二皇皆为今上同胞兄弟,老佛爷在生之日,曾经勾心斗角谋伺储君大位者,皇上登机未几,即罗织数十款罪状置之于狱,以猪名狗名冠其身,囚以兽笼,饲以畜食,呜呼,吾不料今上对待同胞亲生之兄弟亦如斯惨酷,二亲王皆憔悴面无人色,比提至皇上之前,皇上斥二亲王为何在狱中作毁谤语,二亲王做岸不屈,抗声而骂,所说多为满洲土语,余及冷皆茫然不知其意,今上龙颜大怒,立叱吾等取血滴子来,向二亲王之头一罩,惨叫声中,头断尸仆,皇上怒,顷刻之间,只余脓血两滩,余虽习武,豪于胆量,睹此惨剧,亦几晕绝,此事距今十有余年,二亲王临死之惨叫声,皇上之狰狞面目,忧历历在吾目吾耳……”甘翠莲念到这里,额汗如流,她想皇帝把兄弟关起来,当做猪狗折磨虐待,还不准他有半句怨言,他们不过说了几句气愤的话,皇帝便把兄弟这样处死,实在太惨酷了!毋怪自己父亲返回故里十多年,欢乐的日子少,忧郁的时候多,仿佛抱着重重心事呢?她拭了拭自己的冷汗,继续念下去道:“越日,冷天培窃来语我,谓彼己决心抛弃此卫士之位,逃出宫廷,不再替此残暴帝皇为虎作伥,邀吾采取一致行动,吾当年迷恋于优厚俸禄,盖清宫卫士之待遇,至为优厚,每月除支薪黄金甘两外,皇上复不时有赏赐,当时吾储蓄私己钱近万两,窃念再过一年,积银超过一万两后,立向皇上告老,归隐故乡,冷天培邀吾早日离去,是与我意大相径庭也,吾当时迟疑未答,冷天培以我犹豫不决,拂袖而去,越数日,彼遂以弃职潜逃见闻矣!” 甘翠莲看到这里,暗中点一点头,心想这冷天培倒不失为一个有血性的汉子,自己父亲却贪恋富贵,比起他来,可相差得远了!她又念道:“冷天培私逃,圣上赫然大怒,立召吾至御前,谓冷与我夙相友好,必先知闻,何以不禀告大内总管,欺瞒今上? 余股栗匍匐御前,叩头几致流血,圣上立即诸问冷天培之家乡籍贯,以及家眷妻小,有无亲人?余为圣上神威所慑,不敢不以实告,谓冷天培为四川万县人,居京师者,仅一妻一女而已,妻名石氏,为名拳师之女,女曰霜梅,年仅两岁,圣上见吾吐实,稍为释怒,密旨四川总督查访冷天培之故里,皇上果然罗网周密,两个月后,已探悉冷天培弃职之后,曾返万县故里一行,偕妻女隐于岷山之巅,皇上复召吾进崇政殿,授余密旨一道,偕同血滴子卫士五人,同赴四川,上岷山格杀冷天培及其妻女,灭却生口,使宫廷之隐密不泄于外,圣上并严厉吩咐余勿徇私情,倘有卖放冷天培之行为,必诛抄满门夷九族绝不稍赦,余奉旨后天人交战,唯是自己生命已在皇上掌握,一举一动缘其他血滴子卫士严密监视,难越半步雷池,唯有被逼作违背良心之事!余至此方悔恨何不与冷天培同逃,惜乎晚矣!” 甘翠莲念到这一页,喃喃自语说道:“爹爹真正可怜!” 她明明知道日记再看下去,必定有一段悲惨的故事,待要掩卷不看,可是她的母亲又在旁边连连催促,说道:“莲儿,你爹爹后来怎么样专有到岷山杀那冷天培的全家没有? 第56章 快念下去,让为娘的知道事情真相吧!”甘翠莲只好再念下去:“是岁八月初旬,余偕五卫士离京师西行,九月已抵四川,川陕总督岳锺琪已派密使导吾等一行至岷山,密使谓冷天培一家隐居岷山千丈岩顶,伪装山民,余等一行六众乃于黄昏薄暮登山,攀到巅顶,入黑之后,果然抵千丈岩,岩顶有茅屋两间,即冷天培之居矣!余等抵达之时,冷天培似犹未知杀身大祸,已迫眉睫,余睹冷与妻女在室中共进晚膳,逗娇女作憨笑,天伦之乐融融,几乎不忍下手,恨不得立即倒戈相向,退却同来卫士,以抒其难,孰料正当天人交战胸中犹豫未决之际,同来卫士已经一声呐喊,杀入屋内,鸣呼,此为吾毕生最难忘凄惨之一夜,吾与一卫士名王刚者双斗冷天培,冷天培戟指向吾怒骂,谓我出卖良友,必不能得善终,正怒骂间,王刚已挥刀伤其臂,我已一不做二不休,事至如此,苟不尽力,皇上怀疑我卖放时,死无葬身之地,乃咬牙发一毒招,飞身挺刀贯穿其肋,冷天培惨叫一声,立即倒毙,当吾手刃良友时,心神俱震,刀几坠地,冷妻石氏方背女于襁褓中,欲逃走,睹吾手刃其夫,惨叫一声,挺剑反扑,我睹其来势猛恶,乃发一扫堂腿将石氏母女踢仆,连翻几滚,飞落万丈悬崖之下,粉身碎骨,冷天培一家三口,皆为我杀,此中悲苦,苍天予我者何极……”甘翠莲念到这里,把日记手抄本向地一掷,掩面大哭,叫道:“爹爹呀!你做了一件弥天大错的事!” 甘翠莲的母亲也泪下如雨,呜咽说道:“天澜,你杀了三个人,虽然说是皇帝逼你的,可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头可断而志不可夺,宁可自己拼却一死,也不能够做埋没良心的事呀!”母女两人抱持着痛哭了一阵,甘翠莲拭了拭面上泪痕,说道:“这日记我还没有念完呢!娘,你听我念下去!”她再把日记抄本由地上拾起来,念道:“冷天培一家三口杀死之后,吾与五卫士以任务告成,觅路下山,越数日抵成都,宿四川总督府,孰料一觉醒来,王刚等五卫士完全失去人头,尸横榻上,余身旁插一刀柬,柬贴之字为狂草,大书昆仑派金光道人留示,内容大意说明金光道人乃一昆仑派之隐侠,日前云游岷山,忽在半山古松干上,发现一重伤垂危之妇人,背后褪褓犹负稚女,稚女已晕未死,金光道人急以昆仑灵丹拯之,独借内伤过甚,为时已晚,妇人仍然不免一死,妇死自言名石氏,夫冷天培任清宫血滴子卫士多年,弃职潜逃,为友所卖,偕皇帝鹰犬追踪至岷山,袭杀全家以灭生口,当清宫卫士掩至时,自己负女欲逃,被亡夫至友横腿扫落万丈悬崖下,幸为古松所阻,自己虽伤而女无恙,谨以孤女付托道长,望能抚育成才,雪父母之仇云,石氏言讫气绝,金光道人遂负女婴追踪至成都,杀王刚等五名卫士,并以刀柬置吾榻前,声言廿年之后,必将冷天培之孤女抚养成人,并授冷女以昆仑派绝技,登门报复,杀我以雪父母之恨,余急藏刀焚柬,未几岳督闻耗至,睹五卫士离奇惨死,大惊失色,遂令吾留督署,遣八百里快马,飞报京师,逾月而圣旨到,略谓王刚等五卫士从厚抚恤,官府对五人死事不必张扬,甘天澜大义灭友,公忠为国,赐黄金二百两,解除卫士席位,不必晋京,就此归回故里,余奉圣旨如释重负,并娶妇返乡,此吾什年前在岷山顶所为之惨事也,咎在谁人,余不欲辩,唯吾十数年来,终日天人交战,至亲莫如妻女,亦不敢以此事相告,坐候冷家孤女登门寻仇,为免后人疑团,兹录其事为日记抄本珍藏秘箧之内,待吾死后方始揭发秘密,此吾用心之苦也,谚曰:“一失足成千足恨,伤哉痛哉!” 日记写到这里便停止了,以后的日记抄本不过说一些零碎琐事,甘翠莲把日记抄本掩上,向母亲道:“娘!原来爹爹在二十年以前,杀掉了这姓冷女子的父母双亲,看来他到临死这一天为止,还在深自引咎,这个仇不能报了!咱们母女还是安份守己,靠着爹爹这份家财,就这样的过一生一世吧!”母女两人说到伤感之处,又痛哭了一阵,甘翠莲索性把甘天澜遗留下来的日记,一起用火烧掉,以免种种譬如昨日已死的事情传,今后重新做人不提。 不过甘翠莲母女虽然这样打算,俗语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刹时祸福,世间上的事情,往往出乎世人意料之外!甘天澜死后第二年,甘翠莲的母亲因为忆念丈夫,染了一个心痛病症,这年春天便身故了!甘翠莲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连遭两次大丧,精神上的打击,不言而喻,偏偏福无重至,祸不单行,这年冬季,甘家突然半夜起火,连房屋带衣物,完全烧个精光,甘翠莲弄得了然一身,只好把父亲生前买下的几亩薄田,完全卖掉,遣散了所有男女下人,所剩余下来的银钱,也寥寥无几了!甘翠莲在这时候却发出一个奇想来,她想自己大好一个家庭,弄成这个样子,可说完全是冷霜梅一手造成的,她能够拜昆仑派的金光道人为师,练成绝技,替父报仇,自己难道不能够学她一样,遍走天下,找寻一个名师,再求深造,准备日后和冷霜梅遇上互相争雄呢?甘翠莲虽然是个女子,很有点须眉丈夫的气概,想到便做,绝不犹豫,便带上仅有的一点钱银,离开了项城县,飘泊江湖去了。 沥血伏龙--第二十三章小屋避仇孽徒弑瞎师第二十三章小屋避仇孽徒弑瞎师甘翠莲由项城县向西走,一路上有话便长,没话便短,走了十几天路,来到河南省西部的灵宝县境内,她发觉身边带的钱银,差不多用尽了,万一用光了钱,自己的生活怎样维持呢?甘翠莲十分烦闷,这天她经过一个小镇,看见镇上有一伙江西流民,在街头上要狗熊演猴子戏,看的人十分拥挤,一出戏罢,纷纷给钱,甘翠莲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学了一身武艺,怎的不可以学他们一样,在街头设把式场子,卖武来赚几个钱呢?爹爹在生之前,虽然再三告诫自己不要保镖护院,拿武艺换饭吃,可是到了这个境地,也不能够顾虑这一层了! 甘翠莲主意既定,便拿出身边仅有的一点银钱来,向镇上买了一面铜锣,一支布旗,甘翠莲还别出心裁,在旗上绣了“以武会友”四个字,她一直走入灵宝县城,她拣择了一处热闹的空地,把布旗展开来,向着地上一插,自己敲响铜锣,不到半晌,看热闹的人已纷纷齐集。 甘翠莲究竟年轻面嫩,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要抛头露面,但不这样又哪里来的钱银,难道饿着肚子喝西北风吗?甘翠莲只好鼓起勇气,双手一拱,交代了几句场面话,便开始表演拳脚,她首先打了一套猴拳,跳高窜矮,滴溜溜的绕着场子乱转,足足打了一顿饭的时候,才把七十二路猴拳打完,面不红气不喘,看热闹的人掌声雷动,甘翠莲又拿起双刀来,展开架式,刀光霍霍,又玩了一套双龙刀,然后开口央求看热闹的人给钱,甘翠莲年轻貌美,本领娴熟,那些看卖武的人纷纷拿出铜钱来,抛人把式场内,这天卖武的成绩不错,她拿了钱投宿客店,想着卖把式赚钱这样容易,自己何不在这里多逗留几天,赚足盘缠,方才继续西进,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甘翠莲吃过早饭,挨到晌午时候,又带了铜锣和旗帜,走向昨天卖武的地方,再次开场,哪知道她刚才一敲铜锣,立即遇见了一件横逆的事。 原来今天甘翠莲走到把式场的时候,看见几个无赖装束的短衣汉子,贼眉贼眼,鬼鬼祟祟的站在远处屋檐下,甘翠莲起先以为他们是看热闹的闲汉,并不放在心上,等到她一敲响铜锣,看热闹的人渐渐聚拢的时候,人丛里突然扑扑几声,飞出几纸包东西来,着地破裂,臭气熏天,原来是几包粪便,不知哪个这样的恶作剧!大家纷纷掩鼻走开,这样一来,甘翠莲想要卖武也不成了!她又惊又怒,忽然吧吧几声,又抛过几只瓦罐来,瓦罐里贮满恶臭的人尿,一跌落地,立即粉碎,臭尿四下飞溅,大家越发哗然散开。 甘翠莲看出抛掷粪包尿罐的,竟是那几个无赖,登时怒不可遏,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喝道:“该死的贼汉子,姑娘在这里卖武,没有冒犯你们,居然用这些卑鄙下流的手段到处捣乱?”当先一个无赖耸了耸肩膀,冷笑说道:“小妮子,你要在这里卖武吗?懂不懂得这儿的规矩?如果不懂,先陪我麻四爷睡一夜,四爷慢慢告诉你……”话未说完,砰的一声在腮颊,中了甘翠莲一下粉拳,这一拳的劲力不小,把他满口牙齿打掉一半,顺口鲜血直流,那无赖疼得大叫起来,喊道:“反了反了!这丫头居然动手打人,各位兄弟,过来揍她!”四五个无赖轮拳捋袖,齐齐上前,甘翠莲绝无惧色,展开拳脚,生龙活虎也似,闪展腾挪,拳飞脚起,把这四五个无赖打得屁滚尿流,叫苦连天,纷纷掉头飞跑,甘翠莲怒气未息,正要追赶过去,冷不防背后有人一声冷笑:“好功夫,好拳脚,可是今天遇着了贾四爷,恐怕没有你卖弄本领的余地!” 甘翠莲回头一望,自己背后不知啥时来了一群人,约莫有三四十人之众,簇拥着一个锦衣花帽的少年公子,刚才那两句话就是公子说的,那些看卖武的人,已经纷纷散去,甘翠莲看见少年公子居然有这样的气派,不禁心中嘀咕,知道他必然是当地恶霸之流,那几个捣乱把式场的无赖,还是他指派出来的,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势成骑虎,自己想要善罢也不能够了! 甘翠莲回身戟指喝道:“我在这里铺设把式场子,赚几个钱,并没有犯王法,你居然指使这些泼皮无赖,到处捣乱……”她还要骂下去,那少年公子喝了一声:“丫头,叫你看看公子爷的手段!” 第57章 锦袍晃处,已经抢到甘翠莲的跟前,左时一弓,右手一拳当胸劈到,这下有个名堂,叫做“饿虎出押”,正是五行拳的绝招,拳风凌厉,先声夺人,甘翠莲立即用个“寒鸡步”,右手向上一招,把公子手掌卸开,同时左手画了个大圆圈,弯击出动,横推对方腰肋,这是甘家连拳里面的“丹凤朝阳”,也是甘天澜秘传下来的绝招,那公子咦了一声,掉臂转身,步走洪门,“怀中抱月”,“黄莺落架”,连环出击,一连两手,把甘翠莲逼得步步后退。 她使用甘家连拳里面的七星步,左扭右拗,连闪两招,公子突然猛然一声,身右左转,一个“翻身劈掌”,疾如流星,左拳右掌,连环运用,堪堪打到甘翠莲的胸口,甘翠莲躲闪不及,不禁大惊,眼看难免一拳之厄,说时迟,那时快!侧面呼声风响,飞来一颗弹丸,恰好打中那公子臂弯“曲池穴”,公子拳劲方才发出一半,乍觉穴道发麻,竟然发不出来,甘翠莲趁势一扭腰身,“黑虎出洞”,砰的一响,反手一拳打中公子的鼻梁,这公子哎哟一声,身子倒退三四步去。 这公子的拳技造诣,本来高出甘翠莲不少,眼看三招四式,便可以把她撂在地上,哪知道暗算横来,应胜反败,鼻子上吃了甘翠莲一拳,不禁又羞又怒,甘翠莲一拳打中,更不让人,另外一下“时底穿捉”,嗖的穿出,平击那少年公子的胸脯,公子坐腰沉胯,扣背含胸,左手向外一翻,五指一拿一攫,这是擒拿手的绝招,眼看就要把甘翠莲的臂骨一下拗折,哪知道就在公子五指和甘翠莲的手臂将撞未触的时候,耳边又是嗤的一响,左腕近脉门的“会宗穴”又是一麻,原来又中了一颗弹子,手臂翻不出,砰的一声,胸口又中了一拳,这一拳是甘翠莲平时练熟的,力量十分沉猛,打得那公子的身躯向后一仰,公子在后仰的时候还用一招掠阴腿,踢向甘翠莲的下路。 哪知道左脚才向上一翘,啪的一响,下面飞来一弹,打中了公子腿弯的“涌泉穴”,公子扑通一声,蹲在地上,甘翠莲大感意外,她一记钩拳横扫过去,打中了公子右边面颊,这公子哎呀两声,扑通跌倒!和公子同来的三四十人,看见自己主人吃亏,发一声喊,刀枪棍棒齐向甘翠莲杀上! 甘翠莲知道自己能够打败公子,完全是一个不露面的人发暗器相助,自己父亲甘天澜在生之前也曾教自己练过听风辨暗器的本领,她听出来人发的是弹丸飞针一类小巧暗器,心里非常感激,扭头向左一旁,只瞥见一个窕窈纤秀的背影,闪入小巷之中,看来像个女子,甘翠莲正要追赶过去,公子手下的豪奴恶仆,武师打手,已经一窝蜂般了冲过去,甘翠莲知道自己寡不敌众,开罪了这地头上的恶霸,再也不能够在灵宝县逗留下去了!她展开家传武学来,趁对方未曾合围之前,一拳一脚,打翻了两个迎面冲来的豪奴,夺了一把单刀,转身向城门口直跑!甘翠莲的脚程很快,顷刻之间逃出了灵宝县城门,跑得没影没踪! 暂时不说那公子手下爪牙党羽追赶甘翠莲不上,懊丧回去的情形,以及这姓贾少年公子的名字和来历。再说甘翠莲一口气跑离了灵宝县城,奔出六七里外,方才停住脚步,她猛然想起自己的衣服和银钱,完全放在投宿的客店里,刚才只顾逃命,竟然忘记返回客店,去取钱银衣物,岂不是变了空无所有吗? 甘翠莲着急之下,几乎要哭起来!可是她回心一想,自己究不如找个地方歇宿一晚,明天再到城门口附近张望,看看情形,方才混入灵宝县城,到客店去取回东西,谅来客店里的店东伙伴,还不至于吞没了自己的东西,甘翠莲主意决定,便向茫茫荒野走去。 她打算找一个种庄稼的人家,求宿一晚,甘翠莲望眼看去,旷野寂寥,夕阳西下,晚烟欲暮,阵阵归鸦飞过自己头顶,带着嘎嘎叫声,飞向眼处,甘翠莲心中暗想,这里平野无垠,绝无人烟,自己到哪里找寻地方投宿去? 她一边想一边走去,不知不觉,又走了四五里路,天色渐渐的黑下来,甘翠莲暗里焦的,假如今天晚上找不着歇宿的地方,自己就要露宿荒野,正在这样的盘想,前面突然现出一株疏林,树林的间隙里,透出一星灯火,甘翠莲不禁大喜,有灯火的地方,必定有人家,换句话说,即是有投宿的指望了。 行走复行走,不知不觉,疏林已近,那灯光在林里掩映而出,影绰绰的,现出一屋子,甘翠莲不假思索,穿林而进,走不到四五十步,屋子已经呈现在自己眼前,原来是一座矮矮的石屋,一明两暗,两个房间暗沉沉的,漆黑如墨,明间里却映出一盏油灯来,屋子外边还结了一道竹篱笆,甘翠莲一直走到竹篱笆旁边,正要叫喊几句,向屋中人求宿,可是回心一想,自己是个了然一身的青年女子,不知道屋里住着的是谁人?万一这屋里主人是个男子,没有女眷,男女有别,自己哪里能够向他求宿呢?她便决定先看清楚了屋中人,方再打主意,甘翠莲见那竹篱笆的门并没有扣上,虚掩了大半边,她用手轻轻一推,竹扉应手打开,甘翠莲直来到窗下,向里一看,哪知道她不看犹可,一望之下,不禁咄咄呼怪! 原来这明间是一座厅子,厅子的屋梁上,悬挂着十多只布袋,用细绳索穿着,挂了下来;布袋鼓卜卜的,似乎装着练武用的铁砂子,厅子中心盘足跌坐着一个老头儿,这老儿年逾六旬,须发花白,貌相清癯,低眉垂目,看模样正在那里做着坐功,甘翠莲正在感到暗暗诧异,老头子的头顶突然升起一阵热气来,像揭了锅的蒸笼一般,白烟缕缕,不到顿饭工夫,满屋子的空间,袅娜着迷离的白烟,老头子似乎被包没在一阵烟雾里,甘翠莲猛然醒悟过来,她想起自己爹爹生前说过,凡是一个内功造诣到了化境的人,可以藉着吐纳之力,把身子里面的真气运出来,化成烟雾,功夫修到这般地步的人,此时此地,却被她在深林中遇见了。 甘翠莲正在怔怔出神的想着,那老头子突然哼了一声,倏地扬起左手来,向着空中布袋一招,只听啪的一声大响,他的手掌并没有打着布袋,距离还在三尺以外,那布袋呼的一响,连着绳子打秋千般,直荡起来,甘翠莲吓一大跳! 因为这些布袋每个有一尺多长,装满了铁砂子,每个袋的重量至少在十斤过外,这老头子居然能够用掌风冲激之力,把布袋打得向横里飞起来,内力之纯,掌风之劲,可以想见!她不禁吐出舌头,老头儿又把右掌向空中一招,呼呼两声,又把距离头顶五尺以外的一只布袋击得向横里直飞起来,向左边飞出去,跟刚才掌击的一只布袋,互相交错而过。 那老头子连击两只布袋,都是盘足坐地,纹丝不动,他接着一掌一掌的打出来,两条手臂宛似蛇信,左挥右舞,屋梁上悬挂着的十几只布袋,受了掌风冲激,一只一只的摆动起来,刹那间风声呼呼,袋影纵横,斗室之内,仿佛有几十个人影,团团来住,甘翠莲看得目瞪口呆,她一个不留神,身子向窗扇上一挨,喀喇一声,发出轻微的响声来,那老头子耳聪十分厉害,立即听了出来,高声大喝:“外边伏着的是哪一个!快滚进来,不然的话,老夫可不客气了!” 这一声喝响如巨雷,室中布袋尽停,甘翠莲被他一喝,吓得魂飞魄散,正要转身逃走,说时迟,那时快,室中灯火晃处,人影飒然,那老头子眨眼之间,已经由屋时穿出来,落在她的跟前,喝道:“小子!要逃跑吗!”甘翠莲被那老头子的神威所慑,不由自主,双膝一屈,扑通的跪了下来,叫道:“前辈饶命!” 那老头子在屋里灯光反映之下,看出窥望自己的竟是一个年轻少女,也觉得出乎意料之外,他立即把嗓子压低,面孔一沉,说道:“你这女娃儿是哪里来的?天色这样晚了,你单身一个撞人树林里,为的是什么事?你可有同伴吗?” 甘翠莲看见那老头子两眼精光炯炯,如光似电,不禁战栗起来,期期艾艾的说道:“我我……我我……”她正想说下去,树林外面突然暴风雨也似的响起一阵嘈声,人嘶马叫,显然是有一队人马向树林中走进。 老头子倾耳一听,面上微微现出温怒之色,忽然向甘翠莲说道:“我的徒弟来找我了!这般夜晚才来,不知道有什么要事?你是个年轻女子,见了他十分不便,你躲入我的屋子里吧!”老头子说着向屋门一指,甘翠莲听见了马蹄声,不知怎的,一颗心扑扑直跳,立即由地上爬起来,走进那石屋的内堂,即是老头子挂布袋练掌劲的地方,她才进入厅里,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两种奇怪的事物,一件是那老头子盘膝打坐的地方,用白粉划了不少虚线,纵横交错,有点儿像九宫,又有点儿像八卦,还有厅子的四个角落里,窒着一堆又一堆的细沙,沙上插着竹签,有的一根两根,有的三根四根不等,甘翠莲看在眼内,心里暗暗诧异!这老头子一个人孤伶伶的住在荒林石屋里,屋中却摆设了这些奇怪的事物,必定大有来历,只不知道他是好是坏,是旁门左道还是正派的人!她不禁十分疑惑! 老头子看见甘翠莲进入屋里,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己屋里的事物,暗里不悦,说道:“喂!你看什么?还不快躲,外边的人来啦!”甘翠莲矍然惊悟,立即闪入暗房里,这是一个卧房,只有一几一榻,甘翠莲向屋角里面一闪,就这刹那工夫,人马嘶叫声由远而近,显然已经逼近竹篱笆外边了! 第58章 这老儿立即坐回原处,仍旧低眉垂目,做那运气的吐纳的功夫,不多时,竹篱笆外边响起一个声音来,叫道:“师傅!师傅!”伏在暗间里面的甘翠莲,心头扑的一跳,暗里诧异:“说话人的口音,怎的这样厮熟?” 老头子道:“玉鳞,不用客套,走进来吧!”须臾之间,一行人穿过竹篱笆,走入石屋,当先一个正是今日间在灵宝县城里欺压甘翠莲,结果吃了大亏的那位贾四公子,只见他头青面肿,鼻端贴着白布,跟进来的还有五六个下人,甘翠莲在卧房间隙里望见了,暗暗叫苦,说道:“苦也!原来这恶霸正是老头子的徒弟!” 那公子叫贾玉麟,一见了老头儿,纳头便拜,那老头儿看见他狼狈的样子,吃了一惊,问道:“噢!玉麟,你跟哪一个打架来?怎的弄成这个模样?”贾玉鳞道:“师傅,你老人家有所不知了,今天弟子在大街上,跟一个铺场子卖把式的女子打架……”老头子喝道:“住口!我来问你一句,是你欺压人家,还是人家要跟你比武!” 贾玉麟双膝跪下,说道:“弟子蒙你老人家的教诲,怎敢胡乱跟人打架?那卖武的女子到灵宝县来,铺设场子,口出狂言,她说我们灵宝县里没有一个有真本领的人,弟子气她不过,下场跟她比武,哪知道一交手之下,接连跌了三个跟头,咳!”他还要说下去,老头子道:“且慢,我再问一问你,你怎样败在那卖武女子的手里?你用的是什么招术?她用的是什么拳法?” 贾玉麟不禁窒住口,事实上他的本领远在甘翠莲之上,可是受了别人暗算,败得不明不白,不过贾玉麟哪里敢说明真相,连怎样打败也不知道,这样脓包?只好期期艾艾的说道:“那那那,那女子用点穴手法,点住了我的穴道,然后在弟子的脸上,一连打了三拳,叫弟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出丑,所以弟子今天晚上特地到来,请求你老人家传给我几套独特本领和点穴的手法,使弟子有所防身,今后不至再被人这样的羞辱!” 老头子听了自己徒弟被人这样侮弄,两道疏眉向上一扬,现出怒容,可是回心一想,忽然喝道:“玉麟,我这几年以来,虽然不曾进过县城,可是也听见人家说,你学了我的本领后,横行不法,无恶不作,生性最好女色,霸占人家妻女,一般人送给你一个外号,叫做摧花太岁,这可是真的吗?”贾玉麟慌忙说到:“师傅哪里话来!那那那,那不过是一般人跟弟子有仇,谣言中伤罢了!” 老头子一看贾玉麟的神色,立即瞧出几分来,面上布了一阵严霜,正色说道:“我尚天阳虽然是旁门出身的人,却不像崆峒派其他的人一样,只知道滥收门人,庇佑徒弟,五年以前,我跟你死去的父亲无意相遇,承他造了这一座石屋,给我养伤,我因为一时高兴,收了你做徒弟,哪知道你人虽聪明,却不大肯苦心练功夫,而且好高骛远,不肯扎下内功根底,只要学我的九宫神行铁掌和点穴法,殊不知道我这九宫神行铁掌,不是内功夙厚的人,决不能练,。 就拿点穴来说吧!这项武术最是凶残,举手投足之间,便可杀人,只一出手,对方不死也要残废,如果给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学去,必定成为大害,你藉口说被一个卖武女子打败,就要来要求我传给你绝技吗?这是妄想!你的说话破绽很多,我尚天阳不是三岁孩子,哪会受欺骗?快给我滚!我明天到灵宝城去访查你的劣迹,如果一般传说是实,我不但不教你本领,还要把你以前跟我学的功夫完全废掉,快滚出去!”这名叫尚天阳的老头子,说话声音响如洪钟,连伏在暗间里面的甘翠莲,也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可见他的丹田中气十分充沛,甘翠莲心中暗想,这姓尚的老头子,为人也还刚正,可是怎会收了这一个花花公子型的小恶霸做徒弟,又怎的孤伶伶一个人躲在荒郊野外的石屋里,不跟自己的徒弟住在一起!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令人十分费解哩! 贾玉刻今天晚上到来,求艺不成,反而被师傅抢白了一顿,不禁白面泛红,一双眼睛隐隐现出凶光来,他突然振衣起立,冷笑说道:“老东西!我先父当初怎样对你?你不肯传我本领,也还罢了,何必要跟我说这些废话,公子爷有的是银子,还怕拜不着好师傅吗?好好!你既然这样不情不义,我贾玉麟由现在起,不再是你的徒弟,请吧!” 他说着气愤愤的把衣袖一甩,回转身来,就要向屋门外走去,尚天阳勃然大怒,须眉俱竖,喝了一声:“该死孽畜! 给我留下!” 尚天阳这样一喝,贾玉麟凝住身子,回转身来,冷冷说道:“老家伙!你要我留下吗!公子爷可没空!” 尚大阳见了他这副刻薄寡恩,反眼不认人的嘴脸,不禁怒火上冲,喝了一声:“畜生,我先把你废了!”身子向前一纵,探臂一抓,正要用铁掌擒拿的功夫,把贾玉麟右臂卸下,哪知道贾玉麟今天晚上到来,已经打定了毒辣的主意,求艺不成,就要弑师,他看见尚天阳举手抓来,立即用个“霸王卸甲”,扭身一晃,右手向后一翻,嗤嗤嗤,射出一蓬黑色的光丝来,尚天阳惨叫一声,两只眼睛当堂被那些黑色光丝射瞎,面上也中了几下! 原来贾玉麟袍袖里面,隐藏了一个铁筒,长约五寸,只有三寸圆径,铁筒上半截钻了十几个小洞,筒里装着机关,嵌了一十二支喂毒飞针,专射人的五官七孔,以及穴道要害,尚天阳做梦也估不到自己徒弟带了这种阴毒的暗器来暗算自己,两眼登时被四支毒针射瞎,面上也中了几针,麻辣辣的,不禁急怒交迸,砰的飞起一脚,猛向贾玉麟飞踢过去,贾玉麟向后一跳,尚天阳这一脚踢中他身边一个恶奴,这恶奴大叫一声,肋骨尽断,喷出一口鲜血,扑通,死在地上! 跟随着贾玉麟进入石屋的,总共是三个恶奴,尚天阳飞脚一蹴,踢死一个,其余两个拔出刀来,哪知道他们的刀还未出鞘,尚天阳听声辨位,飞身过去,砰砰两掌,把那两个恶仆的天灵盖打碎,吼了半声,便自死在地上,别看他中了毒针,瞎了眼睛,却比一头虎还要凶猛,贾玉麟闪身一晃,就要抢向屋门,向外奔逃,尚天阳一声断喝,飞扑过来,堵住屋门,腾的就是一脚,贾玉麟用个“蜉游戏水”,闪身一晃,尚天阳这一脚踢在墙上,哗朗朗的一响,石墙被他踢穿了一个面盆大小的洞,石火星飞,碎石四溅,贾玉麟不由害怕起来,正要跳窗穿出,哪知道他的身形才一挪动,尚天阳已经听出他存身的方位,双臂一分,猛如飞虎似的直扑过来,贾玉麟使个“七星步”,嗖的窜向屋角,尚天阳顺手把窗门掩上,插好窗闩,一张面孔泛出铁青颜色,十分怕人,二臂箕张如蟹,一步一步的向着贾玉麟追过去。 贾玉麟本来带了十多个人,骑马到来,跟随他走入石屋的只有三个人,可是举手投足之间,被尚天阳完全杀死,其余的八九个见他瞎了眼睛之后,功夫仍旧这样了得,哪里还敢入屋送死,只挤在石屋门口,连声呐喊! 贾玉麟知道师父本领厉害;如果不是事先出其不意,用毒莲蓬暗器射瞎了他的双眼,自己就再多十倍功夫,也不是他敌手,甚而至尚天阳虽然瞎了双眼,在他不曾毒发倒地之前,自己只一跟他撞着,也有性命之虞,现在他困在石屋里面,好比笼中耗子,怎可以逃出外面去,贾玉麟狡诈多谋,他忽然抽出一柄匕首来,喝了一声:“老鬼!”话声才发,尚天阳连身扑上,举左掌向恶徒的天灵盖一啪,出掌如电,贾玉麟却向下一矮身,匕首向上一截,尚天阳这一掌刚好拍在匕首锋刃上,半只手掌登时切了下来,鲜血飞洒,好一个尚天阳,咬牙忍痛,右掌砰的穿出,贾玉麟一着得手,已经一个跟头,由师父的肋下穿过,用地堂功连滚几滚,滚出门外。 尚天阳这一掌打中墙角,吧吧两声,又把墙角打塌了一大块,可是贾玉麟已经滚出石屋,会合了那八九个恶奴,一窝蜂冲出篱笆,逃走去了,尚天阳还要飞身追出屋去,可是断掌瞎眼,血涌如泉,面上毒针的毒性也发作起来,头昏脑胀,扑通一交,跌倒在近门口的地上,贾玉麟跳上坐马,高声叫道:“老鬼!贾大爷少陪了!明天我再来给你一口棺木!”大笑着驰马去了,一阵得得蹄声,由近而远,由远而听不见! 甘翠莲躲要暗间里,眼见了这一场恶徒弑师的惨剧,真个心胆俱颤,目定口呆,直到马蹄声去远了!她方才醒悟过来,跑出厅子,把尚天阳由地上扶起,悲声叫道:“前辈前辈!你怎样啦!”尚天阳本来头昏脑胀,心头火烫,全身热得像一个大洪炉,可是被甘翠莲一拖,颤声叫道:“我我我……我不行之,女娃儿,你你你,你走吧!”甘翠莲究竟是个武林中人,说道:“老前辈,你你你,你不用怕,你有没有解毒的药?”尚天阳嘶哑着嗓音道:“我不行了,就有解药,药不对症,毒入膏盲,也是枉然,你你,你走……”甘翠莲见尚天阳面上肌肉不住抽搐,额汗如雨,那一种毒发痛苦的惨状,不禁流下泪来,说道:“老前辈,我就是那个卖武的女子,被你的徒弟赶得没地方藏身,跑到你屋子来的,你老人家放心吧,我我我,我一定给你报仇。” 尚天阳哦了一声,似乎精神一振,说道:“好姑娘!你这样的一说,我倒不能够立即死了,你扶我坐到椅子上吧,我的卧房里近床头那一边,嵌着一口木橱,你把橱门打开来,上面一格有解毒药,虽然药不对症,吃了也可多挨一个时辰,我要延长这个把时辰的活命,把我半生心血的绝技传给你,让你日后找我那孽徒报仇,快点去拿!” 第59章 甘翠莲立即把尚天阳扶到屋角一张木椅上,让他坐下,然后走入卧室,掌起灯来,灯光照处,尚天阳的木榻上面,近床头的一边,墙壁上果然嵌了一口小小的木橱,甘翠莲把木橱门一拉:果然现出间格来,上面一格放了几个药瓶药罐,下面一格却有些手抄本子,甘翠莲把药瓶药罐一古脑儿拿了出来,返到前厅,尚天阳颤魏魏的伸手接了,把几个瓶罐的药粉完全倒入口里,甘翠莲却到卧房里舀一碗茶出来,给他送服,尚天阳吃了解药,面上那层死灰色的暗气果然消褪了些,说话声音也明朗起来了,他向甘翠莲道:“姑娘,你先把你身世向我说一遍吧!”甘翠莲便把自己身世来历,以及离家远走原因,约略的说了一遍,尚天阳点头说道:“哦!原来如此,你的身世怪可怜,我也把我的一切,老实跟你说吧,我姓尚双名天阳,崆峒派第三位长老,当年以九宫神行掌,大鹰爪功驰名江湖,江湖上的人送我一个外号,中五鹰爪,因为锋芒大露,过于自负,有一年败在昆仑派金光道人的手下!” 他这几句一说出来,甘翠莲不由暗吃一惊,想着逼死自己生父甘天澜的冷霜梅,她的师傅不就是金光道人吗? 怎会这样凑巧?只听尚天阳说下去道:“当时我十分气恼,因为我打败的时候,还中了金光道人一下霹雳掌,受了内伤,这种伤虽然不会致命,可是不能够用内家运气的功夫跟敌人打架,换句话说,即是本身功夫去了一半,我决定要报这个仇,因为金光道人是昆仑派里面第一名高手,我如果要胜过他,必定要找一个僻静地方,住上五个年头,养好内伤,然后孜孜苦练,把本身现有的功夫提高一倍造诣,方才可以,哪知道我是在陕西幽谷关附近被金光道人打伤的,便打算跑进河南熊耳山,找一个地方隐居,谁知熊耳山里面有一座盗寨,寨主名叫贾云龙,就是我这孽徒生父!” 甘翠莲噫了一声,她暗想原来这花花公子贾玉麟,他的父亲还是绿林出身,怪不得他这样心狠手辣,原来他还是强盗的胚子哩! 尚天阳道:“当时贾云龙虽然是个山寨大王,却是十分识货,一见了我,便知道我是有本领的人,立即把我请入山寨,倾闰相交,我就在他的山寨里养伤年余,几次官兵入山剿寇,攻打山寨,全靠我给贾云龙运筹决策,杀退官兵,所以贾云龙对我十分钦佩,要把他的儿子贾玉麟给我做徒弟,这孽畜当年只有七岁,聪明伶俐,很讨得我的欢喜,我当时不假思索地答允,把他收下了!”甘翠莲想这小子还是在强盗窝里拜师,俗语说得好,狗嘴里生不出象牙,怪道有今日的弑师手段。 尚天阳说到这里,气息喘喘,他喘了一阵方才说道:“我当时向贾云龙说,做强盗不是良久之法,自古以来,杀人放火的大盗,有哪几个有好收场,不如及早洗手,改邪归正,贾云友被我说得心动,果然遣散盗众,毁了山寨,先到河北住了一个时期,然后带着金银回到河南来,在灵宝县住下,做买卖粮食的生意,几年之间,一帆风顺,发了大财,贾云龙还娶了几房妻妾,我知道一个人共患难易,共安乐难,便向贾云龙要求一个人住在城外,自己找一个清静的地方,除了养伤之外,还把我们崆峒派的内典功夫,用心苦练,希望将来一放异采跟昆仑派的人决个雌雄,贾云龙起先不肯让我另外分居,经过我再三央求,方才答允,他果然在这里给我盖了一间石屋,让我居住,还按月送给我油盐柴米,我在这间屋里一住就是五个年头,内伤慢慢养好,可是贾云龙却在这一年染病身故了!” 甘翠莲忍不住说道:“老前辈,这小子的父亲还算是个好人,只不知道他的儿子这样坏!”尚天阳道:“是呀!贾玉麟这个孽畜,自从老子死了之后,没了管头,虽然一样的跟我学功夫,一样叫我做师傅,可是他的行为,渐渐放荡,起先是拈花惹草,好勇斗狠,我劝了他几次,他却是阳奉阴违,变本加厉起来,我看见他的劣根性渐渐现出来,索性不教他高深的功夫了,这小子却是鬼灵精,知道我对他冷淡,立即把放荡的行为收敛一些,天天来央求我,要我搬回他家里住,教他本门绝技九宫神行掌和五阴点穴之法……”甘翠莲用手一指屋顶的铁砂布袋道:“老前辈,这些布袋是你练九宫神行掌的道具了?是与不是?” 尚天阳叹气道:“怎的不是,我当然一口拒绝啦!他立即发起少爷脾气,整整一个月也不上我的门,今天晚上方才到来,居然用这种阴毒的暗器来伤害我,想不到我尚天阳练武几十年,除了金光道人之外,败在我一双铁掌下面的人,真个不少,今天却阴沟翻船,败在这小子手里!”说到这里,身子一软,晃了两晃,眼看就要由椅子里跌在地上! 甘翠莲知道他心神激动,立即把尚天阳一扶,柔声说道:“老前辈,他用鬼蜮手段来暗算你,那算得了什么?我服侍你,养好了伤,再找那小子报仇!”尚天阳惨然一笑,摇摇头道:“我不行了,你把我木橱下格的书完全拿去吧! 那是我几年以来,精心研究所得的奥秘,还有……我指点你九宫神行掌的拳法,我先说了大要,你按着图谱练习,只要用心的学,也一样可以成功……”尚天阳口讲指划,指点着地上的虚线,把九宫神行掌的招式逐一解说,他说了一遍之后,便问甘翠莲懂不懂,甘翠莲武功根底还肤浅,一时之间哪里能够领略? 可是她看见尚天阳额上青筋暴现,呼吸紧促的样子,知道他身心痛苦到十二万分,恨不得把毕生绝学,在生命之火不曾熄灭以前,传给自己,自己虽然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也只好点点头,尚天阳把九九八十一路九宫神行掌法,解说完了,仿佛放下了一件心事,没精打采的说道:“翠莲,我跟你虽然聚首才两个时辰,估不到会把功夫传给你,咱们还没有师徒的名份,你叩头拜师吧!”甘翠莲立即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尚天阳淡然一笑,说道:“好好,我放心了,你今后是崆峒派的人,我木橱内还有一方雕了雄鹰的玉器,你拿了走上崆峒山,见了我的大师兄赤霞子,便说……”尚天阳刚刚说到这一个字,脑袋一歪,身子由椅子上溜了下来,扑通咕咚,倒在地上,呜呼丧命。 沥血伏龙--第二十四章盗巢失贞一女刺渠魁第二十四章盗巢失贞一女刺渠魁甘翠莲忍不住放声大哭,虽然跟尚天阳不过是萍水相逢,可是看见他惨遭叛徒杀毙的情形,以及临终传授自己武技的情景,知道这武林前辈,还不失为一个刚正不阿的人,谁想得到他这样收场呢!甘翠莲哭了一阵,猛然醒悟过来,贾玉麟曾经说过,天亮之后再来,买棺木给尚天阳殓葬,自己仍然不走,跟这畜生遇上,老大不妙!甘翠莲想起自己和尚天阳师徒相授,结交一场,以这位老前辈的性格来说,假如他死而有知,也不肯要贾玉麟的棺木呢!甘翠莲便跑进屋里,找了一柄锄头,就在屋前的泥地上,掘了一个土坑,把尚天阳的尸首放入坑内,堆土壅平,默默祝祈了一番,然后返入屋里,把尚天阳的遗物完全收拾,木橱里除了册籍图谱和一方有雄鹰标记的玉石之外,还有一柄古色斑斓的长剑,以及好些散碎金银,有了这些东西,自己便不用冒险返入灵宝县城,向客店取回自己的东西了! 甘翠莲收拾了一切东西,不知不觉,已经是五更破晓,晨鸡蹄埘,甘翠莲无限依恋的望了这间石屋一阵,方才黯然离去,顷刻之间,消失在树林的深处。 物换星移,寒暑五易,五个年头之后,河南潼关路上,出现了一个黑衣佩剑,英姿飒爽的女子,骑着一匹黑马,这女子就是甘翠莲,她拿了尚天阳的遗物,向西走,一路上饱历风霜,吃尽千辛万苦,方才到达了崆峒山,拿出尚天阳的雄鹰玉石来,登门求见,果然见着了赤霞子,把自己在灵宝县巧遇尚天阳的经过,向赤霞子说了,赤霞子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崆峒派在最近二百多年以来,日渐式微,人材零落,远不及昆仑派人多势盛,老三却一力要只手回天,一个人躲起来,要练成绝技,使自己的武功胜过昆仑派,哪知道壮志未酬,便自死了,真是可叹!” 甘翠莲又说出贾玉麟弑师的恶行,以及自己跟冷霜梅的一段瓜葛,赤霞子道:“姓贾的这种行为,可说天人共愤,不过,老三这人也太过感情用事,当初不分好丑便把他收录为徒,至有噬脐之祸,照理我们应该给他报仇,不过你既然在尚天阳临死之前,拜了他做师父,这一个报仇的千斤重担,就要落在你的身上,你由今天起住在山上,由我传授本门秘功给你便了!至于你的对头冷霜梅,她是金光道人最得意的门人,近年来在江湖上闯出名头,叫做飞天魔女,你的本领和她相差很远,现在还不能够找她算账,你好好的在山上苦练吧!” 甘翠莲知是实情,只好死心塌地的在崆峒山住了下来,光阴迅速,不知不觉过了五个年头,甘翠莲已经把本门的九宫神行掌和点穴法学会,赤霞子又传了她崆峒地煞剑,甘翠莲便请准掌门,允许她下山给师傅报仇,赤霞子慨然答允,甘翠莲立即下了崆峒山,由甘肃入陕西,由陕西入河南,哪知道她一到了灵宝县,访寻贾玉麟的消息时,方才知道贾玉麟在五年之前,遇着能手吃了大亏,被痛惩了一顿,在灵宝县站不住脚,立即搬家,逃入汉中去了!甘翠莲大感失望,她向当地人再三打听,方才知道他落败的经过,原来贾玉麟在弑师之后,返回自己的家里不到三日,有天上午,一个红衣女子突然找上门来,这红衣女子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桃腮粉面,十分美俏,她向贾家的门人说,自己要在本地卖解,来拜见贾少爷,要知道贾玉麟是本地一霸,豢养了一班武师打手,在灵宝县城里任意横行,凡是江湖卖艺的人,要到本地来铺设场子,耍把戏玩把式,一定要拜见他,不然的活,开场那天就要吃尽苦头。 第60章 连把式也演不成,当年的甘翠莲就是一个榜样!那红衣女子既然登门求见,贾玉麟立即亲自出迎,他看见那红衣女子天生秀色,忍不住说了几句轻薄和讨便宜的话,谁知道这红衣女子半句活也不说,劈啪一声,纤手扬处,把贾玉麟打了一个大嘴巴,贾玉麟的武功本来不弱,不知怎的,这一掌居然躲避不开,面颊现出五道殷红的指印,他自从出世以来,哪曾受过这般侮辱,贾玉麟勃然大怒,狂吼一声,跳起身来,运拳如风,向那红衣女子攻去,红衣女了一声冷笑,顺手把小几上两杯清茶拿起来,向自己双肩一放,娇声喝道:“跟你这个臭贼动手,何必要费许多手脚,姑娘索性给你一个便宜,我的肩头上放两杯茶,你就空手,咱们比试一下,如果我身上的茶杯掉下来或者是杯中茶泻出一点一滴,也算我输,这样你心服了吧!” 贾玉麟估不到对方这样轻视自己,真个是三尸暴跳,五内生烟!双掌一错,展开尚天阳传授的“五行连环拳”来,崩、劈、横、钻,一招一招的打出来,有如长江大河,招走连环,滔滔不绝,但那红衣女子却是不慌不忙,只见她步如行云流水,满厅游走,上半身全然不动,两肩岳峙渊停,两杯茶全然不动,贾玉麟用五行连环拳连攻二三十招,都被红衣少女用轻灵小巧的身法,闪避开去,这女郎云鬓花颜,异目流盼,朱唇浅笑,仿佛完全不把贾玉麟放在眼内! 贾玉麟连连进击,不管怎样出拳踢腿,完全被那红衣女子闪过,他迫不得已求其次,要把红衣女子肩上茶杯打落,但始终没有法子跟她茶杯撞着,这时候贾玉麟府里的武师打手,豪奴恶仆,完全集中到前厅来,看见红衣女郎居然的有这样的身手,不禁目瞪口呆,红衣女郎跟他斗了四五十合,突然一声娇喝:“本姑娘只用三成功夫,你也打我不过,还有什么脸面在灵宝县称王道霸,滚回去再练几年吧!” 贾玉麟不禁恶念陡起,他突然向身边一个武师面前一窜,伸手一抄,夺过他手中的软鞭来,鞭身一抖,哗朗朗,用个翻身盘打,向红衣女郎的脚下扫去,那红衣女子冷笑一声道:“空手打不过就用兵器吗?好不要脸!”身子向上一纵,跳起六尺多高来,肩头上两杯茶受了她拔身一纵之势,抛上天空,眼看就要倒转泼泻,红衣女郎却是不慌不忙,身如巧燕,在半空里一旋,双手向上一抄,恰好把两杯茶的杯底托住,半点也没有泼出来,接着左脚莲足一蹴,踢中贾玉麟右臂时的“三里穴”,贾玉麟哎哟一声,登时半身麻木,软鞭落地,红衣女郎身子也像纸片一般,落了下来,喝道:“姓贾的,我的本领如何?你还敢任意欺人吗?” 说着把两杯茶向贾王麟的头顶一掷,当当两响,打中他的脑门,茶杯当堂打碎。 沥血伏龙--第二十五章奋志潜心铁爪撼昆仑第二十五章奋志潜心铁爪撼昆仑贾公子眼冒金星,还浇了一面茶水,他手下的武师打手看见主人受辱,呐喊一声,纷纷杀上前来,刀枪并举,棍棒齐飞,红衣女郎喝了一声:“鼠辈敢尔!”身子一纵,使出空手人白刃的本领,只见她一身红衣,往来晃动,活像一只绝大的红蝴蝶,腾挪闪展,左飞右舞,所到之处,有如波开浪裂,贾玉麟那些武师打手,只一撞着了她,便被夺去兵刃,红衣女郎在抢夺兵刃的时候,还使出擒拿手绝技,勾住持兵刃的手腕,一拉一扭,这些人个个吃足苦头,不是肩骨流血,就是手腕拗断,一片呼号喊叫之声,不到顿饭工夫,厅中几十人完全被她夺了兵刃,个个叫苦连天,红衣女郎把贾家众人的兵刃抢个精光,方才向贾玉麟冷笑说道:“姓贾的,老实跟你说吧!我并不是来卖武的,这次登门,也不是向你拜候,完全是为找你的晦气而来,前几次你欺负那姓甘的卖艺女子,不是挨了几下冷弹子吗?老实对你说吧!那弹子是我放的,我见你霸道强横,所以今日特地上门,给你一点小惩,作为大诫,现在限十天内,要你滚出灵宝,如果你还留在本地,这个就是你的榜样!”她说着伸手一把拉过一张宫座酸枝椅子来,一掌拍落,手掌轻轻一按椅背,只听喀咔两声,整张椅子裂成粉碎。贾玉麟和一般武师打手看在眼里,咋舌不已! 红衣女郎演了这一手本领,方才冷笑两声,纤腰扭处,窜上墙头,几下起落之间,便自去得没影无踪了,贾玉麟吃败的消息,这天便传遍了整个县城,那些受过他茶害的老百姓,个个拍掌称快! 过了五天,贾玉麟果然遣散了一切武师和下人,席卷一切家财细软,静悄悄的走了,这就是他离开的经过,甘翠莲向人探问时,那人兀自说得眉飞色舞,十分兴奋! 不过甘翠莲却是非常的不乐意,她在崆峒山一心一意苦练武技,为的就是要替死去的师傅报仇,哪知道天不从人之愿,贾玉麟在五年之前,已经被人家打跑了!自己千里迢迢,寻到这里,却白白的走了一遭,甘翠莲非常恨忿! 她猜想那红衣女郎多半是冷霜梅,照她挫败贾玉麟这份身手看来,自己虽然学了五年本领,也未必是她的对手呢!甘翠莲想到这里,不禁把牙一咬,勒转坐骑,改道向西,打算经潼关进入陕西,到秦岭以南的汉中地方去,找寻贾玉麟的下落,于是她一人一马,又风尘仆仆,出现在潼关的驿路上。 一路上有话便长,没话便短,甘翠莲不知不觉,过了潼关,来到临渲县境,她忽然发觉几个黑衣汉子,行动闪缩,鬼头鬼脑的跟在自己背后,甘翠莲疑心他们是强人,要想暗算自己,不由心里暗骂,哪一班狐群狗党的臭贼,如果你胆敢动我的念头,叫你看看本姑娘的厉害,甘翠莲主意拿定,表面上不动声色,装作完全不知的样子,到了临潼县属的武仙镇,投宿客店,说也奇怪,当她入镇的时候,那几个黑衣汉子忽然抛下了她,不再追踪,策着坐马,一溜烟也似的,掠过镇口,跑向西面去了! 甘翠莲看在眼里,暗中觉得纳罕,如果这几个汉子是为自己而来的,应该一直追踪才对,怎的会半途而废呢?难道看出自己身边没有多大油水,或者知道自己是个地武艺的人,再也不敢招惹呢?这两个推想都不合情理,这天晚上,甘翠莲投宿客店,吃过晚饭,立即关上房门,一早上床睡觉。 其实甘翠莲哪里肯睡,这不过是一种以退为进,暗中窥伺罢了!她用棉被盖过了头,耳朵留意听着外面上了三更左右,甘翠莲的耳朵里,忽然听见一阵细微的声响,分明有人蹑手蹑脚走近窗下,甘翠莲心中暗叫道:“果然不出所料,真个来了!” 她立即屏息呼吸,静耳听着外边,来的不止一人,竟似有五六个人之多,有的在瓦面上,有的蹲在窗外,隔了一阵,一阵波波波的微响,窗格外面飘入一股淡淡的白烟来,带着浓郁的香气,甘翠莲一嗅之下,立即醒悟过来,原来贼人用闷香来迷自己!她这一气非同小可,就要跳起身来,破窗出去,可是回心一想,如果自己这样的冲出去,必定打草惊蛇,吓跑敌人,自己何不如此这般,唬弄他们一番,趁势抓住他们头儿,甘翠莲想到这里,主意便定,仍然大被蒙头,装着睡觉。 甘翠莲在被窝里面,做起内视的功夫来,这是崆峒派一脉相传的本领,运起气来,以呼为吸,以吸为呼,任何天然的毒烟瘴气,江湖上的迷香闷药,完全不能够侵害,甘翠莲一做这种功夫,迷魂香的烟雾虽然弥漫了整个房间,她的头脑依然清醒,并没有失却知觉!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时候,窗外喵喵鸣叫,响起一阵猫儿叫春的声音来,甘翠莲知道这种叫声是贼人假扮,忍笑不理,悄悄的掀起一点被角,拿眼睛望着外边,果然不出所料,只听见砰的一声,卧房的两扇窗被打开,跳进两个人来,正是日间追踪自己的两个黑衣汉子,手里拿了一个高可及人的大麻袋,穿窗而入,着地无声,他们摸到床前,正要低头细看甘翠莲晕倒的情形,说时迟,那时快!甘翠莲蒙头盖着的棉被突然向上一升,直兜起来,向下一覆一盖,竟把这两个黑衣汉子连头带脚,罩了一个结实! 这两个黑衣汉子做梦也估不到甘翠莲中了迷香,并没有晕过去,这一下出其不意,反吃对方用棉被罩住了头,正要挣扎,每人肚腹陡觉一疼,原来要把杖势圈回。 但,石鸣峰不是一个轻易所能打发掉的敌手……七岁童龄幼年,恩师“魔神”戈青将其一身内家真力,灌输在这孩子身上。 继后,桐柏山白云岭“凤尾谷”“龙巢地穴”,吸得旷右难遇的“龙涎香雾”。 剔髓易骨,已扎下浑厚无比,远在他年岁之上的内家功力。 “摩天神龙”向公瑜,乃是一代剑术宗师,一套“浮波掣影十二招”剑法,昔年睥睨江湖,震慑天下武林,而石鸣峰已尽得其传。 此刻,石鸣峰虽然面对的,是一个江湖上的巨憝大煞,但石鸣峰相信自己可以将其除去……“浮波掣影十二招”剑法,幻变莫测,现在出于石鸣峰之手,更是运剑如风,剑气如虹……一缕苍雄长啸,塌身坐腕,剑光闪处,“唰!唰!唰!” 一招三式……挂双肋,扫下盘,兜面门,电射而出! “冥岛秃叟”狄松,杖势尚未圈回,眼前剑芒如电,熠熠扑来……比眨动眼皮还快的一刹那,血雨蓬飞,左右两条手臂,已脱体飞出! 一响“碍…”声还在嘴里打滚,两腿齐膝处,业已断去。 剑芒耀虹,剑走如电,就在同一个瞬息间,“冥岛秃叟”狄松一颗童山耀耀的秃顶脑袋,也滚落地上。 第61章 作壁上观的“碧波神蛟”浦铮,吞列当今武林中前辈人物,见过场面,闯过风险,但从未见过眼前这样的剑术……如果喻作冷电,但此剑运转之快,已远在冷电之上……只看到血雾飞扬,剑光闪耀,无法看出此剑是如何走势。 施展这门剑术的,是“摩天神龙”向公瑜的弟子,一个年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 “碧波神蛟”浦铮,可以替自己肯定下来……就是“摩天神龙”向公瑜本人,也无法施展出这等威猛,快得令人不可思议的剑术。 “杯中神游”候乙,一掀鼻子,一瞪眼,“哼”了声,指着地上块块血尸,道:“海龙王,咱醉老头儿刚才说的‘炸八块’,就是地上那些,只是小兄弟还少了两块……”跟从“冥岛秃叟”狄松一起来的那伙人中,走出一个疾服劲装,四十左右的中年人,来到场子中央,石鸣峰的跟前,道:“尊驾剑术不凡,请示下名号,让在下‘翻天手’毛通,可以回报掌门人。” 这个“南岭门”中弟子“翻天手”毛通一问出此话,石鸣峰尚未接口回答……蓦地,人影闪晃,飘来一抹身形……突然“啪!啪!”两响结结实实的声音,毛通左右脸,挨上两记大耳光! “杯中神游”侯乙,一轩眉,一瞪眼,指了指,道:“人你娘的,你这条‘毛虫’,眼前节骨眼上,有你灰孙子说话的份儿?” “翻天手”毛通,自己也不知道如何会挨上这老头儿两记耳光……两手捂上脸,“杯中神游”侯乙这几句话他听进耳里,更是莫名其妙。 侯乙指着石鸣峰,又道: “灰孙子,你听着……大龙生小龙,这位是‘摩天神龙’向公瑜的弟子……‘白玉龙’石鸣峰……”石鸣峰不由暗暗一怔:“这位侯前辈,如何替自己找来这样一个‘白玉龙’的称号?” 毛通挨上两记耳光,看对方出手之快,知道是武林中前辈人物,听到“白玉龙”石鸣峰此一名号后,不敢再稍作逗留,转身就要离去。 “杯中神游”侯乙,吼了声,道: “灰孙子,慢走……把地上这些一块块的猪肉,带回给你们掌门人‘老不死’廖恺!” 毛通听到这些话,不敢吭出一声,挥手招来伙伴,个个解下外衣,把“冥岛秃叟”狄松的尸体,一块块兜了回去。 “碧波神蛟”浦铮,吩咐庄丁冲洗地上血渍,肃客请“杯中神游”侯乙,和“白玉龙”石鸣峰两人,进内宅大厅,继续用膳。 石鸣峰迷惑不解道: “侯前辈,你怎么替鸣峰,取了一个‘白玉龙’这样称号?” “杯中神游”侯乙,“咕嘟”一杯酒送进肚里。阿哈一笑,道:“石兄弟,‘龙生龙’‘凤生凤’,‘跳蚤生臭虫’,你是‘摩天神龙’向老头儿的弟子,老哥哥替你取个‘白玉龙’称号,难道不好?” “碧波神蛟”捕铮,含笑接口道: “老酒虫,你平时醉话连篇,听来叫人啼笑皆非,这次替石少侠找来这样一个称号,倒是十分配衬……”目注石鸣峰一瞥,又道:“石少侠‘人中之龙’,当之无愧!” 石鸣峰对这些话,并未因感到兴趣而引起他注意……若有所思中,沉默下来……突然侧过脸,道:“侯前辈,浦庄主这里公案已有了交待,我等也该告辞离去了?” “碧波神蛟”浦铮听到此话,脸色微微一怔,目光移向侯乙这边。 “杯中神游”候乙,眼皮一翻,嘿了声道:“石兄弟,事情可不是那么轻松,简单呢……你长剑一捅,把那糟老头儿尸分六块,这老家伙是‘南岭门’掌门,老不死‘云影飘影’廖恺的师弟……”微微一顿,又道:“‘冥岛秃叟,狄松,本来想找人家晦气,结果把自己的命送掉,死得活该……但话又说回来,廖恺这老不死岂肯轻易干休……”石呜峰一声轻“哦”,微微点头。 侯乙眨动醉眼,又道: “石兄弟,现在可不是公案了断,那该说是才开始呢!” “碧波神蛟”浦铮,听到候乙这些话,轻轻吁吐了一口气……此刻他想到的,也正是“杯中神游”侯乙所说的话上。 石鸣峰不解的问道: “侯前辈,照此说来,又该如何?” “杯中神游”侯乙,大口酒送进嘴里,衣袖一抹嘴唇,道。 “石兄弟,可能你自己还不知道……你此次剑挑‘冥岛秃叟’狄松,已不是芝麻,豆粒大的事情,那足以震惊江南武林了……”眯眼一笑,又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把这件事摆平,咱们老哥小弟再离开这里‘九环庄院’……”“碧波神蛟”浦铮道:“石少侠,老酒虫说的不错……老夫这辈子尚未乞求于人,以后亦是如此,不过石少侠如果能将此事有个了断,当然再好不过!” 石呜峰微微一怔,道: “浦庄主,如何了断?” “杯中神游”侯乙,接口道: “海龙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对‘南岭门’那些龟孙王八,在湘、鄂一带的娘家底细,有没有摸到一些?” 浦铮沉思了下,道: “此事要把‘悦梅居士’楼羽,请来‘九环庄院’后才知道……”侯乙醉眼一瞪,道:“转弯抹角,又扯出一个人来……海龙王,‘悦梅居士’楼羽又是谁?” “碧波神蛟”浦铮道: “楼羽在湘鄂一带,乃是知名之士,跟浦某颇有交往……此老在江湖上,并无夙怨新仇,对‘南岭门’中情形,却是十分清楚……”石鸣峰问道:“浦庄主,这位‘悦梅居士’楼羽,家居何处?” 浦铮道: “楼老家居也在湘中,就是南离新化不远的邵阳……”“杯中神游”侯乙道:“海龙王,你是说把这位‘悦梅居士’楼羽请来‘九环庄院’,请教他一番?” 浦铮点点头,道: “不错,浦某正是此意。” “敢情“碧波神蛟”浦铮,江湖势力拢括湘鄂两地水道,“杯中神游”侯乙称他一声“海龙王”并不过份,但石鸣峰在“九环庄院”前,剑挑“冥岛秃叟”狄松,尸分六块。狄松系“南岭门”掌门人“云海飘影”廖恺师弟,以“南岭门”在江湖上的声威,这就不是一件等闲之事了。 候乙向石鸣峰问道: “石兄弟,你看如何?” 石鸣峰没有更多的表情,微微一点头,道:“侯前辈,由你决定就是了。” “杯中神游”侯乙见石鸣峰回出这句简短的话,听来却是十分受用,含笑道:“不错,你正是咱醉老头儿的小兄弟!” 于是,“碧波神蛟”浦铮,派人专程往邵阳,邀“悦梅居士”楼羽。石鸣峰和“杯中神游”侯乙两人,就在“九环庄院”逗留下来。 匆匆数天过去,“九环庄院”来了一位身穿锦袍,颔留长须,年在七十左右的老者……此人就是来自湘中邵阳的“悦梅居士”楼羽……楼羽见到“碧波神蛟”浦铮,哈哈笑道:“浦道友,您不愧是称主湘鄂水道的蛟龙……江南武林传闻,‘蛟龙’又邀来一条‘白玉龙’,把‘南岭门’杀个灰头土脸……”石鸣峰在湘中新化“九环庄院”,剑挑“冥岛秃叟”狄松,尸分六块之事,已不腔而走,传遍江湖,“白玉龙”三字,震撼江南武林。 是以“悦梅居士”楼羽,见到“碧波神蛟”浦铮,就说出此话来。 石鸣峰和候乙两人,也在大厅上……石鸣峰听到此话,脸上微微一热。 浦铮就把石鸣峰、侯乙二人,替“悦梅居士”楼羽引见介绍一番。 楼羽笑道: “原来酒中称雄的‘杯中神游’侯道友,也在‘九环庄院’,幸会,幸会……”目光移向石鸣峰时,惊愕不已,道:“这位就是‘白玉龙’石少侠,那真是英雄出少年,少年出英雄了……”接着问道:“石少侠师承‘摩天神龙’向公瑜向道友?” 石鸣峰躬身一礼,道: “是的,他老人家正是石某师父。” 石鸣峰回出此话,心里却是暗暗感慨不已……在天下武林同道之前,不能提出自己另外一位恩师“魔神’戈青。 “杯中神游”侯乙以酒替茶……此刻解下大葫芦喝了大口酒后,向“悦梅居士”楼羽问道:“楼道友,你如何知道咱醉老头儿这个小兄弟,‘九环庄院’剑挑‘冥岛秃叟’狄松之事?” 楼羽道: “江湖传闻很快……石少侠剑毙狄松,不止是新化附近的邵阳,江南武林也已传遍此事……”浦铮接口道:“楼老,浦某邀您来‘九环庄院’就是跟您谈谈此事……”“悦梅居士”楼羽,慨然道:“江湖上恩怨缠结,连绵不息……‘南岭门’掌门‘云海飘影’廖恺,由于化十年心血的那份‘龙涎香雾’‘秘图’被夺,因而要报此‘一箭’之仇……‘云山樵夫,贾政,就首先丧命‘燕尾金棱”之下……”朝石鸣峰侧目一瞥,又道:“‘冥岛秃叟,狄松,衔师兄廖恺之命,要再次加害浦道友,却想不道狄松却先死在石少侠剑下……”“碧波神蛟”浦铮,接口问道:“楼道友,‘云海飘影’廖恺,已知这事?” “悦梅居上”楼羽道: “廖恺原来修禅养真‘坐关’五年,知道‘秘图’被夺之事,中途而止,派其师弟来湘鄂等地,并授予独门暗器‘燕尾金梭’……”侯乙接口道:“楼道友,‘南岭门,在湘鄂一带的情形,是由‘冥岛秃叟’所负责的?” “悦梅居士”楼羽道: “据楼某所知,‘南岭门’掌门廖恺,指派其嫡传爱徒‘玉哪吒’罗申,自豫地来湘鄂一带,伸展‘南岭门’中势力……”一顿,又道:“是以,如果说是负责之人,那是‘玉哪吒’罗申此人了。” 第62章 石鸣峰听来暗暗嘀咕: “原来‘玉哪吒’罗申,已自豫东太康,来到江南武林!” 楼羽又道: “罗申奉师父廖恺之谕,来江南武林,除了伸展“南岭门”中势力外,一面探听叛门弟子‘云中枭,陶森行踪,同时由师叔‘冥岛秃叟’狄松之助,剪除当初夺犬秘图’之人……”“杯中神游”侯乙问道:“楼道友,‘南岭门’遭此一挫,折去一员大将,会不会卷土重来,再犯‘九环庄院,?” “悦梅居士”楼羽,沉思了下,道: “以眼前来说,似乎没有此一可能……‘云海飘影,廖恺自己坐镇‘南岭门”总坛,这里有他爱徒罗申,由师弟狄松辅助……狄松既丧命石少侠剑下,‘南岭门’在江南武林,已无出色的绝世高手……”微微一顿,又道:“‘云海飘影”廖恺,他自己也有一个顾虑……当初爱徒罗申,于鄂北桐柏山白云岭‘凤尾谷’,目睹‘魔神’戈青露脸,戈青又吸得‘龙巢地穴,中的‘龙涎香雾”一笑,又道:“老夫曾往闽中‘南岭门’总坛一游,据‘云海飘影’廖恺所说……当今天下武林最大的顾忌,就是二次露脸的‘魔神’戈青……”“杯中神游”侯乙,原来不想说的,却仍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朝向石鸣峰这边投过一瞥,道:“楼道友,武林传闻,昔年在‘魔神’戈青身上毁体断肢的,并没有‘云海飘影’廖恺一份……廖老头儿‘顾忌’些什么?” 楼羽感慨不已,道: “当初鲁中徂徕山,南北武林四大高手之中,如果没有‘云海飘影’廖恺参与其事,可能‘魔神’戈青不会乖乖就范……他一加入,整个情形的演变,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以楼羽想来,这位手诛“冥岛秃叟”狄松的“白玉龙”石鸣峰,师门来历是一代剑木宗师,“摩天神龙”向公瑜的传人,是以接着又道:“当时‘云海飘影,廖恺,虽然未曾断下‘魔神’戈青肢体之一,但却取走戈青随身兵刃‘湛玉宝剑’……”石鸣峰听到此话,心头一凛、一震……“原来恩师丢失的“湛玉宝剑”,是“南岭门”掌门“云海飘影”廖恺所取走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茫无头绪中,出现了此一线索。 “杯中神游”侯乙,又朝石鸣峰瞥了一眼,接口道:“武家随身兵刃,不啻第二生命,‘魔神’戈青再次露脸,廖老头儿拿走人家宝剑,总应该有个交待才是!” “悦梅居士”楼羽,缓缓一点头,道: “不错,侯道友,这也是廖恺所顾忌之处……以一位堂堂‘南岭门’掌门人身份,总不能把昔年得来的‘战利品’,又乖乖拱手还给人家!” “杯中神游”侯乙,大葫芦对准嘴,“咕嘟”大口酒送进嘴里,嘻嘻一笑,道:“楼道友,再次露脸江湖的‘魔神’戈青,如果要向‘南岭门’廖老头儿取回‘湛玉宝剑’,廖老头儿是不是肯还给戈青?” 楼羽沉思了下,道: “这个,恐怕……” 把话题移转,一笑道: “侯道友,这只是我等在聊谈中提到这件事……再次露脸的‘魔神’戈青,不知天涯海角藏身何处,岂会知道这把‘湛玉剑’的下落?” 微微一顿,又道: “‘魔神’戈青既不知此把”湛玉剑,失落何处,就不会找上‘南岭门’掌门人‘云海飘影,廖恺,向他索回此剑!” 石鸣峰脸色落寞,并无一丝异样的神色,显现在他脸上。 “杯中神游”侯乙,“阿哈”一笑,又是“咕嘟!咕嘟!” 葫芦对准嘴,大口酒送进嘴里……心里却在暗暗思忖:“蠢才,老家伙,第二代的‘魔神’戈青,就在你面前,你还在说不知天涯海角,藏身何处……你真是咱石兄弟的‘耳报神’,把这样一件重要事情,捎来这里‘九环庄院,!” “杯中神游”侯乙,这响“阿哈”冷笑声,听进“碧波神蛟”浦铮,和“悦梅居士”楼羽两人耳里,却似淋了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不过两人可能却有这样想法……侯乙有“杯中神游”之称,整日梦入醉乡,那是他酒后一副“狂态”。 酒醉心不醉……“杯中神游”侯乙,又把话题转了过来,道:“楼道友,照你刚才说来,‘南岭门,虽然折了一员大将,‘云海飘影’廖老头儿,也不致于找来‘九环庄院’,向海龙王采取复仇之策?” “悦梅居士”楼羽,对‘南岭门’‘云海飘影,廖恺,显然有若干的了解……缓缓一点头,道:“以后情形如何演变,也无法加以猜测……如果以目前来说,‘云海飘影’廖恺,坐镇闽中‘南岭门’总坛,显然是分身之术……”微微一顿,又道:“廖恺所密切注意的,是在再次出现江湖,‘魔神’戈青身上!” 语气加重在“魔神”戈青身上,“杯中神游”候乙听来暗暗一怔。 楼羽目注石鸣峰,又道: “石少侠虽然为了解救‘九环庄院’之危,除去‘冥岛秃叟’狄松,但这一只棋子,下得也是十分可惜……”侯乙殊感不解,道:“棋子……可惜……有何可惜之处?” “悦梅居士”楼羽道: “‘南岭门’乃是武林中极负声誉、势力雄厚的门派,剑毙掌门人师弟,显然跟‘南岭门’结下梁子……”微微一笑,又道:“石少侠年岁尚轻,日后踪游江湖,可能因而会带来很多不便。” “杯中神游”侯乙道: “咱石兄弟把人已宰了,可不能把尸体拼凑起来,就是拼凑成一堆,少了一口气,还是活不成……”眼皮一翻,又道:“楼道友,你这话说和不说都是一样。” “悦梅居士”楼羽,一笑道: “侯道友,老夫倒有一个折衷,补救之策……”“杯中神游”侯乙道:“死的已活不成,还有什么补救办法?” “悦梅居士”楼羽道: “侯道友,您这位石兄弟能将‘冥岛秃叟,狄松毙于剑下,依老夫估计,身怀之学足可与‘魔神,戈青,一较高下……”一指石鸣峰这边,又道:“石少侠如能将‘魔神’戈青截下,将其除去,老夫可以保证石少侠与‘南岭门’之间的恩仇梁子,一笔勾销……”石鸣峰听来殊感意外。 “杯中神游”侯乙听到这些话,醉眼连转,眼皮直翻,嘴里接连几个“这……这……这……”最后才冒出一句后来:“这倒是个好主意!” “碧波神蛟”浦铮,由于自己之事,牵累到石鸣峰结江湖恩怨,心里感到十分内疚……接口问道:“楼道友,何处可以访着‘魔神’戈青的行踪下落?” 楼羽有条有理道: “至于寻访‘魔神’戈青行踪下落,那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侯道友与他这位石兄弟同意,老夫可以将此事转知‘南岭门’掌门‘云海飘影’廖恺。” “杯中神游”侯乙,从大葫芦里猛喝下两口酒,连连点头道:“同意……同意……咱醉老头儿代表咱石兄弟,完全同意……”侧脸一瞥,向石鸣峰道:“石兄弟,老哥哥说的没有错吧?” 石鸣峰是个机智、与心理的成熟,远在他眼前年岁以上的年轻人……对“杯中神游”侯乙向楼羽所说的那些话,先是迷惑不解,但接着也就理会过来……接触到侯乙投来的视线,微微一点头,替代了回答。 侯乙又转向楼羽这边,满堆笑脸,道: “楼道友,还有一件事,得要麻烦您啦……”“悦梅居士”楼羽问道:“不知侯道友所知何事?” “杯中神游”侯乙道: “烦您转知‘南岭门’总坛的廖老头儿,咱陪同石兄弟,咱们老哥小弟二人,赴闽中拜会……顺途可以探听‘魔神’戈青的下落。” 楼羽含笑点头,道: “侯道友与石少侠两位,有此雅兴,老夫理当效劳……”微微一顿,又道:“闽中南平,虽然相隔这里甚远,不过,‘南岭门’中弟子,用‘响铃扎书箭’分驿投递,老夫将书函扎上‘响铃箭’,闽中南平的‘云海飘影’廖恺,很快就会知道此事。” 话落,哈哈一笑……似乎完成了一桩心满意足的“功德善事”。 “杯中神游”侯乙,也跟着哈哈一笑……大葫芦对上嘴,又是大口酒送进嘴里。 敢情,这位嗜酒成性的风尘侠隐“杯中神游”侯乙,从“悦梅居士”楼羽这些话中听来,此番结伴同行的这位小兄弟石鸣峰,对日后天下武林“祸”“福”两字,有举足轻重之影响。 石鸣峰身兼两位师门…… 一位是昔年天下武林群起追杀,最后落个毁体断肢的“魔神”戈青。 另一位,却是武林中,有一代剑术宗师之誉的“摩天神龙”向公瑜。 石鸣峰为了完成昔年恩师“魔神”戈青遗愿,要收集遍散各地的肢骨,和随身兵刃“湛玉剑”。 现在已知这把“湛玉剑”的下落,“杯中神游”侯乙为了要避免惹起意外的杀劫,就设法要了断这位小兄弟石鸣峰心愿。 “悦梅居士”楼羽,离开“九环庄院”后,石鸣峰和侯乙两人,亦相继向“碧波神蛟”浦铮告辞离去。 沥血伏龙--第二十六章游聪漠外古庙逢旧怨第二十六章游聪漠外古庙逢旧怨因为“公孙穴”的位置,是在左边脚瞳踝骨的内侧面,是人身重穴之一,如果吃敌人运劲一拿,就要全身瘫软,不省人事!好在冷霜梅的本领得自金光道人真传,精透内典,全身要害部位肌肉,都有自然伸缩之劲,就在甘翠莲指尖着肤,劲力未透的刹那,膝盖一抬,右足上提,左脚跟住一起,猛向甘翠莲右边太阳穴踢去,甘翠莲铁爪一拢,扑扑几响,把冷霜梅裤管抓破,腿胜划破四道血痕,可是她自己的太阳穴也被飞天魔女左足一贼,踢个正着,虽然有人皮面具挡了一挡,头脑也觉得一阵昏眩,踉跄后退几步,这一下谁也没有得着便宜,两个人都受了伤! 第63章 冷霜梅飞出三丈以外,方才落地,叫道:“惭愧!我几乎败在她的手里!” 甘翠莲功亏一赏,没有抓中冷霜梅的要害,凝了一阵,厉声喝道:“好本领!再比一百回合看看!”耸身直立,冷不防背后有人冷冷说道:“功夫练到这里,也算难得的了,得些好处便回手,快些走吧!”这一下突如其来,宛如鬼魅骤至,甘翠莲吃了一惊!急忙扭头后望,原来自己身后,不知怎的来了一个长身伟岸的中年人,赤红脸面,嘴长微髭,穿了一身灰布衣裤,却带点土头土脑,像个村汉,冷霜梅等三女看见了这中年人,异口齐声叫道:“大师兄,你来得好!快快把这魔头打发回去!” 那中年男子名叫竺虬,他是金光道入的大徒弟,也是后来天池三怪里面的天残叟,(他后来因为苦恋师妹钱月霞,结果断了一臂)甘翠莲这时候已经立定心肠,把所有昆仑派门下完全当作敌人,哪里知道高低进退,不禁勃然大怒,喝道:“混账!你也是昆仑派的人,蛇鼠一窝,看抓!” 嗖的一抓,铁钩般的右手玉指,猛向竺虬当胸抓落,谁知她这回触了霉头,甘翠莲铁爪一落,只听风声飒然,对方人已不见! 她暗叫声不妙,正要撒臂回身,冷不防后颈一紧,颈骨下的“大椎穴”吃竺虬一把抓住,登时呼吸窒碍,接着身子似腾云驾雾般,直升起来,砰的一响,摔出五丈多远! 甘翠莲料不到对方身手这样迅快,怒吼一声,身子向地上一撞,立即跳将起来,二次朝着竺虬猛扑,竺虬叫道:“再倒!”一闪一晃,也不知他用什么身法,左手一落,又是依样葫芦拿住了她的“大椎穴”,向外一抛,这回抛得更远,居然飞出五六丈以外,扑通摔倒,甘翠莲跌得浑身疼痛,几乎连骨头也散了!冷霜梅三女哈哈大笑,她想不到昆仑派有这样的能人,真个又羞又恼,竺虬已经高声叫道:“你的铁爪神功是厉害极了,可是后路的功夫还欠着呢,回去再练几年吧!” 原来凡是练铁爪功夫的人,全副精力放在一双手爪之上,可是一利必有一弊,太过注重手抓,后路必然空虚,所以竺虬跟她动手,不动则已,一出手便抓甘翠莲的后颈,竺虬的擒拿功非常了得,武功造诣远在冷霜梅之上,甘翠莲如何是他的敌手?她被竺虬这样一说,知道自己弱点被人家握牢,再也不能够打下去了,忿然叫道:“很好,你们倚多为胜,我甘翠莲只要有三寸气在,必报此仇,再见!”说罢站起身来,飞也似的跑去了!” 冷霜梅三人看着她的背影不见,方才长长呼了一口气道:“师兄,今天如果没有你,这场恶斗真个不可收拾呢!” 一行四人返回星宿海不提。 再说甘翠莲练了铁爪神功,寻仇不成,只和冷霜梅打个平手,结果还败在别人手下,真个是气愤填胸,恨不得就在附近找块山石,一头撞死,但是回心一想,自己辛辛苦苦的练了十多个年头本领,难道就这样不忍一时之忿,便牺牲了性命不成?而且学无止境,自己不过依照本门秘笈,练了十个年头,已经可以跟飞天魔女扳个平手,如果再用恒心毅力,苦练十年,自己的本领不难超过她,到那时候再次上巴颜喀喇山,岂不是可以扬眉吐气?甘翠莲想到这里,便打消了死念,离开了巴颜喀喇山,取道返回崆峒,哪知道她刚才到了崆峒山下,崆峒派内部却发生了一幕惊天动地的变化! 原来崆峒派的门下,向来龙蛇混杂,良秀不齐,赤霞子在生之前,还可以仗着他的本领和威望名头,镇慑一切,崆峒派门下虽然有些野心勃勃的人物,当着赤霞子的面前,也不敢任意胡为,可是赤霞子一死之后,情形便大大不同了!”赤霞子临终之时,虽然把掌教大位传给自己的师弟玉虚子,可是玉虚子的本领名头,比起赤霞子来,却是差得多了! 所以就在甘翠莲下山到星宿海去,找寻冷霜梅报仇的时候,崆峒派里面有两个长老,一个叫石道人,一个叫独尊者,居然聚合了一部分门人弟子,强迫新任掌教的玉虚子,把锁阳洞里面崆峒祖师秘传的金关玉锁二十四式公开出来,原来这金关玉锁廿四式,是二十四个坐相不同的人形塑型,坐落在崆峒山绝巅玄冰凹一个山洞里,这山洞就叫锁阳洞,洞口设了两扇铁门,这铁门并不是用寻常钢铁铸造的,而是崆峒派开派祖师采取昆仑绝顶寒铁,混合五金精英所铸,坚固异常,任你运用莫邪干将一类宝剑,也不能够砍下一毫一未,铁门的锁匙和到锁阳洞去的路径,只有掌教一个人知道,掌教临死之前,才把铁门锁匙和锁阳洞所在地告诉给下一任教主,换句话说,这金关玉锁二十四式坐功,只有做掌教的才可以练,据说二十四路坐功练成之后,可以祛病延年,无敌天下。 不过历来崆峒派的掌教,除了开派的两三代教主之外,却没有一个能够练成功,话虽然这样说,这金关玉锁功如果练得三四成火候,也可以纵横天下了!石道人和独尊者两个人,窥伺本教瑰宝的金关玉锁功,已非一朝一夕,他们平日一向看不起玉虚子,尤其是他做了掌教之后,更加忿忿不平,居然当众鼓噪起来,玉虚子受了屡代租师的遗训,哪里肯把锁阳洞的所在和这种功夫的练法公开,立即一口拒绝,石道人和独尊者老羞成怒,居然一声断喝,跟玉虚子动武。 玉虚子虽然是一派掌教,可是他的武功造诣和石道人、独尊者不过在伯仲之间,一交上手,以一敌二,当然相形见绌,力不相敌、可是崆峒派里面也有不少正直的门人,不屑这两个长老的行为,呐喊一声,纷纷上前,跟石独二长老这一派的人杀在一起,崆峒山上当堂展开了一场大混战,两派的人互相残杀! 甘翠莲刚才返到山下,便遇着了本派两个同门,由他们的口里知道了一切,她的性情虽然怪僻,对邪正两个字还清清楚楚,听说石道人和独尊者两人纠众压迫掌教,不禁勃然大怒!甘翠莲对这两个长老,平日没有好感,因为这两个人十分鄙视自己,尤其是自己未曾毁容之前,独尊者曾经向自己调戏过两次,所以甘翠莲听了消息之后,暴怒如焚,立即展开轻身功夫,一阵风般跑到山上,果然不出所料,玉虚子和他手下一派正派门人已经到了生死倏关不容一发的境地! 因为石独两人手下党羽人数太多,和拥戴掌教的门人,几乎成了四与一的比例,众寡悬殊,玉虚子这班人哪里能够应付得来?混战半日,已经有一半以上的门徒被叛变方面的人杀死,王虚子本身也中了两掌,如果不是石独二人存心要得瑰宝,准备生擒他逼问口供,玉虚子已经呜呼丧命了!甘翠莲才一赶到,立即加入战团,她在巴颜喀喇山得来的一肚闷气,正没地方发泄,一见了这样的场合,哪里还能够按捺得住?当下一声大喝,施展开铁爪神功来,利爪到处,便伤了四五人,有两个还被她抓中要害,呜呼送命! 石道人不禁大骂,连忙转过身来,跟甘翠莲相斗,一边打一边喝道:“不要脸的丑妇!已故掌教传给你的功夫,你却拿来伤害同门!”甘翠莲哪里听他这一套,如疯如狂,铁爪密如狂风、掌力如山,向石道人疯狂打来,她一边跟石道人交战,一边留意四方八面,看哪一个叛逆门人逼近自己,立即飞身过去,伸手一抓,把他的天灵盖插上五个透明窟洞,惨死地上,然后立即飞身回斗石道人,似这样一连杀了五六个人,把石道人气得三尸暴跳,五内生烟,可是甘翠莲的武功造诣,已经和他相差不远,而且又有狠辣的爪功,更奈何不了她,石道人只好拼出本身功夫来,缠住了她,苦苦相斗,独尊者突然在旁边一声断喝,袍袖扬处,打过一件暗器来。 甘翠莲已经斗发了性,不管三七甘一,暗器风声一响,她立刻举手一拨,哪知道独尊者打出来的不是镖弩,竟是一支尺多长的铁管,里面贮满硫磷毒火,一中人身,或者撞落地上立即射出青蓝色的火星来,这种火是磷火,遇物便燃,如果被它烧着,就是烙伤了不重要的部分,磷毒深入肌肤,皮肉糜烂,不能医治,独尊者把这暗器改了一个名堂,叫做火龙神梭,甘翠莲不知底细,运用铁爪一击,只听扑扑两声,铁管立即破裂,管里贮藏的硫磷毒火,马上四下飞溅,甘翠莲的头发和衣服,当堂熊熊烧着!不单是她,连石道人的身上也冒出了几虚烟火,吓得他立即跳后,满地打滚,要把火焰压熄,情形十分狼狈! 甘翠莲估不到自己着了独尊者的暗算,一声怒吼,带着满身火焰,向独尊者迎面飞扑过来,独尊者估不到她着了火龙神梭暗算之后,还是这样勇猛,不禁大吃一惊!他使的兵刃是一根纯钢龙头杖,立即把杖身一平,用个横扫千军的招数,扫了出去,哪知道甘翠莲双手铁爪向下一落,居然硬生生夺住杖头,独尊者急怒交迸,立即一脚飞起,踢向她的肋下,甘翠莲不闪不躲,哼了一声,挨了独尊者这一脚,双手夺杖往回一掳,独尊者握杖虎口立即崩裂,鲜血长流、再也把持不住,吃甘翠莲一把夺过钢杖,恰好有两个叛逆弟子飞扑过来,甘翠莲把钢杖向他们一抛,这钢杖怪蟒长蛇一般横扫过去,把叛逆弟子打得筋断骨折,扑通,倒在地上! 独尊者惊魂未定,甘翠莲已经飞身猛扑过来,带着蓬蓬烟焰,当头飞到,犹如凶神恶煞,独尊者运足神功,起左手向她当胸就是一拳,甘翠莲铁爪如电,拳才递出,她已经五指一落,扣住了独尊者手腕,铁钩入肉,和身扑上,独尊者奇痛贯心,右拳砰的穿出,向甘翠莲胸口结结实实的捣了一下,可是甘翠莲的铁爪已经插进他的脑门,独尊者惨叫一声,登时眼珠突出,气绝毙命! 第64章 石道人在地上一连滚了几滚,压熄火焰,可是头脸手脚已经烙伤了好几处狼狈不堪!他看见独尊者被甘翠莲的铁爪插死,堂堂长老,丧生在一个后辈的手里,不禁大惊! 玉虚子断喝一声,飞扑过来,迎住石道人便斗,甘翠莲抱着独尊者的尸首,连翻几滚,压熄火焰,哈哈两声狂笑,把独尊者尸首一抛,又再跳起身来,追杀别的叛逆门人,石道人手下虽然有几十名党羽,看见甘翠莲铁爪功这样凶狠迅辣,真个连胆子也吓破了!哪里还敢交锋,纷纷逃走,石道人看见大势已去,立即虚晃一招,跳出圈外,转身飞逃,后来他带着一班党羽逃出崆峒山,跑到甘肃祁连山去,另外创立崆峒北派,这是后话,日后还生出许多事来,各位看下去便明白了! 再说甘翠莲这次赶回山来,虽然及时制止了本派一场乱事,可是她和玉虚子两个人,受伤不浅,甘翠莲中了独尊者两下重手,又被磷火的伤了十几处,连人皮面具也烧毁,本来难看的面孔,更加难看,不过她的伤势虽然厉害,还可以慢慢休养复元,玉虚子却不行了,他中了石道人两下铁掌,又被独尊者的龙头拐杖扫了一下,内伤外伤十分沉重,何况这次叛乱死了不少门人子弟,都是本派精华,叫他如何不气!玉虚子自知不久于人世,当着残余门人的面前,宣布把掌门大位传给甘翠莲,还把锁匙和一卷路线地图交了给她,便自气绝身死! 这时候的甘翠莲,要想推辞也推不来,只好默然接受了一切事物,不过经历了这一场乱事之后,崆峒的声势一落千丈,大不如前,甘翠莲却不管这些,她在埋葬了玉虚子之后,过了两个多月,便拿着王虚子遗留下的地图,独自一个到锁阳洞去,原来这锁阳洞是在崆峒山绝巅一个冰之洞内,经年被积雪所包没,不现半点形迹,如果没有地图,任你寻足一年也找不出来,甘翠莲冒着奇寒刺骨的罡,踏破穷阴凝闭的玄冰,终于找着了锁阳洞的人口,就在一片雪崖之下,她用铁爪功把冰雪抓了开来,现出铁门、铁门严丝密缝,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匙孔,甘翠莲把巨大的锁匙插进洞孔里,用力一旋,格噔两响,铁扇大大的打开来,现出阴森古洞! 甘翠莲直入洞里,点亮了带来的千里火,四下一照,原来这山洞并不十分深逢,不过是一个冰雪侵蚀而成的缺口,只有三丈不到的深浅罢了!洞壁刻了不少文字,洞中竖立着二十四尊坐着的石像,石像的形态和高度,和生人一般无二,做着坐功,二十四个石像的坐功形式,无一雷同,石座底下还有说明文字,甘翠莲看见了这些事物,如获异宝! 她知道这金关玉锁二十四式,是内功里面沟通天地之桥,性命交修的要术,她决心在这里逗留十天半月的光景,把这二十四式坐功完全参透,方才下山,甘翠莲便把铁门虚掩,自己坐在里面,仔细参详一切。 哪知道武学这一门功夫,许多地方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算是师徒相授,做徒弟的还要看本身的资质天赋,才可以领会师傅的教诲,活人传授尚且有不到的地方,何况是死板板的文字呢?甘翠莲在锁阳洞里,总共逗留了七天,眼看把带来的干粮吃完了,对这金关玉锁二十四式,还不曾参透一半,就在这天黄昏晚上,居然来了外敌! 这外敌不是别个,正是早两个月聚众哗变的石道人,他带着自己一班党羽到了甘肃祁连山,草草安顿之后,立即起程回崆峒山,原来他做长老的时候,对这金关玉锁二十四式心存窥伺,已非一朝一夕,赤霞子在生之前,一个人到锁阳洞去,石道人暗中尾随过两三回。 不过他畏惧赤霞子的武功,往往跟踪了一段路,知道路程崎险,再继续跟踪下去的话,必定被赤霞子发觉出来,只好废然折回,虽是这样;他也约略知道锁阳洞的方向,这一次虽然叛变不成,石道人知道玉虚子受了重伤,不久人世,他在临终之前,必定要册立新的掌教,在这新旧交替的时候,自己正好混水摸鱼,石道人立定了这个主意,席不暇暖,便再次赶回崆峒山了卜他并不是奔向崆峒山的总巢,而是直奔向玄冰凹,石道人已是个老江湖人物,甘翠莲走过留下的痕迹,他一下便看出来,居然不费多大上大,便找着了锁阳洞的人口,石道人看见铁门虚掩,不假思索,用手一推,果然看见甘翠莲盘足跌坐在里面! 石道人对甘翠莲的铁爪神功,本来很有几分忌惮,可是到了这个境地,再也不能够退缩了!甘翠莲看见推门而进的是石道人,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向石道人走去,石道人步步反退,一直退到雪壁的斜坡下,他霍然一声拔出身边佩剑来,喝道:“甘翠莲,我好歹也是崆峒派里面一个长老,你是个后辈弟子,不得无礼!蚀淞Φ溃骸澳闶浅だ希『撸∧慊褂辛匙猿剖轻轻寂傻娜耍亢酶霾恢艿亩鳎被案账党觯碜酉蚯耙凰剩σ宦洌止乘频氖郑ハ蛩拿婵祝廊艘慌ね妨常词忠唤!岸坊恍且啤保拖蚋蚀淞乜诖倘ァ17馐堑厣方5木牛闹栏蚀淞耆慌抡庖惶祝σ还常尤话咽廊说慕i砜圩。硗庖恢皇肿Γ恋缢频脑湎蚴廊说哪悦牛廊顺跃恍。『迷谒墓Ψ蚴掷狭罚安粤粑病保呀m匾怀椋尤辉诟蚀淞逯干形词章5囊簧材牵跬殉隼矗米乓怀橹疲萆砗筇墒亲蠹缢坏囊幌欤琅郾桓蚀淞氖肿λ旱袅艘淮蠓? 石道人又羞又怒,手中剑寒光连闪,一阵嗤嗤破空之声,向甘翠莲左右连连进刺,这是他毕生的绝技、非同小可!甘翠莲双爪展开,猛攻硬打,石道人和她一连拼斗了三四十招,兀自守多攻少,甘翠莲一边运爪如风,向石道人着着进逼,一边潜心暗想七天以来,自己对于金关玉锁二十四式坐功的运用,甘翠莲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这就是二十四式坐功里面,有不少和拳脚相通的地方,尤其是对于气达四梢的运用,更有不可言传的功效,甘翠莲突然把双爪一收,战法改变,起先她的双爪猛攻猛扑,赛似巨斧开山,铁锤击石,现在呢,却变了手舞足蹈,犹如醉酒一般,石道人不禁大疑,暗里想道:“奇怪,她这下是什么打法?” 哪知石道人的念头才动,甘翠莲突然旋风也似的一转身,右手臂由左肋下倒穿出来,这一招本来绝对不能使出,就算使出来也不能够伤人,可是甘翠莲居然使出来了,噌的一声响处,把石道人的左边脸颊抓了四道血痕,接着又是一个旋风转身,反手一抄,执住了石道人背后道袍的下半截、运力一撕,把石道人一件道袍裂做两半,接着闪电似的,又向石道人的屁股钩了一爪,石道人估不到甘翠莲隔不到三个月,功力这样精进,哪里还敢跟她交手,连忙折转身来,负伤忍痛,飞也似的逃走,连滚带爬的下了玄冰凹,瞬息不见! 甘翠莲估不到金关玉锁二十四式坐法这样神奇、惊喜欲狂,心里面一阵高兴,连追赶敌人也忘记了!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追人,可是石道人已经没影无踪!甘翠莲只好把铁门关上,返回山下孜孜苦练,似这样的又练了三年,甘翠莲的武功大有精进,离开了崆峒山,开始闯荡江湖,不到一年,已经在西北荒凉之地,闯出了铁爪魔娘的名头,她仍然念念不忘跟昆仑派结下的仇恨,终于再次到巴颜喀喇山去,要找冷冷霜梅算账,哪知这一回冷霜梅并不在山,只撞着昆仑三妹里面的萧玉霜,不由分说,动起手来,铁爪魔娘以为萧玉霜是自己几年前的手下败将,自己不难在几个照面之间,把她收拾,哪知昆仑派门下的弟子,修持精严异常,比如派里一个弟子下山,跟人交手,吃亏落败回来,昆仑派的长老必定把这弟子召回,叫他招认出被人打败的情形,以及敌人武功特点,宗派门户,一切清楚之后,就叫这弟子再坐玄关,重新苦练,准备下次交手,能够雪恨,当日萧王霜和钱月霞两个败在甘翠莲的手里,受尽了金光道人的怪责,由这个时候起,刻苦练功。 所以这次萧玉霜再遇铁爪魔娘,不慌不忙,把本门剑法使开来,一柄剑招术神奇,有如龙飞凤舞、甘翠莲一连和她拼斗了百余合,只能够扳个平手,却是没有法子取胜,斗到后来,昆仑派其他的弟子陆续赶来,甘翠莲知道不能取胜,哼了一声,便自转身逃走,萧玉霜并不迫赶,一笑而罢,甘翠莲估不到自己练了几年金关王锁功,也是徒然,非常失望,她又回到崆峒山上,再到锁阳洞去,仿照那二十四个人像坐式。刻苦研练,这时候的甘翠莲,已经将近五十岁了! 她在锁阳洞里足足练了几个月,方才出来,再次下山,她这次下山并不是再到星宿海去,找昆仑派的人报仇,而是到南疆、希望在西域结纳几个剑侠异人,引为臂助,将来向昆仑派寻仇,也有一个帮手,哪知道甘翠莲有一天到了南疆库鲁山附近,突然觉得身烧火烫起来,她不由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害病,立即走入山里,找到一个山洞,(即是她现在存身的山洞)盘膝坐下,打算运用内功法除病魔,谁知甘翠莲一运起气来,猛觉自己腰身以下的肌肉,渐渐麻痹起来,她方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已经走火入魔了! 因为她练金关玉锁功时,一来没有内家高手在旁边指点,二来贪多务得,心急求进,强行用功,不知不觉之间,留了后患,中年以前,甘翠莲的血气旺盛,还不觉得怎样,后来年纪渐大,体力消退,这些后患渐渐发作出来了,好在她发觉还早,立即停止用功,在洞里一连休养了几天,身体方才渐渐复原,可是已经陷入半瘫痪的状态! 第65章 什么叫做半瘫痪呢?原来甘翠莲在这一座古洞里面,在晚上的时候,身体虽然僵硬,但是阴气凝聚,还可以有限度的走动,比如在洞里来往自如,以至走出山洞一百几十步左右,也还可以,但是长夜过去,太阳一升上来,宇宙间的阳气一充沛起来,铁爪魔娘的下半身便形同僵石,定在那里,除了上半身仍然可以活动之外,下半截身子简直变成石头一般,不能转动,换句话说,铁爪魔娘晚上纵使怎样生龙活虎,举止如电,可是到日里,也会变成废人一个,所以她不敢离开这山洞,因为一离山洞,马上失掉了托庇的地方,万一遇见石道人手下一班崆峒北派的门人弟子,就要性命不保,但是不离山洞,又等于一辈子要坐监牢,虽然生在人间,也等同废料一样,甘翠莲就在这个环境之下挨了一十五个年头。 直到伊丽娜带了天池三怪的离火剑和剑谱闯进来,铁爪魔娘无意中助了她一臂之力赶跑了伊丽娜的敌人,攫取了伊丽娜的剑和图谱,无意中发觉图谱里面好些坐功人像,跟崆峒山锁阳洞那二十四个坐着人像的姿势互相仿佛,解说也很类似,比起锁阳洞石壁文字的注释还要详细,自己许多年来,好些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难,居然由这些图谱上得到答案,铁爪魔娘这一喜非同小可! 伊丽娜又朝着她的肚腹间刺了一剑,把她多年来凝闭不通的环带经脉一下贯通,这两件事无形之中,都是成全了她,试问铁爪魔娘如何不喜呢?这就是她对伊丽挪改变态度的原因,伊丽娜听完了铁爪魔娘这一段出身经过的故事,觉得十分感叹! 这时候的伊丽娜,对铁爪魔娘完全消除了恐惧的心理,她向铁爪魔娘笑道:“姑姑,你在这洞里住了一十五年,气闷之处,当然不用说了!可是这十五年之内,你怎样找寻吃的东西,和要喝的饮水呢?这里一望荒凉,什么人家也没有哩!”铁爪魔娘笑了一笑道:“傻孩子,我练的是化精为气,化气为神的功夫,接连几天不吃饮食,也是最平凡不过一回事,何况晚上我还可以走动呢,到外边捡些树皮草根,野山药一类东西回来,有时候运气好的话,打着几个鸟兽,更不愁饿肚子呢!”伊丽娜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着这样的怪人,心里十分惊讶! 铁爪魔娘问道:“小妮子,我的话完全告诉你了,承你这卷图诀,使我在几天之内,可以脱离这牢笼似的石洞,可是你怎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呢?你刚才说得不详细,还有好些不实不尽的地方,可以告诉我啦!”伊丽挪脸儿一红,便把自己和史存明一段恋史说了,铁爪魔娘突然戾气满面,说道:“天下的男子汉,十个之中有九个不是好人!小娃儿,我一定给你出气,如果今后出去,撞儿那姓史的小子,我一定杀了他给你解恨,知道没有?”伊丽娜吃了一惊,说道:“杀了他吗?那那那,那个不可以啊!” 铁爪魔娘厉声说道:“有什么不可以,你对他一片真情,他却一心一意记挂着那回疆郡主,还说不该杀吗?”伊丽娜低下了头,说道:“不,不,我虽然深深地爱他,他不过把我当做亲妹子一样,咳!这也难怪,我根本比不上孟丝伦郡主呀!”铁爪魔娘忿然说道:“有什么比得上与比不上,我就是不杀那姓史的小子,也要把孟丝伦抓来,将她的容貌毁掉了,叫她变成我这丑婆子一般,看看那姓史的小子爱她不爱!”伊丽娜不禁笑了起来,金弓郡主已经被清兵捉去了,今后能不能够跟史存明见面,事情还在未可知之数,何况连自己再见史存明的希望也很渺茫呢!甘翠莲看见伊丽娜笑起来俏脸很甜,好像初开的玫瑰花一般,不禁想起一件事来,向伊丽娜说道:“女娃儿,你现在孤苦无依,连家也没有了,不如就这样吧,我收你做徒弟,把武艺传给你,你如果有本领,那些坏人便不敢欺侮你,再不会有前几天像那些人贩子追逐你的事了,知道没有?” 伊丽娜听说铁爪魔娘愿收自己做徒弟,不禁大喜,立即由塌上挣扎起来,就要叩头,铁爪魔娘却伸手把她一按,说道:“不要行礼!咱们崆峒派收门徒并不是这样的,不能够单单叩几个头,就算行了拜师之礼,我先传给你一点坐功,这是练本领的先决条件,过几天我的身体复原了,带你到崆峒山去吧!”伊丽娜唯唯诺诺,后来这一个天山上的牧羊女儿,终于成了崆峒派里面一个女侠客,跟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三个人互相角逐,这是后来的话,留为下文再说不提。 说完了伊丽娜在库鲁山古洞里一段离奇遇合,现在得说智禅上人,史存明和金弓郡主这三个人了,且说他们三个人知道了香妃娘娘在清宫里殉节的噩耗,心灰意冷,便自离开京师的,金弓郡主孟丝伦的师傅飞龙师太,因为二十多年以来,她自己芹心独创的飞龙剑法,始终没有法子盖过智禅上人的雷电披风剑,羞愤难当之下,冲到雍和官里,跟雍和宫里面的喀刺血战一场,结果和红教的第一名手阿难陀尊者,同归于尽,智禅上人师徒埋葬了飞龙师太的尸首,便和金弓郡主三人,连骑西去,一路上征尘仆仆,披星戴月,日以继夜的走,两个月后,他们已经重新返到新疆口外,出现在哈密城以西的北疆大草原之上了! 孟丝伦自从师傅惨死,香妃殉节之后,一路上精神恍惚,郁郁不乐,和以前的谈笑风生,脱略不羁判若两人,史存明看在眼内,暗里焦的,可是当着师傅面前,又不能向她说些什么亲密安慰的话。这一天他们绕过了哈密城,一路行来,不经不觉,夕阳西下,金乌潜形,天色已经晌晚,智禅上人坐在马上,东张西望,找寻牧民的帐幕,老禅师突然用马鞭向前一指,说道:“那边有一座喇嘛庙,咱们到那里求宿去!” 蒙古新疆一带,喇嘛教十分盛行,规模宏大的喇嘛庙到处都是,譬如新疆的首城乌鲁木齐(现在称为迪化);便有好几十座富丽堂皇的喇嘛庙,每座庙都有喇嘛一到几百人呢!至于各地较小的喇嘛庙,真个是指不胜数,史存明望着师傅的马鞭方向一望,暮烟霭霭之中,果然现出一列红墙来,史存明不禁大喜,问道:“师傅,你要向喇嘛庙借宿吗?”智禅上人点了点头,说道:“这说不定,看情形再说吧!” 三个人纵开辔头,望着红墙跑去,须臾之间,一座巍峨的喇嘛庙,已经呈现在三人的眼前,智禅上人来到庙前,翻鞍落马,山门内走出两个小喇嘛来,合十问道:“大师来找人的,还是来进香的呢?”智禅上人笑道:“我们不是香客,只是沙漠中的旅人,因为错过宿头,迷失了路,找不着蒙古包,逼不得已。所以向贵庙求宿了!”小喇嘛哦了一声,说道:“这个我们不能做主,各位还是请进去问问主持吧!”便把三人迎进庙门,来到一座佛堂里面落座,须臾之间一个中年喇嘛由外面走进来,向智禅上人合十一揖,说道:“主持做着夜课,小僧是这里的知客,据主持说,出家人住的地方,是十方抄化得来的,施主借宿一晚,算不了什么一回事,请喝过了乳茶,再到里面坐地吧!”这知客虽然是个维人,汉语说得十分流利,小喇嘛送进三杯灰暗暗的乳茶来,这是喇嘛款客之礼,史存明在沙漠里走了一整天,正要端起乳茶来喝,智禅上人袍袖拂处用手一拦,说道:“徒弟!这杯茶喝不得!”老禅师向哪知客喇嘛正色说:“贫衲跟贵庙里的主持素未谋面,不知冤仇何来,这几杯乳茶怎的下了迷魂药,请说!”这两句话一说出来,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不由吓了一跳! 沥血伏龙--第二十七章射影含沙旧仇逢狭路第二十七章射影含沙旧仇逢狭路原来智禅上人走惯江湖,不但见多识广,而且阅历丰富,他看见知客喇嘛进来的时候,眸子闪动不定,不时望着金弓郡主孟丝伦和史存明两人,心里已经起疑,再看见小喇嘛递进乳茶,更加灵机触动,他拿过乳茶一嗅,鼻管里嗅出一股腥味来,分明挽了迷魂闷药;智禅上人虽然涵养高深,但一生最恨人家使用迷烟闷药,所以一嗅之下,当堂变脸,单手一抄,把羊角的杯子,连着乳茶向那知客喇嘛劈面打去!那知客喇嘛身手却是不弱,立即把头颈一缩,腰身下挫,只听扑通两声大响,那羊角制造的茶杯,贴着知客喇嘛头顶飞过,打在墙壁之上,当堂片片开花,落地粉碎! 史存明半声不响,一个箭步,窜到那知客喇嘛的身边,左掌虚晃,略分对方眼神,右拳平时穿出,砰的就是一拳,他这下名叫“怀中抱月”,知客喇嘛武技了得,虽然在低头闪避茶杯的当儿,精神却没有松懈,史存明拳风一响,知客喇嘛掉臂一格,使了个铁门闩,把史存明右拳挡开,右腿接着蹴出,旋风似的一扫,这一下借势还腿,名叫“风扫落叶”,史存明急不迭忙,纵身向上一跳,避过了他的扫堂腿,知客喇嘛趁势一个倒窜,向着客厅门口纵去! 原来这知客十分机警,他明白眼前这三个对头,个个本领厉害,自己用蒙药乳茶暗算他们不成,就要抽身倒退,知客喇嘛才一窜到客厅门槛,猛听呼呼连响,一连申几颗弹丸,劈面飞到,原来金弓郡主摘下弹弓,发了一排连珠弹,知客喇嘛躲闪不及,啪啪啪啪,头脸肩腿同时中了四弹,他忍住疼痛,拼命一滚,抢出客厅,史存明正要跟踪追出去,冷不防格格两声,当的一响,客厅的门框顶,突然降落一道千斤铁闸来,智禅上人急忙叫道:“明儿留神!” 史存明向后一退,轰隆,那千斤闸恰好把客厅的门闩住,严丝密缝,半点空隙也没有,智禅上人师徒三个、当堂被困在屋子里! 第66章 史存明估不到这喇嘛僧竟然装置着机关,又骇又怒,霍地抽出断虹剑来,就要去砍那千斤闸,智禅上人喝道:“明儿!这铁闸是精铁铸的,你难到要像刨木一般,将它一片一片的削下来吗?”史存明一想也是,这铁闸是浑然整体一块大生铁,不比铁栅铁笼,留着空隙,可以用剑削砍,一剑刺去,顶多留下窟洞罢了!金弓郡主却窜到佛堂左边的窗口,伸出玉手,一捭窗间的雕花间隔,发觉这些间格全是精铁铸的,外表裹了红漆,乍眼看不出来,她正要用力去拗,间格外面嗤的一响,飞进一点寒星,直射金弓郡主的面门,孟丝伦扭身一闪,那寒星贴着她的发际穿过,掉在地上,原来是一支透骨钉,史存明勃然大怒,向智禅上人叫道:“师傅,这客厅外边埋伏了敌人,你老人家用排山掌打碎窗口间格,我们由这里窜出去!” 智禅上人喝道:“不用这样!我有主意!”老禅师话声甫歇,身子向上一纵,像气珠也似的直升起来,一手捞住佛堂屋顶的正梁,挥掌向上一击了智禅上人用的是大力金刚掌法,轰的一声大响,屋瓦纷飞,烟尘迷漫,这客厅的屋顶,居然被他打穿了一个大洞! 史存明估不到师傅想出这样的一个主意来,连声叫道:“妙呀!”这间囚屋的屋顶揭了的瓦片簌簌跌落,顷刻之间,屋顶的正中心,裂开四五尺见方一个圆洞,智禅上人双掌一拍屋梁,两腿一飘,由屋顶破洞窜出客厅外,老禅师眼光瞥处,只见佛堂外边的空地上,错错落落的站立了四五十名喇嘛,个个手执刀枪器械,他们看见智禅上人打破屋顶钻出来,这一惊非同小可!纷纷向后倒退。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也紧接着用“燕子飞云纵”轻功窜了出来,三个人并肩站在屋顶上,孟丝伦一扬金弓,就要向喇嘛人丛里发弹,智禅上人伸手一拦,遥向对方高声大喝:“贫衲跟各位素昧平生,无冤无仇,因何故要设局相害!” 话未说完,喇嘛人丛里红袍一闪,窜出一个豹头环眼,身穿大红烈火袈裟的番憎来,振吭大喝:“智禅贼秃,你还说跟我们素昧平生吗?你看看佛爷爷是哪一个!”史存明立即认出来,这番憎不是别人,正是三年以前在北天山阿特朗玛峰下,被飞龙师大杀败的天龙派番僧法都罗,少年壮士失声叫道:“师傅,这是神力尊者哩!” 神力尊者呵呵狂笑道:“小狗,你的眼睛还没有瞎,记忆力也不差,这叫做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你们老少三人,也有一天撞在佛爷爷的手里!”番僧说到这里把面孔一沉,眼放凶光,向智禅上人狩笑道:“老秃驴,这三年来,你把俺们天龙派的人欺压得够了,雷木大师被你杀死,天籁禅师被砍断臂膀,我法都罗今天要给他们报仇,你别想活着离开这喇嘛庙!”智禅上人还未开口回答,孟丝伦已经在旁边喝道:“不要脸的家伙,你们天龙派的喇嘛,引狼入室,助纣为虐,投靠满清皇帝,带领满洲的鞑子到新疆来,残杀草原上的牧民,你当年庇护孽徒,败在我师傅飞龙师太的手里,今日狭路相逢,用鬼蜮无耻的手段来暗害我们,暗害不成,方才出面,羞也不羞!你那一点本领,我们在北天山时,已经领教过了,不外如此,凭你也配收拾我们,瞎吹大气!” 金弓郡主这一席话,真个把神力尊者骂得狗血淋头,法都罗见她揭露了自己当年出丑的事,真个怒不可遏,断喝一声,就要作势扑上,他背后却转出一个中年瘦长的喇嘛僧来,叫道:“尊者且慢,让我来看看峨嵋派掌门的手段!” 原来这瘦长的中年喇嘛名叫额音达,是寺里的护法,也是天龙派的人物,不过写到这里,要把天龙派和智禅上人投宿这问喇嘛庙的来历交代清楚,原来天龙派是青藏派喇嘛里面一支武术派别的名称,在西域流传了好几百年,天龙派在西域的名头,跟少林派在中土的地位于无二致,同样人多势大,代有能人,天龙派在西域总共拥有四间规模宏大的喇嘛庙,两间落在南疆阿克苏和疏勒两城,一间落在青海玉树县,还有一间落在哈密,即是智禅师徒遇伏这一间喇嘛庙了,这问喇嘛庙回人叫它做乌罗庙,占地很广,富丽堂皇,在庙里修行的喇嘛足有四五百人,这些喇嘛个个练习天龙派的武功本领,乌罗庙的主持名叫赤陀上人,是掌教阿难陀尊者的同门师弟,赤陀上人自从执掌了乌罗庙之后,不惜工力,花费了大量的钱银,把乌罗庙每一座佛堂和殿阁全都装置了各式样的机关埋伏,他为什么要把一间清净修为的喇嘛庙安装上机关呢! 原来赤陀上人虽然做了喇嘛,他的行藏和江洋大盗一无二致,赤陀上人不但勾通附近沙漠的马帮和刀客,给他们做耳目,刺探来往商家,供给消息情报,窝藏分肥,还串通了一班人贩子,到各地去诱拐掳劫妇女,送到蒲帮城去卖给老毛子,换取金银,供他在庙里吃喝淫乐,总而言之,他除了善事不作,无所不为,无恶不作,乌罗庙等于他本身的老巢,为了防止江湖人的窥探所以要装置机关了! 至于神力尊者怎会出现在乌罗庙里?原来法都罗自从三年以前,为了要给自己徒弟出气报仇,到北天山找寻飞龙师太算帐,结果不但报仇不成,反而大大的丢了一次面子,神力尊者本来是后藏腾格里海五间大喇嘛庙的主持,自从在天山挫败回来之后,威名大损,不到一年,拉萨方面传来了达赖喇嘛的法旨,说法都罗好勇斗狠,私德不修,革掉主持之位,达赖喇嘛是全藏的法王,他在西藏的权力,比中原的皇帝还大,法王命令一下,神力尊者就有天大本领,也不敢稍为抗拒,只好悄然离开。 经过这一次变故后,神力尊者对飞龙师太越发仇深似海,可是他自己知道技力不如对方,如果不把本领练好,再去寻仇,等于白送性命,他立即投到北疆乌罗庙,找着赤陀上人,告诉一切,在法都罗心目之中,本来是想邀请赤陀上人给自己出气报仇的,哪知道赤陀上人在这些年勾通人贩马贼,发了大财,尽情酒色快活,哪里肯替神力尊者冒险犯难,管这些闲帐呢?法都罗央请了他几次,赤陀上人始终推说没空,神力尊者虽然心中不忿,可是自顾寄人篱下,还有什么话说?只好索性罢了! 神力尊者住在乌罗庙里晃眼三年,在这三年里面,法部罗对武功方面,勤练不辍,他自问有了很大进境,正要起程到北天山去,恰好智禅上人师徒投到乌罗庙来,要求借宿,神力尊者虽然不认得智禅上人,却认得史存明和孟丝伦,立即向主持赤陀上人告诉,赤陀上人便吩咐知客喇嘛格罗音布见机行事,暗算师徒,方才有下蒙汗药在乳茶里面的一幕! 哪知道智禅上人阅历丰富,并没有中他的诡计,反而当面斥破阴谋,史存明抢先和格罗音布动手,格罗音布十分狡猾,他知道智禅本领厉害,好汉不吃眼前亏,立即发动埋伏机关,用千斤闸闩了客厅的门,要把智禅师徒关在这小小佛堂里,谁知智禅上人武功卓绝,居然运用大力金刚掌法捣破屋顶,飞身出来,乌罗庙的喇嘛不禁为之哗然! 护法额音达沉不住气,越出人从向智禅挑战。 智禅上人哈哈大笑一阵,向史存明说道:“原来这间喇嘛庙是天龙派的,要跟老纳清算旧帐,那好极了,存明,你先下去,讨教这位大师的本领!”原来智禅上人过去跟过天龙派的成名人物如天籁雷木之流交手,又在易水河岸见识过天龙风火剑阵,明白天龙派中人的本领,不外如何,老禅师要想使自己的徒弟增长阅历,便下令史存明出战! 史存明不假思索,霍的抽出断虹剑来,拔身一纵,由瓦面跳落平地,把宝剑向额音达一指,叱道:“狂妄番狗,你要见识峨嵋派武功吗?跟小爷交手吧!”额音达看见智禅上人派一个晚生下辈来斗自己,分明是意存藐视,不禁勃然大怒,喝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你学了多少年本领?也来向佛爷爷叫阵,佛爷爷在三招之内,立即把你宰了!”这番僧看不起史存明,以为对方年轻技浅,凭自己的本领,三回两合之内,便可以把他料理收拾,哪知道史存明一言不发,刷刷两剑,“闻雷入洞”,“神龙戏海”,猛向额音达中上路同时攻到! 额音达的兵刃是一杆镇铁霸王鞭,鞭长六尺,重量一十八斤,史存明只一开首,便把智禅上人的雷电披凤剑和飞龙大师的飞龙剑混合施展,一攻两招,怪异无匹,额音达出其不意,吃了一惊,连忙把霸王鞭用力一旋,“横云断峰”当当两响,把史存明两剑荡了开去,史存明再用一着“云龙掉尾”,剑光一闪,将番僧逼掉两步,方才冷然发话:“大师,三招过了,仓的不宰了我?” 少年壮士这样一说,额音达禁不住面皮发烧,一声狂吼,展开天龙派的““伏虎神鞭”来,刹那间鞭环交撞,鞭影如山,劈、挂、索、勒、圈、吐、迅速无匹,把史存明整个身子圈入一片鞭影里,史存明把雷电披风剑展开、从容不迫,跳高窜矮,跟他对战了二三十合,战到分际,额音达陡的把鞭一旋,用个“猛虎伏地”,扫向史存明的下三路,史存明突然一晃身,劈啪两声,照准额音达的后脑勺,重重掴了一记耳光! 这是天池三怪传授的旋风掌法,怪异无比,在别人的眼里看来。额音达的伏虎鞭法,舞的风姿云转,泼水难进,史存明却一闪一晃之间,欺身直进,给了他一已掌,在旁边观战的喇嘛,无不咄咄称奇,额音达吃了一掴,虽然不重,当着众人面前,十分丢脸,他怒吼一声、“罗汉骑虎”鞭环响处,回身又是一鞭,史存明不慌不忙,陀螺似的一转,劈啪,额音达的右肩又中了一下,金弓郡主孟丝伦十分诧异,她向智禅上人问道:“老禅师,存明哥哥几时学会了这一套掌法?” 第67章 智禅上人抚须微笑,他知道史存明这套旋风掌怪招,是上昆仑山王母天池的时候,由天池三怪里面的地残叟传授,老禅师估不到三怪武功,这样诡奇,还是史存明造诣仍浅,功力不到,不然的话,单单是这两掌,额音达就要受重伤了!额音达在顷刻之间,连挨两掌,气得哇畦呀呀的直叫,知客喇嘛格罗音布沉不住气,一声断喝,抢出人丛,帮助额音达双战史存明,格罗音布的兵刃是两口雪花摈铁戒刀,史存明以一敌二,全无怯意,一边用雷电披风剑应战,一边用旋风掌怪招,三回四合,劈啪两声,又在格罗音布的面颊掴了一掌,格罗音布羞愧难当,他倏地退出圈外,高声喊叫:“大家齐上,把这小子碎尸万段!” 四五十名喇嘛,刀枪并举,风卷残云似的向前、孟丝伦在屋顶骂道:“好一班不知羞耻的东西!打人不过,就要倚多为胜,好不要脸!”说着一拉弹弓,使出连珠弹法来,吧吧吧,一连十六七颗弹子,如暴雨惊雹,射入众喇嘛人丛里,铁弹到处把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叫苦连天,神力尊者勃然大怒,虎吼一声,袍袖振处,飞出三只金光闪闪的铜球,朝着智禅上人和孟丝伦二人飞去! 金弓郡主在北天山阿特朗玛蜂时节,见过番僧这一手三球,三星逐月的绝技,当年飞龙师太借用史存明的断虹宝剑,使用一力降十会,四两压千斤的剑法破掉了它,自己年来也得到飞龙剑真传。何不照样尝试一下?孟丝伦立即把弹弓向腰问一插,拔出青钢宝剑,正待施展,智禅上人陡的喝了一声:“不要动手!这三只球内有子母,其中有诈!”话才出口,身子一纵,如大雁冲天,猛向空中三只金球迎了上去! 果然不出所料,神力尊者经过阿特玛峰一战挫败之后,他觉得自己这一手混元金球太不济事了,这几年来,他把金球本身改良,由一手三球改为九子连环球,什么叫做九子连环球呢:原来番僧把三只金球变成三只母球,每只母球里面,藏了两只子球,子球只有拳头般大,球面布满蒺藜倒刺,好像带壳栗子一般,藏在球胆里面,母球只一抛起,在空中滚了几转、球身一边外壳弹开,子球脱颖而出,疾射出来,总而言之,一只铜球可以化成三只,三只球即是等于九只球了! 孟丝伦如果学飞龙师大的老法子去破它,必定上当,智禅上人听出球带杂音,立即悟出其中窍要来,他用一鹤冲天身法,呼的飞起,就在空中展开“排云袖”本领,两只袍袖向上一卷;不待对方铜球子母分离,一展袍袖已经把三球里面的两球,轻轻兜住,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智禅上人衣袖卷住两只铜球的刹那,第三只铜球叮咯一响,母球里弹出子球来,智禅上人双劈一分,袍袖抖处、把兜住的两只铜球猛掷回去,轰轰,五球在空中互相对撞,老禅师还用了排山掌的真力,神力尊者的九子连环球,当堂粉碎,变成无数的破铜片,纷纷四舞,智禅上人也一个飞身,落到地上! 神力尊者估不到自己苦心精练了几年的九子连环球,不到一个照面工夫,便给智禅上人破掉,不禁无明火升起三千丈,一声狂吼,挥动龙头宝铲,直向智禅上人杀来,番僧一出手就是“降龙三铲”,飒飒飒,铲光绕体,如龙蛇交窜,智禅在落下时,凌霜剑已经出鞘,一着“风雷交击”,便把神力尊者铲荡了开去,他两个铲剑交加,便自战在一处! 孟丝伦看见智禅师徒已经出手,她也张弓拔剑,飞身下来加入战圈,金弓郡主冲到众喇嘛人丛里,看见史存明被额音达,格罗音布两个喇嘛僧紧紧缠住,还有八九个喇嘛僧上前助攻,东一刀西一剑,把史存明杀得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旋风掌的怪招也使不出来,孟丝伦心中一急,仗剑杀人,和史存明合在一处,并肩作战,这一回形势立变,史存明和金弓郡主背对背的站着,一个用雷电披风剑。一个用飞龙剑,剑光霍霍,如蛟腾凤舞,把几十名喇嘛杀得像转风车似的,团团乱转,史存明还乘机刺伤了两三人,可是院子外面呐喊一声,又涌入几十个喇嘛来,增加了一批生力军,把他两个层层叠叠困在核心,穿花一般大斗。 智禅上人和神力尊者交手,眨眼之间,就是四五十合,神力尊者的武功,在这三年之内,虽然增进不少,可是仍然不能够跟智禅上人相敌,四五十合之后,渐渐守多攻少,相形见继,智禅上人正要施展雷电剑的绝招,把他刺倒,冷不防背后一声断喝,“贼秃猖狂,看我取你!”话声未绝,呼呼两响,一团人影,挟着两道黄光,照准智禅上人背心劈到! 智禅上人虽然大展神威,用雷电披风剑把神力尊者杀得连连倒退,可是在混战的场合里,仍然眼顾四面,耳听八方,背后风声才响,老禅师已经听出来,挫身一闪,“冷电穿云”,唰的一剑向后反扫,当当两响,竟然把敌人的兵刃砍了一个缺口,火星乱爆,扑过来的不是别个,正是乌罗庙的赤陀上人,他使的兵器是一双黄铜飞钹,不过他这飞钹跟暗器用的完全不同,特别加大增厚,宛似两面铜牌,钹面还有九支亮晃晃的倒钩,可以锁夺敌人的兵器,赤陀上人由主持室里出来,看见智禅上人剑势有若风雷,把神力尊者逼得手忙脚乱,立即飞身过去一轮双钹兜背心打落,满心以为出其不意,准可以给对方一下子,哪知道老禅师武功造诣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一剑反扫,势猛劲足,凌霜剑断金切玉,竟把赤陀喇嘛左手的铜钹,齐锋斩下一块,赤陀上人出其不意,当堂吓一大跳! 智禅看见来人头戴绣金的昆卢帽,一望而知,是本庙的主持,冷笑一声,喝道:“无耻匹夫,竟用暗算手段!”赤陀上人勃然大怒,更不打话,双钹运着身躯,一旋一转,用了个“旋风扫野”的招式,猛向智禅攻去,老禅师不慌不忙,剑诀一引,就要运用内力,把对方的双钹卸向外门,神力尊者却趁这个空隙,一声狂喝扑了回来,舍铲用拳,呼的一掌,一股劲风,猛向智禅上人右侧打到。 神力尊者这一下用的是劈空掌力,当年在北天山较量过飞龙师大,好个智禅上人不慌不忙,剑尖一运劲气,用个“雷震五岳”叮当,撩开赤陀喇嘛的双钹,捏着剑诀的左手,倏地箕张开来,袍袖向外一拂,使用排云袖的气功,接住神力尊者的掌力,向外一送,神力尊者内力不及智禅上人,吃他一推一撞,全身飞起五六尺高来,向下一落,恰好压在混战中两个喇嘛身上,把他们撞了个头面向地,如滚葫芦,众人出其不意,禁不住哗然大叫。 赤陀上人看见智禅上人一手用剑卸开自己双钹,一手用排云袖气功推倒神力尊者,本领之高,真个是自己有生以来,从所未见!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展开八面旋风钹法,呼呼呼双钹连进四招,四招总共八下,迅捷无匹,智禅上人一声长啸,全身直飞起来,穿出钹漩光影,“电光照岭”,凌空一剑刺落,当的一声大响,竟把赤陀喇嘛右手铜钹,齐中斩成两截! 赤陀上人和神力尊者在同一刹那之间,吃了智禅上人的亏,真个心胆俱裂,知道敌人本领大得出奇,自己望尘不及,也再顾不得面子尊严了,向人丛里便钻,智禅上人笑了一笑,也不穷追他们,只一起落之间,冲入众喇嘛人丛里,这时候包围史存明和金弓郡主的喇嘛,何止一二百人之众,密挤挤的,排成了层层肉屏风,史孟二人被他们困在核心,只见剑光错落,智禅上人也索性收了宝剑,展开大力金刚手法来,两手一伸,抓住了两名喇嘛的衣领,向上一提一抛,这两个喇嘛像飞将军似的,直抛出去,落在人堆里面,压在几个人的身上,跌做一团,智禅上人更不怠慢,两手一伸,依样葫芦抓住两人,双臂振处,又把他们抛出,似这样一抓一抛,接连抛了八人,把众喇嘛抛得晕头转向,跌跌爬爬,个个叫苦连天,潮水般的分向左右狼狈奔逃。 乌罗庙里面的喇嘛,虽然个个会武,只有赤陀上人和神力尊者算是武功上乘的人物,其他的额音达、格罗音布等人,武功造诣不过跟史存明、孟丝伦在伯仲之间,智禅上人一冲进来,有如虎入羊群,他们哪里能够抵抗?史存明神威大震,唰的一剑,把额音达右肩刺个对穿,疼得他狂吼一声,掩臂便逃,格罗音布看见势色不对,把霸王霸一抖,就要转身逃跑,智禅上人恰好飞截过来,老禅师一心要抓住他,逼问乌罗庙的秘密,喝了一声:“用迷药的贼秃,往哪里走!”这个乌罗庙的知客,着急起来,举手一扬,把三支透骨钉向智禅上人劈面发出(刚才打入佛堂暗算孟丝伦的一钉,也是由他所发)智禅上人是何等人物,神力尊者的九子连环球尚且伤不了他一毫一发,何况是这小小的透骨钉!老禅师袍袖一挥,叫声:“回去!”这三支透骨钉呼的飞转,有两钉撞在格罗音布的胸脯上,好在钉锋不曾掉头,只把他的胸口撞得疼痛罢了!格罗音布不禁大骇,就要飞身上墙,史存明已经飞身过来,手起一剑,“白蛇吐信”,刺中了他的右腿胫,格罗音布哎哟一声,仆倒地上,少年壮士还要挥剑砍落,智禅上人伸手一托徒弟的手腕,叫道:“留他活口!”在脚落时用“脚踢点”,踢中了这知客喇嘛腰后的“伏兔穴”,格罗音布哎哟一声,再也站不起来,他用毒茶害人不到,机关陷人不成,反而做了智禅上人手中的俘虏!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追逐其他的喇嘛,一个用宝剑刺,一个用弹弓打,顷刻之间,所有喇嘛逃得干干净净,他两个还要乘胜追击,杀入喇嘛庙的中心,犁庭扫穴,智禅上人:“慢来!” 第68章 二人愕然止步,智禅上人向史存明孟丝伦说:“你们不见刚才客厅的布置吗?一个小小会客用的佛堂,也有机关,何况是其他的地方!现在抓住了知客,正好拿他来问!”史存明恍然觉悟,用剑指着格罗音布的咽喉,喝道:“你要死还是要活,要活命的,快快招认出这座喇嘛庙的一切,知道没有?” 俗话说得好,贪生怕死,人之常情,格罗音布哪里能够例外,只好把乌罗庙的一切,主持赤陀上人平日所为,神力尊者寄居庙内的经过,一一说了出来,智禅上人师徒方才明白,孟丝伦向他喝道:“原来你这里不是喇嘛庙,竟然是强盗巢,庙里有没有关着女人,快说!”格罗音布答道:“女世袭,没有,主持掳了女人,淫乐个三五天,便交给人贩子带到蒲犁城去卖给俄国人哩!”智禅上人说道:“以你们平日所为,死有余辜,可是姑念你没有半点弄诡,否则那是自讨死路,走吧!”说着一伸手拍下去,解开了格罗音布身上的穴道,这知客喇嘛方才站起身来,垂头丧气,引着智禅上人三人,直向庙内走去,可是各处房屋,空空如也,原来由赤陀上人到以下一班喇嘛,统统跑的精光了! 格罗音布为着要智禅上人饶自己的性命,特别卖力,这一处有陷坑翻板,那一边有复室地道。一一指了出来,最后找到方丈室里,只找出一些细软衣物来,所有值钱东西被赤陀上人带走了!整座喇嘛庙空荡荡,静悄悄,别说是人,连影子也没有半个,智禅上人十分失望,他们为着赶路,决不能够逗留下去,史存明道:“师傅,这间贼庙没有什么值得流连了,咱们放一把火,把它烧掉了吧!”智禅上人喝道:“胡说!放火烧屋,还成什么体统?”孟丝伦道:“老禅师有所不知了!这座庙如果留下,赤陀上人和神力尊者这班贼番僧必定去而复转,重新啸聚,岂不是照旧害人吗?在这山高皇帝远,官府管不到的地方,也不容易找人接管,与其任由它藏污纳垢,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智禅上人一想也是,押着格罗音布走出了乌罗庙,方才由史存明,孟丝伦两人一齐动手,砍下木料,在庙里一连放了几个火头,西北土地干燥,顷刻之间,烟火突突冒出,各处焚烧起来,智禅上人方才离开,走出三四里外,回头后望,乌罗庙已经陷入火海里面了。 史存明向智禅上人道:“师傅,这个贼秃怎样处置!”智禅上人向格罗音布喝道:“我们本来想在你身上留点记号,才放你走!可是大家同是拜佛诵经的人,念在这点香火之情,不为已甚,放你走吧!如果不洗心革面,下次撞在老衲手里,便没有这样便宜了!”格罗音布哪里还敢回答半句话,抱头鼠窜而去。 沥血伏龙--第二十八章匿迹避仇侠士隐荒谷第二十八章匿迹避仇侠士隐荒谷十几天后,北天山阿特朗玛峰上,现出三个人来,不用说是智禅上人和吏存明盂丝伦了!老禅师看见了阔别经年的故居,仍然无恙,心里十分感慨!他回想两年以前,清将兆惠率领大军人寇回疆,自己热血沸腾,下山助战,杀过不少清兵,打过几回胜仗,但是曾几何时,大小和卓木兵败国亡,回疆抗清大业也告烟消云散!只有悠悠青山,依然无恙,霭霭白云,一如往昔罢了! 智禅上人略为收拾了自己居住的两间石屋,背着金弓郡主。把史存明唤到自己面前,正色说道:“你和孟丝伦经历过这场患难,已结同心,情投意合,今后要结成夫妇,是与不是?” 史存明面上一红,低下了头,不敢回答师傅的话,智禅上人正色说道:“徒弟,男大当婚,你又不是落发受戒,皈依佛门,为师也很愿意看见你和金弓郡主共偕眷属,得成连理,可是你还有两件事未曾完成,第一件是你对本门的雷电披风剑,不过学成了三十路,还有七十八路未学,你一天不把这套剑学全,还不能够承受我的衣钵,雷电披风剑的运用,全是一口阳刚之劲,如果你早年娶妻,破了童身,这套剑便练不成了,还有第二件天池三怪赠给你的离火剑和图谱,你竟然失落了,虽然是伊丽娜带走,与你无关,可是这把剑和图谱,如果落在左道旁门的手里,日后必定成为江湖大害,你不管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把宝剑和图谱找回,如果你有了家室之后,又怎能够做到这两件事呢?所以为师……”史存明断然道:“你老人家的意思,弟子已明白了,师傅是要弟子完成这两件事,方才娶妻,是与不是?” 智禅上人点点头道:“对了!我打算把你娶妻的事,押后三年,有这三年里面,你先把雷电披风剑练成了,把伊丽娜带走的宝剑和图谱找回,方才跟孟丝伦结合,就算图谱找不回来,你把本门的雷电剑练好,娶妻也不妨事了,可明白吗?”史存明唯唯应诺,可是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师傅,在这三年里面,我们把金弓郡主安置在哪里!” 史存明这几句话,果然把智禅上人问住了,照道理说,孟丝伦未尝不可以跟随自己师徒居住在阿特朗玛峰,不过人非草木,如果让这两个青年男女长日相对,又不能够马上结合,这是相当难堪的事,就算他们在自己监视下,战战兢兢,以礼自守,春花秋月,人孰无情,过份抑制情感,反而对于练武有极大害处,可是大小卓木已经败亡,孟丝伦也无家可归,她不住在天山,又住到哪里去呢?智禅上人沉吟半晌,好生难以委决。 史存明忽然说道:“师傅,弟子这里有一个方法,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呢?”智禅上人问道:“什么方法,你说!”史存明道:“天山下面的白熊谷,土地肥美,温暖如春,从前伊丽娜就是跟着族人在这里居住,现在虽然经过兵变,谅来还有族人在那里居住,弟子明天下山去,看看白熊谷的情形,如果旧时的族人还在,金弓郡主的安置,便不成问题了,师傅大可以叫她住在白熊谷里!”智禅上人本来想把金弓郡主安置到飞龙师大故居的章图克梭峰去,可是那一带地方过寒,罡风凛冽,距离阿特朗玛峰太远了,孟丝伦一个孤身少女,怎可以居住呢,他听见史存明这样一说,不禁大喜说道:“好主意!存明,你明天到白熊谷去吧!” 当天晚上,孟丝伦就在智禅上人的石屋里,跟他们两师徒分房而卧,到第二天早上,史存明清晨起来,离开了阿特朗玛蜂,直奔向自熊谷,少年壮士对白熊谷这条路可说轻车熟路,几乎闭着眼睛也可以走到,史存明展开陆地飞行功夫,不到半个时辰,已经跑到白熊谷口,可是他走睛向谷里一望,不由吓了一跳! 原来白熊谷的入口陡壁峭崖上,竖立了两行整齐的木栅,木栅里面隐隐现出旗帜,史存明不禁十分诧异,难道清兵定了回疆之后,为了镇压南疆各旗牧民起见,在天山下面设了伏兵吗?少年壮士不禁大夫所望,正要折回,可是回心一想,自己既然横竖来到,何不索性潜身进去,刺探一个底细。 史存明对白熊谷的地势十分熟悉,他知道谷口势如建匝,对方在上面建了木栅,必定设下了监视哨,万难混入,少年壮士灵机触动,一溜烟奔向谷后,白熊谷的山后是一道峭壁,上面长满了一种雪松树,这种雪松又名叫喜马拉雅山松,高度仅得数尺,蟠枝低生,厥若磨盘,可是枝叶十分坚韧,史存明知道凭着自己的轻功,攀着松树,由峭壁上蛇行溜下来,准可以到达白熊谷内,他跑了七八里路,果然到了谷后峭壁,这里没有木栅碉堡,也没有设置监视哨,史存明手脚并用,爬到峭壁顶上,俯瞰全谷,原来驻屯在白熊谷里面的,不是清兵,却是一伙强人,把白熊谷占了,当做山寨! 史存明怎样知道白熊谷做了山寨呢?他看见谷中原有维族人居住的房屋,统统拆平,另外一片空地,却架搭了几百间土房子,正中竖着一支刁斗木旗杆,木旗上挂着一面长约二丈的杏黄旗,迎风招展,旗中赫然写了“替天行道”四个斗大的黑字,这不是山寨强入的格局吗、史存明自言自语的说道:“奇怪!”一别经年,白熊谷做了强盗巢,桑达那一族人,究竟到哪里去了?” 他哪里知道兆惠大军攻破天山防线的时候,清兵向山下的牧民大肆杀掠,桑达这一族人被清兵杀死了一大半,剩下少数侥幸逃出清军刀斧的族人,已经逃入南疆去了!白熊谷荒芜一片,在三个月之前,方才给一伙强人占据了当做山寨,那时候智禅上人师徒还在北京城,当然不知道白熊谷已经有了变化! 少年壮士不禁为之颓然,白熊谷成了盗寨,自己安置金弓郡主的计策,顿时成为泡影!史存明忽然想起一个念头,横竖爬到峭壁顶了,一不做二不休,爬行下去,看看占山为王的盗魁,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史存明想到这里,更不犹豫,把断虹剑绑在背后,手足并用的由峭壁爬落,顷刻之间,已经穿过松海,这几千株雪松,不但成了史存明绝好的掩蔽,还变成天然的阶梯,史存明使出峨嵋飞蝗步的身法,穿行松树枝干之间,只见半山上一条绿线,微微晃动,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已经来到峭壁之下! 这时候还是午牌时分,晴天丽日,史存明就有天大的本领,也不能够入谷内刺探,史存明只好耐着性子,等候天色入黑,夜幕笼罩之后,方才展开刺探动作不提。 有话便长,没话便短,史存明躲在暗处,眼看空地上人影来去,好不容易才挨到黄昏日落,炊烟四起,又再过了一阵,夕阳西下,夜色笼罩,一钩新月由天山东面升上来,史存明估计谷中贼党,正是用晚膳的时候,自己可以展开行动了,他便由峭壁下蛇行鹤伏,爬行出来,穿过一片平地,迫近一间瓦屋旁边,闪身暗处向里面窥探,果然不出所料,屋里灯火通明,五六个壮汉正在那里吃着抓羊肉和锅盔,(新疆口外最普通的食品)有两个还喝着酒,史存明知道这几个壮汉就是寨中贼人了,这几个贼党居然还是汉人,他不禁感到有点出乎意料之外! 第69章 因为新疆口外,汉人很少,除了驻守边疆的戌卒之外,就是一些骆驼商队,来往跑单帮做生意,汉人在口外沦为盗贼的,却很少见!史存明心中狐疑,他一连窥探了几间屋子,屋里的盗党全是汉人,听他们的说话,全是秦陇甘凉一带口音,可见这班贼人是来自玉门关口内的,他们怎的会迢迢千里,成群结队的迁徙到天山来呢?史存明一时之间,也猜不透,他只好跃登屋顶,跳高窜矮,直向插着四方刁斗木旗杆、挂着“替天行道”杏黄旗的屋子奔了过去! 这里是一列高大的瓦房子,总共五间,堂门开敞,看情形像贼酋居住的地方,史存明不敢造次,投下两块问路石子,不见屋中人有什么反应,方才壮着胆于,一个“燕子飞云纵”的身法,翻上正中一间瓦房的檐头,挂落身子,向里张望,不看时犹自可,一望之下,不由咄咄呼怪! 原来屋子里面是一座大厅,厅中摆设几张几案,东面的墙壁下,放了一张竹床,床上坐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子,这老头子年纪约莫五十多岁,面孔黄瘦,似乎带着病容,他盘跌双腿坐着,竹床旁边却放了一对支持两肋的木杖,史存明心里明白,这老头子原来是双脚残废的破子,难道他就是这班贼党的首领吗?如果是一个连走路也不便的肢子,怎可以做瓢把于?难道贼酋不是这老头子,另有其人下成?史存明正在狐疑,厅外灯影晃处,走进两个二十多岁的少年,叫道:“爹爹,我们已经练完功课,可以休息了吗?”那跋老头说道:“这几个月以来,你门的铁砂掌功练成怎样了,今天我的精神好一点,你们练给我看!” 这两个少年看来年才弱冠,猿臂蜂腰,英姿飒爽,面貌也大致相同,好像一对同胞兄弟,听见跛老头这样一说,立即喜上眉梢,他们回身向厅走,须臾之间,搬了几十块青砖进来,史存明虽未曾练过铁砂掌,可是也听见自己师傅说过,如果铁砂掌功夫到了上乘地步的,可以隔肉碎骨,就算是距离三尺之内,也可以震伤敌人的内腑,他暗想这两个少年还要用青砖来试掌力,功候还嫩,看来不过是掌劈青砖这一类功夫罢了! 哪知道他这一推想完全错误,两个少年把青砖搬入大厅,把青砖一块块的放在地上,竖立起来,很迅速地市置成一个八卦阵图,史存明暗中一数青砖.总共是六十四块,心里暗暗诧异,想道:他们摆这砖桩做什么,这是踏砖比武,并不是试练铁砂掌哩! 史存明正在狐疑,两个少年已经布好砖阵,互相打个招呼,不约而同,双双把身一跃,跳到阵上,只见他们脚尖点着砖面,行云流水一般,绕阵疾走起来,他是智禅上人的高徒,当然知道武功好坏,史存明看见这两个少年绕阵盘旋的时候,脚尖轻轻一印砖面,便自窜过几个砖位,可见这两人的轻功提纵已经有相当火候了!他两人穿花也似的走了三四个来回,突然向阵图中心一凑,对打起来,一个使用猴拳,一个用六路行拳,灯光下两条人影,穿梭跳跃,史存明暗吃一惊,想道:“奇怪!他们使的全是峨嵋派的拳法!” 要知道峨嵋派开派在四川峨嵋山,山上猴子最多,盈千累万,所以峨嵋派的祖师禅隐上人,创了一百○八手猴拳绝技,每一式都是模仿猴子的动态,至于六路行拳是在陡崖斜壁上和敌人相斗的拳法,这种拳法特点完全是一口真气的运用,下盘沉稳,桩为结实,犹如落地生根一般,就算是站在最陡峭的山坡上,也不会跌下来,这两个少年居然使用峨嵋拳法,可见那跛老头也是峨嵋派里面的高手了! 不过自己跟随师傅,将近十年,还不曾听见师傅老人家说过有这样的一位前辈,也没有跛了脚的人物。 他正沉浸在一片思索的时候,忽然听见二人掌风之中,夹着喀喇喀喇的碎响,史存明十分诧异,向下看时,原来他们在砖阵上用铁砂掌功对搏,只见这两个少年各据一方,气定神沉,犹如猛虎负隅一般,慢条斯理,一掌又一掌的打出来,每一掌都是劈向对方下三路,这边一掌递出,那边立即走步闪避,但是他们两个人打出来的铁砂掌劲,沉猛异常,一挨到青砖上,立即喀喇一声,变成粉碎。 一般人练铁砂掌功,只可以一掌拍落,将青砖碎成两截,就是造诣深一点的,也不过叠高十块八块青砖,一掌下去,要碎哪个就碎哪个,随意所为罢了,现在这两个少年却能够隔着三尺空当,打碎青砖,而且碎成粉末形状,年纪轻轻练到这个地步,实在难能可贵之至!顷刻之间,八八六十四块青砖,已经碎掉大半,史存明看得目定神驰,禁不住冲口而出,低叫一声:“真好本领!” 他这一叫并不打紧,竹床上盘足跌坐的跛老头子立即听出来,断喝一声:“外边有人!”这两少年立即把掌劲一收,正要向厅外穿出去,说时迟,那时快!灯影晃处,一个壮士装束的少年掠了过来,向竹塌上跛老人一躬及地,说道:“弟子史存明来得冒昧,请老前辈饶命!” 原来史存明看出跛老头子传授儿子武技的宗派,是峨嵋派同门,所以跛老头子一喝外面有人,史存明立即用“燕子穿帘”的轻功,飞身进厅,打算按照晚辈规矩,向那老人参拜,谁知道这两个少年不由分说,叱喝一声:“大胆奸细!看见了老山主还不下跪?”左边少年呼的一掌,右边少年腾的一腿,双双向史存明攻到。 史存明知道这两个少年攻击自己的拳法,是峨嵋的猴拳,少年壮士不慌不忙,略为一挪脚步,半转身子,用了着“分云手”,双掌一推一按,竟把两少年的拳脚卸向外门,这两个少年一击不中,十分愤怒,齐齐向下矮身,蹬出一腿,不过他们使用的不是扫堂腿,却是“绳挂一条鞭”的腿法,什么叫“绳挂一条鞭”呢?原来扫堂腿法是攻向敌人下三路的,这路腿数大大不同,整条腿高翘起来,踢向敌人面孔下颔和咽喉部位,所以又名叫“锁喉腿”,练这腿法绝不容易,要由十三四岁的时候起,在练功房拉平一条绳索,高与腹齐,练习翻身蹬腿直踢,每一脚踢出的高度,要跨过绳子为限,接着每隔十天或是五日,把绳索一寸寸的升高,升到与人颈相齐为止,仍然能够一腿登出,脚尖跨过绳索,“锁喉腿”就练成功了! 因为它练时要用一根绳子,高高挂起,所以名叫做“绳挂一条鞭”,史存明见他们两人同时使出这路腿法来,自己不管左闪右躲,都要挨着一腿,少年壮士心中一急,只好使出旋风掌身法,一闪一扭,居然由对方两个人的脚尖中间,溜了出去,只一转身,拍拍两掌,打在两少年的肩背上,这两个少年出其不意,当堂一个踉跄向旁边穿出去,几乎跌倒在地! 这一个反胜为败,大大出乎两少年意料之外,他们都是年轻人,哪里沉得住气?当下扭身凝步,正要揉拳再上,只见老人在竹榻上略略一按,整个身子直窜起来,这跛老头不用拐杖,只凭单掌一按之力,身子像箭头般飞扑过来,右掌一起,使了个“撞碑”掌,向史存明胸坎按到,劲力之猛,简直排山倒海也似,史存明大吃一惊,连忙用了个“双推手”,双掌一引,要把跛老头的掌力圈向右边,跛老头手掌向史存明右臂时一搭,双腿不曾着地,已经连使三招煞手。 史存明估不到对方武功这样出神入化,砰砰两声,前胸后背各自挨了一掌,打得肺腑俱震,他正要使用旋风掌,身于刚才一转,腰背的“肾前穴”已经被破老儿闪电也似的戳了一指,登时半身麻软,扑通,一跤跌倒,再也不能挣扎! 跛老儿在点倒史存明的时候,伸手向厅柱一按,立即跳回床上,别看他跛了腿,武功仍占好得惊人,身子像四两棉花一般,稍为借着一点力量,立即弹出五六步远,老人向竹床上一坐,喝道:“驹儿,骥儿,拿一根绳子来,把这小子绑了,再把他解了穴道,间他由哪里混入谷里?”这两个少年轰诺一声,就要去取绳索,冷不防檐头上一声长笑,响如洪钟,一个苍老口音道:“公达老弟,多年不见,怎的做了山大王,这孩子是你的师侄哩!”史存明一听大喜,原来是自己师傅智禅上人到了! 果然不出所料,灯影一摇,厅外又飞进两个人,一个白须白眉的老僧,正是智禅上人,一个玉貌红妆少女,正是金弓郡主,跛老头儿一见了智禅,失声叫道:“哎呀!师兄,原来你还在人世!” 智禅上人笑道:“我怎的不在人世!哪一个说我死了? 范老弟,闲话少说,你把我的徒弟放起来吧!”跛老头原来叫做范公达,他立即喝令儿子把史存明解绑,智禅上人过去轻轻一拍,解了他的穴道,笑道:“后生晚辈跌个跟头并不打紧,师叔指教你高招呢?”范公达面上一红,说道:“耿兄,我不知道他是你的徒弟,一时错手,变了以大欺小,休怪休怪!” 你道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怎会这样凑巧一齐进了白熊谷,原来史存明下山之后,直到初更起后还不曾回来,金弓郡主十分焦的,连连催间智禅,说道:“存明哥哥到了白熊谷,怎的大半天还不见回来?难道他遇了意外吗?”孟丝化这样的问智禅上人,她原来知道白熊谷是伊丽娜的故乡,恐怕史存明见着了伊丽娜,款款深谈,把自己阿特朗玛峰等消息的事,抛弃在九霄云外了! 这也是女子心眼儿窄,引起了莫名的妒意,智禅上人被孟丝伦问了几次,只好站起身来,说道:“明儿这人十分端谨,决不会流连忘返,或者是遇事也说不定,咱们去找找他吧!” 第70章 他便带着孟丝伦下了阿特朗玛峰,一直来到白熊谷前,忽然发觉白熊谷改变格局,变成了盗寨的样子,智禅上人展开超卓轻功,带领孟丝伦由谷口混进,一直来到总室的大厅前,恰好撞上了史存明失手被擒,同时也发觉擒住史存明的山大王,竟是自己差不多阔别了三十年的师弟范公达,智禅上人再也沉不住气,和孟丝伦两入,现身向厅内窜进,师兄弟互相引见! 智禅上人看见范公达折了双腿,箕踞在竹床上,不禁十分诧异,问道:“师弟,你以前的外号不是叫做千里神行吗?怎的双腿折断了呢?”范公达叹了一口气道:“仲伟兄,一言难尽,驹儿骥儿过来行礼,这是你的大师伯!” 这两个少年是两兄弟,长的叫范金驹,幼的叫范金骥,双双向前行礼,智禅上人掀髯笑道:“师弟,三十年前,你还是光杆儿,想不到今天有了儿子,弟妇现在哪里?”范公达勾起无限心事,说道:“师兄,不必提了,你坐下来,我慢慢告诉你吧!”他便说了自己到天山的前因后果,智禅上人觉得十分嗟叹! 原来智禅上人未曾出家落发,还是耿仲伟的时候,他有一个师弟和一个师妹,师妹是韦青荷,(即是飞龙师太)师弟就是范公达了!他们三个人同师学艺,耿仲伟和韦青荷是情侣,范公达呢?他一向和耿仲伟要好,满师后方才分手,范公达本来是四川临邓县人,家道颇为殷富,学成本领之后,回家娶妻,不到几年,便生下两个儿子,这就是范金驹和范金骥了!范公达也和耿仲伟一样,志同道合,痛恨异朝入主中原,宁可闲居在家,力田课子,耕读传家,也不肯跟满清官府沾亲带故,光阴迅速,不经不觉过了十多年,范公达年逾知命,两个儿子也有十多岁了,范公达便把自己一身绝技,传给两个儿子,有一年,范公达的家中,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耿仲伟的堂弟耿玉航,也即是《西域飞龙传》里面描写过的秃眉叟,耿玉航本来也是峨嵋派门人,不过他跟范公达并不同一个师傅,彼此算得上是同门罢了!范公达因为耿玉航的性情狡诈善变,平日不大相合得来,只是泛泛之交,这次见他登门拜候,虽然觉得诧异,可是隔别了十多年,只好亲自延见。 耿玉航一坐下来之后,立即说道:“公达兄,小弟有一条富贵的道路,指引给你,你答应吗?”他便把来意直达,原来那时候大将军兆惠征伐回疆,需要有本领的人随军征战,耿玉航便奉了兆惠大将军的命令,到处给他奔走,物色人材,不知怎的,居然被他知道范公达家居住在临邛县,所以到来相邀,范公达看见耿玉航为虎作伥,心里十二分不高兴,冷冷说道:“航兄!小弟一生最恨满洲鞑子,你要找人助纣为虐,也不应该找到小弟的身上呀!” 耿玉航想不到范公达一开口便挖苦自己,勃然变色说道:“姓范的,我今天到来完全出于一番好意,你不领情也罢了,为什么要出口伤人,什么助纣为虐?明朝亡了将近一百年,你出世那一天起,已经是大清的天下,你难道还要给明朝守孝吗?”话未说完,窗外砰的一响,飞进一个拳头大小的雪球,打中耿玉航的面颊,满面开花,耿玉航出其不意,当堂吓一大跳! 原来这时候正是隆冬腊月,四川号为天府之国,冬天也会下雪,临邛县地近岷山,十月小阳春后,已经有雪下降,当耿玉航向范公达下说词的时候,范金驹两兄弟恰好在门口搓雪球,准备拿雪球去打树的枝丫,练习打暗器的手法,他两个虽然是十来岁的小孩子,平日受父亲的熏陶,知道满清入关之后,怎样残害汉人,什么扬州十日,嘉定三屠,逼汉人理头留辫子,不留辫便杀头等等,所以他们平日对满清鞑子十分痛恨,范金驹听见耿玉航在屋中劝告自己父亲,给满清什么大将军做事,不禁勃然大怒起来,顺手搓了一个雪团,隔窗掷了进去,一下打个正着,把耿玉航弄个了满面开花,范金驹范金骥两小兄弟,不禁哈哈大笑! 耿玉航被范公达挖苦,已经是满肚皮不舒服,再被他的儿子这样戏弄,更加好比火上加油,怒喝一声:“杂种小子,目无尊长,耿老爷来教训你!”一个飞身跳起来,就要追出屋外,范公达伸臂一拦,说道:“航兄,你是客人,不能够欺负我的儿子,你离开这里吧!改日我给你陪罪!”耿玉航怒上加怒,一声叱喝,举掌向范公达打去,范公达伸手格拒,这两个同门师兄弟,居然大打出手,如果说起武艺,耿玉航的本领比起耿仲伟来,相差一筹,可是他和范公达的造诣,不过是在伯仲之间,但耿玉航这几年来投身官场,酒色侵淫,武功气力退化不小,范公达却十年家居,苦练不辍,此消彼长,胜负之数不问而知,双方斗了七八十合,耿玉航被范公达找了个破绽,用压云掌一按肩膀,接着时底穿锤,砰的一掌打中腰际,耿玉航哎呀一声,退后几步,好在范公达念着同门关系,这一掌没有用足全力,不然的话,耿玉航已经没了性命! 虽然这样,也受了一点内伤,他知道斗范公达不过,恶狠狠的说道:“姓范的,很好!你居然纵于行凶,还用这般手段来对付我,很好,咱们日后走着瞧吧!”说着蹒跚出门,就要离去,哪知道一出门槛,范金驹两小兄弟不知哪个时候,由屋后各自取了一柄单刀出来,当门一拦,叫道:“满清走狗,留下脑袋回去!” 耿玉航勃然大怒,正要拼忍伤痛,用空手入用刃的战法跟这两个少年相搏,范公达却叱喝一声,喝住了两个儿子,骂道:“不准多事,快快让开!”两小兄弟向来最怕父亲,只好向左右一分,耿玉航狞笑一声,由他们两人中间穿过,跳上坐马,一阵蹄声得得,去得没影无踪! 范公达悲痛地长叹一声,向两个儿子道:“驹儿!骥儿! 这里不能够住下去了,咱们明天就搬家吧!”范金驹范金骥听见父亲要搬家,不由吓了一跳,问道:“爹爹,我们住得好好的,为什么呢?”范公达发怒道:“小孩子懂得什么?快到城里雇一辆大车来,明天立时搬走,知道没有?”范金驹两小兄弟虽然依依不舍,可是父亲决定了主意,哪里还能够说半句话?只好快快的收拾一切。 沥血伏龙--第二十九章舍命存子斗鹰犬范老折足第二十九章舍命存子斗鹰犬范老折足原来范公达知道耿玉航是个阴险卑鄙的小人,他这一次邀请自己出山不成,必定回到满清官府那里,诬捏自己罪状,所以自己决不能够在临邓县住下去了,吩咐儿子雇请车子,马上搬家,到第二天早上,范公达一家三口,收拾了一切细软衣物,乘坐一辆有篷马车,忍痛抛离了十多年来,相依为命的家园,抱着依依不舍的心情,一声鞭策,蹄声得得,车轮滚滚,带起一缕黄尘,离开了临邓县,向西进发不提。 范公达离开故乡,他要投奔哪里呢?原来他知道这几年以来,同门星散,只有大师兄耿仲伟一人,隐居天山域外,还听说他因为看破红尘,落发出家,所以公达打算先到西域,找一个地方隐居下来,方才慢漫找寻师兄,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范公达的车子刚才走出五十多里,还未到午牌的时候,忽然发觉迎面尘头大起,蹄声得得,一行五六匹骑马,向着自己车马飞行似的奔到。 范金驹少年眼尖看清楚了迎面奔来骑客的面貌,第一个是耿玉航,后面几个都是雄赳赳的汉子,一式穿着公门捕快装束,距离他们不到一里,范金驹失声大叫道:“爹爹不好,姓耿的带人来捕捉我们啦!”范公达牙关一咬,他估不到满清官府的捕快,来得这样神速,他立即想出一个主意来,向两个儿子道:“驹儿,骥儿,爹爹养了你们十几年,你们听不听爹爹的话?” 范金驹诧异的说道:“爹爹,我们当然听你的话啦!你老人家这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范公达正色道:“很好!如果你们是我的儿子,马上要接受我的安排,立即向来路逃走,不准回头,你们知道没有?”范金驹范金骥兄弟骇然说道:“爹爹,你叫我们逃走?那么你呢?”范公达厉声说道:“爹爹已经年逾半百,活在世上的日子决不会长,你们兄弟正当年富力强,有如旭日初升,方兴未艾,为了我们范家的香火,为了日后能够报仇雪恨,你们应该立即逃走!让爹爹抵挡敌人,爹爹拼了这条老命,挡住这一班鹰爪子,让你们走,快去!”范家兄弟吃了一惊,叫道:“爹爹,这怎样行,我们兄弟怎可以抛下你逃走?咱们父子生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处!” 范公达胡须翁动,双瞳喷火,噌一声拔出七星宝剑来,喝道:“畜生,你胆敢不听我的话吗?”范金驹兄弟向来敬尊老父,见他动了真怒,只好含着眼泪,跳下车辕,颤声说道:“爹爹……”范公达把刀一挥,喝道:“决走!爹爹死了并不打紧,只要你们两兄弟得出生天,不愁没有日子替爹爹报仇!爹爹的阴灵会保佑你,快去!”就在他们父子对话的时候,耿玉航已经飞马跑近,距离范公达不到一箭多地,范金驹兄弟看见形势危急,只好折转身子,一窝风般向来路跑去! 耿玉航看见范公达连声叱喝自己儿子逃走,哈哈一阵冷笑,他向同来的几个骑客打个呼哨,有两个骑客立即向左右分开来,要想绕过车子,追赶范金驹两兄弟,范公达陡的把手一扬,嗤嗤两声,打出两支凹槽紫金镖,不偏不歪,打中那两个骑客的坐马,镖锋穿透马腹,这两匹马一声惨嘶,便自倒地! 第71章 把那两个骑客抛了下来,几乎摔晕过去,耿玉航勃然大怒,喝道:“姓范的,你已经死在眼前,还敢行凶作恶!”他一个飞身跳下马,抖出金龙鞭来,呼的一绕,向范公达迎面打到! 你道耿玉航怎会来得这般迅速?原来他在范家吃了大亏之后,心中不忿,立即跑到临邓县城,对县令说范公达是前明叛逆,潜伏境内,图谋不轨,耿玉航是兆惠将军帐前的卫士,县令当然听他的话,立即派了本县的捕头莫洪俊,副捕头毕金虎,另外带本领高强的捕快四名,立即跟耿玉航出城捉拿叛徒。 耿玉航是个极端细心的人,他知道范公达开罪了自己,必定连夜逃走,逃走便少不免要雇车子,耿玉八五八书房航首先吩咐十几个公差换了平民装束,到本城租赁骡马车子的店铺里,严密监视,如果看见范公达父子来雇车子,立即衔尾跟随,一面派人飞报县衙,好使自己沿着驿路兜截,果然不出所料,范公达真个派儿子入城去雇车子,被耿玉航知道,立即带了莫洪俊,毕金虎和四名捕快,一共七个人七骑马,立时出动,沿着西行道路堵截,一方面通知县衙,加派兵并扼守附近要路,当堂把范公达父子截个正着。 再说耿玉航跟范公达才一对面,更不打话,抖金龙鞭打来,范公达站在车辕上,一声暴喝,七星玉刀用个“拱云托日”,向鞭上一挂,反手一刀,“狂风扫雪”,猛扫过去。 只听耿玉航坐马一声狂嘶,原来马头已经被范公达这一刀齐颈斩断,血花冒处,耿玉航和范公达两个人溅得满身都是马血,耿玉航失惊无神,一个翻身由马鞍上滚了下地,范公达一扭腰身,跳下车子,正要挺刀扑上,再加一刀,结果了耿玉航的命,莫洪俊展开丧门剑,毕金虎舞动虎头双钩,双双向范公达攻到! 范公达被热辣辣的马血一溅,勾起了满腔怒火,一声虎吼,七星刀平着一扫,“雷震五岳”,当当两声,莫洪俊的丧门剑被金刀砍成两截,毕金虎的双钩飞上半天!范公达一招出手,便打飞了二人兵刃,刀光似匹练般的来回一扫,毕金虎怪叫一声,右肩头已经被刀锋划伤,范公达正要踏上两步,再递一招,把毕金虎立毙刀下,恰好耿玉航在这时候翻身跳起来,呼的一鞭,使个“怪蟒翻身”,向范公脚下扫到,范公达噌地一跳,展开六星宝刀,刀光霍霍,跟耿玉航战在一处! 莫洪俊换了兵器,毕金虎裹好创伤,指挥四个捕快,一窝蜂般包围过来,把范公达困在核心,范公达猛如疯虎,使出峨嵋派镇山绝技“抹眉刀”,一缕刀光上下飞腾,左挥右舞,力战耿玉航和六个公门好手,耿玉航的本领虽然跟范公达相差一点,可是加上莫洪俊,毕金虎六名捕快,不但跟范公达扯平,而且占了人多欺人少的便宜,七八十合之后,范公达渐渐头上冒汗,守多攻少,耿玉航不禁大喜,向众人高声叫道:“不要伤了他的性命,把他生擒活捉!” 话犹未了,范公达一声断喝,刀光乍闪,使出子午连环刀法来,他这套刀法总共一十二路,总共二十四刀,施展开来,一刀紧似一刀,宛似风旋云转,范公达这套子午连环刀,守强攻弱,专攻向莫毕等六捕快,刚才施展了七八招,噌的一刀,把毕金虎削掉了半个脑袋,接着反手一刀,又把一名捕快双脚齐膝斩断,扑通倒地,血涌如泉!范公达这样的振起神威,莫洪俊和其他三个捕快不禁吓了个魂飞魄散,纷纷后退。 耿玉航却怒喝一声:“该死老狗!”金龙鞭连进三招,刷刷刷,缠头、打腰、扫胸膛,这下有个名堂,叫做“云龙三现”,眼看范公达难以躲闪,哪知道范公达一声狂喝,连人带刀倏地一旋,用了个“玉腰围腰”的招数,砍了回来,耿玉航估不到他用这样两败俱伤的打法,大吃一惊,疾忙撤鞭后退,范公达身子一弓,左掌使个“大摔碑手”,砰的一声大响,又把一名捕快胸骨齐齐劈折,惨吼半声,便自倒地身亡,耿玉航疾发一鞭“劲风斩草”,扫向范公达的足踝,范公达右脚上翘,让耿玉航的金龙鞭由脚底扫过,霍地转身,“七星拗步”,绕到另外一名捕快身边,左掌向外一挥,范公达这一手含了劈空掌的力量,那捕快要用“蜉游戏水”身法闪避,哪里还来得及,砰砰两声大响,掌风把他激荡得在半空中翻了两个跟头,肺腑俱碎,砰的摔倒在地,便自气绝身亡,总捕头莫洪俊看见范公达大奋神威,奔雷闪电也似几下出手,连毙自己四名同伴,不禁心胆俱裂,正要抽身后退,范公达狂吸一口丹田之气,刀光闪处,“长河劈蛟”,连人带刀舞成一团白光,飞掠过去,这正是二十四路子午连环刀的绝招,刀锋到处,把莫洪俊连头带臂砍成两段!还剩下一个捕快,眼见范公达凶似煞神,再也不管三七甘一,拼着回去受罚,一缕烟般跑去! 范公达刀掌兼施,使出峨嵋绝技,连杀五名捕快,呼吸紧促,全身大汗淋漓,腊月寒天的冷气袭来,不由打了几个寒噤,耿玉航连进几鞭,范公达精疲力尽,招招退后,退到马车旁边,耿玉航一鞭猛扫,叫了声:“着!”他满心以为范公达退无可退,自己这一鞭拦腰猛扫,必定把他打个筋断骨折,倒在地上! 哪知道范公达陡的一纵身,用个“燕子穿帘”的身法,跳上车篷,耿玉航一鞭打在车轮上,把轮木打断了!可是自己也震得手臂发麻,范公达一声大吼。由马车篷顶上一跃而下,嗖嗖两刀,接连使出“孔雀开屏”,“金鸡刷翎”两下绝招,耿玉航出其不意,右肩被刀尖一刮,当堂划破了一道四、五寸长的创口,火辣辣地,耿玉航负痛之下,一鞭抽去,范公达腾身一掠,越过他的头顶,反而把耿玉航截在马车旁边,刷刷刷一连三刀,耿玉航看见范公达形如疯痫,眼放异光,不禁大惊,高声叫道:“姓范的,我们不管怎样,也是同门一脉,今日我拦途截你,完全是为了上头的公事,你把几个捕快杀死,也就够了,何必苦拼下去,闹个两个俱伤!”范公达全不理睬,子午连环刀疾如飞云掣电,一刀快似一刀。 耿玉航咬牙切齿,左封右拆,挡了七八刀,范公达猛地一刀,划开鞭影,“金盘献鲤”,刀尖外吐,唰的一递,直扎耿玉航的胸膛,耿玉航招架躲闪,俱已无及,叫道:“休也!”双眼一闭,就要等死,哪知道耳朵里听见叮当一响,宝刀落地接着哎哟一声,耿玉航睁眼一看,只见范公达完全变了面色,身子筛糠似的直抖,现出极端痛苦的神情,耿玉航暗暗纳罕,兀自不敢妄动,过了半晌,范公达颤抖更甚,膝盖渐渐的向下弯,眼看就要倒地,耿玉航喜出望外,一掌劈去,范公达竟然全无抵抗,扑通一跤,跌倒在地! 原来范公达早年在峨嵋练技的时候,在金光顶雪地之中,锻炼内功,受了寒气侵蚀,得了一个怪病,这怪病就是突如其来的痉挛症,这症候又名叫抽筋,每逢冷天便自发作,后来他的武功日渐精湛,怪症也不大发作了,顶多在酷寒的天气,发作一回,可是今天弃家远走,冒雪奔驰,遇着鹰犬阻路,苦战半日,精疲力尽,满身大汗之后,邪寒乘机袭体,在跟敌人生死剧战的关头,怪病突然发作,范公达虽然一身绝世武学,也是无能为力,被耿玉航反手一掌,打跌地上,半下不能动弹! 耿玉航呵呵狂笑,他轮起金龙鞭来,拍拍两声,把范公达两腿迎面骨(即小腿的胫骨)打断了! 范公达疼得满地乱滚,耿玉航更加得意,手指着范公达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我特地到临邛县找你,无非是指点你正途出身,效力朝廷,取得功名富贵,你们父子却串通起来羞辱我?哼哼!姓范的,任你肋生两翼,也不能够逃出我的罗网,你的威风到哪里去了?”耿玉航还要骂下去,冷不防范公达嘴已一张,呸一声,喷出一口浓痰,射在耿玉航的右面颊上,当堂满面开花!耿玉航出其不意,受了唾面之辱,不禁勃然大怒,破口骂道:“该死的老匹夫,取你狗命!”把金龙鞭一抖,就要兜头劈落。 哪知道耿玉航正在要行凶杀人的时候,背后有人一声冷笑道:“好呀!乾坤浩荡,宇内升平,官驿大路旁边,居然也有人拦路杀人呢!”耿玉航出其不意,吃了一惊,连忙回过头来,原来自己背后,不知哪个时候,来了一个眉青目朗,面黄肌瘦的书生,这书生仿佛带着病容的样子,可是一双眼睛,奕奕有神,在腊月大冷的天气,他只穿了一件青布夹袍,破而且旧,手里还摇着一把白纸折扇,耿玉航见这书生面貌不扬,哪里把他放在眼里,怒声喝道:“混账!你是哪里来的书呆子,胆敢来管你爷爷的闲账,你爷爷是征西大将军兆惠帐前带刀卫士,这老家伙是前明叛逆的遗孽,你是过路的人,也来多嘴,我来问你一句,你要不要活命!” 这书生全然不惧,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原来你是兆惠大将军的亲信卫士,怪不得可以在青天白日之下,杀人于通衙大道了,苛政猛如虎,殆乎矣哉!”他居然掉起书包来,耿玉航勃然大怒,更不打话,把金龙鞭一抖,哗啷一响,向那书生大腿扫去! 他以为这痨病鬼也似的穷酸书呆子,那有什么本领,自己只要一鞭将他扫倒,叫他尝尝厉害,然后痛骂一顿,把他放去,谁知道书生见金龙鞭扫来,不慌不忙,左手捧着折扇,右手向外一抄,竟把鞭梢抓个正着,耿玉航出其不意,吓一大跳!急忙把鞭用力往回一夺,书生生却舒开左手二指来,向鞭身上一夹,叮当,耿玉航的金龙鞭,吃他二指一夹,当堂断了尺多长的一截! 第72章 耿王航不禁大惊!他估不到这疾病鬼书生,居然有金刚指绝技,一下剪断了自己的金龙鞭,照这样的看来,他的本领至少比范公达还要强上十倍!不过就这般的知难而退,未免下不了台,耿玉航陡的生出恶念来,叫道:“反贼!” 右手把金龙鞭一扬,使个“迅雷贯顶”,迎头击了下来,左手向外一抖,嗤嗤嗤,飞出三支白虎钉,这白虎钉形如枣核,是精钢打造的一只三腿人立的白虎,核尖淬了剧毒,见血封喉,厉害无比,他这下暗明兼施,无非是知道本领不及对方,务求一逞,书生却是从容自若,金龙鞭迎头打落,他连眼睛也不瞧一下,霍地展开折扇,扇面竟是赵松雪画的真迹八俊饮池画,向上一挥,一股强烈扇风,竟把折断了一段的金龙鞭,直荡开去,接着是白虎钉飞来,书生挥扇一拨,呼呼呼,三枝白虎钉倒飞回去,一支穿中耿玉航的缨帽,一支穿破他的袍袖,还有一支擦过额角,几乎打瞎眼睛! 耿玉航吓得魂飞魄散,对方有这样渊深的本领,自己哪里还能够跟他交手,趁忙把金龙鞭一收,跳出圈外,飞也似的逃跑去了,书生哈哈大笑! 他得意地笑了一阵,走到范公达的身边,叫道:“朋友,你怎样了,能够挣扎起身吗?”范公达知道来了救星,立即要挣扎起来,哪知他身体才一挪动,双腿痛彻心脾,哎哟一声,又再躺在地上,哑着嗓音叫道:“老前辈?我我我,我不行了,我那两个儿子……”书生笑道:“什么老前辈老后辈,你两个儿子,是不是浓眉毛、大眼睛、肤色黝黑,十五六岁左右呢!我在来路上看见官兵押着两个这样的少年,直向县城走去!”范公达估不到自己拼了老命,苦斗鹰犬,自己两个儿子结局还落在清兵手里,不禁肝胆俱裂,叫了一声:“儿呀!”便自晕了过去! 范公达这一晕倒,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方才悠悠苏醒过来,他一醒来之后,睁开眼睛一望,原来自己不知哪个时候,身在一间高大的瓦房里,还躺在一个暖烘烘的热炕上,炕边还站着两个人,那瘩病鬼书生就坐在对面一张太师椅上,手摇折扇,甚是雍容,范公达觉得十分诧异,正要开口,那书生站起来,柔声说道:“你的两脚腔骨完全断了,决不是短期之内,可以复原,静心休养几天吧!过了几天再说!” 范公达向那书生拱手道:“范某多蒙拯救,可谓生死人而肉白骨,不知老前辈是怎样称呼?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呢?” 书生晒然微笑,便把一切说了,原来这书生名叫病秀才奚天立,是四川境内的奇侠,他学的本领技宗武当,尤其是轻功方面,已经有了炉火纯青造诣,奚天立不但是一位奇侠,还是四川境内有名的袍哥首领之一,什么叫“袍哥”呢! 原来“袍哥”是四川境内一种秘密的帮会,遍布城乡各地,以及一般水陆码头,“袍哥”本来是反清复明的秘密组织,可是年日一久,渐渐的变了质,成为江湖帮会之一了! 四川袍哥一向分为“岷江”“沱江”“涪江”“金沙江”四大支脉,奚天立就是“沱江派”袍哥的首领,当范公达格斗公差,最后痉挛突作,几乎丧命在耿玉航手里的时候,奚天立恰好路过发觉,抱打不平,无意中救回了范公达的性命!奚天立看见范公达身受重伤,耿玉航还要把他杀掉,侠心陡起,上前显了一手金刚指夹断铁鞭,另一手挥折扇打飞暗器的本领,便把对方吓走,还把范公达带到嘉定县总舵里,给他医治。 范公达这时候才知道救自己的竟是沱江派袍哥首领病秀才奚天立,不禁感激非常,他在炕上拱手道:“原来是奚当家,我范某人多失敬了,只是我两个儿子……”奚天立援手道:“我知道了!这大半日功夫,我完全明白了一切,你放心休息吧!明天早晨以前,我包准把你的儿子寻回!” 范公达不禁大喜,千多谢万多谢,因为他知道这类江湖异人,干金一诺,言出必践! 奚天立吩咐了他几句,便自出外去了,范公达在炕上躺了半天,朦朦胧胧的睡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少时候,范公达的耳朵突然听着两个熟悉的口音,叫道:“爹爹!爹爹! 你怎样啦!” 老英雄马上惊醒过来,定睛一看,真个是自己两个宝贝儿子,范金驹范金骥站在炕前,范公达几乎以为自己做着梦,喜欢得一把搂着儿子,流下泪来,过了半晌,范公达方才颤声问道:“我儿,你们是怎样脱险的,是不是奚老前辈……”范金驹道:“是呀!当日爹爹替我们挡住鹰爪,我们兄弟向回路上走,谁知跑不到六七里路,路边一声呼哨,冲出几十名官兵来,喝令我们兄弟就缚,咱们怎肯束手任由宰割呢!便跟那些官兵打了起来,俺兄弟虽然砍倒了几个人,可是官兵越来越多,将我们包围得水泄不透,接着挠钩套索齐上,把我们拖翻了!活活捉住,押解到临邛县衙门,县官并没有审我们,便把我们下在监牢里,过了一日一夜,昨晚夜三更时候,我们听见铁栅外的狱卒哎哟一声,扑通跌倒,接着栅柱折断,钻进一个头如麦斗的怪人来,俺兄弟起先还吃了一惊,可是定睛望去,原来是奚老前辈,他带着一个鲨鱼皮做的怪头,拉断几根栅柱进来,便把我们兄弟带到这里了!奚老前辈沿路还夹着我们飞檐走壁,真个像腾云驾雾一样呢!”范公达才知道今天一家三口,完全是被病秀才奚天立一个人拯救,如果不是双腿受创,他已经挣扎起身,去找寻奚天立叩头呢! 隔了半晌,奚天立果然进来,范公达立即喝令儿子行礼,奚天立笑说道:“不要多礼!我奚某人一生最怕人叩头,最恨人家拘礼,站起身吧,我有话说!”范金驹范金骇听见他这样一说,只好起身站立。 奚天立手摇折扇,向炕上的范公达说道:“范老兄,你的双腿我已经看过了,迎面骨已经折断,别的骨头还可以接驳生肌,这两条骨却是无可奈何,今后你的双腿是跛定了,不过你也是读过书的人,谅来听见过孙膑庞涓的故事吧!”原来孙膑和庞涓两个同是战国时候的人,他们一同在鬼谷子门下学韬略兵法,后来两个一同到了魏王幕下做事,庞涓妒忌孙膑才能,便在魏王面前捏造证据,说他串通齐国,里应外合,要夺取魏王的江山,魏王信以为真,便把孙膑的脚刖了,(刖是古时一种刑罚,把双脚活生生的锯断,使他变成残废)可是孙膑毫不灰心,终于用计逃到齐国去,齐侯拜他做大将,统兵伐魏,大破魏军,还在马陵道用埋伏计,乱箭把庞涓射死,报了前仇,病秀才奚天立一说出这两句话来,范公达立时明白,奚天立把孙瞑比喻自己,把庞涓比喻耿玉航,老英雄咬着牙齿点了点头说道:“奚老将军,我的双脚虽然废了,一条性命拾了回来,以后只要有三寸气在,必复此仇,范某两个犬儿,还望老前辈大发慈悲……”奚天立摇手道:“不用说了!你要叫两上儿子拜在我之下吗?那个决不可行,你们是峨嵋派,我是武当派的功夫。武林中最重门户,你两个儿子哪里能够拜我为师呢?不如就这样吧。我指点他们两个几手本领,算是萍水相逢的纪念吧!” 范公达知道不能够强求,只得罢了,他就在嘉定县住了下来,奚天立果然指点范金驹,范金骥练铁砂掌法,至于范公达本人呢!虽然折了双腿,他仍然不肯把武功一丝一毫搁下,特制了一对手杖,支在腋下,跟常人一样的行走,跟两个儿子一道苦练本领,不过范公达还一心记挂着隐居天山域外的耿仲伟,不时央请奚天立派出耳目打探耿仲伟出家以后的消息,晃眼之间,过了三个年头,范公达由袍哥耳目方面,知道满清派大将军兆惠统率数十万雄师征伐回疆,天山一带变成了血腥战场,不知道自己师兄怎样?心里十分焦的,不久他的心事被奚天立看出来了,病秀才向范公达道:“范兄,你整天记挂着师兄,不如这样,我派几十名兄弟护送你到天山口外去找寻他吧!” 范公达巴不得奚天立有这一句话,心中大喜,连声道谢,奚立天果然拨了四十名袍哥兄弟给范公达,另外给他父子三人配备了三匹骏马,以及一切干粮盘缠,方才送他上路,范公达十分感激,立即起程,哪知就在他们足迹离开四川的时候,清兵已经攻破回疆,兆惠俘获了回疆美人香妃,高奏凯歌,由西域班师回朝了! 范公达却是一丝一毫也不灰心,继续向西北进发,一路上风尘仆仆,由四川人陕西,由陕西入甘肃,经过祁连山下的时候,山上突然杀下一帮马贼来,这帮马贼全是汉人,要劫掠范公达这班人的行李牲口,范公达虽然残废,坐在马上,功夫仍然一样,再加上范金驹范金骇两人家学渊源,又得到奚天立的指点,武功越发精进,父子三人更不打话,杀入贼群之内,把这批马贼杀得落花流水,还把他们的首领张三虎活捉过来,张三虎向范公达父子不住口的求饶,并且愿意拥戴范公达做自己首领。 范公达是峨嵋派的名家,哪里有心做马贼的头子?可是他回心一想,自己这次到新疆口外,要上天山找寻师兄,天山面积浩瀚,绵长千里,在偌大一座雪山中,要找寻多年不见的师兄,真个是谈何容易?非要多些人帮手不行,范公达立即答允了张三虎,愿做首领,不过可有一个条件,就是要把巢穴移到口外的天山去,张三虎不假思索的答应,范公达带领了这千多名兄弟,浩浩荡荡的开到新疆,经过几个月的长途跋涉,果然来到天山之下,这时正值兵燹之后,天山下的牧民已经走避一空,范公达看见天山土壤肥美,草木繁秀,忽然想起一个主意来! 第73章 天山有的是良好的气候和土壤,如果大家居住下来,畜牧垦荒,何愁不能够自给自足,又何必要打家劫舍呢!范公达有了主意,就选择了白熊谷这一片地方居住下来,做开垦的地盘,大家分工合作,伐木建屋,开拓荒地、种植庄稼,前后不到半年之间,范公达这班人在白熊谷里已经具备规模,这半年里他们并没有出动打劫过一次,直到史存明为了安置金弓郡主,闯进白熊谷来,智禅上人和范公达两师兄方才会面! 智禅上人估不到师弟一别几十年,变了双脚残废,觉得非常感慨!他也把耿玉航当年和天龙派喇嘛到北天山阿特朗玛峰诱降自己,结果被自己削掉耳朵的经过说了,范公达道:“这类凉血走狗,师兄不把他的脑袋一剑砍了下来,算是他的造化,师兄来了半天,还没有提起韦青荷,青荷师妹呢?她这几年住在哪里?”韦青荷就是金弓郡主的师傅飞龙师大,智禅上人凄然说道:“哦!青荷妹吗?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范公达愕然道:“哦!青荷已经死了!她是怎样死的? 是被满清的鹰爪杀死的吗?”智惮上人流下老泪,金弓郡主更加泣不可抑,还是史存明在旁边把飞龙师太殉节清宫的经过,一一说了,范公达肃然起敬道:“青荷妹原来是这样死的,真个是重如泰山,仲伟兄,你落发出家后,还没有戒酒吧!今天咱们兄弟重逢,喝几杯酒再说!”范公达立即吩咐左右摆上酒宴,大家一齐入席,在饮酒的时候,智禅上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公达老弟,愚兄有一件事要求你,不知道老弟能不能够答应!”范公达慨然道:“师兄有活尽管直说,愚弟力之所及,决不推辞便了!” 智禅上人用手指了指坐在旁边的金弓郡主孟丝伦,说道:“这一位孟姑娘,她是回疆小和卓木酋长的郡主胞妹,也是韦青荷的衣钵恃人,清兵攻下回部之后,她已经穷无所归,我是个出家人,不便把她携带在身边,愚兄想以后让她住在白熊谷里,在孟姑娘本身固然有了安置,在师弟方面也得一个统筹全局的人材,可说两全其美,不知道老弟能不能够容纳?”范公达诧异道:“这位姑娘就是三年前在天山下大破清兵的金弓郡主吗、她还是青荷师妹的高徒,失敬失敬!” 沥血伏龙--第三十章半夜深宵来鬼魅福晋魂惊第三十章半夜深宵来鬼魅福晋魂惊孟丝伦正要说几句谦逊的话,范公达一双精光炯炯的眸子,向着金弓郡主面上,看了又看,忽然说道:“孟姑娘,不,我还是干脆叫你做师侄女吧!请恕我这老头子说一句冒昧的话,侄女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回人,必定是汉人的血统,我这一猜对吗?”智禅上人笑道:“老弟这一猜对了,孟姑娘的确是汉人的血裔哩!”老禅师便把孟丝伦的身世,以及飞龙师太当年收录她的经过,一一说了,范公达想了又想,忽然说道:“侄女,你生身父母是在张家口塞外居住的,几代都是经营贩卖皮革生意的,是与不是?”孟丝伦惊奇得睁大了一双俏眼,说:“伯伯,不,师叔,你老人家怎样知道?” 范公达浩然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本是一家人!”智禅上人道:“师兄,孟姑娘跟你天南地北,怎会是一家人! 你有认错人吗?”范公达道:“实不相瞒,我有一个嫡亲姐姐名叫做范赛花,比我大上十年,当我十岁懂得人事的时候,我姐姐嫁给了张家口一个姓秦的卖货商人,名叫个秦广俊,嗣后便天南地北,人各一方,姐弟再没有见面的机缘,到我二十多岁上峨嵋山练技之前,曾经接过姐夫两次家信,说姐姐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又过几年,我在峨嵋山接到了个消息,说我姐夫姐姐全家到蒙古库佛去参拜活佛,走到瀚海大沙漠里,遇着马贼,全家惨被杀害,我听了这个消息,真是肝肠俱裂,恨不得立即赶到塞外去,给姐姐和姐夫报仇,可是那时候我的艺业还没有学成,峨嵋的门规又最严厉,门人未学成本领的,不准下山闯事,只有哑忍罢了! “直到我三十五岁那年方才下山,下山第二年到塞北去,可是前后相隔了七八年,什么头绪也找不着啦!”范公达说到这里,孟丝伦再也忍耐不住,泪下如雨。 智禅上人急忙说道:“师弟,不用说啦,孟丝伦是你的外甥女儿,孟姑娘,你过去拜见舅父吧!”孟丝伦立即走到范公达面前,纳头下拜,范公达强笑道:“不用客气,请起来吧!我姐姐生了这一个英雄女儿,她如果死而有知,在九泉下也要含笑,她的女儿居然做了回疆郡主,试想高兴不高兴呢?”智禅上人知道范公达这几句话是故意说来解闷的,不由笑了一笑。 史存明和范金驹范金骇兄弟举杯饮酒,说些江湖上的轶事逸谈,希望打破酒席上凄凉的气氛,正在饮酒时候,外面突然传进一阵木梆的声音来,当当当……,一声传递一声,范公达听了面上变色,说道:“咦!奇怪,白熊谷入口传来紧急警报!” 他正要吩咐儿子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几个了望弟兄已经由外边气急败坏的跑进来,说道:“寨主!不好了!白熊谷三十里外,现出一大队清兵来,人数至少有一万人,浩浩荡荡,直向天山开进!” 范金驹兄弟立即跳离座椅,叫道:“清兵来进剿我们了! 吹响号角,全部弟兄出动!”金弓郡主却伸手一拦,说道:“且慢!我来问他们几句话!”孟丝伦从容不迫向那几个了望兄弟问道:“列位有探清楚了敌情没有!清军统帅是谁? 清军挺进的路线是迫向哪一方面!是不是为进剿咱们而来的呢?来的是先锋骑兵,还是辎重部队?”她一连几句话,把几个了望兄弟问住了,史存明在旁边听了,心里暗暗佩服,金弓郡主不愧是个指挥方面大军的将才,单单是这几句问话,已经心细如发! 那几个探子期期艾艾的,答不出来,范公达喝道:“不中用的东西,看见了清兵一点影子,便惊慌成这个样子!杯弓蛇影,庸人自扰,快去探清楚了回报!”几个探子正要唯唯诺诺而去,孟丝伦回头向范金驹兄弟说道:“单靠他们刺探不行,二位表弟最好亲力亲为,到谷口去走一遍!”范金驹兄弟霍然离座,和探子一同出谷不提。 到黄昏晌午的时候,范金驹兄弟已经回来,孟丝伦立即问道:“怎样?你们探清楚了一切吗!”范金驹摇头道:“清楚这两字不敢说,只打听出一点大概罢了!来的清军是先头部队,还有后援军队络绎到来,清国的帅旗绣着福字!” 史存明道:“呀!是福康安!” 智禅上人诧异说道:“福康安吗?他是满清名将傅恒的儿子,也是上回兆惠大将军的副帅,怎的会带兵到天山来,难道乾隆帝还要第二次征回疆吗?”范金驹道:“这件事我们也觉着奇怪!后来我和二弟冒险接近清兵的卡哨,把他们放哨的骑兵活捉了一名过来,拖到僻静地方拷问,方才知道一切,原来这支清兵,是征剿廓尔额的先锋部队!” 智禅上人说道:“哦!廓尔额一个山地小国,并没有开罪清朝的地方,乾隆帝居然向它用起兵来,真个是奇怪的一件事哩!” 原来廓尔额又名叫尼泊尔,是喜马拉雅山南麓一个小国,尼泊尔和不丹,哲孟雄(又名锡金)三个小国,都是介在西藏和印度边界的国家,尼泊尔算是三国里面最大的一国,尼泊尔一族人数虽然不多,却是最勇猛善战,明朝以来,屡次和西藏,印度打仗,结果占了上风,印度还要纳贡给它,不过尼泊尔对中国始终奉为“天朝”,十分恭顺,每隔五年人贡一次,几百年一向如此,并没有停止过,满清竟然要向尼泊尔用兵,不能不说是一件怪事! 孟丝伦道:“怎么?你们活捉了一名满清骑兵吗?现在哪里?”范金驹道:“哦!那鞑子吗?二弟间完了口供,将他一刀杀死啦!”金弓郡主顿足说道:“你们真是草莽!怎的不把他活捉回来,我自然会在他身上用计呢!”范公达也觉得儿子太过粗心大意,范金骥道:“表姐要活捉满洲鞑子回来,这有何难?今天晚上,咱们再摸出白熊谷,准保在天明前,活捉两个鞑子回谷便了!” 金弓郡主沉吟了一阵,向智禅上人和范公达两人说道:“二位师伯,依晚辈的愚见看来,清兵征剿尼泊尔不过是一个藉口,廓尔额区区小国,何劳大军?我看满清这次用兵边睡,骨子里还是对付西藏呢!” 智禅上人把桌子一拍,说道:“对了!自从雍正年间,年羹尧平定青海以来,满清窥伺西藏,已非一朝一夕,可是过去回疆还未臣服清朝,满清不能不投鼠忌器!乾隆帝重用天龙派红教喇嘛,已经是未来入侵西藏的准备,这次清兵征剿尼泊尔,一定要向西藏假道,西藏如果不肯让清兵入境,福康安这一支大军,必定攻向拉萨了!”史存明道:“那么我们怎样应付满洲鞑子呢?坚守着白熊谷自固吾围呢?还是再次联合起南疆草原上各族牧民,对抗清兵,给大小和卓木和香妃报仇呢!”孟丝伦秀眉一扬,咬咬樱唇说道:“联合回疆牧民抗清,这件事大重大了!自下南疆情形怎样,我们还不大清楚,在这时候来谈说,未免言之大早!” 范金驹道:“不管怎的,今天晚上我们再出白熊谷口,生擒两个鞑子回来再说!” 史存明奋然说道:“范兄,我跟你们一起去!”范金驹兄弟大喜道:“有明师兄帮手,再好没有!来来咱们先吃饱饭,晚上再行事吧!” 第74章 大家就这样决定下来,智禅上人问及白熊谷开垦的情形,范公达一一说了,金弓郡主又在旁边提供了许多意见,范公达十分佩服。 这天晚上,月黑风高,彤云密布,史存明和范金驹范金骥两小兄弟,换过夜行衣服,窜出谷口,史存明不禁想起三年以前,自己在白熊谷口私探金弓郡主大营,活捉满清奸细那一件事来,心里觉得十分感慨!少年壮士跟随着范家兄弟,跳高窜矮,星飞丸泻,他觉得范金驹兄弟的轻功造诣,绝对不在自己之下,自己昨天晚上,又看见他们在大厅上踏砖比武的情形,真个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不愧是家学渊源哩!他们走出白熊谷十几里路,范金驹忽然说道:“留神!前面有清军的伏哨!” 史存明用尽眼力向前看去,前面一列土丘,漆黑如墨,什么也看不出来,范金驹说前面有清兵的伏哨,不知道怎样看出来?只见范金驹向兄弟耳边,静悄悄的说了几句,范金骇立即蛇行过去,须臾之间,消失在乱草棒莽里,范金驹却在地上拾起拳大石子来,向空中用力一掷,呼呼两声,这两颗石子疾如流矢,带着破空响声,朝着土丘飞了过去! 果然不出所料,石子吧的掉落,土丘后面现出四个清兵来,全是穿着反毛皮的衣裤,范金驹向史存明低声说道:“明师兄,活捉两上,收拾两个!”史存明点了点头,拔出断虹宝剑,那四个清兵由土丘上走了下来,喃喃他说:“三更半夜,怎的有人抛掷石子,奇怪奇怪!” 话未说完,榛莽里面哗啦两响,跳出一个黑衣人来,正是小英雄范金骥,只见他疾如闪电也似伸出左手来,使出铁砂掌力,照一名清兵的脑后一按,这清兵虽然戴了头盔,也是禁受不住,哎哟半声,头骨尽裂,当堂死在地上! 三个清兵看见同伴倒地,立即回转身来,大喊:“有贼!” 哪知道刚才喊了一声,嗖嗖两响,两个黑衣人影已经连翩扑到! 扑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史存明和范金驹,史存明更不打话,使出雷电披风剑法,“电光穿云”,嗤的一响,断虹剑从一名清兵胸口刺入,哎呀半声,便自死在地上,范金驹呢?他却是另外一套打法,手中单刀向清兵面前一晃,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突然翻身一拳,砰砰两声,打中那清兵的面门,清兵口鼻间着拳,当掌头脑一晕,范金驹攻势如电,下一着锁喉腿又紧接着飞到,他这一脚并不踢清兵的咽喉,一下登中他的胸坎,虽然有护心软甲挡住,砰的一响,那清兵也气闷晕倒,仆在乱石之间,不能挣扎! 四名清兵死二伤一,还剩下一名清兵见势不妙,立即取出哨子来,正要招呼同伴,哪知道他的哨子刚才向唇边一凑,范金驹已经飞身过来,劈面一掌,打落了他手中的哨子,接着把他当胸一把抓住,这清兵却懂得几下摔跤本领,立即把左肩一挤,用了个“靠山背”身法,猛向范金驹胸口撞去,范金驹却将身一矮,底下用了着钩连腿,一勾一拨,扑通!这清兵站立不牢,推金山、倒玉柱也似,仰后跌倒在地! 他还要张口叫喊时,范金驹刀光一闪,冷森森的刀锋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喝道:“鞑子!你敢喊叫?要不要命?” 这清兵果然噤若寒蝉,不敢喊救,范金驹范金骥兄弟,很迅速的把清兵的勒甲条解了下来,捆住他的手脚,又撕下衣襟塞了他的嘴巴,正要回程,史存明忽然想起一个主意来,向范金驹兄弟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到清军营里,刺探一下!” 范金驹愕然道:“明师兄,你到清营里做什么?不要太冒险呢!”史存明笑了一笑,说道:“二位贤弟,我探清兵营盘已经不止一次,冒险吗?我不把它当作一回事,我这次到清营去,或者有更大的收获也说不定呢!”范金驹知道史存明是智禅上人徒弟,当然是有他的自信,他既然执意要探清兵营盘,也只好由他了!范金驹吩咐了两句小心在意,便自挟起两名俘虏的清兵,向白熊谷奔回不提:再说史存明等范金驹兄弟去远之后,他看了看躺在地上清军两具死尸,忽然想起一个主意,立即弯下身子,把清兵的衣甲剥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断虹剑收藏起来,清兵的号牌和佩刀他也一古脑儿拿了,昂然大步的向前走,走不到五里路,黑夜茫茫之中,果然现出灯火来,前面一座山凹,扎着一座清兵营帐! 史存明看见这营帐孤零零的,扎在土丘之上,不禁暗自纳罕!这里怎的只有一座帐篷呢?史存明心中狐疑,脚下下由自主的向那土丘走去,他刚才走到那营帐不远的地方,帐门灯光一晃,走出一个女子来,史存明看看那女子的容貌,不禁愕然!原来她是兆惠侧福晋贺兰明珠的侍女蝶儿,不知怎的,她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史存明正在错愕,蝶儿已经走了下来,她起先以为史存明是巡逻的清兵,叫道:“喂!你来!”等到看清楚庐山真面,蝶儿失声叫了起来,说道:“哎呀!原来是你!” 少年壮士向她摇了摇手,低声问道:“蝶儿,你怎的在这里?你主母呢?”蝶儿把朱唇一努道:“我跟主母是相依为命的,我在这里,主母当然也在这里啦!她还是……”史存明骇然道:“怎么?兆惠将军也到了口外?” 蝶儿低声说道:“傻子,你放心吧!兆大将军并没有来,主母这一次到域外,为的还是你呢?”史存明好比丈八金刚,摸不着自己的头脑,照道理说,贺兰明珠是兆惠的姨太太,她决没有离开丈夫,万里迢迢到塞外的理由! 蝶儿怎的说她这次到域外,为的还是自己?史存明正在犹豫不决,蝶儿已经牵了他的衣袖,说道:“傻小子,不用胡思乱想啦,来呀!” 史存明知道贺兰明珠是兆惠将军的小老婆之后,已经决定不再和她相见,可是他又抱着一种矛盾的心情,史存明觉得贺兰明珠的身世,十分可怜,她本来是个才女,却是薄命怜卿甘作妾,因为父母之命,媒的之言,嫁给兆惠做小老婆,兆惠是个粗犷武将,当然不解温柔,他又小止一个姬妾,以贺兰明珠这样一个感情丰富的女子,少不免有春闺寂寞,所嫁非人的感想了!史存明想到这里,不禁心肠放软,他又想起贺兰明珠两次救命之情,更加不能自己!茫然地跟着蝶儿,直向土丘帐篷走去。 刚才来到帐幕门外,史存明忽然听见一阵朗朗清音,他知道贺兰明珠又在那里念诗词了,蝶儿正要入内通报,史存明把她的衣袖一扯,示意禁止,只听见贺兰明珠在帐篷里慢声低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字,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倚户,照无眠,不应有限,何事偏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这一首词是苏东坡学士的水调歌头,史存明听到最后两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时,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抢人帐篷,蝶儿也跟着进去,叫道:“主母!史公子来了啦!”首先映入史存明眼帘的,竟是一个妇女闺阁的样子,牙床锦被,垂着流苏帐子,地上铺了猩红毡子,小几上还烧着檀香,贺兰明珠坐在妆台旁边,她听见蝶儿叫唤,立即回过俏脸来,秋波闪电似的向史存明身上一瞥,史存明看见她眼光隐含幽怨,心头登时一震,不由自主的低叫一声:“福晋!” 贺兰明珠向蝶儿望了一眼,蝶儿立即明白主母的意思,退出帐外,贺兰明珠陡的站起身来,扑人史存明的怀里,史存明一伸两臂,软玉温香抱满怀,贺兰明珠伏在史存明的胸口,并且流下眼泪呜咽说道:“存明哥哥,我以为你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来看我了!” 史存明心里一阵凄酸,他怀里抱着贺兰明珠羊羔也似的肉体,鼻孔嗅着贺兰明珠人香和粉香,不禁心神一荡,低声说道:“我怎会不来看你呢?你上次在西安府又救了我一次性命!”贺兰明珠陡的伸出玉手,啪的一声,向史存明面颊上拍了一掌,嗔道:“还说?那次我救了你的性命,你反而把我绑起来,恩将仇报,该不该打?”史存明哂然失笑道:“福晋,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能够不这样做哩!”他说着轻轻的把贺兰明珠向椅子里一放! 贺兰明珠娇嗔说道:“你又来福晋福晋的称呼我了?我没有名字给你叫吗?”史存明面上一红,期艾说道:“是是,我不应该叫你福晋,明珠,你怎的一个人来到塞外?”贺兰明珠把手一拍床沿道:“你坐下来,站在那里做什么?我跟你有话说!”史存明只好坐下。 贺兰明珠问道:“你知道皇上怎的第二次派兵到回疆? 我怎的会再到天山来?”史存明摇摇头答道:“乾隆帝派兵再入回疆,听说是征讨廓尔额,你怎会到天山呢?这个我可不晓得。”贺兰明珠伸出纤纤玉指,弹了旁边小几上的灯蕊,说了一切! 原来贺兰明珠自从在西安府再遇史存明,又包藏了他一次,瞒过侍卫的耳目,可是结果反而被史存明反绑起来,穿窗逃去,经过这一次变故之后,兆惠大将军对贺兰明珠开始有了疑心,刺客居然会由她的房间里窜出来,先前卫弁搜查奸细,贺兰明珠还好好的睡觉,怎会一忽儿被人绑住呢!这是一个非常可疑的破绽! 兆惠本来是个武夫,心里一有疑惑,表面上虽然不再追究这次事,却渐渐地跟贺兰明珠疏远,贺兰明珠情有所钟,她对兆惠冷落自己,并不在乎,却不明白史存明怎的这样忍心,把自己绑了逃走? 第75章 她不禁爱恨交迸,返回京师不久,竟然得起病来,这一病就是大半年,后来病虽然好了,也是瘦骨支离,终日书空咄咄,可是除了心腹侍女蝶儿之外,又有哪个懂得她的心事呢! 恰好这一年乾隆帝也是流年不利,这位风流天子,自从香妃殉夫之后,郁郁不乐,几乎闷出大病,接着皇十四子永略,三子永滇,接连病逝,正是花凄月冷,方有埋玉之悲,芝折兰摧,又抱丧子之痛! 乾隆帝十分烦闷,这一年拜万寿,各邦藩属循例遣使朝贡,乾隆帝登御崇政殿,他发觉尼泊尔这一年没有遣使朝贡,乾隆不禁勃然大怒,向理藩院和亲王弘画诸问尼泊尔怎的不来朝贡!和亲王道:“廓尔额国君新丧,太子嗣位,居丧三年,所以免了朝贺之礼,并不是瞧不起天朝哩!”乾隆帝大怒道:“胡说!朕有朕的万寿,他有他的国丧,两不相干,廓尔额怎的藉口不贡起来,如果不大加挞伐,何以振天朝的声威?置朕颜面于何地?”当殿降下御旨,简选精兵,择日出师,为了不派贺使这件小事,乾隆帝居然要下旨讨伐这个山地小国! 这一次统帅的人选,乾隆帝本来属意大将军兆惠,可是兆惠十分乖巧,立即上疏乞请退休,因为他在上次征伐回疆时,几次败在金弓郡主盂丝伦的手里,几乎连性命也送掉,后来虽然反败为胜,也带着侥幸的成分,兆惠一想起来,便自心胆俱寒,再也不想挑这副干斤重担了!乾隆帝看见兆惠乞请退休,只好改派副帅福康安统率大军,福康安年少干练,血气方刚,皇帝委派他远征西陲,福康安当然不肯放过这个立功异域的机会,欣然领旨,立即精选了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离京出发。 贺兰明珠听说皇帝派兵再入回疆,(因为清兵当年攻打廓尔额,一定要由天山进入南疆,经过西藏)远涉后藏,她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这是什么主意呢?原来她知道这次征剿尼泊尔的大军,必定要经过天山,听说史存明一向隐居在天山上,自己何不跟随着福康安出征,到天山去找寻史存明呢?不过自己随军出发,一定要得到兆惠的允准,贺兰明珠究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才人,立即想出一个计策! 她吩咐蝶儿把兆惠请来,恰好兆惠这几天奉了皇帝的御旨,准许退休,听说贺兰明珠有请,立即进房,他看见贺兰明珠玉貌清减,不由荡漾起怜借的心绪来,问道:“你叫我进来做什?这几个月不见,你瘦了不少哇!”贺兰明珠凄然说道:“大人,我要跟随征西大军再到西域去!” 兆惠吃了一惊,说道:“明珠,你疯了吗?这回统兵西证的不是我了,塞外苦寒,你怎的不好好地在家里享福,到西域做甚?”贺兰明珠说道:“大人有所不知了!前年贱妾随军征战回疆时,有一次不是在战场遇险吗?后来侥幸托大人的洪福,遇难呈祥,可是当时我向天山下的噶伦布诺大庙许下心愿,一年后一定要再到口外,宰牲还神,给佛爷塑金身,到现在不经不觉两年多了,我这愿仍然未有还给佛爷,佛爷爷降罚我,叫我病足了大半年,所以贱妾意欲跟随福将军到西域去走一转,还了生平之愿!” 兆惠本来不放心爱妾到天山去,可是回心一想,自己既然疏远了她,也乐得她不在自己眼前,如果把贺兰明珠留在京师,恐怕她再生起病,缠绵床褥,岂不是更糟糕的事?兆惠想到这里,便答允了贺兰明珠的要求,第二天他找着新任征西大将军的福康安,把自己爱妾的事交给他,请福康安沿路上小心照料,福康安一口答应,半个月后,贺兰明珠带着蝶儿,随军出发。 经过几个月的长途跋涉,贺兰明珠终于重游旧地,跟着福康安的大军到了天山,这一位福统帅是个极端小心的人,一到天山,便不再前进了,一方面派人打听南疆各族的情形,另一方面派遣使节到西藏去,要求达赖喇嘛允许假道入藏,贺兰明珠趁着这个机会,藉口打猎,带着侍女蝶儿,连卫兵也不要,到天山各处去游逛,在贺兰明珠的心目里,她未尝不知道天山面积浩瀚,南北相距三千里,东西纵横百余里,要找着史存明,真是一件十分渺茫的事,哪知道今天晚上,神使鬼推,史存明由白熊谷出来刺探清营,居然跟贺兰明珠第三次相会! 贺兰明珠说完了自己万里投荒,找寻心上情人的经过之后,她向史存明幽怨他说道:“存明哥哥,你瞧瞧我,这两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念着你,为郎憔悴,腰身减瘦,你为什么不可怜我呢!”史存明估不到贺兰明珠居然对自己这样痴心一片,不禁大为感动,颤声说道:“明珠,真估不到你对我一片深情,不过……”贺兰明珠突然由椅子里站起身来,向着床沿一坐,跟史存明坐在一起,正经说道:“不过什么?我这次到天山,找寻着你,决不作什么侧福晋了,存明哥哥,我永远的跟你!”她说着一仰粉颈,枕在史存明的肩上,史存明瞥见了贺兰明珠两片红艳艳的樱唇,再也忍耐不住,把头一低,两个人四片口唇,紧紧的粘合在一起。 就在他们热情奔放,同浴爱河的时候,冷不防帐篷外面的蝶儿,尖声惨叫:“不好!鬼呀!”接着扑通一声,一个人倒在地上,史存明急忙把贺兰明珠一推,只听见一个幽灵似的口音,飘进帐篷,冷峭说道:“天下男儿多薄幸,哼,姓史的小子真个是辜负了伊丽娜对你深情一片!” 史存明直跳起来,噌一声抽出断虹宝剑,一个“燕子穿帘”身法,穿出帐篷之外,说也奇怪,就这刹那功夫,说话的人不知到了哪里,任凭史存明那般敏锐的眼力,也只看见几十丈外,一条黑影略略晃动,便自失了影迹,史存明连忙回头看蝶儿,只见她跌倒在帐篷下面,脸朝帐里,脚向帐外,面色雪白,已经闭气晕去,左肩鲜血汩汩流出,史存明立即把蝶儿由地上抱起来,定睛一望,不禁吓一大跳! 原来蝶儿左肩现出三个血洞来,仿佛是被尖锐东西钩了一下,伤成这个样子!少年壮士立即把蝶儿抱入帐篷,放倒在贺兰明珠的床上,拿出金创药来给她止血,接着向蝶儿前心后背,隔着衣服一阵推揉,又撬开她的牙关,灌下一本热茶,隔了一阵,蝶儿方才苏醒过来,她一睁开眼睛,连声叫道:“鬼怪!满面烂糟糟的鬼怪!” 沥血伏龙--第三十一章双绝阵图谷中斗魔妇第三十一章双绝阵图谷中斗魔妇贺兰明珠听了蝶儿的话,不禁汗毛直竖,问道:“什么鬼怪,蝶儿,你见了鬼怪吗?”蝶儿被主母这样一问,神智方才有些清醒过来,只见她游目四盼,犹有余悸的说道:“哦!鬼怪走了,它那个样子么,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说到这里,忽然哇的一声哭起来,史存明知道蝶儿精神受了重大的惊吓,只好安慰她道:“不用怕不用怕,你好好的休息一阵,有我史存明在,什么鬼怪也不敢来侵犯!”少年壮士口里虽然是这样说,心中也觉得恐惧,照来人那一副来去如电和神出鬼没的身手,功力之高,决不在已故的飞龙师太之下,她怎的会到清兵营盘里来?究竟是敌还是友呢? 史存明的心中,好久不能委决。 贺兰明珠望着床上蝶儿的创口,怔怔发呆,忽然外边传来一阵悲凉的号角声音,贺兰明珠霍然说道:“咦!四更天了!”史存明猛然醒悟,自己这次到清兵营盘,为的是刺探福康安再次征西的军秘,怎的会闯入贺兰明珠的帐篷里,跟兆惠的小老婆鬼混,委实没有志气了! 师傅时常告诫自己,温柔乡是英雄陷阱,自古以来,无数英雄好汉冲不过美人关,结果闹得身败名裂!史存明不愧是个具有慧根定力的人,他被这一阵号角声唤醒了自己的理智,站起身来,说道:“夫人,时间不早,我要走了!” 贺兰明珠吃了一惊,问道:“存明哥哥,你抛下我走吗? 我这次到塞外来,为的是找寻你,以后我决不跟你分离,就算你到天山之巅;昆仑之极,草原牧野,大漠长河,我也要跟随你,咱们活着是同在一起,死也死在一处!”史存明听了贺兰明珠这几句出自肺腑衷肠的话,不禁心头一软,可是回心一想,自己的雷电剑还未练成,岂可半途而废,金弓郡主对自己一片深情,岂能辜负,自己哪里能够跟一个娇生惯养的满洲贵妇互相结合,史存明面色一凛,说道:“夫人,你对我史某人一片深情,我史存明不是呆子,哪里有不懂得的道理?不过夫人与我,决无结合可能,总之是一言难尽,与其贻祸遗恨于将来,不如悬崖勒马于今日,言止于此,我要走了!”史存明说到这里,为了避免贺兰明珠的纠缠,将身一纵,用个“燕子穿帘”的身法,穿出帐篷,一缕烟般消失在冥迷夜色里面了! 且不说贺兰明珠在帐幕里伤心欲绝,再说史存明毅然挥动慧剑,斩断了满洲贵妇贺兰明珠的万缕情丝,一缕轻烟似的,奔返白熊谷口,可是距离谷口还有一里左右,史存明忽然醒悟,自己这次跟随范金驹范金骥两兄弟,为的是要刺探清军秘密,现在足足两个多更次了,一点消息也探不着,就这样的回去,怎可以自圆其说呢!如果再次折回原路,刺探清军营盘,不久就要天亮,没有时间可以刺探了!史存明真个是进退两难,悔恨自己不应该进入贺兰明珠的帐篷里,混过了宝贵的时间,史存明正在暗骂自己愚蠢,冷不防一阵急风,猛向自己脑后扑到! 少年壮士立即把身一矮,用个“蜉游戏水”的身法,一闪一窜,穿出五六步外,扭头向后一望,咦! 第76章 奇怪,刚才明明觉得有人扑向自己背后,怎的一忽儿便不见了!难道世上真正有鬼魅不成?史存明忽然想起贺兰明珠的侍女蝶儿,在帐篷外遇了鬼怪,吃利爪在肩头上钩了三个血洞的情景,不禁一阵寒栗! 黑夜沉深,鬼气森森,史存明慎乎不敢滞留了,立即奔回白熊谷里,顷刻之间到了谷口,山谷入口的峭壁上,有人高声大喝:“前面飞跑的是什么人,快报口令,不然的活,我们就放箭了!”史存明见情形不对,高声大叫:“不要放箭,是我!” 史存明这一喊叫,白熊谷口守望壮士方才现身出来,说道:“来的原来是史大爷,我们真个失礼了!史大爷在来路上,可曾发现奸细吗?”史存明愕然道:“什么奸细?大寨发现奸细吗?”那几个守望兄弟连声说道:“大爷只要进去便明白了,老禅师和老山主正在里面等候哩!”老山主就是范公达,史存明一听这几句话,便知道谷中发生不寻常的变故,立即穿过木栅,返入大寨,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坐在厅上,范金驹范金骥站立在旁边,面色沉重,大厅的正中央拢着两具清兵的尸首,赫然是刚才生擒回来的两个满清哨兵,史存明进入大厅,一看那两具清兵尸首的样子,不禁面色大变! 原来这两个清兵的死相,十分奇特,脑门正中整整嵌了五个血洞,脑边模糊,五洞位置齐一,分明是人手五指抓成的,史存明猛然想起,贺兰明珠的侍女蝶儿,今天晚上不是受到同样的创伤吗?所不同的,蝶儿被他抓中肩膊,清兵却是插中脑门要害罢了!想来还是那施用辣手的人,临时变了主意,手下留情,不然的话,今天晚上的蝶儿,恐怕也跟这两个清兵一样名登鬼录了!智禅上人看见史存明眼光发呆,诧异问道:“徒弟!你在来路谷口,遇见了什么怪事!” 史存明抬起头来,向范金驹范金骥兄弟问道:“师弟! 你们不是押解两名清兵返人白熊谷的吗?,怎的这两个鞑子一下变成这个样子呢?”范金驹犹有余悸的说道:“明师兄,这件事说起来真个不令人信,咱们兄弟捉了两名清兵之后,跟你分手,取道回谷,距离谷口半里左右,我二弟突然内急起来,要到附近草地方便,叫我看守着两名鞑子,暂待须臾。 “哪知道二弟走开不久,忽然听见脑后嘿的一声冷笑,我急忙回头向后看时,只觉眼前一花,一条怪鸟也似的黑衣人影掠过我的头顶,耳边听见地上两声惨号,原来躺在地上两个鞑子,各自中了那黑衣怪人一抓,惨叫半声,便自送了性命!我疾忙抽出佩刀来,正要向前砍去,那黑衣怪人陡的长起身回过来面……”史存明接口说道:“一张披头散发,烂糟糟的丑脸!” 范金驹愕然道:“明师兄,你你你,你难道也看见了吗?” 史存明知道失言,只好说道:“我的事慢一步说吧!你再接着说便了!”范金驹顿了一顿,方才说道:“原来是一个丑陋无比的黑衣老妇人,她的面孔像被火烧伤过的样子,那副鬼怪似的脸面,把我吓了一跳,她由清兵的尸身上,抽起血淋淋的十只手指,我见千辛万苦捉回来两个鞑子,竟被这老怪物抓杀了,不禁心头火起,一声断喝,用了个横中斩之式,挥刀砍去,哪知刀锋才展,这丑婆子一声怪啸,出手如电,抓住了我的刀背,用力一抽,老怪物真称得起力大无穷,我的虎口当堂挣破,单刀吃他劈手夺了过去,我恐怕她夺了兵刃,趁势进招,马上使出燕青拳身法来,倒身向地一滚,那怪婆子却不杀害我,哈哈两声干笑,把我的刀用力一拗,叮当,折成两段,掷向地上,就在这时候二弟已经赶回来了! 怪婆子看见来了人,立即把身一纵,破空掠起三四丈高,就像一头飞鸟似的,在空中盘旋了一匝,落下地来,飞也似的走了,二弟立即用家传的枣核钢镖打她,一连发了三镖,一支也没有打中,怪婆子便自失了影迹,我们兄弟看见她那分轻功和狠辣的身手,知道追赶不上,只好带着这两个死尸回谷了!” 史存明十分疑惑,这怪婆子看来不是清兵营里的人,也不是自己的同道,她分明在抓杀了清兵之后,再奔到贺兰明珠的帐篷里来,抓伤蝶儿,照这样的看法,她是自己的敌人?还是自己的同道呢?他正在这样想,范金驹已经问道:“明师兄,你刚才在谷口是不是遇着那丑怪婆子?跟她交手,是与不是?” 少年壮士不禁面上一红,说道:“不是,我跟你们兄弟分手之后,打算刺探福康安的大营,多少取得清兵的情报回来,哪知走不到三四里路,来到一座土丘之下,便着了人家的戏弄,接二连三,闹了个晕头晕脑,我连忙拔出宝剑来,戏弄我的人现身出来,原来是个丑老婆子,模样就跟范师弟所见的一模一样,她还向我说了几句话。” 智禅上人厉声问道:“她说的是什么话?” 史存明是个浑金亚玉的少年,不会说谎,这次当着师傅面前撒谎,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因为自己去了两个更次,大半时间在贺兰明珠的帐篷里,偎香倚玉,哪里好意思说出来呢?只有信口开河,哪知道信口开河的结果,几乎露出破绽来了!好在史存明的为人也很机警,立即说道:“哦!那丑怪老婆子她说仰慕范家父子三杰的英名,这几天内必定到白熊谷讨教!” 范公达愕然道:“丑陋的老婆子,被火烧伤了的面孔,我从来不曾见过这样一个人,更没有这样一个仇家呀!”话未说完,外面气急败坏的跑进几个盗党来,连声叫道:“老山主,怪事怪事!发生了一件怪事!” 范公达出其不意,吃了一惊,问道:“什么怪事?这样大惊小怪?”那几个全是在山南一带担任看守的弟兄,说道:“咱们白熊谷的南面,不是有一片断崖吗?这断崖是光秃秃的灰石,寸草不生,我们四个兄弟在那里轮留守夜,刚才换班时候,忽然听见崖上响起一阵哈哈怪笑,好像鬼哭,令人肌肤起栗,我们立即跑过去看,原来这片断崖上不知哪个时候,被人在石上留上几个大字!” 这几个守望兄弟还要说下去,范公达突然伸手一抄,绰起搁在坑边的木架,喝道:“什么大字?立即带我去看!”范金驹慌忙说道:“爹爹,你等一等,我叫他们准备山兜!”原来范公达平常出入,都用山兜代步,老英雄今回动了真气,喝道:“不用山兜,难道我不能够行走不成?”他说着把木架向肋下一插,木架划动,脚不点地的向外走,智禅一行也跟出去,那几个进来报告的弟兄,只好躬为前导,一直来到白熊谷南面的峭壁下,这里已经围着十多个人,点着七八支松枝火把,个个抬头向上看,范公达虽然用木架支身,行动却是飞快,顷刻之间,已经越出各人前头,只见离地两丈多高的山壁上,纵横交错的划了一十六个大字,每个字纵横二尺见方,这一十六个字竟是:“三日之后,退出本谷,倘有抗命,人人丧生。” 字划苍劲,每个字凹入山壁一寸多深,好像刀削腐木一般,智禅上人和范公达不由得愣住了!因为这人能够轻身提气,附在几丈高的峭壁上挥手刻字,别的不说,单是这分轻功,已经是了不起,何况还要抓裂山石来划字呢?这种本领更不是一指禅,金刚指,或者大力鹰爪手可以办得到! 史存明心中明白一定是怪老婆子所留,范公达看完了字,愤怒已极,他把木架向山石上一敲,叮当两声,山石居然被他敲了一个凹洞,碎石四溅,老英雄厉声说道:“岂有此理!这老贼妖妇究竟是什么人?怎的要我们三天之内,把白熊谷相让给她,驹儿,骥儿!下令全谷兄弟戒备,如果这老贼妖妇到来,咱们父子三人,和她决一死战!”智禅上人看见师弟连声音也颤抖,劝道:“老弟不用生气,凡事要持之以镇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咱们回去慢慢再打算吧!”范金驹范金骥急忙上前扶着老父,一同返回屋里不提。 这一次范公达为了要明白清军动向,派人到谷外去刺探敌情,哪知道却招惹了这一个魔娘到谷里来,换句话说,白熊谷当前最大的敌人,并不是驻扎在谷口附近的满清大军,而是那神出鬼没的丑老婆子了!范公达十分生气,智禅上人却把史存明和孟丝伦唤过一边,说道:“我们这次到白熊谷来,起先不过想为孟贤侄女找一个安身的地方,哪知道天下事情偏偏这样凑巧,谷主竟是孟姑娘的舅父,又是我的师弟,大家变成了一家亲,现在范家父子遇了厄难,我们决不能够袖手不管,索性就在这里住下来,住过三天,帮忙范家父子应付一切便了!” 孟丝伦不假思索的答应,史存明却是心中明白,他知道怪婆子的本领,迅辣异常,照自己的推测,对方和天池三老的功力,只在伯仲之间,换句话,决不是自己眼前这几个人的武艺可以抵敌,不过事到头来,也只好硬着头皮,做到哪里,算到哪里了! 光阴迅速,有话便长,没话便短,过了三天,在这三日里面,谷口外的满清大军并没有移动,他们并没有到白熊谷来,清兵仿佛不知道白熊谷住了人,在天山下驻扎,想来是等候西藏方面的消息,暂时不向南疆开进,在第四天清早,范公达父子刚才起床,还未洗漱,忽然听见谷口那边,传来了一阵竹梆的声音,范金驹大吃一惊,叫道:“不好!一定是那老妖妇杀进来了!” 范公达须眉俱竖,热血沸腾,厉声喊道:“来人!”话未说完,外面接连跑进十多人来,异口同声叫道:“老山主,一个烂脸的老妖妇杀进来了,冲入谷口,见人便抓,把守谷口的弟兄,已经被她杀伤几十人啦!” 第77章 范公达气得三尸暴跳,五内生烟,向两个儿子喝道:“老怪物居然来抢夺白熊谷了,快带我去抵敌!”范金骥道:“爹爹,我叫他们抬山兜来!”范公达暴跳如雷的说道:“还等什么山兜?你们不会背爹爹去吗?没用饭桶!”范金驹恍然大悟,就在坑上把老父一背,范金骤拔下父亲用的七星宝刀,父子三人带领着十多名头目,一窝蜂般向谷口冲去! 刚刚跑到白熊谷口,便听见一阵呐喊厮杀的声音,范金驹兄弟定睛向前看时,果然不出所料,谷口空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三十多具尸首,智禅上人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孟丝伦三人,围着一个浑身黑衣、披头散发、貌相奇丑的老妇在那里走马灯般剧战。 原来智禅上人这天清早刚破晓,便带了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到谷口去,提防万一,原来老禅师知道凡是这类身负绝技的风尘异人,言出必践,她说过三日之内,自己这班人如果不退出白熊谷,必定冲入谷里,把所有人杀得干干净净,倘若她没有过人的本领,哪里敢作这样警告?所以智禅上人一早便和史孟二人出发,他们还不曾到达瓶颈形的险隘,距离还有半里左右,已经听见把守谷口的兄弟传来阵阵惨声嘶叫! 史存明立即拔出断虹剑来,第一个飞跑上前,刚刚望见隘口,便听到哈哈狂笑的声音,一个形如僵尸的黑衣老妇站在山半峭壁上,把白熊谷的兄弟一个个抓起来,活像抛掷稻草人一般,一个又一个的抛到山下!个个跌得头破脑裂,手足折断,惨不忍视,史存明高声大叫:“老妖妇,居然滥杀无辜,今天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话未说完,那黑衣老妇嘿嘿两声怪笑,身影纵处,由七八丈高的峭壁顶上,飞掠下来,两臂前伸,十指宛如铁钩,史存明看见对方只余秃掌,十只指头之中,倒有八只是铁钩代替的,不由吓了一跳!他知道黑衣老妇凌空飞扑下来的力量,劲猛绝伦,自己这点本领,决不能够跟她硬拼,立即向后一退,使出飞龙剑法里面的“云龙曳尾”,连人带剑向后倒纵出去。 黑衣老妇由山壁上飞泻直落,势如闪电,以为十拿九结,准可以一下把史存明抓个正着,哪知道史存明用出这样的怪招来,她双爪攫了个空,不禁勃然大怒,双脚刚才点地,风轮似的一转,双爪十指夹着强烈劲风,向史存明迎面扑来,斜刺里刷刷几响,一连串七八时颗弹子,照她左半边身飞来。 这串连珠弹子是金弓郡主所发,一口气发出八九弹,正是盂丝伦的拿手绝技,哪知黑衣老妇完全不把这些弹丸放在眼里,原式不动向史存明飞扑,弹丸打在她的身上,扑通扑通,声响像炒豆般,金弓郡主的铁弹如同打在一段枯木上,黑衣老妇没有损害半根毫毛,双爪一起一落,左纵右横,抓向史存明的面门胸口,史存明看见黑衣怪妇手指全是亮晶晶的铁钩,哪里还敢招架,急不迭忙向左一闪,可是黑衣老妇本领大得出奇,敌人只要一在她抓风笼罩之下,别想躲闪得开!史存明向左一闪,她也如影随形的向左边一扑,史存明眼看就要连人带剑被黑衣怪妇擒住,斜刺里呼呼两声,一股排山倒海似的气劲,猛向黑衣老妇右边撞到! 这一下劈空掌是智禅上人所发,老禅师看见黑衣老妇瘦得皮包骨也似的身子,轻捷得胜似一片树叶,知道是以前不曾见过的劲敌,智禅上人不假思索,使出自己毕生绝技劈空掌来,一掌劈面打去,砰砰两声大响,黑衣怪妇身形被掌风一挡,立即顿了一顿,她放弃了抓攫史存明,喝道:“好劈空掌功夫!老和尚,你的法号是怎样叫?”智禅上人见黑衣老妇硬接了自己一掌,若无其事,不禁心头一震,答道:“老衲法名智禅,请教老前辈的名号!”黑衣老妇丑脸一绷,狞笑喝道:“原来你是峨嵋派掌门,且看你能不能够接我铁爪魔娘十个回合!”最后一个字才出口,抓风飒然,那自称铁爪魔娘老妇的铁爪,声到爪到!智禅上人用个“盘龙步”扭身一晃,凌霜剑咱的出鞘,剑光闪处,照她腕时脉门便刺。 黑衣老妇正是伊丽娜在库鲁山古洞里遇见的铁爪魔娘甘翠莲,她刚刚参透了地缺叟图谱的功夫,到处寻找成名人物挑战,看看自己的本领能不能够跟昆仑派争一日之长,铁爪魔娘抓向智禅的一手功夫叫做“无声阴抓”,比起闪电还快,哪知智禅上人居然能够闪招还剑,铁爪魔娘怪吼一声,左爪向上一翻,臂膀暴长半尺,铁爪钩搭向智禅上人的肩井穴,右抓也闪电般按向老禅师的胸膛,这一手简直把智禅上人手中宝剑,视同无物,狠攻猛挖,智禅上人功夫虽然老练,也被她逼得退后三步,史存明盂丝伦两柄宝剑,及时递招分由左右双刺过来,猛向铁爪魔娘背心命门穴刺到!铁爪魔娘回爪一扫,曲肘后撞,当当两响,荡开了他们两人的剑,反爪一擒,按住了盂丝伦的肩膀,史存明不禁大惊! 智禅上人袍袖挥处,却使出排山掌劲来,双手虚捧成球,向外一推,来势虽缓,劲道比起劈空掌力还大,铁爪魔娘只好松爪,向左一偏,反臂挥出,把孟丝伦抛出七八步外,砰的摔在地上!这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不是智禅上人及时抢救,金弓郡主的琵琶骨,已经被铁爪魔娘捏碎! 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师徒一先一后,夹攻铁爪魔娘,金弓郡主跌了一跤,却是没有伤损,立即一个翻身跳起,加入战团,铁爪魔娘以一敌三,昂然不惧,她陡的向智禅上人面前一冲,铁爪翻飞,刹那之间,连使五下杀手,把智禅上人逼得连连退后,突然返身向盂丝伦一扑,疾如闪电,金弓郡主险些儿遭了她的毒手,好在史存明立即使出雷电追风剑法,“电光穿云”,唰的一剑直扎魔娘肋下,断虹剑是断金削铁的神物,甘翠莲只好略一腾身,智禅上人的排山掌劲又再推到,铁爪魔娘逼得回身,孟丝伦方才又逃掉一次厄难! 智禅上人师徒和金弓郡主三人合战铁爪魔娘,不过几个回合功夫,已经险招叠见,老禅师向肚里吸口凉气,他嗔向史存明大喝道:“明儿!联剑力守!”史存明顿然醒悟,铁爪魔娘武功太强,自己三个人如果分开跟她战斗,十回八合之内,一个照顾不到,必定有人受伤,少年壮士立即向师傅身边一站,两师徒同时展开雷电披风剑来,凌霜剑和断虹剑合而为一,剑花错落,仿佛排成一座剑墙,金弓郡主十分机警,立即抢入智禅师徒的剑光圈子里,三剑合壁,她的飞龙剑法本来得自飞龙师大的传授,雷电披风剑全是一股阳刚之劲,飞龙剑却偏重于阴柔这一方面,三个人两套剑法连结起来,相得益彰,无形中排成了一座天衣无缝的剑阵,铁爪魔娘虽然狠攻猛打,飞舞如电,也冲不进他们三个人结成的剑墙,正在怒吼连连,范公达父子已经闻耗赶到! 范公达看见智禅师徒被黑衣怪妇逼得风旋云转,自动站成一个三才剑阵,兀自守多攻少,不禁大吃一惊!范金驹背着父亲,不能够上前帮手,范金骇初生之犊;立即把折铁刀一晃,加入战团,哪知道铁爪魔娘的功夫太强了,多一个范金骥,也是无济于事!不到六七个照面,嘶的一声大响,范金骥背心衣服吃铁爪一钩,当堂裂了一大片,如果没有皮衣挡住,已经受伤! 范公达厉声大叫:“骥儿退下!”范金骇踉跄后退,范公达知道自己如果加入战团,必然可以扭转局势。(因为他的武功造诣和智禅上人约莫在伯仲之间,如果加入助战,无形中加强一倍战力)苦在自己双腿残废,闪展腾挪很不方便,如果遇着铁爪魔娘这类飞舞如电的敌人,等于白赔性命!范公达咬牙切齿的想了一阵,忽然醒悟出一个主意来,问道:“驹儿,骥儿,你们天天跟我练八卦砖桩,可熟悉八卦方位吗?”范金驹道:“八八六十四卦,咱们兄弟已经滚瓜烂熟了,爹爹有什么主意?”范公达道:“你把我一直背到老妖妇面前,距离两丈左右,把我放在地上,你两兄弟左辅右弼,站在我的身边,一个踏着巽宫,一个踏着离位!” 范金驹吃惊道:“爹爹,你要坐在地上跟老妖妇交手吗? 那怎可以?”范公达道:“有什么不可以?你看大师伯三个人,使用位置战法方才跟老妖妇勉强攀个平手,我们父子三人也可以学他一样,两下夹攻,方才可以把这老妖妇收拾!”范金驹恍然大悟,背着父亲,直向斗场奔去,范公达伏在儿子的背后,呼的打出一下劈空掌,铁爪魔娘猛吃一惊,看不出这跛脚的老头子,居然会使用劈空掌法! 铁爪魔娘虽然不怕劈空掌,不过中上也是疼痛异常,她立即向后一个倒纵,范金驹已经把老父放在地上,兄弟二人一个踏了巽宫,一个踏了离位,范公达喝了一声:“妖妇看招!”呼呼两响,接连打出两下劈空掌,猛向铁爪魔娘当胸劈到! 铁爪魔娘性如烈火,一声狂吼,身子凌空直窜起来,头下脚上,十指如钩,向范公达头心命门攫落,范公达在对方跳起时招呼两个儿子:“驹儿,你走晋位,攻他小过,骥儿,你走离位,攻他中孚!”话声未绝,甘翠莲已经凌空飞落,范金驹兄弟声人心通,两柄单刀闪电似的递出,刺向铁爪魔娘腰间要穴,铁爪魔娘不禁大惊,立即提气轻身,向后倒纵,智禅上人三个人的剑阵,已经像旋风般向她脚下卷到。 甘翠莲只好回身救招,铁爪翻飞,跟智禅上人连拆三招,把对方逼开两步,突然一声厉啸,腾空直掠起来,再向范公达兜头攫落,范公达在铁爪魔娘飞身纵起的时候,又再吩咐儿子:“驹儿,你攻‘明夷’,骥儿,你取她‘同人’之间的节位与损位!” 第78章 范金驹兄弟双刀一递,又刺向铁爪魔娘腰腹要害,铁爪魔娘心中一凛,又再跳开,她一连攻了三次,都被范公达两个儿子及时挡开,范公达在他两小儿子翼护之下,接连发出三下劈空掌,把铁爪魔娘逼得团团乱转,再加上智禅上人三个人的雷电飞龙剑阵,左攻右守,左守右攻,似这样的对拆了七八十招,铁爪魔娘知道自己在敌人两阵夹辅之下,难以取胜,厉啸一声,跳出圈外,回身戟指喝道:“饶你们六个人多活一天,明天正午到谷口受死,知道没有?”话刚说完,一腾身跳上断崖,手足并用,只见她像猿猴攀升一般,顷刻之间,翻出白熊谷外去了!恶战方才终了,智禅上人望着地上三十多具头破脑裂的尸首,禁不住摇头叹气! 范公达使了八九次劈空掌,也累得满头大汗,呼呼喘气,史存明道:“这老妖妇好不厉害!如果我们不是无意中排出这样的位置战法,跟她交手,恐怕三十招内,无一幸兔,她这样的退去,并不是服输认败,明天一定想出破我们的法子,卷土再来,我们用什么法子应付呢?”范公达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已经是午牌了,距离明天正午不过一十二个时辰,在这短短的一天里,哪有什么方法可想,明天还是认命吧!”范金驹范金骥忿然说道:“爹爹,我们用不着长人家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明天正午,我们照旧用老法子,跟这老乞婆决一死战!”智禅上人和范公达两个只是摇头不语,一行人返入大寨里面。 白熊谷的弟兄出动收拾尸首,这次铁爪魔娘闯进谷里,一连杀了三十多人,如果不是智禅上人师徒及时赶到助战,死伤恐怕不止这个数目,小头目向范公达禀告了死伤人数,范公达颓然道:“把谷口卡哨守卫完全撤退免得明天多伤害人命!” 沥血伏龙--第三十二章舌剑唇枪妙语激老怪第三十二章舌剑唇枪妙语激老怪智禅上人沉吟了一阵,忽然对史存明说道:“明儿,你当年和伊丽娜到昆仑山去,上王母天池摘取龙脑草,地缺翁传授了你一路怪招,名叫旋风掌法,这可是吗?”史存明点了点头,智禅上人说道:“你把这套掌法试演一遍给我看!”史存明愕然道:“师傅,这套功夫没有对手,怎样显出来呢?”智禅上人回头向范公达问道:“师弟,你们寨子里有练功的沙袋没有?”范公达点头道:“有沙袋,师兄要多少个?”智禅上人说道:“要八个便足够,吊在练功棚棚下便了!” 范公达立即吩咐人准备,智禅上人却带着史存明孟丝伦范金驹范金骥几个人,一同来到练功棚里,所谓练功棚是一个竹木搭成的棚子,跟花棚差不了多少,里面放着练武用的沙包木桩,还有用马尾毛吊着的浑铁圆球,锻炼辨风听暗器的本领,智禅上人吩咐谷中兄弟挑了八只五十斤重的沙袋,用细绳索高高吊起来,还请范金驹兄弟做帮手,排成八卦方位,每只沙袋离地约莫三尺高下,智禅上人向史存明说道:“明儿,你现在可以表演旋风掌法,明天能不能够抵敌老贼婆,在这一举了!” 史存明点了点头,他一纵身跳进八只沙袋中间,旋风似的转了几下,只听见啪的一声,史存明由右时下穿出左掌来,拍在自己背后一只沙袋上,如果照普通武功来说,这个方位是手掌绝对打不到的,史存明居然能够翻身穿掌,拍中沙袋,金弓郡主禁不住咦了一声,只见史存明像水中游鱼一般,在八只沙袋里飞来窜去,啪啪啪,一连串的响声,八只沙袋在同一刹那之间,各自中了一掌,出掌之奇,发招之巧,真个令人意想不到,智禅上人抚掌大笑道:“行了行了!明天我们有办法了。” 史存明收了掌式,由棚里穿出来,问道:“师傅,我们怎样有救?难道这路掌法可以克制老乞婆吗?”智禅上人正色说道:“克制这两个字当然是谈不上,不过拿来做突袭的奇兵,在危险时使用,力保不败,谅还可以,总而言之,明天吉凶之数,仍然难料,有这一路旋风掌法,胜似没有罢了!”老禅师说完之后,回过头来,向范金驹兄弟问道:“你们寨里有利匕首没有?” 范金驹道:“哦!利匕首吗?我爹爹身边有一柄,已经收藏了二十多年,听说还是在峨嵋山练技时候,无意中向一个猎户手里买来的呢?”智禅上人说道:“快去跟你爹爹讨来!”范金驹连声答应,飞也似的跑去,下到半晌,果然带了一柄匕首来,这匕首是用精钢冶炼而成的,古色斑斓,虽然不是斩铜削铁的神物,也非凡铁可以比拟,老禅师大喜道:“行了!明儿,你把匕首握在左掌里面,揉合在旋风掌里使用,今天练上一整日,明天跟那老乞婆对敌时,专刺她的穴道要害,单凭掌法,恐怕你近不了老妖妇的身边,有这一柄匕首,可以倍增功力,你好好在棚里练吧!” 史存明欢天喜地的钻入棚里,练那旋风掌夹匕首的用法,智禅上人又向孟丝伦道:“侄女,我把雷电披风剑起首三十个招式,尽今天内一并传授给你!”孟丝伦吃了一惊道:“把雷电披风剑教给我吗、一天之内,我哪里能够通晓呢?” 智禅上人笑道:“明天我们三个人的剑阵不能够分散,如果明儿用旋风掌攻打铁爪娘时,他空出来的位置立即要由你填补上去,如果你不兼学雷电披风剑法,哪里能够保持剑阵,你担心一天之内不能够学会吗?这个放心,你已经有了飞龙剑的根底,学雷电披风剑很容易上手,你已故的师传本来是峨嵋派的人,我把本门绝技传授给你,也不算潜越门户,我教给你便了!”智禅上人说罢,就在练功棚边,把一百○八路雷电披风剑起首三十个招式,用慢动作表演出来,教给金弓郡主,孟丝伦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一学便会,她牢牢记着这三十招,反来复去的练,准备应付明天大战。 一宿无话,天色大明,智禅上人和范公达一行六人,各自演习了一次位置战法,再吃早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未牌时分,他们六个人立即赶到白熊谷口去,谷口的守卫兄弟完全撤退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木栅,到处静悄悄的,智禅上人来到栅下,日色已交正午,木栅后面一声厉啸,人影晃处,铁爪魔娘飞身跳了进来,这回她手上却多了一柄二尺多长的宝剑,剑尖呈现赤芒,史存明一望之下,不禁大惊失色!这柄剑竟然是当日天池三老所赠,后来给伊丽娜带走的离火剑。 原来铁爪魔娘在一年半以前,由伊丽娜手里,得到天池三老的离火剑和图谱,她收了伊丽娜做徒弟,一面教授武艺,一面自己照着图谱用功,不到一年,铁爪魔娘武功大进,她念念不忘昆仑派过去三次打败自己的仇恨,得了图谱练成之后,就要再到星宿海去,找寻昆仑派的人算账,可是她在江湖上听来消息,昆仑三妹已经分道扬镳,钱月霞当年戏弄师兄,骗他自断臂膀,结果被同门所杀。 冷霜梅呢?有一年到蒙古阿尔泰山去,失了踪迹,一去之后,虽然经过同门到处找寻搜索,结局还是生死不明,萧玉霜呢?听说她已经脱离昆仑派,不知哪里去了! 铁爪魔娘没有了寻仇的对象,如果自己到星宿海源头的积石山去,找寻几位昆仑派前辈的晦气,那就是等于自寻绝路,因为这几位前辈的本领,已经到了陆地神仙的境界,决不是自己这一点武技可以望其肩背,现在昆仑三妹中的钱月霞已死,冷霜梅和萧玉霜又不知下落,铁爪魔娘失去了寻仇的对象,她虽然是个七十多岁的人了,性情却越来越怪僻,她想自己虽然不能够一下子找着昆仑派的人,洗雪前仇,也要在西域地头挫上几个成名人物:泄一泄多年的闷气。恰好有一天她无意中听见伊丽娜说起自己的故乡天山白熊谷,气候温和,土壤肥美,不禁动了游兴,便起程到新疆口外来,顺便到天山一游,替伊丽娜看一看白熊谷还有没有亲人留下? 哪知铁爪魔娘来到天山之下,便遇着满清福康安的征西大军,在天山南麓扎了营盘,阻住自己去路,甘翠莲立即奔向白熊谷,正要绕路过去,无意中发觉谷里住了一伙汉人,开垦种植,领头的几个全是精通武艺的人物,甘翠莲想着十分奇怪,她又看见范金驹兄弟私探清兵营盘,掳劫了两名满清哨兵,生擒回谷,铁爪魔娘为了要表演自己的本领。先把两名清兵抓死,然后再跟踪史存明,看见他在帐篷里面跟贺兰明珠缠绵亲热的样子,甘翠莲忽然想起这汉人少年不就是伊丽娜念念不忘的情人,智禅上人的徒弟史存明吗?怎的会三更半夜的跟一个满洲福晋鬼混呢? 看来天下男人多薄幸这句俗话,千真万确,不过她本来是个有些心理变态的人,一怒之下,便把蝶儿抓伤,由于愤恨史存明的缘故,连带愤恨整个白熊谷的人,铁爪魔娘便有了刻石留字,下令范公达父子三日之内让出白熊谷的举措,哪知道范公达这老头子却是生性倔强,不肯相让,便有了第一次交手。 甘翠莲的本领虽然远胜谷中各人,却挡不住智禅上人用雷电披风剑和范公达使用百步劈空掌两下夹攻,没有法子占得上风,只能攀个平手,铁爪魔娘性如烈火,敌人功夫越强,她越发要心急求胜,居然携带了天他三怪的离火剑来,要使用自己新近练成的“巽地离火剑”,跟白熊谷各人决战! 史存明认得铁爪魔娘手里短剑,就是天池三老赠给自己的离火剑,不禁大吃一惊,叫道:“师傅!那老乞婆拿着的,正是我当年失掉的离火剑,这柄剑削铁如泥,小心和它相撞!”话未说完,铁爪魔娘冷然发话:“昨天你们六个人欺负我空拳赤手,今天叫你们个个的颈血,饱饮我的青锋,让你一个生还也不算英雄好汉!” 第79章 一言甫罢,飞身扑向智禅上人,刷刷两剑,如狂风突起,暴雨疾至,一任智禅功夫老练,也被迫得连连退后,铁爪魔娘一出手就是连刺八剑,招式之诡,无与伦比,智禅上人的雷电披风剑居然没有还攻之力,孟丝伦见势不妙,在旁边一拉金弓,发出连珠弹丸,铁爪魔娘冷笑说道:“小孩子的玩意,居然也来卖弄!”剑光闪处,弹丸全被剑风震飞,甘翠莲向盂丝伦跟前一窜,离火剑险些儿刺中她的心窝,好在史存明及时出招,一剑挡住,但是也危险到十二万分了! 智禅上人高声大叫:“赶快结成剑阵!”老少三个人丁字形一站,仍像昨天那样排成剑阵,三剑合壁,四方八面展开一片寒光,跟铁爪魔娘的离火剑战在一起。 范金驹范金骥两小兄弟向范公达叫道:“爹爹,我们还是学昨天一样,用伏羲八卦阵应战吗?”范公达叹气道:“这个战法不行了!这老娇妇一抖之间,化出十几个剑点来,你们功力还浅,如何能够抵御!”这时的范公达却坐在山兜里,范金驹兄弟心中不忿,双双打个呼哨,挺刀加入战团,哪知才一上前,当当两声,兄弟二人手中的折铁单刀,竟然在同一刹那之间,给铁爪魔娘的宝剑削折了,也不知道对方用什么招式削掉了自己的兵刃,范金驹兄弟大惊后退。 范肥达坐在两名盗党扛抬的山兜上,知道自己儿子不是对手,尖声叫道:“驹儿骥儿,快退下来,不要上前送命!” 铁爪魔娘一边跳跃如飞,力逼智禅师徒,一边呵呵狂笑道:“老残废,我收拾了老秃驴和这两个小狗男女之后,再来杀你们父子三人,放心些等死吧!”范公达又惊又怒,他向范金驹道:“驹儿,拿我的七星宝刀来,我今天跟她拼了!”七星宝刀是范公达多年用惯了的兵刃,虽然不是削铁如泥,也是九炼精钢所铸,刀身特别加厚,宝剑不容易削得动,范金驹立即把宝刀递过来,范公达颤巍巍的,一手拿了宝刀,一手支着柱杖,在山兜里纵身下来,就要上前加入战斗。 范家兄弟不禁大骇,急忙拦阻他道:“爹爹,你腿上不方便,过去也是白饶!”范公达咬牙切齿道:“这老乞婆大不把我们父子放在眼内了!我拼着气在人不在,也要跟她拼个死活!”范金驹道:“这样拼法无济干事,咱们还是想个方法,学昨天一样吧!”范公达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叫道:“行了,你们兄弟像昨天那样,站在我的身边,不过不能够用力,快换两根软鞭来,配合我的七星宝刀,跟这老乞婆周旋一下!” 范金驹兄弟恍然大悟,立即换了软鞭,原来他们两兄弟对一十八般兵器,件件通晓,范公达首先一劈空掌向铁爪魔娘打去,铁爪魔娘刚好用粪地离火剑里面“彗星移位”这一招连连刺击,接连刺出一十八剑,要攻破智禅上人三人结成的剑墙,冷不防范公达的劈空掌打来,砰砰两声,腰肋挨了一下,疼痛异常!铁爪魔娘勃然大怒,狂吼一声,身子腾空掠起,连人带剑飞掠过来,“白虹贯日”,唰的一剑,猛向范公达天灵盖顶刺到。 范公达盘膝坐地,一横七星宝刀,用个“大鹏展翅”向上一架,铁爪魔娘剑光刺到,叮当,恰好划中刀背,喷出星星火花,范金驹范金骥两条长鞭,却像怪蟒长蛇一股,由下面扫出来,吧吧两声,打中了甘翠蓬的足踝,铁爪魔娘一时轻敌,脚腹上接连挨了两下,越发火上加油,双脚一起,分踢向范金驹兄弟手腕的“会宗穴”和“三里穴”,范家兄弟抽鞭急退,范公达刀锋翻处,戳向铁爪魔娘的下三路,甘翠莲一个盘旋,向后倒纵出去。 范公达父子排成这一个方阵,居然跟铁爪魔娘拆了三招,两小兄弟的软鞭还给了对头一下,虽然没有令对方受丝毫损伤,总算是占得上风了。铁爪魔娘心中忿怒,一声狂喝,再扑上前,身子仍然起在半空,“鹏搏九霄”,向范公达坐处飞掠而下,她这回左手用铁爪神功,右手仗离火剑,剑爪并用,向老英雄当头飞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人影一闪,史存明由三人剑阵里面,施展旋风掌法,劈啪两声,居然在铁爪魔娘的后脑勺上,结结实实打了一掌,这里是“脑户穴”要害,铁爪魔娘当堂晕了一晕,这还是史存明火候未纯,用力不到,不然的话,单单是这一掌,铁爪魔娘已经倒在地上!甘翠莲自从成名以来,哪曾吃过这样的亏?禁不住怒火中烧,霍地回身,史存明已经窜回剑阵之内,仍旧用雷电披风剑应战! 铁爪魔娘大怒骂到:“岂有此理,居然用这样鬼祟手段暗算老娘,先毙了你这小子再说!”身子一纵,左爪右剑,挥抓进攻,专攻向史存明,十分猛辣,史存明在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夹辅之下,跟甘翠莲力拆三招,铁爪魔娘剑爪纷飞,没法子攻破三人结成的剑墙,正在暴跳如雷,范公达又是呼的一下劈空掌,猛向铁爪魔娘后心击到。 某翠莲急闪不及,背心后面又挨了一下,她正要向范公达父子翻身猛扑,史存明叫了声:“着!”又由剑阵里冲出来,劈啪一掌,打在铁爪魔娘左额角的眉梢,虽然没有受伤,也是热辣辣的刺痛,铁爪魔娘两次中掌,不禁又惊又怒,一声狂吼,飞扑回来,可是仍然给智禅上人的剑墙挡住,一丝一毫也奈何史存明不得! 铁爪魔娘大怒道:“亏你还是峨嵋派掌门的弟子,居然使用这般下流手段!”铁爪魔娘怒极气浮,智禅上人一剑穿出,“电光过岭”,刷刷,竟把铁爪魔娘顶心乱发,扫下了一大片! 断发随风飞舞,刺眼沾裳,好不难受,铁爪魔娘腾身一纵,跳出三丈以外,高声大叫:“且慢,叫那打怪掌的小子出来!”智禅等六人齐齐停手,史存明仍然站在师傅背后,并不越步上前,笑道:“老乞婆,你服输吗?可有什么话说?” 铁爪魔娘怒道:“放屁!哪个服输,这套怪掌不是峨嵋派的功夫,是哪个教你的,快说!”史存明大笑起来,笑过一阵,方才说道:“你手中的宝剑也不是你本人的东西,是哪个给你的,快说!” 史存明这几句话,跟敌人针锋相对,铁爪魔娘怒声叱喝道:“混账!这柄剑是一个维族少女送给我的,与你何干? 你这套古怪功夫是何人传授,我问你就是这一句,你却牛头不对马嘴!”史存明面色一凛,喝道:“老乞婆,什么牛头不对马嘴,与我何干?这套掌法是昆仑派一位老前辈传授给我的,这柄剑也是他老人家赠送给我,还有一卷图谱,你却夺为己有,好不要脸!” 铁爪魔娘身世奇特,生身父亲被昆仑三妹里面的飞天魔女冷霜梅逼死,自己也家破人亡,后来上崆峒山练技,学成之后,找昆仑派报仇,结果连跌几次跟头,在自仇深似海,分毫也奈何昆仑派不得!所以铁爪魔娘提起昆仑派三个字来,便自恨入骨髓,她听见史存明说这套功夫是昆仑派一位老前辈传授的,禁不住怒火升高三千丈,铁爪魔娘的怪眼仿佛喷出火焰,逼近两步,厉声喝道:“什么?是昆仑派的人传授给你的吗?姓甚名谁,快说!” 史存明看见她这副神色,知道对方一定和昆仑派结下深仇,不禁哈哈大笑道:“你问我是哪个传授的,说起来真可笑,你学的那套殿地离火剑,就是他芹心独创的,你学了他的本领,还来问我!” 铁爪魔娘大吼一声,就要把离火剑向地一掷,可是回心一想,别要上这小子的当,或者他信口开河,瞎说大话也未可料,铁爪魔娘冷笑说道:“你这怪招是昆仑派中人传授的吗?我不相信!” 史存明道:“信不信只好由你,你这柄离火剑是我的东西,还有一卷图谱是绢制的,你把它放到哪里?应该物归原主,两件东西全给我留下!”铁爪魔娘怒不可遏,喝了一声:“放屁!”身子一纵,右手宝剑,左手铁爪,向史存明迎面扑去! 智禅上人立即一抖剑光,挡在面前,金弓郡主也展开青钢剑来,史存明略微后退,突然嗖声风响,由智禅上人右肩后穿出,使出旋风掌法,啪的一声,又在铁爪魔娘腰后打了一掌,这一掌打得又刁又奇,铁爪魔娘勃然大怒,翻身回爪一攫,智禅上人和孟丝伦双剑并进,一个用“雷神殛妖”,一个用“雷光穿云”,同时刺到,疾若风雷,铁爪魔娘吃惊道:“怎的这小妮子也跟老和尚用同样剑法!”呼呼两抓,急把剑光荡开,史存明却闪电似的,扑向她的右边:“着!”铁爪魔娘用了式“流星过度”,离火剑向右一刺。 史存明的旋风掌法,却是诡异绝伦,反臂一刁转到甘翠莲的左边,这回不用掌了!匕首闪电似的穿了出来,嘶的一响,竟把铁爪魔娘的左肩背衣服划裂一道,连皮肉也刺破了。鲜血涔涔直冒,铁爪魔娘不知道对方用的是匕首,以为史存明掌中握着铁蒺藜,丧门钉一类淬毒暗器,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向外一跳,反手一摸伤口,看见自己流出来的血是殷红颜色,方才放心,真是个羞惭交迸,她自从成名以来,哪曾跌过这样的跟头,戟指骂道:“好小子!你用这些鬼拳怪脚来对付我,你姑奶奶一时之间,摸不清你这套怪掌的鬼招数,暂时认栽,一年之后再来找你算账,话说到这里为止,再见!”铁爪魔娘匆匆说了这几句话,头也不回,飞也似的向白熊谷口外跑去,顷刻之间,已经转过山坳,跑得没影无踪! 金弓郡主顿足叫道:“快截住她,夺回她的离火剑!”智禅上人摇摇头道:“侄女儿,你哪里知道利害?这老乞婆的功夫狠辣得很,即使我们六个人加起来,也未必是她的敌手,好在明儿这套怪招把她吓退了! 第80章 她说一年之后再来,决不是空口说白话,好在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想出方法来,闲话少说,大家一起回去吧!”范公达父子想想刚才恶战的情形,不禁捏一把冷汗,一行人返回大寨。 范公达回到大厅,坐了下来,向史存明说道:“师侄! 今天全凭你救回了全谷人的性命,铁爪魔娘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谷口的清兵仍然未退,如果被他们知道白熊谷里面窝聚着我们这一伙人,派兵到来攻打,我们几年经营下这点基业,就要被他毁掉,不知道有什么应付的方法?”智禅上人在旁边说道:“我们本来想出谷口刺探清军动向,可是这几天被铁爪魔娘这个老贼乞婆到来捣乱,闹得六神无主,现在老乞婆已经打发走了,明天我们派人出谷刺探便了。”经过两天的恶斗,大家都觉得精疲力尽,这天晚上,大家提早睡觉。 一宿无话,转眼又是天明,范公达正要派人出谷刺探,谷口守望的兄弟突然进来禀告:“山主,今日天色未明,谷口的清军突然向东移动,扩充营地,人数多了几倍!”范公达吃惊道:“那一定是福康安大军到了!不知道怎的仍然驻屯在天山,不向南疆开入,真是讨厌!”智禅上人断然说道:“清兵意图难明,愚兄马上到谷外去,探个一清二楚吧!”史存明慌忙说道:“师傅,你往日跟清兵对过阵仗,提防那些鞑子认得你。” 智禅笑了一笑,说道:“明儿,我难道就这个样子去刺探清军吗?师弟,你有俗人衣帽没有?借一套给我穿戴!” 范公达笑道:“师兄要还俗了,驹儿,带师伯到后面去!”范金驹把智禅引入后寨,过了顿饭功夫,智禅上人已经换过俗人装束出来,像个乡村的老学究,金弓郡主哈哈大笑,说道:“师伯,我跟您老人家一同出谷刺探鞑子去!” 史存明道:“你要跟师傅老人家去吗?不行,你是小和卓木的妹子,指挥过千军万马和清兵对抗,哪个不知道金弓郡主的名头?你如果到清兵营盘里,岂不是灯蛾扑火,自寻绝路?”孟丝伦道:“胡说!师伯老人家会化装,我难道不会改容吗?你等着瞧瞧吧!”她返入内寨,过了半晌出来,只见孟丝伦头包布帕,穿着一套粗布衣裳,居然化装成一个牧羊女,她向智禅上人笑道:“师伯,我这个样子行不行?” 智禅上人掀髯笑道:“行了行了,咱们父女相称,现在就出去吧!”史存明一直送到谷外,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直向谷口草原走去。 智禅上人并不走向清军营盘这一面,却进入天山南麓的牧场,这是智禅上人老练的地方,他知道满清大军的营地,刁斗森严,决不是普通老百姓可以接近,天山南麓牧野连绵,草原一望无际,不少土著牧民在这里放牧牛马,就是清军营里的马夫,不时把战马一批一批的牵来在这里吃草,自己大可以从这些人口里刺探消息,果然不出所料,智禅上人和盂丝伦到了牧野,便遇着几起土著牧民,老禅师故意上前跟牧民聊天,一个年老的牧民道:“老伯伯,看你并不是本地的人,放着城镇市集不去,怎的携着女儿走来这里?这些满洲鞑子很坏,你的女儿却不要跟他遇上呢!” 原来智禅向牧民说孟丝伦是自己女儿,那老牧人方才有这些话,智禅上人笑了一笑道:“我们父女虽然子身无伴,也还懂得一点武艺,几个鞑子兵倒不在乎,我是个走方郎中,会医一些奇难杂症,到这里来找生意罢了!”老牧人惊奇的说道:“哦!你还会医人吗?清军营里出了赏格,你怎的不去呢?如果医好了福晋,倒可以发一笔小财呀!” 智禅上人诧异问道:“清军营里怎的出了赏格,哪个福晋害病?”老牧人道:“唔!你一定是初来乍到,老实告诉你吧,三天以前,清军营里挂出赏格,还是征西大将军福康安挂出来的。赏格说清军营内有一位侧福晋害了重病,屡医罔效,如果有哪个人能够医好福晋的,福将军立即给他官做,倘若不愿做官,便酬谢黄金一百两,这不是现成的一注小财吗?你如果懂得医道,可以去撞撞运气呀!”盂丝伦立即向智禅上人使个眼色,智禅上人笑道:“当真有这样的一回事?”老牧人道:“哪个骗你,你不信只管去看!”智禅上人向孟丝伦说道:“女儿,如果福将军出赏格请人医病,我们父女的造化来了,事不宜迟,快去!”孟丝伦点了点头,便谢过老牧人,直向天山北麓走去。 在路途中,金弓郡主向智禅上人问道:“师伯!你真个要到清军营里冒险吗?”智禅上人四顾没有人,低声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藉口医病,劫住了福康安再说。” 孟丝伦道:“千军万马之中,怕不容易?”老禅师说:“天下固然没有易事,也没有不可为之事,凭着我和你两个人的武艺,只要一近福康安的身,便可以动手抓住他,胁做人质,再逼他如此这般,白熊谷岂不是可以安枕无虞。”孟丝伦大笑道:“有理有理,事不宜迟,咱们马上依计行事便了。” 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索性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来,跑过草原,绕回白熊谷,奔向清兵营地,不到半天,已经远远望见清军营垒,势若长蛇,连绵不断,金弓郡主看了赞道:“福康安也是一个将才,这是长山长蛇阵法,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他的韬略还在兆惠之上呢?” 智禅上人笑道:“老衲对于兵法战阵是门外汉,不过明儿为人,也很勤敏好学,将来你把这个教给他吧!”金弓郡主笑了一笑,没有答话。对面突然一声叱喝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胆敢窥探大营,赶快站住脚步!” 这几句话是巡哨清兵所发,喝声甫歇,对面走过十几个蓝衣辫发,身穿号衣的清兵来,领头的一个还是白石顶戴的戈什哈武官,黄焦焦一张三叉骨瘦脸。那武官看见了牧羊女装束的孟丝伦,立即目不转睛的盯住了她的俏脸,口里喝道:“喂!你这个老穷酸是哪里来的?这姑娘是你的什么人,快说出来,如果有半句含糊,叫你尝尝军棍的味道。” 智禅上人满面陪笑拱手道:“将爷请了,老朽听说福将军出了赏格,若哪个人医好福晋的病,赏黄金一百两,所以带了小女一同来应募,费心将爷禀告吧!”这戈汁哈哦了一声,忽然向同来清兵道:“把他俩个搜身,搜完再说!” 沥血伏龙--第三十三章逞奇谋一衲探清宫第三十三章逞奇谋一衲探清宫十多个清兵如狼似虎包围过来,就要搜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两人的身,孟丝伦粉面一凛,说道:“列位将爷,男女有别,我爹爹可以任你们搜,我却不能够给你们毛手毛脚,顶多我不入大营,站在营门口等候爹爹便了。”这戈什哈有心吃豆腐讨便宜,他看见孟丝伦一张吹弹得破的俏脸,已经着了色迷,满心要在她的身上揩一揩油,听见孟丝伦不肯搜身,登时一板面孔喝道:“不搜身吗?不行!就是站在大营外面,一样要搜,军令如山,如果你们身上带着凶器,意图不轨,我就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你这女娃子,还要跟我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废话!左右过来,把她绑了!” 两名清兵立即上前就要动手,金弓郡主勃然大怒,准备跟清兵动武,智禅上人连打手势,也按捺她不住,事情就要弄僵,清兵营里突然走出一个年轻将官来,这将官却是汉人,叱喝清兵道:“喂!你们怎的完全没有半点体统,在营门口吵闹,是不是要吃几顿军棍?” 戈什哈和众清兵被这将官一喝,马上肃静下来,个个垂手侍立,这将官望了望智禅上人,又看了看金弓郡主,问道:“你们两个是哪里来的?军营重地,不容许老百姓乱闯,难道你们不知道……”他还要说下去,孟丝伦截住话头道:“将爷,我们两父女是由伊犁城来的,我爹爹懂得医道,一向在牧野草原上悬壶济世,听说福将军出了赏格,征求名医,医治福晋的病,所以到来,谁知道这一般东西,却对我不干不净。”这将官勃然变色,转向戈什哈喝道:“富升,你调戏这位姑娘吗?”戈什哈慌忙说道:“岳老爷,不是呀,我不过要搜搜她的身罢了!”话未说完,面上啪的一声中了那个姓岳的将官一掌,打得脸颊肿起,眼冒金星,这将官厉声说道:“该死东西!将军叫你搜身的吗?这两位是来医治福晋重病的,你居然对他无礼?还不给我滚开?是不是要挨板子吃军棍?” 戈什哈掩着面孔,哼哼哈哈返入营里,金弓郡主禁不住嗤的一声! 智禅上人抱拳道:“多谢将爷成全,不知道将爷高姓大名?”将官含笑回答道:“老先生好说,我名叫岳金枫,二位是看了赏榜来的,请进来吧!”金弓郡主芳心暗想,清兵进入回疆,奸淫杀掠,军纪之坏无以复加,自己和智禅上人应榜入营给福晋看病,连一个小小的戈什哈,也要讨自己的便宜,哪知道清军营里,还有这样守法不阿的人物!真是个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古人之言不诳了!她不由望了岳金枫两眼。 岳金枫也偷望金弓郡主,眼光一撞,他立即偏过面去,向一名弄勇喝道:“快去报告大帅!说有人来揭榜医病,知道没有!”岳金枫在清军里的官阶看来很大,那弃勇唯唯应命去了,岳金枫便引着二人直人辕门,智弹上人见这姓岳的清将不但器宇轩昂,身材魁伟,而且步履沉稳,一望而知,他的武功具有相当底子,福康安的手下,居然有这样的人物,委实不能轻视!老禅师向金弓郡主使个眼色,孟丝伦点点头,表示会意不提。 第81章 行行复行行,清兵营盘面积很大,碉堡营垒连绵不断,势若长蛇,对于行兵布阵,安营立寨,金弓郡主是个行家,她心中暗想道:“福康安颇懂兵法,比起兆惠强得多了!”三个人一前两后,曲曲折折,穿行过一百几十座帐篷,前面现出一座金葫芦顶的中军帐,还未走到帐前,迎面走来一个旗牌官,向岳金枫躬身说道:“岳先锋,福贝子已经升帐,吩咐揭榜的人入见!” 孟丝伦心中一凛,这姓岳的原来是个先锋官,怪不得他在清军营里,有这样大的气派!福康安在上次征伐回疆时,还是兆惠的副帅,怎的一下做了贝子?其实她哪里知道这位先锋官岳金枫,是前任川陕总督岳钟琪的儿子,少年早达,福康安近年来因为傅夫人的关系(清史记载乾隆这个风流天子,跟傅恒的妻室很有些不干不净的暧昧行为,福康安还是他的私生子,傅恒虽然戴了绿头巾,不过好夫是当今的皇帝,他哪里敢声张,只有做睁眼的乌龟罢了!)很得到乾隆帝的宠爱,平定回部之后,封了他做贝子,居然是天赐贵胄了!岳金枫向旗牌官点头道:“知道!”又向智禅上人说道:“请!”三个人鱼贯直入中军帐。 智禅上人在进入清营的时候,已经立定了动手的主意,可是一入中军帐内,满怀热望立即冰冷!原来福康安的帐幕两边,站立了好几层刀斧手,这些刀斧手全是典型的关东大汉,燕赵健儿,个个弓上弦刀出鞘,在这个情形下,要想动手拎捉清军主帅,已经难乎其难,何况接引自己进来的先锋官岳金枫,更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智禅上人审度形势,知道不能够轻举妄动了。 他看见福康安坐在正中的虎皮交椅上,两边站着一十六名彪形卫士,只见这一位福贝子,三十岁不到的年纪,生得面如冠王,目若朗星,穿着全副戎装,显得格外英姿爽飒,不同凡俗,老禅师远远的站着,朝着福康安打了一躬,福康安看见智禅上人道貌岸然,盂丝伦艳色天生,还未说话,已经存了好感,笑道:“老先生不远千里而来,揭榜应募,本帅有失迎迓,请坐!”回头向清兵道:“快给老先生和这位姑娘坐位!” 清兵轰诺一声,搬过两个垫着兽皮的石鼓来,智禅上人和孟丝伦告罪之后,侧身坐下,福康安道:“老先生是哪里人?高姓大名,这位可是令千金吗?”智禅上人答道:“老朽姓狄草字雨堂,河西陇州人氏,少年时候不事在生,落魄江湖,飘流口外,于今数十寒暑,一事无成,学了一点歧黄医道,这是小女秀英,是老朽独一无二的爱女,父女二人相依为命,有时候老朽看病行医,她就是一个现成的助手哩!”福康安听后哈哈大笑。 他笑过了一阵,向智禅上人道:“不为良相,即为良医,老先生悬壶济世,不啻今之扁鹊华佗,不知道狄老先生会医一些奇难杂症吗?”智禅上人问道:“老朽在路上听说福晋害病,但不知道是大帅的哪位福晋?害的是什么病呢?” 原来老禅师以为福康安带了妻子随军,他的老婆病了,所以要这样隆重的出榜延医诊治,福康安听见智禅上人这样一说,知道他会错意,连忙说道:“害病的并不是内人,内子还在京师居住,病的是兆惠将军的侧福晋。” 智禅上人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兆大将军的爱妾!” 福康安点头道:“是了!兆大将军的侧福晋名叫做贺兰明珠,博通经史,谙熟诗词,她上次也曾跟随过大将军远征西域,深入回疆,这次仰慕塞上风光,不远万里随军到来,旧地重游,谁知道就在五六天以前,害了一种怪病!” 孟丝伦忍不住问道:“大帅,病就是病,什么叫做怪病哩?” 福贝子双眉一皱,说道:“实不相瞒,我说侧福晋害的病是怪病,实在有点邪门,五天以前的一个晚上,我们发觉侧福晋住的帐幕里传出喊救命的声音,巡逻的兵弃立即跑进去看,原来侧福晋晕倒在地,她的侍女蝶儿肩头鲜血淋漓,似乎被东西抓伤的样子正在那里呼救,兵弃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侍女说帐幕里刚才扑进一只土狼,咬伤了她的肩头,连侧福晋也吓晕在地! 天山下时有土狼出现,这算不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大家连忙将侧福晋救醒,可是经过这场惊吓,由第二天早上开始,福晋便害病了,她病得十分蹊跷,终日不思菜饭,口中喃喃,有时呜呜啼哭,有时哈哈傻笑,哭笑无常,活像失心疯的样子,随营的医生一连医了几天,吃过不少药剂,全无功效,本帅恐怕她这样病下去,万一有不测的话,如何对得起兆大将军,所以出了赏榜,今日狄老先生到来,最好没有了,请到后营去诊病吧!” 智禅上人以为福康安一定亲自带自己到侧福晋的帐篷里,只要一离开中军帐,自己便可以乘机动手,把他抓住,哪知道福康安向岳金枫说道:“岳先锋,你带狄老大夫和狄姑娘到侧福晋的帐篷去吧!看完病好好的招待狄老先隼父女,不得怠慢!”智禅上人不禁大失所望。 岳金枫应了个喳字,他带着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走出中军帐篷,老禅师这次到来,并不是真正要给什么侧福晋看病的,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弄假成真,他和金弓郡主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岳金枫的背后,直向后营走去。 贺兰明珠卧病的帐篷就在大营内进,这里距离福康安的中军帐篷不远,岳金枫一直来到帐前,叫道:“蝶儿!大夫来啦!”刚才喊了一声,一个年华双十的武装侍女,已经掀开帐门出来,岳金枫道:“蝶儿,这位是福贝子爷礼聘的名医狄大夫,还有这位是狄大夫的姑娘,狄老先生医道如神,今回给你主母治病,必定可以药到回春,你带他们进去吧!” 原来岳金枫虽然是征西大军的先锋官,也不能够任意闯进侧福晋的寝帐,他只好站在帐幕外边伺候,蝶儿答应一声,便引着这一对假父女进营幕,孟丝伦刚才迈步入帐门,忽然听见一个女子自言自语道:“存明哥哥,你真个忍心抛下了我!”孟丝伦吃了一惊。 智禅上人也不禁愕然,他连忙向帐幕中间一看,只见这营幕全是妇女闺房的布置,东边放着妆台,西面设了个绣榻,一个旗装少妇躺在床上,瘦骨支离,病后几乎没有半点人形,可是眉目如画,分明是美人的胚胎子,这病美人不用说是贺兰明珠了。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走到榻前,贺兰明珠浑然未觉,喃喃说道:“存明哥哥,我千辛万苦的到塞外找你,哪知道你没有一点情意,唉!你你你,你把我害得好苦哇!”她说到这里突然伏枕大哭,蝶儿手足无措。 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不禁面面相视,贺兰明珠病的样子看来是心病,她口心念着存明,必定是日夜苦苦思念着的心上人,难道就是史存明吗?史存明怎会跟兆惠将军的侧福晋有关系呢?老少两人正在疑惑不解,蝶儿已经上前叫道:“主母,大夫来了!” 贺兰明珠听见蝶儿这样一说,方才收了眼泪,慢慢的抬起头来,睁开无神的眼睛,自言自语说道:“什么大夫,咳!就是华佗再世,也医不了我这个病!”孟丝伦灵机一触,上前问道:“夫人,你说的那个存明是不是姓史的,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年纪,使一口断虹宝剑!” 智禅上人估不到盂丝伦有这样的一问,他要阻止也不及,只好暗中顿脚,说也奇怪,金弓郡主这样一问、贺兰明珠似乎有些清醒过来,她茫然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是他,好姑娘,你告诉我、史存明现在哪里?”孟丝伦看了智禅上人一眼,老禅师的面色显得十分尴尬! 金弓郡主又道:“哦!我知道史存明在哪里,你不要哭,安静地躺下来,好好服药,再吃一点菜饭,姓史的自然会来见你,知道没有?”俗语说得好,心病还须心药医,贺兰明珠自从当天晚上史存明断然分袂而去之后,开始害病,一心一意的挂念着史存明,不眠不食如痴如醉,随营的军医摸不清楚她的病症,只开了一些法风散寒的方子,何异于隔鞑抓痒呢! 所以医来医去都医不好,贺兰明珠一赌气之下,索性连药也不肯吃,现在孟丝伦居然说出她的心事来,贺兰明珠听见孟丝伦说史存明可以来见自己,心中一喜,病当堂好了一半,连声问道:“当真的吗?你你你,你可不要骗我?” 金弓郡主说道:“哪个骗你,你躺下吧!”贺兰明珠真个听话,立即躺下,孟丝伦向智禅上人努了一努樱唇,说道:“爹爹,过去给她摸脉!”智禅上人十分愤激,他勉强抑制着冲动的心情,上前把了把贺兰明珠的脉搏,然后提起笔来,给她开了帖宁神静虑的药,说也好笑贺兰明珠把完了脉之后,居然呼呼的睡着了! 智禅上人开了方子,走出帐门,岳金枫立即问道:“狄老先生,侧福晋的病怎样!不妨事吗?”老禅师强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夫人不过染了一点风寒,邪寒人体,滞留胸隔罢了,只要吃上两三帖药,便可以没事啦!” 岳金枫大喜道:“老先生真是今世神医,福贝子爷已经吩咐小将准备客帐,请老先生父女暂作居停,一俟医好了侧福晋的病,必定重重酬谢!”智禅上人客套了几句,岳金枫把他们带到另一座帐篷里,这帐幕十分宽敞,几榻俱全,岳金枫还特地派两名清兵到来,听候差遣,智禅上人连声称谢。 老禅师等这位先锋官告辞之后,又挥手吩咐两名清兵退出帐幕外面,方才愤然说道:“岂有此理!想不到明儿背着你,做了这等坏事?” 第82章 金弓郡主低声说道:“爹爹,隔墙有耳。”她向智禅上人低声说道:“这件事真相未白,老前辈何必妄动无明!今天晚上,我们一走了之,还是在这里住下呢!”智禅上人摇手说道:“万不能走,咱们好不容易混了进来,怎能够就这样空手出去,今天晚上……”他附着金弓郡主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盂丝伦点点头道:“很好!今天晚上我们早点睡觉吧!” 老少两人闲谈了一阵,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清兵送进饭菜,智禅上人和盂丝伦也不客气,饱餐一顿,天交二鼓,便自熄灯睡觉。 其实他们两个人哪里是真正睡着,尽管合著眼睛,耳朵却倾听帐篷外边,军营里肃静无哗,所有士兵尉官完全睡着,只有猎猎朔风,和伴着疏落的更析梆子响声罢了!到了三更左右,盂丝伦在床上直起腰来,飘然落地,低声说道:“师伯,是动手的时候了!” 智禅上人在床上应道:“侄女,小心一点,看看帐幕外边。”孟丝伦猛然觉悟,她摸着黑取出一柄匕首来,向帐篷边一划,划破一道口子,就着幕缝向外看去,只见弦月在天,疏星点点,附近营帐的清兵完全睡着了,附近并没有守夜巡逻的兵卒,空荡荡静悄悄,耳朵里听到的,不过是远处传来两三声更鼓而已。 金弓郡主低声说道:“师伯,外边没人!”智禅上人飘身下榻,两个换了夜行衣服,一先一后溜出帐幕,展开陆地飞腾功夫,一溜烟也似的,向着福康安的中军帐篷飞奔过去。 智禅上人是个老江湖了,他在来的时候,暗中记牢了福康安帅帐的方向和位置,所以这次找寻中军帐,并不为难,顷刻之间已经到达,只见中军帐灯火辉煌,人影憧憧来往,智禅上人暗暗纳罕,想到:“这般晚了,难道福康安还不曾睡觉?” 孟丝伦展开陆地飞腾功夫来,只一纵身,便跳到一座大帐篷的顶上,遥向中军帐那边望去,只见福康安仍旧穿着戎装,和几个尉官坐在一起,似乎商量要事,可是距离太远,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金弓郡主十分失望,冷不防嗖声风响,自己身子像腾云驾雾也似的直升起来,金弓郡主吓了一跳!定睛看时,原来智禅上人把自己衣领抓住,向上一提,刷刷几声,三起三落之后,越过三座营帐,居然在金葫芦的中军帐顶落了下来,金弓郡主慌不迭忙的一提气,两个人齐齐落在帐顶,轻如叶片,没有半点声息,只听见帐篷下面福康安说道:“真正岂有此理!达赖喇嘛居然要我们依他的条件,方才准许咱们大军开入西藏!” 几个将官异口同声问道:“大帅,达赖有什么条件?”福康安道:“达赖的覆牒说,我们大军如果开人西藏,不论怎样,不准在拉萨圣城三千里以内通过,要兜一个大大的圈子,避开拉萨的正面,此其一,不管咱们有多少万人,要我们自备粮草,不准骚扰牧民百姓,此其二,还有一个条件最没有理由,平定了尼泊尔之后,准免藏部入贡三年,你们说可恼不可恼?” 帐幕中沉默了一阵,一个将官说道:“大帅,咱们答允了达赖的条件!”福康安怒道:“裕都统,依了达赖的请求,放开天朝声威不说,行军千里,咱们的粮草怎样补给呢?” 那姓裕的满人都统说道:“大帅放心,兵不厌诈,咱们一进西藏,首先驰师突袭拉萨,把达赖喇嘛活捉过来,有达赖在我们手里,还不能为所欲为吗?大帅答允了他,又有什么妨碍呢?”福康安哦了一声,另一个将军道:“裕都统,你的计谋是好极了!不过拉萨是个山城,天然险要,西藏必然有重兵驻守,咱们如果一下拿不下拉萨,那就大糟特糟了!”裕都统道:“殷总兵,咱们当然是谋定而后动。先派几千人,扮做骆驼商队,分批开入藏境,混进拉萨,大军到时,这几个人在城里放起火来,里应外合,还怕不能够攻破拉萨吗?到那时候达赖变了网中之鱼,笼中之鸟,还愁他飞上天不成?”福康安一拍手掌说道:“好计!咱们就这样办!” 金弓郡主字字入耳,听得清清楚楚,她真个吃惊不小! 原来清兵这一次名目上是挞伐尼泊尔,主要目的还是图谋西藏,回疆被清兵攻破。善良牧民血膏草野,所有牛羊财产,任由清兵抢夺,如果福康安这计策成功,西藏变了回疆第二,达赖喇嘛也不难成为大小和卓木之继了!盂丝伦正在这样想着,从帐外突然跑进一名兵并来,高声叫道:“大帅听禀!侧福晋的侍女在外边求见!” 智禅上人和孟丝伦一听之下,便知道是蝶儿到来,十分诧异的想道:“天色这般晚了,贺兰明珠还派人谒见福康安,不知道有什么要事?”只听见福康安说道:“是蝶儿吗? 叫她进来!”须臾之间,蝶儿已经进了中军帐,福康安问道:“侧福晋吃了狄老先生的药,可好些吗?她派你来做甚?”蝶儿躬身禀道:“夫人吃了狄老先生的方药,精神很好,不再乱说吃语了!她因为喜爱清静,要求贝子爷准她一个人搭营幕在大寨外边居住,像未病前一样,贝子爷肯答应主母吗?”福康安十分诧异,说道:“哦!夫人要住在营外吗?住在营里岂不更好?何必要到外面去?”蝶儿答道:“夫人说爱清静,所以要住到营外去,她还要求贝子爷准许日间来医病那位狄老先生和姑娘一同陪伴她,住在营外,不知贝子爷意下怎样?”福康安摸着下巴,犹豫莫决! 几个将军齐声说道:“大帅还是准许侧福晋的请求吧! 这狄姓两父女究竟是外来的人,军营重地,留他们在这里不大适宜,由他和侧福晋到外边便了!”福康安被众将这样一说,方才向蝶儿说道:“很好!夫人既然吃了狄老先生的药,病况好转,我允准她到大营外面居住便了!”蝶儿说了一声多谢,便自离开中军帐幕,返回贺兰明珠寝帐不提。 孟丝伦听见贺兰明珠向福康安要求准许自己陪伴她,正中下怀,因为这样一来,方才可以深听贺兰明珠和史存明两人之间的关系,她正要再听下去,智禅上人倏的一伸手抓住孟丝伦的衣领,脚尖用力一垫,身子在帐篷顶上直窜起来,几下几落之间,已经离开了中军帐,孟丝伦低声问道:“师伯,咱们为什么不再听下去呢!”智禅上人沉着面说道:“到侧福晋寝帐那一边去!” 金弓郡主知道老禅师要追究贺兰明珠和史存明的关系,自己是个晚辈,当然不好说什么,只好跟着智禅上人一溜烟的奔去,由中军帅帐到贺兰明珠的寝帐,一定要经过二人原来居住的帐幕,智禅上人忽然瞥见自己原来居停的帐幕透射出灯光,不由吓一大跳! 原来凡是夜行人出动刺探对方,对自己的“窑子”(江湖术语)必定妥为布置,弄熄灯火之外,还要把床上的铺盖卷起,折成一个人的样子,方才可以离窑,智禅上人是个老江湖了,他在离开自己帐幕之前,已经吹熄灯烛,卷好铺盖,哪知道居然会灯火明亮,这不用说,帐中一定是有人了!老禅师心头陡的一震,向孟丝伦说道:“侄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去探别人,不料却被别人摸底啦!” 金弓郡主一言不发,她摸了摸腰间匕首,向着自己帐幕飞奔过去,几下起落之间,已经到达,孟丝伦绝不犹豫一晃娇躯,穿帐直入! 帐中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人,看见孟丝伦飞身窜人,毫不慌忙,站起身一拱手,说道:“姑娘请了!”这人不是别个,正是日间接引自己进来的先锋官岳金枫! 金弓郡主看见摸自己底的竟是岳金枫,不禁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孟丝伦更不打话,杏眼睁圆,举手一拳,向岳金枫劈面打去! 岳金枫不慌不忙,身子微退半步,双掌一沉一搭,居然是武当派里面的“牵缘手”把金弓郡主的拳力卸在一边,孟丝伦估不到对方也是个行家,娇喝了一个好字,使出飞龙师太传授的飞龙掌来,呼呼两掌,招走连环,攻向岳金枫的中路,岳金枫使出武当长拳手法,“上马扬鞭”,左一封右一架,连拆两招,孟丝伦突然沉身塌地,猛蹴一腿,飞踢岳金枫脐下丹田穴要害,岳金枫步伐不乱,跨进一步,右拳收回护腰,左手易拳为掌,向左前方出击,这是武当派里面的“鞭拳”,斜切孟丝伦的脚瞳,金弓郡主只一矮身,双脚连环飞起,左脚踢岳金枫膝盖迎面骨,左脚踢敌人左腿内侧的“白市穴”,疾如飘风,岳金枫连用武当长拳中的“金鸡刷翎”,“偷天换日”两招,方才堪堪挡开。 孟丝伦和岳金枫这一动手,快似风驰电闪,刹眼之间,两个人已经拆了四式六招,智禅上人也跟着飞身进来,他看见岳金枫居然使得好一手武当拳法,心中暗暗纳罕,老禅师是武学里面的大行家,他一看岳金枫的拳法,便知道这清将武功造诣,不在金弓郡主之下,跟自己的徒弟史存明也不过在伯仲之间,智禅上人恐怕金弓郡主和他缠斗下去,附近帐营里的清兵惊醒过来,自己这一对假父女,就要原形毕现。 老禅师再也顾不得江湖规矩了!袍袖一拂,疾如流星似的冲到岳金枫身边,使出大擒拿手法来,左手一勾,搭住了岳金枫的头颈,右掌一翻,拿住了他左臂的“三里穴”,岳金枫还要挣扎,不过智禅上人是一派掌门,武学名家,功夫何等老练,手底下一用力,立即扣住了岳金枫的脉门,五指一拢,岳金枫当堂全身酸软无力,吃老禅师一把提了起来,向着地上一掷!金弓郡主箭步窜前,举起掌中匕首,就要向他分心刺人! 智禅上人在后面把孟丝伦的手腕一拿,叫道:“孩儿,不要杀他!” 第83章 岳金枫躺在地上,叫道:“姑娘不要声张,如果被值夜的士兵听见,老大不妙!”这两句话出乎智禅上人意料之外,照道理说,岳金枫是清军营里的先锋,过了危难,应该高声喊救才对,他居然说出不可声张这句话来,金弓郡主把匕首插回腰际,低声喝道:“姓岳的,你今天晚上到来,是好意还是恶意?” 岳金枫道:“姑娘不要见疑,我岳某人如果怀着恶意,你和这位老前辈根本进不了福贝子的大营,你是金弓郡主,几年前统领大小和卓木的兵马,跟咱们征西大将军兆惠对过仗!”孟丝伦大吃一惊! 她估不到岳金枫一口说破自己来历,不由自主的握住匕首柄,智禅上人喝道:“你既然是武当门下,怎的不守本门戒条,却去做满洲鞑子的官,助纣为虐?” 原来武当门下戒条,第五条是不准门人沾官近府,在朝廷吃粮当差,智禅上人看出岳金枫的拳脚是武当派一脉,所以说出这几句话来,岳金枫道:“老前辈,你有所不知了,我先父是川陕总督岳钟琪,雍正期间年羹大将军的副帅!” 智禅上人失声道:“噫!” 孟丝伦冷笑道:“岳钟琪是岳武穆王的后裔,武穆王一生忠义,驱逐胡虏,他的子孙却去帮助异朝,屠杀边疆牧民,做了满清皇帝的刽子手,真个给武穆工丢脸!”原来雍正年间,青海的罗卜藏丹津反抗清朝,雍正帝派川陕总督年羹尧统领大军征西,破罗卜藏,平定青海,岳钟琪当年是年羹尧的副帅,年岳二人攻打青海时,杀人累万,血流千里,所以金弓郡主说出这几句话来! 岳金枫面上现出尴尬神情,说道:“郡主有所不知了! 我也不值先父所为,至于我怎会拜在武当门下,跟随福贝子征西,做了先锋官呢?说起来话大长,且容我起身再说!” 智禅上人听见岳金枫说出这几句话来,立即改容相敬,上前把岳金枫扶起,请他坐在椅子上,拱手说道:“老朽到外边去刺探,返回自己居停,看见灯光外露,不禁着忙,刚才十分冒犯,望乞恕罪!”岳金枫说道:“哪里话来,我这样的做法,任何人也会发生误会,二位请坐!”他便把自己来意说出,智禅上人觉得十分嗟叹! 沥血伏龙--第三十四章施妙计双侠擒虏帅第三十四章施妙计双侠擒虏帅原来岳金枫是川陕总督岳钟滇最幼的儿子,他虽然自小生长在阀阅门第却最敬佩先祖岳武穆的为人,十五岁起,便自勤读兵书,孜孜练武,岳钟滇看见儿子天赋聪明,刻苦用功;心理十分高兴,他哪知道儿子这样的用功,是别有用心呢?这时候雍正已经驾崩,乾隆继位,岳钟琪卸下了川陕总督,闲居在家,年纪己逾半百。 有一天,岳金枫带了两个随从,到北京城西郊的玉泉山去游玩,玉泉山是京郊名胜之一,山上泉水清例,相传乾隆喝过一口,便品评它是“天下第一泉”,还有一问玉泉寺,香火很盛,岳金枫来到寺前,忽然听见寺旁的松林里,叮叮连响,好像铁器相击的声音。岳金枫好奇心发,走入松林一看,原来这里竟生着几十株长松,苍劲挺拔,松根下面有一块磐石大的青石,巨如圆桌,石上放了一个棋盘,一个长髯道人,须眉如戟,一个白须老僧,童颜鹤貌,这一僧一道箕踞对坐,正在那里下旗,他们下的是象棋,一副棋子竟是镔铁制的,僧道两人下棋的法子十分特别,普通人下棋是手拈棋子的,这僧道两人却是用口来吹棋子,怎样口吹棋子呢? 原来他们对棋子的攻守,比如飞车跃马,引象过卒,一切棋子移动,完全是用嘴唇蓄气,呼的吹去,一口吹出,那棋子便自动的由一个角落,推进到另一条界线,如果吃对方的棋子,便把吃掉的棋撞出棋盘之外,刚才岳金枫听见叮叮之声,就是棋子相撞时发出的声响,这些棋子是铁造的,每只至少有一两重,这僧道两人居然能够用气来吹动它,功力已经不比寻常,更难得的还是他们口吹棋子,随意所指,随心所欲! 比如炮七平四,将五退一,一吹之下,棋子由这一条线移到那一条线,不问距离远近,都是恰如其度,不差毫厘,岳金枫暗暗纳罕,他猛然醒悟过来。这僧道两人明面上是奕棋,暗里是练习一种混元气动,岳金枫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他向同来的随从道:“你们回家去吧!我要找找朋友,说不定要明天才回家呢!”随从慌忙问道:“少爷,你要到哪里去呢?”岳金枫勃然作色道:“少爷找朋友,你们下人也要管吗?快去!”随从听见他这样的一说,只好快快去了。 岳金枫却走进松林,站在那道人的背后,看他们下棋子,这一僧一道对岳金枫不理睬,好像没有看见他一样,这盘棋足足下了半个时辰,道人只剩一车一相,老和尚却剩下一卒一炮,互相攀个平手,道人不禁大笑道:“这一局棋真有你的,居然被你攀成和局。” 道士说完这两句话,突然回过头来,向岳金枫笑道:“小娃儿,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也会下棋吗?”岳金枫四顾无人,倏的把双膝一屈,跪在地上,说道:“道长世之奇人,弟子岳金枫志在练武,苦无明师,请求道长收录!” 长须道人笑道:“孤松禅师,这小孩资禀如何,还是你收了他吧!”那名叫孤松的老和尚说道:“他是个官宦人家的子弟,我们少林派不能够收这样人,髯兄,还是你吧。” 原来这位孤松禅师是南海少林寺的监堂僧人,道人名叫李玄化,外号铁髯真人,是武当派名宿,他们经游京师,无意中在玉泉山遇个正着,双方就在松林里面的盘石上,较棋赌艺,岳金枫听见孤松禅师一口说破自己来历,不由吓了一跳,想道:“我是官宦人家的儿子,他怎样会知道?” 铁髯真人李玄化掀髯笑道:“宦门之中也有夙根不昧的人,未能一概百论!”他向岳金枫道:“你带了仆从来,是哪个官宦的儿子,快说!”岳金枫吃惊不小!他们在松林里下棋,自己吩咐仆人回去的话,这一僧一道居然半字不漏的听了去,毋怪那老和尚看出自己的身分了!岳金枫恭敬地回答道:“实不相瞒,弟子的父亲是前任征西将军岳……”他还要说下去,铁髯真人已经截住他的话头,正色说道:“你是岳钟琪的儿子。你读过先祖武穆王那一首满江红词没有?” 岳金枫愕了一愕,可是不旋踵间,明白过来点点道:“这首词弟子由七八岁起,已经把它念熟啦!”铁髯真人笑道:“满江红词最后两句是什么?你记得吗?”岳金枫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那两句词是:“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李玄化道:“这好极了,你可有这个志向没有?” 岳金枫道:“弟子何尝没有这个志向,可是胡虏入关,已经一百多年,根基已固……”李玄化道:“够了!你有这志愿,已经是我们中人,你回去对爹爹说,叫他收拾一问幽静的书房和院落,给你一个人住,专心读书,府中一切上下人,没有召唤不准进来,这件事你在三天之内办妥,贫道自然会来找你,知道没有。”岳金枫唯唯应命,李玄化道:“好了,你走吧!” 说着向孤松禅师道:“老禅师,刚才那一局棋我走了两着错子,应胜反和,贫道有点不服,再下一盘。”两人摆开棋子再下,不再理睬岳金枫了,岳金枫知道这类风尘异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他这样吩咐自己,自己便无谓逗留下去,立即向李玄化深施一礼,方才走出松林。 离开了玉泉山,返入北京城里,这天晚上,岳金枫果然向父亲提出要求,要独自一个人居住一座院子,读书用功,岳钟玫向来疼爱这个幼小的儿子,一口答允,过了两天,岳金枫果然一个人住在后宅一座院子里面了,他占住了两幢精舍,到第三天晚上,铁髯真人当真飘然来到。岳金枫一见李玄化,立即拜倒行礼,铁髯真人把他唤起来,正色说道:“由今天起,你就算是我武当派门内的子弟了,本来武当戒条,门人绝对不准沾官近府,你因为环境不同,姑免此戒,你得了本门武技之后,一定要为光复汉族河山而努力,知道没有?” 岳金枫连声说弟子晓得,李玄化又叫他不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岳金枫唯唯依从,由这天起,李玄化每天晚上到来,教岳金枫武艺和本领,风雨无间,岳金枫也守口如瓶,绝不向别人泄漏片言和只字,光阴迅速,不知不觉过了三年,岳金枫差不多完全得到武当派的心法,他的父亲岳钟琪也在这一年病逝,岳金枫在丧父的第三天,李玄化翩然来到,他向岳金枫道:“徒弟,我为了你逗留京师三年,明天就要返回武当山了,这三年内你总算不负为师一番教化,学有小成,用心的练下去,必定可以成材,嗣后好自为之吧!” 岳金枫慌忙说道:“师傅,你要返回武当山吗?可以不可以携带弟子一同去呢?”铁髯真人笑道:“痴孩子,你在带孝之中,哪里能够跟我远走高飞,仆仆长途,今后你不妨投考武举,谋个出身,扶摇真上,希望将来执掌一部分兵权,方才可以图谋大事,匡复汉族河山,不是一两个人的力量可以做到,你明白吗?”岳金枫恍然大悟,铁髯真人指示许多机要,直到五更破晓,方才别去! 岳金枫由这天起,果然听从铁髯真人的话。承袭父荫,投考功名,前后不到三年,已经做到守备官阶,先后参加过平定大小金川战役,岳金枫眼见清军屠戮边民之惨,心中十分气愤,可是自己人微言轻,没有实权,只有就本身能力之所及,约束士兵罢了! 第84章 后来兆惠大军远征回疆,岳金枫也跟随了征西大军出塞,他和金弓郡主对过几仗,所以对孟丝伦的声音容貌,记得十分深刻,这次孟丝伦乔装成牧羊女,岳金枫一眼便看出来,不过他表面上仍然装做不知道,给他们引见福康安大帅。这天晚上他静悄悄的找到客帐里来,要向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倾吐心腹,哪知他两个却到福康安中军帐幕刺探去了,只剩下一座空帐。岳金枫摸入帐内,点亮灯火,坐着等他两人回来,哪知道金弓郡主却误会岳金枫看破自己行藏,不由分说,一声娇叱,便扑进来跟岳金枫交手,直到智禅上人把他擒住,方才消除了一切疑惑和误会。 智禅上人听完了岳金枫道出来历,方才说道:“原来世兄还是铁髯真人高足,失敬!失敬!实不相瞒,我们这次到来,并不是贪图赏格,替什么侧福晋治病,不过是刺探军秘罢了!朝廷这次明面是征伐尼泊尔,骨子里还是要吞并西藏,这一点世兄明白了吧!”岳金枫道:“这个我已经知道,听说今天钦使已经由西藏回来,带回了达赖喇嘛活佛的牒文哩!” 金弓郡主笑道:“说也凑巧,我们刚好遇上!”她便把达赖刺嘛开列假道的条件,以及福康安进入西藏的图谋,说了一遍,岳金枫十分震骇,说道:“福贝子居然用春秋时候苟息灭虞虢的故事来对付西藏,这样一来,达赖喇嘛危险极了!我们怎样应付当前局势呢?”智禅上人说道:“现在我们要站在达赖喇嘛这一边,不过大军入藏之举,路途崎岖遥远,还要准备大批粮草给养,老朽断写非俟一月之后,大军不易启程,这件事可以从长计策,可是我们目前在大营里,却遭遇了一件为难的事。” 他把贺兰明珠跟自己徒弟存明一段离奇曲折的关系说了,岳金枫把手掌一拍,说道:“好极了!因为这一件事,我想出一条活捉福贝子的妙计!” 金弓郡主听说可以生擒福安康,精神陡的一震,连忙问道:“哦!我们怎样能够活捉福贝子呢!”岳金枫道:“这有何难,就在侧福晋贺兰明珠的身上?”他向智禅上人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老禅师大笑道:“好计,明天我们依计行事,不过还得要倚仗世兄呢!” 岳金枫还要说话,忽然听见军营更鼓,鼓鼓咚咚,一连敲了四下,他霍然醒悟过来,说道:“天色不早,已经是四更了,两位请歇息吧!再见。”岳金枫说着站起身来,辞出客帐,返回先锋营里不提。 智禅上人见岳金枫去远之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受了一场虚惊,倒结交了一个志同道合义士!”孟丝伦道:“师伯,睡吧!”老少两人熄灯就寝、当晚一宿无话。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福康安派亲兵来延请智禅上人到中军帐,福贝子一见了他们,满面堆笑说道:“老丈真是医道如神,妙手回春,侧福晋吃了一帖药,病况立即好转,军营里戎马倥偬,不便居留外客,由今天起,贤父女和侧福晋一同搬到大营外边,另外扎帐篷居住吧!本帅另外指拨二十名亲兵奔走服侍,贤父女如果把福晋的病医好,本帅必然另有一番酬谢!”智禅上人心中暗喜,表面上绝不犹豫,一口答应,说道:“这样很好,多谢贝子爷的恩典。” 这天晌午,福康安果然派一小队兵弃,在营后面一个土岗上,扎下四个营幕,两个扎在岗顶,是给贺兰明珠和狄老者父女(即是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居住的,还有两个帐幕扎在岗下,由两名戈什哈带领二十名亲兵,负责警卫,这天贺兰明珠又吃了一帖药,精神好转不少,到了晚上,她还喝了一点稀粥,提早睡觉。福康安听说贺兰明珠病况有了起色,心里非常安慰。 到第二天早上,福康安正在草拟催促粮草的公文,忽然两个亲兵跑入中军帐来,禀道:“大帅!不好!祸事祸事! 侧福晋和姓狄的两父女,一古脑儿失踪了哩!” 福康安听了这个消息,好比晴天霹雳,不禁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方才暴跳如雷,连连顿脚说道:“罢了罢了!这姓狄的两父女定是奸细!”他立即叱喝左右:“赶快备马,我要到大营外边看看!”左右亲兵立即牵过福贝子乘坐的御赐大宛马,福康安带了两员副将,一百多个亲兵,离开大营,一路上烟尘滚滚,直向出事地点跑去。 侧福晋贺兰明珠的帐篷,和狄老丈父女的客帐,就扎在距离大营不到五里路的一个小丘上,福康安到达时,山丘下已经驻了一队兵勇,率领这队人马的将官正是先锋官岳金枫,福贝子一见了他,连声问道:“岳先锋!侧福晋是怎样失踪的?这姓狄的两父女可有没有蛛丝马迹留下,快说!” 岳金枫禀道:“大帅,卑职对这件事也觉得莫名其妙,大帅过去看吧!”福康安跳下坐骑,带领亲兵直入帐篷,只见贺兰明珠的帐幕内空空如也,绣榻凌乱不堪,连侍女蝶儿也不见了。狄老者的帐幕呢?一切物件收拾得十分整齐,火盆里炭灰未冷,可见他们掳走侧福晋的时候,十分从容,两个戈什哈身首分离,死在血泊里面,那二十名兵弁,却是眼睁睁的躺在那儿,不能动弹! 福康安立即把岳金枫喊来,手指亲兵向他问道:“金枫,他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岳金枫看了一看,答道:“哦!他们被人家点了穴道!”立即走上前去,一掌一个,把兵弃的穴道解开统统救活过来,二十名亲兵个个咳出一口浓痰,方才能够动弹,福康安十分诧异,说道:“岳先锋,原来你也懂得点穴!”岳金枫笑说道:“这种雕虫小技,算不了什么一回事!卑职的点穴法还是先父传授的呢?”岳金枫的父亲是岳钟琪,岳钟琪是雍正年间的名将,不但畅晓韬略,武功也是精妙无伦,岳金枫家学渊源,懂得点穴,也不算是一件稀罕事呢? 福康安哪里知道岳金枫是武当派的弟子,他的点穴法还是得自铁髯真人李玄化的传授,他向岳金枫道:“岳先锋,照你看来,这姓狄的两父女是什么人?他们把侧福晋掳走,可有什么用意?” 岳金枫沉吟半晌,方才说道:“王师已经平定回疆,口外已经没有反叛天朝的人,这姓狄两父女,可能是达赖喇嘛派来的奸细!”福康安骇然说道:“他们是西藏派来卧底的奸细?”岳金枫道:“这不过是卑职的揣测罢了!明朝灭亡之后,前朝还有不少遗孽,速逃西域,上一次天朝大军征伐口疆,不是有几个汉人在大小和卓木的部下,帮助回人反抗王师吗?回乱平定之后,他们可能逃入西藏,依附达赖喇嘛,煽动藏人反抗朝廷呢?”福康安皱眉道:“话虽然这样说,他们把侧福晋掳去,也没有什么用处呀!” 正在说话之际,远远突然跑过几个兵弁来,说道:“大帅,侧福晋已经有了踪迹!”福康安霍然道:“什么踪迹?是不是发现了她的下落?”一个兵并呈上两件东西来,是一支翠玉簪和一只缕金发夹,说道:“大帅请看,这是不是侧福遗留下来的东西!”福康安虽然没有留心贺兰明珠平日佩戴的饰物,但是军中没有别的妇女,这些头饰不用说也是贺兰明珠的东西了!福康安连忙问道:“这些东西你们在哪里拾获!在哪一条路上发现?” 几个兵务异口同声答道:“哦!这些东西是小的无意中拾获的,地点就在土岗东面,不到一里以外的地方呢?”福康安道:“上岗东面?那是上天山的路,快快带我去看!”福贝子和岳金枫两人一先一后,跳上坐马,一挥马鞭,直向东面跑去,不到半晌,已经到达,那几名兵弁手指贺兰明珠遗下头饰的地方,是在一个土坡之下,岳金枫下马一望,失声叫道:“大帅,这里有一行马蹄脚印!” 福康安定睛细看,果然不出所料,这里有一行浅浅的蹄迹,望着天山那边迄通而去,福贝子心中暗想,这姓狄两父女一定埋伏了同党,准备马匹,在这里把贺兰明珠兜上马背,向着天山走去,他正在这样的想,岳金枫又突然喊叫起来,说道:“大帅,那边泥地上留了字!” 福康安立即翻身下马,走过去看,岳金枫真个没有说谎,这里一片湿泥,泥上写了一个救字,一个命字,两个字距离一尺左右,合起来是“救命”两个,字迹绢秀,似乎是用手指划成的,救字的左上方,还划了一个三角形的箭头,指着东面,福康安恍然说道:“哦,我明白了,这两件头饰一定是侧福晋故意掉落地上,她划了两个字,留下信物,目的在引起我们注意,还指明了方向,叫我们跟踪援救!”福贝子说到这里,回头向亲兵道:“你赶快返回在营里,传本帅的将令,火速调一千名马军来,跟踪搜索,知道没有?”这亲兵骑着快马,飞也似的跑回大营去了。 岳金枫向福康安道:“大帅,贼人带着侧福晋一定逃出不远,咱们马上追赶他去!”福康安回头一望,跟随自己的亲兵,足有五十多人,又有岳金枫在旁边保护自己,即使追人天山里面,也不妨事,何况大营方面的马军,一下子便可以赶上来,哪有失策的道理呢?如果及时追上姓狄的两父女,把贺兰明珠救回来,岂不是可以放下千斤重担?福康安想到这里,不假思索,便自点了点头,翻身上马,直向天山跑去! 他们再跑出三四里路,几个跑在先头的亲兵,又看见一件白色的东西,连忙拍马上前去看,原来是一条绣花的白汗中,也是贺兰明珠的东西,白汗中旁边又划了一个救字,救字的左上方,又划了一个三角形的箭头,箭头指着天山那一面,福康安看了叹气道:“夫人也算是费煞苦心,划了一个救字,把白汗中抛在这儿,叫我们跟踪拯救!” 第85章 他越发心急似箭,飞马向前跑去,顷刻之间,已经把一班亲兵,远远的抛在背后了。 原来福康安的坐骑,是乾隆御赐的大宛良马,这是西域各国千中选一,拿来进贡天朝的,真个日行千里,快如追风逐电,亲兵们乘坐的马不过是寻常牲口,哪里追赶得上,只有岳金枫乘的马是蒙古名驹,勉强可以衔尾追赶上来,福康安一心要救回侧福晋,哪管自己跟亲兵完全脱了节,他不住的拼命策马飞驰,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天山脚下。 福贝子抬头看见终年积雪的天山,高耸入云,方才醒悟自己脱离了亲兵和卫士的保护,立即把马嚼一环勒,停了下来,他回头向后望,只见岳金枫策马赶到,喘气呼呼,那几十名亲兵,却远在二三里以外,只望见一点儿人马影子,福康安道:“岳先锋,这些饭桶真是没用!” 岳金枫还未来得及回答,前面突然响起一阵笛声来,声音高亢,响彻行云,福康安吃了一惊,连忙抬头上望,原来狄老者的女儿,坐在距离自己头顶三丈多高的一块突石上,手上捧了一支羊角短笛,撮着樱唇,清吹细奏,福康安勃然大怒,厉声喊道:“好大胆的贱婢,岳先锋,快上前去,把这贱人抓下。” 岳金枫一声不响,左手由背后拔下雕弓,右手向走兽壶取箭,搭箭在弦,弓开满月,嗤的一响,一支雁翎狼牙箭,破空飞出,直向石上射去,狄老者的女儿哎呀一声,由石上翻下来,福康安恐怕岳金枫一箭把她射死,没有生口招供,刚才喊了一声:“不妙!”话犹未了,呼呼两声,一片采云由空中飞下,嗤嗤几响,一面兜网已经罩住了自己的头颅,接着一拉一扯,福贝子身离雕鞍,飞云也似的向山壁升了上来,急得他舞手扎脚,连声大叫:“岳先锋,快来救我!” 原来坐在突石上吹笛的金弓郡主,他和岳金枫已经有了默契,岳金枫一箭射上来,她使出听风接箭的手法,玉手一抄,已经把箭杆捉住,金弓郡主乘势一个飘身,用“风吹落花”的身法,由石上翻下来,可笑福康安还自憎憎如也,以为孟丝伦中箭跌落!哪知道金弓郡主身子刚才翻下,玉臂振处,已经把七巧五云兜抖出来,呼声风响,罩住了福康安上半身,孟丝伦向山壁一站,用力向上一拉一扯,一个满清征西主将。连半点挣扎也没有,便给金弓郡主扯上断崖,一脚踏倒,活生生的擒获。 岳金枫看见主帅被擒,大叫一声,正要飞身下马来救,智禅上人悄没声息的由一块山石后跳出来,岳金枫不由分说,霍地抽出佩刀,向智禅拦腰砍去,老禅师喝了一声:“你也下马!”使出峨嵋绝技擒龙手,左腕一勾,右掌一手,叮当两声,打落了岳金枫手中佩刀,并二指向他肋下“太乙穴”一戳,岳金枫登时全身发软,翻身落骑,智禅上人伸手一把将他挟在肋下,两匹马失了主人,向横里泼刺刺急窜,山石后呼呼两声,抛过两根套马索来,圈住马头,连坐骑也捉住,人马无一漏网。 各位看到这时,大概也明白了这是智禅上人和岳金枫串通了的妙计,智禅上人和孟丝伦这一对假父女,借着给贺兰明珠医病,到了三更半夜,走出帐篷,先用迅雷不及掩耳手法,把领班戈什哈杀死,又把二十名亲兵统统点了穴道,然后直人贺兰明珠的帐篷里,把她主婢二人绑起来,连夜奔回白熊谷,孟丝伦还故布疑阵,在路上遗下贺兰明珠的头饰和绢帕,还在泥地上划了三角箭头和救命等字眼,把福康安引来,果然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三军主帅的福贝子,擒到自己手里。 孟丝伦活捉了福康安,仍然纵回刚才吹笛的突石上,过不一阵,那几十名清兵,骑着快马陆续追到,孟丝伦不由分说,拨下金胎弹弓,嗤嗤嗤,一加打出七八颗弹子,跑在最前面的五六名清兵,中弹落马,其余的不禁一阵大乱。 孟丝伦高声叫道:“鞑子听着,你们的大帅和先锋被我捉住了!你们这班酒羹饭袋,还要过来送死?快滚回去!” 众清兵吃惊不小,有两个亲兵还不知好歹,张弓搭箭,要射金弓郡主,哪知道他们的弓弦刚才拉开,箭还未发。弹丸已经劈面飞来,啪啪两声,打断弓背,弓弦反弹回去,打得他们脸青鼻肿,这些亲兵方才知道对方弹子利害,呐喊一声,纷纷勒转马头,向着来路跑去,孟丝伦哈哈大笑! 智禅上人望着清兵逃出老远,方才说道:“侄女,鞑子跑了,回谷去吧!”孟丝伦笑了一笑,飞身跳落,玉手按着樱唇,呼哨一声,山坡下现出十几个壮上来,押着福康安、岳金枫两个俘虏,迤逦而行,不到半个时辰,一行人自返入白熊谷内。 在将近入谷的时候,金弓郡主拿出手帕来,把福康安的眼睛绑好,然后押入谷口,智禅上人驮到大寨,范公达带儿子亲自出迎,笑道:“师兄真是智胜诸葛,计比陈平,连鞑子的主帅也被你生擒了呢!”智禅上人摇头说道:“这个不是我的功劳,容后再谈,明儿到了哪里?”范公达道:“明师侄吗?他带领一班人到谷后开垦荒地去了!”智禅上人把面孔一沉道:“快叫他来!”范公达看见智禅上人一面怒气,不禁莫名其妙,只好吩咐范金驹去传唤史存明不提。 智禅上人坐在厅上,先吩咐谷中壮士把福康安、岳金枫两人,分别囚禁,不久史存明跟着范金驹来了,他还十分高兴,向孟丝伦问道:“师妹,听说你和师傅老人家出山去,把那个什么福康安捉回来了,是不是?”话未说完,智禅上人一声断喝:“大胆孽畜,做得好事,快快给我跪下。” 史存明吃了一惊!他好比丈八金钢,摸不着自己的头脑,不过他一向敬畏师傅,立即跪了下来,智禅上人满面严霜,沉声说道:“存明,我抚育了你将近二十年,你可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没有!”史存明看出气氛不妙,叩头说道:“弟子自从跟从您老人家以来,兢兢自守,虽然没有什么成就,还没有做过对不住人家的事!” 老禅师厉声道:“当真没有!我来间你一句,你跟兆惠的侧福晋贺兰明珠,怎的弄得一塌糊涂?,叫她为你害了相思病?”史存明到底是个聪明人,他听了师傅这几句话,立即抬头望望金弓郡主,看见她一脸幽怨的神色,毅然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师傅!弟子对兆惠的侧福晋并没有不良之心,更无桑问濮上之行,我怎样结识她呢!话大长了!” 少年壮士便把自己跟贺兰明珠结识的始未经过,说了出来。由三年前穷追雷木大师,雪地遇险,好在得到贺兰明珠拯救,怜才结交,自己后来在南疆战场上遇着贺兰明珠,以德相报,一力呵护送回清营,还杀了恰堪族小酋长葛布林,及后大小和卓木兵败,金弓郡主落在清军手里,自己为了搭救孟丝伦,追踪到陕西长安府,夜探府衙,中了兆惠的埋伏计,误闯贺兰明珠香闺,全凭贺兰明珠和她的侍女蝶儿一力掩护,方才避过敌人搜索,直到这次三度重逢,贺兰明珠吐露衷曲,要想委身自己,自己怎样挥动慧剑,斩断情丝,决然分袂的经过,一一说了,真个是荡气回肠,高潮迭起,范公达父子在旁边听了,暗自赞叹不止! 智禅上人仍旧铁青着面孔,他等史存明说完之后,哼了一声,冷笑说道:“明儿,你和贺兰明珠孤男寡女,斗室相对已有三回了仍不及乱,这句话你骗谁?你如果跟她没有瓜葛,贺兰明珠怎会因你而病?在病里也喊叫你的名字?” 史存明见师傅不信自己,更不打话,噌的一声拔出断虹宝剑来,向着自己咽喉一抹,金弓郡主不禁大惊! 智禅上人却是手疾眼快,史存明刚才拔剑,他已经霍然起立,一晃身窜到徒弟的跟前,举手一掌,拍在断虹剑剑背上,剑锋当堂向外一偏,老禅师更不敢慢,右手一勾一夺,把史存明的剑夺在手里,喝道:“畜生!你在师傅面前,还要放肆撤赖!”话虽然这样说,断虹剑剑锋一偏的时候,仍然割破了少年壮士少许皮肤,鲜血涔涔流出,金弓郡主看见史存明颈部流血,不禁着急起来,她对史存明的忧虑,顿然一扫而空,相信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决不会跟一个满清将军的福晋有桑间濮上的行径,孟丝伦奋身一扑,拦腰抱住了史思明,悲声叫道:“明哥哥,你何必要自杀,我相信你。” 史存明颈部模糊,他精神上受了重大刺激,孟丝伦这几句话,少年壮士充耳不闻,他茫然睁开眼睛来,望着郡主,惨然一笑,便自晕了过去! 智禅上人不禁手忙脚乱,范公达拄着拐杖,一步一拐的走过来,向智禅上人说道:“师兄!你也大自信了,你只凭了片面决断,便以为明师侄跟这满洲女子有了暧昧私情,用严厉的口吻来洁责他,人谁无羞恶之心,明师侄一急之下,便把颈血溅在青锋,表示自己清白无他了。万一他有意外,师兄岂不是没有了衣钵传人?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想不到师兄几十岁的人,还是这样草莽!”智禅上人被师弟这样的一洁责,越发觉得羞愧无地! 金弓郡主看了看史存明颈问的剑痕,叫道:“好在师伯动手夺剑还快,并没有伤着咽喉要害,快拿金创药来!”范金驹兄弟急忙上前,拿金创药敷治伤口,经过一番忙乱,总算把创伤包扎好了,孟丝伦亲自把史存明扶入内室。史存明躺在床上,悠悠苏醒过来,他看见孟丝伦站在自己身边,不禁流下两行清泪,呜咽说道:“孟师妹,师傅老人家不信我,他以为我……”说到这里,痛苦难禁,一连几声咳嗽。 第86章 孟丝伦伸出柔荑也似的手来,拂了拂史存明的前额,柔声说道:“存明哥哥,不要伤心,师伯老人家一时误会罢了,我相信你一心一意爱我,我相信你心目只有一个我,并没有那满洲女人,过去的事,不过是逼不得已罢了,你静心休养吧,养好了伤,咱们还要许多事要办呢?”史存明想不到孟丝伦对自己这样绝对信任,款款深情,不由自主的张开双臂来,把孟丝伦一抱,金弓郡主宛转投怀,一对有情人同浴在爱河里、再不知道外边是什么世界。 且不说史存明和孟丝伦两人尽扫疑云,在内室相偎相依,无限深情。再说大厅上面的智禅上人,没精打采,神色显得十分懊丧!范公达道:“师兄,明师侄的心迹已经表明,咱们应该谈正经的事了!福康安已经捉了进来,怎样把他打发?”智禅上人还未来得及答话,突然一阵当当当……的打梆声,由远而近,向忠义厅送到。 范公达吃了一惊,正要喝问是什么事?谷口守望的哨卒,已经飞报进来,叫道:“老山主,祸事来了,大队清兵朝着白熊谷开到。” 智禅上人估不到自己活捉了福康安,清兵来得这样神速!可是回心一想。自己擒捉福贝子的时候,他身边不是有几十名清兵,被孟丝伦一阵弹子,打得七零八落,勒转战骑,向来路上逃去的吗?自己一时疏忽,没有另外埋伏人马,截杀福康安的清兵,任意他们逃了回去,清兵失了主帅,试问如何不着急?当然抽调大队人马向白熊谷杀来,如果被清兵冲进谷口,那就是屠戮全谷之祸!老禅师忽然想起一个主意来,向左右道:“赶快把福康安带上来,不用忙乱,老衲自有妙计!” 左右谷勇被他一喝,立即跑进里面,须臾之间,已经把福康安推到阶前,福康安虽然被捉,全身给绳索捆得如同五月粽子也似,仍旧端起皇亲国戚的架子,态度异常傲慢,他看见了智禅上人,喝道:“你这斗胆叛逆,居然假扮医生,混入大营,把本帅诱劫到这里来,究竟为了何事?如果你把本帅伤了一毫一发,要遭受灭门之祸……”他还要说下去,范金驹已经抢上前,劈啪两声,打了福康安一记耳光,他本来是练铁砂掌功夫的,掌力奇重,这一掌几乎把福康安半边牙齿也打掉,福贝子眼冒金星,不由哎呀一叫! 范金驹破口骂道:“满奴鞑狗,你被我们捉到这里,就是我们的俘虏,还摆什么将军大帅的臭架子?拿灭门抄族的话来吓人?你敢再打半句官腔,小爷爷立即要了你的狗命!”福康安被范金驹这一掌打得脸颊肿起,口中流血,吓得魂飞天外,再也不敢说官话了。他立即放软口气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何必动手打人,有种的把我福康安一刀杀掉,我决不皱半下眉头,折磨人的不算好汉!” 智禅上人看见福康安还有点骨气,不由哈哈笑了一阵,说道:“福贝子,老衲用计把你骗来,真对不祝不过我这次把你请来,为的还是要说几句心腹话,你的部将却带了大队人马,冲到我们谷口,要冲进来,这未免大煞风景了! 老衲请福将军亲自到谷口去,止住他们,叫贵部不要轻举妄动,现在马上就去,知道没有。”福康安方才知道智禅上人要把自己挟做人质,阻止清军杀入白熊谷,心里虽然忿怒,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也不能够不顺从他,保存自己性命,俗语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自己留得性命,不愁没有一天把这班叛逆拿住,碎尸万段!福贝子点了点头,说道:“好!只要你不害我性命,我就去止住部下,叫他们不要杀进来便是!”范公达立即吩咐部下抬过自己乘坐的山兜来,给福贝子坐了,一声号令,两名壮士抬起山兜,放开脚步,飞也似的向谷口跑去,沥血伏龙--第三十五章刎颈见真诚妾本真情郎非薄幸第三十五章刎颈见真诚妾本真情郎非薄幸果然不出所料,就在智禅上人一行人到达白熊谷口的时候,大队清兵像潮水般涌来,由两员副将带着,人数何止四五千之众,清兵看见白熊谷口立了寨栅,发一声喊,步兵当先,马军捉后,便向谷口仰攻,守谷壮士看见清兵杀来,立即掷下灰瓶石子,弩箭交加乱射,清军步兵竖起盾牌,运用人海战术,冲锋过来,杀声震动山谷,智禅上人跑到谷顶,抖足丹田之气,使出“传音入密”的功夫来,高声大叫:“鞑子听着!你们的主帅在这里!” 这两句话清如金石,前排的清兵完全听见了!个个愕然抬起头来,果然不出所料,谷顶现出一簇人来,前遮后拥,中间抬着一架藤兜,兜上坐着一个金盔软甲的人,正是失陷的福贝子,清兵不禁齐声叫喊! 范金驹嗖一声抽出腰刀,刀尖抵住了福康安的脊梁,喝道:“姓福的!快叫你的部下停止进攻,如果有半个不字,立即把你一刀两段!”福康安暗里切齿痛恨,可是他为了顾全自己性命,只好向那两个副将高声大叫道:“哈国梁,哈国栋,快把人马约住,停止进攻,不准放箭!” 福康安是三军主帅,虽然被智禅上人俘虏,可是他的说话对清军还有约束的力量,哈国栋哈国梁两员副将、立即喝令部下士兵停止进攻,杀那之间,所有清兵立即完全退后,排成整齐的队形,福康安朗声说道:“你们听了!本帅在这里遇了朋友,打算盘桓一些时日,你们不用大惊小怪,明天早上,本帅就要返回大营,尔等立即退出五里以外,不准有一兵一卒混进来,知道没有?快走!”这两位哈副将明知道自己主帅在敌人胁迫这下,说出这几句话,本来他可以不顾一切,挥军猛攻,不过这样一来,必定害了福康安的性命,福康安不但是全军主帅,还是乾隆帝最倚重的人,如果他有半点差池,自己即使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哈国梁向哈国栋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方才策马上前,高声叫道:“大帅!小将暂时遵守将令,如果明一天早晨还不见他们把大帅送出来,三军不可一日无主,小将只有拼着玉石俱焚,也要挥军进攻了!大帅珍重!”哈副将说了这几句话,勒转马头,叫道:“孩儿!鸣金收兵!”掌号角的士兵立即敲打起铜锣,当当当,当当当,一片锣声,几千人马像潮水般退出五里以外,安了营寨,可是清兵仍然派出两队骑兵来,巡逻谷口,对白熊谷采取监视态度,提防智禅上人这一班人,静悄悄挟着福康安离去不提。 智禅上人看见挟质退兵之计成功,方才一摆手道:“把福贝子送回大寨!”左右立即把福康安抬回大寨去了,范金驹看着福康安的山兜去远,方才说道:“师伯!清兵果然退去,总算解了燃眉之急,可是咱们明天如果不放人,清兵仍然要杀进来,这怎样办?”智禅上人沉吟半晌道:“现在不过是晌午左右,还有大半的时光,可以想计,返回去再说吧!”老禅师吩咐谷中弟兄严密防守谷口,提防清兵突袭,一行人返入大厅坐下,智禅上人先向范公达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方才向左右道:“把那姓岳的先锋官带上!” 须臾之间,岳金枫已经被推进来,智禅上人立即跳离座位给岳金枫解了绑索,笑道:“有劳将军,十分冒犯,真对不住!”岳金枫笑说道:“区区捆缚有何足道?我岳某人今天总算是弃暗投明做了一件对得起汉人的事!”他说着就要拜倒,智禅上人伸手把他一扶,说道:“岳将军,且慢,老衲还有话要跟你说!”老禅师吩咐下人给岳金枫准备了坐位,然后将清兵跟踪找来。直奔白熊谷口的经过说了,智禅上人向岳金枫道:“岳将军,形势变了这样,我们原来的计策,已经成为泡影,连带白熊谷也不能够安身了,咱们明天就要全谷迁移到西藏去,还请岳将军相助一臂!” 岳金枫怔了一怔,说道:“哦!老前辈要放弃白熊谷吗? 那么打算把福康安放了,是与不是!”智禅上人点头说道:“不错,老衲不但要把福康安释放,连你也要返回清军大营里去,共图后计!”岳金枫吃了一惊道:“前辈要弟子返回清军里面,继续给鞑子皇帝卖命吗?这句话怎样说!” 智禅上人说道:“我已经想过了,凭着我们目前在白熊谷这一点儿力量,决不能够跟满清数十万大军周旋,如果杀掉了福康安,只是自取其祸,不如干脆把他放掉……”岳金枫立即截住话头,说道:“老前辈,千万不可,如果你老人家今天放了福康安,明天他便指挥大军杀进白熊谷来,寸草也不留哩!”老禅师道:“你不要乱了我的话柄,我不是个呆子,当然不会就这样把福康安释放,老衲先请你出谷去,约束清兵人马,要清兵再退十里,等候两天;让我们在这两天的时间,撤退了谷中一切人马东西,方才放人,我自然有约束福康安的法子,你继续做清兵的先锋官,师范入西藏,我们到了西藏,当然另有奇谋,只管放心出去吧! 总而言之,你留在清兵营里,对我们的用处还大呢!” 岳金枫如梦初觉,站起身来,拱手说道:“老前辈,我明白了,你老人家要我回到清兵的营盘去做内应,很好,我马上回去吧!”智禅上人立即吩咐左右把岳金枫的兵器马匹,头盔衣甲拿来,又命令范金骥把他送出白熊谷口,岳金枫道了珍重,径自离去不提。 智禅上人把岳金枫送走之后,范公达急忙问道:“师兄,你真个要放福康安吗?他如果一反悔,那就等于纵虎害人,咱们先要吃眼前亏哩!”智禅上人笑道:“老弟放心,咱们决意不要白熊谷了,还有什么顾虑? 第87章 来人,把孟郡主请到前厅,商量要事!”须臾之间,金弓郡主轻移莲步,到了堂前,智禅上人见她脸上还有泪痕,良心不禁一阵内疚,者禅师表面上仍然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哦!明儿的伤势怎样了,不打紧吧!” 孟丝伦低下了头,说道:“他受的不过是皮外之伤罢了,只是那个满洲女子,咱们把她擒了进来,如何处置!”智禅上人说道:“我们现在正遇了一件为难的事!你向来足智多谋,今日要你想想法子了!”老禅师便把自己释放福康安,放弃白熊谷,全谷人众退人西藏的打算向孟丝伦说了,金弓郡主不假思索回答道:“明天早上,把福康安送回清军大营去吧!” 范公达吓了一跳,连忙说道:“甥女,你你你,你说明天放人吗!万一鞑子不守信约,驱兵杀来,咱们又来不及撤退,岂不是要大糟特糟!逃跑不及!”盂丝伦笑了一笑道:“舅父,你难道这样健忘吗?福康安虽然放了,他还有一个人质在我们手上,那就是贺兰明珠哩!” 一言惊醒梦中人,范公达把大腿一拍,说道:“啊唷! 我几乎忘记啦!”智禅上人也醒悟过来,贺兰明珠是兆惠将军的爱妾,这次贺兰明珠跟随征西大军到塞外来,保护她的千斤重负,就落在福康安的身上,如果贺兰明珠有了差错,福康安怎样向兆惠交代?孟丝伦又向智禅上人道:“师伯,如果你老人家提防福康安把心一横,索怀不要贺兰明珠,向我们进攻时,我这里还有一条锦囊妙计,只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福康安着了我们的道儿,不但不敢反悔,恐怕比羔子还要驯服呢!”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听了孟丝伦的法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们径自进行一切疏散撤退的工作,准备明天依计行事,按下不表。 到第二天早上,白熊谷口守望壮士进来报告,说清兵再退后五里,连巡哨的骑兵也不见了!智禅上人知道是岳金枫返回清兵大营的结果,心里头高兴,老禅师立即吩咐手下把福康安再次提解上来,这回的福贝子不再捆绑了,跟着四名壮士来到厅下,智禅上人向他喝道:“福康安,我现在把你释放,派人送你返回,可有一件,你要答允我们三个条件!” 福康安听说智禅上人肯放自己,不禁心中大喜,不过他表面上仍然故作镇静般,不形于色,淡淡说道:“哦!你们要放本帅吗?可有什么条件!”智禅上人说道:“我们这班人明天马上搬离白熊谷,迁徙到别处去,不准你派将兵阻挠,这是一件,其次,你们将来进军南疆,对回部的牧民百姓,不得有秋毫侵犯,这是第二件,还有,你们如果假道西藏征伐尼泊尔,更要严加约束士兵,不准损伤西藏境内一草一木,残害藏民,这是第三件,你答应不答应?” 福贝子听了这番话,心中沉思:“我现在身为俘虏,变了你们刀俎上的鱼肉,别说是三个条件,一百个条件也得答应,哼哼,如果我回到大营去,只要一个号令,便可派大军到来,把你们这班叛逆生擒,碎尸万段!”他心里这样想;口头上却唯唯诺诺应道:“很好,一言为定,你们既然放了本帅,本帅也看在道义两字,答允这三个条件便了!” 智禅上人扭头向金弓郡主道:“侄女,拿酒过来!”孟丝伦笑嘻嘻的,转射进内堂里,拿了一把酒出来,福康安看了看孟丝伦的背影,恍然大悟:“咦!这女子不是叛回首长小和卓木的妹子金弓郡主?她怎的会在这里?”心头上不由自主,泛起了一阵寒意! 原来当日金弓郡主孟丝伦在巴达克山下被清兵生擒,福康安当时是副帅的身分,也和孟丝伦见过一面,不过当时的金弓郡主,被飞龙师太打坏了头脑,变了白痴,如痴如呆,形相当然比起现在大大不同,所以孟丝伦假扮牧羊女,跟着智禅上人入营给贺兰明珠医病的时候,福康安一时间也看不出来,不过他究竟在征回战役里,跟盂丝伦对过几仗,对金弓郡主的娇姿情影,英风玉貌,深深留了印象。福康安认得智禅上人身边的少女正是当年威震回疆的金弓郡主孟丝伦,心里暗自叫苦不迭! 孟丝伦拿着酒壶,走到福康安的跟前,笑道:“福将军,咱们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今日大驾光临,草舍生辉,请喝一杯水酒,方才离开这里吧!”福康安慌忙摇手道:“我我我,我是不喝酒的,郡主,不用再客气啦?”话未说完,孟丝伦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福康安的胸前衣服,福贝子大吃一惊,刚要伸手格拒,金弓郡主比他出手更快,反手一擒,捏住了福康的咽喉,五指一扣,福贝子呼吸窒绝,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巴来,孟丝伦更不客气,把酒壶嘴向他口内直灌。 福康安猛觉酒入喉咙,有如火烫一般,他以为孟丝伦给自己灌了毒酒,吓得魂飞魄散!高声喊道:“罢了罢了! 你们何必用毒酒害我,干脆把我一刀杀了干净!”他正要扑向金弓郡主,智禅上人陡的一伸手,抓住了福贝子的衣领,轻轻一推一放,福康安身体当堂失了重心,扑通咕咚,头面向下,一交跌倒在地! 他还要挣扎起身跟孟丝伦拼命,智禅上人已经一脚踏上福贝子的脊梁,喝道:“不要乱动!你死不了!”福康安方才停止挣扎,智禅上人冷冷说道:“你既然身为武将,应该视死如归。随时置生死于度外才对,怎的这样贪生怕死? 老实说一句吧!你刚才喝下的不错是毒酒,可是我这一种毒酒跟普通毒酒不同,毒性是慢慢发作的,喝下肚里,要一年后方才发作,我把毒酒给你喝,是一种无形的约束,如果在这一年之内不任意胡为,纵兵殃民,一年之后,不管你征战什么地方,老衲必定能够找着你,给你服食解药,如果你言而无信、或者反颜相噬,哼!者衲便撒手不管,不给你解药了,我的毒药在一年后自然会在你肚内发作,三日眼盲,七日肠穿,五官窍孔流血而死,记着没有?”智禅上人说到这里,立即把脚放开,让福康安起立。 福贝子慢慢的站起身来,垂头丧气,孟丝伦娇声喝道:“鞑狗,你除了吃下慢性毒药之外,还有一道催命符,落在咱们手里,你看!”她说着一拍大掌,走廊下现出两个美丽女人,一个是兆惠将军的恻福晋贺兰明珠,还有一个是贺兰明珠身边的侍女蝶儿,主婢两人低垂螓首,被囚名带刀的谷勇捉着,福康安一见之下,不禁目瞪口呆,孟丝伦道:“鞑子,你看见了没有?这位兆惠将军的侧福晋,暂时留在我们身边,我们要在一年之后,方才放她,给你带返中原,我们连解药一起送回给你,你记着吧!”福贝子道:“郡主,你们扣留了兆惠将军的福晋,这,这怎可以呀!” 智禅上人把面一沉,斥道:“有什么不可能?你的性命也在我们的掌握里,还敢再作非份之想吗?”福康安只好允然。 范公达看见他一老一少在那里唱双簧,活像做戏,不由肚里暗笑,老英雄向两个儿子道:“金驹金骥,你们把福将军送出白熊谷吧!”堂下拉过福康安过来时乘坐的大宛马,连同袍服兵器,福贝子赦然行了一礼,立即跳上坐马,由范金驹兄弟押着,一直奔向谷口去了。 智禅上人放走了福康安,立即下令全谷弟兄,火速整装离去,范以达父子对看这一座经营了几年的白熊谷,虽然依依不舍,可是回心一想,如果自己不立时搬走,就要大难临头!何况大家还要到西藏去,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呢,想到这里便释然了!父子三人督饬各人拆了木栅,收拾细软,一切可以带走的东西,完全缚在驼马牲口的背上,不到半天,已经收拾停妥,一行人迤逦走出谷口,谷外却是静悄悄的,不见半个清兵,智禅上人方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带领人马离开天山,直向南疆草原进发。 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史存明颈项的伤痕总算是痊愈了,不过他经过这一场重大刺激之后,精神显然表现得十分颓丧,他虽然跟随着大队人马,却是默默无言,金弓郡主虽然跟在他的身边诸多慰解,史存明始终不言不笑,神情郁闷,贺兰明珠的毳车虽然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史存明却没有看它一眼。 离开了北天山,大队人马进入南疆的草原区域,这里本来是牧民麇居的地方,可是自从清兵开进天山之后,南疆一带的维吾尔族和哈萨克族牧民百姓,尝试过上次兆惠平回的教训,恐怕清兵对他们再来一次大屠杀,已经走避一空,所以范公达这班人在路上走了十几天路,一望荒凉,连半个活人也看不见!史存明想起当年金弓郡主在南疆战场上和清兵激战的情形,曾几何时,大小和卓木兵败将亡,抗清大业化作烟消云散——少年壮士有说不出来的感慨! 行行复行行,又走了十几天路,智禅上人这队人马,穿越过大戈壁沙漠,戈壁浩瀚无垠,就像无边海洋一样,日间灼热如火,晚上奇寒若冰,有时候狂风突起,黄沙蔽天,呼呼轰轰,沙柱排空而至,仿佛天地崩塌,有时候晴空丽日,夕阳烟景,照着千里黄沙,壮丽无恃,天边不时现出亭台楼阁,城市树木的影子来,那就是沙漠里常见的一种幻像,古人称为“海市蜃楼”的幻境了! 大队人马在沙漠里足足行走了四十几天,不知不觉,到了喀喇昆仑山下。 昆仑山是新疆西藏的分界岭了危峰刺天,畸险难走,一般行旅视若畏途,不过由新疆入西藏,必定要经过昆仑山,方才可以到达,智禅上人这一行人,到达昆仑之后,便下令大队在山下旷地扎了营帐,因为昆仑山绵长二千多里,纵贯也有一百多里,如果不在事先探明了路程,或者是找着本山的土人充当向导,一个不巧,很容易迷失在万山丛里,任你走上几个月也别想出来,粮食吃光,又找不着出路,只有坐候死神降临罢了! 第88章 所以智禅为了慎重起见,打算在山下架搭帐篷,居住几天,探明了前面道路,方才进入西藏,可是就在这天晚上,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原来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在空地扎营,到了晚上,仍然派人轮值守夜,提防猛兽,到了三更左右,昆仑山那一面,突然响起一阵惨厉的叫声来,守夜壮士立即敲响竹梆,帐幕里面睡觉的人纷纷惊起,只见二三里路之外,现出一簇簇蓝绿色的火星,宛如萤火也似,智禅上人一看之下,不禁失声叫道:“不好!哎呀,狼群来了!” 狼群这两个字一说出来,大家勃然色变!因为他们这一班人,在边塞之地居住了相当时日,个个都知道豺狼的厉害,豺狼本来是和狗同类的野兽,胆怯多疑,可是它们连群结队起来,情形便不同了!狼群的数目至少有三五百,多的竟至万余和五六千,来时遍山漫野,宛似乌云匝地,几里路也望不见尽头,沙漠里的商旅如果撞着狼群,那就是大祸临头,因为狼群的声势太过浩大了! 任你通天本领,也杀不完,不管你力敌千夫,也要寡不敌众,葬身在狼腹内!就算要逃走也不能够,因为人马跑到哪里,狼群追到哪里?哪怕追上三四昼夜,始终锲而不舍,人马跑得精疲力尽,到头来,还不是豺狼口里的食物吗? 所以内外蒙古和西北一带的商旅和牧民,提起狼群,无不色变!甚至有人说它是“狼祸”,智禅上人看出那些青蓝色的火星,是黑夜狼群的眼睛,所以叫喊起来,范公达大惊道:“不好,快点火,所有人统统上马,弃了营帐,冲突出去!” 逃避狼群的唯一法子,就是点起火把,跨上骏马拼命飞逃,野兽最怕火光,豺狼也不例外,不过这样逃走,也不外是希冀万一罢了,因为狼群见了火把,虽然不敢逼近,还是远远的衔尾追随,火把总有点尽的时候,火光一灭,狼群就像风卷残云一般,向人马汹涌而来,故此生存的希望,也是少之又少,不过希望侥幸逃生于万一罢了,就在大家分点起火把,正要上马逃走的时候,奇怪的事又接跪出现! 原来就在狼群出现的同时,黑夜里突然现出两道光芒,一青一白,只见这两道光芒宛似战海神龙一般,穿入狼群里面,横挥直扫,狼群里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惨嗥的声音,只见狼影乱窜,白光纵横,大家看得十分真切,这一青一白两道光芒所到之处,狼尸满地,有如劲风之扫落叶,狼群起先还向这道光芒汹涌而上,猛扑猛咬,可是到了后来,大概死伤太多了,简直是一挨即毙,尸积如山,狼群被光芒杀怕了,四散逃走,可是这一青一白两道奇光,却是绝不容情,向着狼群追膛过去,如星飞丸泻,顷刻之间,狼群消失在夜影里,青白光华也不见了,晚风拂处,送来强烈的血腥味,范公达不禁吐了吐舌头,说道:“厉害厉害,这两道光不知是人是怪,居然把狼群杀散,看情形至少杀了一千只狼,任何本领高强的人也做不到哩!” 智禅上人说道:“师弟有所不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一青一白两道光华,分明是内家剑气,能够使用剑气的人,已经是飞仙剑侠一类人物了!现在夜色深沉,不便走过去看,等天亮之后,大家再过去看吧!”老禅师吩咐众人解除戒备,各自返回帐幕睡觉,可是大家眼见了刚才剑光歼狼的奇观,哪里还睡得着!好不容易挨到天亮。 沥血伏龙--第三十六章天池逢异士七日囚洞三阴神功第三十六章天池逢异士七日囚洞三阴神功范公达立即派两个儿子,带领几十名壮士,携同弓箭器械,弓上弦刀出鞘的过去一看,不禁目瞪口呆!原来就在距离营幕不到二里的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死狼,这些豺狼的死相十分特别,每一只都是平着头颈,齐齐斩断,也有少数是由头到尾劈成两截。连肚肠也滚了出来,明眼人一望而知,这些死狼是被刀剑之类斩断头颈而致命的了! 狼血狼尸遍地都是,真个是尸骸山积,腥闻数里,死狼数目看去约在一千头以上,如果这些狼是人杀的,那么,这个能够力杀千狼的人,本领大得不可想象!范金驹范金骥兄弟站在如丘陵的狼尸里,虽然是大白天,也觉得心胆俱寒,凛乎不敢久留,立即返回营去,把一切情形向智禅上人和范公达报告。 智禅上人不由吓一大跳!多日以来,一向沉默的史存明,这时候突然开口了,他道:“昨天晚上,狼群来袭,如果被它包围过来,我们这班人简直无一幸兔,好在有两位老前辈及时赶到,把狼群杀散了,除了天池三怪之外,哪一个能够有这样的本领呢?”天池三怪这四个字一说出来,智禅上人恍然大悟,史存明的话真是一点不错,普天之下,只有天池三怪那样武功的人,方才有杀散狼群的本领,老禅不由自主的说道:“唔,昨天晚上见的两道剑光,一定是天池三怪!” 话虽然这样说,经过昨天晚上狼群之险后,范公达手下这班由白熊谷撤退出来的壮士,无不人心惴惴,智禅上人知道不能够再逗留了,未到晌午时候,索性下令全队拔营,绕过狼尸堆积的所在,向昆仑山进发。 智禅上人由白熊谷撤退这一支人马,人数有二千多人,昆仑山崎险异常,只有土人穷年累月开出来的小路,可以行走,这些小路势若羊肠,回旋曲折,不少狭窄所在,只可以通过一人一马,大队人马只好分成单行,蜿蜒攀登,这一天人走了十多里路,红日西沉,天色渐渐的黑下来,前面队伍的壮士突然叫喊起来,他们异口同声的喊叫道:“看哪!那边有飞人哩!那边有会飞的人哩!” 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吃了一惊,连忙抬头看时,果然不出所料,只见积雪皑皑的冰峰上,现出豆大一颗黑点来,这黑点分明是个活人,在冰崖雪岭上,起落如飞,朝着自己队伍冲到,这人飞行的身法,非常怪异,两臂一拍,身子便凌空直掠起来,向峭壁悬崖上一点,便自飞越参天危峰,陡峭削壁,落到别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了!像这种御气飞行的功夫,以智禅上人和范公达那样老江湖的人,也只听见过一般前辈口说罢了,哪知道今日经过昆仑山,居然遇个正着,这两个老侠正在看得目瞪口呆,说时迟,那时快,那御气飞行的人影,已经疾如猿鸟飞到。 这人影似乎是个女子,外面披着一件黑色斗篷,里面是银灰色的夜行衣,只一刹眼之间,便由十几丈高的峰顶上,朝着蜿蜒行走的人马飞掠下来,这黑衣女子的面上,还戴了一个黑纱绸面罩,她向人马行列凌空滚落,不扑智禅上人,也不扑范公达,却照准队伍行列中腰的史存明当头扑到! 史存明恰好和金弓郡主并马行走,孟丝伦见他闷闷不乐,不住的打开话盒子,要史存明说出当年和伊丽娜同上昆仑山主母天池,取龙脑草的故事,史存明心神不属,有一句没一句的漫应着,等到黑衣人影在远处峰头出现,队伍前面的人异口同声大叫飞人的时候,史存明霍然醒觉,他失声说了句:“不好,真个来了!”盂丝伦以为那御气飞行的人影是铁爪魔娘,不禁面上变色,赶忙拔金胎弓在手,就这眨眼功夫,陡觉眼前一花,一个巨鸟也似的黑衣人向史存明和自己当头攫到! 金弓郡主不禁大骇,急忙在马上把纤腰一扭,正要翻身下骑,避其锋锐,只听见史存明惊叫一声,整个身子被那黑衣女挟在肋下,那黑衣女子身手快得惊人,一照面便把少年壮士由马鞍上直抽起来,挟在右肋,凌空飞起,孟丝伦不由分说,施展连珠弹法,刷刷刷,一连串十三四颗弹子,朝着空中人影飞去,那黑衣女子却是不慌不忙,右臂挟住了史存明,左掌往回一扫,一股强烈罡气,把金弓郡主打上来的弹丸,冲激得像天女散花一般,缤纷乱飞,黑衣女子打落了孟丝伦的弹丸,更不停留,两脚向山壁上一点,猿猱攀木一般,直向崖顶升去。 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在前队看见黑衣女子把史存明劫走,一急非同小可!范公达苦于双腿折断,没有能力阻止,智禅上人却拔出凌霜剑来,一声大喝,连人带剑飞起,直向黑衣女子追去,这位峨嵋派的掌门,明明知道自己本领决不是这类飞仙剑侠一般异人之敌,可是为了舐犊情深,救徒心切,他也不顾本领悬殊,拼命的向山顶追上,那黑衣女子到了峰顶,看见智禅上人起落如飞似的追踪上来,鼻孔哼了一声,左手扬处,嗤嗤,打出一对银光闪闪,三角形的暗器,向着智禅上人胸口面门齐齐飞到! 智禅上人看见这黑衣女子在距离自己还在二十几丈以外,只一举手,便把暗器飞到自己面前,腕力之劲,手劲之强,真是一时无两,那两件暗器形如菱角,似乎是白钢打造的,带着一股劲风,智禅上人身悬半空,不敢用手去接,他用峨嵋飞蝗步身法,左脚尖向山壁一撑,身子直弹起来,让过暗器来路,反手一剑,“迅雷贯顶”,施展雷电披风剑法,叮当两声,竟把两只钢镖凌空打落,骨碌碌跌落下面人马队伍之内,黑衣女子看见智禅上人有这样的超卓身手,不由喝了一声:“好本领!”她挟着史存明,头也不回,追风逐电似的,直向邻峰跑去,智禅上人还要衔尾追赶,半峰间突然升起一团山云,晃眼之间,几座山峰瞑迷一片,黑衣女子挟着史存明不知去向! 且不说智禅上人这一队人,在山道上忙作一团,再说那黑衣子挟着史存明,一路上御气飞行,疾如奔马,史存明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腾云驾雾一般,两耳呼呼风响,眼前也是白茫茫的一片,过了不知多少时候,黑衣女子方才翩然下坠,在一座积雪的峰头上停了下来,叫道:“到了!” 第89章 把史存明向地上一放,史存明觉得这地方奇寒刺骨;他向下面一望,展开在自己眼前的,竟是一幅群峰环拱的奇景,中间有一只大湖,湖面结着坚冰。 少年壮士忽然觉得这个地方似曾相识,他一骨碌跳起身来,细心一看,不禁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是王母天池,那黑衣女子也除下面罩,赫然是天池三怪里面的潇湘仙子萧玉霜,史存明哎呀一声道:“原来带我来的,竟是萧老前辈!” 少年壮士这一句老前辈,又触了潇湘仙子的忌讳,萧玉霜面容登时一凛,史存明方才知道失言,改口说道:“原来是萧女侠,弟子有失迎近,尚乞恕罪!”这本来是晚辈见长辈的客气话,潇湘仙子由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恕罪? 哼!你的罪孽比山还重啦!”史存明吓得寒意全消,背心直冒冷汗! 忽然背后一个苍老口音道:“师妹还是那一副不近人情的怪脾气,有话慢慢的说吧!如果吓破了这小子的胆,那不是好玩的一件事哩!” 史存明回头一望,自己背后不知哪个时候,来了两个老人,一个是长身伟岸的红面断臂老者,一个是干枯瘦子,貌若猿猴的缺腿老翁,原来天池三怪里面的天残叟和地缺翁,已经双双来到! 少年壮士赶忙挣扎起来,向着天池三怪叩头,地缺翁叫了一声:“且慢!”双手一抬,一股无形劲气直推过来,竟然把史存明上半身格住,拜不下去,史存明不禁大惊,正要用强跪下,那股无形气劲却把史存明身子一弹,少年壮士几乎立脚不稳,身子向后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天残叟笑了笑,他把断臂衣袖一扬,一股罡气射来,向史存明背后一搁,少年壮士藉这一垫之力,方才跳起身来,侥幸没有躺在地上!史存明真个吃惊不小,心中暗想,这两位老前辈能够把自己的罡气,由虚化实,排成一道气墙,本领之高,可以想见! 天残史又把面孔一板,说道:“存明,你不用叩头了,你的过失就是叩一千个头也补偿不来,我来问你一句,你上次和伊丽娜一同上王母天池向我们讨取龙脑草,我们给你一柄离火剑和一卷图谱,你把它弄到哪里!” 史存明吓出一身汗,当黑衣人影出现的时候,他已经约略估到来的是潇湘仙子,所以潇湘仙子凌空飞落,把自己擒捉时,史存明没有人一丝一毫反抗,少年壮士知道天池三怪把自己挟来,多半是追查离火剑和图谱的下落,可是他却不明白天池三怪,许多年来,足迹从来不下昆仑,怎的知道自己把离火剑和图谱失掉了?难道他们是神仙不成? 史存明低头说道:“弟子下山之后不久,把这两件东西失落了!自知罪深孽重,请老前辈治罪!” 地缺翁断喝一声道:“小子!你怎样把图谱失去?快说!” 史存明战惊了一阵,他便把伊丽娜带走剑谱,自己当时为了营救落在清军手里的金弓郡主,没有穷追,直到中土归来之后,方才知道图谱落在铁爪魔娘手里,白熊谷两次剧战的经过,一一说了,天池三怪听了史存明的话,不禁骇然,潇湘仙子恨声说道:“果然不出所料,难怪人人说甘翠莲得到昆仑秘技,原来这小子不争气,把它交到这女魔头的手里,岂有此理,先把这小子废了!”话刚说完,剑光一闪,潇湘仙子的剑,已经向史存明劈到! 一剑迅若风雷,别说是史存明这一点儿武艺,就算他的本领再高几倍,也难免这一剑之厄,地缺翁却是手疾眼快,潇湘仙子才一递剑,这矮老儿已经把支腿的短杖闪电也似的轮起来,向着潇湘仙子剑峰一挡,叮当两声,剑杖交击,进出一溜火星,原来地缺翁的挂腿短杖,是用昆仑星宿海海心铁木所制,坚逾精钢,所以能够挡开潇湘仙子的金剑,天残叟喝了一声:“师妹还是那样火爆栗子的脾气! 把这小子杀了,便可以得回图谱吗?”潇湘仙子被两个师兄一喝,只好按剑在手,史存明羞愧无地,说道:“弟子自知失了重宝,罪戾如山,请三位老前辈从严惩处!” 地缺翁把短杖一扬,说道:“姓史的小子听着,铁爪魔娘是崆峒派的教主,她和我们昆仑派一向存有血海深仇,她的出身十分奇怪!”地缺翁便把铁爪魔娘甘翠莲的出身学艺经过,说了一遍,史存明方才恍然大悟!地缺翁道:“平心说来,我们的师际冷霜梅当年做事也未免太过任性一点,令到甘翠莲无地自容,跟我们昆仑派的人结下不解之仇,本来甘翠莲最大对头是昆仑三蛛,可是这十年来,三株里面的钱月霞已死,冷霜梅北游蒙古,不知下落,只剩下我们萧师妹,跟着咱们师兄弟二人隐居在天他之巅,不管世事……”说到这里,潇湘仙子恨恨的说道:“一切都是你们不好,如果不是你两个极力阻挡我,我已经下了昆仑山,找那女魔头决一死战,看看这老乞婆这些年头,究竟练了些什么惊人的本领。” 天残叟笑说道:“三妹,你又来了!铁爪魔娘的本领,虽然有些进境,怎会及得上我们三个人呢?俗语有说,得放手时且放手,可饶人处便饶人,武家应以仁恕为怀,甘翠莲早年的遭遇大凄惨了!咱们都是年将就木的人,就对她忍让一下吧!”潇湘仙子方才不再言语。 地缺翁道:“话虽然这样说,当日你们在白熊谷跟她剧斗的情形,可说危险已极,如果你们六个人不是刀中生计,结成阵图,恐怕数十回合之内,无一幸免,个个遭了魔娘毒爪,她说过一年之后再来,就是要在这一年的时间,参透离火剑图谱里面几个招式,卷上重来,如果她真个参透了这精要的话,你们师徒再遇着她,真个休想活命!”史存明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嚓! 潇湘仙子哼一声,向天残地缺二老说道:“两位师兄,如果指望这姓史小子,别想把宝剑图谱得回的了,即使这小子再练十年本领,也敌不过铁爪魔娘一个手指头!老乞婆能够躲到哪里?不外是躲在青海崆峒山锁阳洞里面练功夫罢!让小妹下山一次,向她讨回两件东西便了!” 天残叟把面一沉,说道:“师妹,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归隐天池的时候,所说过的誓言吗?”原来天池三怪当年跟昆仑派同门发生意见,负气离开星宿海之时,曾经向各同门面前说了一句话,他说自己虽然背离了昆仑派,仍然要回到昆仑山,他们三个人如果不把本门绝技练成,替昆仑派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决不下山入世,跟俗世的武林斗胜争雄,如果违背了这个誓约,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天残叟一说出这两句话来,潇湘仙子便不敢再说下去了!她气愤愤的说道:“照师兄这样的说来,我们只有老死在昆仑山吧!” 史存明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说道:“前辈,弟子这里有一个意见,三位前辈虽然因为当年誓约,不能够下昆仑山,何不想个法子,把甘翠莲引到昆仑山上,由三位前辈出头,向她取回重宝呢?”少年壮士以为自己这一条计策十分高明,天池三怪一定赞成,哪知道地缺翁当堂变起脸来,呸了一声,骂道:“小子,没有出息,好不要脸!”话未说完,嘴巴张处,白光一闪,唾出一口痰涎,射在史存明的面上,史存明出其不意,哎呀的一声喊叫! 原来地缺翁这一口痰涎,含了混元劲气,唾中史存明的面颊,犹如铁弹相仿,几乎连少年壮士的面皮也穿透,史存明身子一晃,扑通坐倒在雪地上,潇湘仙子冷笑道:“你的师傅也是一派掌门,怎的教出像你这样不成材的徒弟来? 自己失了图谱,还要我们给人夺回来吗?”史存明方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声说道:“弟子知道过错了,宝剑图谱是弟子失掉了的,应该由弟子想方法取回来,请三位老前辈给我一个自新的机会吧!”说着又要叩头,天残叟把钢杖向地一顿:“站起来吧!我们看不惯这样脓包相!” 史存明捧着面颊,站起身来,天残叟忽然说道:“小子! 你过来!”史存明不知道天残叟叫自己走近身边,有何用意! 可是他晓得天池三老脾气古怪,却又不敢不上前!只好战战兢兢地过来,天残叟突然伸出右手来,闪电似的向史存明顶心命门一按,叫道:“坐下!”史存明不由自主,一跤坐在一块积雪布满的山石上! 只觉得天残叟一双手掌,放出一股奇暖无比的气劲来,由自己的命门穴灌入,透进自己的身体里,成了暖流,入紫闭夺玉海,运行全身,史存明觉得自己百脉责张,心头暖洋洋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样过了一顿饭光景,天残叟突然把手掌一收,笑道:“很好!估不到你的功力,深厚如斯,可以了,我拼出七天的时间,传授你一门绝技,虽然谈不上克制铁爪魔娘,至少可以跟她打个平手,知道没有?” 史存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武技之道虽然学无前后,达者为师,可是自己从来不曾听说在短短的七天里面,可以练成一门绝技,这绝技还可以跟铁爪魔娘打个平手,这不是白天作梦吗?天残叟这句话一说出来,地缺翁也吃了一惊,说道:“师兄,你刚才用三阳神功试过这小子的根骨,是不是打算传他三阴灭阳掌的本领?” 天残叟点头笑道:“不错,我决定在七日之内,将咱们昆仑派的绝技三阴灭阳掌传授给他,这小子练成功这套绝技,便不用怕甘翠莲的铁爪神功了!如果他不负所托,我们还可以差遣他到阿尔泰山去,访寻冷霜梅师妹的下落,连带我们的面上也有了光彩,发扬光大咱们昆仑派的武学!” 第90章 天残叟说到这里,十分兴奋,他倏地仰起头来,朝着天空,啊的一声长啸! 这一声长啸并不打紧,厥若龙吟,恰好这时候有几只西域盘雕,飞过他们几个人驻足山峰的上空,距离峰顶还有十几丈高,说也奇怪,天残叟振吭一啸,那几只盘雕突然像中了矢一般,凌空急泻下来,几乎撞落在峰顶的突石上,它们急不迭忙的把双翼连拍几下,方才冲天飞起,掠空而去。 史存明看见天残的啸声可以震落盘雕,心里更加钦佩,天残叟陡的伸出右手,抓住了史存明的衣领,叫了一声:“下去!”史存明猛觉身子一轻,两脚离地由峰顶上飞身直落,吓得他连忙闭了眼睛,可是一刹那的功夫,已经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史存明睁眼一看,原来自己站在王母天池边一块突石,仰首望望自己刚才存身的山峰,已经隐没在一簇岫云里,他不由咋了咋舌头,向天残叟说道:“老前辈,你们的本领真个达到神仙的地步,晚辈真是望尘莫及哩!” 天残叟笑了一笑,说道:“少说闲话,那边有一个山洞,咱们进去再说!”史存明抬头看时,果然,离身百步左右,一座峭壁下面,现出一个黑黝黝的岩洞来,洞口高可及人,只有三尺多宽,天残叟握着史存明的手臂,向那山洞走进去。 这山洞由外边望去,似乎十分厌狭,可是一进洞口,史存明方才知道自己的推想,完全错误,原来这一座山洞里面竟有两丈多高,三四丈深,整座山洞全是石质,干洁异常,洞顶垂下不少钟乳,宛如璎珞,山洞正中放着两个蒲团,史存明心中明白,这山洞必定是天池三怪平日练功的地方了,天残叟向史存明道:“小子!你把蒲团拿来,我跟你面对面的坐着,你照着平日练内功的法子盘足跌坐在蒲团上,知道没有?”史存明立即坐下。 天残叟却在史存明对面的蒲团坐下,他吩咐史存明伸出左手掌来,天残叟伸出不曾断折的右掌,跟史存明的手掌心对掌心的抵住,说道:“你要在七天内学成本领,切要凝神绝虑,心无杂念,好像老僧入定一般,把自己身外的一切,付之无闻无见,方才可以成功,能不能够学成我的三阴灭阳掌,那就凭你的造化了!”史存明点了点头。老少两人刚才伸掌相抵,洞口外边突然轰隆一声大响,洞中光景立即暗晦起来,史存明不由吓了一跳! 沥血伏龙--第三十七章俏郡主天池逢三怪第三十七章俏郡主天池逢三怪他连忙扭头向后看时,原来洞口不知哪个时候,已经被一块大石封住,这块大石的高度和阔面,恰好和洞口相齐,活像一扇石门也似,把洞关得严丝密缝,密不透风,史存明不禁慌了手脚,他向天残叟道:“老前辈,他们怎的用大石把洞口封上,咱们岂不是闷死在洞里?” 天残叟笑道:“小子!不用大惊小怪,有我陪着你哩? 那会把你闷死,来吧!”吩咐史存明学自己的样,做起吐纳功夫来,史存明到了这个地步,只好依从,不到半晌,山洞里的空气渐渐污浊起来,史存明觉得头昏脑胀,天残叟却在这时候抬起断臂来,向史存明头后的大椎穴一撞,少年壮士被他一撞之下,神智立即清醒了不少,天残叟却指点他以呼为吸,以吸为呼的吐纳导引功夫,史存明天份很高,一学便会,他一用吐纳功夫,山洞里的污浊空气,渐渐对他没有什么不良影响了!史存明神智清明,他觉得自己和天残叟抵住的一只手掌,不断受暖气的灌注,元气越发充沛,史存明起先在封闭洞口的时候,两眼看不见东西,四外漆黑如墨,过了几个时辰,他一双眼睛渐渐看出洞中各物的轮廓来,最先看见的还是天残叟的颜面,天残叟望着他,点头微笑。 史存明知道天残叟把自己禁闭在石洞里只是教他一心一意的做吐纳运气的功夫,起先的十二个时辰,即是一天之内,史存明还觉得自己的心头有点发闷,脑袋有些胀痛,可是一天时间过去了,少年壮士反而没有以上的不舒服,气足神旺,对眼前的事物越发清楚地看出来,天残叟的胡须眉毛、衣折痕迹。 史存明渐渐的看出来了,一双耳朵更能听见洞外朔风呼呼,飞鸟来去,到第三天,史存明精神越发强健,虽然两天里面,没有睡过一会儿觉,也没有吃半点东西,史存明也没觉得半点疲倦和饥饿,不知不觉又过了一日,连同以前过去的日子,总共已有三天了,史存明这时忽然听见洞口隆的一声大响,眼前陡的一亮,原来封洞口的大石,已经被打开了,接着洞外传进一阵洪亮的口音,叫道:“大师兄!你的法眼真个不差,这小子的三阴灭阳掌已经有一半成功了!” 史存明听出说话的是地缺翁,心里十分诧异,自己在山洞里不过坐了三日三夜,连身体也没有挪动半下,难道就练成了三阴灭阳掌的功夫吗?他正在这样的狐疑,天残叟已经喝道:“二弟,不要这样,立即把封洞的大石再次关上,切不要胡乱说话,不然这三天的功劳,就要废于一旦!” 天残叟说了这几句话,地缺翁轰的一声,又把封闭洞口那一座大岩石再次关上不提。 再说史存明在山洞里面又过了一日半夜,不知不觉,已经是第四日的子夜了,天残叟突然开口,说道:“小子!我用三阳神功灌了你几个时辰啦,你试试举起手掌来,向洞顶虚拍一掌试试!”史存明不假思索,扬起手来,向着洞顶一招,说也奇怪,掌风到处,哗啦啦一阵大响,洞顶的石钟乳立即粉裂了一大片! 史存明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无意之中,练成了这样厉害的掌力,难道这就是劈空掌吗?他在白熊谷时,曾经听见自己的师叔范公达说过,壁空掌是最难练的武功,练时先打烛火,再拍大火,至少要十年八年的孜孜苦练,方才可以成功,哪知道自己在这三日之内,便练成了劈空掌,真个是骇人听闻了!不禁心花怒放,天残叟又笑着说道:“好! 你再把掌力推推封洞的石头看看!”史存明心中暗想,这一声堵塞洞门的大石,至少有几千斤重量,岂是自己的力量可以推得开来?史存明半疑半信的走到洞口,距离那座大石还有三尺左右,平伸双掌,向着石上一推,只听见轰隆一响,几千斤重的一块大石,居然被他向左移开半尺! 天残叟大笑道:“行了!小子,你想一想,你的掌力这样厉害,铁爪魔娘还近得了你的身吗?”史存明心中狂喜,立即把双膝一屈,扑通两声,趴伏在地,向天残叟连连叩头,天残叟捋髯笑道:“姓史的,你的掌力不过在五天之内,居然比起以前强大百倍有奇,你明白这个缘故吗?”史存明道:“晚辈十分愚蠢,不知其所以然,望老前辈给以赐教!” 天残叟道:“跟你老实说吧!我这五天以来,不断用三阳神功运行你的身体,把你身上任督二脉沟通,这样一来,你的膂力已经大大加强了! “不止这样,我教给你的吐纳导引之术,更是脱胎换骨的功夫,你在漆黑无光,密不透风的山洞里囚了几天,更加帮助了你的洗髓伐毛,由这次试验你而知,你慧根的夙厚,大大出乎我想象之外,真个是忠臣之后,必有积福。很好,我现在传你三阴灭阳掌吧!”这套三阴灭阳掌法,总共二十四路,发时双掌齐出,一阴一阳,互为表里,招式之奇,真个出人意料之外! 天残叟在山洞里一连教了史存明两天,前后不过七日,少年壮士的三阴灭阳掌已经成功了!天残叟方才引他走出洞口,高声叫道:“二弟三妹,快些到来,我真个在七日之内,把三阴灭阳掌本领完全教给他了!你们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和他试试!”话未说完,远处传来一声哀叫。 天残叟霍地站起身来,诧异问道:“怎么!雪猕怎的会哀叫起来,难道它们遇了意外吗?”话来说完,封洞大石刚才移开的那一道只有尺许的空隙,突然白影一闪,跑入两只半个人高的白毛猴来,向天残叟一阵狐狐连叫。 史存明对这两只毛猕猴,并不陌生,原来他第一次和伊丽娜到王母天池,向天池三怪讨取龙脑草时,这两只猕猴不是在翠云壁旁边,跟自己打了半天吗?自己如果当时不是用了地缺翁教的旋风掌法,真个别想占得便宜,它两只这样气急败坏的跑进来,一定是发生不寻常的事了,天残叟和雪猕相处了许多年,懂得它们言语,他听雪猕吱吱喳喳,说了一阵,不禁勃然变色道:“大胆孽障,居然用弹子来伤害我大白儿和小白儿,真正是岂有此理!非要给他吃点苦头不可!”这老头子气冲冲的就要站起身走出山洞。 史存明盘算用弹子打雪猕猴的一定是金弓郡主,自己被潇湘仙子挟到这里,盂丝伦哪里放心得下呢?一定跟踪找寻,本来金弓郡主一向不曾到过昆仑山,怎的居然也能以找到王母天池附近,不能不佩服她的机智了! 史存明急忙叫道:“前辈不要误会,伤害大白小白的不是别人,正是弟子上次到天池讨取龙脑草医治的金弓郡主呀!”天残叟道:“管她是什么公主郡主,欺负我的猴儿,就要给她看点颜色,你在这里等着!”他一晃身便跑出山洞,史存明知道天池三老脾气古怪,孟丝伦万一应对不善,必然吃亏,少年壮士心里一急,也顾不得再练三阴灭阳掌了,他按了按腰间断虹剑,也跟踪着直跑出洞外不提。 话分两头,再说潇湘仙子凌空下降,在山道上劫走了史存明之后,白熊谷众人不禁秩序大乱!智禅上人施展轻功,升上断崖,追赶潇湘仙子不上,只好懊丧地折回,金弓郡主拍马迎了上来,连声问道:“师伯,你有追着那黑衣女子没有? 第91章 她是不是铁爪魔娘呢!”智禅上人摇了摇头,说道:“这家伙的十只指头无一短缺,不是铁爪魔娘,明儿曾经说过,昆仑山是天池三怪隐居修真的地方,三怪之中有一个是女子,我猜她是……”孟丝伦吃惊道:“哦!那是潇湘仙子,她怎会把存明哥哥劫去?” 智禅上人皱了皱眉头,他并不立即回答盂丝伦的话,回头向左右的人说道:“刚才我追赶黑衣女子时,那女子翻身打出两只形如菱角的暗器,给我用剑格落,这两只暗器掉在山道上,你们快快给你拾来!”各人轰诺一声,散开寻找,找了一阵,两只暗器果然找着了,交给智禅上人,孟丝伦见这两只暗器果然和菱角一般无二,里面是挖空的,份量十分沉重,精光闪闪,分明是用白铜打造,菱角的背面镌了一个小小的“霜”字,金弓郡主霍然说道:“唔!这黑衣女子定是天池三怪里面的潇湘仙子了,她不是叫做萧玉霜吗!三怪脾气特别,明哥哥被她擒去,吉凶难料,事不宜迟,咱们赶快找寻他去!” 智禅上人心里暗想,天池三怪听说隐居在昆仑极巅的王母天池旁边,那地方海拔万尺,罡风凛冽,连飞鸟也绝迹不到,自己又不熟路,要想找到天池,真个是难乎其难,不过孟丝伦既然说要找寻他,自己哪里能够不答应呢?智禅上人只好吩咐大队人马在一个背风的山谷裹扎下营幕,孟丝伦换过皮衣皮帽,带了宝剑弹囊,跟老禅师一同出发,直向昆仑山深处走去。 他们两个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深入昆仑山,只觉万峰如海,雪岭重叠,无数冰河像银蛇般,由峰峦里蜿蜒出来,河面结着琉璃也似的坚冰,还有一个个巨大的冰锥,如岗如陵,奇形怪状,宇宙造物之奇,真个不可想象,智禅上人心理暗想,昔日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自己也曾到过泰山,觉得孔子的话不错,可是拿眼前的昆仑山相比起来,泰山简直像一块小石头,卑不足道了! 这一天老少两人走了几十里路,天色渐渐的黑下来,智禅上人只好在冰崖下找了一个山洞,两个人在洞里睡了一觉,次日清早起来,他们继续向深山里跑,入山越深,山路越发崎岖,时而深涧前横,望不见底,时而冰崖峭拔,几疑无路,好在智禅和孟丝伦两人,都有一身绝顶轻功,攀山越叟,如履平地,这天又走了百多里,直到夜幕低垂,他们方才找地方歇宿,似这样一连走了五天,老少两人也不知道翻过几座山岭,走了多少道路! 到第六天早上,盂丝伦来到一座参天奇峰下,忽然看见半峰上白影晃动,金弓郡主抬头一看,失声叫道:“师伯,那边有两只白猴子哩!” 智禅上人和孟丝伦自入昆仑山找寻史存明以来,举目所见,全是冰天雪地,别说是人,连乌鲁生物也不见一个,整整昆仑山全是一片死寂的,仿佛天地穹苍,到了宇宙尽头之处,孟丝伦忽然叫喊半天发现了白猴子,智禅上人不禁精神一振,抬头向上望时,半山峰里果然现出两只半人多高的白猴子来,起落如飞手足并用,直向二人存身之处跑来。 孟丝伦看见这两只猴子毛色雪白,火眼金睛,觉得十分有趣,她哪里知道是天池三怪豢养的守山灵兽?立即飞步迎了过去,那两只白猴子正是天残地缺二老伺养的雪猕,一向不准陌生人走近天池三怪隐居修真的地方,一见了孟丝伦,不由分说,距离还在数丈以外,倏地一声狂啸,凌空飞落,伸出箕大双爪,猛向金弓郡主头脸抓去! 金弓郡主估不到这般好看的猴儿,居然会伤害自己,一出手便挖自己的眼睛要害,痴如闪电,快捷无伦,她立即一矮身,避开双爪来势,反手一掌“推窗望月”,照那雪猕当胸打去,哪知道孟丝伦玉掌刚才一递,背后又是一股急风。直袭过来,金弓郡主明白另外一只白猴子也追扑自己,她立即展开飞龙师太传授的玉女拳法,柳腰一扭,双手一分,砰砰两声,居然把两只雪猕抛出寻丈以外,摔在积雪满布的乱石下,疼得哇哇乱叫。 这两只雪猕斗起了性,怒吼一声,又再猛扑过来,运爪如风,起落若电,孟丝伦展开玉女拳法,夹着飞龙掌式,跟那两只雪猕斗在一起,智禅上人因为自己是峨嵋派掌门,又是武林前辈,不便上前帮忙,站在旁边观战,孟丝伦跟这两只白猴子风驰电闪也似的,拆了几十回合,虽然打中它们几掌,可是这两头雪猕自小跟着天池三怪,服食灵药,洗髓伐毛,筋骨粗壮,孟丝伦的拳脚虽然打中二猕几次,却不能够伤它,斗到分际,金弓郡主略一疏神,嘶的一声大响,背心衣服居然被雪猕利爪扯掉了一片,好在她身上穿了几层皮衣服,不然的话,真个要被利爪勾破皮肉!金弓郡主勃然大怒!她估不到这两只白猴子如此猛恶难斗,立即虚打一拳,跳出圈外,向着地上一滚,趁势拔出金胎弹弓来,安上弹丸,刷刷刷,使出连珠弹法,一连数十颗弹子,似冰雹乱落,猛向二猕身上打去。 这两只雪猕看见孟丝伦打出弹子来,起先还不放在心上,仗着自己身手敏捷,跳高窜矮,手接爪拨,哪知道金弓郡主的弹丸,岂是寻常可比,她展开“八方风雨”的打法,一串串的弹子,似冰雹流星,四面八方打到,雪猕那里躲闪得开,连连中弹,金弓郡主更加抓紧,弹子专向它五官七窍猛打,二猕的眼角和耳孔,接连中了几弹,疼澈心脾,再也挨不住了,怪叫一声,折转身来,飞也似的逃跑,孟丝伦哈哈大笑! 智禅上人赞道:“侄女,你这一手弹丸,真称得起天下无敌,如果不是这阵弹子。这两只畜生真个难以打发呢!” 老禅师还要说下去,冷不防轰隆几声,六七块磨盘大石,连同无数的冰屑雪尘,翻翻滚滚,直向二人立足地方打到,盂丝伦吓一大跳,急忙向后飞窜倒退不迭! 原来那两只雪猕吃了金弓郡主的亏,心上不忿,爬到峰腰一半地方,接连搬了几块大石下来,这座山峰因为高出雪线以上,经年受罡风冰雪的侵蚀,石质已经变成坚而且脆,这两只雪猕爪利如钢,力逾常人,只一扳便把山石推了下来,孟丝伦如果不是躲闪得快,就要吃滚石撞个正着,筋断骨折! 金弓郡主怒不可遏,喝了一声:“孽畜讨死!”霍地拔出腰佩长剑来,右手仗剑,左手持弓,展开陆地飞腾功夫,一溜烟也似的,直向半峰追去。 二猕看见孟丝伦拔出宝剑,哪里还敢迎敌?连忙转身向山飞跑,这两只畜生却是顽皮,一边跑一边拾起石块,向着敌人掷击,孟丝伦哪会给它打着,跳高窜矮,起落如飞,仗剑向二猕追逐,智禅上人恐怕孟丝伦有失,也跟踪追上来,这样子一追一逐,智禅上人和盂丝伦反而占了不少便宜,这是什么缘故呢? 原来两头雪猕一直向王母天池跑去,过去六日工夫,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不知道王母天池坐落哪里,漫无目的,在千里雪岭里乱走乱闯,昆仑山绵亘二千里,他们连王母天池所在的地方也摸不准,又怎可以找着史存明呢?这次追逐雪猕,无意中向天池渐渐逼近,这时二猕已翻过七八道雪崖冰壁,陡的一个转身,绕向一座山峰背后,马上匿迹。 金弓郡主爬过一道断壁,忽然不见了两只白猴子,正在咄咄称怪,她一边轻身提气,一边手足并用,爬到山峰侧面,忽然看见群峰若拱,中间嵌着一口深蓝色的大湖,湖面凝结着冰层,一平如镜,孟丝伦不禁大喜,她连忙扭头向下面喊叫道:“师伯!你老人家快来,我看见天池啦!” 话声甫歇,孟丝伦忽然听见一个冷峭声音,起自脑后,这口音十分苍老,说道:“女娃儿,不错,天池到了,你就在这里归天吧!”仿佛就在自己耳边,孟丝伦吓了一跳!急忙返身后望,咦!奇怪,说话的人却是踪迹不见! 金弓郡主当堂惊出一身冷汗,好在还是白天,不然的话,自己真个以为鬼魅出现哩!孟丝伦把手中剑扬了扬,叫道:“说话的是哪一个,是天池三怪老前辈吗?请予赐见!” 一个“见”方才出口,斜刺里呼的一声,飞过一颗石子来,当的一声大响,打在金弓郡主的剑柄吞口上,说也奇怪,小小一颗石弹,居然有无穷的劲力,孟丝伦再也握不牢宝剑,虎口一松,一柄青钢剑飞出五六步外,嗤,插在旁边山石的隙缝里,金弓郡主不禁大骇! 她连忙扭转身来,原来距离自己五六丈外,站着一个断了左臂的红面白须老头子,金弓郡主猛然醒悟过来,她以前听见史存明说过天池三怪的形相,知道这断臂老人正是三怪里面的天残叟,孟丝伦急忙叫道:“老前辈!”底下的话不曾出口,天残叟断臂一指,破口骂道:“孽障东西,你敢欺负我的猴子!”身形一晃,已经到了孟丝伦的身边,劈拍两声,左右开弓,孟丝伦面上连中两巴掌,她哎哟的一叫,衣领已经被天残叟抓住,全身也被他高高的举起来,金弓郡主魂飞魄散!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老前辈,我师妹年少无知,冒犯守山灵兽,你老人家大人大量,饶了她吧!”说话的正是史存明,孟丝伦大感意外! 原来天残叟听了二猕诉苦之后,气冲冲跑出山洞,史存明衔尾追出来,本来以史存明的轻功造诣来说,根本不能够跟天残叟相比,可是他禁闭在洞里七日,练了三阴灭阳掌后,体健神清,轻身功夫居然突飞猛进,和天残叟追了个首尾相衔,距离不过二三十丈左右,天残臾跑到山峰下,撞着了孟丝伦,不由分说,一照面将她抓住,高举过头,史存明远远望见,不禁大惊,恐怕天残叟把孟丝伦向山峰下面一抛,金弓郡主就要粉身碎骨,当堂失声大叫,天残叟却不管三七甘一,喝道:“臭丫头,试试你的本事!” 第92章 把孟丝伦向空中一抛,金弓郡主如飞弹丸,向上抛起三丈多高,他们驻足的地方不是平地旷野,却是怪石鳞峋的高峰,如果跌落时候不轻身提气,仍旧要跌得筋断骨折,肝脑涂地!好一个孟丝伦,不慌不忙,她在半空里把纤腰一扭,用了个“风吹落花”的身法,轻飘飘的落下地来,临到落地时候,莲钩向山上一点,身子倒纵出两丈多远! 天残叟看在眼里,不禁喝了声采,说道:“丫头,还有一点手段!”智禅上人也跟踪赶到了,他看见盂丝伦安然无恙,方才放心,正要向天残叟发话,山峰顶的左右两边,同时出现两个人影来,正是地缺翁和潇湘仙子,天池三怪在同一刹那之间,齐齐赶到! 史存明正要飞步上前,说明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两人的身分,地缺翁已经把短杖向山石上一顿,当当两声大响,喝道:“小子住口,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他向山峰半腰上的智禅和孟丝伦朗声说道:“你们一老一少,居然这样大胆,擅自闯入王母天池,找我们三怪的麻烦,要不要我们叫你像狗一般,倒着爬下去?” 孟丝伦心中有气,正要反唇相讥,智禅上人扯了她一下衣角,低声说道:“侄女忍耐,这几位老前辈玩世不恭,让我跟他们说!”老禅师抢上两步,双手合十,正要开口,天残叟,已经朗声喝道:“老和尚,我不是跟你说话,我们要问问你那个什么侄女郡主,她擅自闯入天池可懂得我们这里的规矩吗?”孟丝伦突然说道:“糟老头子,你们是占山为寨的强人吗?有什么臭规矩?尽管直说!” 智禅上人不禁大惊,孟丝伦居然开口回骂天池三怪,万一激怒了三怪的真火,自己两个人哪里还能活命呢?老禅师正要喝止孟丝伦,说几句圆场的话,哪知道天残叟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小丫头,看不出你还有点硬骨气,老实跟你说罢,凡是王母天池找我们几个老怪物的,一定要经历几个难关,我们方才好好接待,不能够过关的,能不能够活着回去,只有看看你本身的造化了,知道没有?” 孟丝伦猛然醒悟起自己以前听过史存明和伊丽娜第一次上王母天池拜访三怪,讨取灵药龙脑草的故事,原来这三位者前辈,最爱拿难题来考验别人,当年伊丽娜就是运用本身的聪明机智,轻易地过了难关,协助史存明把龙脑草取到手里,自己今天来到这里,岂能示弱,金弓郡主不假思索,朗声说道:“你们要怎样刁难我,尽管说吧!不过先要说明一句,论本领我可不是你们的敌手呀!”天残叟大笑道:“鬼丫头,你真精明,好好,我先跟你打赌,你叫金弓郡主,你的弹子当然打得好极了,我就站在这里,身不动手不抬,任凭你用弹弓打我,只要你的弹子有一颗打中我身上,甚至沾着我的衣服,也算我输,这个比法你答应不答应!”史存明在旁边听了天残叟所说的打赌方法不由吓了一跳! 因为天残叟说明站在地上,任凭孟丝伦用弹子来打自己,身不动手不抬,换句活来,那是不闪和不架了,这样比法,岂不是老大吃亏吗?对方别说是金弓郡主,就是乳臭小孩,拿打鸟的弹弓弹,也可以打中他呢!不过天残叟说出这样的打赌方式,当然有他一套,孟丝伦却是不假思索,点头说道:“很好,我就用弹子打你,这个比法是你甘心情愿的,不要说我无礼!”话未说完,倏的一拉弹弓,刷刷刷,一连十数颗弹丸,向天残叟迎面飞到! 金弓郡主拉弓发弹,疾如闪电,满想出其不意,一阵弹雨,只要有一粒弹子打中对方,便赢了这一场,哪知道流星似的弹雨,飞到天残叟的眼前,天残叟果然不闪不躲,兀立不动,弹子离身还有半尺,仿佛撞着一堵无形墙壁,纷纷跌落地上!半粒也没有打在天残叟身上。 史存明在旁边唯得清楚,“看得分明,他看见天残叟在孟丝伦发弹的时候,两腮微微一鼓,仿佛吹出一口气来,金弓郡主的铁弹飞到身边,便自掉头跌落,少年壮士恍然大悟,这分明是一种混元气功,这样一来,别说是一个孟丝伦,再多几个帮手,也未必能够把天残叟打中! 且不说史存明暗着急,再说孟丝伦见自己开首一连串珠弹居然失利,不禁大吃一惊,她也明白这是对方一种运气功夫,不过自己已经骑上虎背,哪能够就这样作罢,金弓郡主柳眉一竖,使了个“流星赶月”的打法,弹弓一上一落,玉腕一翻一甩,嗤嗤嗤,一连发出两串弹丸,分开左右,精光闪闪,朝着天残叟的身上飞去。 孟丝伦这一手弹子,并不全是得自飞龙师大真传,一半还是自己的聪明天赋,孜孜苦练,她的弹子有许多打法,什么二龙争珠、飞星逐月、八方风雨等等,孟丝伦第二回打出两串弹子,一先一后,可是她用了巧妙的手法,左边的先发后到,右边的后发先到,这两串弹子总共有十七八颗,一粒跟着一粒,飞出两丈距离,右边的一串八九粒弹子,突然发出风响,抢过左边一串弹子的前头,向天残叟飞去,她以为这一下必定大大出乎对方意料之外,哪知道天残叟仍旧不慌不忙,腮帮子微微一鼓,又是一口混元气喷出来,金弓郡主一先一后两串弹子,未到身边,便像缤纷落英,跌落他的脚下。 智禅上人见多识广,他看见天残叟身不抬手不动,只凭一口混元气的功夫,便把金弓郡主打过来的弹子喷落地上,内功渊深,可以说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照这样看,孟丝伦即使再打一百回弹子,也别想有一粒打在他的身上,老禅师心中一急,用传音入密法,向孟丝伦说道:“侄女,他用的是混元气功!小心注意!” 金弓郡主咬了一咬银牙,她忽然想了个以虚作实的法子,弹弓一拉,刷刷刷,连发三弹,分上中下三路,向天残叟飞去,三弹才发,孟丝伦脚尖一垫,拔起两丈多高来,头上脚下,居然空中发弹,腰身扭处,腕把一甩,又发两串弹丸来,向天残叟左右太阳穴齐齐打倒,天残叟仍旧头也不抬,只一吹气,先发三弹,后发两串,仍然撞着无形的气墙纷纷落地。 史存明看见孟丝伦一连换了几种打法,尽管心思精巧,弹法如神,弹子却是一粒也到不了天残叟的身上,头一关已经没有法子闯过,史存明心中着急,他忽然想起自己初会金弓郡主时,孟丝伦使用那种弹子转弯回头的打法来,要开口点醒她,可是天池三怪的脾气,特别古怪,喜怒无常,万一触犯了他的忌讳,岂不糟糕?少年壮士忽然想出一个主意,他远远句孟丝伦摆了摆手,用手指指天空,又拍了拍自己的腿弯部分,金弓郡主第三回弹子落空,落下地来,眼光恰好和史存明的手势触个正着,不禁恍然大悟! 原来孟丝伦初次和史存明在天山下见面,在中军帐里用弹子打他时,曾经用弹子拐弯的打法,打中史存明腿弯涌泉穴,使他跌翻在地!金弓郡主看见史存明的手势,触起了当日的情景,不由肚里暗笑,她把弹弓一拉,接连发出两串弹子来,总共四十多颗,不打向天残叟,却由天残叟头上三四丈高的空间,直飞过去。 天残叟估不到孟丝伦弄出这种变把戏的打法来,对方弹丸向天空高飞,超过自己头顶三尺以外,自己的混元气便不能够马它喷落了。 他不禁怔了一怔,说时迟,那时快,金弓郡主的弹子,刚才飞越头顶,突然向回头一弯,满天花雨似的,向天残叟背心洒了下来,天残叟方才知道上当,本来他可以反臂后挥,使用混元一气掌法把弹子击落,可是他有言在先,身不动手不抬,哪里能够食言反悔,只听见啪啪啪几声,一连六七颗弹子,打在天残叟背后和腰后,史存明拍掌欢呼,盂丝伦一收弹弓,高声叫道:“老前辈,我不止一颗弹丸打中你啦,这一关我总算闯过了吧!” 天残叟呵呵大笑,说道:“鬼丫头,真有你的,用力不如用智,我服你了,让他们两个来试你吧!”上次史存明和伊丽娜一同上昆仑山时讨取天池龙脑草,天池三怪各人出了一个难题,这次对孟丝伦也不例外,天残叟一言甫罢,地缺翁把短杖一顿,由峰顶上嗖的一响,飘身下来,轻如棉絮,向金弓郡主的跟前落下。 孟丝伦看见地缺翁断了一条腿,身法仍然这样轻灵,不禁大吃一惊!同时想起一个主意来:“我的舅父范公达被满清鹰犬打折了双腿,虽然有一身绝顶武功,也是大打大扣,如果这肢老儿肯传授一点本领给我舅父,岂不大妙?”她心里这样想着,口头上却问道:“跛老儿,你拿什么考我,时光不早啦!快说!” 地缺翁哈哈大笑,笑了一阵,方才说道:“小姑娘,你看我折了一条腿,是与不是?”孟丝伦道:“怎的不是,你名叫地缺翁,当然是跛了一条腿啦!”智禅上人和史存明不禁哑然失笑,地铁翁却不以为忤,笑着问道:“我来问你一句,一个两条腿的人跑得快呢!还是一个跛了腿的人跑得快?”孟丝伦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那当然是两腿齐全的人跑得快,只有你老人家却是例外!” 这两句话十分得体,地缺翁笑了一笑道:“怪不得我师兄叫你鬼丫头,口齿厉害得很,来来来,我就坐在这里,我坐处左右五丈之内你能够用法子在我身边闯过,便算你赢。 这样的打赌法,你敢不敢?” 地缺翁说出这几句话来,史存明不由吃了一惊!这跛脚老头子坐在地下,周围五丈之内,不准金弓郡主冲过,这比起刚才天残叟不动身手也能够格拒弹丸的,岂不是还要困难得多吗! 第93章 孟丝伦却是细心,立即问道:“老前辈,这个五丈以内的界线,怎样划定?我闯过界限时,准不准我用兵刀暗器,还是只限我用空手,先说明,以免后悔!” 地缺翁呵呵笑道:“鬼丫头,真个心细如发,丝毫不苟,索性跟你说明了吧,不管你用宝剑也好,弹弓也好,只要你闯得过便行,要划明界线吗?这个容易!”他振吭长啸了一声,半山上白影晃处,大白二白两只雪猕,飞也似的由山顶跑了下来,孟丝伦以为它又要来斗自己,连忙退后几步,手执剑柄,地缺翁同二猕撮唇作势,吱吱喳喳的说了一阵兽语,这两只猕猴立即分开左右,各自走出五丈,一左一右蹲了下来,和地缺翁恰好是鼎足而三,地缺翁向一块山石上面一坐,拿短杖向石地一插,叫道:“鬼丫头,这就是界限了,你如果闯得过,我这跛老儿马上送你一件宝物,来呀,不用害臊!” 孟丝伦明明知道地缺翁要用气功来阻止自己窜过这左右五丈的空当,这一招比起先前打赌弹子射中天残叟的身体,还要困难得多!可是对方既然摆出这一个龙门阵,自己不管怎样,也要硬着头皮,试上一试,金弓郡主拔剑出鞘,叫道:“前辈,弟子技力肤浅,只有借重兵器了!”话未说远,陡的向地缺翁面前一窜,剑光闪处,使出智禅上人传授的雷电披风剑法来,“闻雷入洞”,举手一剑,向地缺翁胸口刺去! 她这一剑可实可虚,地缺翁只要伸手一架,孟丝伦立即化实为虚,使出飞龙剑里面“神龙掉尾”的身法,向地缺翁左边窜了过去,哪知道地缺翁的本领,却是大得出奇,金弓郡主的剑一递出,他已经扬起短杖来,闪电似的抵住了孟丝伦剑背,向外一推,金弓郡主猛觉自己身体如同着了一下金钢巨杵,不由自主向外一抛,飞起三丈多高,几乎跌落山峰下面! 智禅上人大吃一惊,好在孟丝伦身手也还敏捷,刚才起在空中,立即用了个“燕子飞云纵”,左脚尖向右脚面交叉一点,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孟丝伦刚才一点地,脚跟略略一垫,接着用个“紫燕回翔”之势,要由地缺翁的左前方直掠过去,地缺翁手疾眼快,右手拄住短杖,左手一推一挽,腾腾两声大响,金弓郡主被他这一下混元掌之劲,挡出一丈以外,她才知道地缺翁的混元气劲,已经练到收发由心的地步,这左右五丈空当,在对方气功笼罩下,好比一堵无形气墙,任凭自己用怎样的身法,也不能够穿越过去! 沥血伏龙--第三十八章勇侠士千里投藏边第三十八章勇侠士千里投藏边金弓郡主仍不死心,接连试了两回,由地缺翁左右五丈的边缘掠过,在孟丝伦心目之中,以为距离地缺翁的坐处较远,便可以避重就轻,穿越过对方混元气功的圈子,哪知道地缺翁的气功精纯无比,孟丝伦虽然在五丈以外挺身飞窜,照旧被他挡了回去,不但这样,对方发的气劲有刚有柔,因人而施,自己用力越重,窜的身法越快,所受到的回击力越大,盂丝伦接连窜了四五次,也不成功,身子反而被对方的气劲,撞得浑身酸疼! 她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向地缺翁说道:“老前辈,只要我的身子任何一部分穿过你的头顶,落在你的身后,也算是我赢吗?”地缺翁笑眯眯的答道:“那当然啦!就算是你身上一根头发,穿过我这五丈空当,也算我老头子输,一言为定,决不反悔!”金弓郡主道:“很好,我就叫我的头发冲过你的圈子,看着!”她倏的把头上青丝一挽,剑光闪处,割了络小辫子下来,向地缺翁左边一抛,要知道金弓郡主这时穿的,还是维族少女的装束,维吾尔族的少女,多半蓄着长发,除了前头之外,所有头发分编成十几根小小的辫子,用五色的丝线密缠打结,盂丝伦一晃手中剑,把小辫子割断两根,结在手里,向地缺翁左边一抛,地缺翁估不到她就着自己话头,这样取巧,慌不迭忙反手一掌,使出隔山打牛的神劲来,要把孟丝伦的断辫挡回去,金弓郡主趁地缺翁注意左边的刹那,出其不意向他右边一窜,地缺翁果然中了她声东击西之计,要回掌相挡时,已经来不及了!被孟丝伦一个“燕子穿帘”姿势,由他头顶一丈以上掠过,落向地缺翁的背后,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师徒不禁哈哈大笑。 地缺翁看见自己中了孟丝伦的计,对方趁着自己一时信口开河,牺牲了两络辫发,便穿越过自己用混元气功布成的气墙,也着实佩服她的机智,笑着骂道:“鬼丫头,真有两手,很好,天池三怪言出必行,我送你一件宝物吧!” 他正要探手入怀,金弓郡主忽然说道:“老前辈,晚辈不要你的宝物,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天池三怪不禁诧异起来,地缺翁怔了一怔,说道:“哦,你要我做什么事呢?”孟丝伦道:“晚辈有一个舅父,五六年前,受了满清鹰犬的陷害,连双腿也打折了,变成残废,晚辈见你老人家虽然缺了一腿,行动完全不受影响,捷逾常人,所以晚辈斗胆请求你老人家传授他一宗绝技,补救缺陷!”金弓郡主便把当年范公达拒绝清廷罗致,开罪了秃眉叟耿玉航,弃家逃走,舍命存子,结果折了双腿的经过详细说了,地缺翁不住点头,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心里暗暗赞服盂丝伦的机智。 要知道天池三怪是当代武林怪杰,他们跟昆仑派同门反目之后,归隐天池,潜心修炼,他们三个人的武功不但渊深如海,而且自成一派,武林中的后学弟子,只要被他们指示一鳞半爪,便自终身受益不浅,史存胆的旋风掌就是最好的例证,孟丝伦情愿牺牲自己应得的宝物不要,来补救范公达断腿的缺憾,试问智禅师徒听了如何不感动? 地缺翁沉吟半晌,方才说道:“小丫头,老实跟你说吧! 你舅舅的双腿打断如果在一年之内,我可以用天池特产的乌风续断草和本门配制的灵玉膏给他接驳骨髓,再用混元一气功打通他腿间的经渠二脉,叫他双腿还原,可是如今隔了五六个年头,已经迟了!不如这样,由我传授他一路狂风腿法,辅佐不足,他学了这路腿法,虽然不能够跳高窜矮,轻身提纵,可是往来游走,应付同等功力的敌人,也还可以,总算恢复未残废之前五六成功力了,这样你心满意足了吧!”地缺翁说到这里,探手入囊,拿了一个薄绢封面的小册来,就要递在金弓郡主手里。 潇湘仙子突然喝了一声:“且慢!”孟丝伦本来要伸手去接,被萧玉霜这样一喝,只好立时缩手,潇湘仙子向地缺翁说道:“二师兄,你忘记了我吗!我还有一个难题考验她,如果她对不上,我就马上要这鬼丫头倒着爬下山去,你这样快便把本派的瑰宝交她做甚?等她过了我这一关也不迟呢!”地缺翁摇头道:“师妹你又来了,你考验这鬼丫头是你的事,我答允她的事,岂可食言?小姑娘,这是狂风腿法图谱,你拿去交给舅父吧!他是个精通武功的人,一看便懂,不用我指点也会练,知道没有?”孟丝伦不禁狂喜,伸手接过图谱,潇湘仙子看在眼里,鼻孔哼了一声,显见得非常不高兴。 金弓郡主刚才把图谱递给智禅上人,潇湘仙子陡的喝了一声:“丫头你来!”孟丝伦立即上前,说道:“前辈有何赐教?”潇湘仙子冷笑道:“赐教赐教!凭你这点本领,也配说这两个字?”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一条绸制的绢帕来,向自己面上一绕,绑扎了一双眼睛,然后向山石上一坐,说道:“丫头,我就坐在这里,跟你递招,如果十个回合之内,你能够接住我的招数,不致跌倒在地,便算你赢,不管你用弹弓用宝剑,我也一样空手跟你周旋,你肯不肯答应?”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孟丝伦不由吓了一跳! 要知道史存明上一次和伊丽娜上昆仑山的时候,天池三老虽然出了几个难题,究竟是有文有武,尤其是冰河岸猜谜语那一关,被伊丽娜轻易应付过去,节省了史存明不少气力,这一次金弓郡主上昆仑山,初逢三老,所遇到的考验便不同了!三老的试题都是以武功为主,孟丝伦根本不能够得到任何人的协助,换句话说,即是独力连闯三关,试想吃力与不吃力?金弓郡主全凭本身机警灵敏,抓住对方话头,好不容易才应付过天残叟地缺翁,哪知道潇湘仙子却要跟自己实拳实脚的比招,虽然她坐在地上,绑了眼睛,在表面上看来,自己仍旧大有便宜可占,可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站着和坐着还不是一样?至于以耳代目,更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了,盂丝伦想着自己武功和对方相差太远,如何可以支持十个回合?她正在踌躇不决,潇湘仙子喝道:“丫头,你答应不答应?如果不答应的话,趁早给我滚下山去!” 本来孟丝伦就这样的下山,也没有什么吃亏的地方,史存明的踪迹下落已经得着,地缺翁的图谱又交到自己手里,知难而退,又何尝不可以呢?智禅上人正要开口叫盂丝伦下山,金弓郡主忽然说道:“很好,恭敬不如从命,弟子就奉陪前辈十个回合!”她说着唰的一声,拔剑出鞘,剑锋一指,便向潇湘仙子当胸刺到! 潇湘仙子虽然绑了眼睛,耳聪十分敏锐,敌人只要一动,她立即觉察出来,发招应敌,有眼睛和没有眼睛在她说来,可说没有多大的分别,孟丝伦这一剑分心刺到,潇湘仙子立即觉察出来,她把双掌一圈,使了个“推窗望月”的招式,说也奇怪,盂丝伦的剑仿佛遇着了一股强大的吸力,连人带剑向萧玉霜怀里撞去! 金弓郡主本来知道自己技力,和对方相差太远,她仍然要跟对方动手,就是临时想了一个取巧的方法。 第94章 怎样的取巧呢!这就是自己的宝剑刺出来,走的全是虚式,待对方出掌相抵,立即把剑撤了回去,身子跟着倒纵,跳出两三丈外,这样一来,就是一个回合了!只要用这种以虚作实的打法,略合即分,稍沾即走,便不难和对方走上十个回合,只要小心留意对方是不是用劈空掌或者是混元气功反击,避其锋锐,便决不会躺下,哪知道她这一个算盘打错了! 潇湘仙子只一出手,便用内家功夫的粘字诀来应付自己,粘就是吸,萧玉霜运起本身的内功来,掌藏粘劲,一圈一吐,便把孟丝伦连人带剑吸到自己跟前,这一下非常危险,潇湘仙子只要反手一推,金弓郡主就要吃不住掌劲,仰跌在地! 好在金弓郡主为人也机警异常,她一看出情形不对,立即一松虎口,把手中剑向萧玉霜迎面一抛,然后脚跟向地一垫,便窜出去,她这一个舍剑抽身,果然挣脱了对方的粘力,只听叮当两声大响,孟丝伦的剑已经到了萧玉霜的手里,潇湘仙子哈哈笑道:“鬼丫头,总算你及时放手,递了一招,可是还有九个回合哩!” 金弓郡主只一对面,便给对方夺了宝剑,真个吃惊不小!变了赤手空拳,还有九个回合,试问怎样斗下去呢”孟丝伦眼睛一眨,望向史存明那一面,史存明看见金弓郡主接连过了天残叟地缺翁两关,只剩下潇湘仙子这一关,如果不能闯过,就要前功尽废!心中正在焦争,苦干自己不能够出手帮助,少年壮士看见孟丝伦的眼光瞥来,忽然想出一个方法,他拍了拍自己的手掌,金弓郡主一见之下,不禁恍然大悟! 原来当日史存明和师傅师叔六人,联合起来,两斗铁爪魔娘,史存明使出旋风掌的怪招来,打跑铁爪魔娘,事情过了不久,金弓郡主对史存明这路怪掌,艳羡到了不得,曾经三番四次央求史存明教,史存明却是不肯,因为武林之中,不问各门各派,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师傅传给徒弟的本领,徒弟如果没得到师傅的准许,决不能够把这种本领,擅自传给别人! 天池三怪虽然不是史存明的师傅,史存明也不敢破坏这个规矩,后来金弓郡主拿话激她,她说史存明不是秘技自珍存了私心,就是害怕三老,其实天池三老并没有正式收录你做徒弟,即使把功夫传我,又有什么要紧呢! 史存明被孟丝伦这样一说,只好改变主意,把旋风掌教她,不过学本领这一门,除了孜孜苦练之外,还得要看聪明天赋,比如两个人同时学一种功夫,并不一定两个人也可以有同样造诣,史存明学地缺翁这路旋风掌怪招,不过一时灵机触动罢了,他本身也有许多不能融会贯通的地方,要他教孟丝伦,又怎样能够呢?所以孟丝伦学了好几天,也练不到史存明五成功夫,史存明向孟丝伦作出手势,叫她用新近练成的旋风怪掌应付萧玉霜,金弓郡主立即醒悟,她向潇湘仙子喝道:“别看你夺了我的宝剑,我就是赤手空拳,也不会败给你!” 潇湘仙子哈哈一笑,正要说几句挖苦的话,说时迟,那时快,孟丝伦突然一晃身,窜到潇湘仙子面前,反手就是一拳,出手之快,递招之奇,竟是自己意想不到!潇湘仙子不禁大惊,急忙伸手一架,盂丝伦竖臂一拍,竟然在潇湘仙子的右手背上,拍了一掌,然后向左一窜,笑道:“前辈,已经是三个回合哩!” 萧玉霜估不到孟丝伦使出这样的怪招来,不由吓了一跳,她的眼睛虽然不能见物,耳朵却听了孟丝伦所用招数,竟是地缺翁教给史存明的旋风掌,觉得十分诧异!就在她一愕时候,盂丝伦又一纵身窜了过来,啪啪,一连两掌,萧玉霜吃亏在绑了眼睛,又是坐在地上,居然不能够格挡孟丝伦的旋风掌,啪的一声轻响,潇湘仙子额角左边眉梢,居然被金弓郡主的手指尖拂了一下,火辣的生疼,萧玉霜心头火起,一个纵身直跳起来,天残地缺二老齐齐大笑道:“师妹输了!” 潇湘仙子正要跳起身来,抓住孟丝伦回敬两掌,听见,两个师兄这样一说,不禁愕了一愕,萧玉霜忽然想起,自己是个成名人物,怎可以在这些小辈面前,自食其言?她又醒悟起盂丝伦也会旋风掌法,莫不是史存明把这路功夫传授给她,潇湘仙子把满肚子的怒气,倾泻在史存明的身上,回身向他喝道:“小子!这旋风掌是不是你教给鬼丫头的,你懂得武林的规矩吗?快说!” 史存明慌忙闪到天残叟的背后,连声说道:“前辈……她她她这掌法是我教的,弟子本来不愿……”话未说完,潇湘仙子身形一晃,反手一掌,向史存明面上打去! 自卫是每一个人的本能,何况是一个武家,史存明的本领,放在平日,再多十个也不是潇湘仙子的对手,可是他几年前跟地缺翁练了旋风掌,这七天内又跟天残叟练会了三阴灭阳掌法,武功大非往昔可比,他看见潇湘仙子要掴自己的耳光,立即退后一步,双手齐出,左手一路旋风掌的“狂风扫野”,右手却使出三阴灭阳掌的掌力来,平推出去,这两招都是天下奇技,一下已经难挡,何况史存明两路齐使出来?只听喀喇一响,潇湘仙子的左肋,竟然挨着史存明的右掌,三阴灭阳掌的劲力,非同小可,潇湘仙子陡觉肋下一疼,连忙顺势后纵,一着“紫燕回翔”,向后直窜出去,天残叟呵呵大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小子学了七天功夫,师妹,你可不能欺负他哩!”地缺翁也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潇湘仙子铁青着面,厉声说道:“小子!我萧玉霜在昆仑派里面几十年,还不曾跌过跟头,今天却一连两次跌翻在两个晚生下辈的手里,竺老大,危老二,你两个居然还给小畜生回护,天池三怪应该拆伙了,再见!” 天残叟本来姓名叫竺虬,地缺翁本来姓名叫危元,萧玉霜向来敬重两个师兄,二十年来从不曾把二老姓名宣之于口,现在居然说了出来,可见萧湘仙子连二老也一并恨上,萧玉霜说完了这两句话,倏地折转身来,向着昆仑山下,一溜烟的跑去,刹那之间,失了她的影迹!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两个,估不到天池三怪因为考验自己,意见相左,闹翻了面!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双双在天残地缺二老跟前跪了下来,乞求恕罪,天残叟神色自若,笑了一笑,摆手说道:“不用多礼,有什么罪与不罪?我这个师妹几年以来,老早不想在天池隐居的了,口口声声的说要到蒙古去找寻冷霜梅师妹,又说要到崆峒山与甘莲翠拼个高下,她这次一定是到崆峒山,由她去吧!” 话虽然这样说,史存明仍旧内心耿耿,地缺翁忽然笑了起来,向少年壮士道:“存明,估不到你练了我的旋风掌法,屡建奇功,连我的师妹也打跑了,不过这套掌法你还不曾学全,我索性把全套教给你吧!” 这老头子立即把旋风掌的诀要一路一路的指示出来,足足教了半个时辰,不但史存明心领神会,连带孟丝伦也得益不浅!地缺翁教完之后,向他两人说道:“你们两个今次上天池来,造化不少,没有什么事了,下山去吧!”史孟二人正要起身,天残叟忽然说道:“且慢!” 史存明盂丝伦愕了一愕,天残叟遥向智禅上人道:“你是峨嵋派掌门吗?这次带了一大群人,有车有马,横越过昆仑山,打算到哪里去?”智禅上人双手合十,把自己在天山下探悉清兵图谋,白熊谷生擒清帅福康安的经过,说了一遍,并且说自己这一次目的是进入西藏,把清兵对西藏的阴谋告诉达赖喇嘛,劝他中止假道,阻挠清兵讨伐尼汪尔的经过,说了一遍! 天残叟点点头,说道:“朝廷的事我们不管,满清气运正当鼎盛,各位这次西藏之行,恐怕徒劳而已!不过人各有志,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罢一声叹息,史存明道:“晚辈这次蒙老前辈传授绝艺,抵御铁爪魔娘,二位老人家对弟子有何差遣!弟子蹈汤赴火,在所不辞!愿老前辈垂察!” 原来史存明绝顶聪明,知道天池三老传授自己三阴灭阳掌,必定含有别的用意,这次潇湘仙子为了自己跟天残地缺二老负气离开,他心里觉得非常内疚,所以说出这番话,天残地缺二老见他说得诚挚,互相耳语了几句,方才向史存明道:“我们两个老残废,归隐名山,已经没有世俗的要求!只希望你由甘翠莲的手上,取回宝剑图谱,将来有机会到蒙古一行,代我们访寻同门师妹冷霜梅的下落便了!” 史存明答道:“弟子一定给老前辈办到这两件事,决不反悔!”天残地缺淡然一笑道:“那样很好,你下山吧!”二老各自把身一晃,上了峰顶,一片岫云涌现,把二老身形吞没在白茫茫云海里,没影无踪。 史存明和盂丝伦嗟讶了一阵,方才和智禅上人取道下山。 上山困难下山容易,不到半天,他们已经找着范公达等人扎营的所在,各人看见史存明无恙回来,个个喜出望外!孟丝伦向大家说了到王母天池涉险的经过,然后把地缺赠送的狂风腿图谱拿出来交给范公达,范公达打开谱册一看,不禁大喜,以手加额说道:“多谢天池三老,把这路绝技传给我,照这本图谱的法子练下去,三年之后,我便不用山兜拐杖代步了!”范金驹范金骥兄弟听了,也替自己的爹爹高兴,后来范公达的双腿,真个恢复行走本能,按下不表。 智禅上人这一行人在山谷里面小憩了半天,便自拔营起程,经过七八天的长途跋涉,他们一行人果然横越过昆仑山,来到西藏境内,西藏在唐朝名为吐著,南北朝以前不通中国,直到唐朝初年,吐著称兵犯边,被唐将侯君远击退,唐大宗对吐蕃恩威并济,派文成公主下嫁吐著国王“叶宗开赞”,西藏方才真正引入中原文化,由唐朝到明朝,西藏始终保持不通中国的态度,只有明太祖胡元开国的初年,西藏达赖喇嘛一度到中土朝拜,嗣此以后,再也没有跟天朝皇帝纳贡了! 第95章 所以乾隆皇帝藉着这次对尼汪尔用兵的机会,兼图西藏,西藏因为一千几百来,很少跟中原来往,汉人能够进入西藏的,也是寥寥无几,所以始终保持着相当神秘的色彩,西藏有两个奇怪现象,是中原没有的,一个是几兄弟共同娶一个老婆,因为西藏地方,男多女少,有人计算过十三个男子,才有一个女人,为了阳盛阴衰的缘故,在西藏要娶老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四五兄弟共同娶一个妻子,轮流当夕,所生下的孩子,长大之后,对几个爹爹依序称呼,分别称“大阿父”“二阿父”“三阿父”,这和中原富人的二姨太三姨大四姨大,十二金钗,一无二致,你说可笑不可笑:第二件是妻子陪宿,在西藏阿里部地方(即是现在的西康省),当地的土人有一个奇怪风俗,假如有过路客人向自己求宿,土人除了竭诚招待之外,到了晚上,必定叫自己的妻子陪客人睡觉,如果客人不肯,便认为不赏脸,立即反颜相向,凶悍的甚至白刃相加,可是客人答应呢?他们又有一个规矩,尽管这过客偎香倚玉,享尽温柔,却不准跟女的发生关系、如果破了色戒,销魂真个,第二天就要命丧黄泉!这是为啥,原来作主人的清早起来,必定请客人喝一碗凉茶,这碗凉茶里面下了一种奇怪药料,如果客人昨天晚上干过那活儿的,一吃下这碗凉茶,立即倒地暴毙! 假如不肯吃凉茶呢?主人也不勉强,可是一到送出门的时候,这主人立即抽出一柄利刀,或者是抄起一支梭标来,向那客人背心一插,利刃贯胸,呜呼了帐!因为有这一个奇怪风俗,所以旅行藏边的人,极力避免向土人求宿,以免引起麻烦!远在几百年前,新疆的大戈壁沙漠也有这怪风俗,到近世才消失哩! 再说智禅上人一行人马,总共有千多人,浩浩荡荡的进入藏境,他们行走了一整天,直到夜幕笼罩,方才在一座山岭下扎了营帐、因为太疲累了,所有男女老幼,头一着枕,立即呼呼睡着。 哪知到了三更半夜,他们住宿的营地四边,突然一声大喊,号角齐吹,火把乱明,现出大队人马,直向营帐冲来,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孟丝伦等一班男女英雄,纷纷由睡梦里惊醒,大家惊惶失措,史存胆拔出断虹剑,一跃出帐,孟丝伦也挽起弹弓,抢了出来,他们看见来的兵士装束奇特,头戴五色丝帽,身穿五彩衣衫,盂丝伦失声叫道:“哎呀!来的是西藏兵哩!” 话未说完,嗤嗤几响,迎面射来几支箭,史存明宝剑一挥,把弩箭打落地上,向孟丝伦叫道:“贤妹,咱们冲杀出去!”话犹未了,智禅上人掀开帐门出来,喝道:“明儿! 不要胡乱动手!”老禅师又向各人道:“来的是西藏兵,大家不要慌乱!镇静一点,我来跟他对话!”这位峨嵋派掌门精通回藏语言,上前用藏语高声叫道:“各位不要误会,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被满清追逐得无路可走的老百姓,由回疆攀越昆仑山到西藏来的。” 他这几句话果然收到功效,藏兵立即停止放箭,可是仍旧向营地保持着包围的阵形,两名头卷黄中的“葛达”(即是藏兵的队官)由最里走出来,远远向着智禅上人高声叫道:“你们这班汉人听着,咱们看见你们这些人联群结队,闯入边隘,既不是骆驼商队,也不是朝贡香客:个个带了兵刃,以为你们是沙漠里走出的马帮强人,方才带队来包围,你们如果不是坏人,统统抛下兵刃,让我们搜一搜,知道没有?” 史存明向智禅上人道:“师傅,藏兵要我们放下武器,把兵刃缴出来哩!” 智禅上人咬了一咬口唇,低头说道:“由他们吧?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是外来人,万不能够跟藏兵冲突呢!”大家虽然忿忿不平,可是想起“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七个字来,只好忍气吞声了! 智禅上人又向对面叫道:“很好!我们抛下兵刃,你们来吧!”两名“葛达”呼叱一声,藏兵蜂拥向前,冲进营地,先把范公达等人赶在一边,然后收缴了一切兵器,把每座营幕搜了一遍,足足查了半个更次,也找不出可疑的东西来。 一个慕达向智禅上人道:“老和尚,你说你是好人,口说无凭,你们跟我到拉萨去,见达赖法王吧!”智禅点点头道:“我们正要见达赖法王,再好没有,很好,马上就动身吧!”吩咐各人拔了营帐,直向拉萨进发。 拉萨是一个山城,在后藏的中心,智禅上人这一行人在路上走了七日七夜,方才到达拉萨城内,进城之后,藏官对他们还算客气,把智禅上人安置在宾馆里,可是宾馆内外都有藏兵看守,名为保护,实是软禁,因为智禅在路上曾经对葛达说过,自己这次到西藏就是要见达赖喇嘛,而西藏方面则要他们斋戒沐浴三天,诵念梵经千遍,方才准到布达拉宫谒见! 智禅上人这班老少英雄,好不容易挨过三天,到第四日清早,宾馆里果然来了四名黄衣喇嘛,接引各人进宫,他们才知道达赖法王住在拉萨城外一座高山上,那里有一间规模宏大的喇嘛寺,金碧辉煌,别的不说,单是庙里那座高耸云霄的金顶琉璃宝塔,黄金的塔顶闪闪生光,数十里外也可以望见,这喇嘛寺名叫“布达拉”寺,也即是达赖驻锡的地方了! 一行人来到寺门,又被喇嘛命令在金盆里洗手,用法水洒遍全身才准进去,智禅上人来到一座堆金砌玉的宫殿前,只见殿上设了一个莲花宝座,宝座上面踞坐着的,就是整个西藏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达赖法王了! 史存明和孟丝伦偷偷抬起头,向着宝位一看,不看时犹自可,一望之下,不由吓了一跳! 原来这个统治全藏,威权比皇帝还要大的达赖喇嘛,竟是一个眉目清秀,十四五岁左右的男童,虽然满头璎珞,披着金线织成的簇新法衣,始终不大相称,左右两边恃立着两个年老的僧正,看来是这位年幼达赖的辅弼了,他们正在错愕,左边的僧正开口问道:“你们这些汉人,连群入境,一无货物,二无牒文,声称要见法王,究竟有何事故?” 智禅上人便把福康安统率清兵开入藏境,骨子里对西藏的阴谋说了出来,站在右边的年老僧正立即拿出一页羊皮纸来,把智禅上人口说的一切完全抄录了,递给达赖,达赖摸在手里,看不到两三行,大殿外边响起一阵阵当当的金钟响声来,四个黄衣喇嘛匆匆走进,合十当胸,异口同声他说道:“禀告法王,满清的钦使求见!” 达赖法王把手一挥,左边的年老僧正敲了两声玉磐,殿下丹墀走出四个人来,两个满清官员,穿着全副袍褂,走在先头,一个端正锦盒,一个托着朱红漆盆,盆里放着一颗五寸见长的龙凤金印,跟在满清官员背后的,却是两个红衣喇嘛,智禅一看这两个红衣喇嘛的面目,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他们不是别个,正是赤陀上人和神力尊者!换句话说,即是半年以前在哈密城外乌罗庙遇着的对头,相隔不过短短六个月,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了满清的钦使,进入达赖喇嘛的宫殿! 沥血伏龙--第三十九章闹馆三侠戕钦使 第三十九章闹馆三侠戕钦使 这一来不但智禅上人感到意外,连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也诧异莫名,少年壮士心里暗想:“这两个著狗秃贼,上一次不是在哈密城外乌罗庙暗算我们,被我们杀得亏输大败,结果弃庙逃走的吗?怎的相隔不到半年功夫,会跟着满清钦使到达赖宫庭呢?真个是冤家路窄哩! 神力尊者和赤陀上人也看见了智禅师徒,神力尊者面色陡变,赤陀上人却是夷然自若,不动声色,好像跟智掸上人这班人漠不相识一样,那两个满清钦使同达赖喇嘛行礼之后,左边的钦使打开锦盒,拿出乾隆皇帝的诏书来,念道:“大清承天启运圣明天子,赐汝西藏达赖法王金印一方,诏书一卷,文曰:廓尔额山僻小国,不敬天朝,朕令贝子福康安统率大军,弗民伐罪,假道西藏,一如法王所请,王师入藏,除知会汝等边隘守卒之外,决不取汝部人民一针一线,亦不损汝藏部一草一木,乱平即退,绝不稍留;今后并豁免藏部入贡三年,钦此!年月日”。 诏书读罢,站在左边的僧正,把诏书文句翻译成藏文,达赖喇嘛听了,不禁大喜,立即降下法旨:“收拾拉萨城的珠卜寺做天朝钦使驻节之所,大排筵席款待,不得怠慢!” 这两个钦使立即躬身引退。 史存明看见达赖喇嘛漠视满清的阴谋,居然还用上宾之礼款待满清钦使,举个比喻,好比鱼儿吞下钓饵,不禁着急起来,低声叫道:“师傅!”智禅上人立即向徒弟使个眼色,满清钦使退走之后,达赖又再降下法旨,向智禅上人道:“汝等不远千里而来,法王非常嘉许,请暂时居留宾馆,法王再过几天召见!”智禅上人只好引退。 一行人走出布达拉宫的大门,史存明忿然道:“师傅! 达赖喇嘛真个是狗咬吕洞宾,蠢如豕鹿,连这点阴谋也不知道……”他还要说下去,智禅上人摇一摇头,史存明回头后望,两个黄衣喇嘛由里面出来,史存明只好把要说的话吞回肚里,和师傅返入拉萨,回到宾馆,智禅上人向范金驹兄弟说道:“你们兄弟过去,看定门窗,如果发觉有人偷听,立即动手,不用客气,知道没有!”范金驹两兄弟唯诺答应。 智禅上人向金弓郡主道:“侄女!你记得当天晚上,我和你在福康安大营里,偷听到福康安所说的话吗?” 第96章 孟丝伦道:“怎么会不记得!福康安说表面上佯为答允达赖喇嘛开列的条件,假道过境,然后驰师突袭拉萨,并且先派几千清兵扮做骆驼商队,混入拉萨圣城,外攻里应,你老人家忘记了吗?” 智禅上人笑道:“我怎样会忘记,事实摆在我们眼前,满清的钦使来了,满清的军队呢?不用说也依照原定计策,分批混入拉萨,可是达赖喇嘛似乎不信我们的话,好侄女,你看这件事应该怎么办呢?” 金弓郡主不假思索说道:“先破内应!再却外敌!”智禅上人点点头道:“很好!可是清兵混进拉萨的决不止三五百人,至少有二三千人,咱们目下只得几个人,怎样破内应呢?” 孟丝伦道:“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咱们首先到珠卜寺去,杀掉满清钦使,搜出他们做内应的证录,交给达赖法王,叫他清除内奸,这样不是擒贼先擒王吗?”范公达拍掌大笑道:“甥女的话对了!事不宜迟,我们在今天是外动手吧,先杀满清钦使!” 史存明忽然说道:“师傅,今天你在殿上,看见那两个番狗没有!”智禅上人断然说道:“怎的不见!不过这两个贼番僧,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何足为虑!今天晚上,明儿和侄女一起跟我去,金驹金骥在这里看守范老弟便了!” 范公达本来不甘雌伏,坐在迎宾馆里因人成事,可是自己双腿早年残废,这几天虽然按照地缺翁的图谱,勤练昆仑派的绝技狂风腿法,但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只有默然罢了! 这天晚上,二更过后,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孟丝伦三人,换过夜行衣服,收拾停妥,带了兵刃暗器,飞身跳上屋厉,就要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向珠卜寺奔去,孟丝伦忽然叫道:“师伯,那边有人,小心注意!” 智禅师徒回头一望,果然不出所料,星月微光之下,看见东南角上,两条人影一先一后,疾如流星,直向自己所住的迎宾馆奔到,史存明恍然大悟,叫道:“师傅,我们还不曾向满清钦使动手,鞑子已经派人来暗算我们哩!” 孟丝伦笑了一笑,说道:“我们巴不得要他这样哩!来的一定是那两个番狗秃贼,这两个天龙派贼秃,本领稀松平常,师伯,不劳你老人家动手,由我和明哥哥收拾他吧!” 智禅上人看出两个来人头上戴着羊角僧帽,不是神力尊者和赤陀喇嘛是哪一个?笑道:“很好,我躲在旁边看,你们两个要用迅雷不及掩耳手法,三回五合之内,收拾了他,手脚要干净利落!”史存明答了个是字,智禅上人果然翻落屋檐,隐在暗处观战。 史存明和孟丝伦仍然挺身兀立,就这几句话的功夫,两个人影已经由远而近,金弓郡主没有猜错,来的正是神力尊才和赤陀喇嘛,他们看见史存明和孟丝伦抱剑卓立,站在迎宾馆的屋顶上,不禁愕了一愕,神力尊者生性暴躁,喝道:“小子!你们也到拉萨来了!快快过来纳命!” 这番憎口中说着话,彪躯一晃,阔袖抖处,嗖嗖两声,连人带龙头铲,猛向史存明立脚处飞扑过来,哪知道他身上刚才向空中一纵,斜刺里呼呼两响,飞过一团五色彩云,神力尊者陡觉上半身一紧,脑袋和两肩吃金弓郡主抛过来的七巧五云兜罩个正着,番憎不禁大惊,他身子在半空里,无从发力,急不迭忙把身子向下一沉,正要脚找瓦面,哪知道金弓郡主出手比他还快,左手刚才抛出七巧五云兜,右手抽出青钢剑来,娇躯晃处,平空跳起五六尺高,施展雷电披风剑法,“电光过岭”,嗤的一剑,扎进神力尊者右肋,本来以神力尊者法都罗的武功造诣来说,孟丝伦实在不能够一媚面间把他刺中,可是金弓郡主冰雪聪明,兜剑并用,一,出手用五云兜罩住了番僧的头脸,趁他吃惊挣扎的一刹那,使出雷电剑绝招来,一剑刺中神力尊者要害,法都罗惨叫一声,鲜血飞出,当堂呜呼丧命! 这边金弓郡主刺毙神力尊者,那边史存明也宣告得手,原来在法都罗扑向孟丝伦的同时,赤陀喇嘛也把双钹一晃,直奔向史存明,少年壮士忽然想起天池三怪最近传授的三阴灭阳掌来,这路掌法威力不知怎样,自己何不拿这番憎尝试一下?他的心念刚才一动,猛觉黄光照眼,赤陀喇嘛已经连人带双钹迎面飞到,番僧这一扑来势十分凌厉,史存明放在往日,非要侧身闪避不可,但是他学了天池三老的绝技,胸有成竹,倏地抖丹田气,一声大喝,使出三阴掌头一招,“后弄射阳”,双手一圈虚捧成球,陡的翻身回臂,一推一撞,赤陀喇嘛两片铜钹,眼看砍在史存明的身上,他猛觉敌人双臂圈处,一股劲气撞了过来、砰砰两声大响,赤陀喇嘛连人带钹,被劲气撞得翻了一个大跟头,头下脚上,砰的一声,由瓦面翻下来,摔在石地之上,番憎跌了个发昏二十一,他急不迭忙的伸手向地一按,正要用个“鲤跳龙门”跃起身来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飞身下来,反手一撩,“天蟾吞日”,砰的一掌打中赤陀喇嘛胸口,这一下史存明用足三阴灭阳掌七成掌劲,赤陀喇嘛本领再高也禁受不住,半声惨嗥,史存明一掌把他打得像断线纸鹞般,飞出两丈以外,七孔流血,魂归地府!总而言之,神力尊者和赤陀喇嘛当日在乌罗庙侥幸逃避过智禅上人的诛戮,可是仍旧执迷不悟,怙恶不俊,结局是罪满恶盈,仍旧丧命在史存明和金弓郡主的手下! 两番僧先后受戮,智禅上人由暗处窜出来,一搜他们尸身,发觉这两个番僧的身上,佩带着一具半尺长短的革囊,囊里有一个小磁瓶,瓶里贮着淡红色的药粉,老禅师知道这是红教的触骨消形散,立即倒了出来,弹了些在他们的颈腔上,不到一刻,神力尊者和赤陀喇嘛两具尸身,变成了大滩脓血,智禅上人眼看他们的尸首化去,方才吩咐史存明把未用的化骨散收入百宝囊,叫道:“番狗已经宰了,咱们再去收拾钦使!”三个人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向珠卜寺奔去! 珠卜地是拉萨城里第一座规模宏大的神庙,金碧辉煌,杰阁崇楼,气象万千,比达赖喇嘛驻锡的布达拉宫,实在不逞多让,智禅上人师徒不到片刻功夫,已经来到珠卜庙内,他们在日间已经打探好了,珠卜庙向南一座靠近浮图佛塔的高阁,就是满清钦使住的地方,他们按照佛塔的方位奔去,须臾之间,到了阁楼下面,这里人影憧憧;灯火辉煌,满清钦使带来的随从,竟有数十人之众,阁楼上最顶一层灯光明亮,夜风过处,隐隐传来人语之声,智禅上人对史存明附耳说道:“明儿!他们正在那里商量要事,不用说是关于内应这方面了。” 史存明更不打话,由附近殿顶上一纵身,用了个“燕子钻云”的身法,在冥迷夜空中,真个赛似一只燕子,飞上那杰阁的顶楼,两脚钩住屋檐,使用“倒卷珠帘”的身法,挂了下来,就着楼外涂了朱红油漆的垂花间格,向里张望,只见那两个满清的钦使,坐在太师椅上,这两个钦使一个年约四旬,一个是三十岁左右,眉目精悍,身躯伟岸,一望而知,他们都有很好的武功根底,那中年的钦使名叫做哲尔博,那壮年的钦使名叫索克图,只见他们面有忿容,在争辩一件事,哲尔博道:“老弟,你用不着拘泥?何必要顾忌破坏拉萨城,放起几百个火头来,把所有喇嘛寺庙连同达赖喇嘛居住的布达拉宫在内,一并化为灰烬,彻底毁灭了达赖法王的统治,这个计策不是很好吗?” 索克图道:“哲大人,拉萨是西藏人心目里的圣城,如果依照你的计策,把它毁了,藏人世世代代对天朝抱着大恨深仇,这有什么好处呢?孙子兵法有说,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何必出此下策!”哲尔博发怒道:“我这一下叫做斩草除根,怎的算是下策?你不见兆惠大将军上次征伐回疆,把大小和卓木酋长完全杀掉,回部的游牧部卒,还不是像羔羊一般的对我们驯服?” 史存明听了勃然大怒!这姓索的钦使还有一点人心,这姓哲的钦使却是居心险恶,该杀之至! 少年壮士正在气愤,陡觉背后风声一响,史存明回头一看,原来金弓郡主已经飞身上来,她向史存明嫣然一笑,用樱口附着少年壮士的耳边,低低说道:“还等什么?师伯吩咐我们把这两个鞑子宰掉!” 史存明不禁恍然,沉声说道:“很好,咱们马上动手,不过只可杀那年长的一个,留下那一个年轻的性命!”金弓郡主一言不发,立即拉开弹弓来,就着垂花间格,瞄准阁楼里的灯烛,刷刷刷,连发数弹,弹子到处,灯火完全熄灭! 金弓郡主这一下弹子打熄灯火的手法,十分高明,因为哲尔博和索克图两个钦使居停的房间外面和阁楼之下,站着十几名带刀的侍卫,这两个钦使身材雄壮,分明精通武技,史存明和孟丝伦万一窜了进去,三两个回合弄他不到,外面和楼下的卫士蜂拥进来,就要功亏一篑! 所以孟丝伦一开首便用弹子打灭灯烛,使阁楼黑漆一片,然后突如其来的窜进去!她和史存明都是勤练内功的人,双眼在黑夜里,一样可以看见东西,反过来说,哲索两钦使便成了亮眼的瞎子,无从迎敌,自己便可以迅速收拾他们了!灯火刚才一熄,哲尔博失声道:“有贼!” 话才出口,黑暗里毫光一闪,史存明和孟丝伦已经撞开窗扇,仗剑跳了进来,史存明直奔索克图,手起一剑,向他双腿砍去,索克图的武功相当了得,灯火一灭,他立即跳起身来,把自己坐的椅子抓在手里,史存明向他一进剑,索克图已经听出金风劈刃的声音,矮身塌腰、把椅子向外一扫,哪知道少年壮士手里的断虹剑,正是斩铜削铁神物,区区一把座椅,哪里能够抵挡得来? 第97章 剑锋到处,椅背椅脚迎刃而断,史存明一剑削中他的左胯,索克图哎哟一叫,椎金山倒玉柱也似,扑通,摔倒在楼板上! 史存明手疾眼快,一脚直飞起来,脚尖踢中索克图的太阳穴,索克图还未来得及跳起,咕咯两声,便自晕了过去!哲尔博却是凶狡,窗扇一打开,他立即矮身向地一滚,骨碌碌,就着地上铺的西藏红毡,要想滚入床底,哪知道黑暗之中瞧不清楚方向,后脑勺轰的一响,撞在椅子脚上,疼彻心脾,喊出“哎呀”两个字来,金弓郡主循声扑上,分心就是一剑,哲尔博伸右掌一迎,黑暗中挨着剑锋,右手五个指头,齐根断了下来,血涌如泉,他还忍着疼痛,一脚向上直登,要踢敌人小腹,金弓郡主反手一剑,砍断哲尔博的脚踝,接着玉腕前推,三尺青锋扎中哲尔博的肚腹要害,这钦使惨叫一声,便自送了性命! 四个卫士闻声扑了进来,孟丝伦抄起一把椅子,向他们迎面掷去,这些卫士在黑暗无光的卧房里,椅子飞过来也看不见,吧的一声,打中先前一个卫士的胸口,向后便倒,四个卫士头撞头脚撞脚,跌做一团。 史存明向索克图伸臂一抄,把他挟在肋下,破窗飞出,楼下的卫兵望见了,喊道:“不好!捉拿奸细!”孟丝伦也接着跳出来,弹弓连拽,铁弹连发,吧吧吧,打灭了楼下的灯火,几层阁楼一片漆黑,清兵手忙脚乱,金弓郡主在大笑声中,随着史存明的背影,飞身逃去! 且不说珠卜庙里的满清卫士,乱做一团,再说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夜袭满清钦使得手,飞身出来,智禅上人在外边策应个正着,一声呼哨,老少三人同时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来,穿房越瓦,跳高窜矮,一阵风也似的,不到顿饭时间,已经返回自己住的宾馆里,范公达父子在智禅师徒去了后,提心吊胆,不知道智禅上人这一次会不会成功,足足等候了个多更次,忽然看见他们回来,史存明的肋下,还挟着一个人,知道大事成功,不禁狂喜! 把挟着的索克图向地上一摔,叫道:“绑了!”范金驹兄弟立即上前,用棕绳把索克图捆成粽子一般,范公达问清楚了他们诛戮番憎,夜杀钦使的经过,说道:“存明师侄真个是画蛇添足,这等鞑狗把他一刀两段吧!何必要生擒活捉回来呢!” 史存明道:“师叔,你不是说过要取得满清钦使在拉萨响应福康安大军的凭证吗”如果不捉活人,哪里能够取得凭据!”范公达眉目一皱,说道:“哦!你要拷问他吗?怕不大容易吧!”金弓郡主笑道:“他已经落在我们的手里,只要略施小计,还怕他不从实招供出来,驹弟,你的枣核钢镖拿一支来,我有方法叫他招认一切,不敢说半句假话!” 大家知道金弓郡主的神机妙算,范金驹笑着把自己的枣核镖拿出,盂丝伦接镖在手,吩咐史存明把索克图救醒过来,史存明搓热双手,向索克图的前胸后背推揉了好一会,这钦使果然悠悠醒转,他刚才睁开眼睛,看见景物全异,人面尽非,禁不住惊诧起来,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把我捉来这里?” 孟丝伦哈哈一笑,上前说道:“达赖法王明鉴秋毫,已经知道你们这班鞑子,今次到拉萨来,没有安着好心,名为钦使,实是奸细,所以叫我们到宾馆里把你捉来,福康安的大军那一天开到城边?你们在拉萨准备了多少人马,外攻里应,快说!”她说着粉脸一绷,雌威赳赳,真个不怒而凛! 索克图也很机警,他是福康安帐下的谋士,他听见孟丝伦的口吻,虽然像是达赖喇嘛差遣来的,可是一室之内,全是汉人,没有半个喇嘛在场,索克图冷笑一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叛逆贼子,目无天朝,夜攻宾馆,所为何事?居然还来问我吗?” 孟丝伦突然笑嘻嘻的说道:“你明明是奸细,我听清楚你跟姓哲的你一言我一语,还要抵赖,谅来不给你吃一点苦头,你也不说实话!”她说着一伸玉手,抓住了索克图钦使的右肩琵琶骨,玉指一扣一摆,索克图疼得失声大叫。 孟丝伦立即放手,喝道:“你还端起天朝钦使的臭架子,我来问你一句,你说不说实话?”索克图断然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宁可人头落地,也不能够泄漏福贝子的秘密,你把我宰了吧!” 这两句话他无异承认了自己到拉萨做奸细,可是宁死也不肯泄漏满清在拉萨的布置,史存明范金驹勃然大怒,噌的拔出刀剑来,就要顺手一挥,叫他身首异处! 盂丝伦摆了摆手,笑道:“姓索的,看不出你也是个硬汉子,很好,你不招供,我偏偏要你和盘托出一切秘密!” 她说着把手中的枣核钢镖扬了一场,说道:“这是涂了毒药的镖,不过打中人身并不立即毒发身死,要慢慢的挨上一两天方才死去,你不说吗?叫你尝尝这个滋味!” 她说着拿起小几上一支羊油烛来,把镖尖一截放入烛头火焰里,烧了半晌,笑道:“用火烧过,毒性发作得更利害,不到天亮,这鞑子就要眼盲口哑,七孔流血!”说罢将烧得灼热的钢镖,在索克图颈项后面,狠狠的划了两下。 索钦使手足被捆,丝毫没有反抗能力,火热的钢镖刺入肉里,当然不大好受,不到半晌,索克图觉得自己被毒镖刺破的伤口,渐渐麻痒交迸,剧痛起来,他忽然想起毒发呻吟,求生不能,要死不得的惨处,真个比起世上一切毒刑还要可怕!不禁心寒胆惊起来,失声叫道:“饶命饶命! 我招认了!” 金弓郡主笑了一笑,她探手人怀里取出一个小玉瓶来,拔去瓶盖,倒出一颗药丸,猩红如火,塞入索克图的口里,喝道:“要性命的,快把这丸子吞下,这是解药!”索克图急不迭忙的吞了药丸,史存明和众人在旁边看了他的狼狈形相,不由暗里发笑,其实金弓郡主用的何尝是涂了毒药的镖,那玉瓶的丸子也不是解药,不过虚张声势,装模作样罢了! 可笑索克图自负精明,却被盂丝伦一擒一纵,玩弄于股掌间,上了金弓郡主的大当! 索克图吞下药丸,仿佛觉得自己伤处痛痕,减了好些,其实这不真是心理作用罢了!他吃足了苦头,哪里还敢倔强,便把福康安一切布置说了!原来福康安这次藉口征伐尼泊尔,图谋西藏,完全得到乾隆帝的同意!他和已死的哲尔博,全是在理藩院里供职做事(满清的理藩院,等于今日的外交部,不过那时候满清闭关自守,夜郎自大,把一切外国当作藩属罢了)索克图却在福康安帐下做过幕僚,福贝子决意一并收拾西藏的时候,派他返回京师,向乾隆帝禀告,乾隆帝委了他两人钦使的名目,用八百里快马,日夜兼程,赶入西藏,至于他们怎样跟神力尊者和赤陀上人合在一起,同到拉萨圣城呢? 说起来也凑巧,原来这两个番僧在哈密乌罗庙逃生之后,他们因为失了地盘,在天山南北站不住脚,逃到青海西宁,投奔青海将军萨格提,因为他们是红教喇嘛,满清由雍正帝即位之时起,对红教喇嘛曲予优容,利用他们和黄教喇嘛的对立,做准备入侵西藏的向导,“哲索二钦使本来是由青海玉树入藏的,路经西宁,萨将军便把神力尊者和赤陀上人引荐给钦使,叫他们保护钦使进入西藏。 哲索二使看见有红教喇嘛帮自己的护架,当然答允,便和他们一同起行,这就是神力尊者和赤陀上人能够和满清钦使一同谒见达赖的经过。 福康安在钦使到达之前,已经派遣了三千清兵,扮做贩卖布正茶叶的骆驼商队,横越过喀喇昆仑山,进入拉萨,准备做攻袭时候的内应,这些假扮商队的清兵,除了暗里携带兵刃弓箭之外,还在货物包藏了大量硫黄焰硝等引火之物,只等清兵一到,立即举火为号,现在这三千名清兵,已经有二千多人混进拉萨。 他们住在拉萨的汉城里,(拉萨有汉城和回城,是达赖喇嘛指定给汉人回人居住的区域,不能够跟藏人混杂)每十个人编成一个小组,十个小组一个大组,他们虽然扮做商队,却有一个共同的标帜,就是每个人脑后的辫子,辫尾上结了一条绿色的头绳。 如果福康安的大军一到,这三千名商旅立刻现出原形,抄起兵刃,变回清兵,一面放火,一面砍开城门,包围布达拉宫,到那时候,达赖喇嘛就要变成瓮中之鳖,再也逃走不掉,只有束手等候清兵俘虏! 索克图经不起金弓郡主一吓,把福康安对西藏的阴谋中盘托了出来,史存明在旁边听了,禁不住捏一把冷汗! 孟丝伦又向他喝问道:“福康安大军哪一天进攻拉萨,你知道不知道?” 索克图慌忙说道:“这个,这个我可不知道!不过听见福贝子说,如果天朝大军攻城的前一天,必定派一些人混进拉萨中,沿街推着车子,摇着串鼓,喊卖好酒,那就是通知各人晚上举事了!” 孟丝伦眼睛望着智禅上人,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你这人也还有一点仁心,而且向我们说了实话,饶你不死! 可是不能够放你回去,就在这里屈驾住几天吧!” 她吩咐范金驹兄弟把索钦使带入内房去了,史存明道:“这件事迫近眉睫,师妹,咱们应该怎样应付当前的危险局势?” 金弓郡主沉吟一阵,忽然向范公达问道:“舅父,我们由白熊谷里,一共带了多少人来?”范公达道:“哦!白熊谷连老带少,总共有二千人,除了妇女小孩子之外,可以作战的壮年男子有一千多,但是他们的兵器在入境时完全给藏兵缴去,要战斗也不行哩!” 第98章 孟线伦决然说道:“不管怎样,明天我们到布达拉宫去,把这事向达赖法王禀告!” 智禅上人吃了一惊,说道:“达赖法王不是见过我们吗? 看样子他不大相信我们的活,再见他有什么用处呢!”孟丝伦望了望窗外天色,忽然站起身来,说道:“现在还不过是四更天气,还可以来得及,师伯,咱们趁着天色未明之际,再到布达拉宫去!” 范公达骇道然:“甥女,你真个是胆大包天,刚才到珠卜寺掳了钦使,又再到布达拉宫去谒见达赖,难道……”智禅上人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对对,打铁趁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再到布达拉宫去,明儿,不用脱夜行衣服了,马上去吧!”师徒三人各自把身一晃,又再穿出宾馆,三个人飞星泻丸也似的去了,范公达摇头咋舌道:“真了不起,真正是后生可畏!” 再说智禅上人师徒和孟丝伦三人,展开轻身提纵飞行功夫,真个是快如逐电,疾若星流,顷刻之间,已经出了拉萨城池,直向圣山进发,圣山就是布达拉宫所在的地方,智禅三人方才来到山麓下面,岩石后面嗖嗖两响,跳出两个黄衣喇嘛来,各使一条白腊杆棒,喝道:“哪里来的孽障,擅闯圣山,赶快站住脚步!”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估不到圣山有人防守,不由吃了一惊!说时迟,那时快!智禅上人半声不响,突然向前一窜,袍袖一挥,这两个黄衣喇嘛哎呀一声,杆棒脱手,扑通咕咚,跌倒在地,原来智禅上人一闪一窜之间,已经点了他们胸口的“中对穴”和“血阻穴”,这是人身麻穴之一,两个黄衣喇嘛连人也看不清楚,便自躺在地上! 史存明吃惊道:“师傅,你点倒了达赖法王手下的护法,不怕达赖见怪吗?”智禅上人答道:“要成大事,哪里能够拘于小节,别废时失事了!上山吧!” 三人直向圣山冲上,刚才跑了一二百步,山坳后面一声呼哨,跳出四个黄衣喇嘛,两个舞动戒刀,两个使方便铲,高声喊叫:“岂有此理,法王居住圣城,岂容邪魔乱闯!” 智禅上人笑道:“明儿,侄女,这些人狗咬吕洞宾,你们去收拾他吧!八五八书房可不准伤害他们的性命!”史存明抽出断虹宝剑来,向前一窜,两个使戒刀的喇嘛不由分说,刀光闪处,双刀分心直刺,史存明本来可以用断虹剑挽个剑花,削掉他们的兵刃,不过少年壮士并不这样做,他使出旋风掌身法来,一盘一扭,居然由双刀夹缝中,飞窜过去,劈啪两声,史存明反手一勾,向这两个护法喇嘛的后脑勺,每人拍了一掌,他练了三阴灭阳掌之后,掌力大为增进,这两掌把他们打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扑通咕咚,抛刀跌倒在地! 另外两个使方便铲的黄衣喇嘛,看见史存明一扭一晃,便把自己同伴打翻,身形之奇,出手之怪,真个是诡异无伦,不由吃了一惊!他们立即把方便铲一轮,抖出碗口大小的铲尖来,“金风铁雨”,向史存明当头劈落,少年壮士哂然一笑,也不使剑保身挡拒,只用三阴灭阳掌法,振臂一抗,呼的一股劲风,竟把这两名护法喇嘛的虎口震裂,两柄方便铲抛起一丈多高,他们这一骇非同小可,正要抽身一退,孟丝伦一拉弹弓,嗤嗤,连珠弹子飞来,打中了两喇嘛腿骨的“巨骨穴”,疼得他们蹲了下来,史存明再一出掌,把他们抛出数丈外,头撞山石,当堂晕了过去! 沥血伏龙--第四十章攻拉萨贝子丧全师 第四十章攻拉萨贝子丧全师 智禅上人一见大赞道:“明儿,你的三阴灭阳掌法已经小有所成了,下次遇着铁爪魔娘,纵使不能取胜,也不至落败啦!” 史存明笑了一笑,老少三人继续上山,一路上免起鹘落,疾走如飞,不到顿饭功夫,已经来到布达拉宫之前,史存明就要直闯大门,智禅上人把他衣袖一拉,喝道:“傻子! 我们这次冒夜私走,哪里能够由正门进去的,赶快绕过寺后,跳墙进去!” 史存明恍然大悟,三个人一溜烟奔向右边,转过两座山,果然看见布达拉宫的后墙,智禅上人袍袖抖处,运用“一鹤冲天”轻功,拔起三丈多高,轻飘飘的,跳到墙头之上!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运用壁虎爬墙的功夫,揉蹬墙顶,正要察看形势,奔向达赖寝宫,冷不防墙下嗤的一响,两缕寒光破空飞起,走了两个弧圈,直向智禅上人当头飞到,老禅师不慌不忙,施展听风接暗器的手法,迎着白光一抄,那白光却是古怪,还不曾和智禅上人手掌相撞,突然呼呼两响,向旁边一弯一转,又射向老禅师的太阳穴,智禅上人出其不意,险些儿被它射个正着,好在史存明和金弓郡主手疾眼快,双剑齐出,叮当两声,竟把寒光凌空打落,原来是两柄梅花飞刀,刀身和普通飞刀一模一样,薄如柳叶,可是刀柄却打造成一朵玉瓣梅花的样子,中间透着气孔,可以随风转弯,智禅上人差点失手,不禁骇然,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呼呼几声,一连七八道寒光飞到。 老禅师知道敌人梅花飞刀的厉害,再也不敢大意!抽出凌霜剑来,一着“风雷交击”,环身一绕一扫,匹练似的剑光闪处,只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那几柄梅花飞刀全被剑光激开,可是一拐弯抹角,分别射向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两人,他们知道对方的暗器会拐弯,已经有了防备,飞刀还未近身,孟丝伦早已拉开弹弓,刷刷刷,一串连珠弹子,把飞刀打得失了准头,抛落墙下去了! 老少三侠二次破了对方的飞刀阵,只听见墙下有人赞道:“好本领!果然艺有真传!”话未说完,嗖声风响,两条黄影像一缕轻烟般,升了上来,原来是两个黄衣喇嘛,左边一个喇嘛手捧双刀,粗眉大眼,年当少壮,眉宇之间英气逼人,左边一个却是身材瘦长的老喇嘛,肋下佩着刀囊,这老喇嘛在智禅三人眼中看来,并不陌生,正是昨天谒见达赖法王时,站在达赖喇嘛右边的年老僧正。 智禅上人见这两个黄衣喇嘛只一眨眼便跳上几丈高的墙头,轻如片叶,知道对方轻功不弱,当下合十当胸说道:“且慢动手,老衲还有一言!”那年老僧正冷笑道:“你们要渴见法王吗?几百年来,从来没有人不斋戒沐浴便上圣山,连话也不说一句跳墙直入的,快快退下圣山,天亮之后,等候法王处治!”史存明心头火起,厉声叫道:“大国师,天亮之后,说不定满清大军进入拉萨城了!我们有紧急事谒见法王,你却摆出活佛的架子来阻拦,真个不知死活!” 那老年僧正名叫做朵巴延,是达赖喇嘛的辅弼,那壮年喇嘛名叫哈钦,是达赖跟前的护法法师。 西藏是喇嘛教统治的地方,西藏人把达赖奉若神明,对喇嘛也毕恭毕敬,史存明这一叱喝,哈钦法师勃然大怒,破口骂道:“野小子!不敬三宝,也配来见法王,吃我一刀!” 话未说完,双刀一晃,疾似风轮,用了个“横中斩”之式,向史存明搂头砍到。 少年壮士过去在天山西城和清宫大内,都跟西藏的红教喇嘛交过好几次手,今天晚上对战黄教喇嘛,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哈钦法师开头一着,是青藏派般若刀的独门刀法,名叫“缤纷瑞雪”,双刀一旋一抹,化出十六点来,乍眼望去,真个像十六把戒刀同时砍到一般。史存明不慌不忙,他近来已经学全了一百○八路雷电披风剑法,对方刀锋才展,史存明使了一着“电光回旋”,断虹剑用力一旋,连人带剑化做一道精光,由一连串的刀影当中,平穿出去,身子直掠出两丈远,哈钦法师看见这汉人少年剑法轻灵,暗里叫了声好,一个“凤凰旋窝”,身形反转,一下便踏住史存明刚要落脚的位置,史存明吃了一惊,估不到这黄衣中年喇嘛,武功如此卓绝,这一飞身夺位,自己的左右中三路,完全笼罩在对方刀势之下! 好一个史存明,果然艺有真传,身未落地,却用了个“燕子飞云纵”的身法,左脚尖向右脚面一撑,凌空拔起,挽了一个剑花,剑花四射,在夜空中,赛同洒下千点流星,这一下是雷电剑有名绝招,名叫“金蛇乱掣”,剑光刀影一撞,轰轰,一阵断金切玉之声,震耳欲聋,哈钦大师咦了一声,飞身倒窜出去,低头看自己的双刀时,两把刀刀背上各自崩了一个缺口,不禁面红耳赤! 原来刚才这一招十分惊险,双方都是在布达拉宫的高墙上交手,那一个立脚不牢,摔落墙下,便有筋断骨折之厄,哈钦法师看准了这一点,使出般若刀的八卦夺位之法,要把史存明挤下高墙,史存明却在敌人刀光控制之下,突然脱颖而出,真是剑术之中最难练的招数,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史存明的断虹剑,虽然把哈钦法师的双刀,砍了两个缺口,可是自己给他的戒刀一对,倒退几丈,臂膊酸麻,经过这一较量,可见自己本领和对方不过在伯仲之间,哈钦法师咬了一咬牙齿,叫道:“好小子!好剑法,这一下两不亏输,再来一招!” 话未说完,老僧正朵巴延突然向史存明面前一窜,叫道:“拿宝剑来!”话随声发,身如狂风,左手二指直插史存明的双睛,这一下不但来得突兀,而且迅快已极!史存明全副精神放在哈钦法师的身上,估不到朵巴延有这一招,连忙把头一仰,扭身旁闪,正要用个“卧看巧云”,横窜出去,可是慢了刹那,右手虎口一松,那柄断虹剑被对方运用空手入白刃的绝招,一下夺了过去。 这一边朵巴延夺剑得手,那一边智禅上人也自攻势发动,老禅师身躯一晃,抢到朵巴延的右边,抱袖一拂,使出“排云袖”气功来,撞向朵巴延的身上,朵巴延猛觉一股排山倒海似的气劲,推向自己身躯,急忙罡气内运,用了个千斤坠身法,一压墙顶,两足陷入墙石,要拼用全身的真力,对抗智禅上人一击。 第99章 哪知道智禅上人倏地把真力往回一收,施展峨嵋派擒拿手,反腕一勾,居然把朵巴延抢自史存明的宝剑,夺了回去,朵巴延羞惭交迸,正要旋展青藏派绝技霹雳手,给智禅上人一下迎头痛击,谁知左面颊吧的一声,中了一掌,打得眼冒金星。 原来史存明见他用卑鄙手段,抢夺自己宝剑,不禁心头火起,身形倏转,施展天池三老传授的旋风掌法,劈面打了朵巴延一记耳光,朵巴延贪心宝剑不成,反而吃一记耳光,勃然大怒,狂喝一声,双掌齐出,两股灼热如火的掌风,分向智禅师徒扫去! 智禅上人知道青藏派黄教喇嘛里面有一种三昧神火功,所谓三昧神火,完全是人身体里面一股行天纯阳之劲,可以发出伤人,老禅师在朵巴延发出掌力的时候,高声叫道:“明儿!小心躲开!” 史存明本来想再用旋风掌法,打他一记,听见师傅这样一喝,师徒两人不约而同,施展峨嵋飞蝗步法,直向空中一窜,朵巴延火辣辣的掌风扫向高墙之上,哗啦啦的一响,墙头崩落了三四尺见方的一片! 泥尘飞舞,碎石滚滚,布达拉宫里面的黄衣喇嘛,已经纷纷跑出来,看见墙头上的人影,发一声喊,一窝蜂般涌来,哈钦法师厉声叫道:“这几个汉人男女擅闯圣宫,把他们拿下,别让一个跑了!” 史存明由师傅手里接过断虹剑,叫道:“师傅,咱们是退下山呢?还是向宫中闯去!” 智禅上人看见黄衣喇嘛来了四五十人,个个跳跃如飞,轻功卓绝,如果各自为战,实在非常危险,如果就这样的退去,未免不甘,老禅师忽然想起在白熊谷三人结成剑阵,力战铁爪魔娘的往事来,高声叫道:“明儿,侄女,跳落平地,结成剑阵,像白熊谷那次一样!” 话未说完,朵巴延又一下霹雳掌,拦腰发到,智禅上人拔身一纵,跳落平地,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也先后飞身下来,数十名黄衣喇嘛,刀枪并举的涌到,老少三侠背对背的一站,三柄剑挥挥霍霍,剑光施展开来,结成了一道剑墙,这些黄衣喇嘛更番攻击,结果全被剑光冲荡开去! 朵巴延看见这三个汉人站成了品字形,剑气纵横,剑光飞舞,宛似神龙战海,银虹经天,自己手下喇嘛人数虽然众多,竟然奈何对方不得! 朵巴延十分忿怒,由墙顶跳了下来,抢人众喇嘛人丛里,一个飞身抢向智禅上人身后,仍然用霹雳掌绝技,轰的一掌,猛向老禅师背心推去! 哪知道朵巴延这回使用霹雳掌,却遇着了强敌,原来史存明一边战斗,一边眼看四面,耳听八方,他看见朵巴延由墙顶上飞掠下来,加入战团,不由想起刚才夺剑之恨来,决定用新近练成的三阴灭阳掌,给他一下,朵巴延向智禅上人背后一扑,史存明半声不响,展开雷电披风剑法,“雷神挥凿”,当的一剑,把身边两个黄衣喇嘛的戒刀削折,趁他们吃惊后退的时候,一个飞身穿出剑阵,使出三阴灭阳掌的掌力,向朵巴延侧里一推,朵巴延估不到这少年汉人只一挥掌之间,发出这样沉猛的气劲来,急不迭忙回过霹雳掌一挡,两股劲气一交,砰砰两声,一扭身躯,朵巴延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可是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劲还未消歇,向人丛里一扫,四五个喇嘛扑通咕咚,齐齐跌倒在地,秩序为之大乱! 本来史存明不过练了个把月的三阴灭阳掌劲,怎会这般利害?一举手间,便把黄教喇嘛第一名手的朵巴延大师,抛出寻丈以外! 原来史存明这路掌法,是跟随天池三怪在穷阴凝寒的山洞穴里练成的,运用的是地煞纯阴之气,这种纯阴之气本来充沛于天地之间,如果和本身真元之气结成一体,威力无穷,朵巴延的霹雳掌不过是一口阳刚之劲,本来在天地造化里面,阳能克阴,不过史存明的纯阴掌劲比起朵巴延的纯阳罡气来,还要利害得多,反而变成阴克阳了,所以他能够一挥手掌,便把朵巴延抛出老远,这还是史存明功候仍浅,不然的话,朵巴延已经毙命在他这一掌之下了! 他虽然没有翻跟头,可是阴阳二劲一撞之下,也受了不浅的内伤,朵巴延面色铁青,手摸胸膛,哈钦法师慌忙过来,问道:“僧正,受了伤吗?”朵巴延十分尴尬,说道:“没事,大家拿住那个小子,把他碎尸万段!”话未说完,宫里响起一阵金钟声响,接着几对提灯,疾若星流,由几个小喇嘛掌着,由远而近,高声叫道:“达赖法王驾到!” 那几十个黄衣喇嘛听说达赖法王到来,纷纷停手,退开两边,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孟丝伦仍旧抱剑卓立,兀然不动,果然不出所料,几对提灯过处,走出一大群黄衣喇嘛来,群星捧月也似,簇拥着一个莲花宝座,这宝座由四名喇嘛抬着,达赖喇嘛便跌坐在宝座上! 智禅上人心念一动,抖起丹田之气,用传音入密的声音叫道:“老朽有极端重要的机密消息要向法王报告,他们偏偏不让我们和法王相见!” 智禅上人这种“传音入密”的绝技,曾经在北天山阿特朗玛峰下,镇慑强敌飞龙师太,这次在百人交战的场合里,居然一字一音的透入达赖喇嘛的耳鼓,达赖喇嘛年纪虽小,他是个生具夙根的灵童。 (西藏的宗教领袖达赖、班禅都不是娶妻生子世代传袭的,达赖班禅临死之前,必定向教中长老说出自己下次投生的地点,死了之后,长老一定到所说投生地点去,找寻新的法王,凡是达赖或班禅逝世那一天,在那日出世的男孩,都会被教里认为可能是达赖、班禅的承继人,立即予以收养,如果同时有几个男孩在那天出世,便把法王生前几种遗物交他们辨认,哪一个认出遗物的,就被钦定做未来的班禅、达赖,成年之后,方才举行“坐床大黄”,加上法王封号。)他听见了智禅上人这样喊叫,立即传下法旨:“众人退后,让这三个汉人近前,看看他们有什么话说!” 达赖法王身边向来有两个“僧正”,做法王的辅弼,这两个僧正一个是朵巴延,还有一个叫呼音克,法王这一传旨,呼音克慌忙拦阻道:“这几个汉人心怀莫测,如何可以叫他上前,万一他冒犯法驾,岂不是……”达赖喝道:“胡说!我看他们今晚到来,未必怀有恶意,叫他上前便是!” 在西藏这地方,达赖权威比皇帝还要大,法旨一下,全场肃然,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孟丝伦三人,上前几步,躬身行礼,然后把满清钦使的阴谋,福康安在拉萨的埋伏内应情形一一说了。 智禅上人还补充一句道:“福康安已经派了三千清兵,扮做骆驼商队,混入拉萨圣城,准备响应,这三千内应清兵完全潜伏在汉城里,以辫尾结绿绳为号,等候大军一到,立即放火暴动,事实俱在,并不是老衲危言耸听,或是有意邀功,请法王早日定夺以免噬脐莫及!” 达赖喇嘛听了智禅上人所说满清的阴谋,立即向朵巴延、呼音克两僧正说道:“这几个汉人冒夜到来告密,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汝等趁未天明之前,传我法旨,下令城中守卫兵士,包围汉城,看见绿绳结头辫的汉人立即拿捕,抗拒的格杀毋论!搜查他们的货物和居室,快去!” 两僧正唯唯应命,达赖喇嘛又向智禅上人道:“汝等擅闯圣山,亦有应得之罪,你们三个人留在这里,等候搜查汉城结果,如果有虚言诳报,或者是不实不尽的,应受拔舌之刑,如果所说属实,冒读之罪可免!” 孟丝伦不大懂得藏语,对达赖的话不大明了,她向智禅上人问道:“师伯,他说我们如果说大活,要行拔舌之刑,什么叫拔舌呢?”智禅上人答道:“哦!那就是把我们的舌头割掉!” 西藏自古不通中国,他的刑法跟中土完全不同,比如处罚偷盗东西的人,凡偷窃三次以上的,就要斩掉右手,说谎话诬告别人的就要割掉舌头,史存明听了这两句话,真个是不寒而凛! 再说达赖法王传下法旨,天色未明,拉萨城时已经起了阵不大不小的骚动,数以万计的藏兵,连夜出动,包围了东城的汉人区域,天色刚才破晓微明,藏兵对汉人住宅逐门户的搜查,他们的搜查方式十分特别,对老弱妇女全不理会,一见壮年男子,立即看看他的辫尾,如果是扎着绿色绳子的,便自不由分说,立即捆绑,倾箱倒筐的大搜特搜,果然不出所料,一个上午功夫,已经拘获乔装商队的清兵二千多人,搜出大量刀枪,火药硫黄焰硝,还有不少现成的衣甲旗帜。 搜索进行到中午时,汉城的中心区发生了小小的流血冲突,原来有几十个假扮茶叶商人的清兵,看见秘密泄漏,不甘心束手待捕,立即拔出兵刃来跟藏兵厮杀,虽然出其不意,杀伤了几名藏兵,究竟是在人家的地头内,藏兵人数又多,这批清兵终于寡不敌众,被藏兵杀死了! 直到黄昏日落,搜索方才完成,消息传到布达拉宫,达赖喇嘛立即向智禅上人这几个人改容相敬,呼音克主张把这次擒获的清兵,连同满清钦使,一并驱逐出境,金弓郡主忽然说道:“不可!这样一来,福康安必定老羞成怒,大举进攻,我们还是将计就计,把他大杀一阵,挫折他的锐气,叫清朝以后不敢轻视西藏,才是上计!” 达赖喇嘛一想也是,因为连日接到报告,清兵大队人马,已经浩浩荡荡的越过喀喇昆仑山,源源开入藏境,以这时的情形来说,已经拦阻不及,而且以西藏现有的兵力,决不能够跟满清的征西大军堂堂正正打仗,他向金弓郡主说道:“孟姑娘,依照你的意思,咱们应该怎样办?” 第100章 孟丝伦道:“哦,怎么办吗?我们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要如此这般,便可以把福康安派来突袭拉萨的清军,杀得片甲不留,以后的事,再看情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便了!”达赖听了大赞道:“好计!就这样办!” 他立即传下法旨,准备一切不提。 且不说智掸上人这班男女侠士,协助达赖喇嘛对抗清军,再说满清主帅贝子福康安,在白熊谷遇险遭擒,最后虽然放了出来,但是在福康安本人看来,总算大大的丢了一次脸,福贝子心里怨忿,过了几天,再派细作到白熊谷刺探,不到半天,派去的人回报,智禅上人、范公达等已经带领白熊谷族人全部迁徙,谷内空空如也,一个人也不见了!福康安十分愤恨,接着乌鲁木齐方面,用八百里快马,传递到乾隆皇帝的旨决,着令立即开入西藏,早日战平叛逆,福康安只得下令三军拔营开动,直向藏境进发。 福贝子念念不忘自己喝了智禅上人的毒酒,毒性在一年后发作,他心里终日怀着一块病,也曾经请随营医生看了几回,医生说他六脉平和,完全没有中毒象征,而且找遍医书,也没有一年后方才发作的毒药,如果是有的话,那就不是毒药而是邪术了!福康安到底是个聪明人,当堂醒悟过来,大怒说道:“岂有此理!本帅居然着了这老贼秃驴的欺骗!” 他知道自己吃的不是毒药,心里方才释然,大军横越过南疆大草原,绕过吐鲁番火山,跨越喀喇昆仑山,浩浩荡荡开入西藏,西藏边隘守兵,因为得到达赖喇嘛的法旨,纷纷后退,任由清兵长驱直入,福康安大军行走了七天,到达雅鲁藏布江边,暂时安营,这天晚上,他把先锋官岳金枫召进中军帐,说道:“岳先锋,事不宜迟,咱们可以驰兵突袭拉萨了!” 岳金枫道:“大帅,我们一鼓攻下拉萨,要多少军队呢?” 福康安道:“将在谋而不在勇,兵贵精而不贵多,我们已经有三千人马假扮客商,混进拉萨去了,只要调八千名马军轻骑突袭,便可以一鼓成功,岳先锋,这次突袭拉萨,还是由你带兵吧!” 岳金枫道:“小将斗胆说一句话,这次突袭藏都的部队,还得要贝子爷亲自统领,方才可以事半功倍!” 福廉安十分诧异,问道:“岳先锋,为什么要本帅亲自领兵驰袭,派你还不是一样吗?”岳金枫道:“大帅有所不知了,这次我们预先埋伏了内应,拉萨一定可以打破,抚慰藏民,挟持达赖,事事都要贝子爷出面,如果贝子爷亲自统兵打破西藏首城,皇上论功行赏,必定以贝子爷居头功呢!” 福康安听了岳金枫这几句话,不禁心花怒放,笑道:“很好,我索性自己统兵去,攻破拉萨便了!金枫,你去挑选八千骑兵,明天日落之前出发,还要预先派一百人进城,联络两位钦使,叫他们明天晚上做内应!”他这样的交派,岳金枫先锋唯唯诺诺,应命去了。 到第二天黄昏日落时候,雅鲁藏布江边,果然集中了八千名满洲骑兵,这八千骑兵个个饱餐战饭,精神奕奕,不久,号角吹动,福康安全副戎装,乘坐了大宛马,和岳金枫并骑而出,向这些士兵说道:“好兄弟,我们限在今天半夜三鼓以前,就要到达拉萨城外,城中火光一起,我们立即攻城,扬威异域,立功边疆,完全在这一举,你们可晓得吗?”八千骑兵齐声大叫道:“愿效死力!” 福康安看见士气振奋,大喜说道:“今天晚上一定可以攻破拉萨了,事不宜迟,马上出动!”八千骑兵立即分做四个战斗队伍,浩浩荡荡的分批出发,福康安在进入西藏之前,已经查勘过拉萨附近的地图,知道拉萨是个山城,周围一百里内,完全是荒凉的沙漠,渺无人烟,自己只要黄昏出发,黑夜行军,便可以神不知鬼不党的到达拉萨。 福康安满怀高兴,押着中军,八千骑兵的铁蹄声,划破了沙漠的寂寞,跑了几十里路,一钩新月由地平线上升了起来,淡白色的月华,映照着每一个征人的面孔,福康安正在策马奔驰,忽然听见先行的马队,陡的响起了一阵呐喊! 驰师夜袭,本来绝对禁止喧哗叫喊,古人行军调将,凡是奇兵突袭之师,每个士兵口里都要咬着稻柴,为的就是不准说话,这时福康安听见前面马队喧哗喊叫不绝,喝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话犹未了,两骑马泼刺刺的回转,跑到福康安的跟前,有人说道:“禀告贝子爷,前面发现奸细,把我们的弟兄杀掉两名,连战马也抢去了!” 福贝子大吃一惊,问道:“怎么,前面发现奸细?”他立即一催坐马,和岳金枫抢到前头,果然不出所料,地上躺着两个骑兵尸首,脑破血流,福康安下马一看,只见这两个清兵脑门正中穿了五个洞,排列整齐,好像被一只巨大魔爪抓成的样子,福康安皱了皱眉,问同行的骑兵道:“他们两个怎的这般死去?你们可有看见奸细没有?” 几个骑兵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大家都觉得有点邪门,刚才咱们策马疾跑时,忽然看见路边的沙堆后,人影一晃,现出一个相貌奇丑的老婆子……”福康安骇然道“丑陋的老婆子!” 几个骑兵说道:“是呀!这老婆子略一晃身,飞鸟似的直掠过来,捷如鬼物,一爪一个,便把他们抓落马下,用力一牵辔头,把两匹马拉到她的身边,这丑婆子别看年老,力气却是大得出奇,双手倒拖着两匹马,一连拉出二十几步,然后拔身一纵,跳上一匹马的马背,单手拉着另外一匹马的辔头,就这样一个人劫了两匹马,飞也似的走了,我们向她射了几十箭,一支也没有射着!” 福康安听了士兵的报告,真个吃惊不小!他回头向岳金枫说道:“岳先锋,你看这老妖妇究竟是什么人物?是不是和智禅贼秃这班人同一路道!” 岳金枫道:“卑职当日被他们擒入白熊谷里,不曾见过智禅老和尚有这样一个帮手,这老婆子相信是过路的江湖人物,为了要牲口跑长路,迫不及待,把我们两匹马夺走,照她那样身手看来,智禅老秃也不及她,简直是瞠乎其后呢?” 福康安不禁向肚里吸了一口凉气,他向岳金枫道:“岳先锋,我们现在怎办?要不要继续上路?攻打拉萨?” 岳金枫道:“我们大军已经跑了几十里路,岂可半途而废,走吧!” 福康安只好再跨上马,驱军疾进,跑了一个更次左右,地平线上现出一座高山来,福贝子用马鞭指道:“前面就是拉萨城池了!火光一起,咱们马上进攻,还有城外二里的圣山,是达赖喇嘛驻锡的所在,岳先锋,你统领一支兵马向圣山进攻,一举俘虏达赖,不要让他逃走!” 他正在得意洋洋的说到这里,前面又是一阵呐喊! 原来福康安的先锋马队,跑到一道山隘口的面前,前排的骑兵突然扑通咕呼连声,连人带马陷入沙土里面,原来藏兵不知在什么时候,在山隘口周围十里之内,挖了一列又一列的陷阱,蜿蜒不断,势若长蛇。 这些陷阱足有两丈多深,面上堆了浮沙,坑底布满了刺马用的铁蒺藜,福康安跑在前头的几百骑兵就在奔驰疾进中,纷纷滚滚,投入陷阱,人喊马嘶,乱成一片,接着山隘口内嗤的一响,飞起几支信号流星来,闪耀长空,四面八方埋伏齐起,无数藏兵在地平线上出现,潮水汹涌一般,直向清兵杀到! 原来藏兵在山隘口挖了十几列长长的陷阱,另外派几千藏兵埋伏在山隘的两边,他们的埋伏法十分巧妙。 每个士兵裹着一张宽大的毡子,躺在沙上,毡子的表面却用浮沙铺起来,远远望去,人和黄沙成了一体,在冥迷夜色中,更不容易发觉,等清兵进入预定范围,人马纷纷投入陷阱的时候,一声号令,埋伏尽起,藏兵的武器全是带钩的长杆和大枪,专刺清兵马足,坐骑只要一受伤,马上人立即悲叫。很多马匹奔腾跳跃,横冲直撞,把清兵掀下马来。 福康安看见势色不对,高声大叫:“快传号令,提防陷阱,下马迎战!” 可是在人马杂沓的时候,有哪一个能够听从福康安的命令?这时路上金鼓大震,一彪人马奔腾而来! 当先一骑马坐了个维人装束的女子,颜同玉艳,与月争辉,清兵一见之下,纷纷喊叫:“哎呀!金弓郡主来了!” 个个心胆俱寒! 沥血伏龙--第四十一章为虏作前驱城头飞魔妇第四十一章为虏作前驱城头飞魔妇要知道金弓郡主当年在回疆统领小和卓木的兵马,跟清军打过好几仗,天山一战,把当时的征西将军兆惠杀得弃甲丢兵而走,英名远震大漠,这次又见她戎装跃马率领藏兵杀来,威风不减当年,清兵的心理已经震慑了几分,何况黑夜遇伏,杀声震野,越发心慌,后队清兵,不战自乱,纷纷退却。 福康安不愧是满清名将,他明白自己中了敌人的埋伏计,虽然情势奇险,仍旧心神不乱,他在中军指挥若定,命令前军改后,后军改前,拼命突围,命令一下,岳金枫的前军,立即展开延翼战术,骑兵向左右跑开,一边跑一边射箭,押住陈脚,后军却由总兵董健,把总段化龙二人指挥,集中东南一点,全军冲刺过去,因为在福康安心目之中,认定藏兵突如其来,在短暂的时间,必定没法突围,自己这八千名马军,全是精选出来的士兵,集中一点冲锋过去,必定可以突破围阵,哪知道这样一来,反而中了金弓郡主的妙计! 第101章 原来孟丝伦预料满清这次派来突袭拉萨的奇兵,一定是快速部队,要快速便不离骑兵了!所以她向达赖法王提出意见,降旨给拉萨的铁匠,连夜开炉冶铁,大量制造三角形的刺马蒺藜,今天晚上吩咐埋伏藏兵,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一大包,一见满清骑兵成群结队冲到,立即把刺马蒺藜向地上一撒,清兵在黑夜里看不清楚,拍马冲锋过来,马蹄一踏着了蒺藜铁刺,当堂直跳起来,把清兵掀落马下,刹那之间,冲锋突围的马军有一半以上人仰马翻,福康安在中军看见,不禁大惊,连忙下令所有士兵,弃骑下地,向前冲杀,这一来形势顿易,因为清兵穿的全是厚底皮鞑,不怕蒺藜钉刺,而且人人抱着拼死突围的决心,战斗力顿然加强,藏兵人数虽多,战斗力不如清兵,一阵冲杀结果,终于突破了一角围阵,全军脱出危险地带。 董段二将首先开路,冷不防侧面一声梆锣响,又杀出一支伏兵来,这支伏兵人数不过千余,全是清一色的汉人,正是范公达由白熊谷带领到西藏的人马,领军的是三个少年汉人,正中的是史存明,左边的是范金驹,右边的是范金骥,齐声大喝:“福康安往哪里走?”董健勃然大怒,向段化龙说道:“原来真是有汉人的叛逆帮助达赖,咱们杀掉了他,清除后患!”他把镔铁齐眉棍一晃,跳下马来,直奔向史存明,范金驹兄弟正要过来斗他。史存明高声叫道:“这鞑子将官让我宰,还有一个骑马将官,你们兄弟过去收拾了他!”董健听得清清楚楚,越发怒不可遏,一股风冲过来,手起一棍,呼声风响,赛同泰山压顶,向史存明脑门订落,哪知铁棍到处,眼前一花,敌人影迹全无,董健不由吓一大跳,正要转身看时,猛觉颈项一凉,敌人的剑锋向他颈后轻拭一下。 原来史存明不知在哪时绕到他的背后,将断虹剑剑身拍了董健一下,喝道:“鞑子!饶你死,滚蛋去吧!”董健又惊又怒,回铁棍向后一扫,史存明喝了声:“不知好歹!” 一闪身让过棍头,反手一剑,使了着“灵光穿云”,唰的一声,竟把董健右臂齐膀砍了下来,董健惨叫一声,扑通跌倒,当场晕了过去! 就在董健跌翻的同时,另一员清将段化龙也被范金驹兄弟收拾,原来段化龙在马上横着长枪,他看见这两个汉人少年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大孩子,哪里放在心上?范金驹首先扑近,段化龙长枪抖处,照准他的胸膛,唰的一枪,范金驹并不招架,霍声向地滚近,逼近清将的坐骑下,照准马肚侧面,就是一刀,这是地堂刀法,那坐马被刀锋刺个正着,直跳起来,段化龙边人带枪,抛离马鞍,他还不曾着地,范金骥已经冲到,钢刀一挥,砍中脑门,登时送命,史存明和范家兄弟,差不多在同一刹那功夫,便把两名清将收拾停妥,清兵看见主将被杀,不禁呐喊起来,福康安和岳金枫已并马赶到。 福康安在征回战役和史存明对过战阵,看见他现身截路,不禁大吃一惊,向岳金枫说道:“岳先锋,这少年是叛逆首要,你去战他!”岳金枫一提铁枪,纵马向前,范金驹范金骥兄弟向他马头一截,岳金枫马上兵器是一杆虎头金枪。 范金驹使了一着“斩马刀”,向他坐骑前足扫去,岳金枫手疾眼快,一沉枪把,向下一挡,叮当,弹开敌刃,反手一枪,“分花拂柳”,雪亮枪尖向范金驹胸前直刺,竟然是六合枪绝招,范金驹吃了一惊,赶忙用个“卧看巧云”,一挺身平窜出去,范金骥却是嗖的一刀,用“伏地回环”式,照他坐的马屁股斩去,岳金枫两腿一夹马腹,那马立即转横,避过刀锋,他用枪一盘一发,使个“旋风盘打”,当的一响,几乎把范金骥的刀打飞,两兄弟同时吃惊:“这姓岳的果然不是寻常人物!” 当日岳金枫在白熊谷中遭擒,是他自己故意被金弓郡主擒去的,范金驹兄弟不明底细,以为本领不过如此,冒失上前,才一交手,几乎吃了大亏! 真是又羞又怒,俩兄弟呼哨一声,双刀并举,狂风般的杀上,岳金枫不慌不忙,一杆枪如神龙战海,夭矫盘旋,不管范金驹兄弟正面迎攻,或是两面分袭,岳金枫左支右拒,应付自如,史存明暗里喝彩,左边侧面突然响起一阵得得马蹄之声,由远而近,史存明以为是自己方面的人马,并不在意。 哪知道倏地一声怪笑,眼前陡觉一花,一条怪鸟也似的人影直掠过来,范金驹范金骥兄弟哎哟一声,竟被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一把抓住颈项,高举起来,连岳金枫也吓了一跳,抓住范金驹兄弟的,竟是一个瘦小黑衣,貌相奇丑的老妇,史存明一见之下,失声叫了出来:“哎呀!这原来是铁爪魔娘哩!” 铁爪魔娘突然出现,声势已经骇人,还有一件更奇的事,史存明正在错愕之间,背后又有一个清如银铃的口音叫道:“存明哥哥,你原来在这里呀?”史存明回头一望,数十步外,站着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个短衣窄袖,外披貂裘的少女,正是失散了三年的伊丽娜! 这两件突如其来的事,史存明虽然智勇深沉,也弄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伊丽娜虽然不是自己的爱人,也是自己在北天山时候的情侣,怎会跟凶恶残忍的铁爪魔娘同在一起,还穿了一身劲装,肩头后面插着一把宝剑?史存明正在思潮起伏,只听见铁爪魔娘厉声喝道:“姓史的!你这两个同伴在我手上,你到底要他们的性命不要?” 史存明方才如梦初觉,由沉思中惊醒过来,他看见铁爪魔娘钢钩般的铁指,捏住了范金驹范金骥兄弟的颈项,头下脚上的高举起来,两个人四只臂膊,软软的垂在两耳之旁,宛似断折一般,不知是生是死! 史存明初探白熊谷之时,见过范家兄弟的功夫,他们两个的本领得自师叔真传,却被铁爪魔娘不费吹灰之力抓住,变成这个样子,真的是凶多吉少! 史存明为人十分机警,知道自己单凭本领决救不了范家兄弟,只得强慑心神,长笑一声说道:“我以为甘翠莲是崆峒一派掌门,必定言而有信,谁知道这样寡廉鲜耻,欺凌后辈!” 铁爪魔娘听见史存明说出自己本来名字,不由吓了一跳!可是回心一想,这小子一定到过昆仑山,会过天池三怪!方才明白自己底蕴!铁爪魔娘狞笑说道:“欺凌后辈? 你只管说出来,我怎样言而无信有失身分,如果有半句话不对老娘脾胃,连你也休想活命!” 这时候双方战斗停止,大家看见铁爪魔娘手上功夫这样了得,她的来意又是敌友不明,谁也不敢动手,史存明成竹在胸,冷冷说道:“姓甘的,你上次在白熊谷力战不胜,知难而退,临走时候却留下一句话,说在一年之后卷上重来,再斗我们这六个人,可是如今距离不过半年,你却违盟背约,跑来跟我们作对为难,又趁我们两个师弟跟清将激战的时候,出其不意把他抓住,这还不算是言而无信,还不算是欺凌后辈吗?”这几句话把铁爪魔娘说得哑口无言,她向来心高气做,哪曾受过人家这样当面奚落?不禁怒火上升,大吼一声:“小子!你说得对!” 她说罢一提罡气,把范家兄弟向前一抛,铁爪魔娘抛人时候,也不见她手臂怎样前挥后振,掌心微一吐劲,范金驹范金骥兄弟便像脱弦弩箭一般,直飞起来,向史存明迎面撞到,铁爪魔娘这一掷的手劲非常厉害,史存明的身子如果被掷个正着,非死即伤!好在他新近学了三阴灭阳掌,本领已非昔日可比,少年壮士看见范家兄弟迎面飞来,使出地缺翁传授旋风掌的步法,一闪一晃,抢到范家兄弟身后,反手一勾,抓住了他两兄弟的脚踝,先消来势,然后平着一送,把他们两个人轻轻放落地上,铁爪魔娘不由自主喝了声采,暗道:这小子还有些手段! 她向史存明戟指喝道:“饶你这两个师弟不死,快把伏兵让开,任由人家过去!改天我再来以一对六,跟你打架,你叫老秃驴老残废好好准备,知道没有?” 史存明估不到铁爪魔娘居然会帮助清军!范金驹范金骥兄弟一离铁爪魔娘的钢铁手指,立即恢复过来,就地一滚,跳起身子,可是一眼望见刚才抓自己的是铁爪魔娘,不禁心胆俱战,再也不敢逞强了! 史存明自问也没有抵敌铁爪魔娘的把握,这次本来想把福康安杀得片甲不留,偏偏遇上这个魔头,只好趁风收帆!少年壮士回头向白熊谷壮士道:“赶快让路!”这些人只好收了围阵,退向两边,连断臂晕倒的总兵董健也不敢捆绑,任由清兵救了回去,范金驹兄弟咬牙切齿,痛恨铁爪魔娘为虎作伥! 福康安看见伏兵让路,如释重负,向左右亲兵道:“直冲过去!”清兵潮水般的向前,打从史存明人马的中间穿过,个个跳上马,向着西南跑去,伊丽娜非常不满自己师傅放走清兵的行为,高声叫道:“存明哥哥!”史存明抬起头来,看见伊丽娜金黄色的秀发,犹胜往昔,白玉似的脸庞,隐含幽怨,不禁心里一动,应道:“妹子!这几年你到了哪里?” 伊丽娜正要回答,铁爪魔娘已经断喝一声:“徒儿!不准你跟这小子说话!”伊丽娜被师傅一喝,欲言又止,铁爪魔娘冷笑道:“孩子!你还把这小子当做好人,以为他真心爱你吗?哼!我看见他在清军的营盘里,跟兆惠将军的小老婆揽做一团!他现在娶那个什么金弓郡主,另外还有一个秘密情人贺兰明珠,嘿嘿,一矢双雕,多有艳福,你不过是个牧羊女,史大爷哪里会瞧得上你?” 第102章 伊丽娜气得粉面凝青,铁爪魔娘跳上自己乘的一匹黑马,(她和伊丽娜乘的马都是几个时辰以前夺自清军的)一拉伊丽娜坐马的辔头,叫了声:“走!”又回头向史存明道:“小子!十天之内,老娘一定再来讨教,你们六个人,在拉萨等着吧!”说罢一催坐马,蹄声得得,去得没影没踪! 这次金弓郡主用埋伏计大破福康安突袭拉萨的奇兵,杀死清兵过半,斩首二千多颗,还夺了三千匹战马,依照金弓郡主原来计策,还希望史存明率领白熊谷人马做第二重伏兵,再生擒清帅福康安,用作人质,威胁清兵全部退出西藏,哪知道却被铁爪魔娘平空出现,破坏了原来的计划,被福康安带领残兵漏网逃去,功亏一篑,真是可惜之至! 再说史存明收兵返回拉萨城,金弓郡主统率的藏兵也返入城内,史存明把铁爪魔娘的一切向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全盘说了,范公达面上变色,说道:“不好!这老妖妇又跟我们为难了!可恶!” 智禅上人却关心伊丽娜的消息,他由史存明的口里,知道伊丽娜做了铁爪魔娘的徒弟,叹了一口气道:“难怪甘翠莲得到天池离火剑和图谱了!原来伊丽娜把这两件东西交到这老魔头的手里,明儿,你当日实在太大意了!”史存明道:“这一切都是弟子始料所不及,不过事情已经过去,要后悔也后悔不及,但是这老妖妇说十天之后再来跟我们决个雌雄,我们六个人又要像上次在白熊谷那样,合力应付她哩!”孟丝伦在旁边说道:“傻子!她这几句话即是说要带领清兵攻打拉萨城哩!这老乞婆胆敢一个人到刁斗森严的圣城跟我们打架吗?别那样天真幼稚吧!” 史存明吓了一跳,问道:“贤妹,照你这句话说来,铁爪魔娘决定为虎作伥到底,为了私人一点恩怨,给满清鞑子卖命了?”孟丝伦还未回答,一个黄衣喇嘛已经由外边进来,说道:“法王降旨,请各位到布达拉宫去!” 智禅上人一行只好按下铁爪魔娘不说,跟着黄衣喇嘛离开圣城,到了布达拉宫,这一次达赖在偏殿内赐见,随同侍立的仍然是朵巴延、呼音克两个老年僧正,达赖法王首先称赞了金弓郡主几句,说她指挥若定,大破清兵,孟丝伦连声谦谢,达赖法王忽然说道:“我们这一次虽然消灭了满清几千人马,可是福康安开入西藏的征西大军,不下三十万人,几千人的损折,等同九牛之拔一毛,万一他恼羞成怒,再次倾动大军向拉萨进攻,试间如何应付?” 史存明不假思索,抢先回答说道:“法王!我们到了今天,正合了两句俗语,一不做二不休!咱们索性和廓尔额联合起来,合力抗清,清兵纵然势大,只要我们通力合作,便不足惧!”史存明以为自己这番话非常得体,达赖法王必定赞成,哪知道出乎意料之外!达赖法王和两个老年僧正,立即现出怒色!孟丝伦在旁这一看,立时明白不妙!原来西藏和廓尔额一向是世仇,过去几百年来,廓尔额人经常侵入西藏边境,抢掠粮食,掳俘人畜,史存明不知顾忌,一口说了出来,达赖法王如何不倏然变色?范公达还不知道,在旁边插嘴说道:“唇亡齿寒,如果没了西藏,也等于没了廓尔额,法王应该联络一下尼泊尔的国王,共同出兵抵御外侮,方为上上之计!” 他还要说下去,站在左边的僧正朵巴延已经开口了,厉声说道:“胡说!廓尔额是我们的大仇人,最近几十年来,屡次兴兵侵入边界,抢了我们不少粮食,杀了法王不少臣民,十年前还攻进葛大克城,连当地喇嘛庙浮屠佛塔的耳僧舍利子头骨也抢了去,把喇嘛也杀个精光,这样不敬三宝的国家,法王怎会派人联络它呢?”这几句话一说出来,智禅上人师徒方才恍然大悟! 西藏和廓尔额屡代结仇,廓尔额历次出兵侵扰藏边,所以这次满清大军征伐尼泊尔,福康安派人向达赖要求假道,达赖立即答允,可是满清却要画蛇添足,假途灭虢,希望连西藏也一并拿下来,方才有突袭拉萨这一场大战,在达赖喇嘛的心目中,压根儿不愿和满清破面成仇,只要福康安践守初时誓约,不侵占藏境一草一木,不要西藏供给军粮,达赖还可以让清军继续过境,这个情形,金弓郡主第一个看出来,高声叫道:“照法王的意思,昨天晚上这一场仗不应该打,我们反而要向满清赔罪了,是与不是?” 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心头一震,金弓郡主竟然这样胆大,在法玉面前说出这样不恭敬的话!达赖一发起怒来,自己这班人就有杀身之祸!哪知道孟丝伦这几句话一说,年轻的达赖法王面上现出微笑来,说道:“我们对满清是不卑不亢,只要对方不生别的恶念,我还可以让清兵继续过境,俗语说得好,以和为贵,满清是天朝大国,我们西藏和他相比起来,始终是卵石之势呢!”智禅上人师徒估不到达赖喇嘛对满清这样畏惧,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就在一片沉寂的时候,布达拉官中央的金钟,突然叮叮当当的响起来,一连串响了三十多下,达赖法王面上不禁倏然变色,朵巴延和呼音克两个僧正踉跄走出殿外,不到半晌,折了回来,说道:“禀告法王,清兵遍山漫野向拉萨圣城杀来,距离城池不到十里路了!” 达赖赫然震怒,说道:“岂有此理!福康安冥顽不化,居然敢攻圣城,下令全城警戒,准备应战!”又向智禅上人道:“各位返回城里吧,一切多多倚仗!”孟丝伦还要开口说话,达赖法王已经退殿,他们只好离开布达拉宫,返入拉萨城里部署作战不提。 福康安昨天晚上,突袭拉萨失败,怎会这样迅快便卷土再来呢?这里大有说明必要,原来福贝子脱离险地,收兵回营,一点手下兵马,八千人损折了四千人有余,至于预先潜入拉萨城里,充当内应的三千清兵,不用说也完全落在敌人的手里了! 福康安假途灭虢之计不成,反而丧失了七千余以上的精锐!他正在中军帐里面恼怒,忽然营外戌卒入报:“禀告大帅,外边有一个丑面老妇和一个年轻貌美的维族姑娘求见!” 福贝子大喜道:“那一定是铁爪魔娘了!今天晚上如果没有她及时解救,真是不堪设想,岳先锋,你到辕门外去,迎她进来,这类风尘异士,决不能够有半点怠慢!”岳金枫只好出去,不到半晌,甘翠莲和伊丽娜师徒二人,跟着岳金枫进了中军帐,铁爪魔娘十分做岸,只向福贝子略一捡袄,便算行礼,左右亲兵一见了铁爪魔娘烂糟糟的面孔,冷森森的神情,不知怎地,每个人都觉得背脊直冒凉气,不愿再看,把头转了开去。 福康安却是不以为意,吩咐左右给铁爪魔娘师徒安排坐位,请她们坐了下来,开口说道:“本帅这次奉皇上的旨令,统兵征西,谁知道中了宵小的暗算,几遭围困,全仗老前辈大力解围,本帅必定把老前辈这一次功劳,奉报皇上……”他还要说下去,铁爪魔娘摆了摆手,冷冷说道:“我并不想做官,我这次帮助贝子爷,完全是为了私人一点恩怨,绝不稀罕什么朝廷赏赐,闲话少说,由今天起,我师徒在你军中只是一个清客,说了便来,说走便走,因为我们是女人,你们要给我另外收拾一座营帐,贝子爷可答应吗?” 福康安连声说道:“可以可以!岳先锋,你立即下令全军开动,直攻拉萨!” 岳金枫吃了一惊,问道:“大帅,我军新挫之后,应该歇上一两天,方才可以进攻哩!”在岳金枫本意,以为金弓郡主打了胜仗,新胜之余,少不免沾沾自喜,但不一定是疏于戒备,所以藉口吃了败仗,劝阻福贝子不要立即进攻。 福康安勃然道:“你是个先锋官,怎的这样胆?我们有三十万大军,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又有这位老前辈热心相助,何愁攻不破拉萨城池?兵贵神速,哪里用得着再过一两天呢?”岳金枫不敢再说,只好传令出帐,刹那之间,号角声动,战马萧萧,满清大军像风卷残云,横过了无垠的沙漠,跨越过莽莽的草原,直向拉萨推进。 藏兵在拉萨城外,布置了许多监视哨,由雅鲁藏布江到拉萨这百多里路程,更有不少游牧部民和喇嘛僧,他们看见满清大军,浩浩荡荡过境,立即向附近卡哨的藏兵报告,这样的一站传递一站,所以布达拉宫很快就接到消息,宫中喇嘛立即敲起金钟,发出警号。 再说福康安的大军,像崩决的山洪,海洋上的飓风一般,不到晌午时候,已经杀到拉萨城外,把拉萨城池密层层的包围起来,对于圣山这一方面,福贝子并不另外派兵包围,表示对达赖喇嘛还保留几分尊重,不过这时候的达赖法王,却驻锡到拉萨城中心的珠卜寺去了,由两个僧正氏老指挥作战,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孟丝伦两人,全副戎装披挂,登上城墙,帮同守卫。 拉萨城墙是倚山而建的,由山上到山下,足足有十几丈距离,城墙本身也有四丈多高,藏兵据在城上,势如建匝,如果照攻守的形势来看,清兵就有十倍之众,也难以飞越雷池半步,福康安大军包围了拉萨之后,并不马上进攻,只在城外扎了营盘,到黄昏近晚的时候,清军营里突然走出一队人来,迫近城下,这队人马全是骑兵,他们并不是攻打城池,就在马背上放起纸鹞来,这些纸鹞当然不是小孩子玩的普通纸糊竹篾鹞,而是一种特制的巨鹞,每只鹞子用绸锻铺面,竹子扎作骨架,鹞尾还挂了一串响铃,迎风放了起来,清军一连放了几十只巨鹞,五色缤纷,漫天飞舞,把城头上的藏兵看得呆了! 第103章 鹞子一放起来,史存明向孟丝伦说道:“师妹,鞑子在城下放纸鹞,弄的是什么把戏?”孟丝伦向那些纸鹞望了一望,忽然叫道:“存明哥哥,你看纸鹞上有文字!” 史存明抬头细看,果然看见这些纸鹞表面,弯弯曲曲的写了不少藏文,正是狐疑之间,那些纸鹞飞上几十丈高空,越过拉萨城墙,鹞线突然中断,跌了下来,几十只纸鹞都是这样!孟丝伦不由呀了一声道:“哎呀!清兵要向城里送信!” 果然不出所料,福康安派人放起纸鹞,完全是为了要向拉萨城送信,清兵在纸鹞面上写了文字,利用风力把鹞子放起来,然后截断鹞线,让纸鹞飞落拉萨城里,不过天风劲猛,这些纸鹞只有十只不到跌落城区,住民把它拾了起来,一看鹞上文字,原来是满清贝子福康安写给达赖法王的通牒,大意是限令达赖法王在今天入黑以前,把智禅上人师徒和金弓郡主这班叛逆汉人捆缚了交出来,另外供给满清征西大军军粮三十万石,牛马万头,如果明天拂晓以前,还不答复的话,清兵就要攻城,这些纸鹞不用说是交到达赖法王的跟前了! 达赖这番却强硬起来,大怒说道:“福康安这贼子,首先背信,偷袭圣城,还要我们供应他牛马军粮,真正岂有此理,不必理他,把这些纸鹞拿去烧掉!”这样一来,双方正式决裂,成了非战不可之势。 到第二天拂晓,清兵果然吹起号角,四面八方出动,迫近拉萨城下,拉萨城里十多万藏兵,登城守御,准备清兵一杀上来,便用连珠弩箭,擂木滚石迎头痛击,哪知道清兵并不就这样进攻,突然推出一架巨大的云梯来,这云梯高及百尺,由四匹马拉着,推到城下,支梯顶站立了一个瘦小黑衣的丑老婆子,正是铁爪魔娘,史存明不禁大惊,向孟丝伦叫道:“妹子!这老怪物当先来攻城哩!” 孟丝伦看见铁爪魔娘站立在十几丈高的云梯顶上,兀然不动,稳如泰山,轻功造诣到了炉火纯青境界,心里又是惊诧,又是佩服,只听见铁爪魔娘在云梯顶清音朗朗的叫道:“姓史的臭小子!姓盂的鬼丫头,老娘今天来找你们打架,快把老秃驴老残废叫出来受死吧!” 话犹未了,铁爪魔娘在云梯顶上把身一纵,飞鸟掠空似的,直拔起来,拉萨城墙和山脚,合共有二十多丈高,可是铁爪魔娘立足这把云梯,已经有十五六丈长,高高的竖起来,跟城头相差无几了!她再在梯顶用“白鹤冲天”的轻功,拔身一纵,跳起五六丈高来,恰好齐了城头,守城的藏兵不禁震天价的一阵呐喊! 史存明估不到铁爪魔娘用这个方法登上城头,真是一惊非小!说时迟,那时快!铁爪魔娘在众人呐喊声音中,平空一扭腰身,扑向城头插的一面大旗,这时北风正厉,将那面三丈多长的大旗自西向东张得笔挺,铁爪魔娘陡的伸出铁钩似的左手五指来,一把抓住旗角,飘身一荡,就这微一借力,大旗已撕裂为二,铁爪魔娘双脚一勾旗杆,翻个没头跟头,刷的跳到堵头上,众人不禁大骇:有几个藏兵不知道铁爪魔娘的厉害,挺长枪向她刺来,魔娘仰天一声长笑,手臂挥处,已经把两名藏兵连带枪扯了过来,向城墙下一抛,登时摔成肉酱! 史存明高声大叫:“众人不要上前!”他喝住了骚动的藏兵,把断虹剑一晃,指着铁爪魔娘叫道:“甘翠莲,你一个人飞上城头,究竟是给福康安卖命攻城呢!还是找寻我们六个打架?” 铁爪魔娘忿怒说道:“谁给满清卖命?福贝子又不是我的亲爷,我要找你们六个打架,臭小子,哼哼!今回你的怪掌不行了,如果我再像上次被打中一下,立时就走,从今不履尘世!”史存明听了她这几句话,一颗心方才放了下来,铁爪魔娘生性虽然怪僻,可也是一派掌门,决不至言而无信,只要她不是替福康安卖命攻城,事情就容易应付! 少年壮士向金弓郡主挥手叫道:“妹子,快叫师傅师叔上来,甘老前辈要赐教我们哩!” 沥血伏龙--第四十二章痴情徒作苦帐里会红妆第四十二章痴情徒作苦帐里会红妆孟丝伦立即翻身走下城墙,须臾之间,智禅上人和范公达互相搀扶着上城,范金驹范金骤兄弟也来到城上,铁爪魔娘傲然自若,向身边左右藏兵喝道:“你们要不要性命? 要性命的,给我站出三丈以外,知道没有?” 她那一张鸠盘婆也似的丑陋怪脸,任何人见了也心胆俱战!藏兵被她这一喝,纷纷让开,史存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铁爪魔娘一个人跳上来,虽然未必会影响拉萨的攻防,但是清兵如果趁自己和铁爪魔娘混战的时候,乘机直扑上城墙,岂不糟糕?为今之计,把她引离城墙,到城下去决战,才是上招,少年壮士主意既定,他向铁爪魔娘叫道:“姓甘的,你要在城上交手吗!城墙上的地方太狭窄了,我们在这里交手,未必能够尽展所长,咱们到城下去决斗,怎样?” 金弓郡主听见史存明这样一说,正中下怀,她也是同一见解,恐怕和铁爪魔娘在城上恶战影响城防,史存明这一下激将计再好没有!只听铁爪魔娘呵呵狂笑道:“臭小子! 你怕我在城上交手,会阻挠你们的守御吗?很好,我又不是帮鞑子来攻打城池的,就下去交手吧!” 她说罢两臂振处,活像一头大鸟似的,由四丈多高的城头,飞落城下,身轻似叶,步法不惊,智禅上人和范公达齐声赞叹:“我们在年富力强的时候,也没有她那样精纯的轻功本领!” 铁爬魔娘这一跳落城下,史存明如释重负,他吩咐藏兵把守城池,自己和智禅上人,范公达、孟丝伦、范金驹、范金骥一行六人,从容不迫的走下城墙,铁爪魔娘伸手向腰一探,噌的一响,抖出一条奇形长鞭来,史存明一看她这条长鞭,不由吓了一跳! 原来甘翠莲这条长鞭,金光闪闪,竟是用非常幼纤的金丝,密绞细发丝也似的钢线,互相勾连而成,竟然有一丈二尺长,鞭身上挂满无数的须钩钢刺,丛丛有如禾穗,鞭头上装了一只人掌,食指前伸,余下四指完全屈首,形相甚是诡异,连智禅上人和范公达那样久走江湖的人,也不曾见过这种怪兵刃。 铁爪魔娘把长鞭一抖,呼呼两声风响,沙石飞扬,喝道:“你们六个狗男女,快摆阵!不管你们打怪掌用怪脚,排什么七星阵八卦阵,老娘也一并招呼,来呀,不用客气!” 史存明学了天残叟的三阴灭阳掌,范公达近来苦练地缺翁传授的狂风腿法,这两种本领都是为克制铁爪魔娘而练的,所以今天他们六个人可说是有备而战,所耽心的就是恐怕这两种本领练不到家,未必可以应付强敌罢了,甘翠莲说完了这几句话,智禅上人冷冷的说道:“哦!我们这一次和你交手,各自为战,不用摆什么阵图了,进招吧!” 这几句话并不打紧,铁爪魔娘感到十二分的诧异,过去在白熊谷两次恶战,智禅和范公达六个人结成阵图,仅能自保,全凭那姓史的小子打怪掌突袭,今天他们怎的这样自大起来,连阵图也不要?难道这几个月之内,他们的武功大有进境,可以各自为战?这是不近情理的事! 甘翠莲的为人,一向性情强悍,除了昆仑派几个长老之外,不知道天下有可畏之人,她把丑脸绷了一绷,断声喝道:“很好!你们不结阵图,老娘杀你们更容易,逐个领死便了!”话才出口,丈二长的金丝鞭呼的一绕,抖得笔直,鞭头那只人手,流星过渡似的,先向智禅上人胸口点去。 在铁爪魔娘的心目中,以为智禅上人是峨嵋派的掌门,在单个对手之中,武功最纯,班辈最高,为了表示自己艺高人胆大,一出手便向智禅上人进取,老禅师却是兀立不动,眼看那只人掌只差几寸,便撞着他胸口要穴,铁爪魔娘看见智禅上人全不闪躲,心里暗中骂道:“你这老秃驴自恃内功精纯,可以接我一招,殊不知道这条金龙奇门长鞭,是崆峒派镇山宝器,如果挨上一下,叫你有死无生!” 她腕子一用力,劲至鞭梢,猝的点向智禅上人胸口“血阻穴”,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铁爪魔娘的金龙鞭快要撞着老禅师衣服的刹那,鞭头陡的一圈,举个譬喻,好像一条蟒蛇,被人砍了一刀似的,猛地回窜,鞭头人手箭也似疾的反向铁爪魔娘面上射到。 这一下大出乎铁爪魔娘意料之外,原来史存明站在师傅的左首,看准了铁爪魔娘长鞭的来势,使出三阴灭阳掌劲,向鞭头上一截,往回一送,这一下居然把铁爪魔娘长鞭荡开,甘快莲把头一低,金龙鞭擦发而过,智禅上人和孟丝伦双剑齐出,老禅师用雷电披风剑里面的“雷神硕妖”,孟丝伦用飞龙剑里面的“神龙出壑”,一左一右,同时向铁爪魔娘肋下要害刺到,铁爪魔娘乍觉剑光一闪,连忙回鞭反扫。 她这丈二长鞭非同小同,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急忙向后一跳,史存明用旋风掌身法,呼声扑前,断虹剑代替手掌,直扎向铁爪魔娘的颈后,甘翠莲这几个月以来,翻阅地缺翁的图谱,对旋风掌的出手步法,领悟到七八成,所以有恃无恐,史存明向前一窜,她立即步走八卦,一盘一折,由粪宫奔到离位,恰好让过少年壮士这一剑,铁爪魔娘回鞭一掠,这下是崆峒派太乙神鞭里面“青龙回头”的招数,一招套着三式,妙用无方,她以为史存明身影只要一陷入自己的鞭圈里,必无幸免,就是智禅上人过来解救,也救不了! 哪知道史存明右手使剑,左掌向上一带,呼一股掌风,扫中自己腰肋,铁爪魔娘全身不由自主,呼的一声,向上弹起五六尺高,好在她本领不同凡俗,立即一扭腰身,把金龙鞭向地一点,飞出三丈以外! 第104章 史存明这一掌居然能够把铁爪魔娘抛起好几尺高,不但出乎甘翠莲的意料,连史存明本人也感到有点意外,铁爪魔娘又惊又怒,心想,“这臭小子不见了几个月,哪里学来这些本领?”她一向性如烈火,吃了这一个哑巴亏,越发抖擞神威,一声厉啸,全身飞起七八尺高来,右手把长鞭在空中舞成丈许方圆一团鞭影,左手使出铁爪神功,呼的一抓,猛向史存明顶心命门抓到。 智禅上人和范公达一左一右直迫上来,范公达肋下插着拐杖,他和智禅上人双双把手一扬,同时使出劈空掌绝技,轰轰,两股掌力汇在一处,力量骤然加强,铁爪魔娘虽然强悍,也不敢拿身体挨试掌力,双脚一曲,腰劲提起,用个“燕子钻云”,拔出三四丈外! 数招一过,铁爪魔娘立时觉察出来,自己最痛恨的史存明,居然也学会了劈空掌法,(她不知道那是天池三老在昆仑山顶石窟内传授的三阴灭阳掌)比起他的师傅智禅上人和师叔范公达来,还要厉害得多,这两人的劈空掌打在身上,不过一阵疼痛罢了!可是史存明的掌力,虽然在自己腰肋间轻轻一带,力量不强,却是又酸又麻,好比无数花针扎进肉里一般,铁爪魔娘不禁又惊又怒,可是还有更令她诧异的事,陆续出现! 原来范公达本来是拄着两根木杖,在地上行走的,突然把身一纵,一阵狂风也似,直冲过来,身形之快,出乎意料之外!铁爪魔娘用手一抓,疾如电闪,向范公达顶心命门抓去,哪知道爪才递出,砰砰两声,腰胯接连中了对方两脚,这两脚本来难以伤害铁爪魔娘,可是无巧不成话,恰好踢在刚才挨了史存明三阴灭阳掌的所在,这真是痛上加痛,铁爪魔娘怒吼一声,挥金龙鞭向范公达拦腰扫去,范公达一点拄杖,抢到她左前方去了,铁爪魔娘一鞭扫空,喝道:“跛老贼,往哪里跑!” 金龙鞭呼的一递,用个“云龙三沉”,要把范公达毙在鞭下,哪知范公达不知怎的一个转身,又向铁爪魔娘屁股后面踢了一脚,他用的是地缺翁传授的狂风腿,身形来去有如狂风,甘翠莲转瞬之间,连挨三脚,气得她暴跳如雷,智禅上人、孟丝伦两柄宝剑,范金驹范金骥两把单刀,连珠也似的攻来,铁爪魔娘迭连吃亏,再也不敢像先前那样轻敌,身体一闪,跳出几丈,右手舞金龙鞭,左手拔出离火剑来,鞭剑并用,把全身裹在一团鞭影剑光之中,这样一来,形势立即扭转,因为铁爪魔娘的功力究竟比起智禅上人等六人来得深厚,只要她沉住了气,戒除暴躁,以守为攻,智禅上人等六人便不能够逼近她的身边,何况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法,范公达的狂风腿还没练到十足的火候,要想克制铁爪魔娘,还是力有未逮,刹那之间,双方成了混战之局。 铁爪魔娘上次在白熊谷力战智禅上人等六人的时候,飞舞如电,招招抢攻,把对方杀得心胆俱寒,这次却不同了,她反而被敌人团团围住,风车似的缠斗,一连七八十合,铁爪魔娘不但占不到什么便宜,反而是被动挨打的时候居多,甘翠莲十分愤怒,她忽然想起避强攻弱这四个字来,六个敌人之中,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三个都是硬手,不易取胜,可是孟丝伦、范金驹、范金骥三个,却是本领较弱,自己何不冒险进招,用辣手伤害了这三个人,其余本领较强的三个人便不足畏,铁爪魔娘主意既定,倏地厉啸一声,全身拔地飞起,鞭剑在空中一旋,仿佛一面光网,直向范金驹范金骥兄弟当头扑到! 范家兄弟知道铁爪魔娘的厉害,甘翠莲一跳起的时候,他俩兄弟已经用八卦走位的步法,左右一发,分别闪到智禅上人和范公达的身后,哪知道铁爪魔娘却是声东击西,旋风似的在空中一转,直扑向金弓郡主孟丝伦,孟丝伦恰好一个人站在围阵的南方,甘翠莲飞扑过来,她要闪窜易位已经来不及,金弓郡主只好一咬银牙,展开雷电披风剑法,“闻雷入洞”,嗤的一剑,猛向铁爪魔娘胸腹扎去! 她的青钢剑刚才一递,猛觉手上一紧,原来铁爪魔娘突然把离火剑咬在唇际,左手铁爪向下一钩,硬生生扣住了金弓郡主的剑身,右手长鞭闪电似的扫来,吧的一响,缠住了孟丝伦的双足,铁爪魔娘抖起神威来,用力一拗,噌咱两声大响,折断了孟线伦手中长剑,接着长鞭一抛一放,竟把孟丝伦全身抽离地面,举在空中,智禅上人和范公达不禁大骇! 沥血伏龙--第四十三章铁娘单剑闯拉萨 第四十三章铁娘单剑闯拉萨 史存明看见心爱的人被铁爪魔娘一把擒住,奋不顾身扑了过来,连断虹剑也抛在地下,左手一舞旋风掌,拍向铁爪魔娘右臂手腕关节,右手使三阴灭阳掌,砰的击向铁爪魔娘腰肋,两路绝技同时支用,啪啪两声,打个正着,旋风掌并没有把敌人关节打得发麻,三阴灭阳功却推中她的腰肋,无巧不巧,又是刚才中掌之处,铁爪魔娘痛得一声狂号,右手拼力一抛,把金龙鞭掷出,连金弓郡主也抛出三四丈远,她以铁钩似的十指,倏地反圈回来,抓住了史存明胸口的衣服,喝了一声:“小子!”哪知话才出口,噌的一响,一物掉落脚下! 原来铁爪魔娘口唇边咬着离火剑,她一开口说话,离火剑噌的跌了下地,甘翠莲不禁一怔,赶忙一伸右脚,把剑踏住,史存明趁这刹那机会,奋力一挣嗤嗤两声大响,竟把胸口衣服挣裂了一大块,乘机脱出铁爪魔娘铁爪,他还啪的一声,趁势向甘翠莲左脑勺近耳门边,打了一旋风掌,铁爪魔娘拾起离火剑来,一声狂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剑爪并用,向史存明猛扑过去! 史存明一个翻身绕步,让过铁爪魔娘一抓,趁势拾起断虹剑来,冷不防呼的一声,一团采云由空中飞落,恰好把铁爪魔娘脑袋罩个正着,原来金弓郡主被甘翠莲一抛,虽然是飞出几丈远,不过她究竟是个有轻功本领的人,一脱离了敌人控制,立即自由,纤腰扭处,便像落叶似的,翩然着地! 孟丝伦在众目睽睽之下,跌了这个跟头,芳心甚忿,一反手取出七巧五云兜来,猛向敌人抛去,如果换了平日,这一面兜网别想近得了铁爪魔娘的身,可是现在却不同了,铁爪魔娘第二次中了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痛极心昏,全力扑向仇人,恨不得马上把他撕碎,孟丝伦的兜网一落,恰好套住了铁爪魔娘的脑袋,甘翠莲一反手夺住兜网,发力轻功一震,金弓郡主的七巧五云兜,竟然被铁爪魔娘弄得粉碎! 不过就在铁爪魔娘手抓兜网的时候,范公达已经闪近甘翠莲的身边,使用狂风腿法,一下踢中丹田,魔娘当堂受了一下巨震,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又再打来,铁爪魔娘长鞭已失,不能硬拼,只好一提真气,用个“鹞子钻天”,拔起三丈多高来,升上城墙,高声叫道:“三日之后,老娘……”陡觉喉头发甜,哇的吐出一口血来,血色瘀黑,这是为何? 因为铁爪魔娘两次中了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内腑已伤,再被范公达用狂风腿法,狼狈的登了一下小腹,更加重了伤势,她不说话还可以忍耐得住,一说话便吐出血,铁爪魔娘一惊不小,再也不敢逗留,纵身跳上堞楼,那一架巨大的云梯还在拉萨城下高高竖着,铁爪魔娘一纵身躯,跳落云梯顶上,清兵立即拖着云梯倒退,这场惊天动地的恶战,方才告一段落! 这次智禅上人等老少六侠全斗铁爪魔娘,总算天池三老传授绝技收到奇效,把铁爪魔娘打得吐血而逃,清兵不敢进攻,鸣起金来,大队人马像风扫残云也似的,返回大寨,福康安派人慰问铁爪魔娘,可有没有受到重伤,甘翠莲摇了摇头,返进自己的帐幕,找着伊丽娜,她用手势向徒弟比了几下,伊丽娜立即拿过一瓶药散来,铁爪魔娘立即把整瓶药散吞了下肚,整膝跌坐,做了个多时辰的吐纳导引功夫,才把体内瘀血化净,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伊丽娜等师傅精神恢复,方才向铁爪魔娘道:“师傅,徒弟有几句不中听的话,要向你说!不知道你老人家听不听呢?”甘翠莲不耐烦的答道:“徒儿,要说就只管说吧!不用扭扭捏捏啦!” 小姑娘杏眼一闪,面色庄重,低声说道:“师父,满清是我们两师徒的仇人,弟子是天山下的土著,生长在白熊谷,可是我的族人和叔伯父老,全都给满洲鞑子杀了,你老人家的爹爹不是满清皇帝侍卫吗!因为鞑子皇帝迫你爹爹惨杀好友,终生抱恨,才有花园自刎这一件事,我们为什么要帮助仇人,受仇人的利用,所以弟子认为还是返回崆峒山去,才是上招!” 她还要说下去,铁爪魔娘倏的伸出右手五指来,向着地下一插,簌簌几声,把泥土插了个深洞,喝道:“不准胡说!” 伊丽娜知道师父的脾气,只好嚓口不言,铁爪魔娘怒道:“我何尝不知道满清鞑子是害人的虎狼,不过我要利用他的声势,给我雪恨报仇!哼哼!”她才说到“哼”字,突然一掀帐篷,飞身直掠出去! 铁爪魔娘这一下举措,伊丽娜吃了一惊,连忙奔出帐幕,抬头看时,原来空中盘旋着两只青灰色的鹤,这两只大鹤要想低飞下来,附近篷帐的清兵倒有十多个人张弓搭箭,瞄准空中要射,这两只青鹤不敢飞下来,铁爪魔娘不由分说,一晃身抢了过去,劈手一把,抢夺了两名清兵的弓箭,破口骂道:“瞎了眼的奴才,这鹤是我养的,你敢射它!” 振臂一挥,把他们抛出十几步以外,跌得头青面肿,其余的清兵不禁大惊,只好放下弓箭,铁爪魔娘撮唇,举手一挥,二鹤冲云飞去,瞬息不见。 第105章 铁爪魔娘把青鹤衔来的白筒子拿回帐幕里,伊丽娜迎着她问道:“师父!崆峒山那面来了书信吗?”铁爪魔娘点头说道:“不错,大青小青一同飞来,必定有重要的事,看看你鲁师兄有什么话?”原来这两头青鹤是崆峒派已故掌门赤霞子豢养的灵禽,年寿已经有七八十岁,善伺人意,已经通灵,崆峒山上每逢发生了重大的变故,多半由二鹤到处传书,召集门人,或者有人会间,世上能够传送书信的,只有信鸽一样,还要经过相当训练才行,鹤儿怎可以传递书信?就算它岁久通灵,可以送信,又怎样知道掌门存身的地方呢? 原来崆峒派有一个规矩,凡是本派重要人物,出门在外,每到一个地方,必定要做两件事,一件是留下暗记,使本门里面的人,一目了然,第二件是把一种闪光的火粉,撒在所住的房屋或空地上,二鹤平日看惯了这种火粉,飞行在外,发觉有火粉闪光,便知道有本门的人,便引颈长鸣了,铁爪魔娘是一派掌门,她这次进入清兵军营,当然把火粉撤在自己居住的营幕附近,随时准备崆峒山方面派灵鹤传递书信,再说甘翠莲返入帐幕里,拔了银管管盖,由里面倒出一张字条来,铁爪魔娘一看字条,不禁面色大变! 原来内文写的竟是:月之朔日,崆峒山突然来强敌,敌人为一中年道装女子,自称为天池三怪中之潇湘仙子,亦即三十年前昆仑三株之萧玉霜,直入三元圣宫,将本派八大弟子完全杀败,更点穴道使仆地上,冷嘲热讽一番,飘然离去,潇湘仙子复云本教掌门苟不交回昆仑离火剑及图谱,嗣后扰乱无已时,并云不日入藏寻觅掌门决一雌雄,倘无要事,请速回山主持一切。 铁爪魔娘一看字条,气得丑面凝青,啪的一掌,把帐中的小几劈下一只角来,宛如刀削,伊丽娜吃惊不小!急忙问道:“师父,发生了什么事!”铁爪娘气冲冲的把字条向地一丢,怒道:“这是你鲁师兄、管师兄的来信,看吧!” 伊丽娜把字条拾起来,由头到尾看了一遍,吃惊说道:“潇湘仙子,昆仑三妹,她不是你老人家旧日的对头吗?听说这些人好久不在江湖走动了,今天怎的会找上崆峒山来,跟我们为难作对?”铁爪魔娘恨声说道:“岂止作对而已!我今天进拉萨跟老秃驴、臭小子交手,臭小子和老残废都练了新的武功,这些武功分明是隐居天池两个老怪物传授的,老怪物分明要假手别人把我挫败在这里!宣扬昆仑派的武学呢!” 伊丽娜虽然跟随铁爪魔娘上崆峒山练艺,做了崆峒派的弟子。这几年来,她对史存明一片痴情,始终未断,她虽然明白自己当日在大漠丢下史存明,史存明一定和金弓郡主如胶如漆,他决不会爱自己的了,自己还希望和史存明见上一面,她向铁爪魔娘问道:“师父!照你老人家的意思,返回崆峒山呢,还是继续在鞑子的营盘里逗留下去!” 铁爪魔娘断然说道:“返回崆峒山有什么用处?萧玉霜已经捣乱过离开,我难道还要守株待兔吗?这两天我再到拉萨城去,杀了这六个狗男女,方才可以解我心头之恨!” 伊丽娜道:“师父,你如果再进拉萨,弟子也一并跟去吧!” 甘翠莲愕了一愕,问道:“我带你去吗?你的本领还不行呢!” 伊丽娜道:“弟子的本领虽然不济,可是给师父帮一帮手,大概还可以行,而且我也要见见姓史的负心汉,就算杀不了他,也要把他痛骂一番呢!”铁爪魔娘点了点头,忽然帐外跑进一名传令官,躬身禀道:“甘女侠,贝子爷在中军帐有请!”甘翠莲答应一声,立即和伊丽娜到了福贝子中军帐。 福康安坐在虎皮交椅上,旁边侍立着一个青年将领,正是先锋官岳金枫,中军帐的正中用木架竖了一片地图板,福贝子看见铁爪魔娘进来,吩咐亲兵给准备坐位,寒暄两句,福康安用手指着地图板道:“这是拉萨城附近的地图,本帅已经考虑过了,拉萨城池建在山上,如果用重兵正面强攻,牺牲必定非常重大,如果要奇兵突袭,因为它整座城依山而建,一切挖掘隧道,火攻水淹等等全不生效,要破城池,唯一方法就是用红衣大炮轰开城墙几个缺口,然后用敢死队蜂拥直上!” 伊丽娜听了红衣大炮四字,粉面立时变色!因为她自小生长在白熊谷,听见谷中的老人说,当年满清圣祖(康熙)皇帝,御驾亲征蒙古,荡平准噶尔时,曾经用西洋传教士制造的红衣大炮,连番猛轰,把准部兵轰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后来兆惠平回疆,在天山下也曾经用红火大炮助战,轰击大小和卓木的军队,估不到福康安今天要用这种厉害火器来对付拉萨城了! 万一城池打破,史存明一班人岂不是遭了池鱼之殃,西藏居民岂不是受清兵惨杀,伊丽娜根本是个存心反抗满清的人,她眼见过清兵屠杀白熊谷的残酷,听了福康安这番话,心头上激起了一阵无比的愤怒! 岳金枫在旁边开口道:“大帅,用红衣大炮轰击拉萨城池吗?照小将看来不行呢,拉萨城墙建在高山之上,咱们的大炮只可以平射,对这样高大的城墙,恐怕没有用处!” 伊丽娜不由看了岳金枫一眼,只见他仪容清俊,器字轩昂,相貌和史存明倒有几分相似,伊丽娜的芳心不由动了一动,再听见他不主张用火炮攻城,更加泛起了一种莫名的敬意。 福康安大笑道:“岳先锋,你大过迂腐了!不错,咱们的红衣大炮只可以平射,不能仰攻,可是你看!”他用手指了一指地图板,说道:“拉萨城东南二里远近,有座山名叫圣山,达赖喇嘛驻锡的布达拉寺,就在那里,咱们只要把红衣大炮运到圣山,便可以平射轰击拉萨的城墙!老弟,明天辛苦你一趟,带领二万精兵攻打圣山,把它拿下!” 岳金枫迟疑道:“占了圣山,便开始用红衣大炮攻城恐怕火药不够!”福康安道:“我已经下令后方赶运五百桶黑火药来,四五天内尽可使用,你在明天日落之前,把圣山攻下来,准备一切便是!”岳金枫唯唯诺诺。 福康安又向铁爪魔娘道:“甘女侠,你的轻身功夫超卓惊人,五日之后,我们用红衣大炮攻城,轰开缺口之后,劳烦你躬为先导,带领敢死队冲城,如果破了拉萨,本帅必定重重酬谢!” 福贝子说这几句话,又自言自语道:“我用十万大军攻城,同时用二十多万军队,包围城外,由城里逃命出来的,见一个抓一个,什么金弓郡主,姓史叛贼,统统逃不掉我的掌握,哈哈哈!”伊丽娜听了福康安的狂妄口吻,心头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铁爪魔娘笑道:“贝子爷神机妙算,拉萨城池必破无疑,还有别的事吗?”福康安霍然道:“我几乎忘记了一件事!甘女侠,凭你一个人的本领,可以进得了拉萨城吗?”铁爪魔娘拂然不悦,冷笑道:“小妇人虽然年老,什么龙潭虎穴也闯了不少,几丈高的城墙,还挡不了我自来自去!” 福康安笑说道:“是是,本帅说话太不小心了!甘女侠,实不相瞒,我们有一个人陷在智禅贼秃那班人的手里,这个十分重要,就烦甘女侠这两天晚上到拉萨城去,想法子把她救出来!”福贝子便把贺兰明珠的身分,以及她随军到塞外始未,如何落在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的手里,挟作人质的经过说了,他向铁爪魔娘道:“甘女侠,如果贺兰明珠有了不测的话,她是兆惠将军侧福晋,本帅回京之日,对兆惠大将军面上不好看,所以斗胆烦劳甘女侠把她救出来哩!” 铁爪魔娘口里虽然不说,心中想道:我甘翠莲是个何等的人物,却要听你指使,人城救一个出墙红杏的贱女人! 不如真正到攻取拉萨城的时候,这六个狗男女各有一身本领,清兵决然挡他们不住,必定被他们逃脱,我索性在城破之前,混人城去,把他们制服了再说!铁爪魔娘自问有全胜六人的把握,她立即点点头道:“好!我就在这三天晚上进拉萨城去,把侧福晋救出来便了!” 福康安双手端起茶盅来,这是满清官场中送客的表示,铁爪魔娘立即离开了中军帐,她和伊丽娜一同返回自己的营帐里,甘翠莲忽然说道:“天色还未人黑,我要到外边去走一遍,看看拉萨圣城的形势!”她吩咐伊丽娜留守帐幕,自己一个出营去了,伊丽娜一个人在帐幕里,坐在骆驼毛地毡上,手托香腮,默默出神,若有所思,过了半晌,帐幕外边有人咳嗽两声,跟着叫道:“伊女侠!”正是先锋官岳金枫,伊丽娜不禁面泛桃红,问道:“岳将军,贝子爷又传唤我们吗?”岳金枫低声道:“姑娘,我有重要话要跟你说,进帐幕吧!” 伊丽娜把粉面一凛,正色说道:“岳将军,男女授受不亲,有话在帐幕外边说,还不是一样吗?”岳金枫白面微红,急忙说道:“姑娘会错意了,我岳某人虽然不才,自间也还顶天立地,光明磊落,对姑娘并无什么歹心,我这次还是为了拉萨城几十万生灵而来,我见姑娘并不是醉心利禄的人,方才把心腹话奉托!”伊丽娜见他说得诚挚,方才点了点头,说道:“好!请进来吧!” 岳金枫四面看了一看,见没有人,方才闪入帐里,他在羊皮垫盘膝坐了下来,低声说道:“伊姑娘,你如果在今天才或是明天晚上,跟随令师到拉萨城去拯救侧福晋时候,最了想个法子,给藏人送个信,说福贝子在五天之后,决定攻占达赖喇嘛驻锡所在的圣山,用红衣大炮轰击拉萨城池,叫他们预先提防这一招,如果被福贝子抢先走了这一招棋子,拉萨全城就要化为灰烬,城中居民也要玉石俱焚了,这件事姑娘要紧记,岳某言止于此,我要走了!” 第106章 岳金枫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走出营帐。 伊丽娜忽然叫了一声:“岳将军,且慢!”岳金枫不禁愕然,站定脚步问道:“哦!姑娘有什么吩咐呢!”伊丽娜把粉面一沉,说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是满清将官,也是福贝子手下的先锋大将,怎的会通知西藏人,岂不是不忠不义吗?”岳金枫凛然道:“姑娘有所不知了!我虽然是满清的先锋,本身却是汉人,身在清营而心在汉,可惜自己位卑力微,不能够为匡复汉族河山而努力,实不相瞒,几天前在拉萨城外伏击福贝子大军那几个汉人,老早跟我岳某人有联络……”伊丽娜大喜道:“岳将国,原来你跟史存明是好朋友!” 岳金枫侧耳听了听外面,说道:“姑娘低声,提防隔墙有耳,我是样跟他们联络上的!”他把当日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乔装牧人,客串父女,到清军大营里揭福贝子的赏榜,给侧福晋贺兰明珠治病,设伏白熊谷,计擒福康安的经过,一一说了,伊丽娜听得又惊又喜,连声说道:“存明哥哥真了不起,金弓郡主真是女中英杰!”她刚才说了这两句话,忽想起史存明和孟丝伦已经成了一对要好的情侣,自己却跟从了铁爪魔娘甘翠莲助纣为虐,自己无形中成了帮凶,伊丽娜禁不住一声浩叹。 岳金枫见她一张俏脸,忽喜忽愁,心里觉得莫名其妙,帐幕外陡的吹起号角来,岳金枫霍然说道:“进兵号响,福贝子大概又下令攻城了,我要出去,刚才那几句话,姑娘切要紧记!”他说罢匆匆走出帐幕,伊丽娜望着他强健的背影,芳心突然起了一阵漪漪,由这天起,她对这一位青年先锋官,开始有了好印象不提。 岳金枫去了半天,铁爪魔娘由外边回来,她才一进帐幕,立即说道:“拉萨城墙高十几丈,要想混进城里,不大容易,不大容易!”伊丽娜道:“师傅,既然不能混进,怎样可以救出侧福晋呢?”铁爪魔娘怒道:“胡说,我甘翠莲是崆峒一派的掌门,区区一道城墙,难道阻止得了我?今天晚上一定要到拉萨城去,把这秃驴和姓史的小子活着捉住,抽筋剥皮,再把那个什么侧福晋救出来,方才可以显我铁爪魔娘的本领!”伊丽娜见师傅没有带自己去的意思,不禁着急起来,自己如果不去,哪里能够得见史存明的面,把岳金枫的话转给他听!若果清兵真用红衣大炮轰击拉萨城,他们岂不是要身受其害? 伊丽娜到底是聪明的女孩,她把樱唇一努,说道:“师傅,你老人家时常说一个人不闯荡江湖,学了武艺也没有用处,怎的不要弟子同去呢,师傅是一派的掌门,难道多了弟子一个,便没有法子越过城墙,到拉萨救人吗?”这几句话隐含激将,铁爪魔娘一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丫头,你不用拿话来激我。很好,今天晚上,我带你到拉萨去吧!”伊丽娜十分高兴,她背着师傅写了一个纸柬,藏在贴肉的衣袋里,俟机行事不表。 这天晚上,彤云密布,星月无光,铁爪魔娘和伊丽娜师徒两人,二更起便离开清军营盘,她在日间已经安排好了进城的一切,便引着伊丽娜奔向圣山,圣山就是达赖法王驻锡的所在地,布达拉宫金黄色的圆穹面,在黑夜里闪闪放光,铁爪魔娘把伊丽娜引到布达拉宫附近的一座小山峰上,揉登峰顶,俯瞰拉萨城形势,遥望城里灯火万点,刁斗森严,伊丽娜向铁爪魔娘道:“师傅,敌人防守得这样森严,我们怎样能够混进去?” 铁爪魔娘冷笑一声,她忽然向伊丽娜说道:“伏在我的背后!”伊丽娜愕了一愕,她知道自己师傅言出必随,只好向铁爪魔娘背后一伏,甘翠莲把徒弟兜在背后,展开陆地飞地功夫,一溜烟下了小峰,直向拉萨奔去,这一带坡谷起伏,高低不平,时有云雾涌现,只要略略的一失足,踏错半步,就要粉身碎骨! 可是铁爪魔娘背着一个伊丽娜,高低上落,疾如奔马,伊丽娜伏在师傅背后,两耳朵呼呼风响,不时看见大片云雾,迎面扑来,吓得她急忙闭了眼睛,似这样提心吊胆的,跑了半顿饭的功夫,拉萨城池已经由远而近,她们并不是来到城墙下,却是来到距离城墙不到八九丈远的一个小山岗上,原来拉萨城墙除了南北两道城门,通着下山大路之外,其余一大半城垣都是在乱岗簇绕之间,城墙和山岗的中间,多半是无底的山沟,深几千尺,天生奇险,有如鸿沟天堑。 铁爪魔娘看见对面的城墙顶上,站着两名藏兵,正在那里守望,甘翠莲突然向伊丽娜道:“徒弟!你把头上插的银簪,拔两根来,我有用处!”伊丽娜穿的是维族少女装束,头上绾了十几根小辫子,辫子和辫子之间,用银簪夹住,她听见师傅这样一说,立即伸手把绾束秀发的银簪摘了两支下来,隔着肩头递给师傅,铁爪魔娘并不把伊丽娜放下,只把银簪夹在左手中食二指之间,二指一弹,两支银簪嗤嗤两声微响,破空飞射过去,这是甘翠莲最擅长的铁指神功,银替发处,两名藏兵扑通一声,跌倒在城头上。 铁爪魔娘看见藏兵跌倒,方才一个飞身,在夜影中冲天掠起,宛似一头大鸟,轻飘飘的,居然由山岗窜到城墙,八九丈的距离,只一眨眼便自跳过,背后还兜着一个人,可见铁爪魔娘轻功卓绝的程度了! 甘翠莲到了城墙上,方才把伊丽娜放了下来,伊丽娜见这两名藏兵面孔朝天的躺着,喉头间露出半截亮晶晶的东西,原来是自己头上的银替,师傅竟然能够把两支又轻又短的东西,当作袖镖使用,飞越十丈距离,一下穿中藏兵咽喉,立即致命,腕力强劲,可以想见!伊丽娜真是不寒而栗,铁爪魔娘对这两具藏兵尸身连正眼也不瞧一下,略一弯腰,便把两个死尸抓背心抓起来,向城墙外的深沟一丢,刹眼之间,已经无声无息,没影没踪! 铁爪魔娘杀人灭迹之后,方才溜下城墙,她对拉萨城里的地形,本来不熟,刚刚跳落墙下,更道上忽然来了一个提灯巡夜的藏兵,铁爪魔娘一个飞身扑了过去,把那藏兵胸口抓个正着,恶狠狠的喝道:“达赖喇嘛在哪里?还有几个帮助叛逆的汉人狗男女在哪里?快说!”那藏兵见她一张疤痕满布,烂糟糟的面孔,和十只瘦硬发光的手指,宛如鬼魅,吓得魂飞天外,战战兢兢的说道:“哦!他他他……他们就在城中心的珠卜寺,有六座高塔的那间庙就是!” 铁爪魔娘左手五指一拢,扣紧了藏兵的咽喉,左手闪电似的一落,五个指头完全凿进那藏兵的脑门,惨叫半声,便自送命!他临死前一声惨叫,因为被铁爪魔娘扼了喉咙,没法子喊出来,嘶而且哑,就像狼嗥一般,伊丽娜看见自己师傅杀人如草的样子,不由变了面色,透背心直冒凉气! 甘翠莲再飞一脚,把杀死的藏兵踢在一旁,然后跃上民房,向珠卜寺奔去,伊丽娜只好衔尾跟随,师徒两人星飞丸走,不到半晌,已经来到珠卜寺附近的民房瓦面,这昌拉萨中心的大庙,金碧辉煌,美仑美矣,铁爪魔娘正要飞身跳落平地,冷不防身后哈哈一笑,一个清朗口音说道:“甘老前辈,有失迎迓!” 甘翠莲回头一望,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两次用怪招难倒自己的史存明,还有金弓郡主孟丝伦,站在自己身后! 你道史存明和金弓郡主,“怎会突如其来!原来铁爪魔娘混入拉萨的时候,史存明、孟丝伦两人,正在珠卜寺中央浮屠佛塔上秉烛夜话,他们谈心的地方,是在佛塔最顶一层,离地十几丈高,俯瞰全城形势,一目了然,史存明自从在昆仑山绝顶囚洞七日,练了三阴神功之后,眼光锐利,比从前不知增加了多少倍,所以铁爪魔娘逼近珠卜寺,他在塔顶老远便看出来,向金弓郡主道:“贤妹,老乞婆混进来了,背后跟着一个人,是个女的,大概是伊丽娜!”盂丝伦霍然起立,说道:“铁爪乞婆来了吗?咱们立即传令众人,把她围住,别让这老怪物逃脱!” 史存明摇手道:“不用惊动许多人,这老妖妇指爪厉害,人多也没用,咱俩立即派人通知师傅师叔,我们两个当先迎敌,如此这般,战她一战!”孟丝伦笑道:“很好!可是要小心呢!”他们两个静悄悄的由塔顶走落,孟丝伦吩咐一名喇嘛到净室去,通知智禅上人和范公达,自己和史存明两人,走出庙外,绕向铁爪魔娘背后,铁爪魔娘正要逾墙进庙,却被史存明发言相俏!甘翠莲勃然大怒,冷冷说道:“小子,老娘今天晚上到来,要跟你决一雌雄,快把老秃驴叫来,看老娘的手段!” 史存明不慌不忙,哈哈笑了两声,方才说道:“老前辈放在往日,我不是你的敌手,可是今天可不同了,天池三老已经教了我好几种克制你的绝技,就是跟你单打独斗,虽然未必会赢,也决不会败在你的手上!”铁爪魔娘怒不可遏,厉声喝道:“姓史的!离别你不过几个月,你学得了老怪物多少功夫?看招?”双爪一扬,就要飞身猛扑过去。 伊丽娜突然打破沉默,开口叫道:“师傅,这姓史的不过是个晚生下辈,何劳你老人家出手,还是让弟子下场,跟他们一斗吧!”铁爪魔娘怒道:“胡说!这小子夸口一个人可以抵敌我,我要看看他的本领!”话才出口,身形晃处,右掌一挥,五只铁指已经抓向史存明的面门,史存明见她来势奇速,身躯微然一侧,右臂反掉过来,就是一掌,少年壮士用的是三阴灭阳掌法‘金钢捧杵’这一招,砰的一声,正正击在铁爪魔娘右肩之下,铁爪魔娘哼了半声,身子全然不动,左手五指一翻,她那冰凉瘦硬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刹那之间,已经把史存明右腕的“寸关”“尺关”“会宗”三处穴道,一把拿个正着! 第107章 原来史存明虽然练了三阴灭阳掌法,可是功力仍浅,上次能够把铁爪魔娘打得在半空一个跟头,完全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这次铁爪魔娘飞身进扑,预先有了防备,罡气布满全身,坚如铁石,史存明这一掌虽然把她打得肩头发疼,并没有伤及筋骨,她一反手抓了过来,扣住史存明脉门。 史存明在昆仑山囚洞七天的时候,曾经听见天残叟说过,铁爪魔娘的“阴阳神抓”,厉害非常,跟地缺翁传授的旋风掌一样,专在对方明知不能够发招的部位猝起疾攻,所以十分难挡,少年壮士脉门被对方一捏,暗叫:“不妙!”急忙中曲起左手中食两指,半拳半掌,闪电似的向铁爪魔娘胸口“血阻穴”一撞,这下名叫“孟光举案”,史存明当日练成功夫,推开封洞大石,用的是这一招,威力之大,异乎寻常。 铁爪魔娘虽然有罡气护身,看见对方拳路怪异,撞的又是人身死穴,不禁心中一凛,连忙把身一扭,卸掉来势,可是肋窝旁边仍然挨了一下,当堂上身发麻,铁爪魔娘吃惊不小!顺手一挥,把史存明推出两丈多远! 史存明这一着“孟光举案”用了全力,铁抓魔娘反手一推,也用了七八成功夫,甘翠莲功力较深,只后退了三步,史存明却跌得风车相仿,好在他身手矫捷,双手向地一按,使个“鲤跳龙门”之势,直跃起来,铁爪魔娘身形如电,一声断喝,人随声起,身未落爪先到,这是她由“金关玉锁”功里面练出来的“鹏搏九霄”,金弓郡主叫声:“不好!”她知道铁爪魔娘身硬如铁,因弹子没用,只把手中长剑一挺,施展学而未全的雷电披风剑法,“迅雷击木”,嗤的一剑,照准铁爪魔娘腰肋便刺,伊丽娜失声叫道:“哎呀!” 铁爪魔娘是个何等厉害的人物,伊丽娜这样一叫,她立即醒悟过来,这时铁爪魔娘双脚还未落地,居然轻身提气,反腕一擒,勾住了孟丝伦的剑,金弓郡主连忙把剑一拖,要想割断铁爪魔娘手指,可是甘翠莲的手指完全是精铁铸成的,哪里割得动它! 铁爪魔娘反手一拗,叮当,孟丝伦的青锋钢剑,居然被拗成两截,金弓郡主吃了一惊,铁爪魔娘铁抓翻处,“浪撼江礁”,呼的由肋下穿上来,搭住孟丝伦背心的命门要穴,眼看只要掌力一发,便可以叫金弓郡主脊骨震断,登时送命!说时迟,那时快,铁爪魔娘猛觉呼的一响,一股大力的劲风向她后背推到! 这一股劲风正是史存明所发,少年壮士由地上一个跟头翻起来,看见孟丝伦为了抢救自己,冒险进刺铁爪魔娘,被对方一照面折断宝剑,把人擒住,史存明这一急非同小可,双掌一圈拼力推出,这下正是三阴灭阳掌的绝招,名叫“愚公移山”,铁爪魔娘先前吃过苦头,不敢怠慢,变掌为抓,五指一翻一钩,嗤嗤两声,抓破了孟丝伦的衣服,铁指在她白如羊脂的粉背上,划了几道血痕,底下腾的一脚,把她踢了出去,摔了个大跟头,然后反掌一推,跟史存明双掌之劲抵个正着,少年壮士以两掌对她一掌之力,居然扯乎,砰砰两声大响,双方都是不由自主,倒退三步,铁爪魔娘又羞又怒,自己生平向来自负,今日竟然给这后生小子单打独斗,拆了三招,当下一声狂吼,双爪翻飞,掌打指戳,疾如飘风逐电,史存明用三阴灭阳掌紧守门户,什四路掌法回环运用,招式神奇,铁抓魔娘一时间竟然奈何不了他,两人斗了四十多个回合,正在杀得难分难解之际,斜刺里一声佛号,响如洪钟,叫道:“阿弥陀佛!甘老前辈又来助纣为虐了!” 甘翠莲一个飞身,倒窜出两三丈,定睛看时,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已经由珠卜寺里出来,范金驹范金骇两小兄弟,却站在二老的背后,白熊谷六个对头,同时来到,铁爪魔娘一声怪笑道:“好哇!你们来了!很好,六个人一同上吧!” 她说着双手交叉,当胸一抱,兀然卓立,等候智禅上人和范公达一拥上前,自己便老实不客气,拔离火剑应战。 可是老禅师和范公达两人,并不立刻上前进攻,孟丝伦由地上挣扎起来,她虽然没有摔伤筋骨,也跌得秀发凌乱,右边粉颊也青了一大块,范公驹兄弟年少气盛,看见孟丝伦跌得狼狈,不禁无名火发,叫道:“好妖妇!师伯! 爹爹,咱们一起拥上,叫她难逃公道!” 智禅上人将手一摆,喝道:“不准乱说!”这位峨嵋派掌门双手合十,说道:“我说老前辈助纣为虐,并非虚言,满清皇帝已有中原,仍未心足,还要派福康安入侵西藏,屠戮百姓,老前辈跟满清官府完全没有渊源,竟然为虎作伥,为虏驰驱,不智殊甚……”他还要说下去,铁爪魔娘已经一声断喝,说道:“老秃驴!趁早住口,老娘是堂堂一派掌门,怎会给满洲鞑子卖命,几次来找你们,为的是消不了心头一口恶气,废话少说,你们只管一齐上来,看老娘可较短给你!” 金弓郡主半声不哼,突然妖躯一晃,用旋风掌身法,由范公达背后穿了出来,竖臂一掉,反背就是一掌,哪知道铁爪魔娘这几个月来,不断研看地缺翁的图谱,对方史存明过去两次打中自己的旋风掌法,大致已摸清楚了! 孟丝伦这一掌要打着她,如何能够?金弓郡主手掌刚才一递,铁爪魔娘刷地绕步旋身,铁钩装成的五指,抓向孟丝伦的腕时脉门,眼看她就要给铁爪魔娘抓个正着,范金驹范金骥两柄单刀,闪电般的戳向铁爪魔娘肋下气门,史存明也打出三阴灭阳掌,甘翠莲只好放弃对盂丝化的抓攫,闪身一窜,向后面倒纵出去,智禅上人等六人一同动手,又把铁爪魔娘困在核心鏖战! 伊丽娜看见大家一齐动手,她把背后宝剑抽出鞘外,合在手里,高声大叫:“姓史的,我要找你算账,赶快过来!” 话未说完,眼前人影一晃,一个人影仗剑迎面截住,正是金弓郡主,娇声喝道:“贱婢,不分皂白,助纣为恶,你的族人给清兵杀了!你却替鞑子当走狗!” 话才说完,唰的一剑分心刺到,这是飞龙剑的“青龙出壑”,她一口剑还是向寺里喇嘛讨的,伊丽娜银牙一咬,使出崆峒大乙剑法“倒挂金钩”,向孟丝伦剑锋一挡,叮当两声,双剑交击,喷出一溜火星,伊丽娜功力还浅,震得玉臂发麻,不由自主退后两步,金弓郡主一招占先,便不容情,刷刷两剑,一招是“探海屠龙”,一招是“玉女簪花”,下刺小腹,上挂太阳,伊丽娜见金弓郡主剑法迅辣,连忙一扭腰,使了个移宫步,闪过对方来剑,孟丝伦剑花挽处,又进三剑,伊丽娜完全没有还招的余地,险些儿被孟丝伦剑锋划伤,她急得连声叫道:“快叫史存明过来,我并不是跟你打架!”金弓郡主冷笑道:“你连我也打不过,还说叫存明哥哥来?赶快弃剑跪下,还可以……”她的话还不曾说完,冷不防一股急风,裹着一条怪鸟也似的人影,正向自己当头罩到! 原来铁爪魔娘一边舞动离火剑配合铁爪神功跟智禅上人等五人动手,一边留意自己的徒儿,因为她知道伊丽娜本领太嫩,不大放心她跟别人交锋,铁爪魔娘看见孟丝伦把伊丽娜逼得手忙脚乱,不禁勃然大怒,她突然向智禅上人面前一冲,左抓右剑,横直互易,嗖嗖嗖,连进三招,一招双击,共是六招,虚实相乘,接着身形一转,右爪左剑,又是六招,刹那之间,连攻一十二手,这是铁爪魔娘由地缺翁图谱里悟出来的“狂风落君花”,智禅上人本领再高,也要避其锋锐,只好向旁边一闪一退,范公达趁势攻了她两个狂风腿,铁爪魔娘不比上次,有了准备,倏地拔身一纵,跳起七八尺高,在半空里一个回旋,左抓右剑,猛向金弓郡主顶心命门攫去! 史存明自始至终关怀着心上爱人,看见铁爪魔娘暴然猝起,想要伤她,不禁心里一急,双掌一错,飞身扑了过去,三阴灭阳掌向外一送,用个“浮丘挹袖”,运全力向甘翠莲背后猛撞,铁爪魔娘不怕智禅上人的劈空掌,也不畏惧范公达的狂风腿,却最顾忌史存明这一手本领,她立即腰身一扭,斜斜下落,却挡在伊丽娜身前,喝道:“徒儿,你的功候还浅,站向我的身后,不准乱动!”智禅上人把凌霜剑一晃,六个人又向铁爪魔娘围上。 这时候珠卜寺的喇嘛,街道上的藏兵已经纷纷围拢过来,把铁爪魔娘师徒两人困在核心,伊丽娜突然向史存明一冲,娇声骂道:“负心汉子!看剑!”一剑向史存明扎到,史存明呆了一呆,他这时候用三阴灭阳掌力搏铁爪魔娘,一把断虹剑勒在肩后,始终没有使动,伊丽娜虽然不是爱人,也是自己谊妹,情同骨肉,哪知道今天反脸成仇,拔剑相同。 史存明侧身一避,正要回敬她一下旋风掌,伊丽娜突然左手一扬,捏着剑诀的玉掌,陡的伸展开来,把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抛向自己胸膛,少年壮士机警逾人,回孽反手一捞,抓个正着,伊丽娜再清叱一声道:“小子!看招!” 向史存明面门又是一剑,少年壮士知道她假意动手,心中暗笑,反手一掌,照伊丽娜玉腕拍去。铁爪魔娘却一个飞身截了过来,剑爪并用,虚实齐施,她这回似乎参透了地缺翁的图谱,出爪递剑凶辣无伦,除了史存明还可以正面跟她硬对硬拆一两招之外,余下的五人简直别想近得了铁爪魔娘半步,不过铁爪魔娘也顾忌着自己身边的伊丽娜,虽然攻多守少,却不敢过份远出,奔腾跳跃,拼斗了七八十合,铁爪魔娘突然把伊丽娜向肋下一夹厉啸一声,破空直掠起来,跳上近身的民房瓦面,飞也似的逃去,藏兵扯开硬弓,一连向她射了百数十箭,但铁爪魔娘身法奇快,一支箭也射不到身上,便给她溜走了! 第108章 智禅上人收剑说道:“穷寇莫追,由她走吧!”这一场恶战仍然没有结果,两下拉平,最吃亏的还是金弓郡主,断剑之后,还被铁爪魔娘在背心抓了五道血痕,重重的摔了一跤,几乎连头脸也跌破,她看见智禅上人不肯穷追敌人,恨恨不己! 史存明忽然说道:“伊丽娜在今天晚上,怎会跟老乞婆到来,真正奇怪!”孟丝伦冷笑道:“她到来不是找你吗?我跟她打架的时候,这丫头还口口声声的说要你过来呢!” 女子向来爱拈酸吃醋,金弓郡主因为伊丽娜一度是史存明的恋人,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史存明慌忙说道:“贤妹,不要说这些话,伊丽娜跟我交手时候,给了我一个纸团哩!”他立即将折做一团的纸球摊了开来,上面果然写满了字,不过全是屈曲蚯蚓一样的维吾尔文,史存明半字不懂,金弓郡主拿在手里,念道:“明日清兵占领圣地,五天后红衣大炮架设山顶,拉萨即面临未日矣!岳将军云惧防火炮,及早筹思对策,方免破城之祸也!” 这寥寥三四十字,一读出来,智禅上人和史存明不禁大吃一惊,面色倏变! 原来清朝初年,一般在旗兵编制里面,已经有神机营之设,所谓神机营不过是红衣大炮,炮身长约两丈,炮管里塞满破铁碎石和火药,用火点燃,轰一声发出去,不但可以大量杀伤人马,还可以洞穿坚厚的城墙,上一次兆惠征伐回部的时候,就曾经使用红衣大炮,轰击大小和卓木的联军,杀害了不少牧民战士,估不到福康安今天又拿来轰击拉萨城池,而今拉萨城建在山顶,红衣大炮火力虽猛,也不能够轰着城墙,不过清兵如果占了圣山的话,局面又不同了,炮火不但可以直接射击城墙,还可以命中房屋,引起塌屋伤人的现象,影响士气很大,众人呆了半晌,还是史存明打破沉寂,说道:“原来伊丽娜今天晚上到来,还是替岳金枫给我们报信,可钦可敬!清兵如果用了这一着煞手,我们怎样抵挡!真个是大伤脑筋的一件事哩!” 沥血伏龙--第四十四章孟郡主湖畔劫红衣第四十四章孟郡主湖畔劫红衣金弓郡主由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这街上众目睽睽,嚷叫什么?返入庙里再说吧!”大家方始恍然,进入珠卜寺里,还未到自己的净室,达赖喇嘛已经派人来相请,说道:“法王有旨召见!”六个人中,除了孟丝伦受了伤,要裹创敷药外,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范金驹、范金骇,听说法王传唤,只好向宫里面走去。 半晌之后,他们进了内殿,达赖喇嘛果然坐在禅床上,两个年老僧正左右陪伴,达赖问道:“各位英雄,听说今天晚上,来了清军奸细,这奸细是来刺探还是捣乱呢?”智禅上人合十说道:“法王听禀!”便把伊丽娜柬帖的话说了,达赖听了僧正翻译,吃惊不小!说道:“满清鞑子这样可恶! 连圣山也侵犯,那还了得?”正说话间,盂丝伦已经治理了创口,来到内殿,达赖喇嘛忽然说道:“盂姑娘足智多谋,她来得好极了!我们向她讨教!” 金弓郡主朗声说道:“法王!我们防守拉萨这一点上,保守城池一个时期,还可以行,如果要分兵据守圣山,便不够了!而且圣山无险可扼,不易固守,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破坏清兵营里的红衣大炮,叫他不能使用!这才是釜底抽薪的上策!” 达赖喇嘛欣然而喜,可是不旋踵间,又皱起眉头来,说道:“姑娘的主意虽然好极了!可是红衣大炮在清军营里,福康安必定对它严密看守保护,咱们怎能够混进去,把他破坏,这件事恐怕……”金弓郡主立即截住法王话头,道:“我这里有一苦肉计!” 达赖喇嘛不明白什么叫做苦肉计,便向左边的僧正朵巴延问道:“孟姑娘所说的苦肉计,究竟有什么典故?”两个老僧正不止精通梵藏文字,亦谙熟汉人的典故,朵巴延便把汉未三国时候,东吴大将军黄盖用苦肉计诈降曹操,周瑜火烧连环船的经过,说了一遍,达赖喇嘛方才明白过来,他向孟丝伦道:“孟姑娘,依照你的意思,是不是打算派一部分喇嘛向清军投降,混进清营,毁灭清兵的红衣大炮,用这样的计策!”孟丝伦摇头答道:“不是的!” 金弓郡主这一句话,不但达赖喇嘛为之愕然,就连智禅上人、史存明这一班人也大惑不解,她既然说是苦肉计,当然是黄盖诈降那一套把戏了,怎的又说不是呢?孟丝伦大抵看出众人不明白,才道:“法王刚才说派一部份喇嘛向清军诈降,福康安不是三岁小孩,哪会上当?岂不是等于送羊入虎口?就算是福贝子相信,咱们也不能够希望由这些人的身上,破坏清军的红衣大炮,我所说的苦肉计,完全是在侧福晋贺兰明珠的身上!” 贺兰明珠这四个字一说出来,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几个人更加满腹狐疑,因为这一位兆惠将军的侧福晋,虽然是自己的俘虏,不过她本身究竟是个无权无勇的妇人,怎可以叫她行使苦肉计呢?难道把她放回清军营里吗?史存明忍不住开口问道:“贤妹,我们怎样由贺兰明珠的身上行使苦肉计?” 金弓郡主粉面一沉,说道:“要保拉萨无恙,首先要保持圣山不失,换句话说,我们万万不能够让清兵的红衣大炮,推上圣山山顶,由它轰击拉萨城池。但是我们的兵力单薄,又不能够抽调一部分人马,扼守圣山,这个形势显而易见,所以我打算把侧福晋贺兰明珠移到圣山去,明白告诉福康安,如果他胆敢派兵攻打圣山,冒犯法王驻锡的圣地,咱们立即把贺兰明珠一刀两段,叫福康安心存顾忌,不敢轻举妄动!这不是上好的苦肉计吗?”智禅上人听了恍然大悟,可是回心一想,便开口向金弓郡主道:“这计策虽然可以行,但是终归不能够长久的呀!” 史存明道:“贤妹这计策还欠妥当,万一福康安拼着玉石俱焚,不管贺兰明珠的性命安顾,那又怎样?或者他派铁爪魔娘在三更半夜,偷偷上山,把贺兰明珠劫走,那又怎样?”孟丝伦听了他们两师徒的话,不禁哈哈大笑! 她这样狂笑,内殿里各人相顾愕然,孟丝伦笑了一阵,方才说道:“师伯的话不错,这个计策只可以拖延一时,存明兄也说很得对,福康安可以派铁爪魔娘这一类武林高手黑夜上山劫人,不过无论怎样,总可以阻止清兵进攻圣山的行动三五天,在这三五天里,我便可以进行另一个釜底抽薪的计策。还有一层,你以为我真正把贺兰明珠安置在圣山,阻止清兵炮攻拉萨吗?哈哈,错了!我只把贺兰明珠的侍女蝶儿,叫她假扮做侧福晋,安置在圣山上,以虚作实,叫铁爪魔娘纵使找上山来,也要扑一个空!这是汉高祖在荣阳以纪信骗楚之计,无论福康安怎样精明,也要上咱们的当!” 大家听了金弓郡主这番话,方才明白过来,不禁鼓掌称赞,达赖喇嘛还不放心,问道:“那么,三五天后,孟姑娘又用什么法子毁灭清兵的红衣大炮呢?”金弓郡主笑道:“这个我自然有计策,暂时不能泄漏,法王尽管放心便了!” 大家谈到这里,便辞别了达赖由内殿出来,天色已经大亮,孟丝伦发出第一个命令,调集三千名藏兵到圣山去,沿着布达拉宫布防,第二个命令赶装巨大纸鹞二十多只,在纸鹞面上写了文字,然后吩咐人在城墙上放起来,等这些纸鹞放上高空,然后切断鹞线,任令下坠,史存明看了笑道:“前一天满清鞑子用纸鹞写字放入拉萨城里来吓我们,今天我们反过来用纸鹞吓他,真个是一报还一报!” 孟丝伦笑道:“还不止这样呢,今天晚上,咱们到清兵大营走一趟,找寻岳金枫去!”史存明骇然道:“找寻岳金枫吗?万一遇着铁爪魔娘,那怎么办?”金弓郡主笑道:“一个铁爪魔娘,你就害怕了吗?万一清军营里,有了比铁爪魔娘更厉害的武林高手,我们岂不是要闻风先遁?” 史存明吃盂丝伦一激,不禁勾起少年好胜的心理来,说道:“哪个怕她?我得了天池三老的三阴灭阳神功,单打独斗,二三十合之内,也未必会败在她的手里,何况还有你帮手呢?很好,今天晚上,咱们找寻岳金枫去!”他们准备晚上行动不提。 话分两头,再说清军这一方面,福康安在中军帐里盼望,直到天色大明,方才看见铁爪魔娘师徒回来,福贝子看见她两手空空,知道救人不成了!果然不出所料,铁爪魔娘气愤的说道:“这次千不应万不该,带了伊丽娜去,被她阻手碍脚,给敌人发现了行踪,混战一场然后杀出来,今天晚上我一个人去,不信不能够把侧福晋带出,大帅放心便了!”福康安虽然失望,可是在口头上不能够不慰勉铁爪娘几句,他们正在帐中说话,旗牌官忽然进来,福贝子道:“有什么重要事报告?” 旗牌官道:“禀告贝子爷,今天清早,拉萨里放出几十只纸鹞来,放到高空断了鹞线,有几只跌入军营里面,纸鹞上还有文字!”福康安吃了一惊,叫道:“拿来!”须臾之间,左右亲兵把纸鹞拿进,这些纸鹞是用细铁线做骨架,薄绸缎做面的,一共三只,面上写着同样的文字,福贝子一看内文,竟是:“字示清贝子福康安,汝攻拉萨勿用红衣大炮,勿侵犯达赖喇嘛驻锡之圣山,贺兰明珠已移往布达拉宫矣,汝苟以一兵一卒攻山,立斩彼女头颅,汝不顾兆惠将军之侧福晋那?先此警告,勿谓言之不先也,钦此!” 福康安一看之下,气得目定口可,顿足说道:“罢了罢了!” 第109章 刚才说了这几个字,外边探马进来,福康安听了更加羞怒交并,叫道:“估不到这班叛逆这样机警,比我们占先一步,走了这着棋子,真正可恼! 铁爪魔娘在旁边冷冷的说道:“大帅!我们巴不得要敌人这样做哩!”福康安愕然道:“什么?前辈这句话怎样说?” 铁爪魔娘哼了一声道:“他们把侧福晋藏在布达拉宫里,我难道今天晚上不会把她救出来?上圣山救人容易呢?还是到拉萨城里救人容易?” 这两句话把福康安提醒过来,笑道:“有理有理!今天晚上有劳前辈到圣山走一趟吧!”他又对旗牌官道:“你传令岳先锋,暂时不要攻打圣山,明天再打算!”福贝子以为铁爪魔娘救人,十拿九稳,哪知道他反而中了金弓郡主的圈套!孟丝伦利用贺兰明珠摆布的缓兵计,已经初步成功了! 再说满清的先锋官岳金枫,奉了福康安停止进攻的命令后,心上虽然稍为得到一点安慰,可是想到来日方长,拉萨一座孤城,必定难以抵挡满清大军的进攻,藏民终难免遭受屠戮,心里非常郁闷!这天晚上澄空无云,月华如镜,岳金枫在自己的帐篷里,看了一会儿兵书,不禁抚摸着自己师傅铁髯真人李玄化赠送的宝剑,叹了一口气道:“漫漫长夜,何时方能达旦?宝剑虽利,壮志未酬,不知何年何月,方才达成驱逐鞑虏,还我汉家山河之愿呢?”他刚才说到这一句,忽然听见帐外亲兵喝道:“喂!你们是哪一营的弟兄,擅自闯先锋帐!”话未说完,扑通咕咯两声大响,二人掀帐而进,哈哈一笑! 岳金枫由虎皮交椅上跳起身来,伸手一按剑把,定睛看时,进来的是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是史存明,女的却是孟丝伦,身上却穿了清兵号衣,英姿爽飒,尤其是金弓郡主,不掩天然秀色,岳金枫吃惊不小,问道:“存明兄、孟郡主、戒备森严、干军万马的大营,你们怎样走进?”孟丝伦梨涡乍现,笑了一笑,向史存明说道:“存明哥哥,你把点了晕穴的两名鞑子,拖入帐幕里吧!” 史存明答应一声,转身出去,须臾之间,把两个点了穴道的清兵,拖人帐里,向着帐角一丢!方才向岳金枫拱手道:“岳兄久违!今天晚上我们冒险进来,有几句重要的话,向岳兄说!” 岳金枫道:“二位请坐!”史存明道:“不用坐了!前天多承岳兄帮忙,暂时阻遏了福贝子用红衣大炮攻城之计,我们今天晚上到来,一来向岳兄道谢,二来打听打听,这一次福贝子携带来的红衣大炮,一共有多少尊?火药够不够用?安在哪里?”岳金枫略一沉吟道:“实不相瞒,这次福康安奉令征西,一共带了三个神机营,每一营有炮手一百二十人,专管大炮一十二尊,换句话说,三个神机营总共有三十六尊红衣大炮,不过福贝子对这些大炮关防很严,除了神机营的统带和兵士之外,其他各营士兵,一律不准接近,神机营所在的地方,一律插了鹿角疾藜,晚上还用猛犬守卫,要想破坏这些大炮,可说不容易!” 金弓郡主并没有留心这些话,接着问道:“那么,岳兄,红衣大炮的火药够用吗?”岳金枫陡的一拍手掌,笑道:“孟郡主真是心细如发,智比陈平,我想出一个方法来了!” 他便向史存明孟丝伦说明,现在福康安的红衣大炮,缺乏火药,军营中现存的火药很少,仅可以够三两尊大炮使用,福贝子在前天加派了八百里快马到新疆乌鲁木齐去,请加拨火药四百箱,火速送来,大概四五天后,火药运到,福康安便向拉萨展开凶猛的攻势,孟丝伦听了之后,连连点头,又问岳金枫道:“清兵押运火药,多半走哪一条路径呢!” 岳金枫拿出行军地图,指道:“我们大军的后方接济,统统要经过喀喇昆仑古道而来,途中要经过彭公湖和腾格里海,这一片碱水湖的地段!”孟丝伦看了一阵,若有所悟,说道:“很好,我们就在这里伏击清军的辎重,劫夺他的火药便了!”她向史存明道:“存明哥哥,咱们走了!”又向岳金枫道:“岳兄,你留在福贝子的身边,随时给我们送信通消息,胜似几万兵马,那两个清兵你还是砍了他们吧!留下他们可能是祸呢!”金弓郡主说到这里,一拉史存明的衣角,他们两个双双走出帐篷,拔身一晃,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去得没影无踪! 岳金枫等他们走了之后,沉吟半晌,方才把两名清兵拖出帐外,骄指向这两人的“玄枢穴”一点,这是人身六处死穴之一,两名清兵微哼一声,便自送了性命!岳金枫返回帐墓里,灭烛就寝去了。 史存明和孟丝伦这天晚上,不过杀了两名满清巡卒,剥了他的号衣,穿在身上,便自不费吹灰之力,混过清兵几重卡哨,再用轻功越过寨栅,便进了满清的大营,顺利地探访了岳金枫出来。之后,他们一溜烟也似出了大营,一口气跑出几里路,方才停下,史存明向孟丝伦笑道:“贤妹,咱们今天晚上进营,真正侥幸,没有撞着铁爪魔娘那个老怪!”话未说完,远处嘎的一响,传来一声怪啸! 史存明一听这声怪啸,面上登时变色,说道:“不好! 正说曹操,曹操就来,这是铁爪魔娘的啸声哩!”孟丝伦道:“不用慌忙,咱们伏在土丘后面再说!”史存明眼光一瞥,近处果然有一个小小的沙丘,是风吹黄沙堆积成的,距离自己不到百步左右,他们两个连忙向沙丘跑去,伏倒在沙丘下,借着黄沙掩蔽身形,果然不出所料,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刚才隐好身体,远处一条人影如飞跑到! 跑过来的人不是别人,赫然是铁爪魔娘,只见她首如飞蓬,形同恶煞,手上拖着一条银闪闪的兵刃,正是那条六尺长鞭,只见铁爪魔娘一边狂跑,一边回头望,好像有人衔尾追赶的样子,史存明看在眼里,暗暗纳罕,心中想道:“这老乞婆是崆峒派的掌门,她的武功总算是顶尖的了! 怎的会弄成这样狼狈,难道在这穹荒西陲之地,除了天池三怪之外,还有胜过她的人物?念头未了,又是一声清啸,一个黑衣玄裳,道姑装束的中年女子,宛似一缕黑烟,电掣星驰也似的追到! 金弓郡主见了这个黑衣道姑,不禁脱口叫道:“哎呀! 这是潇湘仙子!”来人正是天池三怪里面的潇湘仙子萧玉霜,两个月前,她因为天残地缺二老传授史存明昆仑派绝技,跟两个师兄意见相左,拂袖而去,估不到今天晚上,居然会在这里出现,追逐铁爪魔娘,史存明和孟丝伦两人看在眼里,一则以喜,二则以惧! 就在他们惊喜交加的时候,铁爪魔娘跑到距离沙丘不远的地方,突然站定脚步,回转身来,厉声叫道:“萧玉霜,到地头了!这里旷野无人,咱们就在这里比划比划,刚才我在圣山下面,出其不意,被你刺了一剑,今回可没有这般便宜了,看看你们昆仑派剑法高强,还是咱们崆峒派的武功厉害!” 原来铁爪魔娘今天日里在福贝子面前夸了大口,说自己一定可以把侧福晋贺兰明珠由布达拉宫里面救出来,所以她在二更过后,便自起程到圣山去,哪知道才抵达圣山山坡下面,山石后忽的一响,掠出一条黑衣人影,疾如飞隼,向她一剑刺来,剑式之奇,猛如迅电,铁爪魔娘出其不意,被对方一剑抵住胸膛,不过她究竟是个内家高手,一口罡气已经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全身肌肉俱有自然收缩之劲,一着剑尖,立即吸胸凹腹,向着旁边一闪,还算她这一下卸字诀用得恰巧,敌人的剑锋只把她胸前衣襟割破了一道,嘶的一声,侥幸没有伤着皮肉,铁爪魔娘定眼看去,来人是个黑衣道姑,有点面善,一时间却想不起是谁人,正是错愕之间,那黑衣道姑已经冷笑一声道:“甘翠莲,我就是萧玉霜,咱们曾经在巴颜喀喇山交过手,你难道忘记了吗?这一剑就是我的见面礼!” 铁爪魔娘在许多年以前,曾经在星宿海旁边跟萧玉霜交手,恶斗了大半天,不分胜败,那时候是各有所长,各有所短,谁也胜不了谁,这些年头以来,铁爪魔娘也隐约听见萧玉霜隐在昆仑山,不过她知道天残叟竺虬,地缺翁危元两人的本领,已经到了登峰极顶,陆地神仙的地步,哪里胆敢到王母天池去,自讨苦吃?想不到潇湘仙子在这个时候出现! 铁爪魔娘被萧玉霜一剑刺破了胸口衣服,羞恼交迸,正要一声狂吼,飞扑过去,可是回心一想,圣山上驻了不少藏兵,万一惊动了他们,成群杀下,强仇当前,可不容易抵敌,甘翠莲冷冷的说道:“唔!原来你是潇湘仙子,也即是以前的萧玉霜,一个月前你还到崆峒大闹,那好极了,这里不是动手地方,我们另外找一个清静地方,算算几十年的陈年旧账!” 潇湘仙子呵呵笑道:“不止旧账,还有新账要算呢!不错,我在上个月曾经到崆峒山去,把你的龟窝搅得落花流水,将你手下八个二代弟子,完全用剑刺了脉道,叫他们三个月内做跛子,拐着腿脚走路,谁叫人抢夺了我们昆仑派的图谱,霸占了咱们的离火剑!” 铁爪魔娘虽然暴怒如狂,可是知道潇湘仙于是自己除了冷霜梅之外,唯一遇到的强敌,哪里还敢盂浪造次,勉强沉住怒气,喝道:“好!今天晚上,咱们是新账旧账一起算,跟着来吧!”说着折转身子,一阵狂风似的,向前直跑,眨眼之间,已经奔出百十丈外,铁爪魔娘扭头向后一望,看看潇湘仙子有没有跟踪上来,哪知才一回头,猛觉自己身前不远地方,一个清朗口音笑道:“姓甘的,你别回头望,我在你前面哩!” 第110章 甘翠莲不禁吓一大跳,再回头向前看,潇湘仙子果然站在自己面前一丈以外,也不知道她是怎样来的,自己兀自懵懵如也,单这一点,对方轻功造诣,显然已在自己之上!铁爪魔娘面皮发烫,更不打话,猛吸一口罡气,脚尖踏着黄沙,施展开登萍渡水的轻功身法,一溜烟向前跑去! 萧玉霜却是不慌不忙,不即不离的与她并肩而驰,铁爪魔娘几次抢快,要把潇湘仙子抛落背后,潇湘仙子如影随形,平平稳稳的跟随着,一直到史存明孟丝伦藏身的沙丘附近,方才是铁爪魔娘抢先几丈,甘翠莲看见距离清兵大营不远,方才停了下来,抖出银丝长鞭,开口说要跟萧玉霜比武。 潇湘仙子冷笑一声道:“不知道羞耻的老乞婆,你偷学了我们昆仑派的图谱,还说看看崆峒派的武功,胜不胜得了咱们昆仑派?这句话说出来,江湖同道的人,不笑掉了牙齿才怪!” 铁爪魔娘暴跳如雷,喝道:“胡说八道!我用崆峒派的太乙神鞭跟你的宝剑拆招,如果我使用你们昆仑派半下招式,以后永堕泥犁地狱!”萧玉霜道:“很好!一言为定,看剑!”黑衣人影一晃,刷刷刷,一连七剑,前七剑后七剑,左七剑右七剑,总共二十八个剑点,在皓魄清光下,宛似银星乱坠,铁爪魔娘使开身法,左挡右闪,把萧玉霜开首这套昆仑甘八宿剑全都让了开去,然后一声厉啸,右手长鞭向地一点,银光闪动,刹那之间,也还攻了七招。 史存明暗里喝彩,想道:我虽然得到天池三老传了三阴灭阳掌,可是跟铁爪魔娘的真实功夫比较起来,相去还是云泥之判! 甘翠莲和萧玉霜在数十年前,武功造诣已经是顶尖的人物,在这几十年中,她们一个隐居天池,一个囚身石洞,潜心苦练,功夫越发精纯,这次在穹荒大漠上比武,跟在星宿海比招之时,又是大大不同,双方都是骤发快招,未曾点到,已经收势,互相探索对方虚实,只见月华之下,剑光鞭影,飞舞来去。 金弓郡主看得两眼昏花,几次闭了眼睛养神,史存明却是大谬不然,他生性本来聪明;自从在昆仑山洞练功之后,不但眼神充足,连见识也大大不同,这时候看见潇湘仙子和铁爪魔娘各以上乘武功相斗,每一攻合,史存明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用的都是自己不曾见过的奇招绝着,他看得眉飞色舞,心痒难挠,不到顿饭功夫,两人已经对拆二百余招,斗到分际,当当两声大响,萧玉霜一条人影,倏地冲天飞起,铁爪魔娘却是站在地上,目如定珠,呆若木鸡,金弓郡主向头顶一望,几乎笑出声来,原来铁爪魔娘顶心脑门中间的乱发,不知哪个时候,给潇湘仙子的剑光扫落了一大片! 原来铁爪魔娘和潇湘仙子斗到二百回合左右,萧玉霜倏的把剑法一变,用了个“春莺织柳”的招式,向铁爪魔娘迎面刺来,这是昆仑百禽剑法里的绝招,铁爪魔娘见她一剑平刺,立即用了个“五龙捆柱”的招式,抖开鞭圈,把她剑身一裹,要把潇湘仙子宝剑夺了过来,哪知萧玉霜的剑突然像水蛇似的一绕,居然由鞭环里退出,一沉一抹,用了手“白鹭横波”的绝招,向铁爪魔娘头顶一拉,竟把她顶心脑门的乱发,削了一片下来,然后用刀一封,宝剑荡开鞭身,人也飞出圈外,叫道:“甘翠莲,你记着了,我胜了你一招,明天晚上三更时候,我照旧在这里等你,跟你相斗,你在这一天里,好好想出解拆这一招的鞭法吧!”说着哈哈一笑,头也不回,箭也似的驰去,消失在夜影里! 这时候东方天际,已经微微泛白,铁爪魔娘呆呆的望了一阵晓星残月,突然发起脾气来,把手中鞭展开,一阵狂风似的在地上乱打,刹那间啪啪连声,沙土纷飞,不到片刻功夫,地上被她打了几十个沙坑,铁爪魔娘方才厉啸一声,直向清军大营奔去,史存明和孟丝伦看见铁爪魔娘这样猛恶的声势,暗自心惊”等到她的背影不见,才敢长起身来,一溜烟返回拉萨不表。 回到城里,天色已经拂晓,史存明便把昨天晚上刺探敌营的经过,一一向师傅说了,智禅上人手拈白髯笑道:“好了!铁爪魔娘今天总算遇了对头克星,有潇湘仙子缠住她,不怕她恃着本领横行啦!” 史存明道:“弟子看得不大明白,潇湘仙子明明可以一剑了结铁爪魔娘的性命,她那一剑砍低两寸,便可以揭掉了铁爪魔娘的天灵盖,为什么偏要留手,约铁爪魔娘明天再斗呢!”智禅上人哦了一声道:“明儿,你有所不知了,道家也和我们佛家一样,决不轻易杀生,像铁爪魔娘那样武功高强的对手,世上实是罕有,所以潇湘仙子要把她的性命留下,来给自己练功呢!”史存明听见师傅说得滑稽,禁不住哈哈大笑! 孟丝伦却不管潇湘仙子和铁爪魔娘相斗的事,一心想劫夺清兵火药,破坏福康安用红衣大炮轰击拉萨城他的计策,她在城里挑选了五百名藏兵,又由白熊谷带来了壮士当中,挑选了三百人,向达赖法王借了一百匹骆驼,二百个羊皮盛水袋子,她和史存明、范金驹、范金骥一行四人,带领了这八百多名壮士,在夜幕笼罩的时候,绕过后山,在清兵各座营盘中间的空隙地带,穿越出去。 三天之后,他们一行人马,已经横越过大沙漠,来到彭公湖边,原来西藏的北部一带,地理环境十分奇特,散布了无数的小湖,这些小湖完全是碱水的湖泊,面积不过三五里以至十里八里,(至于几百里面积的碱水大湖也有,像腾格里海,呼腾湖等便是)可是一到每年春暖雪溶的季节,喀喇昆仑山上的积雪,解冻消融,山洪暴发,藏北一带的小湖便泛滥起来,结成一片汪洋,浩瀚万里,直到仲夏过后,积水又被沙上吸干,逐渐变回陆地了! 所以一般旅人来往,都极力避免春暖雪溶的季节,孟丝伦跟随智禅上人入西藏的时候,沿途十分小心留意地理形势,知道藏北地方有几个月洪流泛滥成海的怪现象,便假借着这一地点地形,设下了坑陷清兵的妙计。 金弓郡主用的是什么妙计呢?原来她知道彭公湖边,全是盐卤积满的土地,彭公湖本身的水位,平均高出这片盐卤湿地四五尺左右,不过湖边的风化石,堆积成了一道长堤,挡住湖水,不致淹没这些土地罢了! 金弓郡主在离开拉萨的时候,带了几百根毛竹来,这些毛竹统统有碗口粗细,一两丈长,可以一节接驳一节,孟丝伦预先把这些毛竹接驳起来,接好几十根——十几丈长大竹筒,然后凿开湖堤,把这些竹筒插入挖开的洞眼里,让它灌满湖水,再把它另外一头堵塞了,竹筒本身却用浮沙掩藏,这样一来,等于在湖边安置几十根巨大水龙,指向这片低洼的盆,准备一切,等候清兵经过。 大约过了一天光景,清兵的辎重队伍,果然翻越过昆仑山的古道,迄通而来,人数有四千多人,除了车子之外,还有好几百匹驼马,金弓郡主在彭公湖边布满了伏哨,清兵前队一现,孟线伦已经得到报告,下令各人准备,她首先派范金驹范金骇兄弟,带领着几十名藏兵,化装土人,向着清兵的辎重队,迎了过去。 这队清兵果然是押运火药的队伍,他们除了携带四百多箱火药之外,还有不少粮食用品,由一千里以外的乌鲁木齐,昼夜兼程运到西藏来,一路上征尘仆仆,好不容易来到彭公湖边,忽然看见几十名西藏土人,迎着自己队伍赶来,清兵押运的武官是一名参将,名叫巴珠穆,立即喝道:“这些西藏番子跑来做甚?别是奸细,快快放箭!”清兵奉了命令,一声呼哨,射出几支弩箭,向着对方飞去。 范金驹兄弟却用藏语大叫道:“列位将爷,不好了!彭公湖已经泛滥,快逃命呀!”就在叫喊声中,金弓郡主下令各人把巨大毛竹接成的“水龙”开放,刹那间湖水滚滚,水力狂喷而出,一泻如注,汇成一片,平地水深盈寸,浸向清兵脚下,清兵不由慌了手脚,四面八方现出不少人来,全是土人装束,叫道:“大水来了,快快逃命!” 巴参将魂飞魄散,他一方面当然怕大水淹死人!另一方面也怕洪水泛滥,浸透了火药,那就要前功尽废,他马上喝令士兵:“快搬火药!向高处跑!”清兵纷纷下马,托了火药箱子狼奔豕突,要想找寻高地,哪知道这些逃走的藏人,突然一声哨子,个个从腰间拔出刀剑来,扑向抬火药的清兵,手起刀落,刹那之间,几十名清兵被砍翻在水里,火药箱子也跌下来,箱破水渗,巴参将到这时候才醒悟中计,高声大叫:“快拿奸细!” 沥血伏龙--第四十五章三度龙虎争魔娘逢劲敌第四十五章三度龙虎争魔娘逢劲敌可是清兵被这种人工泛滥吓怕了!抱头鼠窜,队形已乱,巴珠穆哪里喝止得住?史存明这班人已经涉水直杀过来,把清兵冲成几截,史存明宝剑使开,有如龙蛇交窜,雷电轰击,清兵遇着的便死,挨着的便亡,有如斩瓜切菜,巴珠穆勃然大怒,一催坐骑,涉着滚滚流水,向史存明攻去。 他使的是一柄板门大刀,哪知道人马还未冲到跟前,少年壮士已经一声长啸,连人带剑飞掠过来,施展开雷电披凤剑绝招,“电光绕树”,呼的一剑,将巴统领坐骑马头斩落地上,血花四射,热辣辣的马血,把这满清都统溅了一头一面,巴珠穆不好两字,还未出口,史存明剑花绕处,“云母挥袖”,唰的一剑将他透心穿过,当堂呜呼哀哉,坠骑丧命! 史存明这一下飞身进剑,斩马刺人,全是一刹那的功夫,接连使了两招雷电披风剑绝招,然后落地,这一来固然是得到智禅上人的真传,二来也是学了天池三怪绝技,方才有这样的造诣! 第111章 从前打仗全靠一股士气,所谓士气,一大半还在主将的身上,清兵先遇洪水,再逢敌人,已经手足无措!领兵的主将又给史存明一照面杀死,于是群龙无首,哪里还有斗志呢?再被藏兵四下一冲,当堂亏输大败,抛弃了一切辎重,狼狈奔逃,金弓郡主这一次在彭公湖边,用人工伪造的假洪水,淹浸清军,居然大获全胜,除了夺获不少盔甲马匹之外,还把清兵四百多箱猛烈火药,夺了过来。 孟丝伦因为这些火药太笨重了,搬运困难,而且藏兵方面,没有鸟枪火炮,得到火药也没有用处,索性把火药箱凿破,连药料带箱子抛入彭公湖里,把战利品驮在马背上,同奏凯歌,迅速返回拉萨不提。 话分两头,再说清兵大营这一面,福康安一边等候火药运到,发炮攻城,一边催促铁爪魔娘到圣山去,把兆惠将军的侧福晋早日搭救出来,可是这时候的铁爪魔娘,好比哑巴吞下黄莲,肚里说不出来的苦,这是为何?原来她那天晚上,要到圣山去劫贺兰明珠,哪知道冤家路窄,撞着了昆仑三妹里面的潇湘仙子,恶斗半晚,吃她用昆仑正气剑绝招削掉一片头发,还约她她改天较量,想好破法再来,铁爪魔娘这一气非同小可! 回到清军大营,铁爪魔娘返入自己的营幕里,不饮不食,呆坐了半个多时辰,突然站起身来,抄起一把靠椅,喀喇一响,折断了两只椅子脚,把这两只椅脚分别拿在手里,当作宝剑,铁爪魔娘将左手椅脚代表萧玉霜,右手的椅脚呢,当作自己,两只椅脚互相交击,撞得啪啪山响,伊丽娜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想着:“师傅怎的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失心疯了吗?”念头未了,铁爪娘把两只椅脚闪电般对拆了几十下,突然振臂一抛,把椅脚掷出帐篷,疯狂也似的尖声大叫道:“有了有了!我这一招可以破潇湘仙子的剑法!” 伊丽娜吃了一惊,问道:“师傅,什么潇湘仙子,你老人家遇见她吗?” 铁爪魔娘哇哇狂笑一阵,方才答道:“怎的不是?昨天晚上我到圣山去,要救那个什么侧福晋,谁知才到山下,便遇着萧玉霜那个贼婆娘,跟她斗了两个时辰,被她用了着白鹭横波剑法削掉我一络头发,让我回去练好功夫再来,我整整思索了大半天,现在才想出破她这一路剑的法儿,今天是我再跟她比武,哈哈哈!” 伊丽娜听了师傅这番话,方才明白,她心里暗暗欢喜,原来潇湘仙子已经到了西藏,由今天起,自己师父要聚精会神跟她争雄,再也没有时间帮福康安助纣为虐了!且不表伊丽娜暗里高兴,到了晚上二更天左右,铁爪魔娘带了昨天晚上的长鞭,连同那柄得自天池三老的离火剑,就要离开营盘。 伊丽娜道:“师父,你去找潇湘仙子吗?弟子可以不可以跟你同去,开开眼界!” 铁爪魔娘丑面一绷,喝道:“大人比武,小孩子跟来做什么,不准你去!如果你偷偷跟着我,我连你的双腿也砍掉,叫你一生一世做跛子,知道没有?”伊丽娜打个寒嚓,懊丧地返回帐幕不表。 铁爪魔娘喝退徒弟,展开陆地飞行功夫,一溜烟离开清兵大营,直向圣山奔去,跑不到十里路,眼前人影一花,潇湘仙子已经由路边一座土岗上掠了下来,叫道:“姓甘的! 想好破法没有?今天是比武第二日了!” 甘翠莲冷笑一声道:“管它什么第一日第二日,咱们今天晚上见个高低,看招!”话未说完,长鞭哗啷啷的出手,嗖嗖嗖,左飞右舞,一连三鞭,接着腰身一矮,嗖嗖嗖,鞭身串地,又是三鞭,一刹那间打出六鞭,这是崆峒派“伏虎神鞭”的煞着,潇湘仙子不慌不忙,把宝剑展开来,一道白光绕住全身,轻飘飘的跟着鞭影来去,眨眼功夫,连架六鞭,跟住一声清叱,连环回刺三剑,两个人各展绝学,互显神通,斗了一百多合。 潇湘仙子突然拔身一纵,又使出“白鹭横波”的绝招,冷光一闪,直奔铁爪魔娘面门,这番铁爪魔娘有了准备,右肩一晃,腰身微卸,脚下钉牢了地面,下半身原封不动,上半身却向左边退出一尺多空当来,离火剑刷的出手,迎着潇湘仙子来剑一击,她这一手是崆峒派金关玉锁功第七式,名叫“横云断峰”,只听当的一响,潇湘个子的剑身喷出火星来,剑尖嗡嗡的响,萧玉霜估不到对方真正有了破法,吓一大跳,连忙向后倒纵出去,低头一看自己的剑,已经崩掉了米粒般大小一个缺口,不禁面上变色,冷笑说道:“好个不知羞耻的东西,打我不过,居然使用我们昆仑派的宝剑!” 铁爪魔娘冷笑道:“萧玉霜,真对不起,我用的虽然是昆仑宝剑,使的却是崆峒派本门功夫哩!” 潇湘仙子哼了一声,插剑入鞘,束了一束身上的玄裳,叫道:“甘翠莲,你敢跟我比拳吗?”铁爪魔娘呵呵怪笑道:“拳脚是练武的基本功夫,怎的不敢,来来来,咱们空手来打,看哪一个拳法高妙!” 她把长鞭向腰一缠,离火剑纳回怀里,潇湘仙子等她准备停妥,喝道:“看拳!”声到人到,嗖的一掌,猛向铁爪魔娘面上击到。 萧玉霜使的是昆仑派绝技“玄玄掌”,这种掌法虚中套实,阴柔无比,铁爪魔娘斜身绕步,肩头晃处,回了一爪,萧玉霜拳法极快,前窜后跳,声东击西,猛而且辣,潇湘仙子和她斗了七八十合,陡的易掌为拳、呼的一下,势若奔雷,击向铁爪魔娘口鼻之间,甘翠莲忙伸臂一格,抓拿敌手,哪知道萧湘仙子陡的一转身,手臂仿佛没了骨头,如同橡皮一般,向后一弯,膨啪,铁爪魔娘顶心脑门着了一拳,打得两眼直冒金星,她真个又惊又怒,立即把头一低,双爪齐推,用个“推山塞海”,要抓对方背心命门要害,哪知道萧玉霜又一斜身,右臂自后同样穿出来,这一拳明明打向甘翠莲的右太阳穴,铁爪魔娘向左边一闪,潇湘仙子这条手臂就像软鞭一般,可以随意拐弯,陡的转向左方,砰的一声,又在甘翠莲左肩背后捣了一下,刹那间铁爪魔娘连中五拳,甘翠莲正在羞恼交迸,潇湘仙子突然向后一跳,收住拳头,冷笑说道:“姓甘的,刚才我打你的拳法,有个名堂叫无踪掌,来无影去无踪,你回去想了破法,明天晚上再来打吧!”潇湘仙子说完之后,也不等甘翠莲回答,身子一晃,便自跑出十丈以外,消失在夜影里,踪迹不见! 铁爪魔娘挨了几拳,觉得身上十分疼痛,她气愤愤的返回清兵大营,走到辕门面前,一小队清兵迎了上来,领头的是个戈什哈,满面陪笑问道:“老前辈到圣山去,可有见着侧福晋吗?”话犹未了,铁爪魔娘咄的一喝:“什么福晋?快给我滚!”那戈什哈撞了一鼻子灰,不过他知道铁爪魔娘性情横暴,又是福贝子的上客,哪里敢说半句话?只好带领清兵走开,铁爪魔娘半句话也不说,拿出地缺翁的图谱,看了又看,一直看到长夜消逝,东方发白,方才倒头睡觉。 她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方才起来,忽然走进一名旗牌官来,禀道:“甘老前辈,贝子爷在中军帐有请!”铁爪魔娘心不在焉的站起身,跟那旗牌官进了福康安的中军主帐,只见福贝子满面不耐烦,问道:“甘老前辈,一连两晚了,可有把贺兰明珠救出来没有?”铁爪魔娘断然说道:“哦!贝子爷,我这两天晚上没有空,并没有去救侧福晋,贝子爷如果心急,还是叫别人去吧!” 福康安听见铁爪魔娘这样的一说,心里非常的不高兴,不过他表面上仍然极力忍耐,没有发作出来,淡淡说道:“甘老前辈,咱们只要后方火药一到,就要攻城,决不能够为了一个女子,误了大事……”他还要说下去,帐外已经递进急报公文,福康安拆开一看,不禁面色大变! 原来这急报是后方驿站送来的,大意是说后方送来的火药四百箱连同辎重粮草一批,经过彭公湖边,中了藏兵埋伏,全部被抢,都统巴珠穆阵亡,还损折了不少军士,福康安颤声说道:“火药完全被抢,真正岂有此理!”他忽然向铁爪魔娘说道:“老前辈,这次参加劫粮草的,还有几个叛逆汉人,必定是史存明那个小子干的勾当,请老前辈费心到出事地点去看看!”甘翠莲不等福康安说完,立即答道:“老身这一次来,并不是给贝子爷看守粮草的,我没有空,少陪!”说着头也不回,走出中军帐外,扬长而去! 福康安勃然大怒!就要下令左右清兵,把铁爪魔娘赶出大营,左右几员将官一起劝阻道:“大帅不要造次!这丑老婆子脾性怪僻,翻脸便不认人的呢!” 福贝子怒道:“这类全无礼貌的野人,用不用也罢了! 管她翻脸不翻脸,轰她出去!”一个姓胡的参将道:“贝子爷,俗语说得好,请将莫如激将,这丑婆子好胜得很,咱们跟她硬来不得,不如就这样吧!”他向福康安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福贝子方才转怒为喜,笑道:“妙计妙计!” 他吩咐左右依计行事,又吩咐军中文案,修缮一封十万火急的公文,派八百里快马,送到青海西宁将军那里,催促再赶运第二批火药到来,文案立即如命去讫。 再说铁爪魔娘抢白了福康安几句,返口自己的帐幕里,她连饭也不吃,呆呆的想了半天,忽然跳起身来,手舞足蹈,一忽儿又像喝醉了酒一般,双手据地,一个身子像风车也似的乱转。 伊丽娜看在眼里,又是惊奇又是好笑,到了晚上,铁爪魔娘又带了两件兵器出营盘去了,伊丽娜独自一个人坐在帐幕里面,听着军中更鼓,正在觉得纳闷,忽然听见帐篷外面,僻里啪啦几响,分明是一个人弹着指甲的声音,伊丽娜吃了一惊,霍地站起身来,低声喝道:“是哪一个?” 第112章 帐外一个口音说道:“伊姑娘,你趁早走,三更以前离开这里,不然的话,你就没有性命!”说话的正是岳金枫,伊丽娜吓一跳,疾忙一掀帐篷,睁秀眼四下张望,咦!奇怪,只听见岳金枫的口音,人影却是丝毫不见! 伊丽娜忍不住说道:“岳将军!你在哪里!”话才说完,帐顶已经有人应道:“姑娘,我伏在帐顶呢? 伊丽娜抬头一望,毛皮帐篷的尖顶,果然现出一个黑影,自己身在帐里,居然不觉有人,他这一身轻功也高深得可以,小姑娘急忙问道:“岳将军,你怎的叫我走!我今天晚上如果不走,为什么没有性命!” 岳金枫伏在帐顶,并不抬头,说道:“姑娘,老实跟你说吧!你师父今天在中军帐顶撞了福贝子,不肯到圣山救人,福贝子把心一横,决意用激将计,今天半夜派人到来,把你害死!等你师傅回来,却说你是给史存明和金弓郡主杀的,这一来没有生口对证,你师父一定深信不疑,必定无名火起三千丈,找姓史的晦气,替你报仇,你试想想,这法子歹毒不歹毒,你还不逃走吗?” 伊丽娜听了岳金枫这几句话,不禁浑身颤抖,连声说道:“你你你,你的话当真的吗?我我我,我怎可以逃走! 这是千军万马的大营哩!” 话未说完,扑扑两声,帐篷顶飞下一件东西来,伊丽娜定睛一望,原来是一件清兵的号衣,只见岳金枫说道:“姑娘,你把这套衣服穿上,号衣里面还有一块令牌,你说你是先锋营派出去巡哨的,岂不是可以混出栅门吗?快一点去!”伊丽娜对岳金枫又是感激,又是钦佩,她把号衣拾起,说道:“岳先锋,我真不知怎样感激你!”岳金枫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伊姑娘,时间不早了,你走吧!”说罢一纵身躯,冲天窜起,几下起落之间,便自没了踪迹! 伊丽娜慌忙返入帐篷里,穿了清兵号衣,戴好缨帽,又把令牌揣在怀里,方才昂然大步走出来,直向辕门走去,一路上果然刁斗森严,守夜巡卒络绎不断,好在这天晚上星月无光,他们没有看清楚伊丽娜的面貌,她身上又穿了号衣,更加没有人注意,伊丽娜一直走近辕门,辕门口有一名千总,八名队兵,看见伊丽娜要走出大营,立即喝道:“喂!你是哪个营的军士,三更半夜出营干吗?莫不是要做奸细?” 伊丽娜取出令牌一晃,说道:“我是岳先锋派出营的……”哪知道她这一开口,竟是娇滴滴的女音,那千总武官立即觉察出来,喝道:“兄弟过来!这家伙……”话来说完,寒光一闪,伊丽娜宝剑出鞘,嗤的向前一扎,用个“顺水推舟”,刺进那千总武官的胸膛,血花涌冒,那武官大叫一声,扑通倒地,登时送了性命! 八个清兵看见伊丽娜动剑伤人,不禁大骇,叫道:“反了!这是奸细!”齐齐拔刀上前,伊丽娜剑似游龙,嗖嗖嗖,冷光加闪,被她刺中了三个人,其余的清兵见她杀法勇猛,慌忙退后,伊丽娜一阵风般冲出栅门,营里的清兵惊动过来,大喊追出,有的还张弓放箭,伊丽娜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向着黑夜茫茫平野,一溜烟的逃去! 且不说清兵营里忙乱,再说铁爪魔娘走出清兵营盘,不到七八里路,潇湘仙子又现身出来,嗤的一声轻笑,仍是前两天晚上一般,交手抱胸,傲然自若,笑道:“甘翠莲,想到了破无踪拳的法子了吧!” 铁爪魔娘哼了一声道:“什么无踪拳法,这不过是你们昆仑剽窃天竺国一点瑜伽术的皮毛,再加上一口罡气的运用罢了!老娘昨天晚上一时大意,着了你的道儿,看看今天晚上,再怕不怕你这套软皮蛇的拳法?” 潇湘仙子吐气道:“很好!我就知道你不怕!”话未说完,身子晃处,嗖嗖嗖,一连三掌,潇湘仙子今回用的是昆仑派正气混元掌法,这开首三招名叫“三羊开泰”,铁爪魔娘仍旧用铁爪神功应战,双爪翻飞,连拆三掌,反手一抓,向潇湘仙子丹田攫去,萧玉霜退步一闪,笑道:“妙极了!” 两人展开拳法对战,这场恶斗比起前两天晚上,又有不同,萧玉霜一面用混元正气掌法,一面夹杂着磨盘功,身子滴溜溜的,绕着铁爪魔娘乱转,四面八方的向她进袭,好个铁爪魔娘,却是不慌不忙,始终用铁爪神功迎击潇湘仙子飘然无定的拳法,以不变应万变,两人斗了四五十合,潇湘仙子陡的手臂一弯,向她额头打来,铁爪魔娘这番有了防备,她采用只守不攻的战法,就是提防萧玉霜用这路怪拳,潇湘仙子拳头一到,铁爪魔娘使出九宫步法,把头一偏,猛扬铁爪,照萧玉霜拳头相反的方位抓了过去,痴如闪电,潇湘仙子这一反手甩拳,恰好被铁爪魔娘的手抓拿个正着,甘翠莲四只铁指一握,已经硬生生的扣住了潇湘仙子的“会宗穴”和“开尺穴”。 她正要运力拿穴,冷不防背后一声清笑,一个女子叫道:“存明哥哥,老乞婆在这里打架!”铁爪魔娘认得说话的是金弓郡主,心里悚然一惊,抓着萧玉霜的五指,略为一顿,潇湘仙子手腕肌肉一缩,像水蛇般从铁爪魔娘铁爪里溜了出来,反手一拳,打在甘翠莲口鼻之间,这一拳打得非常重,铁爪魔娘眼前金星乱冒,她立即向后一跳,扭头看时,自己身后不远,站定一男一女,男的是史存明,女的是金弓郡主,原来他们由彭公湖边劫了清军的火药回来,返入拉萨,顺道刺探清兵营盘,无意之中看见铁爪魔娘在旷野里跟一个黑衣中年女子酣战,二人上前一看,原来跟铁爪魔娘交手的是潇湘仙子,不禁大喜,失声叫喊起来,哪知道这一喊并不打紧,反而弄得铁爪魔娘分了一分心神,鼻尖上结结实实的吃了潇湘仙子一拳,金弓郡主娇憨天真,不禁拍掌大笑! 史存明上前叫道:“前辈,这老乞婆助纣为恶,让弟子打发她!” 潇湘仙子忽然叱喝了一声,向史存明说道:“住口!小子,哪个要你帮手,我跟这姓甘的说好了,跟她比武七日,看看是我们昆仑派的武功占胜,还是崆峒派的功夫见强,今天晚上是比武的第三晚,咱们七天比武还不曾满日子,谁要你这臭小子多事,快滚开去!” 史存明估不到潇湘仙子的脾气这样怪诞,不准自己帮手,她要一个人跟铁爪魔娘单打独斗,不准旁人干预,金弓郡主一拉史存明的衣角,低声说道:“这位前辈要一对一跟老怪物决个高下,由她去吧!”史存明恍然大悟,退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个交手,开开眼界。 潇湘仙子把史存明喝退一边,方才向铁爪魔娘道:“甘翠莲,刚才那一拳是趁你分心时候打的,咱们再打。”潇湘仙子的拳头倏的一弯,又在明明不能够挥拳打人的部位猛打过去,不过甘翠莲不比上次了!她过去潜心苦练地缺翁的图谱,知道了史存明旋风掌的出手和路数,潇湘仙子的无踪掌法,跟旋风掌同出一理,所以对方第二次挥拳打到,铁爪魔娘身影倏的一转,让开拳路,寒光闪处,抽出那柄离火剑来,手起一剑,猛向潇湘仙子手掌戳了过去! 金弓郡主哎呀一叫,铁爪魔娘居然使用离火剑法,“力划鸿沟”,“蝴蝶穿花”,嗖嗖,一连两剑,刺向潇湘仙子穴道要害,萧玉霜今天晚上到来,一心一意要跟对方比拳,没有携带宝剑,铁爪魔娘这一变脸,运剑如风,用的又是昆仑派的剑法,潇湘仙子一双空手,如何能够抵拒,连连后退不迭,金弓郡主恐怕萧玉霜吃亏,尖声叫道:“前辈快来! 我们这里有剑!” 潇湘仙子喝道:“鬼丫头,哪个要你讨好!”她这两句话,未免略分心神,铁爪魔娘唰的一剑,“移虹乍现”,向她中腰刺到,又准又狠,史存明吓一大跳,好个潇湘仙子,身躯倏的一扭,反手一拳,拳头居然由肋下穿出来,反打向铁爪魔娘臂时“曲池穴”,这一下是无踪掌的绝招,铁爪魔娘交手几次,已经看准了她的无踪掌路数,身子向后一退,离火剑往回一截。 潇湘仙子突然呼呼两声,把自己腰间束扎衣裳的布带,抖了下来,当作软鞭使用,反手一绕,布带抖得笔直也似,“长蛇入洞”,猝向铁爪魔娘腰间穴道点去。 史存明喝了声彩,潇湘仙子用束腰布带作武器,真是妙到毫巅,本来武家里面,也有一种名叫“束湿成棍”的本领,那就是陡遇强敌,手上没有器械之时,把身上一件衣衫脱下来,拿在手里,当作军器使用,如果能够把一正布放入水里,湿透了水,威力更大,不过使用这种功夫的人,没有精纯内劲,是绝对办不到,潇湘仙子把一条软软的布带,当作软鞭,这种本领比之束湿成棍又推进了一步了! 只见这位天山三怪中的女侠,挥动布带,跳高窜矮,轻灵翔实,似紫燕回翔,如大雁斜飞,绕着铁爪魔娘走马灯也似的乱转,两人斗了六七十合,铁爪魔娘怪啸一声,忽然换了一套剑爪并用的打法,右手使离火剑,左手展开铁爪神功,两种功夫合而为一,迅快若风,奔腾如电,跟第一次入白熊谷力战智禅上人等人的战法相同,这一来变了两人都快,刹那间两条人影,星飞丸掷! 史存明练过三阴神功,在漆黑如墨的岩洞里坐了七天,眼力大进,潇湘仙子和铁爪魔娘每一招每一式,少年壮士都可以清清楚楚看出来,孟丝伦便不同了,她的内力没有史存明那样深厚,看得两眼昏花,几次把面转了开去,似这样的斗了一百多合,夜幕渐褪,东方大白焰焰,天边吐露出曙光来。 忽然听见铁爪魔娘一声暴喝,赤光一闪,潇湘仙子却一声轻笑,身子像一片落叶也似的,飘出两丈以外,叫道:“姓甘的,好本领! 第113章 今日这场战斗,就这样算攀平,明天是第四晚,咱们再来斗过。”史存明眼光锐利,他看出潇湘仙子手中布带,已经被截断了二尺多长的一段! 原来萧玉霜和铁爪魔娘斗快抢攻时,她用了昆仑派里面的“狂飒功”,一边把布带当作软鞭使用,一边使出柳叶掌法,狂风暴雨似的向铁爪魔娘进攻,斗到分际,铁爪魔娘陡的翻腕亮爪,攫向潇湘仙子肋下,潇湘仙子陡的想出一个破敌法子来,她这时候身悬半空,立即一提腰劲,使了个“燕子钻云”的身法,向上窜起三尺多高,展开了最冒险的绝招,左脚尖向铁爪魔娘伸来铁爪一踢,借力使力,布带呼的照她头上拍了下来,这一下叫“迅雷击顶”,铁爪魔娘吃亏在自己的手指全是铁钩制成的,只好用离火剑横着一截,可是出手稍为迟慢了些,给布带的前段,一下拂在胸前,虽然仗着内力深厚,没有怎样受伤,但是胸口也像被金钢巨杵擂了下似的,内腑震得隐隐生痛,铁爪魔娘却是反手一剑,把萧玉霜的布带截掉两尺多的一段,布带一断,尺度便失,不能够当作软鞭使用了!所以潇湘仙子立即收手,说了明天晚上讨教两句话之后,便自一溜烟也似的,消失在夜影里。 史存明和孟丝伦看见潇湘仙子迅速离开,不禁大失所望!尤其是史存明,他本来想向潇湘仙子赔句不是,再把她请到拉萨城里,共同商量应付铁爪魔娘的大计,哪知道这位女侠的脾性,古怪得不近人情,说来便来,要走便走,完全没有容许自己说话的余地! 孟丝伦却担心铁爪魔娘老羞成怒,找自己的晦气,哪知道铁爪魔娘眼看着潇湘仙子走远之后,却是一声长叹,没精打采的向清军大营跑去了,史存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感慨说道:“师际,一个练武的人如果好胜心太强,不是好事,你的师父飞龙师丈不是为了太过好胜,跟我师父反目三十多年,结局还不是死在清宫,曾几何时,今日这一位甘老英雄,又蹈了飞龙师太的复辙!” 孟丝伦道:“管她复辙与不复辙,明天晚上,咱们还来不来看她们两个人打架?”史存明笑说道:“怎的不来,眼前这两个人都是天下顶尖儿的武林高手,像这样拼出七昼夜比武,真是旷古所无,我们看她们比武,不止是开眼界,还可以从中研究铁爪魔娘武功特点,想出一个破她的法子呢!”金弓郡主大喜道:“有理有理,天色不早,我们返回拉萨去吧!”这一男一女两位少年英侠,迈开脚步,顷刻之间,消失在夜影里,原野又恢复了一片沉寂! 铁爪魔娘返人清军营盘,忽然看见自己居住的营帐前,围住了一小队清兵,人声喧杂,铁爪魔娘吃了一惊,立即排众过去一看,只见帐幕里器物凌乱,自己的徒弟伊丽娜,踪迹渺然,轶爪魔娘不禁大疑,正要回头诸问,只听见清兵异口同声叫喊道:“甘女侠,你的徒弟伊姑娘叫那个姓史的汉人劫走了!” 甘翠莲信以为真,禁不住暴跳如雷,她狂吼了一声,回转身来,反手一把,抓住了一名清兵的琵琶骨,厉声喝道:“我的徒弟好好在大营里面,怎的会被那姓史的小子捉去,你说!” 那清兵真个晦气,他吃铁爪魔娘这样一捏,痛入骨髓,几乎晕了过去!旁边的清兵异口齐声道:“女侠放手,就在你离开不久,大营里突然现出三个人来,全是汉人,正是史存明那小子,还有那个回疆郡主,还有一个白髯白眉的老和尚,他们一跳下来,便把伊姑娘捉去了,那姓史的小子还口出狂言,说你老人家本领不过如此,上次在拉萨吃亏出来,便不敢再进城跟他们决斗……”铁爪魔娘越听越光火,她狂吼了一声,振臂一抛,把那清兵摔出两丈以外,骨头尽折,哎哟半声,便自晕倒在地,铁爪魔娘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阵狂风也似的冲出大营,直向拉萨圣城跑去! 沥血伏龙--第四十六章两番生死战壮士演神功第四十六章两番生死战壮士演神功刚才清兵这一番话,不用说也是福康安的激将计了!原来福康安这人,深沉刻忍,他本来想用借刀杀人的手段,在晚饭饭菜内,下了麻药,叫伊丽娜吃下,不省人事,立即把她杀掉,将伊丽娜的尸首抛弃在帐篷里,嫁祸东吴,等候铁爪魔娘回来,便说伊丽娜是史存明杀的,铁爪魔娘爱徒心切,必定跟史存明这班汉人拼命,换句话说,即是替自己出死力了! 这一个借刀杀人的方法,可说十分歹毒,伊丽娜本来难逃杀身之祸!可是先锋官岳金枫,听见了福康安这条毒计之后,心里当堂不忍,伊丽娜是个天真纯洁的小姑娘,怎可以拿她来牺牲,不过岳金枫明白这是福康安的意旨,自己决定拦阻不来,要救伊丽娜的性命,唯一法子,就是叫她立即逃走! 岳金枫不再犯豫了!他拿了一套清兵号衣,一块先锋营的令牌,一个人静悄悄的,摸到伊丽娜的营帐,跳上帐顶,暗中示警,叫伊丽娜赶快逃出大营,还把一套号衣掷了下去,教她乔装混出,伊丽娜全靠岳金枫这样的提示,方才混出清营,逃离虎口!但是另一方面,福康安却对岳金枫起了疑心,他这样一猜疑,厄运便降临到岳金枫的身上! 原来福康安是个十分心细的人,他自从进入西藏,奇兵突袭拉萨失败之后,已经疑心自己军营里面,有卧底的奸细,不过并没有疑心到岳金枫的身上罢了! 直到福贝子攻打拉萨,接二连三失败,自己每一次秘密的行动,都在事前被敌人知道得清清楚楚,福康安开始疑惑自己的心腹将官里面,有跟智禅上人、史存明暗通声气的人,直到这一次伊丽娜逃走,福康安十分震怒,但在震怒之中,并没有埋没了本身的聪明和理智,福贝子疑心是岳金枫私通消息给伊丽娜逃走的,因为自己要杀害伊丽娜,嫁祸敌人这一条计策,只有三四个心腹将官知道,此其一,伊丽娜逃走的时候,穿上清兵号衣,还带了先锋营的令牌,这不是岳金枫预先给伊丽娜叫她逃走的吗? 福康安越想越气,他把侍卫长哈昆唤进来,向他秘密吩咐几句,然后派旗牌官到先锋营里,请岳金枫到中军帐,说叫他商量要事,不到半晌,岳金枫果然到了,戎装佩剑,全身甲胄,他一进中军帐,开口问道:“大帅传唤小人有什么要事!是不是立即发兵,攻打拉萨?” 福康安面上堆着笑容,说道:“岳先锋!本帅有一件事跟你商量,坐下慢慢说吧!”清兵搬过一把交椅,放在福康安的下首,岳金枫谦让着坐了,他刚才一着椅面,福康安陡的变了面皮,喝道:“给我拿下!” 卫士队长哈昆站在岳金枫背后,福贝子才一开口,哈昆已经舒开猿臂,把岳金枫夹背心一抱,连人带椅子箍了个结实,几个卫兵也接着扑上前,长刀刷的出鞘,抵住了岳金枫的胸口,这一下变起仓猝,岳金枫虽然有一身武艺,可是一上来便被哈昆夹背心抱住,他因为穿了沉重的铁甲,没有法子施展沾衣十八跌的功夫,运用反撞之力,弹开哈昆,而且帐外帐内,完全布满福贝子的卫士和刀斧手,岳金枫即使可以挣脱哈昆,也不能够冲突出中军帐,他知道自己的行藏泄漏了,仍旧面不改容,保持镇静,朗声向福康安道:“贝子爷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未将,我岳某人所犯何罪?” 福康安呵呵狂笑一阵,方才说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哼!姓岳的,你父亲是本朝名将,你却私通叛贼!” 岳金枫淡然说道:“大帅之言差矣!我岳金枫世受朝廷恩典,顶天立地,怎会私通叛贼?大帅凭着一点捕风捉影的猜疑,故入人罪,怎样叫各营将士心服……”福康安咄的一声断喝道:“住口! 你放走伊丽娜,还要狡词混赖,你说我故意把莫须有的罪名,加在你头上吗?本帅自然有法子叫你供出逆谋,叫三军将士看了心服!”福贝子说到这里,向左右清兵道:“把这厮推出去!” “推出去”三个字,是军营里面斩首的代名词,岳金枫不禁面色一变,可是两臂被人抓紧,胸口抵住尖刀,哪里还有反抗余地,清兵取过一条长索来,把岳金枫连人带衣甲紧紧的绑在椅子上,方才抬出中军帐篷,这时候有清兵进来报告:“甘女侠听见她的徒弟被杀,暴怒如狂,翻身出营,奔向拉萨城池去了!” 福康安阴恻恻的摆了摆手,说道:“很好!传令各营将士,铁爪魔娘回来,个个要守口如瓶,不准把伊丽娜逃走的事泄漏,违令者斩!”他又向清兵喝道:“还不动手?”十几个清兵一声号令,由帐里拿出锄头铁锹来,就在帐前空地翻沙挖土,锄铲翻飞,不到两三盏茶功夫,已经挖了一个三尺方圆,四尺深的土坑,岳金枫看在眼里,想道:“罢了,他们要把我活埋!不过我为匡复汉族河山而死,流芳千古,重于泰山,人生至死,尚复何憾?” 正在沉想之间,上坑已经挖好,福康安在卫士簇拥下,走出中军帐幕,喝道:“哈昆!放他进去!” 卫士长哈昆天生神力,他把岳金枫连人带椅子抽起来,放入坑里,岳金枫坐在椅子里的高度,恰好与坑口相齐,福贝子道:“壅土!”清兵举起锄铲,把泥土扒入坑内,一刹那间,土坑逐渐填平,泥土已经填到岳金枫的胸口,福康安方才叫道:“停止!”卫兵停止培土,福贝子道:“姓岳的,你把私通叛逆,勾结藏人,历次泄漏本军秘密的经过,一一从实招认出来,如果你不肯说,哼哼!可要吃够三四天的苦头,方才断气!”岳金枫低下头,并不回答半句。 第114章 福康安冷笑一声道:“叛贼!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执迷不悟!”他吩咐清兵道:“你们浇些水进泥土里,让泥土吸收水份,结实一些,多给他点苦头吃!”清兵轰诺一声,挽过几桶水来,浇在岳金枫周围的泥土上,不要小看了他这一手,这种土里埋人的方式,是世上一种最残忍刻毒的刑罚,因为一个活人,除了要靠鼻孔呼吸之外,全身的孔窍和毛细管,也要呼吸空气,如果把一个活人全身埋在土里,固然可以在顷刻之间,窒息送命!就是把他半身埋在泥土之内,也一样会闷死,原来人身的毛细管如果没有呼吸,全身血液立即向上升,血液充满头部,(等如近代的脑充血)这人便觉得身烧火烫,脑袋胀痛得受尽苦痛!从前山东、河北的马贼,拿住了对头仇人,或者是给官府做耳目奸细的,多半用这种残酷的活埋半身方法,加以处死。 福康安为了要逼岳金枫吐出逆谋,明正其罪,居然不择手段,用这种酷刑对待岳金枫,叫他供出跟智禅上人、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勾结内应的一切。 岳金枫半截身被埋在土里,不到顿饭功夫,渐渐觉得自己全身血液沸腾,胸口作闷,脑袋胀疼,眼前的景物也模糊起来,岳金枫气向上冲,本来要破口大骂福贝子一顿,可是回心一想,这又何必,大丈夫成仁取义,应该要镇定从容,宋朝的文天祥,被蒙古兵捉去,解上燕京,囚狱三年而志不改,被斩菜市,临死之前还写了一首“正气歌”,从容赴义,何必要像泼妇骂街吗?岳金枫想到这里,一颗心安定下来,一边默念着祖先武穆王的“五狱词盟记”和“满江红”一词,用精神克服一切,一边练师傅铁髯真人传授的武当派吐纳导引功夫,把血液导回下半身,减轻痛苦,在土坑内苦苦挣命。 伊丽娜逃出清军营盘,她起先在黑夜茫茫的旷野里,漫无目的,瞎闯瞎跑,跑了两个多更次,伊丽娜忽然停了下来,自言自语的说道:“咳!我真是个呆子,我这次脱离了虎穴,总得要有一个目的地,应该找一个安身之处!” 本来伊丽娜这次逃出清营,应该寻找师傅,可是铁爪魔娘已经应了潇湘仙子的约,出寨迎斗,她们不知在哪个地方打架,自己怎样寻她呢?伊丽娜抬起头,默默出神,这时候一阵大风吹过,浮云推散,天心现出一轮半圆缺月,伊丽娜的眼睛忽然瞥见遥远处,一点金光闪动,小姑娘愕然望去,原来那是远处圣山的布达拉宫金顶,闪闪放光,伊丽娜忽然想起一个念头,叫道:“不错! 我应该到拉萨去!” 可是她回心一想,拉萨有些什么人呢?有的是一度情朗的史存明,还有情敌金弓郡主,据自己师傅说,他们两个已经打得火热,俨如夫妇,自己见了他们,岂不是徒然增加痛苦?何况自己是他们仇人铁爪魔娘的徒弟,铁爪魔娘给满清当虎作伥,三番四次的跟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作对寻仇,自己猛然去找寻他,岂不是更加引起他们的疑窦。 伊丽娜想到这里,不禁进退两难,她本来是个牧羊的女孩了,从小跟着羊群长大,不经不觉”也变成绵羊一般驯善的性格,想想自己孤零的身世,负心的情人,残酷的师傅,不幸的际遇,忍不住泪下阑于,低头哭泣起来,伊丽娜起先还是低声啜泣,到了后来,她越哭越伤心,索性放声哀号,黄沙漠漠,朔风悲鸣,交织成了一片肝肠催折的呼叫! 伊丽娜不知道哭了多少时候,神志渐渐迷糊,忽然听见背后一个清亮的声音道:“孩子,你哭什么?咦!你怎的穿了鞑子兵的衣服!”伊丽娜吃了一惊,跳起身来,回头一望,说话的是一个黑衣中年女人,正是天他三怪里面的潇湘仙子,小姑娘禁不装哎哟”的一叫! 伊丽娜当年跟史存明上昆仑山,到王母天池去拜访天池三怪,求取旷世稀罕的灵药龙脑草,见过潇湘汕子一面,所以一眼便认出来!她为什么要惊恐害怕呢、原来潇湘仙子是崆峒派的对头,也是铁爪魔娘的仇人,伊丽娜是崆峒派的人,又是甘翠莲的弟于,一旦见了自己本派的对头,试问如何不惊恐?伊丽娜战战兢兢的说道:“你你你,原来是萧女侠!” 潇湘仙子面上却现出和蔼笑容来,点头说道:“不错,我就是萧玉霜,小姑娘,你的记性不坏,还记得当日你跟那姓史的上昆仑山,把我骗得离开石头那回事吗?” 伊丽娜不禁破涕笑了一笑,她看出潇湘仙子对自己没有恶意,忽然福至心灵,双膝一屈,跪在萧玉霜的跟前,说道:“萧女侠,我有一件为难的事,请你救我一救!” 萧玉霜刚刚斗罢铁爪魔娘回来,路经这里,听见了伊丽娜的哭声,好奇心起,循声把她找着,潇湘仙子坐了下来,很温柔的把伊丽娜一扶,说道:“不要下跪,天池三怪不爱看人家叩头,我和你一见投缘,你坐下吧!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我呢!” 伊丽娜听了潇湘仙子的话,感动得流下眼泪,她便把自己早年际遇,跟史存明流徒抗清,中途失散,巧遇铁爪魔娘,拜师学艺,以及这次跟随铁爪魔娘到清兵营盘,甘翠莲几次进入拉萨,跟智禅上人、史存明等人作对,福康安要害杀自己,自己全靠先锋官岳金枫报信,逃出清营,一切经过完全说了,潇湘仙子听得十分感慨! 她听完了伊丽娜的话,陡的站起身来,说道:“不得了! 我要救一个人!” 伊丽娜吃惊道:“萧女侠,你要救哪个呢?” 潇湘仙子说道:“还有哪个?就是指引你逃走的岳金枫,这人身为清将,心存汉族,可钦可佩,可是他把清兵服装给你,让你出营,这是最大的破绽!福贝子一定不肯放过他,不救这姓岳的怎成呢?不好,天色放亮,来下及了!” 潇湘仙子遇着伊丽娜的时候,夜幕已经告退,天色放明,这时候东山上捧出一轮旭日,萧玉霜忽然笑道:“我只顾说要救那岳金枫,却忘记了要安置你,小妮子,来来来,我带你到一个地方,让你住下,方才想法子混入清营,刺探一切!”她说着把伊丽娜由地上拉起来,直向东面走去。 岳金枫被埋在地下,由辰牌起,一直挨到午时,前后经历了三个多时辰,如果换了别人,早就七孔流血,再多几条性命也没有了!岳金枫仗着内功导引,在泥土里面苦苦撑持,福康安不耐烦了,返回中军帐里,他一边批阅文书,一边派人看看岳金枫肯不肯招供,承认通敌的事,哪知道由午牌到未时,由未时到申牌,一直到太阳下山,黄昏日落,岳金枫在泥土里足足挨了将近六个时辰,还是没有半句言语,也不见他呻吟呼叫,福康安帐下有不少军官,平素向来和岳金枫交好,看见岳金枫被活活埋在泥里,强忍苦痛的情形,心里非常不忍,可是军令如山,有哪个胆敢在福康安面前说一句话?到了后来,一个姓佟的副将看不过眼,入帐禀道:“贝子爷,姓岳的已经半死不活了,何必要他多受零碎苦头,还是干脆地把他一刀两段吧!” 福康安勃然大怒,骂道:“混帐!本帅就是故意要他半死不活,多吃一点零碎苦头,你不过是一个副将,胆敢向本帅说话,难道你跟那姓岳的也是叛逆一党吗?”佟副将撞了一鼻子白灰,只好懊丧退下,福康安心理暗暗想道:“这贼子不招供,弄死了他,如何回去交代皇上?他是岳钟琪的儿子,不能够无证无据,便把他处死哩!” 福贝子正在觉得骑虎难下,冷不防帐外响起一片嘈杂声来,许多兵士异口同声的叫道:“看呀!空中飞人,空中飞人,不知道是人是怪,赶快放箭!赶快放箭!” 福康安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来,走出帐篷,这时候红日西沉,各营兵士多半埋锅造饭,暮霭斜晕,炊烟袅袅之中,看见一条黑衣人影,点着帐篷,一路上兔起鹘落,疾驰而来! 这人影十分古怪,穿了一身纯黑的衣服,连头脸也被黑纱罩住,头顶也包没了,看不出是男还是女,这黑衣人飞行的姿势十分特别,两臂一拍,便纵起几丈高来,如健隼飞天,一落下的时候,脚尖微微一点帐篷尖顶,又向天空掠起,似这样的一起一落之间,便飞越过几丈距离,换句话说,这黑衣人只一起飞窜落的功夫,便越过两三座帐篷,这和生了翅膀的鸟儿,一般无二,清兵呐喊连声,有的用箭向他射去,可是黑衣人身法奇怪,射箭时在一个位置,等到弩箭飞出,已经离开原位三五丈以外了! 福康安正在骇异,那黑衣人已经像过渡流星也似,直向中军大帐冲到! 福康安的中军帐篷,帐顶有一个金色大葫芦,还挂了一面两丈多长的黄龙帅旗,迎风招展,那黑衣人在山腾海沸的呐喊声里,冒着四方八面的箭雨,刹那之间,已经扑到中军帐顶,只见他伸出左手,向着黄龙帅旗一攫,抓住旗角,往上一撕,一面锦绣丝织的龙旗,已经齐中裂成两半,扯了一边下来,黑衣人把半面龙旗拿在手里,扭结几下,突然呼的一响,飞身扑落,一抖手中断旗,赛似黄云一朵,向福贝子迎头盖落。 福康安的身边,簇拥着几十名卫士,个个长刀出鞘,护定主帅,哪知道黑衣人把这幅纵横一丈的断旗,当作武器,他运足了内功,迎面盖了下来,好比千斤钢板一般,只听见那些卫士“哎哟”“唉呀”的乱叫,扑通咕咚,有的向前仆跌,有的仰后躺倒,个个刀枪脱手,变了滚地葫芦,福康安本人也被旗角带了一下,打得两眼直冒金星,昏头昏脑。 那黑衣人疾如闪电,断旗打落,立即放手,一掷身躯,已经抢到福贝子的面部,骄中食指一点他在耳门后面的“穷阴穴”,福贝子当堂全身麻痹,黑衣人将他夹背心一把抓住,提了起来,高举过头,大叫一声:“鞑子,哪一个胆敢动手的,我要了你们主帅的性命!” 第115章 这黑衣人抓住福贝子的时候,已经把头罩麾落地上,众人定睛看时,原来是个中年女子,这女子的发鬓已经呈现花白,可是面孔柔嫩,丰容盛貌,还似三十岁的佳人,不禁愕然,再听她这样一说,哪个还敢动手?这黑衣女侠正是潇湘仙子,她冷笑一声道:“堂堂大帅,居然学了江湖黑道朋友处置异己的残酷刑法,用土坑埋人,快把埋在土里的岳先锋掘出来,如果有半个不字,哼哼,我可不管他是贝勒和贝子,要了他的性命!” 凭良心说,福康安的帐下的士卒,多半对岳金枫抱着好感,因为他一来平易近人,不像别的将官,高高的摆着官架子,二来岳金枫的为人,极端廉介自持,绝不克扣军饷,中饱私囊,本身吃的穿的,跟士兵一模一样,所以福康安硬说他是卧底奸细,要将岳先锋掘土活埋,个个觉得非常不忍,不过福康安是天汉贵胄的贝子爷,又是三军主帅,故没有一个人胆敢违抗军令罢了! 潇湘仙子这样的一喝,几个亲兵立即过去,锄铲兼施,把岳金枫身边的泥土掘开,又把他解了绑绳,不过这时候的岳金枫,已经气若游线,奄奄一息,潇湘仙子挟着福康安走到岳金枫的身边,看了一眼,立即把福康安向地一丢,喝道:“饶了你的狗命!”接着把岳金枫由地上扶起来,向自己肋下一挟,喝道:“我走了!放箭射吧!”话未说完,呼的一响,已经窜上中军帐顶,一溜黑烟也似的去了,清兵大营里数万将士,潇湘仙子视若等闲,如入无人之境,众人相顾骇然,感叹不已。 再说史存明和孟丝伦在彭公湖边伏击清军辎重成功,又眼见潇湘仙子和铁爪魔娘一幕龙争虎斗之后,返入拉萨城里,把一切向智禅上人说了,大家觉得十分喜悦,因为把清兵的火药破坏,福康安在短期里面,不能够用红衣大炮攻城,潇湘仙子突然出现,缠住铁爪魔娘,她便不能够助纣为虐,帮助清军攻城了,众侠正在感到高兴,忽然听见城头上号角声动,胡前大呜,智禅上人吃了一惊道:“莫个是清兵发动攻城,快出去看看!” 话未说完,藏兵已经进来报告:“那天站云梯攻城的丑老婆子,此刻攀定城墙一步一步的爬上来,所有强弓硬弩,擂木滚石,都伤不了她一分一毫,各位快出去看!”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等不由齐齐吃了一惊,连忙跑上城头,向下一望,果然不出所料,只见铁爪魔娘沿住城墙,一尺一尺的升上来,她爬城的方法十分特别,用两只装着铁钩的手掌当作全身的支点,她双掌完全插入城墙砖里,爬行一步,便拔出一只铁爪来,向自己头顶的城墙一插当的一响,石火星火,铁爪到处,城墙当堂裂穿一个大洞,铁爪魔娘的铁爪牢牢嵌在缝里,又拔出另一只铁爪来,向着头顶一插,身子跟着上纵,似这样的一抓跟着一抓,身子逐步逐步的向上爬。 藏兵在城上看见了,纷纷把弩箭木石之类抛掷下来,铁爪魔娘对于弩箭,根本绝不理会,因为她运起气功来,身硬如铁,弩箭着到她的身上,只把她的衣服身穿一个破洞,箭链透不进去,便自反弹落城下了,至地擂木滚石,铁爪魔娘因为只得一个人爬城,紧紧附着城墙,并不容易中鹄,何况铁爪魔娘一双铁爪,威力无穷,就算是磨盘大的石头,迎面打落,铁爪魔娘只要由城墙里拔出铁爪来,迎着大石一击,石头立即分裂做几块,跌了下去! 史存明一看这个情形,便知道没有方法阻止铁爪魔娘爬城了! 他向藏兵喝道:“停止抛石放箭!让她上来!”藏兵只好停了弓矢,过了一顿饭光景,铁爪魔娘已经爬上城头了。 她这一爬上来,藏兵纷纷后退,因为这时候的铁爪魔娘,面容狞厉,青惨惨的十分怕人,两眼射出凶光,发若飞蓬,一件衣服被弩箭射得七穿八洞,变成了无数残丝断缕,迎风而舞,真个是三分像人,七分像怪,她一上了城头,更不打话,劈毛竹也似的一声厉啸,铁爪一分,分挟劲风,向史存明顶心命门抓到! 史存明侧身一闪,高声大叫:“甘老前辈,且慢动手!” 铁爪魔娘断喝一声道:“什么前辈后辈,小子!老娘今天到来,就是要你的性命!”话未说完,身形一纵,铁爪挥霍,嗖嗖嗖,连进三招,史存明连连躲避来势,这时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双剑齐出,老少两人同时施展雷电披风剑法,“电光穿云”,“雷神硕妖”,刷刷两剑,分向铁爪魔娘要害刺到! 铁爪魔娘这一次竟然专为史存明而来,她对智禅上人和孟丝伦的剑招,绝不理会,身子微然一晃,已经由二人剑光夹缝里窜过,如大乌下掠,双爪一分,向史存明迎面攫落,史存明这次使出三阴灭阳掌功,迎面一推,铁爪魔娘暴怒如狂,来不及提防史存明有这一招,只听蓬的一声大响,铁爪魔娘身体吃中一掌,当堂翻出四五步外! 少年壮士高声叫道:“姓甘的,枉费你是崆峒掌门,武林前辈,却这样不要脸!” 铁爪魔娘怒道:“我怎的不要脸?你且说来。” 史存明道:“你跟潇湘仙子约定比武,一连比武七天,你只和萧女侠打了三晚,打她不过,却来找我们泄气!” 铁爪魔娘大怒,厉声喝道:“小子,你害了我的女徒弟伊丽娜,还要卖弄口舌,赶块上前领死!”史存明愕然道:“我害了伊丽娜?”话来说完,嗖声风响,眼前一花,铁爪魔娘已经凌空扑射。 金弓郡主失色大叫道:“存明哥哥,提防妖妇暗算!” 铁爪魔娘这一飞扑过来,使出混元气劲,双爪平伸,来势之猛,直如排山倒海也似,史存明来不及用三阴灭阳掌抵拒,只好倒身向地,贴地一滚,范公达看见师侄形势危急,使出狂风腿法,拄杖一点,箭步窜前,一脚向铁爪魔娘下路横扫过去。 沥血伏龙--第四十七章战强仇巧施玄玄掌第四十七章战强仇巧施玄玄掌哪知道铁爪魔娘这三天晚上和潇湘仙子相斗,武功大进,尤其是她吃过潇湘仙子无踪掌法苦头之后,练了闻声易位,见影换形的功夫,范公达腿风一响,铁爪魔娘立即回过身来,一脚踢出,两足相交,砰的一声,范公达像断线纸鹞似的,飞出两丈以外,一跤仆倒,范金驹兄弟急忙过去把父亲扶起,史存明趁这空隙,一个“鲤跳龙门”的身法,跃了起来,使出三阴灭阳掌力,向铁爪魔娘一推,砰的一声,竟把铁爪魔娘翻了一个跟头,铁爪魔娘这一跤跌出,恰好落在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的跟前,他们两个再不客气,双剑齐出,直向铁爪魔娘肩背齐齐斩落。 好个铁爪魔娘,临危不乱,智禅上人和孟丝伦的剑,砍在她肩头上,眼看就要把铁爪魔娘两臂硬生生的切下,铁爪魔娘却使出多年来在锁阳洞里练的金关玉锁功来,她这金关玉锁功练到最上乘的地步,全身柔若无骨,各部肌肉可以随间扭曲伸缩,金弓郡主正喜得手,忽然觉得剑锋一滑,铁爪魔娘两臂竟然扭过身后,智禅上人和盂丝伦双双走了空招! 老禅师经验丰富,立时知道不妙,急不迭忙的使出飞蝗步法,向左一窜,金弓郡主呆了一呆,忘了趋避,铁爪魔娘怪笑一声,在地上伸手一把,扣住了孟丝伦小胫的“白海穴”,用力一拿,这是人身要穴之一,金弓郡主哎哟一叫,当堂晕倒在城头上! 甘翠莲生性残忍,她一下弄倒了金弓郡主,立即把盂丝伦的身体倒提起来,要把她飞掷落拉萨城墙之下,如果铁爪魔娘这一下得手,一个智勇双全,月媚花娇的金弓郡主,马上就要纷身碎骨,肚脑涂地! 史存明看得清楚,不禁大惊,要想救人,三阴灭阳掌。旋风掌这一类武功全用不着,他展开峨嵋派本门擒拿手法,一着“金蛟卷柱”,飞身扑近,猛向铁爪魔娘后腰击到,铁爪魔娘虽然史存明武功不弱,可是自己擒住了孟丝伦,又挺身站在城头上,占了绝对有利的地位。 史存明一扑过来,铁爪魔娘左手挟住金弓郡主,右掌往回一挥,这下名叫“铁扇迎风”,在铁爪魔娘心目里,只要史存明略为一退,自己便把孟丝伦抛下城墙,哪知道史存明这一飞一扑,竟然不顾性命,铁爪魔娘虽然一掌把他扫中,史存明哼了半声,奋身向前一冲,竟把铁爪魔娘头颈,牢牢抱个结实。 铁爪魔娘做梦也估不到史存明使出这种拼出性命不要的打法来,自己头颈一紧,咽喉已经被对方擒拿扼住,一个人不管武功怎样高强,咽喉究竟是全身最柔软的部分,铁爪魔娘再也顾不得把金弓郡主抛落城下了,她把孟丝伦向地一放,反手一拳,臂膊扭向后头,要槌击史存明的背心要害,可是她的咽喉被史存明铁臂箍紧,不能够导引吐纳,金关玉锁功只能够使出一半来,这一拳打不着史存明的背心,砰声一响,只在少年壮士的右肩背后,擂了一下。 史存明在扑向铁爪魔娘的时候,左肋吃了一掌,抱住铁爪魔娘之后,右肩背又着了一掌,他如果不是跟着天池三老练了三阴神功,挨这两下重手,已经肋断骨折,少年壮士虽然感到剧疼,可是他明白自己如果一放手的话,孟丝伦马上就得送命!史存明手臂一束,再加了二分劲力,铁爪魔娘立时感到呼吸窒绝。 要知道高手比武,稍沾即走,决不容许别人接近自己身体,内家功里面有一句俗语,叫做“犯即仆”,明白说来,即是争取先着,不等对方出拳踢腿,已经克敌制胜,至于高手比招,更是点到为止,决无蛮扭互殴之理,所以天下武术之中,除了蒙古派的摔跤之外,俱无近身肉搏的招式,如果纠缠在一起扭打,那就是泼妇式的打架,超出武术范围之外了! 第116章 铁爪魔娘被史存明抱紧了身体,所有铁爪神功,金关玉锁功等上乘武技,完全没法子施展出来,她只好一曲左边手肘,向史存明肋下撞去。 史存明刚才挨了铁爪魔娘两个闷着,半身几乎麻痹,知道对方手脚之力极强,劲随意到,每一举手投足,都可以制敌死命,这第三下自己决然吃不住,所以铁爪魔娘反手向后一撞,史存明的左手不能够不放开,侧身右闪,少年壮士忽然想起峨嵋派擒拿功里面,有一路手法名叫“缠丝手”可以使用,他左手一松的时候,立即使用出来,手掌疾如闪电,擒着由铁爪魔娘左腋底下一穿,向她后颈一扳,铁爪魔娘回时撞敌,猛觉对方松了一手,正自心喜,冷不防被史存明这样一扳,自己的颈骨第二次被他勾住了,铁爪魔娘又羞又怒,只得依样葫芦,曲右手肘向后一撞。 史存明正要她这样出手,右手也从她前颈放下来,一卸一穿,又由铁爪魔娘腋下穿了出去,扳住她的后颈,猛喝一声,双手同时用劲,这下有个名堂,叫做“双定乾坤”,蒙古派的摔跤手法,也是由这路式武功里蜕变出来,铁爪魔娘武功再强,也禁受不住了,扑通一声,向前直跌出去! 她这一跌并不打紧,竟像断线纸鹞一般,由城墙顶翻了下来,摔在走道之上,原来从前的城池,多半分为内外两层,外层是正式的城墙,内层却比外层低下一丈左右,又名叫做“女墙”,它的用处是辅助外墙的不足。 假如外墙被敌人打破了,内墙也可以抵挡一阵,而在内外两层城墙中是地方,名叫“更道”,又叫“马道”即是可以在上面骑马奔跑,铁爪魔娘这一摔落,因为身子是向前面跌出去的,所以跌落马道的时候,史存明恰好卡在她的身上。 不过铁爪魔娘是个何等利害的人物,虽然陷入恶劣形势,仍旧可以败中取胜,她在摔落更道,身体着地的一刹那,双掌向地一拍,居然连着史存明的身子,打了一个没头跟头,砰的一响,反而把史存明压在她的身体之下,好在她仰面朝天,咽喉被敌人扼紧,双手极难攀后,虽然把史存明压住,只不过跟他在地上滚来滚去,急切之间,仍然是伤害他不得! 这一下急坏了智禅上人,铁爪魔娘由城墙顶翻落女墙顶上,孟丝伦虽然脱了险境,史存明又被她压住,稍一失手,便有性命之虞,老禅师须眉翁动,紧接着一个飞身跳下女墙,抖出凌霜剑来,剑光闪处,照准铁爪魔娘胸口要害刺了下去! 铁爪魔娘虽然跟史存明滚地扭打,但是她经过数十年苦练,身手岂是等闲,哪有束手受剑之理?智禅上人一剑刺落,铁爪魔娘贴地一转,反把史存明的身体举在上面,抵挡智禅上人剑锋,老禅师只好把剑一收,范金驹范金骥兄弟也跟踪跳下来,用刀研砍铁爪魔娘的脑袋,铁爪魔娘左闪右避,灵敏之极,范金驹兄弟一连砍了三四刀,没有砍中,铁爪魔娘反而腾的飞起一脚,把范金骥踢了一个大跟头,险些儿由女墙滚落城墙之下,还算他身手敏捷,急忙一攀墙边,不然的话,这一摔跌下去,纵然没有性命之虞,手脚也要折断哩! 但是智禅上人的凌霜剑,范金驹的单刀,仍然像风旋云转一般,向着铁爪魔娘进逼,铁爪魔娘知道自己赖在地上不行,功夫一久,必然会被伤着,她又大叫一声,双手一按墙边,身子又由女墙顶腾的纵起来,直向城墙根下的驰道垂直摔了下去! 铁爪魔娘这回学了乖,她落下时轻身提气,让史存明的身体先行着地,少壮士抱紧了铁爪魔娘的颈项,背后没有眼睛,哪里能够看得出来,这一回他做了铁爪魔娘的垫石,轰的一响,身体结实实的摔在石地上,背心大大震动了一下,脊骨几乎折断,史存明双手不由自主的松开来,铁爪魔娘好不容易挣脱他的纠缠,跳起身来,恶狠狠的一抓,照史存明顶心脑门插落! 智掸上人不禁大惊,他一个“燕子飞云纵”由女墙顶跳了下来,举手一劈空掌,照准铁爪魔娘迎胸打去,甘翠莲侧身一闪,让过掌风,手抓也因此收回,可是她身躯扭处,又提起一只脚来,要踏向史存明的背心,智禅上人寒光抖处,凌霜剑发出剑招,“迅雷贯木”“怒雷发蛟”,刷刷两剑,刺向铁爪魔娘要害,这两招都是雷电披风剑的精华奇技。 铁爪魔娘被老禅师剑势逼住,不能够伤害史存明,只好左闪右跳,回抓相迎,范金驹范金骥兄弟这一回却用暗器相助,接二连三的发出枣核镖,支支射向铁爪魔娘咽喉眼目,铁爪魔娘只好举爪相迎,全凭这样,方才分了她一点心神,不然的话,只靠老禅师一个人,跟她单打独斗,就这几个回合之中,已可能挂彩受伤了! 史存明被铁爪魔娘带着由女墙上跌下来,重重摔了一跤,虽然仗着内功深厚,没有受伤,也昏晕了一阵,经过盏茶时分,方才定住心神,看见师傅被铁爪魔娘逼得只有招架之功,并夫无回击之力,在地上翻身跳起来,施展三阴灭阳掌法,“众星拱辰”,呼的一掌,照准铁爪魔娘肋下撞到。 铁爪魔娘有了防备,风声一响,便知道史存明又用天池三老传授的绝技,攻击自己,立即拔身一纵,让过掌风,气球也似的升起来,落在女墙顶上,她跳上的地方恰恰站着几个藏兵,铁爪魔娘铁爪到处,捞住两人,向着城下一抛,摔得筋断骨折! 史存明高声大叫:“赶快退后!”藏兵见铁爪魔娘这样凶悍,纷纷倒退,铁爪魔娘一声狂笑,跳上墙城,恰好范公达蹲在那里,替孟丝伦解救穴道,铁爪魔娘厉声喝道:“滚开!”纵身一爪,照准金弓郡主头顶抓到! 原来铁爪魔娘驼着史存明飞身跳下城墙之后,孟丝伦方才脱了险境,范公达被铁爪魔娘扫了一脚,幸而没有受伤,连忙挣扎起来,给外甥女解开穴道,好在他一来年老,二来又是尊辈,虽然肌肤相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之处。 哪知道铁爪魔娘弄倒金弓郡主时,用的是拿穴法,这是崆峒派的独门本领,跟分筋错骨法大同小异,着了她的拿穴,非常难以解救,范公达推揉了一阵,还不见孟丝伦醒转过来,心里正在焦的,老英雄猛觉眼前一花,铁爪魔娘披头散发,狞厉如鬼,举起发光铁爪,向外甥女头顶插落,范公达心中一刀,正要长起身来,拼着老命不要,抵挡铁爪魔娘铁爪,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嗖嗖两声,一个人影陡的掠到,砰的一声大响,这人影跟铁爪魔娘撞在一起,双双跌落女墙之下! 这一下大大出乎范公达意料之外,连智禅上人和史存明也为之愕然,大家定睛看去,来人黑衣玄裳,头绾高髻,肋佩长剑,正是天池三怪之一的潇湘仙子,恰好及时赶到,她运用本身混元气劲,把铁爪魔娘一下撞了下来,救回了金弓郡主的性命! 你道潇湘仙子怎的会突如其来,降临拉萨!原来萧玉霜在清军大营里面,福康安中军帐之前,把岳金枫救出来之后,一溜烟冲出清营,展开陆地飞行本领,挟着一个人飞跑,不到顿饭功夫,已经到了自己的居处,本来潇湘仙子这次到西藏来,单人只剑,哪里有什么居处呢! 原来她在入藏之前,经过玉树县城(在西藏青海的交界),买了一顶帐篷,另外还雇了两个青海番子,这种番子就是当地土人,他们有一种世袭相传的职业,就是向导,一直带到拉萨为止,这些土人一经雇请,便自忠心不二,就算是三四个月,他们也决不会有怨言,只有一件,雇用向导的代价十分高,至少要藏银三五“秤”才行哩!(西藏自古以来,藏民俱用银块硬币,三十两为一“秤”,此风直迄民国不变)潇湘由于自己对西藏一切情形,完全不懂,所以雇了两个土人,另外还买了一顶帐篷,与及准备一切食物,方才进发,她到了拉萨附近,看见清兵围城,不敢接近,就在拉萨城侧面的草原上,扎了营帐,这次和铁爪魔娘相斗,潇湘仙子便用这座帐篷做自己的居停,她遇着伊丽娜,便把伊丽娜引到帐篷里,现在搭救了岳金枫,当然不会例外,也一并带回自己营帐,这时候的岳金枫,兀自昏迷不醒,潇湘仙子拿出几颗用天他灵药配制的碧灵丹来,交给伊丽娜,说道:“你好好的服侍这人,药丸给他吞服,我再要赶到拉萨城去!” 伊丽娜吃了一惊,顺道:“萧玉侠,你要马上到拉萨吗?去做什么?” 潇湘仙子说道:“你有所不知了!福康安这条反间计十分歹毒,他故意欺骗你师傅,说你被史存明杀死,激怒你的师傅,使她入城去找姓史的晦气,史存明师徒哪里是老乞婆敌手,所以我立即要到拉萨去看一看!” 伊丽娜方才明白过来,潇湘仙子马上离开帐篷,运用本身超卓拔俗的轻功,越过城墙,萧玉霜内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刚才进城,便听出城墙北面的连声呐喊,立即飞身赶了过去,凑巧撞上这场大战! 铁爪魔娘被潇湘仙子用混元气功撞落女墙顶上,她一个翻身跳起来,乱发俱竖,丑面凝青,放开劈毛竹似的喉咙,高声喝道:“姓萧的,我要替我徒弟报仇,你居然到来帮扛姓史的小子,是不是要倚多为胜?” 潇湘仙子冷笑道:“甘翠莲,你跟姓史的拼死拼活,我萧玉霜不管,可是你忘记了我跟你说的话吗?” 铁爪魔娘怒道:“你跟我说过什么话?” 潇湘仙子哂然一笑道:“三日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咱们要旧账新账一起算,跟你比武七天,七天之内,不许你帮助满洲鞑子,也不准你跟别人比武!” 第117章 铁爪魔娘暴跳如雷道:“史存明杀了我的徒弟,他害死了伊丽娜,我怎可以受你约束,哼!你不用帮那小子,干脆我来跟你拼个死活!” 史存明听见铁爪魔娘说自己杀了伊丽娜,不禁大疑,叫道:“我几时……”萧玉霜咄的一喝道:“不准开口!我有主意,你多嘴做什么!”她把史存明喝住,方才向铁爪魔娘说道:“姓甘的,我跟你比武了三日三夜,究竟是你们崆峒派的功夫见长,还是我们昆仑派的功夫见胜!” 潇湘仙子这样一问,铁爪魔娘不禁面皮发烫,怒声答道:“昆仑崆峒两大宗支武功,都是西域之雄,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不能说谁胜过谁,只可说是势均力敌,姓萧的,老娘没有空跟你说这些废话,只管过来动手吧!” 潇湘仙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方才哂然说道:“既然崆峒派的功夫,不见得弱于昆仑,各有所短,你为何舍弃了本门功夫不练,却来偷盗我们昆仑派的心法!” 这句话好比一支无形利箭,中穿铁爪魔娘的心,她怒吼了一声道:“姓萧的,天下武术万流同宗,你们昆仑派的本领,不是也有许多剽窃别一宗派的吗?有什么功夫是昆仑派专有的,从前武当派的开山祖师张三丰,三次入嵩山少林寺,把少林派的神拳和点穴法,变化成武当长拳和三十六路大擒拿手,后世的人哪有一个说他偷盗少林心法!”智禅上人听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因为铁爪魔娘虽然故作强词,也不能够说她没有道理! 萧玉霜嗤的一笑,她用手指了一指史存明,向着铁爪魔娘问道:“这小子是峨嵋派的,他的武功比你怎样!” 铁爪魔娘大怒说道:“这还用得着问吗?当然是我的功夫高,如果不是你来横里相帮,我老早要了他的性命!” 潇湘仙子大笑道:“不羞不羞,吹牛吹牛,我看你虽然练了几十年武功,也不比这小子强得多少?我大师兄传了他三阴灭阳掌,已经克制住你的铁爪神功,叫你近身不得,如果我再教他一天功夫,必定把你打得连翻跟头,就不送命,也要叫你吃尽苦处!”铁爪魔娘大怒道:“胡说!你如果教这姓史的功夫胜过老娘,我在死了之后,被十殿阎君打入第十八层地狱!” 潇湘仙子冷笑道:“一个人的生死,十分空渺,什么酆都地府,十殿阎王,有哪一个见过,不如就这样吧,明天晚上,我带这姓史的到圣山之下,跟你比武,如果他打得你翻了一个跟头,你马上离开西藏,不准你帮满洲鞑子,也不准你再找他们晦气,可答应吗?”铁爪魔娘切齿说道:“好!一言为定,明天再见!”她说着一纵身,跳上城墙,一路上仍然用铁爪功插入城墙,飞也似的游身下去,藏兵见了铁爪魔娘的身手,为之咋舌不已! 史存明看见潇湘仙子退了铁爪魔娘,正要上前行礼,萧玉霜忽然说道:“你的女同伴给老乞婆用拿穴法捏住了筋络,不是你们学的普通推血过宫法可以解救得来,让我看看!”她一个飞身掠上城墙,来到范公达的身边,把孟丝伦接了过来,细心一看,摇摇头道:“老乞婆下手真狠,她左半边身的筋络完全麻痹了,要找一个不露风的地方给她医治,下城下去!”萧玉霜说完之后,把孟丝伦抱在自己的臂弯,走到城下,智禅上人引她直到了珠卜寺内。 史存明乍惊还喜,因为自己刚才跟铁爪魔娘一场恶斗,真是弄得精疲力尽,如果不是潇湘仙子及时赶到,自己和孟丝伦两人,恐怕要丧生在铁爪魔娘铁爪之下!不过萧玉霜的脾气十分古怪,教自己一种本领,明天克制铁爪魔娘,不知道这句话可当真!正不知是福还是祸! 潇湘仙子进入珠卜寺之后,吩咐喇嘛收拾一间净室,所有窗户完全封闭!还要在房里生一煤炉,然后向众人道:“我现在给孟丝伦医治了!你们退出去吧!” 史存明虽然不大放心,不过潇湘仙子这样一说,只有唯唯听命的份儿罢了,只见潇湘仙子关了房门,大约过了顿饭光影,方才开门出来,笑道:“行了!你们进去看看她吧!” 史存明关心爱人,首先人房一看,孟丝伦躺在热炕上,人已经醒转过来,只不过面色苍白,精神委顿,潇湘仙子说道:“孟郡主被我用三阳功打通气派,被甘翠莲拿住的筋络方才舒展开来,这情形就像大病了一场似的,要休养好几天,方才能够复原呢!”大家听见潇湘仙子这样一说,知道孟丝伦没有什么大碍,然后放心,潇湘仙子忽然向史存明问道:“姓史的,我来问你一句,你过去跟铁爪魔娘老乞婆打斗过几次!结果怎样?说给我听!” 史存明面上一红,说道:“禀告前辈,弟子过去跟甘翠莲战斗过五合,每一次都是败多胜少,死里逃生!”他便把过去白熊谷两次恶斗,拉萨城头三度争锋的经过详细说了,最后他说到这回跟铁爪魔娘近身肉搏,由城头滚落女墙,由女墙滚落城下,扭打缠斗的一幕,潇湘仙子哈哈大笑道:“行了行了!我已经想到让你克制铁爪魔娘的方法!” 这两句话一说出,不但史存明满腹疑惑,连智禅上人。范公达也不大相信,因为史存明的武功,显然跟铁爪魔娘相差很远,虽然练了天池三怪的三阴灭阳掌法,还是谈不上跟铁爪魔娘正面抵敌,潇湘仙子说她可以在这一天之内,教给史存明克制铁爪魔娘的本领,未免太过虚无缥渺了,史存明忍不住问道:“萧女侠,弟子技业肤浅,怎会这……”萧玉霜不等他说下去,已经截住他的话头,说道:“我来问你一句,你的本领虽然及不上甘翠莲,但是三五十合之内,相信不会落败吧!” 史存明道:“三五十合到五七十合,弟子尽可以跟她支持,但是功夫一久,恐怕仍然不行呢!”潇湘仙子笑了一笑道:“那不是行了吗?你是个读书人,相信你也曾经听过徐文长和力士比武的故事吧!” 原来徐文长是明朝未年的狂士,生性滑稽突兀,跟战国的淳于髻,汉朝的东方朔是同一类型人物,有一次,他在故乡跟一个力士打赌,说自己的本领可以胜过他,那力士不服气,就要跟徐文长比武,徐文长这人其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不会半点武艺,他却镇定如常的向力士笑道:“你自认本领高强,那边石墙之上,爬着一只蚂蚁,你能不能够过去一拳他它打死!” 力士怒道:“区区一只蚂蚁,怎会打它不死、看我打给你看!”他说着过去照蚂蚁一连打了几拳,可是蚁小拳大,用力不匀,哪里能够打死它?凡拳打过之后,蚂蚁仍旧爬行,安然无恙,徐文长微然一哂,走过去伸出一只指头,轻轻地向墙上一按,便把那蚂蚁弄死了,笑道:“看呀!我一只指头的力量,也胜过你一个拳头的力量,这还不是你输了吗!”看热闹的人哄然大笑,那力士明明知道他取巧,气得吼叫如雷,口口声声说要跟徐文长交手,徐文长不慌不忙的说道:“我不用比武也可以胜你,你如果不服气,咱们再来一次试验,你能够把一根稻草抛过墙吗!” 力士冷笑说道:“这件事轻而易举,怎的不能,你看!”他说着由墙下的草捆里,抽出一根稻草来,用力向墙顶抛去,哪知草轻风猛,力士一连抛了几次,都不成功,徐文长却向墙下抓起一把草捆?用力一抛,这捆稻草扑一声飞过墙去了,徐文长笑道:“你看你连一根草也抛不过,我却可以抛一捆草过墙,到底是哪一个的本领弱呢!”众人不禁哄然大笑,这就是徐文长智胜力士的故事。史存明听了潇湘仙子的话,心里有点明白,说道:“啊!原来你教我以智取胜!” 潇湘仙子看了看史存明面上的神情,笑道:“你这人果然有点夙根,明天你跟铁爪魔娘交手,紧紧记牢一个空字诀! 史存明道:“萧女侠,什么叫做空字诀?” 潇湘仙子说道:“空字诀是十六个字,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你明白了没有!” 史存明沉吟半晌,恍然若有所悟,自己过去三次用三阴灭阳掌跟铁爪魔娘交手,都是拼用全力,恨不得一下把铁爪魔娘挡退撞伤,这道理和力士一拳打不死蚂蚁相同,殊不知道自己火候未够,虽然练了掌劲,力道还有空暇,铁爪魔娘几十年的内外功夫,自己哪里能够把她伤害得来?反不如守着一个空字诀,手底下留回几分力量,作为牵引,准可以把铁爪魔娘翻一个跟头,史存明点点头道:“前辈,弟子有点明白了!” 潇湘仙子说道:“铁爪魔娘的武功,和我只在伯仲之间,你练的三阴灭阳功,是我大师兄天残叟的看家本领,如果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可以克制铁爪魔娘,不过你因为时日还浅,暂时还谈不上这个,我现在传你一路玄玄拳,这套拳的路数,和我二师兄地缺翁教你的旋风掌同出一路,你练过旋风掌,一日之内,准能上手,明天之会,只要把我教的玄玄拳配合三阴灭阳掌劲跟老乞婆周旋,等如武功增强一倍,试想一想,老乞婆虽然利害,你的功夫加强一倍,如何不能够和她抵敌?” 玄玄拳是潇湘仙子的看家本领,依照昆仑派的门规,每一个入室弟子,都要练一门独特本领,因为昆仑派祖师李道子认定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武技之道无穷,与其滥而不精,不如集中精力,钻研一件武功,还可以出入头地,所以天池三老武技,各有专长,天残叟精擅的是三阴灭阳神功,地缺翁精通的是旋风掌,潇湘仙子却专练玄玄拳,她过去两晚和铁爪魔娘相斗,也用过这一套玄玄拳法。 第118章 史存明听见潇湘仙子这样一说,不禁大喜说道:“弟子如果明天晚上能够制胜铁爪魔娘,这完全是出于前辈所赐!” 萧玉霜笑说道:“你不用捧我了,我来教你玄玄拳吧!”她说着便把昆仑派玄玄拳的诀要一一点了出来,这套拳一共七十二路,出手发招和旋风掌大同小异,不过它的变化比旋风掌还要繁复,史存明练了半天,已经渐渐上手,潇湘仙子说道:“行了!你和铁爪魔娘交手,三招玄玄拳夹一下灭阳掌,必定可以叫甘翠莲那个老乞婆跌跟头,抢回她的图谱和离火剑,明天还有一日,你要加紧勤练攻战之法,初更起后,便可以出城迎战了,你在圣山下面等候我吧!”我存明听了大喜,潇湘仙子便自告别各人,离开拉萨城池,返回自己居住的帐篷去了。 有话便长,没话便短,史存明在当天晚上,很舒服的睡了一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他仍然在珠卜寺里,孜孜勤练,直到黄昏傍晚,太阳下山,史存明和智禅上人果然一同出城,来到圣山之下,刚才到山坡,猛听山坳深山一声厉啸,铁爪魔娘已经出现。 史存明一看铁爪魔娘布满疤痕的丑脸,映着淡淡月华,别有一番狞厉之气,少年壮士禁不住一丝寒意,泛上心意,铁爪魔娘冷笑一声道:“小子!你真个言而有信,到来送死,还算英雄好汉,可是那姓萧的老不死呢?到了哪里?”话未说完,远处一声清啸,潇湘仙子现身出来,背后还跟着一个维族少女,正是铁爪魔娘的女徒弟伊丽娜! 甘翠莲看见自己的徒儿还在人间,不禁愕了一愕,她发狂也似的跑了过去,把伊丽娜一抱,颤声叫道:“你你你,你原来不曾死,史存明并没有你杀掉!” 伊丽娜道:“师傅,不不,存明哥哥并没有杀我,要杀我的不是别人,却是那个什么福贝子,师傅,我如果不是有人相救,今生今世也不能够见着你了!”她便抽抽咽咽的福康安施展反间计要杀害自己,把罪名推卸在史存明的身上,好在清兵营里的先锋官岳金枫,心存汉族,老早跟史存明有了联络,通知自己逃走,路遇潇湘仙子的经过一一说了,铁爪魔娘听完之后,觉得十分惭愧! 她知道伊丽娜并没有被史存明杀害,自己中了福康安反间计之后,心里对史存明的仇恨,当堂减了一大半,可是她回想起自己本人奇惨的身世,以及跟昆仑派几十年纠缠不开的恩仇,心头的怒火又蓬蓬勃勃,燃烧起来,她向潇湘仙子喝道:“姓萧的,你救了我徒儿,我甘翠莲个人领你的情,不过仍然消弭不了对昆仑派的恩怨,更不能够抵折了咱们崆峒派的名头,来来来,我不再跟姓史的小子较量了,你来跟我比武!” 潇湘仙子用手指了指史存明,笑道:“我昨天不是说过吗?只凭他一个人,便可以把你打得连翻跟头,我昨天教了他本领,他单身一个人已经可以克制你,何必要我出手跟你比武?”铁爪魔娘一听这几句话,不禁暴跳如雷,连声叫道:“好好!姓史的如果能够打赢我,我马上返回崆峒山,面壁苦练,今后五年之内,决不再履尘世!” 史存明得到潇湘仙子的指点,胸有成竹,胜券在握,拱手叫道:“甘女侠,这次交手,弟子可要得罪你老,先此声明,以免后论!”铁爪魔娘大怒道:“小子!凭你的本领胜得了我!”话才出口,嗖声一向,兜头一抓,向史存明顶心脑门插下去。 史存明有备而战,不慌不忙,铁爪魔娘刚才向前一扑,史存明用旋风掌一闪,铁爪魔娘过去吃过旋风掌的苦处,以为敌人一定要竖臂反拍自己的后脑勺,立即向左边一盘一闪,哪知史存明却使出玄玄掌法,“玉女纫针”,砰的一掌,由肋下穿出去,啪啪打中铁爪魔娘的右肩头,铁爪魔娘当堂身子一晃,后退两步! 她不禁大吃一惊!想道:“这是潇湘仙子前天晚上跟我相斗的拳法,这小子怎的一下便学会了!” 念头未了,史存明左手一圈,右掌一引,又使了个“渔夫搬网”,向她肋下打到,铁爪魔娘立即展开阴阳神爪,反腕一拿,要扣史存明的脉门,这一抓十分迅辣,换了往日,史存明必定被她抓个正着,可是少年壮士练了玄玄拳法,身手遇异从前,只见他手腕一翻,宛如水蛇也似的由铁爪魔娘指缝中间溜了出来,左掌一圈,使出三阴灭阳掌劲,“老叟携琴”,呼的一响,猛向铁爪魔娘太阳穴拍到! 沥血伏龙--第四十八章克大敌妙夺离火剑第四十八章克大敌妙夺离火剑铁爪魔娘悚然一惊,立即把头一偏,腰身一旋,霍霍两声,连环两抓,史存明又用玄玄拳避开,铁爪魔娘双爪展开,挥霍猛辣,史存明把玄玄拳和三阴灭阳掌法配合使用,玄玄拳是虚,灭阳掌是实,有时三下虚的夹一下实,有时五下虚的夹一下实,守定了一个空字诀,力不尽出,劲不实用,铁爪魔娘连拆四五十招,始终奈可不了史存明,心里暗暗叫苦:“这小子相隔了一天,武功怎的这样精进?” 她倏地把身形一变,使出崆峒法“飞絮流云”的身法来,前纵后跳,奔东窜西,迅速无伦,使到疾处,仿佛十几个铁爪魔娘,绕着史存明的身体,团团乱转,智禅上人站在旁边看得眼也花了! 心里暗自替徒儿担心,恐怕他一个疏神,就要命丧铁爪魔娘铁爪之下!哪知道史存明却是好整以暇,守定本身门户,一任铁爪魔娘身形如电,飞舞来去,始终眼神不分,手法不乱,似这样以静制动,斗了七八十分,铁爪魔娘陡的一声厉啸,飞身掠起,左手作势抓攫史存明顶心命门,两脚连环飞去,照他右胯踢到! 这一下手足并用,疾如迅电,智禅上人叫了一声:“不好!”正要飞身过去抢救,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砰两声大响,接着叮当一声,一物坠落地上,智禅上人定眼看时,不禁心花怒放! 原来铁爪魔娘看见史存明的玄玄拳和三阴灭阳掌虽然利害,但是他把这两件武功同时配合使用,是破天荒第一回事,虚实变化之间,仍有凑合不来之处,未达到浑然一体的地步,她到底是一派掌门,武学甚博,立即想出一个方法未,铁爪魔娘陡的折腰向地,风车也似的绕着史存明转了四五匝! 史存明左手一推,发出一下灭阳掌来,铁爪魔娘估量他这一掌打出之后,必然再用玄玄拳防守自己身体,刚才史存明用了玄玄拳一着“运星摘斗”,下一着必定是“力转乾坤”,回掌护往中路,所以她倏的一啸,分散对方心神,然后猝然暴起,拳脚并用,攻向史存明的顶心命门,她以为趁对方虚实变化的时候,暴起进招,必定可以得手!哪知道拳无定理! 史存明除了玄玄拳之外.还有地缺翁传授的旋风掌法,这种掌法的长处,就是善于走位趋避,铁爪魔娘铁爪七头攫落,史存明已经醒觉,他舍弃玄玄拳不用,却使出旋风掌身法,一闪一晃。冉用三阴灭阳掌力,掉臂往回一拍,这下三阴火阳掌和旋风单配分使用的绝技。还是支存明无意中自创出来,一扫在铁爪魔娘的右掌上,叮当两声,竟把铁爪魔娘钢铁铸成的假指头,斫断一只,跌了下地,湘湘仙于大笑说道:“使得好招!这一回铁爪魔娘变成断爪魔娘了,哈哈!” 铁爪魔娘被史存明弄断了她的铁指头,这是生平从来不曾经历过的惨败!不禁怒火冲起三千丈!要知道铁爪魔娘这一副铁手指,是崆峒派已故掌门赤霞于精心冶炼的,用非常巧妙的驳骨法,接在铁爪魔娘的断掌上,数十年来,这八根铁指头已经跟铁爪魔娘的心血连成一体,由心使用,威力无伦! 铁爪魔娘这个外号,也是由此而来,哪知道今天阴沟里翻船,被史存明掌劲扫断了一根,试问她如何不心疼?再听见潇湘仙子这样挖苦,更加气极,当下大吼一声,伸左手向怀里一探,寒光闪处,抽出那柄离火剑来,尖声大叫:“小子!快拔宝剑!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潇湘仙子立即喝道:“老气婆,不害羞,你连手指也给人弄断了!还不认输,却在这里厚着脸皮混赖?” 铁爪魔娘怒叫道:“我不错是跌了跟头,可是我如果不跟这小子在兵刃上决过高下,死了也不心服,姓史的,你过来!如果你连我的剑法也胜过!老娘立时就走,认今天起不见人世!” 吏存明不慌不忙,笑了笑,方才说道:“甘老前辈,你要用剑指教我吗?只管过来赐招吧!我仍是这个样子抵敌!”少年壮士说着把双手一摊,铁爪魔娘冷冷的问道:“小了,你敢情是讨死,要用空手对付我的离火剑?” 智禅上人一惊非小,叫道:“明儿,不要托大!”他知道铁爪魔娘的离火剑法,厉害无比,自己六个人几番跟她对敌,都是惊险百出,金弓郡主还有两次险些丧在剑下。 史存明居然要用空手对敌她的宝剑,岂不是螳臂挡车,自寻死地?哪知道史存明却把手一摇,说道:“师傅不用担忧,这老乞婆偷盗了昆仑派的图谱,无师自学,能够练得出什么气候来,我尽管一双空手,照样可以应付他,看我摔她几个跟头,给你老人家看看便了!” 铁爪魔娘自从出世以来,哪曾受过别人这样藐视!她气得一声大吼,左爪右剑,嗖声风响,迅速向史存明当头扑到! 史存明不慌不忙,他刚才领教过铁爪魔娘的阴阳神爪,对方十只铁爪,赛同十支利剑,自己连对方十支利剑也不怕,难道还伯她一支宝剑吗? 铁爪魔娘剑爪齐来,史存明不慌不忙,他展开玄玄拳里面的“仙女称觞”一招,身形一闪,已经让过爪剑,骄伸左手中食二指,点向对方肩头,铁爪魔娘把离火剑往回一施,要割史存明的手腕,史存明右掌翻处,搭在剑锋离柄三寸之处,猛一牵引,这一招用的是三阴灭阳掌力,铁爪魔娘陡觉剑身一紧,似处要脱手飞出,她这一惊非同小可! 第119章 连忙运劲撤腕,哪知道史存明咄的一声大喝,左手使出旋风掌法,啪的一掌,打在铁爪魔娘后脑勺上,这一回史存明练了三阴灭阳掌劲,不比在白熊谷之时,铁爪魔娘被他这一掌打得头脑发昏,她在急怒并迸之下,正要腾身跳起,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反手一掌,使用玄玄拳里面“天女挥戈”一着,砰的击中铁爪魔娘胸口,紧接着一把将她握在右手的离火剑抢过来,这几下连环动手,疾如迅电,智祥上人在旁也看得目眩神驰,连声叫喊:“离火剑得回来了!” 史存明夺剑在手,如虎添翼,他展开峨嵋派本门的雷电披风剑法来,嗖嗖嗖,连进三招,“雷神殛妖”、“怒雷行空”、“电光绕树”,剑尖赤芒伸缩吞吐,不离铁爪魔娘要害穴道,把个铁爪魔娘逼的左闪右避,风旋云转!她倏地一声怪叫,哗啷啷,由腰间抖下那根银光闪闪的丈二长鞭,铁爪魔娘的长鞭共有两根,一根是金龙鞭,第一次闯入拉萨时跟智禅上人等人剧斗失掉,这一根名叫银蟒鞭,两条鞭都是崆峒派镇山的宝物,是前代祖师用蛟筋使药泡制而成,刚柔随心,伸缩如意,任你怎样锋利的刀剑,也砍不断,史存明见她抖鞭扫来,长笑一声:“妙极!”剑花一绕,他竟把玄玄拳里面的拳招,揉杂在雷电披风剑剑法里面使用,玄玄拳共八个字诀,牵、引、有、抛、粘,连、缠、挂,少年壮士把这八字运用得非常圆熟,拳剑并用,意神合一,离火剑舞成一团暗红的光华,挥霍来去,其迅如电,铁爪魔娘把看家本领使出来,将一根蟒鞭使得呼呼风响,可是史存明一个身子,连人带剑,跟着鞭势来去,铁爪魔娘的长鞭荡向左边,他便跳到左边,铁爪魔娘的长鞭甩向右首,史存明也抢到右首,表面上看来是铁爪魔娘长鞭飞舞,攻势如电,其实是被史存明如影随形,紧紧的缠住了。 甘翠莲使了四五十招,觉得自己长鞭打出去的圈子越缩越小,鞭身越来越重,对方一柄剑黏住了自己的兵刃,运转不灵,吃力异常,真个又羞又恼,斗到分际,史存明猛喝一声:“快翻跟头!”剑光闪处,竟然划开鞭形,刺向铁爪魔娘腰际要穴,铁爪魔娘只好用个“鹞子翻身”,向外一转,史存明却乘机一下三阴灭阳掌推出来,砰的一声,竟把铁爪魔娘撞了一个没头跟头,潇湘仙子大笑道:“老乞婆翻跟头了!老乞婆翻跟头了!还不认败!快认输吧!” 铁爪魔娘羞怒难当,她在地上一个翻身跳起来,一张丑面变成铁青,她向潇湘仙子喝道:“姓萧的,我甘翠莲今天是栽了!从今以后西域一带,让你们昆仑派称雄,我们崆峒派甘拜下风!”歇了一歇,她又向史存明戟指喝道:“姓史的,我跟昆仑三姝的恩仇,虽然一笔勾销,跟你并不是这样!我今后五年内,不再行走江湖,返回崆峒山锁阳洞,面壁苦练,五年之后,我甘翠莲只要不死,还得要找你决个雌雄,再见!”她说着一晃身,就要飘然远引! 潇湘仙子陡的向她面前一截,叫道:“慢着!”铁爪魔娘愕了一愕,站定脚步,冷冷说道:“姓萧的,姑奶奶已经认败了,你还要打落水狗?”萧玉霜道:“胡说!你取了我们昆仑派两件东西,一件是物归原主了!还有一件你未曾交回,一并拿来,放你的路!”她说的是地缺翁离火剑图谱,铁爪魔娘不禁仰首向天,哈哈大笑! 萧玉霜温怒道:“你笑什么?快拿出来!”铁爪魔娘冷笑悦道:“姓萧的,你懂得武林规矩没有、不错,图谱就在我的身上,不过你要我双手拿出来,那决不成,一定要凭本领来取,像刚才那姓史的小子来夺我的离火剑一般,方才心诚悦服,可有一件,你如果下手抢,这本书是绢做的,有了损坏,我可不能原物交还给你!” 潇湘仙子勃然大怒,她就要跟铁爪魔娘动手,史存明高声叫道:“萧女侠,这本子让她带回崆峒山吧!叫老乞婆依照图谱再练五年,再来跟我史存明决斗!” 铁爪魔娘笑道:“萧玉霜,你听见了没有,这剑谱虽然是你们昆仑派的,可是你师兄当年在天池把这本书送给史存明,就算是史存明的物件了,他肯借给我五年,你何必要狗拿老鼠,多管闲事!” 潇湘仙子被她这样一说,气得说不出半句话,伊丽娜这时候由后面跑了过来,高声大叫:“师傅,你要返回崆峒山吗?我跟你一起回去!” 铁爪魔娘哈哈大笑,声如鸟啼,令人听了肌肤起栗,她向伊丽娜道:“好孩子!我不能够做你师傅,也不能够再教你武艺啦!你师傅被一个初出茅芦的晚生下辈打倒了,还有什么面目收徒弟呢,你跟了他们,嫁给那姓史的小子也行,你滚开吧!” 伊丽娜粉面飞红,急得哭了起来,叫道:“师傅,师傅,不,不,我要跟你!” 铁爪魔娘忽然狂笑道:“好孩子,我不过跟你开玩笑罢了,你却认真起来,也好,跟我走吧!” 伊丽娜大喜拜谢,走到铁爪魔娘跟前,铁爪魔娘突然把钢牙一挫,左臂扬了起来,可是她手臂刚才一抬,背心陡的一凉,史存明已经用离火剑抵住她后心命门穴,喝道:“姓甘的,你还要杀人?你敢向徒弟行凶,我马上给你一剑!” 原来史存明看见铁爪魔娘招手叫伊丽娜过来的时候,目闪凶光,知道她不怀好意,少年壮上忽然想起当日孟丝伦被飞龙师太用铁掌打坏头脑的一幕,眼看伊丽娜又要重蹈覆辙,心中一急,立即用旋风掌身法,一下窜到铁爪魔娘身后,用离火剑抵住了她背心要害,他这一下先发制人,铁爪魔娘果然不敢行凶了,她怒气勃勃的向伊丽娜喝道:“快滚!我不要你这样的徒弟!” 潇湘仙于立即把伊丽娜向自己身后一拉,铁爪魔娘倏地回转身,一溜烟向无边大漠跑去,瞬息之间,不见了她的踪影,伊丽娜双手捧脸,坐在地上号哭不已! 智禅上人觉得十分伤感,他过去安慰了伊丽娜几句,向史存明说道:“明儿,你怎的把铁爪魔娘轻易放了,不叫她留下图谱呢?” 史存明道:“师傅有所不知!甘翠莲的气质,弟子已经看出来,完全是宁死不辱的性格,如果逼得她太紧,她可能自毁图谱,拼着把性命同归于尽,不如欲擒先纵,由她带回崆峒山去,再想法子便了!” 潇湘仙子听了史存明的话,方才觉悟过来,因为铁爪魔娘本领不弱,自己即使和智禅上人及史存明二人联手向她合力夹攻,杀死铁爪魔娘容易,要活捉她得回图谱,却不可能,如果对方拼着玉石俱焚,反为不美,萧玉霜只好向史存明道:“你说得对,岳金枫已经醒转过来了,咱们看他去吧!” 史存明听见潇湘仙子提起岳金枫来,不由吃了一惊,问道:“什么!岳先锋怎么样?他在……”萧玉霜把岳金枫被福索安酷刑逼供,自己冒险进入大营,把她救出虎穴,带回自己帐篷的经过说了,史存明十分扼腕,向智禅上人道:“师傅,咱们马上去看看他!”智禅上入也想明白岳金枫泄漏身分的究竟,毫不犹豫地答允了,一行四人折身向北,夭色微明之后,他们几个已经来到了潇湘仙子的帐幕! 岳金枫在羊毛毡上,精神十分委顿,一看见史存明进来,两眼露出喜悦的光辉,勉强挣扎着要坐起,伊丽娜过去伸出玉掌把他一按,说道:“你不要动!萧女侠说你要再静卧一天,方才可以起来哩!”说着替他轻轻褪了几下背,史存明的脑海里,闪电也似的升起一个念头,岳金枫壮年未娶,又是心存汉室的志同道合之士,如果他娶了伊丽娜,岂不是珠连壁合的一对! 智禅上人盘膝坐了下来,岳金枫便把自己因为通知伊丽娜逃走,被福康安起疑,酷刑逼供,挖坑活埋的经过,一一说了,岳金枫最后还说:“福康安是个生性残忍的人,拿贺兰明珠要挟他这个法子,始终不能久持下去,如果后方运到火药,他一定用红衣大炮攻城,各位切要小心在意!”正在说话之间,帐幕外面隐隐传来呐喊声响,如海潮澎湃,智禅上人倾耳一听,面上变色说道:“明儿,咱们马上返回拉萨,清兵要攻城了!” 史存明霍然站起,说道:“岳兄保重,小弟改日再来!”他向潇湘仙子瞥了一眼,说道:“女侠跟我们一道进城吗?” 萧玉霜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昆仑派人,一向不管朝廷的事,更不能够任意杀害人命,你们去吧!”智禅师徒只好辞出帐幕,果然不出所料,清兵向拉节圣城展开了排山倒海的攻势! 你道福康安怎的一下子会向拉萨进攻起来?原来福贝子在岳金枫被潇湘仙子救走了后,怒不可遏,他向左右将校道:“叛逆们真个大胆包天,越来越猖獗了!居然在白天里也闯进大营救人,把我们十万兵马视同无物,今天不管好歹,也要踏破拉萨,拿住这班男女叛逆,碎尸万段!”那些将官明明知道拉萨城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不过主帅正在盛怒之下,哪里敢劝阻呢?只有唯唯诺诺,福贝于立即传下令箭,抽调第一线精兵十万人,向拉萨城他展开凶猛的攻击战! 清兵这次进攻拉萨,拼着重大伤亡,军中竖起百多架十丈高的云梯来,每一架云梯用四匹马拖曳,每一架梯顶站着二三十名全身甲胄的敢死勇士,这些敢死勇士并不是准备爬城的,他们带了特制的强弓,和蘸满兽油的布絮,勇士等云梯逼近城墙,立即一声呼啸,把布絮缚在箭头上,用火燃点着了,号令一发,把火箭隔着城墙射进去,刹那间火箭齐发,宛似千倏火蛇,万只火鸦,成群成阵的向城里降落,希望引起大火,这是清兵攻城的第一步,第二步清兵推出几百架霹雳车来,这种霹雳车在南宋未年时候已经有了,相传是蒙古人发明的,是一种雏形的机械,借甲杠杆原理,能够把几十斤重的大石抛起五六丈高,掷上城头,杀伤敌人军士,除了这两个攻击的方法之外,福康安还挑选了三万劲卒,个个手执皮盾铁钩,腰击长索冒着箭林石雨,爬山攻城,福贝子还恐怕这些士兵攻城不肯拼命,还派了几千名削刀手压住阵脚,如果爬城士兵有退回的,立即就地斩杀,绝不宽贷,清兵这样不惜工本,不顾重大牺牲的进攻,拉萨便开始了猛烈的攻防战,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神号! 第120章 藏兵看见清军大举攻城,仍然用过去相沿的老法子,抛石放箭,推下擂木,可是这一次不比从前了,清兵的火箭飞蝗也似的射进来,磨盘大的石头,被霹雳车抛起,成群成阵的向城头落下,士兵被打伤了不少,火箭降落之后,立即要用水泼救,情形十分狼狈,在珠卜寺里面养伤的金弓郡主孟丝伦,听见杀声盈耳,知道有事发生,立即向宫中的小喇嘛问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这样嘈吵不堪,山腾海沸?” 小喇嘛告诉了清军攻城的经过,金弓郡主大惊说道:“不好!我要起来,到城头上去看!”她着了铁爪魔娘的拿穴法,虽然被潇湘仙子解救,还未复原,身子虚弱得很,情形像害了一场大病似的,伺候她的小喇嘛慌忙说道:“郡主,你的身体还不曾好,怎可以到城上督战!” 孟丝伦咬了一咬银牙,说道:“不行,我如果不亲自出去看,万一城池破了,覆巢之下,岂能完卵,赶快给我准备一架滕兜,让我出去!” 小喇嘛不敢拂逆她的意见,只好奉命行事,不到半晌,四个年青力壮的藏兵,抬了一架藤兜到来,孟丝伦勉强挣扎起来,坐到兜里,藏兵把她抬出珠卜寺,奔向南面城门,这里是清兵攻击的重点,范公达父子正指挥着白熊谷弟兄协同藏兵防守,范金驹兄弟看见金弓郡主到来,大惊失色,叫道:“孟姐姐,这个地方危险得很,你身子现在还未复原,怎可以过来助战,快快返回珠卜寺去!” 孟丝伦淡然一笑,说道:“我的身体虽然软弱,还有一个脑袋,可以想计,还有一颗心可以策划哩!”话未说完,隆的一声大响,一块大石由半空飞了下来,落在金弓郡王身边不到寻丈的地方,泥土飞扬,地上裂了一个大坑,抬山兜的藏兵不禁大惊失色,孟丝伦却是异常镇定,向范金驹问道:“鞑子用霹雳车运石攻城,是与不是?” 范金驹兄弟异口同声答道:“不错呀!这次清兵用来攻城的,是一种特制的车子,由十几个人推着,只要一拉绳于,车上的大铁兜便翘了起来,把大石抛上来,咱们死伤了不少弟兄啦!还有火箭。话未说完,嗤的一响,一支火箭平空跌了下来,整支箭熊熊着火,范金骥用手指道:“看呀!那是鞑子的火箭!” 孟丝伦坐在藤兜里,问道:“清兵有爬城的敢死队吗?”范金驹道:“怎的没有?他们成群成队的爬山上来,黑压压的,就像无数蚂蚁,已经爬上半山了!” 孟丝伦沉吟半晌,说道:“不要慌乱,拉萨城的房屋和喇嘛寺院,多半是用石头造的,没有茅舍草房,清兵射进来的火箭,绝不济事,决不会引起大火来,我们应付火箭的方法很简单,下令城里每一个居民,准备泥沙一桶,一见火箭落下,立即用泥沙泼去,这比水还有用哩!” 原来拉萨是个山城,围城之中饮水缺乏,用泥沙代替水来救火,再好没有。范金驹点头应诺,立派派人传令,又向金弓郡主问道:“清兵用霹雳车向城上抛石头,咱们怎样应付?” 孟丝伦道:“下令守城兄弟,只留下三分之一在城墙上,余下三分之二的兵卒,一律退到女墙内层去!”范家兄弟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叫他们放弃外城,退回里城那一边去,如果鞑子兵爬城攻上来,怎样应付?” 孟丝伦笑说道:“呆子!凡是擂木大石之类,遇着人多密挤的时候,方才可以显出杀伤力量,清兵用霹雳车攻城,咱们的兵士为什么要密挤挤的,集合在城墙上挨石头,把一大半人退入女墙,减少密集,这样一来,岂不是可以把自己的人命死伤,减低到最少限度吗?” 范金骇道:“哦!这个也有道理,不过鞑子兵如果爬上城头,咱们人少,怎样抵御?”金弓郡主笑道:“鞑子兵如果爬了上来,他们的霹雳车必定有了顾忌,不敢乱抛石头,我们第二线的人马,立即可以冲上城墙,协力防守,怕他做甚,快下令吧!” 经过孟丝伦这一指明,范家兄弟恍然大悟,立即传出命令,把城头上的藏兵,抽调了一大半下来,防守女墙,另外吩咐各寺院的喇嘛,和房屋每一个住民,连同妇女孩子在内,个个掘地聚沙,随时随地扑灭空中掉下来的火箭,这样一来,拉萨全城秩序恢复过来,城上的守卫减少,清兵的火箭和霹雳车,再也不能够发挥杀伤的作用! 可是清兵的爬城部队,因为城头上藏兵人数减少,矢石之势减弱,顷刻之间,三万士兵已经有一大半爬到城墙很下,清兵的霹雳车,为了防止误伤自己人,慢慢的停止抛石了,金弓郡主到城上听取了士兵的报告,立即发施号令,防守内墙第二线的士兵,立即用最迅速动作,爬到外墙第一线去,每一个兵士都要准备大石两块,一到城顶,立即把石块沿着城墙滚落,石块出手之后,立即返回女墙,不准在城顶上逗留,这时候的藏兵,个个服从金弓郡主命令,一声号角响处,个个搬石运瓦,冲上城顶,把手中石块向城下抛去,这一下万石竞投,势若轰雷,蚁聚在拉萨城下的清兵,登时遭受了破头折足,肝脑涂地之祸! 原来那些清兵虽然到了城墙脚,却不能够爬城,这是为何?原来拉萨城墙的高几四丈,比中原的城池高出一倍有余,而且城墙本身又是用大片花岗石堆砌成的,光滑平整,绝对没有可以援手之处,(西藏人有一个传说,他们说拉萨是圣城,七百年前,由天神施展法力,一日之间将城筑成)敢死队们一到了城脚,便自叫苦连天,正在欲上不能,欲下不敢的时候,城墙上号角前处,无数大石像雨点般飞泻下来,轰隆轰隆之声,如万于天雷,竟发怒吼,爬到城墙脚下一万五千多名清兵,有八成以上被石块打得头穿脑裂,石块连着尸首,像下了热汤锅的老鼠一般,纷纷滚滚,跌落山麓之下,血染黄沙,肝脑涂地! 未爬到城墙根下的,还有万余清兵,他们看见同伴的尸首,连着滚滚大石,像雨点般的滚了下来,真是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俗语说得好,贪生怕死,正是人之常情,试问有哪几个人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呢?这些敢死勇士,再也不敢拼死了!纷纷退下山来,压在山麓下面的削刀手,他们起先还执行福康安的命令,一看见敢死队退回的,立即挥刀砍杀,可是到了后来,退回的清兵太多了,简直是杀不胜杀,斩不胜斩,有些枭悍的兵士,还倒转了戈头,跟执法的削刀手拼起命来,变了自相残杀,清兵秩序不禁为之大乱! 福康安在后军督战,他看见攻城不利,急忙赶到前军来,眼见自己的军士尸骸满地,血流成河,他知道继续进攻下去,除了白白葬送儿郎的性命之外,并没有别的好处,拉萨城天然险要,决不是蛮攻可以拿下! 福贝子只好长叹一声,下令收兵,金声一鸣,所有攻城部队好比遇了皇恩大赦,风卷残云也似的向营垒退回,正在退兵之间,福康安忽然听见后队的兵士,响起一阵呐喊。 他不由吃了一惊,问左右亲兵道:“怎么,难道是藏兵开城出击吗?”正说话间,一名哨官已经飞跑过来,说道:“贝子爷爷,一个少年汉人,一个白须白眉的老和尚,不知怎的,突入我们的后军里,乱砍乱杀!” 杀人清军后队的正是智禅上人和史存明两师徒,他们在城外潇湘仙于的帐幕探望岳金枫回来,恰好赶上了这场攻防呀,不过这时候拉萨的攻城已经接近尾声,清兵伤亡惨重,络绎后退,智掸上人师徒不知道底细,立即向清兵围阵杀入,凌霜剑和断虹剑两宝刃,寒光闪闪,剑气纵横,刹那之间,把清兵砍倒了好几十名,有如切菜,清兵呐喊一声,纷纷围上。 福康安接到报告,勃然大怒说道:“来的一定是智禅老秃和史存明那小子了,我们已经鸣金收兵,他还要追杀出来,真正可恶!众弟兄一同上前,包围住他,有那个杀死这两叛逆的,赏黄金一千两,擢升三级,活捉他们的赏赐加倍!” 清兵一听主帅出言重赏,勇气大振,呐喊连击,一丛丛一队队,直向智禅师徒冲突的方向围上,刹那间包围了几十重,这一来智禅上人和史存明两师徒,立即陷入了绝对不利的形势。 因为一个人的武功,不管如何超卓,也不能够力敌万人,智禅上人一看情形不对,立即叫道:“徒弟,赶快杀开血路,返回城里,才是上策!” 史存明这时候已经把离火剑拔出来,配合断虹剑一同使用,纵横乱扫,威力顿然增加一倍,清军兵刃一撞剑光,立即折断,史存明双剑展开,有如神龙闹海,所到之处,清兵后退不迭。 沥血伏龙--第四十九章刺魁中副车火炮轰拉萨第四十九章刺魁中副车火炮轰拉萨史存明的本领这时候已经高出师傅之上,清兵遇着了他,好比羔羊见了猛虎,纷纷散开,少年壮士听见了老禅师的喊叫,猛然醒悟过来,大喝一声:“阻我者死,让我者生!”说了这两句话,暗运三阴神功,向清兵最密切的地方一推,只听见轰轰两响,平地卷起一阵狂风来,最前排七八名清兵,好比遇着了狂风的败叶,飞扬起来,抛出寻丈以外,跌得头破血流,较后面的二三十名清兵,却是连声呐喊,双手掩面退后,这是为何? 原来史存明掌力带起来的砂粒,灼热如火,锐如芒刺,射入清兵的眼睛里,宛如铁弹相仿,清兵陡觉两眼奇痛,泪水直流,叫他们怎的不掩眼后退呢?其余的清兵失声叫道:“不好!叛逆会用妖法,快些让路!”一呼百和,围困智禅师徒的几千清兵,心胆俱寒,纷纷让路,老少两人乘机突围而出,返到拉萨城下,藏兵立即打开城门,接引智禅师徒进城去了,福康安攻城失败之后,哪里还有挥军追赶的勇气? 第121章 只有快快的返回自己营垒了! 再说智禅上人和史存明返到拉萨城里后,由范公达父子的口里,知道了金弓郡主扶病指挥作战的经过,不禁又惊又喜,又是钦佩,史存明走到门下,一问旁人,孟丝伦在城防战事告一段落之后,已经返入珠卜寺去了,史存明却念心上人,立即和智禅上人一同赶回珠卜寺,在净室里见着金弓郡主,看见孟丝化的面色虽然苍白,精神却是十分愉快,她瞥见智禅师徒回来,兴高采烈的说道:“师伯,明哥,我刚才指挥大家守城,打了一个胜仗!” 史存明见她要挣扎坐起来,立即上前把孟丝伦肩头一按,说道:“师妹躺下!我们刚才见着岳金枫了!他在萧女侠帐幕里养伤呢!” 孟丝伦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岳金枫在清兵营里的身分,本来十分隐秘,怎的会被福康安那狗贼看破他勾通我们,经过怎样?快说!” 史存明便把岳金枫义救伊丽娜,因而露出破绽,被福贝子察觉的经过说了,孟丝伦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今天我们虽然守城胜了一场,但是这样一来,无形中打了一个败仗!” 史存明半懂不懂,问道:“我们怎样打败仗?天下问没有永远不破的秘密,岳金枫从今天以后,站到我们这一边来,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金弓郡主摇头说道:“你不曾读过孙子兵法,哪里明白用间的重要性?过去我们能够几次制敌人的机先,破掉福康安的阴谋,完全靠岳金枫在事先供给我们珍贵的情报,今后可没有这样便利了,这也是天意使然,唉!”史存明听了孟丝伦的话,心头上开始笼罩了一层阴影,仿佛觉得这是不吉祥的征兆! 福康安虽然在这次攻城战吃了败仗,损折二万多人,不过他的征西大军人数有三十万之多,主力并未有受到严重的损害,到第二天早上,清兵忽然派出几队人马来,沿着拉萨河岸逡巡,不准城里的人出来汲水,原来拉萨虽然是个山域,可是它的位置却是靠近拉萨河畔,城里面居民一切饮水,全数要仰仗这条小小的河道,过去清兵包围拉萨,并没有阻止城中百姓向河里汲水,可是这次福贝子却使出毒辣手段来,派兵守住河岸,一见城里有人出来,立即用弩箭射过去,一个早晨时间,便射死了几名汲水的居民,这样一来,拉萨城没有人胆敢到河里汲水了!消息一传,城里居民不禁大震! 清兵断了拉萨城的汲水道,第二天福贝子又颁下一个命令,在拉萨城周围五十里内,所有游牧部民,一律要自动过徙,如果有违反命令的,立杀无赦! 他这命令一下,拉萨附近草原上的牧民,纷纷卷起营帐,赶着牲畜离开,拉萨城外完全变了无人地带! 福康安这一着棋,非常毒辣,第一是切断拉萨对外的给养路线,使它彻底变成一座孤城,第二是杜绝一切牧民,做城里守军的耳目,这一来连萧湘仙子也在城外站不住脚了,她只好把两个由青海雇来做向导的番子,给钱遣散,自己带了伊丽娜、岳金枫两人,收拾一切帐篷用具,搬入拉萨城里。 这时候的拉萨,水粮俱乏,人心惶惶,关于食粮一层,奇书-整理-提供下载拉萨城里还有两个多月的存粮,暂时还不愁缺乏,可是吃水方面便头痛非常了!一个人几天不吃饭,也不见得马上饿死,却不能够一天没有食水,拉萨城本身虽然有少数水井,哪里够十多万军民的饮用? 达赖喇嘛为了城中缺水的缘故,曾经带领喇嘛僧正到圣山去,当天祈祷,请求佛祖大发慈悲,降下甘霖普救生灵,不知道佛法有灵还是因缘凑合,当天晚上,拉萨上空弥漫了一片雨云,倾盆大雨起来,直到天亮方才止住,这一场大雨的结果,拉萨城里水井沟渠充盈而满,山边也增加了不少瀑布细流,食水暂时解决了,城里军民皆大欢喜!福康安希望截断汲水道困毙拉萨居民的毒计,顿时又受了挫折! 不过金弓郡主孟丝伦却是一个心思精细的人,她知道拉萨孤城必定难以固守下去,达赖喇嘛和僧正以下一班喇嘛官员,成见太深,始终不肯连结尼泊尔夹攻清兵,又不肯轻易放弃拉萨圣城,转到别的有利地方去,继续抵抗清军,只知道牢牢守着孤城这一个法子,哪有希望打胜仗呢? 过了三天,潇湘仙子看见孟丝伦和岳金枫两人的精神复原过来了,铁爪魔娘老早返回崆峒山,自己没有了作战的对象,她感觉自己无谓在拉萨城里耽搁下去,这天黄昏晚上,潇湘仙子便向智禅上人师徒告辞,史存明听到萧玉霜要走,吃惊不小,问道:“萧女侠,你要返回天池吗?这里的事,你完全放下不管了?” 潇湘仙子叹了一口气道:“我虽然不是出家人,已经心如止水,懒得再管尘世上的一切,满清气运正隆,你们崛起西陲,屡败屡起,竭尽心力要跟满清周旋,恐怕也等同精卫之衔石,难填恨海,就算我参加了你们这一面,也是全无用处,何况昆仑祖师立的门规,我们更加不敢稍为超越,闲话少说,如果这里局面变坏,你们存身不住,只管到王母天池便了!” 史存明道:“多谢萧女侠的指点,如果这里真正藏身不住,我们到时再想法子,你老人家要到哪里去呢?是不是要再到崆峒山去?” 萧玉霜摇摇头,说道:“不是,我打算到蒙古去走一趟,访寻我大师姐冷霜梅的下落,你在这里事情完了之后,切要到崆峒山一行,由铁爪魔娘的手上,夺回那本图谱,知道没有!”史存明连声轰应,潇湘仙子一人一剑,飘然离去。 史存明送走了潇湘仙子之后,他和金弓郡主两人,继续指挥策划拉萨的城防,清兵这一方面却是古怪,除了巡逻河岸,驱逐牧民之外,对拉萨仍然保持着软困,并没有再次硬攻城池,惟其这样,金弓郡主更加担心,她把岳金枫请进珠卜寺,问道:“岳将军,福康安在第一次火药被劫之后,有继续催促后方搬运火药或是其他东西到前方没有!” 岳金枫道:“孟郡主,从今以后,我不是将军了!我岳金枫过去做满清的先锋官,可以说是逼不得已……”史存明笑说道:“岳兄不要介意,孟姑娘一时忘了转口,福康安那贼子,可有催促后方运火药吗?” 岳金枫沉吟半晌道:“他有没有催运火药,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在我遇事的前一天,福贝子派人百里快马递送一封檄文到青海西宁将军那里,却是事实!” 孟丝伦拍掌叫道:“不用说了,那一定是福康安催运火药的公文,鞑子这几天来,没有攻打拉萨,为的就是没有足够的火药开红衣大炮,他们等候火药一到,便马上开始攻城哩!” 智禅上人皱眉说道:“清兵的红衣大炮一天不除,一天都是祸根,侄女,你向来足智多谋,想一个法子吧!” 孟丝伦笑着摇摇头,说道:“要除掉清兵火炮吗?不大容易!”范公驹忽然说道:“孟姐姐你上次在彭公湖边截劫清兵火药,奏了奇功,大可以再来一次呀!” 金弓郡主哦了一声,她用手托着香腮,出神了好一会,方才慢慢说道:“一个计策只可以用一回,三国演义里面,诸葛亮用空城计骗过司马懿,以后便没有人再用空城计,因为这计策不灵了!不过你们兄弟这样一说,我倒想出一个方法,只不过可行不可行,还在其次罢了!” 话才说到这里,伊丽娜已经由外面进来,随即说道:“孟郡主,福康安这几天屯兵不攻,必定另有诡计,我们要未雨而绸缨,不然的话,恐怕要噬脐莫及哩!” 岳金枫和伊丽娜在清营里脱险出来之后,他们两个经过这一次患难相救,情感已经增进,岳金枫为了表示自己反清决心,把头上蓄的辫子截去,改回汉人装束,他和伊丽娜打得火一般热,金弓郡主一见了岳金枫,大喜说道:“岳兄来得正好,我正有几句话要说!”岳金枫含笑道:“孟群主有何见询,只管说出来便了!” 孟丝伦道:“岳兄,我想派两个人混到清兵营里卧底有法子吗?”岳金枫眉峰一皱,说道:“郡主,这件事以我看来,不大容易!”孟丝伦道:“哦!岳兄何以见得!” 岳金枫道:“满清兵完全是由中原各省抽调来的,并没有本地人,福康安这厮治军十分精明,十禁为统,三统为协,互相监视牵制,咱们怎样可以混进去?” 金弓郡主笑道:“这好极了!满清兵的编制,多少人叫做一禁,多少人叫做一协呢?”岳金枫道:“哦!清兵编制是五百人为一禁,十禁人为一统,一统便有五千人,带领一统兵的将官,就是统领,一协有一万五千人,带领一协兵的将官就是协领了!” 史存明听见金弓郡主向岳金枫查探满清兵的编制,觉得十二万分不耐烦,正要开口,孟丝伦突然笑起来,说道:“你不用说下去,我来问你一句,福康安征西大军里面一共有多少名协领?” 岳金枫屈指一数,说道:“唔!福贝子的身边,总共有四名协领,两个满洲人,两个却是汉人!” 孟丝伦道:“行了,那两个汉人的协领叫什么名字?他们两个人中,哪一个跟你比较有交情,你说出来,我有妙计!” 岳金枫沉吟半晌,方才说道:“那两个汉人的协领,一个叫马毓松,他虽然是汉人,却是八旗汉军出身,跟我落落寡合,并没有多大的交情,一个叫祖广达,跟我却是交好莫逆,因为五年以前,我和他同在张广泗手下做事,那时候大家都是禁统的官职,有一次咱们奉令讨伐小金川,姓祖的被一股敌人包围得水泄不通,眼看就要全军覆灭,好在我带着十名清名,奋不顾身的杀入重围,把他救了出来,有过这一段过命的交情,所以这姓祖的,我自问还可以跟他说两句心腹话……”金弓郡主不等岳金枫说下去,便道:“够了! 第122章 今天晚上,你立即带范金驹兄弟到这姓祖的军营里去走一遍!”她向岳金枫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岳金枫吃惊道:“郡主,这计策大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把两位范老弟葬送在敌人手上哩!” 孟丝伦正色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已经想过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无从得知敌人动向,不知已不知彼,岂不是必败无疑吗?依照我的计策,小心做去,万无一失,放心去吧!” 岳金枫听见金弓郡主这样的一说,只好依计行事,这天午夜三鼓,拉萨城头之上,坠下三个人影来,这三个人正是岳金枫和范金驹、范金骥,乘夜出了拉萨圣城,展开陆地飞行功夫,直向山下清军营垒奔去。 清兵包围拉萨,虽然说是连寨不断,究竟还有不少空隙,这种空隙在近代术语说来,叫做“无人地带”,即是营寨与营寨间,空出来的地段,清兵在这些无人地带上,插了无数蒺藜鹿角,还放了不少猛犬,帮助巡逻防守,不过以上这些障碍,只可以阻挡平常人,在岳金枫这一类武功高强的人眼里看来,当不了怎样一回事,不到半个更次,岳金枫带着范金驹范金骇兄弟,顺利地闯过了拒马蒺藜,警犬哨戒,来到协领祖广达的营盘外面。 祖广达正在自己营里的中军帐里,看着行军的地图,因为福康安几天以前,指派他布置一个对拉萨的严密封锁网,要根本杜绝拉萨圣地对外边一切给养,他接了这个命令之后,真个是大伤脑筋,这天晚上,他到了三更还不曾睡觉,面对着地图板默默出神,忽然听见帐门一掀,一个人走了进来,祖广达还以为是自己的清兵,顺口问道:“有什么事?” 眼光仍然不离开地图板,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口音说道:“祖兄,是我!”祖广达吃了一惊,他疾忙扭转头,失声叫道:“金枫!”他在牛油烛光影之下,看出潜进自己帐幕的,正是几天以前被福贝子下令挖坑活埋,后来被黑衣女侠救走的岳金枫,不禁十分震骇! 岳金枫穿了夜行衣服,气定神闲,他从容不迫的,向着祖协领左边椅子上一坐,手按剑把,笑着问道:“祖兄,当日我逃走了,福康安对我有什么说?” 祖广达喏嚅道:“福贝子说你附和了叛逆!照今天晚上情形看来,你真正是叛逆一党了!”岳金枫把面一沉,正色说道:“祖兄之言差矣,我们同是汉人,为了恢复汉家山河,舍生取义,这叫做叛逆吗,祖兄,你如果是大汉男于,热血丈夫,今天晚上,你答应我一件事!” 祖广达犹豫了一阵,决然说道:“岳兄,凭着你和我以往的一段交情,你要我做什么事,我只要力之所及,一定答应,不过话得说在头里,我不能够学你一样,因为我还有妻子眷属在中土哩!” 岳金枫笑道:“老兄放心,你做不来的事,我决不会苛求,我要安插两个朋友在你部下,一切要凭老兄包庇,不知道老兄答应不答应严岳金枫说到这里,一击手掌,帐幕外边闪进两个少年,英气勃勃,正是范家兄弟,岳金枫手指两兄弟说道:“我要求老兄包庇这两个人,他们在你手下,除了刺探消息之外,绝对不做其他破坏活动,老兄肯担当一切吗?” 祖广达决然说道:“很好!明天早上,我指派他们到我手下第七禁营垒去,担任两名禁兵便了!”岳金枫道:“多谢祖兄!”他立即站起身来,忽然说道:“大丈夫出言出必践,假如祖兄阳奉有违,出卖了他们,或者把这件事告诉福贝子的话,那黑衣女侠的身手你是见过的,她决不会饶你!”岳金枫这两句话是金弓郡主指教,故意把潇湘仙子抬举出来,祖!” 达不由打个寒噤!岳金枫笑了一笑,便掀开帐门出去了。 祖广达果然言而有信,他把范金驹范金骥兄弟安置在自己辖下的禁营里,由这天起,拉萨城他的金弓郡主孟丝伦,开始有了清军营里的情报。 过了两天,福康安又指挥大军向拉萨进攻,不过这一次清兵的攻击行动,只是佯攻性质,不到半天便自退去,这天晚上,孟丝伦接到范金驹兄弟由清军营里放出来的信鸽,带到一个惊人消息,原来福康安的大营,已经运到四百多箱火药,这些火药是由青海西宁将军那里讨来了,绕道跨越过喀喇昆仑山,送到福贝子的军营了! 金弓郡主接到这个消息,不禁大力震动!她知道福康安一等后方运到火药,必定派兵占领圣山,用红衣大炮轰击拉萨城池,如果有这一天,就是圣城未日,达赖喇嘛只有向清廷屈服这一条路,她立即和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岳金枫、伊丽娜几个商量,怎样应付这一次危险的攻势。 史存明不假思索道:“事到临头,我们再也不能够首尾两端了,不管怎的,我们今天晚上到清兵大营去,刺杀了福康安,叫他群龙无首,不战自乱,然后挥军出击,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岳金枫也说道:“存明兄这话对了,清兵营盘里没有了铁爪魔娘,我们无形中减少了一个劲敌,会合我们几个人的力量来袭击福康安,应该绰有余裕,何况我们还有范家兄弟做内应呢!”孟丝伦未尝不想到刺杀福康安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可是就眼前的形势看来,除了这个方法之外,也没有别一条路可走,只好断然说道:“很好!我们今天晚上冒险一次,孤注一掷,在此一举便了!” 这天晚上,月黑风高,星稀云暗、拉萨城墙之上又坠下几个人影来,正是智禅上人、史存明、孟丝伦、岳金枫、伊丽娜这五个人,除了范公达因为腿脚不便,不良于行留在城里之外,其余各人都趁夜色离开拉萨,直向祖康安中军大营奔去! 福贝子的中军帅营,是在拉萨城北面不到三十里地方,警卫严密异常,周围十里以内,掘满蚁穴也似的陷阶和壕沟,陷饼和壕沟的边缘上,插着无数鹿角、蒺藜、和铁网,五里之外,过了无人地带,那就是有人巡逻的地方了!负责巡逻的完全是帅旗亲兵,十个人编成一个小队,三十个人编成一个大队,川流不息的逡巡着,每一个巡逻小队,隔了若干时候,便放起一支旗花信号来,互相联络。 智禅上人等一行五人通过无人地带的障碍物时,并没有费多大气力,因为他们全是练了一身超卓轻功,和练就黑夜视物的眼力,可是一过尽了那些陷阶壕沟,便看见前面人影憧憧,满兵的巡逻队,梭似的来往,旗花火箭频频升起,要想冲破这一重警戒线,直个是绝不容易。 智禅上人等一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起见,不敢惊动这些巡逻队伍,隐伏在附近的壕沟里,等候机会,直到四更天将尽的时候,那些巡逻队换班交替,智禅上人五人方才趁着这一点儿空隙,一溜烟逼近寨栅,老禅师和史存明运用两把斩铜削铁的宝剑,砍断两根栅柱,蛇行匍伏,进入清军大营,直向竖立着金葫芦的中军大帐飞跃过去,不到半晌,一行五人已经到了中军帐外了! 岳金枫识途老马,他引着各人向中军帐一望,只见大帐正中那把虎皮交椅,空空如也,旁边却侍立着四名卫士,烛火莹莹,并不见福康安本人,岳金枫看在眼里,暗暗诧异,想到:“怎的不见了福康安这厮?难道他知道今天晚上有人到来行刺,故意避开不成?他是贝子爷的身分,决不可以到别一座营帐歇宿的哩!” 大家正在疑惑,中军帐外突然起了一阵剑佩锵锵的声音,岳金枫回头一望,几乎失声叫了出来,原来福贝子带着一队清兵,由后寨那面回来了! 福贝于这般夜晚还不曾睡觉,大大出乎各人意料之外! 再见他戎装佩剑,仍然是全副甲胄的装扮,岳金枫更加疑惑,难道福康安这厮通宵不睡吗?他正在这样想,猛听见身后响起一声低沉的呼哨! 这是预先约定动手的暗号,岳金枫更不打话,他也不等福康安进入中军帐篷,唰的一个飞身,由帐顶飞了下来,这个前任满清的先锋官,想起十几天以前福康安掘坑活埋自己的情形,不禁怒从心起,嗖的一剑,向福康安迎面猛刺! 岳金枫这一剑刚才递出,侧面嗖的一响,穿过一柄厚背阔刃的马刀来,向他剑上一架,叮当两声大响,竞把岳金枫的剑硬生生的封了开去:他急忙定睛看时,架开自己宝剑的正是侍卫队长哈昆,说时迟!那时快!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师徒一左一有的由帐顶跳下来,孟丝伦和伊丽娜两个女英雄,也分别露面现身,直向清兵侍卫杀到! 老少男女五位侠客,福康安大惊失色,他身边簇绕着二十几名侍卫,完全是由旗兵兵营里面,百中选一,挑出来的勇士,刺客只一现身,他们哄然一声,纷纷拔出腰刀来,把福安安围在核心,智禅上人长剑一引,用个“电光过岭”,连人带剑,飞掠过来,迎面两个卫士挥起马刀,向他剑锋一崩,老禅师喝了声:“躺下!”剑光闪处,叮当两声大响,凌霜宝剑竟把这两名卫士的马刀齐中截断,他接着一下旋风腿,迎面扫出,把这两个断刀后退的清军卫士,扫得像倒地的葫芦瓜一般,滚出二三丈远! 这一边史存明,孟丝伦和伊丽娜三个男女英侠,也不示弱,少年壮士挥动断虹宝剑,由左面直取福康安,一个卫士挥刀砍来,他使出三阴神功,举手一挥,竟把这卫士抛球也似的,飞掷出两丈外,还有两个由后面扑来。 史存明只一躬腰低头,使出旋风掌身法来,一闪一转,由他们两个人的空隙里穿过,反手一掌,右手一剑,两个卫士也扑通倒地,孟丝伦和伊丽娜双剑并举,矫若神龙,她们也在三两个照面间,砍倒两名清军卫士,中帼不让须眉,智禅上人却打定了擒贼先擒王的主意,他用旋风腿打倒两名卫士,展开飞蝗步法,一起一落之间,接连飞过一群卫士的头顶,向福贝于跟前落下。 第123章 福录安看见人影一闪,智禅上人向自己当头飞落,不禁神魂俱冒!他倏地拔出佩剑来,向智禅上人胸口疾刺过去,他的本领哪里是老禅师的敌手、剑才刺出,智禅反腕一勾,竖掌一拿,已经抓住了福康安的手臂,用力一拗一夺,叮当,长剑坠地,老禅师再一振臂,把他的身于抛了起来,喝道:“鞑子!任凭你刁诈好狡,千军万马,到底也要落在我的手里!” 伊丽娜切记福康安要用借刀杀人的毒计,害死自己,好使自己师傅铁爪魔娘效死尽力的仇恨,一闪一窜,飞身掠了过来,一声娇叱,长剑一领,已经向他咽喉刺入,福康安大叫一声,颈血四溅,登时送了性命! 智禅上人还想把福康安用做人质,掩护着自己这几个人退出大营之外,方才出其不意,用重手法将他打死,然后返回拉萨,哪知道伊丽娜却冒失的飞身过来,一剑把福贝子杀掉,智禅上人只好把他的尸首向地上一丢。 孟丝伦道:“快点割他的首级!”伊丽娜一剑下落,把福康安脑袋齐颈斩断,挽在手里,史存明看见杀掉了清兵主帅,精神大振,他接二连三的使出三阴神功,砰砰砰,把福康安的卫士像抛掷稻草人一般,打得平空飞起,那些卫士中了三阴神功,有的肋断骨折,有的吐血身亡,不过在这时候,附近各营清兵完全惊动过来了!呐喊连声,潮水也似的杀过来,智禅上人看见势头不好,抖丹田气洪喝:“鞑子的主帅叫我们宰了,还不快退!” 史存明一个飞身,抢到岳金枫的身边,岳金枫这时正和福康安的侍卫队长哈昆恶战正酣,一个气沉力猛,一个剑法轻灵,斗了十二三合,急切间还分不出高下,史存明飞步过来,使出旋风掌法,啪的一声大响,向哈昆后脑勺重重击了一掌,这一掌打中他的“脑户穴”,把哈昆打得眼火直冒,头脑发昏!手中刀慢了一慢,吃岳金枫分心一剑,扎进小腹,狂吼半声,向后便倒! 岳金枫 沥血伏龙--第五十章梵宫喋碧血英雄走藏边第五十章梵宫喋碧血英雄走藏边智禅上人这班男女英雄,估不到今天晚上这样容易顺利成功,刺杀了福康安,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返到拉萨城里,天色已经放亮,孟丝伦正要请令达赖喇嘛,趁着清军主帅被杀,群龙无首的时候,倾尽全力,开城出击,哪知道城上守卒突然吹起了紧急集合的号角,史存明吃惊不小,说道:“怎么!我们刚才刺杀了福贝子,清兵怎的会来攻城,真是奇怪!” 大家连忙登上城头一望,只见拉萨城四面旷野的清军,旗分五色,军容浩荡,风卷残云也似,直向拉萨城池包围合拢,另外一支清军却浩浩荡荡杀向圣山,金弓郡主在城上看得真切,失声叫道:“不好!清兵这回不顾一切,攻打法王驻锡宫殿所在的圣地!” 史存明奋然说道:“到了这个地步开城出战固然是死,困在城里也一样是死,与其这样,不如死得轰轰烈烈一些,大家开城杀出去吧!” 孟丝伦知道凭着拉萨城这点兵力冲杀出去,迎斗清军,等于把羔羊送入虎口,她向史存明一板面孔道:“既然知道开城出战是死,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冲杀出去,平白牺牲,难道是活得不耐烦吗??昨天晚上我们所刺杀的,决不是福康安本人,可能是误中副将,或者是替身之类,如果真正是杀了福康安,清兵哪里会发动这样凶猛的攻势?” 史存明方才恍然觉悟过来,就在这几句话的功夫,清兵已经直通城下,高架云梯,还把霹雳车拖到城池旁边,抛掷大石,藏兵看见大石接二连三的飞上来,不禁心生害怕,纷纷退下女墙躲避,孟丝伦仍然兀立在城头上,看见清兵的中军里,飘扬着绣着福字的贝子旗,不由叹口气道:“咱们昨天真个着了福康安这厮的诡计了!” 她这句话并没有错,福康安自从那天吃过潇湘仙子的苦头之后,知道拉萨城里这班汉人叛逆,(他把潇湘仙子也算做智禅上人一党)内中有好几个高来高去的剑客,如果被他们趁着黑夜混了进来,割了自己吃饭家伙脑袋去,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吗?所以福贝子由这一天起,在旗兵营挑选了两个面貌酷肖自己的人,一到晚上,便做了自己的替身,哪知道事有凑巧,这替身刚才代了自己三两天,便自遇了刺客,死在刀剑之下,福康安接到刺客人营呈凶杀人的消息,勃然大怒,第二天刚才破晓,福贝子立即下令全军猛扑拉萨,还命令协统塔木里率领精兵二万,进攻圣山,双管齐下,清兵向拉萨的进攻,不过是佯攻牵制的性质,对圣山才是真真正正的进攻,圣山虽然有三千藏兵驻守,哪里抵挡得住清兵的人海攻势,不到半天,便告失陷,塔木里肃清了山头的藏兵,进入布达拉寺,至于做侧福晋替身贺兰明珠的侍女蝶儿,却在清兵攻击圣山的前两天,迁回拉萨城里去了,总算没有受到灾劫。 圣山既下,清兵连夜把二十多尊红衣大炮,运到了山头上,架设起来,到第二天正午,福康安下令神机营的士兵开炮,一连开了六响,有三响炮轰中珠卜寺附近的民房,另外三响炮直接命中拉萨城墙,把拉萨城的外墙轰塌了三处,虽然没有死伤多少人命,城里的人已经吃惊不小! 达赖法王不禁着急起来,他身边两个僧正,朵巴延和呼音克,自从清兵围城之后,意志已经动摇,这时候看见拉萨圣城处在清兵炮火射程之下,更加消失了抵抗满清大军的勇气,便向达赖喇嘛献议,派专使到清军营里求和,达赖喇嘛皱眉说道:“那怎可以?我们几个多月前,把满清的钦使杀了,怎可以向清朝求和呢?” 呼音充道:“法王何必多虑,戕杀钦使的事,咱们完全推在那几个叛逆汉人的身上便了!” 达喇嘛想着除了屈服之外,再没有更好的方法,就在黄昏时候,传法旨给色楞格寺的住持,叫他出城去向清军要求停战。 色楞格寺的长老去了半天,果然没有辱命回来,他见过了福康安,福康安亲自向他提出三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达赖喇嘛上表清室称臣,从今以后,不能够跟天朝皇帝分庭抗礼,第二个条件是西藏让清兵假道征伐尼泊尔的条件,一仍如旧,可是拉萨方面,马上要交出牛羊一万头,粮米三十万石,供应军饷,第三个条件呢?却是临时加上去的,十分棘手,那就是责成达赖喇嘛,要把智禅上人、金弓郡主、史存明这班汉人叛逆,以及侧福晋贺兰明珠,一并要交出来,不能够放走一个,答应这三个条件,福贝子答应自己的征西大军,不开入拉萨圣城,对西藏各地的喇嘛僧寺,决不加以扰害,色楞格寺长老据实回报达赖,达赖法王毕竟还有多少良心,他觉得把智禅上人这班男女英雄交给清军,未免不忍,他们过去几个月以来,出生入死,卖尽气力帮助自己,抗拒清军,自己怎可以把他们出卖给敌人?正在犹豫莫决。 朵巴延道:“法王,到了这个地步,咱们要不昧着良心也不行了!福贝于爷一定要交出他门,不交出这班汉人叛逆,大军就要开入拉萨,法王不能够为了这凡个汉人,误了宗庙社稷,难道拉萨全城十多万的性命,还比不上这几个汉人吗?” 达赖喇嘛长叹一声道:“罢罢罢,答应他们!不过这几个汉人本领厉害得很,要拿住他们怕不容易!”朵巴延道:“法王放心,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他立即吩咐小喇嘛传出法旨,宣召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孟丝伦四人,面谒达赖,说有要事商量,小喇嘛应命去了。 再说智禅上人这一班反清英雄,自从清兵占领了圣山,用红衣大炮轰击拉萨城池之后,已经心中嘀咕,他们明白达赖喇嘛过去抵抗清朝的意志,并不怎样坚决,尤其是法王身边两个仗着辅弼的僧正,自始至终,跟自己都是貌合神离。 现在清兵炮火直接威胁城池,达赖必定对清廷屈服,果然不出所料,就在清珍攻占圣山的第三天,范金驹范金骥已经返到拉萨城里。 他们两个本来是混人情兵卧底的,现在居然抛弃了清兵的服色,返入城里,可见事态紧急的一斑了!范金驹兄弟一见了智禅上人和范公达,气吁吁的说道:“爹爹,师伯,大事不好了啦!”孟丝伦在旁边淡淡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顶多不过是达赖喇嘛向清朝屈膝投降罢了!” 范金骥吓了一跳,叫道:“孟姐姐,你你你,你怎知道这一件事!”金弓郡主笑了起来:“说道:“这有什么难猜,你们本来是奉命混入清营的,现在连内应也不做了,还不是为了这个吗?”范金驹兄弟暗里佩服金弓郡主的机智,范金驹道:“表姐真是料事如神,达赖喇嘛派色楞格寺长老到福康安大营求和,福贝子开列出三个条件,第一是供应军粮,第二是准许假道,最后一个条件,就是要达赖法王把我们这班人统统捉了,献给满清鞑子,你说可气不可气!” 史存明勃然变色道:“当真有这件事!”智禅上人仰首向天,哈哈大笑! 少年壮士十分气愤,刚才叫了一声:“师傅!”他还不曾说下去,外边走进四个黄衣喇嘛来,合十禀道:“老禅师、范老英雄、孟郡主、史壮士四位,咱们法王有紧急事求见!”史存明面色骤变! 金弓郡主雍容说道:“哦!法王相请我们,很好!就烦四位大喇嘛回去禀报,我们洗过圣水便来!” 原来达赖喇嘛不但是西藏最高的宗教首领,还是西藏人心目中的活佛,凡是朝觐他的,一定要用圣殿里的圣水洗过双手双脚,这四个黄衣喇嘛唯唯诺诺告退。 第124章 范金驹兄弟神色紧张,说道:“师伯,爹爹,千万不要去见达赖,达赖法王这次召见,不怀好意!” 孟丝伦面色沉首,叱道:“不准胡说!”她向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三个人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又向岳金枫道:“岳兄,我拜托你一件事,马上去做!”岳金枫道:“郡主有什么吩咐?” 金弓郡主主道:“你立即到汉城里去,把我们由白熊谷带出来的弟兄,完全召集一起,分成四队,由你和伊姑娘,范家兄弟四个人,每人指挥一队,集中拉萨城南门,如果过了两个时辰还不见我们由珠卜寺里出来,你便不用犹豫,带领他们一直杀出城去,知道没有!” 岳金枫吃惊道:“孟郡主,既然这样,你们何必还要去见达赖法王,为什么不马上跟着我们杀出去呢?” 孟丝伦正色道:“如果我这样的做,后世的人便以为我们贪生怕死,狼狈逃命,俗语说得好,生可以抛,义不可失,豹死留皮,雁过留声,今天我们虽然在拉萨失败了!难道他日不可以卷土重来吗?咱们不管怎样,也要来明去白,见着达赖喇嘛,如果他要我们离开拉萨,咱们便光明正大的走,如果他要把我们扣留,做屈服清室的条件,咱们索性冲杀出去!” 史存明听见金弓郡主这几句话,不禁热血沸腾,高声叫道:“对了!咱们冲杀出去看看这班喇嘛,能不能够扣留我们,孟师妹这几句话,正搔着咱们的痒处!” 岳金枫和伊丽娜、范金驹、范金骇四人,明明知道金弓郡主四人这次去见达赖,必定凶多吉少,有死无生,不禁泪承于睫,轰轰连响,这是达赖法王已经升殿,等候谒见的表示,孟丝伦霍然醒悟过来,她坚决地挥了一挥玉手,叫道:“事不宜迟!你们快去!不然的话,恐怕来不及了!”岳金枫咬了咬牙齿,随即带领伊丽娜三人退出珠卜寺,依计行事不表。 金弓郡主眼望着岳金枫和伊丽娜的背景消逝,突然把双膝一屈,跪在地上,禀告起阿拉真神来,她口里念的是维文,叽叽咕咕,不知道念的是什么,孟丝伦念了一阵,方才站起来,说道:“走!”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三个人的胸怀里,抱着铅块也似的沉重的心理,走进内殿,过去两个月来,金弓郡主几次和达赖法王在内殿共商大计,可是这一回气氛却不同了!由外殿甬道起,差不多每隔十步左右:便站着一个黄衣喇嘛僧,个个身佩戒刀,面容肃穆,到了内殿,达赖喇嘛和朵巴延,呼音克两僧正,果然坐在那里等候,智禅上人合十说道:“老衲们因为有事来迟,尚乞法王原有!” 达赖喇嘛微一点头,吩咐智禅四人在旁边的锦墩就坐,方才说道:“各位,这几个月以来,为了拉萨城防的事,出生入死,法王衷心钦佩,可是到了今天,时移势易,法王为了使西藏全境生灵,不再受兵烫的涂炭,逼不得已,向清朝称臣纳贡,停息干戈,大小不敌,卵石难抗,希望各位明白法王苦衷,曲予忍耐!” 智禅上人虽然知道达赖喇嘛迟早一定要向清室屈服,却想不到对方这样便开门见山的说出来,心情十分激动,半晌不能言语! 史存明再也沉不住气,高声说道:“法王,人各有志,法王为了避免拉萨城被清兵红衣大炮轰击,城里居民被满清军队屠戮,逼不得已而忍辱负重,事实既成,我们还有什么话说?我们决不再在拉萨耽搁下去,就此告别!” 达赖喇嘛态度仍然十分安祥,面上现出微笑,说道:“史英雄少安毋躁,法王决意把各位送离拉萨,包括不损各位一毫一发,青山长在,后会有期!”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回头向朵巴延,呼音克说道:“带他们几位到偏殿里饮宴,三杯水酒,权作饯行便了!” 达赖法王说了这几句话,立即退殿,朵巴延、呼音克立即过来,双手合十,请各人入偏殿,智禅上人不假思索,点头说道:“多谢法王厚赐!” 四人鱼贯到了侧面的偏殿,这里已经摆下一席酒菜,两个僧正招呼各人坐下,小喇嘛托过两把金酒壶过来,朵巴延面上堆笑,拿起一把金壶,先在自己面前的酒蛊里,斟满一杯,一仰而于,然后向智禅上人四人笑说道:“这几个月以来,各位为了帮助我们,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劳苦功高,法王十分感谢,老衲敬各位一杯酒,希望列拉异日有机缘的话,再来拉萨权叙!”他说着给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孟丝伦面前的空杯斟了酒,笑道:“请于这杯,不成敬意!” 金弓郡主冰雪聪明,她在朵巴管斟酒的时候,一双明眸注定了他的手,这一下果然看出蹊跷来了,原来这位老僧正斟酒的时候,她发觉酒壶的壶柄是可以转动的,朵巴延斟自己面前的酒时,酒壶柄微微向左,等到斟自己和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和人的酒时,壶柄却微微扭向右方,孟丝伦恍然大悟!原来他这一把酒壶是特制的,分成左右两隔,左边半隔酒壶的酒是平常酒,喝了没事,右边半隔酒壶的酒呢,却是掺了毒药麻药的酒了,一喝下就要不醒人事!任由敌人摆布,壶柄就是关键,金弓郡主忽然站起身来,轻启朱唇,嫣然一笑,举起了自己面前的一杯酒,送到朵巴延的唇边,笑道:“大喇嘛这几个月来,辅助法王,也够劳苦功高的了,我们借花献佛,先敬大喇嘛一杯吧!” 她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并不打紧,朵巴延的面色,登时起了变色! 这老僧正倏地狞笑一声,反手一掌,叮当,把孟丝伦手中端的酒杯,打落地上,高声喝道:“来人!”偏殿的两廊下,转出几十名黄衣喇嘛来,孟丝伦娇声叱道:“不知羞耻,恩将仇报!”说话声中,展开飞龙掌法,呼的一掌,“神龙乍现”,直向朵巴延当胸打倒,朵巴延一矮身,双掌合著一推,“童子拜佛”,使出霹雳掌来,这是他毕生功夫所革的绝技,金弓郡主一掌还未打着敌人,猛觉得一阵火辣辣掌风,迎面扫到,不禁大吃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在旁边一声断喝:“番狗敢下毒手!”呼轰,一股三阴灭阳掌劲直推过来,和朵巴延的掌劲一交一抵,砰砰两声大响,朵巴延向旁窜出七八步远,少年壮士这几个多月以来,功力大进,这一掌把朵巴延的臂膊震得麻木,踉踉后退! 智禅上人,孟丝伦拔出宝剑,范公达掣出七星宝刀,直向众喇嘛人丛里杀入,史存明恨透了朵巴延用毒酒来害自己,把身一纵,使出峨嵋飞蝗步法,直掠过去,正要再给他一下三阴灭阳掌,冷不防斜刺里呼的一响,一根禅杖挟着劲风,向自己兜头打落,史存明扭身一闪,用个“乳燕辞巢”招数向左一晃,禅杖劈了个空,当的打在地上,敲碎了一大片地砖,史存明回头右望,原来是另外一个僧正呼音克,举起龙头月牙禅杖向自己打到! 史存明再也顾不得追杀朵巴延了,他刷的拔出断虹剑来,“晚电过领”,嗤嗤两剑,分刺对方两肋,一招双击,这是雷电披风剑的绝招,呼音克本领不弱,霍地后退,反杖一挑,这下名叫“毒龙掉尾”,连削带打。 史存明剑诀一领,长剑引处,“怒雷行空”,使了个“粘”字诀,一裹对方杖身,剑锋抵住杖头一削,叮当,竟把呼音克精钢铸造的禅杖,砍落尺多长的一段,连杖柄月牙也削掉半边,呼音克这一惊非同小可! 连忙抽杖后跳,史存明正要进一剑,把对方禅杖齐中腰斩成两截,朵巴延却由背后一个飞身扑过来,寒光一闪,他这回用的兵刃却是两柄象鼻宝刀,双刀翻处,用个“斜风吹柳”招式,猛砍史存明的腰肋,少年壮士耳听风声,立即回剑一挡,朵巴延知道对方使的是斩铜截铁宝剑,哪里敢用刀锋去挨?霍地把双刀一撤,呼音克趁史存明回剑招架时,把手中钢杖一送,刚要直取少年壮士的“气门穴”,侧面嗤嗤嗤几响,飞来几颗弹丸,这一下出乎藏僧意料之外,疾忙扭身一闪,任由你躲得快,左额角和胸口各自中了一弹,虽然仗着外门功夫结实,没有损伤,这两下铁弹子也打得火辣辣生疼! 这几颗弹子正是金弓郡主所发,孟丝伦看见两个黄衣僧正夹攻史存明,芳心着急起来,她本来想帮助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向外夺路的,立即一个飞身倒窜回来,孟丝伦在返身一扑的时候,抽出弹弓,玉腕翻处,连发五弹,果然阻遏了呼音克向史存明的攻势,孟丝伦长剑一引,把呼音克截住,朵巴延展开象鼻宝刀,战住了史存明,他们四个就在偏殿中心,穿花似的大斗! 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向前夺路,哪知道刚才向前一迈步,砰砰几声大响,偏殿通向内殿两条走廊,大门已经关上,涌进来的黄衣喇嘛竟有一百五十人。 智禅上人和范公达虽然武功卓绝,俗语说得好,双拳不敌四手,好汉难敌人多,智禅上人瞑目大喝道:“老衲帮助你们对抗清兵,你们却恩将仇报,快些让路!不然的话,老衲可要大开杀戒!” 可是那些黄衣喇嘛奉了朵巴延、呼音克两个僧正的命令,要扣留这几个汉人,解交清军,哪里能凭智禅上人这两句话,便让他走! 一声呐喊,四面八方的攻上来,刀光闪闪,亮如霜雪,智禅上人长眉倒竖,龙吟也似的一声长啸,长剑展处,猛然使了三招雷电披风剑的绝招,“雷神挥凿”、“电光穿云”、“怒霆天降”,刷刷刷刷,接连刺倒了三个黄衣喇嘛,血染僧袍,范公达也不示弱,展开狂风腿法,一连两腿,踢翻两个喇嘛,这两位峨嵋派高手攻入众喇嘛人丛中,赛似摧枯拉朽,一刹那间,已经有七个黄衣喇嘛跌翻在地! 第125章 呼音克高声大叫:“占七星位!” 他说的是梵语(即是印度话),智禅上人五个不知所云,那些黄衣喇嘛却是声人心通,立即分散开来,七个人站成一组,刹那之间,一百四十多名喇嘛,站成了十二组,每一组首尾相衔,层层叠叠,纺车似的转来转去。刹那间人潮汹涌,白刃翻飞,直如千军万马也似,范公达跛了双腿,顿时险象环生,智禅上人大惊,连声呼叫:“师弟,快站到我身边!” 凌霜剑化成一匹白练,左卷右舞,赛似战海神龙,把范公达和自己两人,圈入一道剑虹之内,原来黄衣喇嘛这样七个人一组,层层叠叠的战法,是黄教里面的一种特殊的位置战术,名叫“七星拱辰”! 智禅上人见多识广,他一看见黄衣喇嘛这样打法,便想起三年以前,自己在易水河边搭救金弓郡主时候,所遇着的“天龙风火剑”剑阵来,那时候天籁禅师用三十六名红教喇嘛好手,排成剑阵围攻,结果被自己狂风扫落叶似的一阵冲击,立即破悼,现在黄教喇嘛这种七人为阵的战法,若比起天龙风火剑阵来,也差不了多少,自己有足够破它的把握,只不过没有人扶持跛脚的范公达罢了! 智禅上人回头一望,看见史存明和孟丝伦两个,跟朵巴延,呼音克两名僧正恶战正酣,老禅师便用传音入密功夫,抖丹田气向二人大叫:“明儿!侄女,别恋战了,快过来护持范师叔,冲杀出去!” 他这几句话清而不洪,虽然在兵刃交击,金铁交鸣的热闹场合里,一样字字清晰,透进史存明和孟丝伦两人的耳鼓里面,史存明一听师傅这几句话,方才知道夺路要紧,立即把断虹剑一挥一舞,叱喝了一声:“看招!” 伸左掌向两名僧正一挥,朵已延呼音克害怕了少年壮士的三阴灭阳掌法,连忙分向左右一闪,史存明这下不过是虚声恫吓,并没有使出三阴神攻来,他用手一拉孟丝伦,双双拔身一晃,飞越过黄衣喇嘛的头顶,落向智禅范公达的身边,智禅上人喝道:“把范师叔护住!” 一声长啸,厥若龙吟,连人带剑舞成一团光影,只见他穿入黄衣喇嘛的七星拱辰阵里,剑掌并施雷电披风剑和峨由拿手配合运用,大显神威,那些黄衣喇嘛如同滚汤泼面一般,哎呀连叫,有的被老禅师宝剑削断兵刃,有的给擒拿手扭脱骨骼,不到十几下起落功夫,已经有四十多人的兵刃统统折断,其余的心胆俱战,纷纷让开道路来!智禅上人一个飞身扑到甬道门前,举手一掌,使出隔山打牛神劲,轰轰两声大响,两扇枣木的月洞门,当堂震开。 老禅师高声大叫:“门开了!快杀出去!” 哪知道意外的变外,却在这个时候出现! 原来史存明看见自己师傅用雷电披风剑法,破黄教喇嘛的七人战阵,好像风扫落叶一般,不禁意兴勃发,他也一个飞身,向前面窜出去,使出三阴灭阳神功,挥拳一推,罡气到处,把前排四名黄衣喇嘛,直抛起来,摔出两丈以外! 接着连推几掌,把众喇嘛打得跌跌爬爬,狼狈万状,可是他在得意忘形之下,忘记了护持范公达,史存明忘记了还有两个本领高强的僧正,在自己的后头,也不想以金弓郡主一个人的武艺,能不能跟朵巴延、呼音克两人对敌? 就在他扫荡黄衣喇嘛的时候,朵巴延静悄悄的由后面掩了上过来,双后一合,使出霹雳掌劲,呼轰一响,猛向金弓郡主和范公达二人推去! 金弓郡主眼看四面,耳听八方,她一发觉奇热如火的掌风,直向自己扫来,连忙向上一挑,孟丝伦这一下“燕子钻云”的身法,窜起一丈五六尺高,恰好让过掌风,可是她忘记了护持范公达,朵已延的掌劲,完全推在范公达的身上,这位肢足的老英雄,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孟丝伦估不到自己舅父遭了僧正毒手,眼前一黑,几乎晕了过去,她立即在半空里将身子一旋一折,用个“倦鸟归林”的身法,连人带剑刺过来,直奔向朵巴延,朵巴延一声狞笑,使出铁掌功来,双掌一合,快如闪电,夹住孟丝伦的剑锋,一牵一引,刚要把她直抛出去! 冷不防中掌倒地的范公达,用两手肘向地一撑,一个滚地龙的身法,直窜起来,使出地缺翁传授狂风腿法,一脚登中朵巴延的小腹丹田要害,朵巴延做梦也想不到,对方哎哟两声还未喊出口,孟丝伦长剑向前一扎,刺进他的咽喉,呜呼送命,范公达内脏中了霹雳掌,已经受伤。 重伤倒地之后,还会来这一着,再这样的挤尽死力,飞踢敌人,朵巴延虽然送命,范公达经过这一下猛烈震荡,当堂七窍流血,叫了一声:“啊!”头颈一仰,一个断腿的英雄,为了反清大业,丧命在拉萨梵宫内! 史存明看见师叔拼命与僧正同死,不禁肝胆催裂,他一个飞身倒窜回过,抱起范公达的尸体,金弓郡主却像发狂一般,拔出身边弹弓,连珠弹发,啪啪啪,啪啪啪,铁弹横飞,把那些黄衣教喇嘛打得皮破血流,抱头乱窜。 史存明红了眼睛,还要追杀他们,智禅上人嗔目大叫:“畜生!还不快点离开虎穴吗?” 三个人首尾相衔,一个跟着一个,冲出内殿,杀出珠卜寺的大门,在智禅上人心目之中,以为珠卜寺门口必定有大队藏兵拦阻,自己又要再开一顿杀戒! 哪知道出乎意料之外,寺门前空荡荡的,街道上仍然像平时,半点拦阻也没有,原来达赖喇嘛以为在内殿里便可以擒住他们,并不用抽调大队人马包围珠卜寺。(事实上达赖本人也不想把这次事大过张扬,以免被拉萨城的老百姓说他以怨报德,坑害这班反清义士)所以智禅上人等三人绝对没有受到一点阻挠,便自冲到南城,这时候岳金枫伊丽娜等四人已经把白熊谷一支人马,集中在城门候命了! 他们看见智禅上人带着范公达的尸体出来,范金驹兄弟立即扑上前去,抚尸大愉,还要返入珠卜寺里跟仇人拼命,智禅上人喝道:“两位贤侄,现在不是逞血气之勇的时候了!留得性命,方才可以报仇!事不宜迟,大伙儿出了拉萨城再说!” 白熊谷壮士大喊一声,斩关开城,藏兵见他们声势汹汹,哪里还敢阻挡,眼巴巴的望着他们砍开城门,冲了出去! 金弓郡主出城之后,叫道:“拉萨河那一面,没有清兵营盘,向南面走!” 史存明道:“师妹,拉萨的事完了,茫茫天地,我们到哪里去!” 孟丝伦高声叫道:“我们被满清鞑子害得家破人亡,无地容身,越是这样,我们越发要跟他周旋到底!大家到尼泊尔去!” 众人齐声应诺,声似轰雷,拉萨城门里忽然奔出一架马车来,马车上坐着两个旗装女于,正是贺兰明珠和侍女蝶儿。 史存明估不到贺兰明珠也会跟着出来,迎着车辕叫道:“福晋,你跟我们做什么?怎的不留在拉萨,让福贝子送你返回呢?” 贺兰明珠正色道:“我虽是满洲人,也不屑满清的所为,由今天起,我也站在你们这面!” 众人齐声叫起好来,史存明木然地望着金弓郡主,孟丝伦点头道:“很好!我们把你一起带走!” 车声辘辘,驼马嘶叫,这一支百折不挠的人马,离开了拉萨圣城,向着南方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迤逦进发。 沥血伏龙--第五十一章雪山夜啸万里逃女侠第五十一章雪山夜啸万里逃女侠万峰如海,白雪遍布,一列青黑色的山脉,横亘天边,绵亘到无尽的远处,这是喜马拉雅山的景色,“喜马拉雅”是印度梵文“冰雪”的意思,所以我国古时册籍,叫它做“大雪山”,大雪山的本身,东西绵长二千多里,横亘在中国印度的边界上,也是西藏高原和印度的分界岭,海拔万尺以上,地理学家叫它做“世界屋脊”,远在一千几百年前,我国西北各省的游牧民族,以及印度尼泊尔国山居的僧侣和百姓,把喜马拉雅山当作天神居住的地方,不敢接近本山南北两麓二十里内,许多世纪以来,喜马拉雅山被人们蒙上一层神秘色彩,可是山麓之下,也有几间小小寺院,住着少数苦行修炼的喇嘛,这些苦行喇嘛有的练坐关,不眠不食,有的是练印度的瑜伽术(一种佛教的精神功),如果问尘世上哪一个是全世界最寂寞的人,那么大雪山上的苦行喇嘛,就是尘世上独一无二者了!本文这个故事,是假借大雪山揭开第一页。 乾隆十一年的冬天,这是大将军兆惠征回之前的十年,大雪山一带,白雪飘飘,刺骨寒冷,距离大雪山南麓,邻近的尼泊尔国境内一个山坡下面,有一间简陋的喇嘛庙,这间喇嘛庙,住着五个苦行僧人,五个苦行僧侣之中,只有一个是汉人,名叫悟法,其余四个都是尼泊尔的僧侣,这位悟法大师,俗家姓陈,本来是住在拉萨圣城里面做小生意的,哪知道他不善经营,把仅有的一点血汗本钱亏折清光,他在心灰意冷之余,便出家做了和尚,到喜马拉雅山来修持。 这一间喇嘛庙名叫做色卜拉庙,悟法大师在这庙里,一呆就是十多个年头,他比其他四个尼泊尔僧人,还要来得更早,练功也是最勤,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悟法大师正在和那四个尼泊尔僧人生火取暖,忽然听见庙门外面,传来了一声狂吼! 这声狂吼非人非兽,沉闷异常,好像敲打破鼓一般,声音虽然不洪,令人听了心胆俱悸!悟法大吃一惊,连忙向同伴诘问,这是什么野兽的吼声?“谁知道那四个尼泊尔僧人,一听见了怪吼,立即伸手掩住耳朵,面如死灰,身体像筛糠也似的乱抖,仿佛大祸将至,悟法看见他们害怕成这个样子,再也不敢开口问了! 第126章 好在怪吼声叫了一次之后,便不再听见第二次吼叫,过了顿饭工夫,那四个尼泊尔僧人,方才惊魂归窍,他们不约而同的叫了一声:“哎呀!那蒂!” 悟法大师觉得十分纳罕,问道:“什么叫做那蒂,那蒂是什么东西?”几个尼泊尔僧侣余怖犹存,向庙门外面张望了一阵,不见有别的动静,方才说道:“那蒂是我们廓尔额的土语,意思就是可憎恨的雪人!”悟法大师听了雪人两字,不由吓一大跳! 在许多年以前,悟法大师已经听见过山民和僧侣的传说,在喜马拉雅山极高的巅顶,由额非尔士峰到金城章嘉峰一带,时常有一种神秘雪人出现,这种雪人据说头如笆斗,身高丈余,全身长毛披拂,好像金刚巨灵一般,他们住有雪峰之上,以兽为粮,甚至有时还要吃人,不过雪人究竟是怎样生相,却从来没有人见过,只不过在山麓雪地之上,经常留下巨大脚印罢了! 这种脚印是四只足趾的,和人类的脚印大同小异,不过比起常人足印还要大三四倍,附近土人以讹传讹,把这些怪东西称做喜马拉雅山的守护神,是神灵拿来防守山岭的,不问汉人藏人以及尼泊尔人,一听见雪人的名字,便自谈虎色变! 悟法和尚在本山修持多年,今天晚上还是第一次听见雪人的吼声,真个又是惊奇,又是害怕!这天晚上,五个人谁也不敢睡觉,直到第二天曙光微露,风雪渐停,悟法和尚方才打开庙门,探头向外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庙门百步以外,空地积雪之上,现出十几对巨大的脚印,这些脚印足有两尺多长,每对距离一丈左右,悟法和尚失声叫道:“哎哟!真正是雪人哩!” 他们一行人立即走出庙门,细心一数巨大脚印,足有三十多对,一直延到半里以外,方才消失,就在脚印隐没的地方,雪地上凝结了一大滩血,经过一夜寒风冰冻,这滩血已经变成黑紫颜色,四个尼泊尔僧人的面上,立即现出恐怖神情,大家面面相视,立即映出一幅凄惨的画图来,一个貌相狰恶,全身长毛的雪人,活捉了一个人或是一只野兽,据地大嚼,他们的背脊直冒凉气,全身汗毛根根倒竖,便向悟法和尚说道:“真对不起,今天我们马上要搬到别处去修持,不敢再在色卜拉庙逗留下去啦!” 悟法和尚看见他们对雪人害怕成这个样子,知道不能够强留,只好说道:“哦!各位既然害怕那蒂,正所谓人各有志,要搬徙就搬徙便了!” 四个尼泊尔僧人一言不发,返回庙门,收拾了法牒行囊,和一些简单的用品,匆匆离去,悟法大师本人虽然害怕,但没有搬走的心理,因为他一来没有熟人,无家可归,二来年老力弱,在这大雪寒天,要走也走不动,只好在这色卜拉庙里继续居住下去。 这天晚上,红日刚才下山,悟法便把庙门紧紧的关上,又搬过几块大石,和一些桌椅来,顶住庙门,他也曾听见过人家说,这些雪人力大无穷,可以一手把活人撕做两半,自己这一点堵塞门户的东西,实在无济干事,不过聊胜于无,算是心灵上一重保障罢了! 悟法和尚堵塞了庙门之后,转回净室练功,但是不知怎的,今天晚上,他总是觉得一颗心焦的不宁,脑海里思潮起伏,怎样也不能够克制心猿意马,像这样的度夜如年,战战兢兢的过了上半夜,悟法和尚觉得神思困倦,正在睡意朦叮富,半睡半醒之际,忽然听见庙门后呼的一响,传来一声狂吼! 这声狂吼来自于色卜拉庙的后山坡上,跟昨晚所听见的一模一样,不过却带着痛苦的嘶听,再接着是一声清叱,分明是女子的口音,悟法和尚惊骇得直跳起来,接着山坡后面,响起一片叮叮当当,金铁交击的声响,显然是兵刃对撞的声音,悟法和尚再也忍不住了,由土炕上跳了下来,战战兢兢的拿着羊油烛走出净室,刚要走近庙门,由门缝里向外张望,看个究竟。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听见庙门砰的一声大响,堵塞庙门的石块和桌椅哗啦啦倒了下来,接着门扇砰的倒下,一团白影紧随着破开塌落的庙门,飞掠进来,悟法和尚吓得两脚发酸,叫声:“哎呀!” 他以为破门冲进的,必定是高大狰狞的雪人,哪知道定睛看时,大谬不然!飞掠进来的竟是一个身穿白皮裘的女子,脚下穿了雪鞑,头上戴着翻兜雪帽,她一脚把门踢开,窜了进来,嗖的一响,冷光闪处,拔出一柄青锋闪闪的长剑! 悟法和尚不过是个普通苦行僧人,无拳无勇,他看见三更半夜时候,竟然有这样装束的一个女子,破门窜进,真个是魂飞魄散!刚才要喊饶命,那女子却是古怪,她拔出宝剑来,闪电似的把柳腰一扭,面向门外,右手弹剑,左手横胸向外一挥,只听见呼的一响,门外突然传进一个破钹也似的声音来,骂道:“贼妖妇,看你跑到哪里去?” 话未说完,那女子秀眉向上一竖,猝然剑交左手,右手袍袖向外一扬,悟法和尚立即听见一点细微的丝丝声响,接着门外一声哎呀惊叫。 这声惊叫过处,庙门外突然呼的一响,探进一根奇怪的兵刃来,这兵刃略如两条毒蛇的蛇头,向那女子迎面扎到,那身穿白裘的女子,身法十分快捷,剑光闪处,宝剑向外一挥,左手也跟着翻腕一扬,只听见又是一阵丝丝声响,那怪兵刃哗啷啷的向门外撤去,又听见另一个破鼓也似的声音道:“姓冷的,今天晚上饶你多活半晚,明天再来取你的命!” 白裘女子冷笑一声喝道:“不错!你也可以有半晚活命,不过可有一个条件,不准你们接近这间喇嘛庙三十步以内,如果胆敢走近这个距离,别怪我心黑手辣!哼!”庙门外声息沉寂,再不听见对方回答。 白皮裘女子侧耳听了一听门外,料想庙外敌人,已经远去,方才回转身来。在昏黄的羊油烛光下,悟法和尚看见这穿白裘女子年纪已经不小,羊皮帽边露出来的鬓角,头发斑白,眼角眉心,也略略呈现出皱纹,可是颜面仍然妖嫩,好像半老徐娘一样,正在惊诧莫名之间,那女子向悟法和尚道:“大师,我本来是个过路人,只因为……”说到这里,她突然樱口张处,哇的一声,吐出一滩鲜血! 悟法和尚估不到这女子忽然吐出血来,不由吓一大跳,再看见这女子面色苍白,身躯摇摇欲仆,悟法和尚忘记了男女之嫌,正要上前扶持,那白皮裘女子则用青锋宝剑一抵地砖,左手向外一掉一推,悟法和尚猝然防不到她有这一招,猛觉一股劲力撞到面前,几乎连自己也推跌了! 这穿白皮裘女子立即盘膝坐地,用起功来,只听见她呼吸重浊,嘘嘘连响,约莫过了一顿饭工夫,方才看见她颤抖着手,由皮衣里取出一个小瓶来,拔去瓶塞,取出几颗殷红如火的丸子,吞了下肚,再过半晌,苍白的脸庞慢慢有点血色,那穿白裘女子然后抬起头,向悟法和尚道:“多谢大师,今天晚上无故相扰,有阻大师休息,事出无心,迫不得已,尚乞饶恕!” 悟法和尚看见这女子年纪虽然不小,声音却是十分柔嫩,说话清如银铃,好像双十年华的少女一般无二,看样子,她像被仇家跟踪过来,经过一番疲累的追逐和剧斗,方才跑到大雪山来,可是,这女子是一个怎样的人物?追逐她的仇家又是谁人、老和尚正在满腹狐疑,穿白裘女子又再说道:“实不相瞒,我姓冷,名叫霜梅,是昆仑派的人,追逐我的两个仇家,名叫……噫,不用说啦!他们打从蒙古的阿尔泰山,一直跟踪我到这里来,我被他们追得没有地方藏身,只好到贵庙来求庇,至于一切详细情形,明天再说,有现成的马乳给我一杯吧!”悟法和尚连声应诺,走到厨下生火,烹滚了一大杯热马乳出来,冷霜梅称谢一声,接在手里,咕嘟嘟的喝个干净。 各位如果看过本书前面的有关记载后,一定知道冷霜梅是昆仑三妹里面,本领最高强,武功最出色的一个,她远在天残地缺二老未曾归隐天池之前,已经在蒙古失了踪!怎的一下会跑到大雪山来?这里大有说明的必要,原来冷霜梅在昆仑派一班女侠里,武功最高,品貌双全,有一年她奉了昆仑派掌门金光道人的命令,到蒙古地方去游侠,冷霜梅离开了星宿海,穿过甘萧河西走廊,来到阿尔泰山之下,那阿尔泰山又名叫做金山,(阿尔泰是蒙古语金砂的意思)因为山上盛产金砂,因而得名,虽然比不上天山,巴颜喀喇山那样的同峻,却是山深林密,大群野兽不时栖息出没,所以蒙古西部几个盟旗的牧民,每逢春夏之交,必定移徙到阿尔泰山之下,人山打猎,掏取砂金,直到冬季到来之前,方才返回原来的牧地去。 这一年冷霜梅到了阿尔泰山山麓之下,忽然发觉这一带的蒙古牧民,个个面容愁苦,默默寡欢,虽然入山射猎,也是没精打采,冷霜梅看在眼里,觉得十分奇怪,借着求宿之便,向那些蒙古人诘问,只听见他们说道:“咳!今时不比往日了!俺们蒙古人在从前到阿尔泰山射猎,本来是无拘无束,也不受王法管治的,可是今天却糟透了啦!” 冷霜梅道:“哦,怎样糟透,是不是王公要抽重税,或者是不准你们打猎吗?”几个牧人异口同声道:“王公哪里会干涉我们,我们遇见的魔头,比起江洋大盗还要厉害!” 冷霜梅向来嫉恶如仇,尤其喜好打抱不平,听见牧人这样一说,更加好奇心起,不住口的诘问,那几个牧人方才把经过说了。 原来蒙古牧人到阿尔泰山打猎,一向是全家同去的,因为大漠南北一带,所有游牧民族,都是逐水草而居住,所以牧人的家庭是流浪式的,今天在这个草原,说不定在一个月后,又到另外一个盟旗去了,故此他们到阿尔泰山打猎,都是举家同去,连豢养的牛羊牲口,也一起带到山下,这一年的春季,蒙古西部三音诺颜汗几个盟旗的牧人,依照往日规矩,来到阿尔泰山之下,扎了营帐,准备入山,哪知道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早起来,最接近山麓几个营帐的牧人,突然全家失了踪影,不但男女老幼全然不见,就连豢养的牲畜牛羊,也是半只不见! 第127章 其余牧人不禁大震。 阿尔泰山虽然山青林密,但是从来没有山贼强人,山中野兽虽有,全是些麋鹿貂鼠之类,并没有凶猛噬人的野兽,这几个营帐的牧人,怎会完全不见?大家为了解释这个疑团,便由其他牧人里面挑选了几十个孔武有力的壮年男子出来,组织了一个搜索队,人山找寻,哪知道入山不到二三里路,忽然发觉前面的树林里,像有东西吊在里面,迎风晃动,大家好奇心想,走进树林一看,哪知道不望犹自可,一望之下,个个目定口呆,汗毛俱竖! 原来树林里面,吊着几十个血淋淋的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赫然是昨天晚上失踪那几家牧人的脑袋,不知怎的,被人杀死之后,还把人头切了下来,高高挂在树上,悬挂人头的树干上,给人家用刀削掉了树身上一大片树皮,现出空白,空白的地方却用人血写了几个蒙古文,有懂得文字的过去一看,赫然是“入山射猎,不纳税贡,聊割人首,杀一儆百!” 人头飘晃,血字殷红,虽然是在白天,这十多个搜索同伴的牧人,个个觉得背脊直冒出凉气来,大家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好比吊在冰窖子里,正要回身退走,冷不防树林深处,狼嗥也似的一声厉啸,接着树顶上刷啦的一响,枝叶分处,飞下两个貌相奇丑的怪人,众人出其不意,不由吓一大跳! 那两个怪人的形相十分可怕,乱蓬蓬的一头长发,面孔焦黄,死眉死眼,宛如一破土僵尸相仿,身上穿着白色夹袍,袍上用黑线刺绣出几个死人骷髅头,颈间也挂着一串晒干了的骷峻头骨,两只眼睛绿郁郁的,有如鬼火,两怪人年貌相若,所不同的,就是左边一个怪人拿了一支白藤手杖,杖头即装着两个钢铁铸造的蛇头,右边那个怪人呢?他手上却拿了一根晶莹翠绿的玉棒,他两个居然由八九丈的树顶上,飞掠下来,好像两头巨鹰一般,只见他们才一现身,便戟指向众牧人喝道:“你们这班打猎的人听着,由今天起,我们兄弟两人,就是阿尔泰山之王,不间谁人入山打猎,都要交出他的猎物一半,如果有抗命的立杀无赦,树上挂的人头,就是榜样,知道没有!” 他们说话声音,宛如烂鼓破钹,微带金铁之声,十分刺耳,说完之后,右边那个手持绿玉杖的怪人,蓦地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长臂来,向身边一株半抱粗细的树身一揽,手臂倏地一推,叫道:“倒!” 喀喇几响,只见那株大树齐中腰断成两截,上半截哗嘟嘟的倒了下来,枝叶撞着其他林木,发出一片潮水也似,枝摧叶折的声音,这些牧人看见怪人居然有单臂断树的力量,一惊非小!左边怪人却把手中的白藤杖一提,指着众人喝道:“哪一个不服从命令的,先请他摸摸自己的头颈,有没有这一株树那么坚硬?由今天起,准许你们入山打猎一个月,一个月后就要统统退出阿尔泰山,我到时自然会来检点你们的猎物,知道没有,言止于此,俺们去也!”说着拔身一纵,穿林而去,这几十个牧人不禁目定口呆,面面相视,咋舌不已。 他们回到山下,把这件事告诉给其他牧人,大家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有心要立即离开,老远的由一千几百里以外的盟旗赶来,如果就这样的空手回去,岂不是徒劳往返么?如果把所得的猎物交出一半来,未免心中有所不甘,可是不交出猎物又有性命之虞! 所以这十几天以来,这班蒙古牧人入山打猎,个个都是垂头丧气,没精打采,冷霜梅到达的时候,那些牧人已经射猎了半个多月,可是心中有事,精神涣散,所得到的鸟兽非常稀少,大家细诉起前事来,无不长吁短叹! 冷霜梅听完了瞠目不知所对,因为怪人只在众人面前出现过一回,所说不过是有限的几句话,哪个知道他的名子? 冷霜梅看见他们愕然相顾的样子,不禁失笑起来,自己真正是问得愚蠢,她向众牧人道:“你们只管照常打猎吧!过一个月,看看他两个怎样向你们要野兽,有我冷霜梅在这里,看看他们敢不敢动你们的猎物!” 那些牧人看见冷霜梅是个汉人女子,短装佩剑,二目炯炯有如寒星,他们知道这一个女子并没有同伴,居在能够单人佩剑,不远迢迢千里的投身到边荒塞外来,必定有过人的本领,现在她既然替自己这班人打抱不平,自己也乐得坐观其变。 于是众牧人便欢天喜地的把冷霜梅留在帐幕里面,冷霜梅闲来无事,便帮助牧人追飞逐走,或者是找寻金砂,日子过得飞快,一个月的期限,转瞬届临,几百名牧人把这三十日打来的乌鲁,活的死的,或者是剥掉皮革的,完全堆在空地上,当天黄昏时候,林子里一声怪啸,两怪人拿着白藤杖和翡翠玉杖,赫然出现! 他们出现之前,完全没有半点征兆,真正是捷如神鬼,来不知其所以来,好比神龙现首而不见尾!冷霜梅却杂在牧人人丛里,暂时不先出头,只见两个怪人步向空地,把乌鲁看了一眼,忽然满面厉气的喝道:“喂!你们就只得这一点鸟兽么?还有你们采掘的金砂呢,快拿出来交纳一半,如果有半个不字,立即要了你们的命!” 原来阿尔泰山盛产金砂,山下的河流溪涧里,不时有大量含金的砂粒冲刷出来,附近山民用一种竹篾织成的箩筛,向水边掏起砂料来,筛沙取金,搜集来的砂金便用皮袋装好,然后拿到库伦,和乌里雅苏台等地的汉人市集去,交换日常的必需品,所以一般人除了入山射猎之外,还多数附带淘沙取金,这两个怪人贪得无厌,看见牧民打得野兽太少,居然要他们把砂金交出来,这些牧人不禁鼓噪起来,拿绿玉杖的怪人突然把腰身一弯,随由地上抓起了一块几百斤重的磨盘大石来,向着空中一抛,喝道:“不肯交出砂金么!叫你们看看榜样!” 巨石扑一声飞入人丛里,打倒了两个牧人,把这两个压得筋断骨折,倒地呻吟,其余的人看在眼里,不禁心惊胆颤! 另外一个怪人又把手中白藤杖向泥土一插,喝了声:“起!”又把一块磨盘大石由泥土里挑出来,这块石足有一尺多厚,二尺多长,重量至少在四百斤以上,他把白藤杖向右下一插,向外一撬,又叫声:“去!”说也奇怪,一根又软又幼的白藤杖,一抽一弹之下,居然把几百斤重的大石,拔离泥土,挑上空中,一直飞到三大多高,方才掉了下来,众牧人看见大石凌空降落,个个心胆俱裂,纷纷向四面散开,说时迟,那时快!冷霜梅已经一声清叱,由人丛里直窜起来,燕子掠空似的,迎着大石一撞,她只用左肩头向石块的石下方一撞,哗啦啦,磨盘大的石头,吃冷霜梅肩头一撞,当堂整块碎裂,碎石像雨点般纷飞跌落! 这大石有几百斤重,由空中落下来之势,何等凶猛,别说是血肉之躯,不能抵挡,就是一个铁人,也要被它打扁,冷霜梅却使出昆仑派太乙罡功来,飞身凌空,一下子便把大石撞成无数碎块,两怪人估不到此时此地,居然走出一个劲敌来,不禁大吃一惊,冷霜梅撞落了石头,飞身落地,嗖的拔剑出鞘,指着两个怪人叱喝道:“无知蠢物,居然仗着自己有些蛮力本领,便来欺压良善的牧人,这阿尔泰山又不是你买下来的,他们入山淘金砂、打野兽,凭什么理由要分一半给你,你两个叫什么名字,快说!” 那两个怪人四只凶光闪闪的眸子,注视了冷霜梅一阵,方才哈哈笑道:“你这贼人想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要替别人出头,你问我们兄弟的姓名么?我们的外号名叫金山双丑,他叫做呼延陀,我叫呼延真,你这贱人有万儿么?趁早说来,让我兄弟送你上阴司大路!” 冷霜梅冷笑一声,说了自己的名字,把手中剑一晃,刷刷两声,“腾蛟起凤”一招两式,竟然向金山双丑分刺过去,呼延陀向后一退,叫道:“二弟!你先上前斗她!” 呼延真提着绿玉杖,抢步上前,冷霜梅见他们不肯以两打一,分明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当下更不怠慢,只一照面,便使出昆仑甘八星宿剑来,这一套剑连攻二十八点,疾如风雨。 当日潇湘仙子在拉萨城外大战铁爪魔娘,用的也是这套剑法,刹那间连攻二十几手,把呼延真逼得手忙脚乱,呼延真急忙展开绿玉杖来,一片绿光翻转飞腾,护住了自己的身体,只听见一连串叮叮当当,金玉交击的清脆响声,呼延真使出“疯魔杖”法来,连挡冷霜梅二十七剑,哪知挡到最后一剑,杖法微一疏慢,吃冷霜梅乘隙而入,一剑抹向他的头颈,呼延真把头一缩,噌的一声暴响,他顶心脑门一片乱发,居然吃冷霜梅这一剑削了下来,呼延真吓得背心直冒冷汗,急不迭忙的向圈子外面一跳,冷霜梅倏地收剑,长笑一声说道:“这样的本领也要占山为王么?还是早点回去再求明师吧!不要在这里出丑了!” 话犹未了,冷霜梅猛觉微风一拂,人影由左边袭来,一支白亮亮的藤杖,已经点到自己肋下,原来呼延陀看见自己兄弟输了一招,心中甚忿,趁冷霜梅得意说话的时候,一个飞身,抢到敌人身边,白藤拐用了招“金针探海”,直指同冷霜梅的“气门穴”,冷霜梅反手一剑,“巧女纫针”,当当两声,竟把对方这一下毒招卸开,剑锋横转,“秋水横舟”,刷的扫向呼延陀下三路,呼延陀展开藤蛇杖,左飞右舞,跟冷霜梅的宝剑战在一起,冷霜梅跟呼延陀剑拐交加,斗了二三十合,她已看出呼延陀的本领比他弟弟还要高强,那根白藤拐是用最坚韧的万寿藤泡油浸制而成的,再夹了头发般纤细的钢丝,坚韧异常,任你多锋利的刀剑,也削不断,最厉害的地方,还是拐杖尖端装的两个蛇头,是用弹簧连结着的,一伸一缩,寻隙找缝,专取人身穴道,冷霜梅乍逢劲敌,哪里还敢怠慢,把昆仑派一字正气剑法施展开来,只见三尺青锋,化成一匹白练,上下飞腾,眨眼间斗了一百多个回合,两下里武功铣锱并较,杀了一个天昏地暗,不分胜负。 第128章 呼延真看见兄长力战冷霜梅不下,把绿玉杖一提,迈步上前,高声大叫:“大哥,这贼婆娘不劳你出手,让小弟来斗她!”明面是这样说,实际上是打算上前帮手,以两打一,哪知道冷霜梅突然叫了声:“着!”剑光一闪,只听见呼延陀一声怪叫,霍地跳出圈外,右手倒拖藤拐,左手掩着肋下,鲜血缕缕,由指缝里直渗出来,面孔焦黄,连声叫道:“兄弟快走,咱们栽了!” 原来冷霜梅和呼延陀斗到分际,她忽然把剑法一变,换过一套越女剑法,这越女剑法,据说是春秋时候,吴越争雄,越王勾践被吴国杀得亏输大败,身为臣虏,在吴宫执贱役几三年,九死一生回到一国,矢志沼吴,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天天练军经武,要想雪耻报仇,哪知道当时越国的士兵,武技不及吴国,后来勾践听说桃林地方,隐居着一个美貌的少女,精通剑术,勾践便重金礼聘,把这位越女请来,做军中剑术的教练,那越女应了越王的聘请,立即起程上路,她刚才经过桃林,林顶突然一声清啸,跳下一个白须白眉的老头子来,这老头子手里拿着一柄竹剑,不由分说,向越女分心便刺,越女急忙飞身退后,展剑相迎,那老头子剑法精妙异常,把越女杀得满头大汗,斗了一百多合,那越女忽然悟出一下险招来,装做失足仆地,身子向前一扑,嗖的一剑由横里穿出,刺伤了老人的手臂,这老人怪叫一声,变了一头白猿,跳上树顶,呼号而去。 原来这老人是猿精幻化的,越女后来到了京城,她把那天跟老人相斗的剑法,回忆起来,变化融会,把老人和自己的剑法合而为一,截长补短,创了三十六路越女剑法,结果越国士兵就靠这一套剑法大破吴军,越女剑法也因此流传下来。 后来昆仑派祖师李道子,又把越女剑法匠心变化,增为七十二路。 冷霜梅把越女剑法使出,连攻数招,第一招是“天孙织锦”,第二招是“彩虹经天”,这两剑都是刺向上路,呼延陀急忙把藤蛇拐向上一封,要将冷霜梅的剑卸向外门,哪知道呼延真却在这时候画蛇添足的一喊,呼延陀心神一分,冷霜梅越女剑趁势化虚为实,宝剑贴着拐头一卷,向外一送,嗤的扎中呼延陀的左肋,这一剑刺入几乎两寸,鲜血迸流,呼延陀哎哟一叫,身子踉踉跄跄,向斜刺里穿出四五步远。 沥血伏龙--第五十二章隔年怀恨古墓斗双魔第五十二章隔年怀恨古墓斗双魔这一来金山双丑先后吃亏败阵,输在冷霜梅的手里,呼延真看见兄长受伤,怒火升起三千丈高,就要挥动绿玉杖上前,跟冷霜梅拼命,呼延陀忍痛叫道:“二弟!君子报仇,三年未晚,贼婆娘,真有你的,很好,一年之后咱们再见!”冷霜梅冷笑答道:“狗强盗,不管你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如果要找我冷霜梅报仇,随时可以到昆仑山星宿海找我,不过我跟敌人动手,第一回照例手下留情,第二次便没有这样便宜了,决不容许来人活命,你们安排了后事,方才再找我吧!”那些牧人齐齐哈哈大笑,金山双丑恨恨的看了冷霜梅几眼,便自返身入林去了。 当时冷霜梅并没有把金山丑放在眼里,斩草除根,因这一来,便遭受了一年禁锢之祸! 再说冷霜梅击退了双丑之后,吩咐牧人收拾一切牲畜营帐,返回原有的牧地去,她自己也由阿尔泰山向东行,在抗爱山南北走了一遍,踪迹遍及蒙古大漠,到第二年春季,冷霜梅回到乌里雅苏台,这是蒙古中部的一个大城,冷霜梅骑了一匹由库伦买回来的黄骠马,兼程赶路,蹄声得得,眼看只差十里左右,就快要到达乌里雅苏台,冷霜梅一人一马,跑到一列乱山岗下,这时候天色已近黄昏薄暮,冷霜梅看见这一带地形险恶,不禁起了戒心,缓辔行进,冷不防嘘的一响,迎面射来一支短箭。 好一个冷霜梅,真称得起机智灵敏,眼看四面,耳听八方,短箭一射到面前,立即在马上一晃腰身,轻舒玉腕,使出“听风接箭”本领,中食二指一夹,竟把那短箭夹在手指缝里,觉得沉甸甸地,她定睛向手里一看,原来是一支纯钢的短箭,头锋尾锐,箭尾浮雕着一个小巧的骷髅头骨,箭杆和箭链就在骷髅头的口里吐出来,冷霜梅刚要开口喝骂,忽然听见山岗之上,一个人操着生硬的汉语道:“姓冷的,一年之约这样快便忘记了么?请上来吧!”冷霜梅耳朵很尖,立即听出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年以前败在自己剑下的金山双丑,这位昆仑派女侠一向性如烈火,不禁勃然大怒,喝道:“丑鬼,原来是你!”把坐马辔头一提,泼刺刺的冲上山岗,咦!奇怪,在这山岗顶上,矗立着一座巨大无朋的古墓! 红日西沉,余晖在天,这古墓形状十分古怪,像一个巨大的黄土馒头,墓前本来有一座巨大的石碑,不知怎的,石碑连石座也露起了出来,斜斜倚在供桌的左边,露出高可及人,黑洞洞的一个入口,冷霜梅翻身落马,忽然听见墓里有人阴恻恻的叫道:“冷女侠,我们请君入墓,有种的只管进来,不敢进来的就是狗熊,姓冷的,你情愿做狗熊,还是做英雄呢?” 冷霜梅怒不可遏,娇叱一声:“狗贼!你以为躲入死人墓穴里,姑娘便不敢进来么?”她说着一晃宝剑,嗖的一纵身躯,便抢进了墓穴! 这古墓里面的地方非常之大,大抵是蒙古王公酋长的陵寝,正中一条石砌的墓道,墓道尽处,是一道拱形的石门,迎面是一间大堂,大堂两边分明挂了十二盏羊油灯,吐出半明不灭,莹莹的光晕来,光彩摇曳,份外阴森可怖,大厅正中放了一口硕大无朋的石棺材,这石棺材承放在一个巨大的石台上,金山双丑呼延陀呼延真兄弟两人,却是一左一右,分别坐在石棺材面前大理石供桌的两边,双丑本来就是面孔焦黄,绝无人色,在这古墓石棺衬托之下,越发狰狞可怖,冷霜梅毫无俱容,嗤的一声冷笑道:“我以为二位落在哪里?原来躲在这古墓里面,与尸为邻,这一看来,二位的武功必定大有进步,这一位呼延陀当家身上的剑伤,想来已经痊愈了!” 呼延真勃然大怒,就要站起身来,呼延陀伸手一拦,叫道:“兄弟且慢!”他阴恻恻的向冷霜梅说道:“姓冷的,你少要挖苦人,金山双丑向来言出必践,咱们兄弟上次要阿尔泰山受过你的盛惠,今天要本利清偿了,来来来,这里有现成的棺材,也有现成的坑洞,这里的风水大概你也认为不错吧!” 他这几句话简直把冷霜梅当做死人,冷霜悔由鼻孔里哼出一声来,答道:“这地方本来就是坟墓,你们把它挖开来,真是自掘坟墓了,废话少说,进招!”她说着一反手,噌噌两声,抽出三尺青锋,横在胸前,就要跟金山双丑动武。 呼延陀略一欠身,由大理石的供桌下面,抽出那根白藤手杖来,这一回呼延陀的藤仗头上,多了一个钢铁铸造的假人头,裂口而笑,形相十分诧异,他阴鸷地走到墓堂中心,说道:“冷女侠刚才说我们是败军之将,不错,我们上次的确是败在你的手下,跌过跟头,可是还有一句俗语,这叫做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姓冷的,你小心接招吧!”话未说完,身形一晃,呼声风响,手中白藤拐似长蛇入洞,向冷霜梅迎面扫到,冷霜悔反手一剑,“青驾展翅”,削在敌人拐端人头之上,当的一声大响,连古墓洞壁也起了回音,半晌不歇,冷霜悔的宝剑跟呼延陀的人头拐一撞,登时吓一大跳! 原来冷霜梅的宝剑刚才和呼延陀的兵刃一粘一连,猛觉对方人头拐杖,活像带着粘胶一般,自己三尺青锋和他一凑,好像磁石引铁般,牢牢吸住,收不回来,冷霜梅知道对方用上内功来斗自己,立即罡气潜运,劲贯四梢,把手中剑极力的往回撤,只见两个对手双脚牢牢钉在地上,犹如落地生根一般,你牵我扯,苦苦相持,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候,冷霜梅和呼延陀两人的头顶,都像揭了盖的蒸笼一般,腾腾的冒出热气来!冷霜梅心里暗想,除了眼前这个强敌之外,还有呼延真这一个魔头,窥伺在侧,这样的斗下去,损耗真力,吃亏之极!女侠想到这里,突然出生急计,倏地把右手剑一引,左手中食指闪电也似穿出来,猛向呼延陀的肩井穴点去! 凡是内功相持,哪一个先动手的,必定吃亏,冷霜悔这一下挤走险路,可说是明知故犯,呼延陀一声虎吼,身形直窜起来,白藤拐杖一个“迅雷贯顶”之势,向冷霜梅顶心命门打了下来,疾如迅雷,冷霜梅把腰身一矮,“凤凰旋窝”,宝剑向上一挡,噌的一声,两件兵刃又再撞在一起,只见呼延陀连人带杖,头下脚上,粘连着冷霜梅的宝剑,就像走马灯也似的,四面八方,呼呼疾转,原来他这一种本领有个名堂,叫“一线吊金钟”,这和内功里面的千斤坠法,同出一理,冷霜梅被他那一股无形的罡气罩住了全身,如负泰山,十分吃力,可是她仍旧不肯示弱,劲贯右臂,跟着呼延陀的身形去势,左盘右旋,步似沉雷,每踏一步,地面就是一个两寸多深的脚印,可见他们两个内功相持,已经到了生死呼吸,不容一发的地步了!” 呼延陀在空中团团而转,固然是危险万分,冷霜梅也好比托了千斤石担,吃力无比,她一连转了六七个圆圈,突然一声清啸,左手向上一扬,嗤嗤嗤,一蓬银色绿线,由袖口里直射出来,猛向身悬空中的呼延陀打去。 这是冷霜梅苦心精练的暗器,有个名堂,叫做“天狼神钉”,这种天狼钉是昆仑派的名宿金光道人,采取星宿海海心铁木,昆合五金精英淬成的,轻而且软,锋利无比,可以贯破铁布衫、金钟罩这一类运气本领。 第129章 冷霜梅早年在甘肃祁连山用这种天狼神钉,连伤西北绿林一十四名好手,得到飞天魔女的外号,她这回被呼延陀逼得紧了,只好使出这种暗器来,不过冷霜梅还按着江湖规矩,先打招呼,饶是如是,天狼钉暴起猝攻,还是出敌人之所不意,呼延陀两肩头上,左右各中一一钉,好在他练了一身过人内功本领,全身四肢百骸的肌内,俱有自然收缩之劲,天狼钉才一着体,肌肤立即内陷,所以受伤不重,呼延陀立即一个跟头,翻出两丈以外! 他吃了这个哑巴亏,不禁勃然大怒起来,叫道:“二弟!这贼婆娘不守武林规矩,暗器伤人,咱们不用跟她说什么江湖礼数,两个人一齐上前,把她宰了!”呼延真在旁边虎视眈眈,已经想插手相帮,可是提防被人家耻笑自己以二打一,所以迟迟不肯出手,现在听见兄长这样一喝,正中下怀,当下一声虎吼,挥动绿玉杖上前,金山双丑两件兵器,舞成了一绿一白两道光华,向冷霜梅攻去,刹眼之间,已经马冷霜梅困在墓堂的中心,三上人走灯也似的,绕着石棺供案,团团飞舞,来回转战! 冷霜梅的武功造诣,跟金山双丑里面的老大呼延陀只在伯仲之间,比起老二呼延真来,还要高出一着,如果一对一的单打独斗,金山双丑无论如何也不是她的对手,可是以二打一,形势便不同了:冷霜梅本领纵强,也不能够以一胜二,他们在墓室里拼斗了七八十回合,金山双丑渐渐占了上风,冷霜梅呢?却是左支右挡,已有落败之势! 不过冷霜梅也是昆仑派里面的成名人物,她一觉出形势不妙,立即一个飞身,窜向洞角,背向墓壁,消除了背后的威胁,她展开昆仑派里面的“大须弥”剑法,“须弥”两个字是梵语,即是大千世界的意思,佛家里面有一句偶语,叫做“纳须弥于芥子”,即是把一个大千世界,纳入一颗芥子之中,这是佛家里面的一个譬喻,冷霜梅这一套“大须弥”剑法,跟普通剑法完全不同,一般剑法以左窜右跳,轻为翔实力主,“大须弥剑”却不然,双脚钉在地上,剑身动作幅度很小,这完全是守势的剑法,幅度虽小,却是防守得十分严密,剑招好比抽丝剥茧,源源不绝,这样一来,形势立即扭转,金山双丑虽然更番冲击,连连急攻,却奈何不了冷霜梅,拼斗二百余招,不分高下! 呼延陀呼延真估不到冷霜梅居然有这一套,只守不攻的剑法,自己用尽生平本领,疯狂扑攻,白藤拐和绿玉杖使尽了凶辣的招数,只一凑近剑光,立即吃她荡了开去,对方的门户简直是严丝密缝,无法攻进,不禁焦的起来。 金山双丑倏地一声怪啸,变过一套打法,只见两个在冷霜梅剑光飘忽来去,不住的翻跟头,竖蜻蜓,时而头下脚上,以足代手,夹拐杖撞击冷霜梅的丹田穴,时而纵身高跃,手足并用,抓向冷霜梅的顶心,招式之奇,诡异无常,冷霜梅暗里倒吸凉气,把大须弥剑法使得风雨不透,浑同筑了一道铁墙,不经不觉,又拼了三百余招,金山双丑的攻势,虽然风狂雨骤,凶猛无伦,而且占了以二打一的便宜,竟然插不到冷霜梅一丝一毫破绽,也不能叫她离开洞角一,步半尺,变了骑虎难下,暗里叫苦不迭! 要知道金山双丑,自从去年在阿尔泰山,败在冷霜梅剑下之后,一气之下,遁到西域,兄弟两人对招搏击,再苦练了一年,彼此觉得本身的武功大为精进,方才卷土重来,找冷霜梅报仇算账,金山双丑隐匿这座古墓,是一个蒙古王公的陵寝,有厅堂、有晴间,还有机关埋伏,不过金山双丑,还希望用武功制胜对手,暂时不用预先布置的机关,哪知道冷霜梅剑法之精,出乎双丑意料之外,尤其是这套昆仑派绝学大须弥剑法,施展开来,赛似铁壁铜墙,金山双丑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找不到对方破绽,也不见冷霜梅露出半点疲惫之大斗到五百多合,金山双丑忽然双双打个呼哨,叽叽咕咕,交换了几句江湖黑话,突然身于倒地一滚,一同使出地堂功来,翻翻滚滚,满地乱串,向冷霜梅的下三路连连攻击。刹那之间,一边变换了七八种怪异的拐法和杖法,冷霜悔仍然守着大须弥剑法,不为所动,金山双丑陡的一声呼哨,骨碌碌的先后滚向墓门,刚才滚到墓道出口,倏地跳了起来,直向墓外飞奔,冷霜梅叫了一声“不好!”立即把大须弥剑法一收,正要飞身抢出墓穴,哪知道墓外金山双丑连声长笑,轰的一声大响,洞口一块巨石石板,倏的落了下来,把墓门的出口闩住,一个昆仑派的女侠,活生生的竟然被关在古墓里面! 冷霜梅心中一急,正要用手去推石板,她使出大力千斤掌神功来,向石板上狠狠一撞,吧的一响,只把石板本身撞得晃了一晃,石上现出几道裂纹,可是墓外隆隆连声,呼延陀呼延真兄弟合力移过墓碑和石座子来,堵在石板外边,那墓碑连石座子的重量,何止千斤,冷霜梅就有楚霸王再世的气力,也不能把封闭墓穴的石板撞开来,只听见金山双丑在外边大笑道:“贼婆娘,天堂大路你不走,放着坟墓钻进来,今回你就在里面挺尸吧!哈哈哈!”冷霜梅几乎肚皮也气破,眼前一黑,心头感到一片迷糊,眼看就要晕了过去! 不过她究竟是个慧眼夙具的人,一个闪电也似的念头,升上脑海,想道:这陵墓如此巨大,金山双丑能够躲在里面这么多时候,分明是有通空气的方式,换句话说,说不定还有另外出口的地方,自己何不沉住了气,细心去找? 冷霜梅想到这里,一颗心反而安定下来,她一眼瞥见那十二支搬运在墓壁上的羊油巨烛,已经烧了一半,果然醒悟过来,在漆黑无光的古墓里,这些巨烛正是独一无二发出光明的东西,岂可任由它白白耗费? 冷霜梅立即悄身过去,将十二支羊油烛吹灭了十一支,剩下一支拿在手里,到处照着,又用宝剑敲打墓壁,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口,失望得很,这墓室虽然纵横有十多丈深,六七丈阔,却是严丝密缝,不但没有复壁夹道,连一丝一毫空隙也没有! 冷霜梅正在失望,她绕着墓室转了十多匝,仍然看不见出口的痕迹,手里那恨羊油巨烛,不经不觉,只烧剩了三寸,冷霜梅没精打采,在石供桌上坐了下来,忽然瞥见了那口石棺材,她忽然跳了起来,自言自语说道:“我真是个蠢材,怎的不看一看棺材底下,有没有出口和隧道!” 棺材本来是盛放尸体的地方,世上无论怎样胆大的人,决不肯揭棺材,可是冷霜梅因为求生的意念驱使,也顾不得丧气和不吉利了! 她首先用手扳住棺材的上盖石板,默运神功,一推一托,砰砰两声大响,竟将一块百多斤重的棺盖揭了下来,她在揭棺盖的时候,下意识地向旁边一跳,提防石棺里的尸体变成妖魅,跳出棺外,找寻生人晦气!哪知道棺盖一揭,棺内寂然无声,冷霜梅看见没有动静,方才走到棺旁,向里一看,一望之下,禁不住咄咄的称怪! 原来这具石棺空空如也,不但没有尸体,还没有棺材底,换句话说,棺材底下是一条隧道的人口,那具硕大无朋的石棺材,不过是隧道人口的一种伪装罢了! 冷霜梅不禁狂喜,知道有了生还希望,她立即把吹熄的十一支半截羊油烛搜集起来,塞入自己的皮裘里,然后纵身向石棺材里一跳,扑通,安稳稳的跳了下去,果然不出所料,底下真直正正是一条隧道! 这隧道十分漫长,冷霜梅身在地道内,但觉阴风惨惨,奇寒刺骨,女侠只好仗着宝剑,藉着烛光照路,向前一连走了十几丈路,忽然瞥见前面金光一闪,冷霜梅不由吓了一跳,连忙过去看时,原来是一顶金盔,一副金甲,直挺挺的倚在隧道壁上,金盔底下罩了一个骷髅,金甲里面包了一副骸骨,冷霜梅递过宝剑,向那骸骨的胸前轻轻一撞,哗哪哪的一声响,整副骨架立即倒散,塌了下来,变成一堆乱骨,再也不像人形了! 冷霜梅知道这骸骨年月大久,已经腐朽,所以撞到一点儿的力量,便自塌了下来,她把骸骨踢在一边,再向前走,走不到十步路,又是一副金盔金甲的骷髅骸骨,站在那里,冷霜梅依样葫芦,用剑一点,骸骨立即拆散,似这样的再向前走,又看见了骸骨,照样把它弄碎,一连弄碎了十几副骸骨,骸骨不再见了,隧道到了尽头,隧道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个圆拱形的石室,石室的正中放着一副黄光闪闪的棺材,原来是一口金棺,墓室布置跟上面一模一样。 冷霜梅恍然大悟:“上面的墓室原来是假的,即是古人说的疑家,下面墓室才是真正的尸首停放之处!” 她再看看金棺两边,也有两副穿戴了金盔金甲的骸骨,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墓室除了墓门入口之外,没有别的道路通到外边,已经没有疑问了!金枕里装载的一定是王公酋长的尸首,那十几个穿着金盔金甲的骸骨,必定是陪葬的武士,自己以前看过一些古人笔记,从前的皇帝死了之后,一定要用大量活人跟他陪葬,除了妃嫔宫女太监之外,还有许多执役士兵,甚至有替皇帝建筑陵墓的工人,也要把他们关进墓里,活活饿死,史记说秦始皇驾崩,殉葬的宫女武士三千余人,后来项羽入关灭秦发掘始皇的陵炉,里面白骨如山,一般皇帝把陪葬的人叫做“俑”,古人有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用活人陪葬不人道,自己现在被金山双丑用诡计关进墓室里,岂不是也是一个活活的“俑”人么? 第130章 冷霜梅想到这里,真是不寒而栗! 她忽然回转身来,跑出墓室,穿过隧道,一口气跑到隧道出口,再次由石棺村里跳了出来,奔向墓门,冷霜梅这回不再犹豫了,剑掌并用,狠狠的向墓门攻打,攻了一阵,又搬过石棺前那一张石供桌来,猛力的向石门敲打,足足鼓捣了两个多时辰,累得精疲力尽,连双手虎口也弄破,流出血来。 封洞的石板只不过平添了无数道纵横不等的裂纹,剥落的一点石皮,墓门仍然不开,冷霜梅盘足跌坐在地,呼呼喘气,忽然墓门外边传进嘲讽的声音来,叫道:“姓冷的贼婆娘!你在墓里挣扎了这一阵,累够了吧!你要不要活命!” 冷霜梅勃然大怒,正要破口大怒,可是回心一想,对方分明是用“传音入密”的法子,把声音透进墓室里来,自己何不照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向他回敬,冷霜梅想到这里,按住了心头的怒火,气纳丹田,一字一声的叫道:“无耻狗贼!阴险小人,你们打姑奶奶不过,居然用这样鬼蜮手段来暗算我冷霜梅,我就是在墓里闷死了饿毙了化为厉鬼,也要取你们的狗命!” 金山双丑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哈哈大笑,大魔头呼延陀就着洞口石缝,抖丹田气叫道:“冷霜梅,我并没有说过要害你的性命,不过你要生还,可要接受一个条件,你把昆仑派锻筋功上下篇的要诀,以及你刚才使用那套大须弥剑的剑式和剑路,一一说了出来,俺兄弟便把封闭墓门的石板移开,前事不究,大家还可以化敌为友!”冷霜梅愤怒叫道:“混帐!” 呼延陀大笑起来,笑了一阵,二丑呼延真又凑近石缝叫道:“贼婆娘,你用不着倔强,任你怎样口硬,没有饮水食物,隔上几天,你不喊叫饶命才怪!” 冷霜梅心中一凛,想道:他这话是不错,这古墓虽然透空气,里面却没有一滴水饮,半点食物,那些陪葬的武士,不就是活生生的饿死在墓穴里么?冷霜梅想到这里,立即摸摸身边,腰间佩带着干粮包裹,仍然存在,不过只够三天吃用罢了,吃完了这些干粮,仍然要活活饿死!女侠突然又想道:不怕,我好歹还有三天活命,在这三天里面,想个法子弄破墓门,一个人生死有命,又何必焦虑呢! 她索性盘膝坐下,用起功来,做了半天吐纳功夫,精神气力渐渐复原,冷霜梅吃了些干粮,站起身来,再搬起打碎的石块,用力撞击墓门,轰轰轰,隆隆隆,一连撞击了几十下,墓门仍然不动,石块只把石板的一面,打得布满凹痕,金山双丑在外边不时传进几句嘲笑,把个冷霜梅气得三尸暴跳,五内生烟!空自暴怒如虎,也没有方法打开出路,一直弄到双手疲倦,气力也用尽了,只好颓然坐下。 闲话少谈,冷霜梅把食粮省吃俭用,过了四天,在这四天里面,她拼命的攻打墓门,把一张破碎的石供桌,由大石撞成中等石块,由中等石块撞成小石块,空自把墓门打得凹痕累累,仍然没有法子打开出路,冷霜梅只好死心塌地,坐在石棺面前等死,她是个练内功的人,如果运用道家的辟谷法,练精化气,固精葆元,纵然没有饮水食物,也可以支持十多天,不过冷霜梅觉得这样未免太辛苦了,与其慢慢捱饿受死,不如早些了结自己的生命,少受一点活罪!冷霜梅就在漆黑无光的墓穴里,嗖一声拔出青锋宝剑来,就要自刎! 可是剑才出鞘,女侠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一个念头来,俗语说得好,人死留名,虎死留皮,自己中了金山双丑诡计,被他骗入这古墓里,活活饿死,一个人的生死并不打紧,既然是死,何不索性用剑刻石,在洞壁上留下文字,说明自己遇害身死的经过呢! 虽然发现文字的人,可能在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之后,不过也可以藉此表明自己的死,完全是死于敌人暗算,并不是技不如人哩!冷霜梅主意决定,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摸着黑取出大石来,又把烧剩的羊油烛取了一支出来,敲出火星,把它点着,阖洞生明,她走向左面的洞角,拿火照着洞壁,用剑刻石,哪知道嗤的一声,剑尖扎了进去,觉得这一片洞壁并没有石头那样坚硬,冷霜梅十分诧异!冷霜梅好奇心起,弯下腰身一看,不禁失声惊叫,原来掉落地上的,竟然是麦粉捏成的乾面头,荒山墓里面,居然会有续命救饥的东西,冷霜梅不禁目瞪口呆,几乎以为天赐! 她再拿起羊油烛来,四下照着,发觉这一大片洞壁,完全是干面捏造的砖头所砌,这种“面砖”为数之多,何止千数?冷霜梅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她小时候听见师傅金光道人向自己讲故事,说从前有一个地方,遭了水灾,大水退了之后,饿殍遍野,有一个破落户子弟,在自己祖屋里断炊了七八天,饿得只剩下一口气,眼看就要向阎王殿报到,他忽然生出一个怪想头,现在屋里家徒四壁,连桌椅也被做木屑吃了,如果墙上的砖头是面粉造的,岂不是可以延长活命么?他下意识地伸手探进墙洞里,忽然发觉砖松脆异常,这破落户子弟福至心灵,忽然想起,难道这些砖头真正是面粉造的么?他仔细的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这堵屋墙里面一层砖头,真个是用于面捏成的,那破落户子弟便全靠这些面砖延长了活命,一直等到赈济的人到达,事后他多方勘查,最后发觉这些面粉砖是他祖父生前盖屋时叫人用来砌墙的,目的是万一遇到灾荒的年头,拿来救急,结果救回了自己的孙儿。自己当时听了这个故事,不大相信,以为是金光道人捏造出来,开自己的玩笑罢了! 哪知道今日被困古墓,粮尽垂死的时候,居然发觉面砖,冷霜梅精神陡发,立即用剑凿下两块面砖,吃了个饱,她细心的想了又想,古墓里哪来的面砖呢?过了半晌,冷霜梅恍然明白过来,这一定是当时建造陵墓的工匠,恐怕王公酋长把自己关进陵寝里陪葬,所以在建造墓道的时候,特意用面粉捏成砖头,混在真的砖头里面,堆砌墙壁,以防万一,哪知道后来王公酋长,并没有把那工匠陪葬或者那王公酋长在建成陵墓后把他杀了,所以墓中面砖的秘密,始终没有泄漏出来,那十几个陪葬武士便活活的饿死,谁想到几十年(或者是几百年)之后,这些面砖居然救活了自己的性命!但是,冷霜梅后来怎样攻开墓穴,逃到雪山呢? 沥血伏龙--第五十三章中奸计墓中囚丽妹第五十三章中奸计墓中囚丽妹冷霜梅被困的古墓,是蒙古科布多盟旗一个王公的陵寝,这陵寝的年代不少,已经有三百年左右,陵寝里面有流通空气的设备,人被困在墓里,决不会因为没有空气闷死,只是没有食粮,活活饿死罢了! 从前给皇帝陪葬的俑人,多数是粮食饮水竭尽而饿死的,闷死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冷霜梅被关入古墓里,整整四天,眼看把身上带的干粮吃完,就要送命,哪知道无意中发觉墓壁的砖头是面粉造的,这大概是建造陵墓的工匠,恐怕酋长要自己陪葬,故意用面粉搓做砖块,砌在墓穴的最内层,打算苟延活命,谁知这些面砖无意之中,居在救了冷霜梅的性命! 当她发觉墓中有面砖后,便打消求死的念头,索性把整个陵墓找寻一遍,又发觉停放金棺材墓穴的有角一道暗泉,虽然细流涓涓,却尽可以够自己个人的饮用,冷霜梅不禁大喜,她想自己一定是命不该绝,方才有这些天造地设的东西,不然的话,哪里有这样凑巧?想到这里,自杀念头全消,求生的希望顿时蓬勃起来,她想起古时李太白铁杵磨成针的故事,索性在陵墓里练起功来,练功到相当时候了,便运用铁指功刮削封闭墓穴的大石,哪怕一天里面,只能够削薄一分一毫,冷霜梅也本着滴水石穿的精神,慢慢地把石块厮磨刮削,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冷霜梅在墓穴里面,整整过了一年,不经不觉,封洞的石块削薄了一尺,可是墓壁里的面砖,已经吃掉半数了! 冷霜梅想起这块封洞石板,至少有三四尺厚,自己天天用功,削了一年,方才削掉尺余的一片石皮,照这样的计算,还要费三年多的功夫,方才可以把封墓大石挖穿一个洞穴,可是墓道墙上的面砖,只能够再支持自己一年的吃用,换句话说,石板还未削穿,自己恐怕要活活饿死! 冷霜梅十分失望,有一天她霍地抽出宝剑来,向石上乱刺乱划,砍得当当连响,石火星飞,忽然听见洞外有人叫道:“咦!老二过来,这贼婆娘困在古墓里面,整整一年,还饿不死,她还用剑凿石哩!” 说话的正是金山双丑呼延陀呼延真,他们把冷霜梅骗入古墓,用几千斤重的大石板把墓道入口堵塞了,以为对方一定没有性命,扬长而去,哪知道过了一年,旧地重游,再次经过乌里雅苏台,无意中察看古墓,发觉墓里发出叮叮凿石之声,冷霜梅还不曾死,觉得十分纳罕,失声说出以上这几句话。 冷霜梅哈哈大笑道:“狗强盗,你以为把姑奶奶骗进古墓里,便可以饿死我么?老实跟你说吧!你姑奶奶练了道家的辟谷法,别说关上一年,就是十年也饿不死!我攻开这块封洞石头之日,就是你这两个狗强盗毕命之时,不相信的只管看着吧!”冷霜梅这几句话,不外是恫吓的性质,金山双丑听了不禁大骇! 世上本来没有活神仙,也没有辟谷法,可是冷霜梅居然在古墓里关了一年,没有饿死,金山双丑不由不信! 他们咬了一阵耳朵,呼延陀隔着封洞口板叫道:“姓冷的!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大家都是武林一脉,何必仇怨牵缠,你把昆仑派锻筋功内篇和须弥剑剑诀说出来,咱们兄弟立即搬开石头,放你走路!” 第131章 冷霜梅勃然大怒,正要开口回骂,但是回心一想,这两个狗东西,既然用诡计骗我进来,我为什么不依样葫芦,也用诡计骗他搬开封洞石板,好使自己冲出去呢?她本来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柳眉一竖,顿生奇计,振吭叫道:“我本来也不愿意跟你们为仇对敌,你们说只要我念出锻筋功内篇和昆仑剑诀,便可以把我放出古墓,这句话可当真?是不是骗人的鬼话?” 呼延陀呼延真估不到冷霜梅的口气突然放软,不禁大喜,齐齐说道:“君子一言,如白染皂,决不骗你!” 冷霜梅哼了一声,忽然说道:“你们的外号名叫金山双丑,顾名思义,可见你两个人是旁门左道,无恶不作的魔头,假如我把内篇剑诀说了,你们一声哈哈走开,我还不是一样关在古墓里头么?不行!我不说了,不如索性耗点日子,攻开封闭洞口的石头吧!” 金山双丑不禁大惊,连声叫道:“慢来慢来,我们还有话说!” 他两兄弟又咬了一阵耳朵,呼延真方才隔看石板叫道:“喂!姓冷的,你信俺们兄弟不过,我两兄弟可以起誓,你总相信了吧!” 冷霜梅故意沉吟了半晌,然后说道:“也好!姑奶奶就信你一回,不过你两兄弟可要立一个最恶毒的誓!” 呼延真道:“好好!你听,我两兄弟如果得了你的内篇剑诀,自食其言,死在一个上不到天,下不到地的地方,魂魄永远沉沦,打入第十八层地狱!” 要知道从前的入迷信神权,以为一个人死了之后,魂魄一定返回阴曹地府里,轮回投生,如果打入十八层地狱,这就是等如永不超生,总算是最恶毒的誓愿了,冷霜梅忍俊不注,嗤的一笑! 呼延陀忽然说道:“姓冷的,我们兄弟立了毒誓,你可要把锻筋功内篇和剑诀一字一句,真真正正的说出来,如果胡说八道,全无真实,俺们兄弟索性挑土挖泥,连这墓穴出口也封闭了,叫你再过一百年也不能够出来,知道没有?” 冷霜梅心中一凛,暗里想道:“这两个魔头倒也鬼灵精!”她振吭高叫道:“狗东西!只管放心,姑奶奶决不用假经诀来骗你,你听着吧!锻筋功下篇有这样一段:心即为魔,魔在吾心,或身体发肤受搔动,或身如负山岳重压,或松如缚,或如鸟之飞翔,或如鱼之潜渊,凡此种种,皆应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导入神通。姑奶奶就念这样的一段,你们不是废料蠢才,总会分得出真假吧!” 这几句诀要一说出来,把金山双丑听得心痒难捱,不由自主的跳起来,手舞足蹈。原来冷霜梅所念的,正是昆仑派锻筋功内篇的一段,有个名堂,叫帮“慑心神功”,原来一个要练上乘武功的人,最难克服的就是心魔,所谓“心魔”,就是七情六欲,情欲是人与生俱来的东西,所以修道练功之人,应要克服心魔为先,(举个譬喻,比如近世马戏班艺员的表演空中飞人,单单走钢线等惊险节目,唯一要诀就是要心境空明,全无杂念,精神灌注一线一点,方才可以履险如夷,换句话说,即是一种精神功的运用。)心魔往往在练功将成的时候出现,修道练功的人一个应付不来,就要走火入魔。不但功夫锻炼不成,并且还要落到终生残废。 看官,前面的铁爪魔娘,因为锻炼金关玉锁功,弄到走火入魔,半身瘫痪了一十五年,就是这个道理,如果有法子把邪魔驱退,化为神通,那就是无上至宝了!冷霜梅念的正是昆仑派锻筋篇的原文,绝非杜撰。 金山双丑内功精湛,一听之下,立时明白真伪,呼延真忍不住叫道:“姓冷的,下面的文字怎样说!” 冷霜梅:“蠢东西!我摘要说出来,你们拿纸笔抄吧!” 呼延陀道:“冷女侠,慢来慢来,我马上找纸笔去!”他说罢吩吩弟兄看守墓穴入口,自己立即下山,找寻文房四宝抄录诀要不提。 再说冷霜梅知道金山双丑着了自己的骗,暗里高兴,可是她回心一想,对方不是愚蠢之辈,一切武功完全在行,自己怎可以瞒骗他?冷霜梅沉吟半晌,忽然想出一个道理来,她把手掌一拍,笑道:“有了!我大可以三句真的夹一句假的,说到练功诀要,胡乱窜改,比如原本是呼吸十二次的,我可以改做呼吸十八次或者是二十四次,这两个魔头再机灵,也要上当!如果他们照着瞎练,不但虚耗时日,劳而无功,弄巧还要身心受害,这一着儿真正阴损,杀了人也不见血呢!” 冷霜梅主意决定,便细想哪里可以颠倒黑白,以静为动,哪里可以乱未成碧,易加为减,想到得意之处,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想道:“这种捉弄别人的事,英雄侠士本不屑为,可是我为了不使绝技流入恶人之手,增加罪孽,不得不这样了!”冷霜梅想得疲倦了,身倚洞壁,呼呼的睡了一觉! 她睡了不知多少时候,忽然听见洞外高声大叫道:“冷女侠!冷女侠!快起来啦!你要不要出去,早一点重见天日?” 冷霜悔跳起身来,喊道:“来了来了!山嚷鬼叫做什么,你找到纸笔么?”呼延真道:“找到了,现在先说锻筋功上篇,快念!” 冷霜悔成竹在胸,她把锻筋功说了出来,起先十几句索引,全是真的,可是二十句起,便东窜西改了,三句真的夹一句假,两句真的夹半句假,说到练功诀要,便自含混其同,练功的方式呼吸,吐纳运气,完全说错,左的改右,右的改左,上下颠倒,前后倒置,可笑金山双丑还不知道自己上了大当,他们听见冷霜梅念得像流水似的,还以为句句真实,逐句逐字的抄录起来,似这样的一个念两个写,由早迄暮,锻筋功的上篇,总算由头到尾念完,呼延陀兄弟一连抄满三十多张白纸,他们小心翼翼的用油纸包好,揣在怀里。 呼延真道:“喂!姓冷的,还有锻筋功下篇呢?” 冷霜梅道:“我口干舌燥啦!过三五天再说吧!” 金山双丑不禁着急起来,大凡一个人的心理,总是这样,比如一件难得的东西,一旦到手,只到手得一半,必定焦急万状,巴不得立即连其它一半也拿来,金山双丑抱的就是这样心理,他们要立即窥其全貌,呼延陀道:“冷女侠,你觉得口干么?我们这里有现成的饮料,你要马乳还是羊奶!” 冷霜梅道:“狗东西,隔了这一方石板,就是琼浆玉液也不能够到口呀!” 呼延陀道:“我有方法?冷女侠,陵寝里面的瓦器很多,你拿一只干净的瓦碗来!”原来古人殉葬,总有一些陶磁用具,古书上叫做“明器”,冷霜梅在墓穴里关了一年,陵寝里一器一皿,一砖一石,她可说完全清楚,丝毫不漏,立即拿了一个盛水的瓦碗来,看看金山双丑怎样给自己饮料,过了半晌,封洞的大石慢慢移开,只移开了一道窄缝,大抵不到一寸,隙缝里探了一根长长的通心竹管进来,呼延陀道:“快把瓦碗放在竹管下面!” 冷霜梅依着把瓦碗摆好,须臾之间,竹管的尖端点点滴滴,流出一道细瀑来,果然是香甜的羊奶,把瓦碗灌满了,那根竹于便抽出去,巨石移了一移,又再严丝密缝,不见天日,冷霜梅暗骂好个贼滑的家伙!她端起瓦碗来,咕嘟嘟的,顷刻之间,把一碗羊奶全灌下肚哩。 冷霜梅在墓穴中关了一年,吃的是硬面砖,喝的是混沙水,可以说是过着半人半鬼的生活,一旦喝了大半碗香甜的羊奶,真个好比吃了皇宫里的琼浆玉液一般,不但齿颊留芳,而且精神充沛,又听见金山双丑在外边叫道:“冷女侠,你累了,好好地休息一晚,明天再说下篇吧!”说着一阵脚步声响,由近而远。 金山双丑去了之后,冷霜梅抬起头来,哈哈大笑不绝,回声在墓室里荡漾,半晌不绝,她笑过了一阵,方才自言自语说道:“饶你好狡似鬼,今回也着了姑奶奶的道儿!”冷霜梅觉得自己心情的愉快,真个是言语难以形容,墓穴里漆黑如墨,也分不出昼夜,冷霜梅觉得自己神思困倦,便自呼呼睡觉,睡了不知多少时候,她仿佛觉得封闭穴口的大石,移了一移,接着扑通两声,丢进一件东西来,冷霜梅立即由睡梦里惊醒,一骨碌跳起来,只听见轰轰两声大响,刚才移开的大石,又关上了!冷霜梅听见洞外呼延真兄弟叫喊道:“冷女侠,我给你送来了熟肉脯,你吃完要念锻筋功下篇了!” 冷霜梅伸手就地一摸,果然把金山双丑扔进来的东西捡拾起来,真正是一束晒干了的肉脯,而且是蒸熟了的,人口一尝,她立即觉出是非常可口的鹿肉,冷霜梅更不客气,一口气把内脯吃了大半条,肚皮总算塞饱,洞穴外面的金山双丑,已经连声催促,要冷霜梅马上念锻筋功的下篇,冷霜梅便像昨日一般,把锻筋功下篇的文字,一字一句的念出来,冷霜梅念的时候,仍旧任意增删,把下篇的文字窜改得面目全非,可笑金山双丑却是懵然不觉,逐字逐句的抄录起来,视同拱壁,下篇的文字比起上篇更长,冷霜梅足足说了两天,方才念完。 金山双丑大喜道:“好了好了!昆仑派锻筋功上下篇,我们兄弟总算得到,可是还有那套大须弥剑法呢!你把剑诀窍要,和剑式路子说出来,俺们立即搬开封洞大石,放你出去!” 冷霜梅道:“你们要学我们昆仑派的剑术么?那不行啦!” 呼延陀呼延真兄弟觉得十分诧异,连声问道:“怎么、怎的不行?你不肯说出本门剑诀,那么,你不打算走出这座古墓了,是与不是?” 第132章 冷霜梅道:“你们怎的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正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蠢物!” 金山双丑向来好高自负,听见冷霜梅说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蠢物,不禁暴跳如雷,叫道:“我怎样蠢,你说!”女英雄冷笑道:“剑术是武功里面最博大精深的一门,岂是口头上说几个要诀,指点几个招式便可以实现的?你们要学我们的大须弥剑,就得要马上放我出来,让我把剑式演一遍给你们看,方才可以学上手哩!” 呼延陀呼延真兄弟听了冷霜梅这几句话,不禁面面相视,兄弟二人不约而同的想,这女魔的本领十分厉害,自己好不容易把她骗入墓穴里面,将她关入墓里,如果把这女魔头放出来,岂不是等如纵虎出押么? 呼延真道:“大哥!这婆娘要俺们放她出来,然后肯教剑术,人心隔着肚皮,万一她走出来,马上跟俺们翻面动手,如何是好?我们兄弟虽然不怕她,但也不容易制伏她呀!” 呼延陀沉吟半晌,忽然说道:“兄弟!咱们把封洞口石板移开,放她出来,我有收拾她的方法!” 呼延真吓了一跳,说道:“千万不可,纵虎容易缚虎难,这婆娘把我们恨到骨头里,一放出来,真不得了!” 呼延陀狞笑道:“兄弟,一个人在漆黑无光的洞穴里,困了一年,一旦叫她出来,重见光明,她的眼睛怎样!”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呼延真恍然大悟! 冷霜梅被困在这墓穴里,没有半点光线,漆黑如默默,像耗子般生活了一年多,无论她的内功怎样精湛,放了出来,也要双眼失明(普通人由黑暗的环境逗留上一顿饭的时候,眼睛也要感到昏眩,畏光流泪。)虽然这种失明不过是暂时性的,并不是等于双眼完全瞎掉,至少也要三两天的时间,方才可以看见东西哩! 换句话说,金山双丑即使把封洞大石搬开,放冷霜梅出来,也只是一个瞎了眼睛的冷霜梅,有何足惧呢? 呼延真期艾的说道:“大哥,你说她的眼睛盲了,放出来也不足为患,是与不是!” 呼延陀道:“对了!咱们一放她出来,马上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擒住了她,挑断了她的琵琶筋,叫这婆娘只会演武,不能打架,到了这个地步,还怕她不服从么?”呼延真不禁大喜连声叫道:“好计!” 原来琵琶筋是一条总筋络,总管着人身两臂活动的中枢,如果一个武家的琵琶筋叫人家挑了,那就等于全身残废,纵有天大本领,双臂软而无力,什么武艺也完结了,呼延陀想出这个计策来,的确是克制冷霜梅独一无二的法门,呼延真叫好,他立即隔着石板向墓穴里叫道:“姓冷的,我们索性给你一个大量,移开封洞大石,放你出来,可要说明一句,你出来得要服服帖帖,安份守己,如果有半点不安份,我们兄弟马上将你废了,听见没有?” 冷霜梅表面上诺诺连声,肚里却是暗暗咒骂,这块封洞的石头只要一打开,自己马上飞身出去,跟这两个恶魔拼命,哪个还教他大须弥剑? 金山双丑果然把封洞大石移动起来,本来这一块大石板,足有几千斤重,双丑纵有过人膂力,也未必能够挪移开来,不过呼延陀兄弟却是诡计多端,他们事先用几根粗如人腿的树干插入石板底下,运用杠杆原理,好像推磨一般把大树杆转动,巨石便可以自己移动开来,只听见一阵隆降响声,那巨石移开了,“快出来吧!”呼延陀喊道。 冷霜梅在古墓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已有一年,在这一年里面,她把十二支羊油蜡烛用完了,有目如盲,一切起居饮食,全凭暗中摸索,好像瞎子一般,一旦重见光明,不禁惊喜欲狂! 哪知道阳光一照射入洞,冷霜梅猛觉自己眼睛一阵剧痛,她向洞口空隙望去,看不见晴空丽日,青山翠峦。 呈现在她眼前的,不过是一片白茫茫的光影,冷霜梅心里一急,柳腰晃处,嗖的一响,用个“燕子穿帘”的身法,穿出墓她刚才离开墓穴,猛觉一股强风,向自己的背后袭来,原来是呼延陀展开擒拿手,向她背心抓到,冷霜梅心中一急,她窜出的时候本来仗剑在手,听风辨招之下,霍地回转身来,剑随身转,三尺青锋用了个“拨云见日”的招式,一剑向呼延陀手腕截下,呼延陀急忙一缩手,底下使出鸳鸯连环腿来,双脚齐飞,踢向冷霜梅的下三路,冷霜梅一下腾挪,用了着“风吹柳絮”,身子直扬起来,避过呼延陀这两下连环腿,飘出一丈以外! 呼延真看见冷霜梅由古墓出来,势如出押之虎,自己兄长一连两下煞手,都没有把她擒住,他不由心里一急,把绿玉杖使开,呼的一杖,用了个“苍龙绕柱”的招式,向冷霜梅腰肋打去,这时候的冷霜梅,双眼不能见物,真个和瞎子盲人一般无二,全靠耳朵分辨仇人出招,以及敌人兵刃打来的方向,她听出杖风沉猛,再把腰劲一提,嗖声风响,运用“燕子钻云”的轻功身法,拔起一丈五六尺高来,越过呼延真的头顶,一股风般,直向岗下奔去! 你道冷霜梅怎的不敢和金山双丑抵敌?难道是技力不胜么?完全不是,因为她从暗无天日的古墓里出来,双眼不能视物,全靠耳听分辨一切,跟呼延陀呼延真兄弟动手,二三十合之内,还可以勉强支持,可是功夫一久,便不行了,始终要落在敌人手里!所以冷霜梅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叫做君子不吃眼前亏,金山双丑看见冷霜梅逃走,哪里肯放?怒喝连声:“贼婆娘往哪里走!” 衔尾追逐下来,走前的似弦箭脱弦,后追的如流星赶月,冷霜梅在山野里,亡命飞奔!哪知道她双眼不能见物,跑不出数十丈,陡的一脚蹬空,哎呀两声,身于像滚球也似的,直向一道无底深涧之中,跌了下去,眨眼之间,不见一丝一毫影迹!等到金山双丑赶到,要想挽救也救不来,只有叹惜而已! 原来冷霜梅被困在古墓,是在一座高山之上,从前蒙古地方,王公酋长这一类人的陵墓,多半建在高山之顶,这高山名叫做博克浪山,位置在乌里雅苏台东面二十里以外,博克浪山虽然不高,海拔也有二千多尺,冷霜梅跌下的地方,正是山峰侧面的一道枯涧,深不见底,云气迷漫,她这一跌下来,身子如同流星殒石相似,不到片刻功夫,膨的一声大响,冷霜梅撞在一大盘有枝有叶的东西上,心头受了一下重震,当堂晕了过去! 英雄这一晕过去,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候,方才悠悠的醒转过来,说也奇怪,冷霜梅这一次睁开眼睛,居然模模糊糊的看出东西来了! 虽然不过是一点儿影子轮廓,她明白自己躺在一间房子的土炕上,土炕旁边还有两个人走动,冷霜梅哎呀一声,就要挣扎起来,哪知道她才一挣动,猛觉自己四肢疼痛异常,尤其是背脊剧痛无比,几乎要裂开来一般,只听见一个苍老声音道:“姑娘,不要乱动!你的伤势还很重呢!” 冷霜梅这时候已经年逾五十,不过她精研内典,固精葆元,驻颜有术,乍眼看来还像三十多岁的半老佳人,所以这苍老声音叫她做姑娘,接着一个娇嫩的女子声音道:“爹爹,这姑娘从二十多丈高的山腰摔了下来,虽说被半山的老藤搁住,不致粉身碎骨,可是她居然能够保存活命,本领可不小啦!”苍老声音喝道:“胡说!” 冷霜梅由这两个人的声音听来,知道说话的是一个老翁,一个红颜少女,他们两个还是父女关系,她还明白自己之所以堕下而不死,全靠半山的老藤救了性命,冷霜梅走惯深山野岭,明白深山老藤往往纠结成盘,生长在不见阳光的悬崖枯涧之下,坚韧异常,其中有一种名叫万寿藤的,生长极缓,一年顶多伸长一尺,却是韧如铁,任你怎样锋利的刀斧也砍不断,自己也是命不该绝,在失足堕崖的时候,给半山的藤盘承个正着,又凑巧遇着这两父女,把自己由藤盘上救了下来,一个人的生死,真是命中注定,冷霜梅不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那老头子走到土炕面前,柔声地说道:“姑娘不要心焦,你这一跤跌得伤势不浅,能够保全活命,已算是侥幸之至!你的伤势全在内腑方面,至少要卧床五六天,才可以起床呢!” 冷霜梅眼睛虽然看不见老人的形貌,却听出他声音深洪,而且精通医理,不是一个普通山民,有心要说几句多谢感激的话,却又痛得要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略略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有话便长,没话便短,冷霜梅躺在土炕上,过了三天,在这三天里面,老头子两父女轮流服侍,给她灌药喂粥,第四天起,冷霜梅身上的疼痛,渐渐减轻,两眼也看出东西来了! 她被关在古墓里一年,过了一年多黑暗无光的日子,若果换了寻常人,双眼纵使不盲,至少也要十天半月,方才重见光明,可是冷霜梅夙根深厚,内功精湛,第四天便双眼复明了,果然不出所料,在冷霜梅眼目之中,这老头子虽然说是山民,却没有半点粗野村夫的气息,须发虽然花白,但是肤色红润,精神饱满,绝无老成龙钟,那少女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荆钡布裙,却是秀色天生,不掩天然姿色,女英雄知道他们父女两人,都是大有来历的人物! 这时候她已经能够说话,便在炕上请教这两父女的姓名,原来这老头子名叫熊元宪,少女是他膝下独一无二的爱女熊素珊,他们本来是漠南宣化府人氏,三年以前,方才过到蒙古漠北,就在这博克浪山居住下来,除了采樵之外,还靠射猎一点鸟兽过活,至于他们两父女为什么要迁徙到漠北来,熊元宪这老头子却没有说,不过冷霜梅却看出这两父女,都是身怀绝技宝物,但他们深藏若虚,在陌生人面前,绝不流露出来罢了! 第133章 熊老头子问冷霜梅怎的会一个人到博克浪山上,无端端的由于尺断崖上,跌了下来?冷霜梅也不隐瞒,便把自己恶斗金山双丑,被困古墓,后来用计诳骗双魔,逃了出来,失足堕崖的经过,说了一遍! 熊素珊听了冷霜梅的叙述,大大感到惊奇!正要向自己父亲说话,熊元宪却是向女儿使个眼色,然后扭转头向冷霜梅道:“姑娘,我们是安份守己的山民,对江湖上恩怨相缠,寻仇斗杀这类勾当,完全外行,不过姑娘这一次跌伤十分重,没有半年功夫休养,不易复原,在这半年里面,还得要不动气恼,不做功夫,伤势才可以痊愈,但是……”冷霜梅道:“老伯大概家境贫困,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这里还有几锭金子,老伯可以拿去!” 熊元宪慌忙摆手道:“姑娘千万不要误会!舍下虽然不腆,还可以将就维持两顿粗粮,老实说一句吧!老朽虽然不曾见过金山双丑的面,也听见人家说过他们是横行阿尔泰山一带的积年巨盗,心黑手狠,姑娘跟他作对,如果被这两个魔头发现姑娘在这里养伤,咱们两父女就不知死所了!” “不如这样,姑娘在这里养伤,要依从两件事,第一件,伤势痊愈之前,姑娘切不要离开这间屋子半步,第二件,由明天起,老夫煎熬一种草药给姑娘洗面,你洗过这种草药之后,容貌立时变易,可能变得丑陋异常,不过姑娘要天天洗,这样一来,方才可以避免飞来横祸,这两件事务必要姑娘委屈答应!” 冷霜梅略一沉吟,毅然说道:“好!我这条命还是老伯捡回来的,您老人家要我怎样,我一切依从您老人家便了!” 熊元宪见冷霜梅答允一切,然后放心,这位昆仑派的女侠,就在博克浪山躲隐起来,她住在这座土屋里,半步也不出门,熊素珊天天用一种草药熬水给她洗面,洗了几天,一张面变得黑如锅铁,唇肿口斜,变成了锺无盐也似的脸谱,足足过了半年,冷霜梅的伤势果然渐渐痊愈,可以起床,不过身子仍然虚弱得很,不能够用力纵跳,换句话说,她那一身绝世武功,一时之间,还未能够完全恢复。 沥血伏龙--第五十四章堕危崖荒山逢侠隐第五十四章堕危崖荒山逢侠隐有一天,熊元宪由外边打猎回来,往时他出外射猎,必定要得几只獐兔之类回来,很少空手而归,可是这次不但空手回来,还带了一面的愁容,冷霜梅十分诧异,正要开口诘问,熊元宪却向女儿使个眼色,熊素珊立即会意,和父亲一同走出屋外,冷霜梅是个何等机警的人物,立即觉得事有蹊跷,她走近窗口,看见熊元宪父女站在小屋旁边一株黄桶树下,背向自己,喁喁低语,冷霜梅的武功虽然不曾恢复,耳朵仍旧聪敏,她听见熊元宪道:“珊儿,我今天到前山打猎,无意中遇见了对头……”熊素珊惊诧道:“爹爹,是飞天豹子么?那厮看见了你没有?” 熊元宪道:“好在我躲闪得快,没有看见,不过博克浪山这一点儿地方,飞天豹子始终会找着我们,如果这样,咱们父女两个人的大限到了,珊儿……”他附着女儿的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熊素珊面色惨白,颤声说道:“爹爹,难道除了这个方法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吗?还有屋中的冷姑姑……”熊元宪悄声道:“低声!她的武功还得要过一年左右,方才可以复原,这件事切不可让冷姑娘知道,人家不能够帮咱们的手,何必要她白白担心呢?”熊素珊点了点头,父女二人说到这里,方才告一段落,返回屋子里面。 冷霜梅偷听了熊元宪父女的对话,不禁又是惭愧,又是感动,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熊家父女完全是为了避免对头寻仇,方才隐居到漠北蒙古,哪知道始终躲避不开,给仇家找上门,最感人的还是熊家父女在强仇当前,杀身之祸逼在眉睫的时候,还要极力隐瞒一切,避免自己听了担心,可恨自己失去武功,不能够帮她两父女一臂之力!不过冷霜梅到底是个聪明入,她皱了皱眉头,想出一个主意,当下不动声色,吃过晚饭,提早上炕睡觉。 睡到三更左右,忽然听见当一声,呜鸣呜,接加三支响箭,掠过屋顶,这是江湖上寻仇示警的信号,冷霜梅由炕上一骨碌爬起身来,一瞧熊元宪父女的卧房,已经空空如也,原来他俩父女已经穿出窗外走了! 只听见熊元宪嘶哑着嗓音叫道:“飞天豹子!我姓熊的知道你始终有一天寻找上门,咱们是老账新账一起算,不过我屋中还住着一个远亲,跟你没怨无仇,你切不要伤她性命!” 话才说完,一阵叮叮当当兵刃交击声音,响了起来,冷霜梅战颤着走近门边,就着柴扉裂缝向外一看,只见熊元宪舞动一柄朴刀,跟一个年逾四旬的黑衣瘦长汉于打得十分凶猛! 这名叫“飞天豹子”的汉子,使一对虎头双钩,泛青的一张马脸,左边耳朵缺了半只,脸颊上还有一道殷红如血的刀伤疤痕,面目阴沉,别有一番猛鸷之气,他用的是北派查家钩法,勾、拉、拿、锁、迎、送、剪、破,上下翻飞,钩法十分狠辣,熊元宪却用“五虎断门刀”法相迎,刀光闪闪,霍霍生风,门户封闭得严密非常,刀光钩影翻来滚去,难分高下,熊素珊呢?她手上捧了一对双刀,站在旁边观战,神情焦的,呼吸紧促,飞天豹子背后,还有两个粗眉暴眼的黑衣汉子,一个倒提着三节棍,一个怀抱着丧门铜,正在那里掠阵,全神注视飞天豹子和熊元宪的恶战。 这时候天空一片浓云升天,遮住了天心的明月,光景立即暗晦起来,熊元宪和飞天豹子斗到酣畅之处,只辨身影,耳听刀风虎虎,眼见钩影霍霍,约莫斗了四五十合,飞豹子突然一矮身,使了个扫堂腿,熊元宪的朴刀恰好被敌人双钩交叉压住,急切问抽不出来,只好用个“旱拔拔葱”,向上一跳,哪知道飞天豹子腿击是虚,钩招是实,他趁势把双钩一绞,“左推右揽”,叮当两响,竟把熊元宪一柄朴刀崩离手掌,飞上半空,接着钩光一掠,左手虎头钩的横尖在熊老头子的肋下,割破了一道长长的创口,鲜血如泉喷出,熊元宪大叫一声,向后直跌出去。 熊素珊在老父亲受伤倒地的时候,面色惨变,一抬手发出三支袖镖,本来他们父女事先约好,熊元宪和敌人动手,熊素珊在旁边暗里发镖,这一下举动虽然有欠光明,但是为了挣扎生存,也顾不得许多了! 哪知道熊素珊这个小姑娘,完全没有临阵对敌的经验,看见自己老父跟仇人走马灯般剧斗,团团乱转,双手不住抖颤,竟然发不出镖来,直到熊元宪中了飞天豹子的双钩,熊素珊方才发镖,可是飞天豹子后面两个同党,已经监视着熊素珊的一举一动,她这边扬手发暗器,这两个同党已经一左一右,飞身扑来,三节棍和丧门铜一旋一扫,叮叮叮,熊素珊三支袖镖,被他们打出寻丈以外! 小姑娘一晃双刀,要向父亲扑去,那两个同党已经把她截住,邀斗起来,飞天豹子却上前一脚踏定了熊元宪的胸膛,高举双钩,哈哈狞笑说道:“熊老匹夫,你想到有今天的日子么……”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呼的一响,飞来一颗弹子,打中了他右手臂弯的“曲池穴”,飞豹了右臂一麻,虎口松处,叮当,右手的虎头钩跌在地上! 这一颗子从何而来?原来是冷霜梅在屋里隔着柴扉发出来,冷霜梅自从知道熊老头子父女,被仇家跟踪上门寻仇之后,决定帮助他们,患难与共,可是自己身体软弱无力,连粗重的东西也搬不动,简直连一个不懂武艺的壮汉也不如,怎样帮得了熊家父女的忙呢? 后来她想着自己本领虽然不行,还有发射暗器的本领,何不如此这般,帮助一臂之力,所以这次冷霜梅隐向门后看屋外打斗,已经把一囊飞星弹子,握住手里,她看见熊元宪情形危殆,更不犹豫,伸左手中食指,由弹囊里夹出一颗弹子来,腕把一甩,直向门外打去。 冷霜梅虽然没有力气,认穴打弹的手法依然奇准,她拿出当年协助甘翠莲打击贾玉麟的手法来,飞天豹子猝不及防,穴道一麻,虎头钩跌落地上!他不由喊了一声:“并肩子上!老狗屋里藏着帮手!”那两个邀战熊素珊的同党,立即分出一个人来,那手握豹尾三节棍的,直向屋子扑去。 可是飞天豹子喊叫同党的时候,倒在地上的熊元宪却拼出死力来,就地一滚,就这一翻一滚之间,由内衣袋抽出一支匕首来,用力朝着飞天豹子一掷,黑夜里寒光一闪,宛如过渡流星,飞天豹子估不到熊老头子重伤之后,居然还有这样的一手,躲闪已来不及,他右手的虎头钩已经跌落地上,只好伸右掌一挡,嗤的一响,匕首扎中了飞天豹子的右掌,直贯掌心,飞天豹子怒吼一声,左手单钩一落,刺透熊元宪的咽喉,猛用力向旁边一带,熊元宪的头颈被他活生生的割断,身首分离,熊素珊看见老父惨死,大叫一声,当堂昏晕过去! 那使丧门铜的同党看见小姑娘晕倒,双铜一抡,就要兜头打落,飞天豹子连声叫道:“老四!这小妮子有点姿色,留下她的性命,冲进屋里,宰了那个同党再说!” 这使丧门铜的恍然大悟,收住双铜,说时迟,那时快!那使三节棍的同党,刚才踏入熊老头子的屋门,倏地一声惨叫,扑通倒地!疼得满地打滚,原来他右边一只眼睛,已经瞎掉! 原来冷霜梅看见敌党快要冲进屋里,心里陡的一急,她连忙扑的一口,吹熄了屋如的兽油灯,这是整间屋里面仅有的一盏灯,屋里立即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使三节棍敌党刚才冲入屋里,陡见灯光熄灭,登时窒了一窒,冷霜梅乘机一颗飞星弹打出来,她在古墓里困了一年,习惯了黑暗中分辨人物,白天黑夜对她全无分别,这一弹子不偏不歪,打中了敌党的右眼眶,乌睛爆裂,这敌人狂号一声,便自仰面直跌出去,使丧门铜敌人刚才扑近屋门,里面又是一弹子飞出来,打中眼角,痛得泪水直流,险些儿打中眼睛,步了同伴后尘,这敌党急不迭忙的向后一跳,叫道:“当家快来! 第134章 这秧子的暗青厉害得紧哩!” 飞天豹子吃了一惊,他看见灯光熄灭,敌暗我明,整座屋子漆黑如墨,再也不敢造次,急忙用单钩护住央门,遥向屋里喝道:“哪里来的野种,胆敢帮姓熊的两父女,跟太爷们作对为难,是好的现身出来,跟咱太爷决个高下,伏在暗里鬼鬼祟祟伤人,算的是那哪一门好汉?” 如果换了平时,以冷霜梅的本领来说,十个飞天豹子也不是她的敌手,不过今天情形不同,她除了这一手飞星弹之外,便没有其他武艺了! 冷霜梅只好蜷伏在屋角里,半声不响,飞天豹子看见自己叫阵,屋中敌人全不答腔,不禁心头冒火,叫道:“金老四!这小子躲在龟窝里,不敢出头,砍一点柴草来,把这间鸟房子烧了!” 他这几句当然是恫吓的话,冷霜梅是个走惯江湖的人物,哪会受他欺骗?双手紧紧握着弹九,一不答腔,二不出来,飞天豹子害怕暗算,不敢硬闯,他向同党打个手势,递了几句暗语,这使丧门铜的同党立即静悄悄的绕到屋子左边,一个“旱地拔葱”身法,嗖声风响,跳上屋瓦,这类山居的土房子,屋背多半建了烟囱,这使丧门铜的敌党由百宝囊里取出一团破布来,这团破布包着白磷硫磺,如果划火点着,立即变成一个光亮的火球,这是夜行人用来指示目标,或者是惑乱对方耳目的,有个名堂叫做“移光留火”,因为这种火球可以维持两三盏茶的时候,那使丧门锏的敌党点着火球,便由烟囱抛进屋子里! 可是冷霜梅也不是个愚蠢的人物,她在飞天豹子用黑话吩咐同党的时候,已经明白了敌人的用意,她猛然想起屋后还有一扇小门,能够通出屋外,冷霜梅轻轻的抽掉门闩,闪身溜出,屋子后面是一片荒地,野草高及半人,冷霜梅一低头,便钻入草丛里,屋中火球一亮,飞天豹子和那使丧门铜的敌党,双双向屋里扑进! 哪知道他们一扑进屋内,当场惊诧莫名,原来屋子里面空空如也!三张土炕上完全没有人,那使丧门锏同党忽然看见后门虚掩,失声叫道:“当家的,这间屋有后门,那小子溜了啦!” 飞天豹子不假思索,一腿踢开门扇,和那使丧门铜的同党直窜出去,说时迟,那时快!他两个刚才穿出屋门,嗤嗤嗤,迎面飞来了五颗飞星弹,分别打中了飞天豹子二人腰背的“痹麻穴”,哎哟半声,便自瘫倒在地! 这是冷霜梅孤注一掷的手法,她趁敌人发觉屋中无人,吃惊窜出的时候,用“满天花雨”的打法,一掌发出五颗子来,朝着敌人穴道打去,这一下果然中鹄,敌人应声倒地! 不过她这一手也危险到十二万分,如果弹子打对头不中,飞天豹子和他的同党一定冲入草丛,冷霜梅武功全失,哪里有抵挡的份儿,结局还不是死在敌人的手里。 冷霜梅打中敌人,拭抹了额角上的热汗,方才由草丛里长起身子来,跑回屋前,映入她眼帘里的情景,十分凄惨,除了那瞎了一眼的敌党,疼晕在门框边之外,熊元宪俩父女也一死一晕。 冷霜梅赶忙跑到熊素珊面前,给她捶胸推背,忙乱了好一阵,这小姑娘方才在冷霜梅怀里悠悠地醒转过来,她一眼看见老父身首分离的惨状,不禁涕泪交流,急忙挣扎起来,叫道:“爹爹,爹呀!” 熊素珊扑上前去,抱着父亲尸身大哭,冷霜梅哪里劝阻得住!她连忙向熊素珊耳边叫道:“妹子,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哭了!还有三个仇敌不曾死去呢?” 熊素珊一听这两句话,立即跳起身来,抄起双刀,先跑到前门去,把瞎眼晕倒的敌人一刀砍下脑袋,接着又跑到后门去,将飞天豹子和他的同党一刀一个砍死,方才抛了双刀,掩面大哭,冷霜梅让她尽情哭了一阵,然后说道:“妹子,人已死了,仇也报了,还哭什么?快点殓葬熊老丈的尸体,这飞天豹子跟你爹爹怎样结的仇呢?” 熊素珊醒悟过来,先把飞天豹子三具尸身拖到附近山洞丢了,再在屋子旁边挖了一个土坑,草草的把熊元宪安葬,冷霜梅也在旁边帮忙一切,直到天色大明,事情总算做妥,冷霜梅也知道了熊元宪父女的身世,原来熊元宪是察哈尔宣化府人,他的祖先本来是直隶省乐亭县人氏,因为逃荒缘故,迁徙塞外,熊元宪自小遇著名师,练了一身武艺,投入张家口威远镖局,做了镖头金刀徐立的副手,那时候熊元宪的年纪,还不到三十岁,出道不久,便仗着一柄七星刀,打败了热河平泉寨四家寨主,威名大震,江湖上的人,叫他做断魂刀熊元宪,他纵横塞外十几什年,所保镖货绝无一失,熊元宪直到五十岁那年,觉得年事已老,江湖上后浪推前浪,自己也赚够了钱,如果不趁早急流勇退,少不了有败名受辱的一天,他便向徐镖头告辞,封刀歇马,决心不再吃这碗镖行饭了! 哪知道他退休不到三年,威远镖局的总镖头金刀徐立,一病身故,由他的儿子徐继武承袭父业,哪知他做了总镖头还不到三个月,威远镖局的镖车在多伦县附近的白龙沟出事,劫镖的是一伙由塞内新来的马贼,马贼的首领名叫做飞天豹子展云风,本领十分狠辣,只一上场便杀伤了威远镖局四名武师,还把价值五万两银子的皮货劫走,徐继武一听之下,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他想着年少技浅,劫镖的飞天豹子本领高强,连自己局里的一流镖师也杀伤了!凭本身的武艺决然打他不过。怎样讨回红货呢?徐继武想来想去,忽然想起父执熊元宪来,这时候熊元宪隐居在宣化,和张家口距离不远,徐继武便带了那四个受伤的镖师,赶到宣化,向熊元宪哭诉,要求他看在自己父亲的份上,破例出来帮忙一次,替他向飞天豹子索回红货,从今以后,便把威远镖局的牌匾摘了下来,洗手不做这一行了! 熊元宪本来不想再作冯妇,可是一来念在自己跟金刀徐立两代交情,二来看见那四个镖师断臂折腿的狼狈形相,逼不得已,只好一口答允,略为摒挡家里的事,便和徐继武一同到出事地点去,半个月后,果然把飞天豹子安窝的地方找着,按照江湖规矩,拜山讨镖,展云风见了熊徐两人,不但不肯交回红货,反而出言讥讽,熊元宪勃然大怒,马上跟飞天豹于动起手来,飞天豹子的兵器是一对虎头双钩,招式狠辣,可是熊元宪的断魂刀法,比他更强,斗了一百余合,飞天豹于吃熊元宪卖了个破绽,施展断魂刀绝招“斜风吹柳”一着,反背一刀,砍掉了半只耳朵,连脸颊也划破一道,血涔涔滴下,众人不禁大哗,就要上前,飞天豹子却是硬朗,立即喝住各人,吩咐把劫来的红货原封不动的交还,但是却向熊元宪道:“熊老师果然好刀法,可是我展云风虽然败了,决不会这样甘休善罢,记着,三年之后,我一定要再讨教熊老师的断魂刀法!”说罢便派人送熊徐二人下山。 熊元宪把红货押到张家口,然后返回宣化府老家里,第二天便变卖房产,着手迁徙,那时候熊素珊的年纪还不过十二岁,她知道了自己父亲跟飞天豹子结仇经过之后,向熊元宪说道:“爹爹,那狗强盗不过口出狂言罢了,您老人家何必认真起来!就算是他上门寻仇,您老人家也不用搬家避开他呀!” 熊无宪摇头道:“珊儿,你有所不知了,飞天豹子这几句话斩钉截铁,决非虚言,他的武功造诣跟我不相上下,相差很微,爹爹今年五十二岁了,飞天豹子还不过三十多岁,他胜在年富力强,本领始终有胜过我的一天,我为着报答徐故镖头的知遇,却结下了这个仇怨,真个非始料所及,咳!” 熊素珊方才明白父亲的意思,过了几天,熊元宪真个搬家,他首先搬到蒙古的库伦去,住了一年,然后再迁移到博克浪山来,哪知道仍旧躲不开飞天豹子的搜索,演了这一出暮夜寻仇的惨剧! 冷霜梅明白了一切前因后果,十分感叹,她向熊素珊道:“实不相瞒,我是当年昆仑三妹之一,又名叫做飞天魔女,如果不是摔了这重重的一跤,武功丧失,像飞天豹子那样的强盗,再多二十个来,我一个人也可以把他打发回去,又何至于叫你爹爹惨死贼人之手!总而言之,一切都是天数,你也毋庸伤心,我蒙你爹爹救了性命,无以为报,就收了你做徒弟吧!” 熊素珊方才转悲为喜,立即爬伏在地,一连叩了三个响砂,冷霜梅道:“我的武功还未恢复,至少还要再过半年,把中元之气培养好了,方才能够指点武艺给你,现在我教你内功口诀,做好内功再说!” 由这天起,冷霜梅果然把昆仑派内功入门,导引吐纳的功夫传授给这个女徒弟,光阴似箭,不知不觉过了半年,冷霜梅的精神气力,渐渐恢复过来,和未堕崖之前,一无二致,她忽然动了南归的念头,便向熊素珊说道:“珊儿,由明天起,为师就要离开这里,带你到星宿海去谒见师祖,你摒挡一切准备起程吧!” 熊素珊听了欢天喜地,第二天的清晨,冷霜梅便带了熊素珊离开博克浪山,取道南回,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来到山下,冷霜梅一边走路,一边寻思,自己在蒙古耽误了三年光景,同们师友必定十分牵挂,不过自己这次受了金山双丑暗算,死里逃生之事,如果向同门说出来,未免丢面,不知道应说不应说? 冷霜梅正在沉思的时候,跟在背后的熊素珊,突然喊叫起来,叫道:“师傅!妖怪妖怪!” 冷霜梅吃了一惊,定睛向前看去,熊素珊果然没有说错,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个形如瓶颈的山口之前,这里怪石嶙峋,乱草丛里,两个穿着黄葛布衫,形如僵尸也似的怪物,头下脚下,以头代脚,扑扑扑,风车似的,在乱石间绕来转去! 第135章 光天化日之下,看得清清楚楚,那两个怪物并不是僵尸,不过是貌相丑陋的怪人罢了! 冷霜梅还看出这两个怪人,正是骗自己入古墓的金山双丑呼延陀、呼延真兄弟,不知怎的,竟然以头代足,假借这片乱石,修炼一种怪异内功,冷霜梅暗暗纳罕,不见了这两个坏家伙一年,他由哪里学来这一套怪异的身法,练这种怪异的身法,又有什么用处,她正在这样的沉吟着,熊素珊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原来金山双丑这时候又变换了一套怪异的身法,他两个不再像风车一般,绕着石丛乱转了,却是以头代脚,在乱石中跳上跳落,两臂却是紧帖肋下,全然不动,身体像一段枯木般挺直,一忽儿跳到石上,一忽儿跳落石下,头顶和山石相撞,发出通通通的声音来,他两个人那副怪相,就和民间的木偶戏一般。 熊素珊明白这两个是活人,不是鬼怪之后,看见金山双丑的把戏玩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 哪知道她这一笑并不打紧,金山双丑立即察觉出来,只见他们扑通两声,一个跟头把身子打正了,方才发觉冷霜梅就站在自己面前不远的地方,背后还有一个年轻少女,金山双丑禁不住叫了声:“哎呀!” 要知道金山双丑练的这门功夫,正是上乘内功,最易受外邪侵害,因为锻炼之时,精力内聚,真元内敛,对外来的侵害,并没有一丝一毫抵抗的能力,所以他们两兄弟练功的时候,多数是一个人练,一个人在旁边守护,哪知道今天他们一时高兴,两兄弟一同下场练功,如果冷霜梅在这时候向他们展开突袭,要伤害他两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毋怪金山双丑一见了冷霜梅,吓得全身冒汗哩! 冷霜梅看见强敌当前,心里暗叫不妙,因为看金山双丑两人的样子,分明是练了一种非常诡异的功夫,自己养了一年伤,功力虽说完全恢复,技艺不免生疏一点,哪知道冤家路窄,此时此地,却遇着了这两个魔头,自己一方面要防护本人,一面还要照顾技艺未成的熊素珊,冷霜梅平日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到这时候,心头上也不由自主,泛起一丝寒意! 金山双丑圆睁怪眼,怔怔的看了冷霜梅一阵,忽然嗷嗷狂笑起来,笑了一阵,呼延陀方才狞笑说道:“姓冷的,你果然不愧飞天魔女这个外号,我们兄弟在一年前,眼看着你由悬崖上跌落深涧,估量你一定死于非命,尸骨无存的!哪知道这一跤居然摔你不死,哈哈哈!你来得好,俺兄弟正有一件不明白的事,向你讨教!” 冷霜梅怒喝道:“装神弄鬼的东西,还有什么讨教?要不要再到古墓里,大战三百回合!” 呼延陀道:“哪里的话!你能够骗我们搬开石洞,由古墓里逃出,又能够由于丈悬崖上跌下来不死,俺们兄弟对你衷心佩服,我来问你一句,一年多以来,我们兄弟依照你口说的锻筋篇练功,因何故天地之桥还不能够贯通!任督二脉不能倒转!” 冷霜梅听了他这两句话,起先愕然,续后想了一想,禁不住哈哈大笑! 原来她在一年以前被关入古墓里,金山双丑强逼她传授昆仑派锻筋功的时候,冷霜梅为了要求脱身,只好把昆仑派镇山瑰宝的锻筋功上下篇文字念了出来,不过她并不是照着原本直念,却是颠三倒四,指鹿为马,逐句窜改,逐行伪造,锻筋功里面最重要的一段,名叫内阴神篇,是教一个修习内功的人,如何贯通天地之桥,把任督二脉呵成一气,可以任意倒转的,什么叫“天地之桥”呢,那就是一个人胸腹之间的“横隔膜”,如果练功的人,能够用气把“横隔膜”打通,全身的精、力、气、神运用,绝无隔阂,举个例说:一个人假如通了天地之桥,便可以随时把全身的气力聚在一个小指头上,打击敌人,比起单用指掌之力,还要强大数倍,至于“任”“督”二脉呢?形如环带,总管着人身的神经中枢,道家有一句俗语,叫做“欲求长春考,只在任督中。”意思即是一个人打通任督二脉,便可祛病延年,不用虚无缥缈的求神仙,寻灵药了! 冷霜梅当日为势所逼,哪里肯把“内阴神篇”真正的说出来,教这两个魔头修成大道,为祸生灵?她故意颠倒了内文,以上为下,以下为上,可笑金山双丑,居然深信不疑,用头代脚的瞎练瞎闯起来,怪不得他们在乱石堆里身子倒竖,好像世俗传说的僵尸般来回高低乱跳了! 冷霜梅估不到自己一时的恶作剧,对方竟然信以为真,忍不住捧腹大笑! 呼延真发怒道:“你笑什么?你还有大须弥剑不曾传授给我们呢?” 冷霜梅止笑道:“沟通天地之桥,倒转任督二脉,非有十年以上苦练,不克为功,你们练了一年,火候未足,如何可勉强得来,好好的用心照练吧!” 说罢又吃吃的笑,金山双丑倏地变了面色,喝道:“胡说八道!你分明把原本文字有意私藏,说得不详不尽,快快给我留下!” 冷霜梅由鼻孔里嗤的一笑,说道:“要我留下!凭你们这两个怪物也配!” 呼延陀怒吼一声,更不打话,双臂箕张,向前一扑,十手指头宛如钢钩,猛向冷霜梅顶心命门攫到! 冷霜梅唾了一口道:“不要脸!”宝剑刷的出鞘,一招“玉女纫针”,嗤的朝着呼延陀腰肋刺到! 呼延陀突然一声大叫,翻了一个跟头,腾出两丈以外,双手据地,身子像陀螺也似的疾转起来,眨眼之间,绕着冷霜梅的前后左右,转了七八来回,冷霜梅不禁一愕,连忙以守为攻,剑光卷舞,呼延真也怪叫一声,学兄长的样子,头下脚上的倒竖起来,刹那间他们两个以头代足,以足代手,展开“内阴神篇”的功夫,滴溜溜如走马灯般乱转,向冷霜梅展开了疾如风雨的攻势! 本来练错功夫,是根本不能够跟敌人动手的,可是昆仑派的武功,却是自成一派,错了也可以打击敌人,何况金山双丑天赋异禀,别看他们照错误的文字硬闯瞎练,居然错有错着,得以小成,这一阵怪异无比的攻势,竟然把冷霜梅逼得手忙脚乱起来! 沥血伏龙--第五十五章七载觅娇娃野林惊异魅第五十五章七载觅娇娃野林惊异魅冷霜梅估不到当日在古墓里,故意说错锻筋功内篇的文字,金山双丑也居然练出阴阳颠倒,上下倒置的功夫来,别看他俩以头代脚,用脚来代替了双手,出招攻敌,却是迅疾无比,把个冷霜梅杀得手忙脚乱! 熊素珊不禁大惊,急忙一晃双刀,加入战团,哪知道呼延陀一个跟头翻过来,头下脚上的到了她的跟前,熊素珊吓了一跳,正要挥刀横砍,呼延陀一脚蹬出,叮当,竟把熊素珊左手刀踢飞两丈以外! 冷霜梅高声大叫:“徒弟!你不是这两个魔头的敌手!快快站到我的背后!”她说着一晃宝剑,飞身过来,抢到熊素珊的跟前,施展开大须弥剑法,一道精芒挥霍如电,呼呼掠风,挡住了金山双丑的怪招,这“大须弥”剑法果然不比寻常,一使开来,不但把冷霜梅的身体护住,连熊素珊也圈在剑光里,等如在师徒两人的跟前,筑了一道铁壁铜墙。 金山双丑一边疾如攻风,一边暗暗称奇,因为冷霜梅的剑法,居然连徒弟也护住,剑光尽管如龙蛇交窜,挥武纵横,两只脚却牢牢钉在原位,如同铁塔兀立,绝不移动,真是天下罕见的剑法,越是这样,金山双丑活捉冷霜梅,逼供剑诀的心理越发急切! 剑光飞舞,杖影纵横,金山双丑和冷霜梅由晨至午,恶战三百余招,两下都是铣锱并较,不分高下,金山双丑固然觉得焦的万分,冷霜梅也觉得老大的不耐烦,双方正要拼用险招,冒求一逞,说时迟,那时快!远处地平线上,尘头涌起,异啸之声大作。 冷霜梅和金山双丑虽然恶斗正酣,毕竟大家都是成名人物,耳聪目力,比寻常人敏锐,当下愕然停斗,霍地分开。 只见烟尘滚滚,首先跑过来一大群黄羊,数量最少在一百头以上,羊群后面是四五十匹野马,野马后面是十几头野骆驼,冷霜梅心中暗想,这些野兽好端端的,怎的连群结队飞跑?难道是沙漠中起了飓风?可是天色晴朗,哪里有半点飓风的征兆? 金山双丑这时候双双跳到一座高耸的山石上,手搭眉头,仔细望了一阵,忽然失声叫了起来道:“不好!哎呀,狼群来啦!”这两句话一说出来,并不打紧,把冷霜梅吓得面无血色,魂飞魄散! 原来由内外蒙古到西北边陲一带,大漠里面,最凶悍的野兽,不是虎豹(沙漠里根本也没有虎豹这类猛兽),而是豺狼,本来豺狼也算不上是一种怎样猛恶的兽类,一只豺狼的战斗力,还及不上一头牧羊犬,可是它们倘若连群结队起来,声势便不同了! 原来豺狼一到了严冬降临的季节,便自动的连结起来,数目是三五百头到一千头不等,甚至有五六千头的,狼群所过之处,群兽奔窜,野无人烟,因为狼群数目浩大,饥饿得无处求食,一见了走动的生物,立即像潮水也似的,蜂拥上前扑咬,顷刻之间,啖食殆尽,寸骨无存,任你多凶猛的野兽,怎样本领高强的人,倘若遇见狼群,如果不预早躲避开的话,也只有送命的份儿! 因为狼群四面八方而来,杀不胜杀,逃无可逃,还不是一条死路么? 金山双丑在蒙古土生土长,他看见兽群背后,跟踪着一大片灰色的东西,宛似遍地乌云,不是豺狼是什么?吓得他们连声大叫! 冷霜梅听说狼群到来,急不迭忙把熊素珊向自己背后一兜,就要抢先逃走,金山双丑忽然喝道:“贼婆娘,你这样跑得掉么? 第136章 要想死里求生,大家拼力迎战! 冷霜梅听见双丑这样一说,不禁恍然大悟,不问自己轻功脚程多好,背着一个活人,始终是一个老大的累赘,狼群只一嗅着生人气味,立即衔尾追逐,哪怕追上几日几夜也是锲而不舍,自己始终有筋疲力尽之时,还不是狼口里面的食料么? 反不如和金山双丑化敌为友,联起手来,合力向狼群冲杀,仗着三个人的武功,杀出一个生路,女英雄想到这里,把熊素珊放落地上,叫道:“很好,咱们合力对付狼群,先公后私,至于一切仇怨,等到大家有了活命再说!” 呼延真道:“姓冷的,你放心,在狼群冲散前,咱们兄弟决不暗算你,暗算你的是龟儿子!” 凡是武林成名人物,不问他心肠如何歹毒,行为如何乖僻,都是说一是一,话出了口,决不反悔,冷霜梅不禁大喜,说道:“很好,咱们合力杀狼,挣扎求存,先要找寻一个有处的位置!” 呼延陀一指身边乱石道:“这里几座巨石,形如屏风,咱们就在这里倚石为障,减少四面八方来的威胁!” 冷霜梅答了个好字,她把熊素珊向肋下一挟,跳进几块大石中间,金山双丑兄弟也跟着跳进石阵。 狼群的奔跑十分迅速,就这几句话的工夫,那些黄羊、骆驼、野马,已经纷纷由各人眼前逃过,狼群的前哨已经汹涌赶到! 这些豺狼大抵饿得久了,一见活人,便自咆哮连声,张牙舞爪猛扑过来,金山双丑兄弟,一个展开人头拐,一个舞动绿玉杖,舞成一绿一白两道光华,狼群只一挨近他们,不是头颅劈碎,就是脊骨打断,冷霜梅一柄长剑也不示弱,她使出大须弥剑法来,剑光到处,狼毛纷飞。 不久之前,他们三个人还性命相搏,拼个你死我活,但是曾经何时,狼群汹涌而来,他们又化敌为友,变成患难与共了! 这三个人都是武林中顶尖儿的高手,不到半个时辰工夫,已经杀毙了百多头恶狼,这些死狼一倒在地,其余的饿锒立即扑上来,乱嚼乱咬,顷刻之间,分啖无余,熊素珊在石阵里面看见了狼群争食的残忍情状,吓得心胆俱裂! 可是这一大群豺狼的数目太多了,不下四五千只之多,四面八方的向石阵扑来,有如江河决堤,冷霜梅和金山双丑委实是杀不胜杀,诛不胜诛,如果没有几扇屏风也似的大石挡住,他们三个人老早就被狼群吞没了! 那些豺狼死伤了百多头之后,居然变更战术,不再向石阵几个缺口蛮冲硬撞了,居然分出一部分较小的狼,跳到那几扇大石的石顶上,方才乘隙跳下,这样一”来,冷霜梅和金山双丑变成险象环生,顾得了上,顾不了下,刹那间跳了几只小狼下来,好在熊素珊的本领不弱,她虽然只有一柄单刀,小狼一跳进石阵里,被她手起刀落,当场杀死,冷霜梅忽然想出一个主意,她一边挥动长剑,左挑右削,一边取出千里火筒,啪一声点着了,说也奇怪,狼群一看见了火光,顿时害怕起来,纷纷后退。 原来凡是野兽之类,最怕火光,群狼也不例外,它们看见冷霜梅手上有火光,便自动退后两三丈,金山双丑正在瞻前顾后,杀得浑身大汗,忽然看见冷霜梅取出千里火筒,不禁大喜叫道:“冷女侠,把火头烧得大一点,蔓延开来,便不用害怕狼群啦!” 冷霜梅眼光一瞥,这一带地方全是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哪里能够把火头扩大,要烧火就得要用燃料,冷霜梅猛觉得乱石阵东面,有一个小小的土岗,土岗上长满了矮树和蔓草,时当冬令,草树萎黄,冷霜梅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叫道:“那边有一个小山岗,山上长满草木,可以布成一个火圈,咱们索性冲到那边去!” 金山双丑正要应话,但是回心一想,这计策又不可行,呼延陀道:“冷女侠,那土岗距离咱们这里足有半里多路,四面狼群汹涌,咱们能不能够冲出去,还是疑问,何况这土岗并不陡峭,孤零零的,也不见得容易扼守呢!” 他正在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两头恶狼扑到呼延真的眼前,呼延真大喝一声,人头拐呼的一抡,用了个“迅雷贯顶”的招式,扑扑两声,竟把这两头狼脑盖打裂,再一抬腿,把两只狠的尸首踢了出去! 冷霜梅急忙叫道:“你真是食古而不化,土岗虽然并不陡峭,但是我们居高临下的扼守,总比在这劳什子石阵里面,瞻前顾后,顾此失彼要好得多,用火光来吓狼,不胜似用刀剑么?你愁冲不过去么?我们可以用火光开路哩!” 就这几句话工夫,冷霜梅略为分了点心神,已经有三只饿狼冲入石阵缺口,熊素珊失声叫道:“姑姑,狼进来了!” 冷霜梅看见饿狼抢进了石阵里,大吃一惊,急不迭忙反手一剑,将最近自己身边的一头恶狼,拦腰挥做两段,血花四溅,她接着一个“鹞子翻身”,玉腕一探,抓住了另外一头狼的尾巴,这头狼的身体十分壮硕,本来要扑向熊素珊,吃冷霜梅抓住尾巴,向上一举,数十斤重的一头大狼,居然被她平空高举起来,向外一甩,陡的向扑入石阵里第三头狼横扫过去,吧吧两声大响,两头恶狼撞在一起,被抓住尾巴的狼着急起来,一口咬住了同伴的头颈,这被咬的狼负痛这下,狂嗥一声,也反口把对方的颈背咬住,这类野狼赋性残忍,一经打架互咬,哪怕是自己的父母,也一样地自相残杀,这两只狼纠在一起,熊素珊趁势上前,一连两刀,把它们砍毙。 冷霜梅又叫道:“这石阵守不了,还到不到山岗那一边去?” 金山双丑看见情形危殆,只好大吃一声,叫道:“那好!冷女侠,你用火光开路!” 冷霜梅首先一闪腰,把熊素珊挟在肋下,拔身一纵,跳上最高的一扇石屏风上,叫道:“你们两位快来,咱们合在一处!” 冷霜梅这一跳上屏风大石,石阵门户大开,恶狼像潮水也似的涌了进来,呼延陀呼延真兄弟,知道石阵不能够再守下去,只好双双拔身一纵,跳到冷霜梅驻足的大石上,几头恶狼也要跟踪扑上,呼延真把绿玉杖使劲一扫,用了个“风扫落花”的招式,扑通咕咚,把这几只狼扫落石下,它们一跌入狼群里,便给同伴乱撕乱抓,争着啖吃,顷刻之间,吃得干干净净,这时候的狼群,显然陷入疯狂状态! 冷霜梅道:“二位要想突围么?‘快把衣衫撕裂下来,给我点火!” 金山双丑恍然大悟,当下把自己外面穿的皮裘,迅速脱了下来,运手劲撕成了长长的布条,冷霜梅用千里火筒把二人的布条点着了,马上变了两支烟焰腾腾的火把,叫道:“行了!向外面闯!” 双丑撕裂的皮裘本来带着油质,一经着火,火光熊熊,呼延陀兄弟高高举起冒烟着火的布条,跳了下来,火光到处,狼群辟易,冷霜梅挟着熊素珊跟踪跳落,舞动千里火筒,这一下果然比起什么还要收效,群狼果然奔腾跳跃,纷纷让出道路来,冷霜梅和金山双丑展开陆地飞行功夫,直向土岗抢去。 就在他们用火把分开狼群,抢向土岗的时候,沙漠的边缘上,又响起一阵异啸来,声如吹笛,说也奇怪,成千累百的恶狼,一听了异啸的声音,当场秩序大乱!拖着尾巴四散奔逃,冷霜梅失声尖叫:“不好,快找地方躲避,飓风来了!”金山双丑不禁面色大变! 沙漠里的天然灾害,除了狼祸之外,还有飓风,也是厉害异常,飓风也分几种,最厉害的大羊角风,一刮起来,简直是昏天黑地,宇宙浑茫,无数的沙石,在飓风刮起时,变成几百很沙柱,一塌下来,人畜遇着了它,马上就要生葬,毋怪那样猛恶的狼群,一听飓风的声音,马上四散奔窜了! 这一下出乎冷霜梅和金山双丑意料之外,狼群虽然散了,飓风跟着到来,狼群还可以用人力抵挡,飓风却是无可抵御! 冷霜梅高声叫道:“快快找到避风地方,伏在地下,不然的话,咱们别想有一个能够活命!” 呼延陀陡的眼露凶光,嗖声风响,举手一掌向冷霜梅背心推到,要一下闭住她的志堂穴,叫她向前扑出去,跌翻在地,冷霜梅不愧是昆仑派高手,耳听风声,急忙把身子一侧,呼延陀这一掌由冷霜梅的衣服上擦了过去,劲力没有打正,冷霜梅一跳,叱道:“说过的话不算吗?好不要脸!” 呼延陀狞笑道:“狼群散了!当然是不算啦!” 呼呼,连劈两掌,这是关东长拳的绝拳,名叫“挟山超海”,他要在飓风到临之前,把冷霜梅擒住,捏碎了她的琵琶骨,强逼对方说出大须弥剑法的诀要,冷霜梅岂是弱者!她来不及伸手拔剑,右手一招,抓拿敌人脉门,左手一递,骈指如戟,直插呼延陀的双眼,这一招名叫“金针渡劫”,呼延陀估不到冷霜梅对拳脚也有如此精深的造诣,霍地向后一退,两人刚要变招搏击,突然呼隆的一阵大响,无数火辣辣的沙子,迎面推来,原来飓风已经吹到! 宇宙间的天然力量,真个巨大得不可思议,飓风挟着大量黄沙,匝地吹来,竟把冷霜梅熊素珊师徒,金山双丑呼延陀呼延真兄弟四人的身体,飞云似的直旋起来,抛在半空,滴溜溜的不住滚转。 冷霜梅心中暗道:“今番性命休也!”她急忙运起千斤坠功夫来,要把身体坠落平地,哪里能够! 女英雄只觉得满眼黄沙,身子不由自主,像纺车也似的,在空中一连翻了几百个跟头,方才吧哒一响,由半空中摔了下来,重重的向地上一掼,头脑心肺受了极大的震荡,眼前一黑,当堂晕了过去! 第137章 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冷霜梅方才悠悠地醒转过来,睁眼一看,飓风已经停息,可是眼前的景物也完全变了,自己躺在黄沙无垠的大漠里,熊素珊和金山双丑,不知道被飓风吹到哪里,踪迹不见! 总而言之,这一场飓风固然是吹散了漫天匝地的狼群,也吹散了冷霜梅和金山双丑的恶斗!女英雄迷迷惘惘的睁开眼睛,四下一看,眼光所及,到处都是高低起伏的“沙浪”,如丘如陵,自己两条腿齐膝以下,也深深地被埋藏在黄沙里,冷霜梅费了很大的气劲,方才把两脚由黄沙里拔出,勉强支起身来,一摸身边宝剑和粮食包裹,侥幸仍然存在,冷霜梅在沙地里打坐吐纳半个时辰,等精力完全恢复了,然后向南边走,走了一日一夜,方才遇见沙漠里的牧人,上前一问,这里原来是蒙古西部的科布多盟旗,距离阿尔泰山已经不远了! 按说冷霜梅在脱险之后,大可以返回星宿海,可是她是一个具有英雄气质的人物,凡是这一型人,生平从来不肯接受别人的布施,可是受了别人恩典之后,却是终身不忘,冷霜梅这次路遇金山双丑,被困古墓,失足坠崖,几乎送了性命,好在遇着熊元宪父女,把自己由鬼门关边缘上救了回来,又得她们两父女收养了一年,方才恢复武功气力,真可以说得上是两世为人,死里逃生! 哪知道熊元宪被仇人狙杀,自己连他一个女儿也保不牢,在飓风里失掉,怎样能够心安理泰呢!冷霜梅由这一天起,打消了南归的想法,就在蒙古西部的沙漠里,到处流浪,希望在茫茫人海里,把熊素珊找着,其实这不过是万中存一的希冀罢了! 当日一场飓风,何等厉害,熊素珊哪里能够生存、不过冷霜梅觉得自己如果不这样做,便对不住自己良心,嗣后一连七个年头,冷霜梅在一望无涯的内外蒙古瀚海大沙漠里,东西飘荡,每逢遇见游牧部民,草原上的土著,必定问有没有如此这般形貌的一个汉人小姑娘,不过她询问的结果,总是失望两字,晃眼七年过去,冷霜梅始终没有找着熊素珊,弄得她的两鬓,平添了不少白发! 有一年,冷霜梅不知不觉的又来到阿尔泰山之下,她想起十年以前,自己在这一,座山岭下面,初会金山双丑,因为惹翻了这两个魔头,累得自己在大漠里面,受苦流浪了八九个年头,冷霜梅觉得十分感慨! 她走到黄昏薄幕,夕阳落山的时候,遥望四外荒凉一片,除了丛林密莽之外,看不见半缕炊烟,这不用说,偌大一片山野,没有牧民土著在那里居住了,冷霜梅暗暗纳罕,既然没有牧民,当然没有蒙古包帐幕之类,她只好拣了一座树林,挑了一株枝浓叶密的大树,攀升上去,把包袱解下来,当做枕头,自己就在一株巨大的树极里睡觉。 睡到三更时分,冷霜梅在睡梦朦目龙之中,忽然听见近身树林,刷刷连响,仿佛是重物拖过的声音,凡是一个内功深湛的人,他的耳目必定比常人灵敏,尤其像冷霜梅这类精研内典的能手,百步之内,惊沙落叶,她也可以察觉出来,女英雄连忙由树碰里一个翻身坐起,她发觉响声就发自距离自己不到二十丈远的树丛内,是一种粗浊的呼吸声和嚼吃骨肉的混合声响,冷霜梅不由打了个寒嚓!心中暗想:“难道这树林里来了猛兽?” 她在巴额喀喇山星宿海练技的时候,曾经用空手搏杀过几头虎豹,所以冷霜梅对猛兽并不怎样恐惧,她把包袱拴在腰间,腰劲一垫,便用“燕子飞云纵”功夫,窜上树梢,角后展开轻功身法,一溜烟向发声树丛奔去,恰好这时浮云尽过,月色澄明,冷霜梅刚才超越过三株大树,在溶溶月色下,发现树林中心一片空地,坐着两个硕大无朋的怪物! 这两个怪物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好像是猩猩狒狒一类东西,不过他们的身体高大得怕人,坐在地上也有七八尺高,如果站了起来,身高足有一丈五尺以外,比普通人高出一倍! 再看它的样子,全身长毛披拂,毛色深棕而夹着暗红,吃那月华一映,油光水滑闪出一阵阵的光晕,颜面五官却是没有毫毛,长了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跟人相似,下体却绕着一条浦草编的裙子,装束和未开化的野人互相仿佛,不过高大得像山海经上传说的山翘野魅一样罢了,只见这两上怪物的跟前,摆着一个死人尸骸,这两个怪物把这尸骸的肢体和骨肉一块块的撕了下来,又把肚腹里的肠脏一把把挖出来,塞入口里大嚼:冷霜梅看见这两个怪物生吃活人的样子,任由她本领怎样高强,也觉得心惊肉跳,神摇心悸!这两个怪物如此高大,当然不是生人,更不是猩猩、狒狒这一类动物,女英雄忽然想起,这难道是古人传奇笔记里面的山锁木客吗? 自己是个侠义中人,见了这类害人恶物,哪里能够放过它?冷霜梅想到这里,嗖的拔出身边佩剑,就要飞身下去! 可是她回心一想,这两个怪物身材如此高大,谅来气力不小!如果自己就这样的下去,少不了有一番恶斗,倒不如拿出晴器来,打瞎了这两个怪物的眼睛,方才飞身下去刺它要害,岂不是事半功倍吗、冷霜梅主意决定,便窜到一根低枝上,探手入豹皮囊,取出四支天狼神钉,合在掌里,猛一抖手,嗤嗤几响,天狼神钉脱手飞出,化做四道细如游丝的银线,直向那两个怪物精光炯炯的眼睛打去。 谁知道那两个怪物虽然外相粗蠢,骨子里却是灵警异常,冷霜梅跳落低枝的时候,他们的耳朵立即听出声音来,当下停了咀嚼,两眼直望树顶,说时迟,那时快!嗤嗤风响,银丝破空飞到,左边的怪物立即把头颈一偏,两支天狼钉打不中眼睛,直穿在肩背上,深嵌入肉,右边那怪物呢?却是晦气,他把头面一偏,左边的天狼神钉是躲开了,抹着额角过去,右边一钉却闪不过,直穿进眼眶里,右眼立瞎,痛撤心脾,霹雳也似的一声狂吼! 这一声狂吼犹如破鼓,石破天惊,树顶上的败叶,簌簌乱落,两个怪物知道来了敌人,立即跳起身来,冷霜梅也一声清叱,由树顶上飞身跳落,瞎眼的怪物不由分说,厉吼一声,张开蒲扇也似的大手,向冷霜梅迎头抓落,冷霜梅腰身一扭,反手一剑,“玄女挥袖”,飕飕飕几响,竟把怪物右手五根指头,削了四根下来,疼得它又是一声大吼,翻身抱住一株大树,乱拔乱摇,冷霜梅正要飞身一剑,直刺他的颈项要害,哪知道扑的一响,一块磨盘大石挟着劲风,向冷霜梅头顶飞到! 抛石的是另外一个怪物,原来这两怪物一雌一雄,被冷霜梅用天狼神钉打瞎眼睛的怪物是雌的一个,雄的一个心性比较灵警,它看见冷霜梅由几丈高的树顶飞身掠下,点尘不起,知道不是常人,立即由地上搬起一块磨盘大石,向冷霜梅飞掷过去,冷霜梅扭身一闪,大石打在树干上,轰轰两声大响,震动树木,落叶纷飞如雨。 好一个冷霜梅,闪过大石掷击之后,长剑一引,向那雄怪物迎面刺去,雄怪物却是识货,看见剑光如匹练般飞来,立即向一株大树后,转步一闪,冷霜梅估不到这样粗蠢的庞然大物,居然也会以树为障,阻挡自己剑招,正要脚点树干,用个“白鹤冲天”之势,刺那雄怪头时,冷不防背后有人冷冷说道:“有缘千里来相见,姓冷的,咱们又见面啦!” 这几句话的语声十分尖细,却是字字清晰,送进冷霜梅的耳鼓,女英雄吓一大跳,她听出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金山双丑! 冷霜梅再也顾不得飞身进刺雄怪了!立即一提真气,用个“紫燕顺翔”身法,轻飘飘的向上一纵,跳上树梢,扭头向下望时,果然不出所料,金山双丑弟兄,已经抢进树林里来,呼延陀仍然倒提人头拐,呼延真拖着绿玉杖,这还不足为奇,最奇怪的就是那两个怪物一见了金山双丑,立即指手画脚,叽叽咕咕的说起人话来,全是蛮夷雀舌之音,冷霜梅暗里叫苦,喊道:“不好!原来这两个吃人怪物,是仇家豢养的东西哩!” 金山双丑听完了怪物的话,倏地抬起头来,高声叫道:“姓冷的贼婆娘,这两个是我们降伏的雪人,又没有侵犯你,你居然伤害它,最好快快跳下来,弃剑降顺,如果有半个不字,哼!我们把你抓住,叫雪人把你撕成一片片!” 原来这两个雪人(即是本文开始说的“那蒂”)是金山双丑有一年游历西域,在邻近帕米尔高原的雪山里擒获的,本来雪人这样东西,力大凶野,任你有通天澈地的本领,也不能够把它擒获,更不用说降伏了! 可是金山双丑果然不愧是旁门左道的人物,他发现了雪人踪迹之后,立即取出一种猛烈的麻醉药来,混在兽肉里面,抛在雪人窝穴旁边,引诱这两个雪人吃了,一吃之下,立即烂睡如死,身软如泥! 双丑方才现身出来,动用了一种特别的手术,把雪人的后脑表皮割开,用银管子注射一种药液入雪人的脑袋里,再把伤口缝上,这样一来,雪人清醒之后,便自浑浑噩噩,对金山双丑百依百顺,比猫狗还要驯服,这几天来,金山双丑利用这一雌一雄两个雪人,追飞逐走,捕猎乌兽,搬木运石,建造房屋,同时也做了不少坏事。 哪知道冷霜梅今日神推鬼使的走上山来,打伤了这两个雪人,还把雌的一个眼睛弄瞎,试问双丑兄弟如何不怒?不过他们念念不忘冷霜梅那套大须弥剑法,还要留她活口,所以一连串的叱喝,要她降顺!” 冷霜梅看见金山双丑大言不惭,不禁勃然大怒,就要飞身下树和双丑搏斗,可是回心一想,呼延陀呼延真兄弟本领已经不弱,再加上这两个金刚巨灵也似的雪人,力大如虎,自己如何是他对手? 第138章 俗语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三十六计,直为上着! 冷霜梅主意既定,便叱喝了一声,装做要飞身跳下的样子,陡的把手一扬,又是四支狼神钉,闪电也似的穿出来,直向雪人飞去,这边金山双丑已经有了防备,冷霜梅的暗器才一出手,呼延陀把人头拐向上一举,呜呜几声,假人头的口里喷出一连串的黑星,恰好跟冷霜梅的天狼神钉拼撞个正着,叮叮叮,十几下金铁交击的响声过去,两个发出来的暗器,纷纷跌落乱草丛之中。 冷霜梅这一手暗器,却是以进为退,天狼神钉刚才打出,倏地折转身子,向树林外面飞也似的逃去,金山双丑连声大叫:“不要放走了贼婆娘!”指挥两个雪人,穿林渡莽的追赶过去,前走的如出弩箭弦,后追的似流星赶月,由这天起,金山双丑和冷霜梅展开了江湖上一段空前未有的长程追逐战! 原来冷霜梅的逃路,略略偏向西南,她逃出了阿尔泰山,经过奇中县城,逃进了浩瀚无际的北新疆准噶尔草原,横断白龙堆大沙漠,一溜烟逃人天山,躲了一个多月。 可是金山双丑和两个雪人跟踪赶到,天山面积浩瀚,金山双丑本来不容易把她找着,可是双丑同来两个雪人,却是天赋异禀,不比寻常,它们在阿尔泰山跟冷霜梅战斗过一次,已经熟悉了她的气味,不论在沙漠上,在草原里,在崇山峻岭间,凡是冷霜梅走过的地方,雪人都嗅出气味来,它们还有一种特别本领,就是善于辨人的脚印,就算是一段干燥的土地,冷霜梅走过之后,任何人也看不出土地上留下脚印,雪人却可以看出来,所以冷霜梅不管左盘右折,日行夜走,始终抛撇不开金山双丑,两下距离不过是二三十里程罢了冷霜梅在天山藏身不住,只好又逃下山,进入南疆大草原,再由南疆横越过戈壁大沙漠,直入喀喇昆仑山,冷霜梅在逃进喇昆仑山之时,也曾经用过智计,在万尺悬崖边,布置一个陷阱,诱陷对自己穷追不舍的敌人,结果把那个瞎了一只眼睛的雌雪人活活跌死。 可是这样一来,越发激起了金山双丑的怒火,和那个雄雪人紧追不舍,一直横过西藏高原,冷霜梅逃进了这座与尘世隔绝的大雪山,这时候她已经奔跑了一万里的长程,委实精力憔悴,再也没有法子继续逃了!结果在色卜拉喇嘛庙附近的山峰上,跟金山双丑遇个正着,一场恶战。 那天晚上,色卜拉寺五个苦行喇嘛听见雪人吼声,就是冷霜梅和双丑恶战之时,结果冷霜梅拼用险招,把那雄雪人一剑刺死,(这就是悟法和尚跟那四个尼泊尔喇嘛在次日早晨发现巨大脚印和血渍的由来。)不过她本人也被金山双丑里面的老大呼延陀打了一下阴煞掌,几乎送了性命,好在她内功精湛,负伤之下,还能够一溜烟的逃走,直到第二天晚上入黑,冷霜梅的藏处才被金山双丑找着,三个对头冤家又再恶斗起来。 冷霜梅身负内伤,自然不是双丑之敌,好在这时候的金山双丑,也到了精疲力乏的地步,冷霜梅跟他战斗了数十合,便放出天狼神钉来,把双丑里面的老二呼延真打伤,然后撞开色卜拉寺庙门,窜入寺里,以上就是冷霜梅在蒙古万里迢迢逃到大雪山的经过! 沥血伏龙--第五十六章千山追宿怨冰谷困双丑第五十六章千山追宿怨冰谷困双丑一夜无活,天色黎明,喜马拉雅山一望荒凉,人烟灭绝,当然是没有雄鸡报晓,可是东方既白,晨曦透入寺内,悟法和尚关心昨天晚上破门闯进的女客,便走到大厅上,只见冷霜梅盘足跌坐在蒲团上,虽然是面色苍白,精神却好转了不少,她双手合十在胸前,看见悟法和尚出来,微微的点了点头! 悟法问道:“女檀越,你的身体不妨事吧!昨天晚上……”冷霜梅摇了摇手道:“我的事你不用问,再给我一杯马乳!” 悟法和尚心中纳闷,想着:这女子阴阳怪气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她说由阿尔泰山逃来这里,阿尔泰山在蒙古西陲,到这里迢迢万里,常人至少要走上大半年,她一个孤身女子怎样走来呢?还有追踪她的仇家,不知道是什么人物? 不过他虽然是满腹疑团,却不敢违拗冷霜梅的话,只好到厨房里倒了一杯热马乳,拿出前厅,咦!奇怪,蒲团上空空如也,冷霜梅不知去向! 老和尚不由吓一大跳!如果不是早晨白天,他以为自己真正是活见鬼,手里的马乳杯子几乎跌在地下,悟法和尚急忙跑出庙门,高声叫道:“女檀越!女施主!你到了哪里去?” 刚才喊了两三遍,背后突然伸过一只颜色焦黄,瘦骨嶙峋的手来,向他肩头一抓,悟法和尚出其不意,吓得直跳起来,叫了一声:“哎呀!” 他连忙回过头来,看看抓自己肩头的,究竟是什么人?哪知道悟法和尚不回头后望犹自可,一望之下,不禁魂飞魄散! 原来抓住自己的却是一个从来不曾见过的怪人,乱蓬蓬的一头长发,黄焦焦的瘦面孔,死眉死眼,全无血色,哪有半点生人的气味,悟法和尚吓得三魂去二,七魄剩一,张大口喊不出声来,这怪人正是呼延陀,清早到庙门来窥望,一手扣住了悟法和尚的肩环骨,阴恻恻的问道:“喂!老和尚,昨天晚上逃入你庙里的贼婆娘呢?她躲到哪里去,快说!” 悟法和尚战战兢兢的说道:“那那那……那个小僧不知,她她她……今天一早走了!” 话才说完,猛觉怪人手臂一一扬,老和尚一个身子,便像腾云驾雾似的,飞出两丈以外,吧哒,摔在庙门的土地上,背脊当先着地,疼得他咧开嘴,半晌合不拢来,悟法和尚陡觉眼前白影一晃,前面又出现一个同样的怪人来,身穿白袍,手里拿着一根翡翠绿色的玉杖,正是金山双丑里面的呼延真,叫道:“大哥,这秃驴可是贼婆娘一党吗?先把他打发回老家去!” 呼延陀道:“慢着!这老家伙没有半点武功,看来不像姓冷的同党,让我来问问他!”说着把人头拐一晃,狰狞的假人头正对着悟法和尚的面门,哑声喝道:“昨天晚上破门闯进庙里的那个女子,跑到哪里去了?快照实说出来,如有半句谎话,老子马上把你抽筋剥皮,知道没有?” 悟法和尚战战兢兢的过了半晌,方才说道:“哦!二位要找那个姓冷的女子么?她在敝庙的厅上盘膝跌坐了半晚,今天大清早溜了啦!” 呼延真暴声喝道:“放屁!” 呼延陀道:“兄弟,你把这老秃驴押着,我进庙去搜一搜看!” 他说着迈步进庙门,把色卜拉寺的佛堂、僧舍、耳房,以及厨房茅坑各个角落搜了一遍,连神龛也翻遍了,也不见冷霜梅的踪影,呼延陀还特别小心,提防庙里有夹壁和地室之类,可以隐隐藏人的地方,用人头拐到处敲打,足足搜了一个多时辰,别说话人,连影子也不见一个! 这喇嘛庙建造简陋得很,不能藏人,冷霜梅果然不在这里!她又逃到哪里去呢? 雪山茫茫,要想把她找着,真个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呼延陀只好懊丧地走出庙门,向呼延真说道:“兄弟,贼婆娘不在这里,咱们走吧!” 呼延真道:“大哥,我有一个法子,叫贼婆娘自投罗网!” 这句一说出来,呼延陀不禁大喜,说道:“兄弟,你有找到贼婆娘的法子么?” 呼延真附着兄长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呼延陀耸了耸眉毛,望一望悟法和尚,说道:“这法子虽然可行,但是万一传了出去,江湖上的人嘲笑咱们兄弟不够英雄好汉?” 呼延真道:“打什么紧?只要把冷霜梅找着,咱们便可以把锻筋内篇和大须弥法练成,还有哪个人敢向我们讪笑?” 呼延陀一想也是,马上满面厉气,向悟法和尚喝道:“老秃驴!你说你不知道那姓冷女子的下落,这番话有谁相信?先给你吃点苦头,看你还说不说!” 话才说完,夹背心把悟法和尚由地上抓起来,提到庙门旁边,呼延真却由腰间解下一捆细绳,将悟法和尚双臂反剪,捆了一个结实,然后把绳子一头对穿在庙门门媚上,高高的扯了起来,这样悟法和尚便变成了半天吊,换句话说,也即是开始了折磨受难了! 原来呼延真知道冷霜梅是个具有侠义心肠的人,自己正好利用对方这个“弱点”,叫她自行投到,所以他向呼延陀献计,故意把悟法和尚吊在色卜拉寺的庙门口,叫他忍受苦刑,冷霜梅如果躲藏在近处,一定看见,看见必然不忍,不忍悟法和尚因为包庇自己而受活罪,挺身出来相救,这一来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金山双丑把悟法和尚高吊门媚之后,自己就在门里席地而坐,拿出路上带备的酒肉来,大吃大喝,等冷霜梅自己上门不提。 过了半天,色卜拉庙的大门外,仍然是空荡荡,静悄悄,不见半个人来,哪里有冷霜梅的影子?悟法和尚本人呢?却是天性强毅,他被金山双丑高高吊在门口,一不喊叫,二不求饶,只是低下了头,连半气也不哼,金山双丑等了半日,还不见仇人找寻上门,禁不住心中冒火,呼延真道:“大哥,这贼婆娘居然这样的硬心肠,不管老秃驴替她活受罪!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这老秃驴头下脚上的倒吊过来,看她还理不理?” 呼延陀道:“这个方法很好,只怕老和尚不耐吊,一下便死了呢!” 呼延真道:“金山双丑生平杀死了多少人?还在乎一个老和尚?即使死了,尸首也一样可以倒挂的呀!” 呼延陀一想也是,只要能够把冷霜梅引来,哪用得着管这老和尚的死活? 第139章 金山双丑便把悟法和尚掉个跟头,头下脚上的倒吊起来。 呼延真大笑道:“这一回老秃驴变了倒吊葫芦瓜,不怕姓冷的不心疼了!” 将人倒吊起来,这是世上一种最残忍的刑罚,绝对不在活埋之下,因为一个人头下脚上的倒吊起来,不到顿饭功夫,脑袋立即充血,奇热如焚,好像快要把头颅逼得爆裂开来,任你是天字第一号的金刚铁汉,也是难以忍受,只要一个时辰左右,被倒吊的人就要七孔流血,呜呼丧命! 可是金山双丑用这方法来对付悟法和尚,却是适得其反!虽说悟法和尚本人难免苦痛,却不见得马上可以取了他的性命!这是为何?原来凡是在深山修炼的喇嘛僧人,多半会“瑜伽术”,这是佛教里面一种精神功夫,精通瑜伽的人,可以用头代脚,把身子倒竖在地,很久时间也不觉得疲倦,悟法和尚在深山里苦练了几十年,虽然没有什么武功本领,对于这种苦行式的瑜伽术,却是另有精诣之处,金山双丑把他倒吊起来,悟法和尚索性把双眼一闭,把身外的一切,置之不闻不问,金山双丑看在眼里,暗暗纳罕,想道:“这老和尚倒也古怪,且看看他捱得多少时候,隔上一个半个时辰,还怕他不失声求饶么?” 哪知道他们兄弟这样一想,大大错误!悟法和尚由未牌时分起,一直吊到黄昏日落,夜幕低垂,足足吊了三个时辰,不但没有半点喊疼求饶,反而鼻息鼾鼾,呼呼的睡着觉!了这一来把金山双丑弄得又惊又怒!呼延真也忍耐不住了,向兄长道:“大哥,这老秃驴故意找我们开心呢!将他倒吊起来,他还睡其大觉!咱们索性一刀砍了他的脑袋吧!” 呼延陀还未答话,冷不防庙门口白光一闪,倒吊悟法和尚的绳子,突然齐中折断,悟法和尚应声跌落,呼延陀把人头杖一点,叫道:“贱人休走!”一个飞身抢出去! 果然不出所料,冒险抢救悟法和尚的,正是逃离色卜拉庙的冷霜梅,金山双丑早晨把悟法和尚吊起来,冷霜梅已经老远的望见,她明明知道这是金山双丑的激将计,要想过去抢救,却又没有必胜把握,不过她毕竟是个心眼灵活,足智多谋的人,冷霜梅忽然福至心灵,想出一个法子来,她首先跑人庙周围的旷地上,铺了一层乱琼碎玉,冷霜梅把身上的白羊皮裘张开来,遮住头面,伏倒在雪地上,利用白裘跟雪地同一样颜色,伪装掩护,逐尺逐寸的向庙门逼近,金山双丑做梦也估不到冷霜梅有这样大的胆子,迎着庙门正面逼来,居然被她逼近门口五丈之内,还是懵然不知,冷霜梅一下飞身窜起来,用个“惊隼掠云”之势,一剑砍断了吊住悟法的绳索,再把老和尚一把挟在肋下,展开陆地飞行功夫,赛同流星过渡,向大雪山深处跑去了! 金山双丑看见冷霜梅突如其来,救了人去,哪里肯轻易放开,当下怒吼连声,飞步赶来,冷霜梅跑出一百多丈,方才把悟法和尚向雪地上一丢,剑光连晃几晃,割断了悟法身上的绳子,就这刹那功夫,金山双丑已经赶到,冷霜梅忽然叱喝道:“姓呼延的,你们两个究竟要不要脸,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金山双丑愕了一愕,立即停了下来,齐齐答道:“我们兄弟怎的说了话不算,在古墓里,咱们见你答应传授大须弥剑法,方才放你出来,在狼群里,俺们见飓风赶散了狼群,方才向你动手,我们几时有食言反悔,像你这贼婆娘翻口覆舌,全无信义的么?” 冷霜梅嗤的一笑道:“够了够了!老娘并不是跟你在口舌上逞强,这老和尚跟我全无瓜葛,你把他百般磨折,为的也是引我出来,我现在出来了,你们总算得偿心愿,我们的账由我们自己算,只要你们兄弟答允一句,由现在起,不准对这老和尚有一丝一毫加害!” 金山双丑哈哈狂笑道:“我们只是要你出来,这老秃驴跟我们有什么相干?何必要杀害他,叫他滚吧!免得阻手碍脚!” 冷霜梅答了个好字,向悟法道:“你听见了没有!现在没有你的事了,回庙去吧!”悟法挣扎着站起来,颤巍巍的返回色卜拉庙不表。 金山双丑把兵刃一抖,就要飞身扑上来,冷霜梅陡的叫道:“慢来!我有话说!” 呼延陀愤怒道:“贼婆娘,你还有花样么?要想逃命,那是妄想!” 冷霜梅道:“我跟你们兄弟打了六七场架,我固然胜不了你们俩兄弟,你兄弟也攻不破我的大须弥剑法,再打一百场也不外如此,不如大家换过一个打法吧!” 金山双丑一想也是,自己合起俩兄弟的功力,虽然可以略占上风,却不能够制冷霜梅的死命,对方的大须弥剑法,赛似铁壁铜墙,何况她还有神出鬼没的天狼钉暗器呢!呼延真怒冲冲的说道:“贱人,你想要怎样打法?快说!” 冷霜梅从容的把剑弹了两弹,方才说道:“我们要想真真正正交上手,得要在一个最危险的地方,然后可以显出真功夫来!二位瞧瞧对面那座雪峰!” 金山双丑不由自主的把眼光一瞥,果然看见天边远处,耸起一座雪峰,冷霜梅接着说道:“这座雪峰矗立千寻,危崖万丈,可是却有一个特色,由峰半到峰顶,仿佛梯级一般,越上越小,直到尖顶为止,我们就在这些天然石梯上,比试轻功,第一步,咱们同时展开轻功来,直向雪峰攀升上,哪一个先到峰顶的,就算胜第一场!”呼延真生性暴躁,喝道:“胜第一场便又怎样?可有什么好处?” 女英雄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好处大得很呢?那一个比输的,罚他在交手的头一百回合里,只用赤手空拳,不准使用兵器!” 金山双丑听了心中一动,如果自己比试轻功胜了冷霜梅,她真个不用宝剑的话,即是不能够凭仗大须弥剑法来防护自己了! 假如这样,自己兄弟尽可以在数十回合之内,把她擒住,相反的冷霜梅胜了,自己兄弟不用兵器,凭着几十年苦练的阴煞掌和新近学成的颠倒五行功夫,以二打一,也不愁不能够跟冷霜梅打一百回合,百招之后,仍然可以用回兵器,这是只有沾光,没有吃亏的事! 不过金山双丑里面的大魔呼延陀为人向来阴鸷,他恐怕冷霜梅还有别的诡计,问道:“唔!依你所说,如果哪一方面比输了轻功,不准用兵器对打,假如他支持一百回合,不曾落败,那就算赢第二场了。” 冷霜梅道:“哪里话来!这一场只算平手,还有第三场哩!” 呼延真道:“第三场怎样比法?” 女英雄道:“如果第二场要成平手,双方不准使用暗器!”金山双丑听说不准使用暗器,不禁心花怒放! 原来金山双丑最忌惮冷霜梅的,就是对方那一手天狼钉,因为天狼钉发射的时候,无声无影,而且冷霜梅往往在剑招里面,出其不意的射出来,金山双丑几次困住了冷霜梅,始终吃她溜掉,就是她每每在筋疲力竭,万分紧急时候,使出这一着杀手绝招来,呼延兄弟躲闪不及,几乎吃了大了! 金山双丑虽然也会几种厉害暗器,可是说到出手之快,准头之精确,比起冷霜梅的天狼钉来,还是瞠乎其后,一旦听说对方不用天狼神钉,金山双丑几乎笑出声来,呼延真心理暗骂:该死的贼婆娘,你不用天狼钉,等于猛虎自脱爪牙,包保叫你今天逃不出我们兄弟手掌之下! 老大呼延陀忽然呵呵狂笑起来,叫道:“二弟!姓冷的忽然这样容易相与起来?又说不用宝剑,又说不用暗青子,提防她用金蝉脱壳之计!” 呼延真恍然大悟,原来冷霜梅要借比试轻功为名,乘机翻山越岭逃走为实!自己哪里能够上她的当?他把怪眼一翻,暴声喝道:“姓冷的!人心隔着肚皮,哪个相信你的鬼话?万一你借着比试轻功,让我们兄弟先到了雪峰峰顶,你一溜烟的逃走,咱们兄弟到哪里找你去!” 冷霜梅大笑道:“君子一言,如白染皂,我哪有骗你的道理?这回大家痛痛快快的打一架,应活的活,该死的死!省得仇怨牵缠,勾肠挂肚,如果我冷霜梅借机会脱身逃走的话,万刃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从前的人最重誓言,冷霜梅立了毒誓,金山双丑点点头道:“很好!你既然立了誓,俺们兄弟就相信你一回,不过用轻功攀登雪峰时,大家要连在一起,不准超出两丈距离之外,杜绝取巧,可知道么?” 冷霜梅笑说道:“很好!现在就开始比试!” 她这一句话刚才出口,已经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来,一溜烟向前跑去,金山双丑估不到冷霜梅说跑就跑,这样快捷!急不迭忙的追上前去,谁知道他们和冷霜梅这样较量起轻功来,无形中上了她的当,原来冷霜梅是个女子,体态轻盈,金山双丑却是臃肿肥胖,先天上的比较,冷霜梅已经占胜一筹,何况她是童女修真,自小在金光道人的门下,洗髓伐毛,锻炼筋骨,轻功造诣比起金山双丑来,有过之无不及! 双丑跟冷霜梅比试轻功,岂不是以短御长么?这一开首飞跑,呼延真呼延陀兄弟两人,已经被远远抛后五六丈! 本来金山双丑的轻身提纵术也可算得是上乘之选,决不会跟冷霜梅差距太远,不过他们兄弟在两天之前,分别中过冷霜梅的天狼神钉,伤势还未十分痊愈,一跑起来,创口隐隐作疼,更加影响了速度,眼看冷霜梅飞云也似的,奔到梯形雪峰之下,这里隔着一道深涧,约莫有两丈多宽,深涧两岸之间,连着一条冰雪铺满的石栈,她向对岸一落,高声叫道:“喂! 第140章 你们怎的跑得这样慢?大名鼎鼎的金山双丑,连轻功也练得不纯,还称得上是英雄好汉么?我站在这里等着吧!让你们抢先十丈,我再追赶!” 金山双丑听见仇人这样嘲讽,气得三尸暴跳,五内生烟,疾如奔马一般抢到涧岸边!本来他们也可以学冷霜梅那样飞身跳过深涧,可是一来在怒火头上,真气不纯,二来创口疼痛,恐怕飞越不过,双丑兄弟一先一后,就在石栈上跑过去,哪知道他们刚刚跑到石栈的一半,那根表面上看来似天然生就的石梁,突然齐中腰折断了! 金山双丑叫了一声“哎哟!”要想提气飞纵,哪里还来得及?兄弟两人飞星泻丸也似的,直向涧底掉了下去! 原来这一条石栈是对付金山双丑故意布置下来的机关,它本身并不是真正的石栈,是冷霜梅由山凹里找来的一根钟乳笋,横加在涧岸上,钟乳性质本来不坚而脆,冷霜梅在架设时,又用绵掌内力震裂了中心部分,只得一层石皮完整,绝对不能够承受一个人的重量,金山双丑在盛怒情急之下哪里想得到冷霜梅弄了这一手,结果中了陷阱,刚才跳上石梁,钟乳笋立即折断,飞落万丈悬崖之下! 冷霜梅向下一望,深涧中云气迷漫,金山双丑踪迹全无,想来摔得尸骨无存了!冷霜梅喃喃自语道:“九年以前,你这两个魔头逼我跌下万丈深涧,几乎送了性命!今天你们也有被我骗得跌下深涧的日子!真正是报应!” 可是她不旋踵之间,面色苍白起来,全身颤抖不停,说道:“不过我用诳语欺骗敌人,也不应该,已经犯了昆仑派的戒条,今后要面壁十年,抵受雪山奇寒之苦,补偿我的过失,咳!” 冷霜梅说到这里,仿佛无限伤心,摇了摇头,蹈蹈离开涧岸,走入了大雪山的深处,从此蒙古西域一带,不见了金山双丑,也不见了冷霜梅! 再说满清征西大军统帅,贝子爷福康安总算给回达赖法王一点面子,不把清兵开入拉萨圣城,大军绕路而过,渡雅鲁藏布江继续剿伐尼泊尔,经过一个多月的行军,福康安的征西部队,已经浩浩荡荡,开到喜马拉雅山下。 喜马拉雅山高峰插云,白雪遍布,千山鸟绝,人烟灭迹,二千里绵长的山脉,只有三五条前人开凿出来的古道,可以沟通南北,纵贯藏印,福康安也知道喜马拉雅山崎岖难走,所以渡过了雅鲁藏布江之后,立即用重金雇请一批康巴族土人,作为向导,把三十万大军,分成五队,每队距离一里到二、三里,直人群山峻岭之中,向尼泊尔国境推进。 福康安平定西藏,是乾隆二十四年十月,十一月中旬到了喜马拉雅山,天空彤云密布,下起飘飘大雪来,冻云千里,呵气成冰,可是福康安为了急功近利,要迅速勘平尼泊尔,奏凯回朝,不管大雪严冬,仍然下令大军推进,满清兵虽然是来自燕朔的健儿,可是他们那里捱受过西藏高原的气候,尤其是大雪山的寒冷! 真个是厚绵无温,重裘不暖,冻指裂肤,人马死亡相继,许多士兵暗发怨言,可是在专制淫威下,哪里敢违抗贝子爷的命令,只有背地咒骂罢了! 清兵入山之后,不知不觉行走了十几天,有一天黄昏傍晚,福康安的中军经过一座峭壁万仍的冰谷,走在前面的士兵,突然听见冰谷下面,荡漾起一个微弱的声音来,高声大叫:“上面是什么人!快快救我!快快救我!救了我们的性命,我给他一个山坑金砂报答!” 沥血伏龙--第五十七章长索渡双魔贝子延异士第五十七章长索渡双魔贝子延异士前队的清兵听得十分清楚,不禁诧异起来,大家问向导康巴族土人:“这是什么声音,难道有山精野魅么?”本来行走大雪山的旅客,不时会遇见一个奇怪的现象,这现象叫做“空谷留声”。 什么叫做“空谷留声”呢?原来喜马拉雅山内,凡是超过一万尺的山峰,峰头一截在“雪线”以上的,比如有两个旅人走过,大家对答了几句话,这几句话的声音,居然会附在冰冻的雪壁上,倘若再有别的旅人依循原路经过这个地方,人身的暖气一接触到雪壁,那几句语声竟然会自动发出来,好像近代的留声唱片和录音机一样,所以往来西藏印度的商人,如果在严冬季节经过大雪山的话,往往可以听见这种空谷留声,不过清兵所听见这句话来自谷底,分明不是空谷留声,大家不禁骚动,福康安坐在大宛马上,看见士兵骚动,连忙喝道:“喂!你们发现了什么事物,这样大惊小怪?” 几个戈什哈武官走到福贝子的马前,屈膝打了一千,说道:“禀告贝子爷,前面不远的冰谷底下,有人高声大叫救我上来,有一个山坑金砂的酬答,可是我们望下去,只听见声,并不见人,许多人以为是妖魔鬼怪!”福康安叱喝道:“胡说!升平宇内,浩荡乾坤,哪里来的妖魔鬼怪!你跟我说西游记吗?拿望筒来,让本帅向谷底看看!” 左右清兵立即由红锦锻袱里,取出一副精钢打造的望筒来,望筒就是今日的望眼镜,乾隆前代,满清号为“极盛”,西方各国不少人到中国来通商传教,不过那时候的满清政府,闭关固守,自高自大,对外国绝不理睬,当时英吉利法兰西意大利各国,纷纷派使臣到北京城,要求通商,进贡给满清皇帝不少珍奇玩物,像自鸣时钟汽船模型之类,讨皇帝的喜欢,望眼镜也是贡物之一,福康安这支望眼镜筒,还是荷兰国使臣送的,乾隆帝拿来赐给福康安,这次他吩咐清兵取出来,凑近自己双眼,向下一望,不望时犹自可,一望之下,禁不住咄咄称怪! 原来福康安由望眼镜的玻璃片里,看见冰谷下面,有一块绿草如茵的草地,这片草地约莫有两里多长,一里多阔,风景也还不错,只是四面峭壁包围,无路可通,变成片死谷罢了!谷底下有一大群黄羊,足有一二百头,羊群中站着两个怪人,这两个怪人胡须修长,仿佛多年没有梳洗剪剃,就像原始生番野人一般,身上披了羊皮,这两个手里各自拿了一恨奇形拐杖,他们想是发觉大队人马经过谷顶,举起手来,向着上面连声狂喊! 这深谷的峭壁,至少有三十多丈高,绝对没有可以攀援之处,这两个怪物不知怎的会落在谷底里,由谷底到谷顶距离三十多丈,两怪人的声音居然喊得出来,嗓音的洪亮可见一班了!福康安满肚疑团,立即下命令将中军两个参赞谋士唤来拿望远筒叫他们看,问道:“你两个看清楚么?他们究竟是人,还是妖怪?” 两个参赞望了一会,方才说道:“大师,谷底这两个牧羊的,不是妖怪,却是真正活人哩!” 福康安诧异道:“是活人怎会掉进深谷里,由这样高的地方跌下去竟然不死,还养了一大群羊?在谷底牧羊也罢了,怎的叫喊我们救他上来,有一山坑金砂报答?他两个难道是疯了吗?”福康安这一连串的问话,左右参赞清兵没有一个能够回答。 这两个坠入谷底的怪人,不用说正是金山双丑呼延陀和呼延真了!金山双丑当年中了冷霜梅的诱敌计,把石笋当做天然的石栈梁,跌下深涧,本来难免粉身碎骨之惨,好在他们落下了二十几丈左右,居然被他们抓着了一颗石松,石松是喜马拉雅山里面一种特产的松树,它的根株完全附生在石上,枝干如铁,金山双丑都是精通内典的武林高手,新近又练会了以头代脚,逆行经脉的功夫,虽然由高空落下来,头脑并没有纷乱,他们一抓住石松的根株,接连打了十多个跟头,减缓了跌下来的力量,方才附在石上,手足并用的攀援下来。 金山双丑一直溜到涧底,方才知道涧底地方,却是一座绿野丰翠的死谷,什么叫做死谷呢? 原来这片山谷是在几座参天高峰的下面,形如锅底,四面八方都没有通路,金山双丑不禁着急起来,他们绕着死谷走了一匝,发觉这死谷纵横只有半里左右,除了青草之外,一无所有,难道就在谷底吃青草过日子么? 金山双丑不禁着急起来,要想爬上峭壁,脱离险地,可是四面的山壁陡立如削,至少也有三四十丈高下,任你轻功多好,也不能够一口气爬上去,金山双丑急得好比热锅上蚂蚁,呼延真知道逃脱无望,嚷着自杀,呼延陀向他叱喝:“兄弟,你怎的这样没有志气,冷霜梅那贼人被我们困在古墓里,整整一年也死不去,结果还给她用计走出来,我们现在虽然陷在谷底,比起冷霜梅困在漆黑无光的古墓里,强得多了,这样高也跌不死我们!为什么要了结自己的性命?” 呼延真道:“大哥,你只会说风凉话,我们困在谷底,不跌死也要饿死哩!” 呼延陀一想也是,没有食物,始终也要饿死在深谷底下,大家正在默默无言,忽然听见头上嘎嘎连响,金山双丑抬头一望,原来是几只鹞子,从自己头顶飞过。 呼延陀忽然跳起身来,叫道:“有了有了!这死谷不时有飞鸟经过,咱们可以搓石成弹,把它打下来当粮食!” 呼延真冷笑道:“汉人有一句俗语叫望天打卦,你却来一手望天打鸟,望天打鸟和望天打卦一样不可靠,你准保天天有飞鸟经过,咱们一定可以把它打下来?还是早点自杀,少受挨饿的苦处吧!” 呼延陀猛然醒悟过来,希望禽鸟飞过谷顶,让自己打下是一件十分渺茫的事,可是自己怎不想法子捉一些野生动物饲养呢?别看这一片山谷是无可攀援的死谷,有那样丰腴的草地,必定有野生动物出现,他把这意思向兄弟说了,呼延真只得忍耐,双丑用吐纳导引功夫挨了几天,终被他们发觉了自然界一种奇迹,在这座人类不能攀援上下的死谷里,居然有黄羊下来吃草,这种黄羊是雪山特产野羊,前脚短后脚长,不管怎样陡峭的冰崖雪壁,一样可以奔跑上落,金山双丑一见大喜,当场捉住几头,烧烤了吃,鲜味无穷。 第141章 呼延陀想出一个主意来,他知道凡是野兽之类,都有一种习惯的灵警,如果捕杀黄羊太多,羊群必定望而生畏,不敢下来吃草,倘若这样,自己岂不是断绝粮食么?反不如生捉几头活羊,用心豢养,叫它们繁殖开来,自己的粮食岂不是源源不竭? 他便和呼延真说了,利用自己随身携带的百炼飞抓绳,当做捕野兽的活结,一日功夫,居然捉了六头黄羊,内中有两只还是怀孕母羊,双丑不禁大喜,把母羊留下来,由它产下羔羊,等羔羊断了乳,再把母羊吃掉。 金山双丑被困这座死谷,气候温和,青草充足,最适宜于黄羊繁殖,不到半年,十几头小羊已经长大,金山双丑使小羊交配,又产下新的羔羊,似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繁殖,不到三年功夫,金山双丑住在谷底养了几百头黄羊,照说也可以修心养性,乐度余年的了。 不过金山双丑并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他们脱离了死亡陷饼,便希望有一天能够返到尘世上来,肆虐作恶,不过喜马拉雅山亘古以来,都是没有人烟的地方,除了少数商队,偶然在雪溶的季节经过之外,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生人,就算是商队经过,也仅限于几条山路而已。 所以金山双丑在死谷底下,一连困了整整十个年头,直到这次福康安领征西大军攻伐尼泊尔,大队人马辎重,浩浩荡荡,通过雪山,清兵先锋部队恰好沿着死谷边经过,金山双丑知道自己爬出死谷的机会来了,便用“传音入密”功夫,向着谷顶狂喊,他们说哪一个人把自己救上来,给他一个山坑金砂的酬报。 这句话并没有说错,金山双丑在阿尔泰山积存了不少金砂,足足可以装满一个山坑,只不过并不是带在身边罢了! 以上就是金山双丑坠崖之后,死里逃生的经过,作者在这里抽暇说出来,以免各位摸不着头脑。 福康安看见左右不能够回答自己的话,不禁犹豫起来,这谷底两个人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而且峭壁高度有数十寻,一平如溜,怎能够搭救他们上来呢? 正在迟疑莫决之际,金山双丑又向上狂喊道:“你们放心?我两兄弟不是坏人,你把我们两个人救上来,必有好处!你要救我们也很容易!只要结一条二三十丈长的绳索,垂降下来,绳索一头牢牢的结在树干上和山石上,俺兄弟便可以爬上来了!” 别看上下相距数十丈,金山双丑喊上来的话,句句清晰可闻,如对户庭,福康安猛然想起一个主意来,这两人坠入深谷里面还能够生存,必定有过人的本领,只要看他们隔空喊话,中气充足,便可以知道一斑了! 自己这次奉皇帝旨意征伐尼泊尔,正需要这样有奇材异技的人帮忙,怎的不想法子收罗在帐下呢?福贝子主意决定,立即叫道:“把绳索结起来,越长越好!垂下谷底,把那两个牧羊人扯上来吧!” 福康安是三军主帅,他的话有哪一个胆敢不依从,清兵轰诺一声,拿出军中麻绳来,一条连结一条,结了便打绳圈,不到半个时辰,一条空前绝后,四十多丈长的麻索,居然连结成功,福贝子坐在马上,手拿望眼筒,命令士兵把长绳垂落,士兵哄然应和,把绳索拿起来,一节一节的放入谷里,另外吩咐五十名健卒,执住了绳索的一头,好像玩拔河游戏一般,蚁聚在一块大山石后面,福康安由望眼筒里,细看那两个怪人的动作。 金山双丑看见长绳垂下来,兄弟二人喜欢得拥抱乱跳乱舞,接着倏的分开,竖靖蜒翻筋斗,好像快活的有了神气!工夫不大,绳索已经垂到谷中地面,呼延陀兄弟拿起自己的兵刃来,一溜烟跑到山壁下,拔身一纵,跳起一丈多高来,抓住绳索,手足并用,疾如猿揉升木也似,攀着绳索,一步一步的向谷顶爬上。 福康安就着望筒,看见金山双丑攀着绳索,一股急劲的向上爬,那段绳索足有几十丈长,由山顶垂下谷底,就像由云端垂下来的天梯一般,真个是绳高千仞,下临无地,换了别一个人,绝对不能爬上,就算是勉强爬上十丈八丈,回头下望,也要吓得心惊胆颤,手酸脚软! 可是金山双丑却是不管一切,把那数十丈的距离,视同无物,不到一个时辰工夫,便自爬上来,脚踏实地,清兵看见双丑的样子,不由吓一大跳! 原来这时候的金山双丑,真个是七分似鬼,三分像人,整整十多年没有剃须了,胡须和头发绞结在一起,乱蓬蓬的,活像两头狒狒,身上的衣服完全破烂,东一条西一片,腰间围着羊皮,污秽情形更加不用说,一阵臭气,中人欲呕,不过他们一爬上来,看见了福康安,知道这位帽顶辉煌的将军,就是三军主帅。 金山双丑立即爬在地上,向福康安叩了几个响头,福贝子道:“不用多礼,看二位的样子,分明是身怀绝技的人,怎的会被困在这深谷底下,困了多少年呢?” 金山双丑约略把自己坠崖不死的经过说了,福康安十分诧异,便向金山双丑说道:“你们两人既然具有这般惊人武技,何必要埋没野草?如果你们肯效力朝廷,立下大功,本帅奏知皇上,二位一定能够封妻荫子,富贵享用不尽,由今天起,你们就追随着本帅好吗?” 金山双丑本来不是汉人种族,先祖是蒙古人,听见福康安这样的一说,不禁勾起功名利禄的心理来,叩头说道:“小人蒙大帅活命之恩,情愿执鞭随镣,聊效犬马之报!” 福康安不禁大喜,立即叫双丑剪好须发,换过衣服,由这天起,清军营里开始多了两个武林高手,福康安本人也等如多了两头猛虎辅佐不提。 话分两头,就在福康安救回金山双丑的同时,喜马拉雅山南麓一座低谷里,扎了好些营帐,数目约莫有一百五六十座,靠近谷口一座帐幕的中间,坐着一个须眉全白的老和尚,两个英姿飒爽的青年,另外还有两个红颜少女,坐在帐幕一角,他们不是别人,老和尚就是峨嵋派掌门智禅上人,四个青年男女正是史存明和岳金枫,金弓郡主孟丝伦和铁爪魔娘的女徒伊丽娜! 这一班频年流浪边陲,矢志抗清的男女义士,自从拉萨城里逃出来之后,带着白熊谷的族人,突破清兵包围,渡过了雅鲁藏布江,顶冒霜雪,跋涉千里,来到大雪山下,他们通过大雪山的情形,和福康安这支清兵所遭遇的,一无二致,冷风割面如刀,指掉肤裂,好不容易,方才来到山南的低谷内,喜马拉雅山南北气候遇然不同,山北是千里冰封,罡风凛冽,山南却是严寒大减,翠绿葱笼。 智禅上人等,在十几天跋涉通过大雪山的时候,许多人马牲畜都被冻伤,就是智禅、史存明、孟丝伦这一班精通武功的人,也走得筋疲力尽,不能够不歇息几天,方才继续向尼泊尔王城进发。 智禅上人在帐幕里打开一张大雪山的羊皮地图,指示给史存明岳金枫两人道:“明儿!由山南再行四十里,这一带山脉名叫塔吉岭,山岭上有一座关隘叫做铜鼓关,也即是廓尔额兵驻扎的地界了,经过了塔吉岭,再向西走一百八十多里,方才到达尼泊尔的王城加德满都,换句话说,我们至少还要再走六天,方才可以到廓尔额王城,现在大家身边携带的粮食可以支持五六天么?”管理粮食的岳金枫摇了摇头,说道:“大师!我们的粮食已经吃得十之七八,恐怕只够三天吃用罢了!” 智禅上人皱了皱白色的眉毛,金弓郡主孟丝伦道:“师伯,我们的粮食虽然不够,总有法子凑呢?” 史存明道:“我们沿途所经,尽是不见人烟的地方,到哪里找寻粮食去?” 孟丝伦大笑起来,说道:“你真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你看山南一带,长林丰草,绿野不断,必定栖息着不少野兽,咱们来一次大规模的围猎,只要撞上一群野鹿,或是一队黄羊,岂不是什么也解决了么?天生天养,又何必耽心呢!” 岳金枫大喜道:“还是孟郡主好计,咱们有的是绳索和弓箭,马上出动打猎去!” 史存明立即挑选了五十名少壮的族人,带备了一切窝弓伏弩,火种绳索,参加打猎的有史存明、岳金枫、孟丝伦、伊丽娜、范金驹、范金骤六人,至于智禅上人呢?一来年老爱静,二来他是个出家人,不想杀生,所以索性留在谷内坐镇,至于从拉萨城里跟从大家出来的贺兰明珠和蝶儿主婢,更不必说了,这六个青年男女,各自骑了骏马,携带兵刃暗器,带领着这一支临时组成的狩猎队伍,直向喜马拉雅山南麓的密林地带走去。 金弓郡主孟丝伦在回疆时候,她自小跟随过大小和卓木兄弟外出射猎,所以对狩猎这一门,并不外行,孟丝伦知道凡是有水源的地方,都有可能结聚大群野兽,她便指挥各人分成几个小队,向树林里走去,搜索水源。 再说史存明和岳金枫两人并辔策马,带着一队壮士,向树林里深入,哪知道他们不熟悉这里的道路,转了十几个弯,居然迷失了方向,左弯右折,来来去去,也找不着出路,史存明正在焦的,忽然听见树林深处,传来一阵呐喊。 史存明不禁大疑,想道:“难道孟线伦她们在前面不成!” 他和岳金枫当先开路,走了两里左右,眼前地势突然开朗,树林的尽处现出一片空地来,空地上围着一队士兵,正在那里连声叫喊,少年壮士定睛看时,原来这空地的中央,不知哪个时候,挖了个五六丈方圆的陷阱,陷阱面上盖了一张猎网,几十名兵士把猎网四角紧紧压着,陷阱里面分明装陷了两只巨兽,不住的在阱底吼叫翻腾,要想破网冲出,可是这种猎网是用极韧的麻索结成的,这两只猛兽虽然竭力冲突,哪里能够撞得出来? 第142章 史存明听见阱底恶兽的吼声,宛如破鼓,便向岳金枫道:“枫兄!陷坑底下困着的多半是人熊哩!” 岳金枫向前细看,只见这队士兵服饰奇特,个个头上戴了一顶形如羊角的丝帽,身穿红绿两色衣衫,装束有点像西藏兵,可是他们的皮肤呈现古铜般的颜色,个个胡须满面,模样却有些似天竺人(即是印度人),不禁恍然大悟,向史存明说道:“啊!这是廓尔额的士兵!” 他这一推测,并没有错,这班打猎的士兵正是廓尔额人,他们到这森林打猎,已经有许多天,挖下陷阱,窥伺数日,方才装陷了两只半大不大的恶兽,可是这两头家伙虽然跌进陷阱,却是十分凶猛,吼叫冲突,如疯如狂,连猎网也几乎被撞破。 几十个士兵紧紧按住猎网,不敢放松一分一毫,正在忙乱之际,空地的另一面跑过两匹骏马来,马上坐了一男一女,男的是个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身穿貂裘,头戴皮帽,内里衬着黄金软甲,女的却是个年华双十的少年,姿色美丽,白玉羊脂似的皮肤,棕内色的秀发,两只俏眼的瞳子却呈现深蓝色,一望而知,不是中原种族,头上戴了玫瑰花瓣也似的金冠,身披白裘,这一男一女的手里都握着几支梭标。 史存明和岳金枫心里明白,这一男一女不是尼泊尔的王子公主,就是贵族子弟,只见他们来到陷阱边缘,指挥兵士再加上一层猎网,猎网的四边用木棍压住,方才由士兵队里,挑选十名箭手出来,走近隐阱,张弓搭箭,打算隔着网眼,把蘸了麻醉药的药弩射进,叫这两只恶兽丧失抵抗力,不能动弹,方才下手生擒,哪知到了这个时候,突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原来隐阱底下两只恶兽,看见挣扎无效,冲突猎网不开,一声接一声的哀叫起来,叫声十分凄惨,向树林的四面八方,荡漾开去,似这样的叫了一二十声,树林的东面蓦地传来了一阵吼声,似石破天惊,风生浪吼! 这一声怒吼十分洪烈,令人听在耳鼓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感觉,接着树林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泥尘滚滚之中,走出一只恶兽来,这恶兽的身材十分高大,挺直起腰身来,足有一丈五六尺高,头似猩猩,身子却像人熊,头上拖了一把纷披长发,全身长毛是灰白两种颜色,两边面颊却是青中带蓝,宛似染了两片蓝靛,一双眼睛巨如铜铃,闪闪发出凶光,廓尔额兵见了,禁不住哗然大叫! 那王子装束的少年,公主服饰的少女,看见怪兽出现,不禁大吃一惊,叫道:“放箭!” 他们用的是尼泊尔土语,跟西藏语大同小异,那些兵士纷纷张弓搭箭,一声呼哨,弩箭像飞蝗也似的,朝着怪兽射去,哪知道怪兽全然不惧,一声狂吼,箕大双爪向前一扑,只把射向头面几支弩箭抓住,还有十几支箭射在身上,怪兽却是满不在乎,夷然无损,它一阵风似的冲到陷阱旁边,抓起一名放箭的廓尔额兵,掳住双腿,左右用力一撕,竟把这个士兵活生生的撕成两片,心肺肠脏流了一地! 那些士兵看见怪兽的力气可以撕裂活人,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按住猎网了,四散奔走,那怪兽身躯虽然硕大无朋,举止却是疾如飘风,两只巨掌一攫一抓,又抓住两名逃得稍慢的兵士,向地上重重的一摔,竟把这两名廓尔额兵的脑袋拍得稀烂,好像山东柿饼一般,怪兽摔死了人,又是一声狂吼,把两具尸体远远的掷了出去! 他赶散了陷坑旁边的士兵,然后弯腰一抓,把两张猎网抽起来,这两张猎网连绳带索,另外还有压网用的木棍,至少有二百多斤重,怪兽居然不费吹灰之力,把猎网提起来,用力一撕,嘶啦几声大响,手臂粗的网绳,竟然吃它撕裂了一大片,猎网一起,陷阱底下两只恶兽立即冲了出来,跳上地面。 史存明看这两只恶兽躯干虽然比较短小,也有六尺多高,一样的头披长发,面如蓝靛,岳金枫向史存明道:“明兄,你在北天山居住了不少年头,见惯了雪山的野兽,这是什么猛兽,是狒狒么?怎的这样厉害?” 史存明摇头道:“这东西不是狒狒,狒狒是狒狒的一类,我在天山见过,没有这样高大,也不能够撕裂活人,哎呀!我记起了,从前有一本书名叫做淮南子,里面记载过西域雪山里面,有一种名叫做署的猛兽,形如人熊,最喜裂人而食,连虎豹犀牛遇着了它,也没有命,古人叫它作山魈,难道这恶兽就是署吗?”话未说完,岳金枫失声叫道:“明兄,不好!那公主没有性命了!” 原来就在他两人对答几句话的工夫,那高大的怪兽,已经扑到王子马前,那王子装束少年却是不慌不忙,把手中梭标像连珠也似的间怪兽迎面掷去,左右士兵也不住的射出弩箭,怪兽对于标箭似乎并不怎样畏惧,除了射它两眼的,举爪拨落之外,射向它身体其他各部分的,却是绝不理会,它一声雷鸣似的吼叫,扑向王子马前,那王子连忙勒马急退,谁知道那马一见恶兽,四只脚已经吓得发软,屁股还撒出粪尿来,竟然不会闪避,王子见势不好,立即把双腿一飘,脚尖甩脱马橙,身子一个倒栽葱向后翻了出去,怪兽一掌落在马头之上,它这一掌之力,居然把那匹马的头脑骨完全打碎了,惨嘶一声,便自死在地上! 怪兽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去抓王子,王子在地上重重摔了一跤,要想就地滚开,哪知道他身上穿了沉重的黄金甲,这一下居然没有滚出三尺远的地方,眼看怪兽一只巨灵之掌,就要把王于左腿抓住,说时迟,那时快!侧面嗤的一声,飞来一点银星,啪啪,打中怪兽右边眼眶,虽然准头差了不少,打在怪兽眼皮上,并没有把眼睛射瞎,怪兽也觉得疼痛非凡,一声狂吼,翻身向侧面扑去。 及时发出暗器,救了王子的性命,正是那个公主装束,头戴金冠的棕发少女,她看见怪兽快要抓住王子,立即把纤腕一场,发出一支小银梭来,她这银梭约莫有五寸多长,通体白钢打造,尾巴还有气孔,如果顺着风势,可以打出四五丈远,她这一梭飞射出来,几乎打中怪兽的眼睛,怪兽狂吼一声,朝着公主扑去,公主的身手似乎比王子矫捷得多,怪兽还未扑到,她已经把柳腰一扭,翻鞍落马,但是怪兽却不肯放过她,两条树干也似的手臂左右一分,向那公主劈面抓到。 公主见怪兽来得猛恶,立即把玉腕一翻,抽出一柄雪亮长刀,照准怪物手臂一格,怪兽完全不怕刀枪,公主这一刀砍在手肘上,轰的一响,刀锋竟然被长毛挡住,砍不进去,公主不禁大惊,她正要抽刀旁窜,怪物反手一把,擒住了公主持刀右腕,岳金枫失声叫喊起来,以为这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必定给恶兽活生生的撕成两片! 史存明心中一急,立即抽出断虹剑来,呼叱一声,飞身扑了过去,岳金枫恐怕史存明有失,也跟着拔剑上前,哪知道就这一刹那之间,公主已经挣脱了怪兽的掌握,这是为何? 原来怪兽一手握住了公主的右腕,公主的腕时上,恰好戴了一串装饰用的银圈,这些银圈是生银打造的,总共有七八只之多,套在臂腕之上,怪兽无巧不巧,它这一握一拿,抓住这些银圈,并没有抓紧公主的手臂,公主情急计生,立即把手中刀向地一掷,然后五指合拢,手臂用力一摇,身子向后一退,整条玉臂用银圈里褪了出来,就像金蝉脱壳一般,那些银圈子也叮当的散了一地,怪兽当堂愕了一愕,还未来得及继续再抓! 史存明已经连人带剑,一个飞身,施展雷电披风剑绝着,一招“迅雷贯木”,断虹剑青光一闪,照准怪兽的后脑勺,一剑猛刺过去! 怪兽耳目非常灵警,史存明剑风才响,它已经觉出来,微微把身一偏,霍地转臂回身,向史存明剑身一抓,这怪鲁正是“淮南子”书上记载的熊署,属人熊的一类,不过心性灵巧,比猩猩狒狒还要聪明,善于撕裂野兽,和抓攫夺取人类的兵器,它想把史存明的剑一把抢夺过来。 哪知道史存明的断虹剑,是削铁如泥的神物,这怪兽手爪刚才跟剑锋一撞,登时割断了拇指和食指,鲜血直冒,疼得它一声惨吼,抱着手在地上连连跳跃! 这一边史存明挡住了那头巨罴,那一边岳金枫也跟两头小署斗在一起,原来那两头小罴中了陷阱诱兽的法子,跌入阱里,饼底铺满了生石灰和铁蒺藜,小罴摔落阱底,吃尽苦头,又因为冲突猎网的缘故,身上受了不少创伤,它们着急起来,连声哀叫,果然把母罴喊来,赶散各人,撕破猎网,小罴方才钻了出来,它们吃了大亏,禁不住心中冒火,看见母罴追奔逐北,把廓尔额兵赶得狼奔泵突,抱头鼠窜,禁不住凶性陡发,张牙舞爪,正要向各人追去。 岳金枫恰好赶到,剑光一闪,疾刺小署的太阳穴,小罴回爪一勾,要想夺剑,哪知道岳金枫身手快捷无比,他是武当剑客铁髯仙李玄化的徒弟,剑法稳准异常,小罴舒爪夺剑,岳金枫青锋一绕,用了个“白练横江”的招式,嗤声微响,竟把这头小罴的左面颊,划了一道血痕,疼得小罴一声狂叫,向后直跳出去,可是另一头小罴却悄没声息,向岳金枫背心扑到,那公主装束的棕发少女,惊叫一声:“壮士留神!” 岳金立即脚跟用力,使了个“鲤跳龙门”的身法,向上一纵,拔起七八尺高,小署一下扑了个空,岳金枫长剑一指,便跟这两头恶兽斗得分难解,这两个少年英雄,陌路救危,孤身犯险,绕着陷阱周围,飞来窜去,跟这三头罴兽展开了生死搏斗! 第143章 带领廓尔额兵打猎的,正是尼泊尔国王的王子阿布敏和公主黛丝丽,他们听说福康安平定西藏,清兵不久就要入境,向尼泊尔进攻,于是自告奋勇,带领了一支军队开进铜鼓关,据险而守,阻止清兵入寇,哪知道他们俩兄妹到了铜鼓关不久,便发觉自己兵营里的战马,每隔一天两天,便失掉三四匹,派人寻找,一直找到这座森林里,只剩下几副马骨头,阿布敏和黛丝丽虽然是金枝玉叶的王子和公主,却是年轻胆大,知道树林里面,一定出了凶猛恶兽。 便依照廓尔额人打猎的古老法子,在林前空地上挖了陷阱,上用浮土遮盖,又在陷阱边打下木桩,缚了两头小羊,作为引恶兽的食饵,果然不出所料,连夜到铜鼓关偷吃军马的,就是那头雌性的罴兽,它生下两个小署不久,需要大吃兽类,把树林里面的黄羊野鹿吃了不少,其余的统统跑光了,它没法寻得着食物,只好偷吃起军营的马匹来,廓尔额兵挖好陷阱,适值母罴不在,那两个小署断乳不久,出林找寻可吃之物,一看见陷坑旁边的羔羊,它们哪里知道是人类的陷阱? 立即扑了过去,刚才抓着小羊,猛觉脚下一软,跌进了陷饼,廓尔额兵一声呐喊,先把猎网罩了阱口,方才向里面投掷标枪,阿布敏和黛丝丽看见恶兽落网,十分高兴,亲自上前督促捕捉,哪知把母罴引来,几乎遭了杀身之祸,如果不是史存明岳金枫及时过来挡住恶兽,阿布敏史妹已经命丧当场了! 黛丝丽看见这两个汉人的身手十分了得,便向兄长说道:“大哥!人家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怎好意思站着不动手,我过去帮那个穿青的少年,你过去帮那个穿白的后生吧!” 原来史存明穿的是青布皮裘,岳金枫却着了白色的羊皮短褂,阿布敏答应一声,两兄妹向士兵手里讨过十几支梭标,各人抄了一杆花枪在手,呼哨一声,双双上前助战! 沥血伏龙--第五十八章暮林诛三怪金殿逞词锋第五十八章暮林诛三怪金殿逞词锋史存明和那母罴相斗,少年壮士一照面便削落了恶兽左手两只指头,痛得它吼叫连声,史存明更不放松,展开雷电披风剑来,一剑快似一剑,一招套着一招,跳高窜矮,奔前绕后,向那母罴进逼,不到十几个照面功夫,已经把这恶兽杀得毛皮零落,身上划了几道剑痕,好在皮粗肉硬,还可以挺得住,它一声倏地狂吼,由地上搬起一块大石来,向史存明掷去,少年壮士扭身一闪,母罴趁势向林里一跳,它用手攀住一株不大不小的槐树,用力一推一扳,劈啪两声,竟把一株半抱粗细,一丈五六尺高的槐树,齐腰拗做两截,将上半截树身轮起来,向史存明便扫! 史存明估不到这恶兽居然能够拿断树做武器,不禁大吃一惊,连忙纵身跳后,黛丝丽公主恰好挺枪跑到,她驾声呖呖的叫道:“壮士,我来帮你!” 史存明吃惊不小,急忙伸手臂向黛丝丽一挡,叫道:“公主!不要鲁莽,这东西厉害得很呢!” 黛丝丽陡的一扬玉手,嗤嗤,两支银梭赛似流星过渡,向怪兽双眼飞射过去,母罴横起树身来,一挥一挡,公主这两支银梭,扑扑两声,完全钉入树干里,那怪兽左臂一甩,把半截断树连枝带叶舞成一个大圆圈,又向二人立足处扫到! 恶兽这一树干横扫之力,何止千斤,史存明哪敢抵挡,急不迭忙的向旁边一闪,怪兽的高度足有一丈六七尺,赛似金刚巨灵,比常人差不多高出两倍,那株断树也有七八尺长,连着一丈方圆的树帽子,给这怪兽当作武器,真个是再趁手没有,好像一顶大伞一般,黛丝丽花容失色,就要回身逃跑! 史存明忽然生出一个主意来,叫道:“公主,我上前去斗它,你切不要和它贴近,只用暗器打它的咽喉和眼睛吧!” 这两句话把黛丝丽提醒,她索性把长枪掷在地上,将银梭拿在手里,史存明一声大喝,用了个“雷电挥袖”的绝招,连人带剑直掠起来,化成一道青光,跳起两丈多高,照准怪兽顶心脑门刺到! 怪兽也很机伶,它看见史存明在空中,仗剑凌空直下,飞刺自己,立即把腰身一矮,树干向上一抬,就要照空中的史存明,举树横扫! 哪知道少年壮士这一下全是诱敌的虚招,他向空中跳起之时,已经运足了三阴灭阳掌劲,怪兽大树横里一举,史存明倏然收剑,身子垂直由空中落下来,双脚向树干一踏,借这一踏之势,使出三阴神功,呼的一掌,向那母罴胸前一掌推去,这一掌推出来,陡听恶兽一声震天似的狂吼,树干脱手抛出,巨大的身体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也似的,扑通!仰面跌翻在地! 要知道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法,得自天池三老真传,威力端的非同小可,强如铁爪魔娘,撞着也要翻跌筋斗,何况母罴不过是个兽类! 他这一掌把恶兽的胸骨打碎,内腑也受重伤,不过凡是猛兽之类,受伤之后,必定越发凶猛,母罴只一倒,立即一个翻身由地上跳起来,刚要张口怒吼,嗤声风响,寒星闪处,黛丝丽公主的银梭,已经向它咽喉要害飞到! 这位尼泊尔的公主,在史存明飞身扑向母罴的时候,掌心扣了两枚银梭,等候机会动手,她估不到史存明舍剑用拳,轻轻一掌,便把金刚巨灵也似的恶兽打倒在地! 真个又惊又喜,当母罴挣扎着起身的刹那,黛丝丽暗想这机会不下手,还待何时!皓腕一扬,把银梭发射出去,直取怪物咽喉,哪知道母黑刚刚张开血盆大口,出声吼叫,黛丝丽这一梭打进它的口里,贯穿了恶兽的舌头,母罴痛上加痛,两臂一张,向黛丝丽便扑,巨灵之掌当头抓落,黛丝丽芳心俱碎,刚才叫了一声哎呀,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却趁这时候使出旋风掌身法来,一闪一晃,到了母署背后,再用三阴灭阳掌法向恶兽背心重重一击,这一掌劲力更大,砰砰两声大响,竟把母罴心肺完全震碎,狂吼半声,扑前便倒,手脚在地上挣扎几上,便自呜呼丧命! 母罴尸体倒下来的时候,如同塌了半截山峰,险些儿把黛丝丽公主压个正着,吓得她后退不迭,等到恶兽仆倒之后,不能动了,方才惊魂略定,正要向史存明说几句多谢的话,史存明突然抬起头来,向前一望,叫了一声:“不好!”两臂一分,向岳金枫那边飞掠过去! 原来史存明格杀恶兽的时候,岳金枫这边却遇了极大的危险,这是为何?原来岳金枫跟两个小罴相斗,小罴虽然没有母兽那样凶猛,却是身坚如铁,刀枪不入,手爪厉害异常,岳金枫吃亏在自己手中剑并不是断金切玉的神物,而且又是以一敌二,所以斗不到几个照面,便自险象环生,阿布敏王子抖花枪过来助战,哪知道他不帮手还好,一帮之下,更加糟糕! 因为这位王子完全没有跟猛兽搏斗的经验,不懂得走位闪避的方法,一枪刺出,便吃了小罴反手一把,夺住枪头,发力一扯,缨枪断了半截,阿布敏也几乎撞人小罴怀里,好在岳金枫手疾眼快,一着“金针刺蟒”,宝剑刺向小署眼目,方才把这头恶兽逼得向后跳了开去! 但是另一头小罴已经向阿布敏王子如风扑到,王子手里只剩半截断枪,再也不能够跟恶兽厮拼了! 只好向旁边一闪一让,嗤的一声大响,身上的貂裘被小罴利爪扯了一块下来,好在有软甲挡住身体,不然的话,当堂就要受伤! 岳金枫一着“斗换星移”,剑光赛同闪电般刺向这小罴耳后的软骨,小罴急忙侧头让开,不过这样一来,阿布敏王子反而变了岳金枫的累赘,他一面要防护自己,又要及时出剑发招,阻止两小罴向阿布敏王子的攻击,弄得风旋云转,顾此失彼。 幸亏史存明用三阴灭阳掌绝技,两下手法便打倒了凶猛的母罴,他看见岳金枫的形势危急,一个“蜻蜓掠水”的身法,掠了过来,使出三阴灭阳掌劲,呼声风响,照准蓄势猛扑阿布敏王子的一头小罴背后推去! 小署觉出掌风沉猛,立即回过身来,反手一抓,要拿史存明的臂腕,哪知它的手爪刚才跟史存明的掌风一撞,喀喇两声,臂骨当堂脱臼,五根指头齐齐翻折,史存明掌风再向恶兽胸膛一按,砰砰,三阴神劲竟把这小罴打得直弹起来,在空中翻了半个筋斗,口中吐血,砰的摔落地上,寂然不劝,原来小罴功力还浅,身体没有母罴那样粗壮,挨了一下三阴灭阳掌法,已经呜呼哀哉! 岳金枫看见史存明连毙大小两头恶兽,心中想:明哥已经杀了两个,剩下这一个应该由我打发。 宝剑一紧,改取攻势,哪知道他这一贪功,几乎吃了大亏! 要知道史存明如果没有天池三老传授的绝技,决不能够在三招两式之间,杀掉恶兽,至少也要斗上半天,岳金枫心急求胜,他一剑向小罴胸口直刺,却忘了恶兽刀枪不入,这小罴全然不躲,反手一把,抓住了岳金枫肩头,向自己怀里一拖,岳金枫不禁大惊! 他立即使出软如棉的内家功夫来,右肩一沉一卸,挣脱了恶兽的手爪,身子像游鱼也似的,要由小罴肋下钻过,哪知小罴手疾眼快,另一条长臂闪电似的自外圈回,一把将岳金枫箍个结实,挟在腋窝下面,再用空出的手抓去,打他的天灵盖,阿布敏王子看得逼真,“哎呀”两个字还来不及喊出,史存明迅如电火,使出三阴灭阳掌劲,照那小罴后脑重重一击,恶兽的手爪还未用力,当堂觉得眼前一黑,头脑受了巨震,天灵盖骨应掌碎裂,嘴里狂吼半声,把岳金枫放落地上,扑通跌倒,跟两个同伴向在死城报到! 第144章 岳金枫被恶兽一夹,几乎呼吸窒绝,跳起身来,兀自头脑发胀,眼目昏花,他不禁怒从心起,稍一定神,举起手中剑来,向那死罴的胸腹上,嗤嗤嗤,一连刺了三剑,可是剑尖到处,恶兽的皮硬如石鼓,居然刺它不进,可见这东西生前的厉害了! 黛丝丽天真烂漫,看见岳金枫剑刺死兽出气,不禁笑了起来,叫道:“壮士!这家伙已经死掉,你把它刺上一千下,它也不觉得痛楚的呀!” 她这几句话把岳金枫说得面上一红,连忙纳剑入鞘,阿布敏王子已经过来,倏地伸出两臂,把史存明、岳金枫二人抱了一抱,这是廓尔额人向外客的最高敬礼,方才说道:“两位壮士由哪里来?救了小王一命,小王感激莫名,请到前面帐幕里坐吧!” 黛丝丽一双澄如湖水的碧眸,望定了史存明、岳金枫两人,等他们回答。 史存明跟黛丝丽公主的眼光一触,心头震了一下,他马上想起孟丝伦来,收摄心神,拱手说道:“殿下,我们是由西藏来的,因为逃避兵燹,不得不进入贵国,我还有好些同伴和从人,在前面树林里面等候呢!” 黛丝丽立即叫道:“你救了我们兄妹的性命,还用得着客气么?快把他们叫来,一同到我们的营幕去!” 这位尼泊尔公主胸无城府,浑金亚玉,上前就要拉史存明的手,史存明微微感到尴尬,把手一缩,叫道:“公主不要多礼,我叫他们便是!” 黛丝丽一手抓空,格格娇笑起来,说道:“哎呀!我忘记了,你们汉人有许多规矩,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好好,你就喊你的同伴来吧!” 岳金枫见这公主天真有趣,忍不住笑了一笑,说道:“好好!请殿下们稍候,我去叫喊他们!” 说着便和史存胆一同走回树林里,把十几个狩猎族人喊来,叫他们分出一半人去找孟丝伦、伊丽娜、范金驹兄弟这两队人,另外一半人却挑拣几株大树,刮掉树皮,用黑炭写了字,表明自己去处,方才鱼贯出林,这时候阿布敏王子已经下令廓尔额兵把三具罴兽的死尸抬过,黛丝丽公主看了看这三头死狰狞的尸首,摇了摇头,她向史存明道:“壮士!你们汉人见多识广,可知道这两只家伙是什么野兽?” 史存明便把淮南子书上说的“罴”形貌习性说了一遍,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种罴兽在一千五六百以前,还有在荆楚两广之地发现,听说从前人烧炮竹,就是为了惊吓这种怪兽用的呢!” 黛丝丽听得十分有趣,说道:“壮士,雪山里面千奇百怪的野兽正多着哩!我有空跟你说吧!” 阿布敏笑说道:“妹子,你别跟这两位壮士掉闲文,天色不早,咱们还要回去哩!” 黛丝丽被兄长这样一说,方才关住了话盒子,跳上坐马,引着史存明、岳金枫一行人向自己营帐返回不提。 阿布敏王子这次带了几百名士兵出来打猎,就在喜马拉雅山南的一座低谷里,扎了营盘,两兄妹把史岳二人,让进了自己的帐幕,从人献上羊乳和清茶,寒暄一番,阿布敏由谈话里知道史存明是个抗清志士,肃然起敬! 他向岳史二人道:“二位由西藏到来,可知道清兵的动向么?听说这次满清皇帝派了一个名叫什么福康安的贝子,统率大军侵犯我国,清兵入境没有?” 史存明道:“不错!清朝皇帝因为你们在他万寿生日那天不派专使朝贡,便藉口征伐廓尔额,现在西藏的达赖喇嘛已经准予清兵假道,并且负责供给粮草,大抵十日之内,清兵便可以抵达边境了!”阿布敏和黛丝丽兄妹不禁面色突变! 他们交头接耳,低低说了几句,阿布敏方才说道:“清兵有三十多万,全是能征贯战之师,咱们尼泊尔国土不大,兵力只有十万,还及不上清兵实力的一半,依你看来,咱们能够不能够跟清兵抵抗?” 史存明道:“将在谋而不在勇,兵贵精而不贵多,清兵虽然在人数上占了便宜,可是劳师域外,转战万里,贵国兵力虽少,如果有一个智勇双全的人统筹全军,以逸待劳,必定可以把清军杀得片甲不剩!” 阿布敏大喜道:“那么,我就禀明父王,请两位统筹一切,居中指挥,让我们打一个大大的胜仗!” 史存明摇摇头道:“不行,我虽然能够打死几头恶兽,对于军旅战阵一门,完全不懂,不过我虽然不懂得这些,但可以向贵国推荐一个人,这人虽然是个女子,却是精晓韬略,胸藏十万甲兵,倘若贵国一心一意的信任她,必定可以给你们定国安邦,保管叫满洲鞑子来得去不得!满清皇帝以后也不敢轻视贵国呢!”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黛丝丽惊奇地问道:“你所说的是哪一个女子,她有这样大的本领?” 岳金枫接口道:“是呀!这人是个女子,年纪跟公主一模一样,她可以指挥我们打胜仗!” 这位前任满清的先锋官,便把金弓郡主孟丝伦在回疆,在西藏大破清兵的经过说了,这一席话把阿布敏王子听得目瞪口呆,把黛丝丽公主听得眉飞色舞,她向兄长说道:“大哥!我们马上请金弓郡主来,清兵就有百万之众,我们也不怕了! 话才说到这里,帐外已经有亲兵进来报告:“禀殿下!半里以外有一支人马朝着咱们营地走来,领头的似乎是两个女子呢!” 史存明一跃而起,说道:“金弓郡主来了!快快出去迎接!” 阿布敏兄妹惊喜交集,问道:“当真的么?她来得这样快!” 岳金枫笑道:“我已经说过这位郡主神机妙算,闲话少说,我们替孟郡主给两位殿下引见吧!” 四人鱼贯着走出御帐,来到营地外面,果然不出所料,迎面烟尘起处,一簇人马到来,正是孟丝伦、伊丽娜、范金驹、范金骥四人带领的狩猎人马,金弓郡主一马当先,看见一个束发金冠,貌若天人的宫装少女站在史存明身边,态度似乎十分亲密,心里不期然引起多少不快! 岳金枫立即向前,笑道:“孟郡主,我来给你引见引见,这两奇书-整理-提供下载位是廓尔额国王的殿下!” 他说了阿布敏、黛丝丽兄妹的姓名,金弓郡主最注目的还是这位黛丝丽公主,只见她长眉秀目,肤如凝脂,纤巧合度,腰肢啊娜,别有一种西方美人的神韵,自己在荒凉的西域,已经被称做回疆第二美人,可是跟这位黛丝丽公主比较起来,也像小巫之见大巫呢! 金弓郡主虽然生性豪迈,究竟也脱不了女子善妒的天性,她怔怔的望着黛丝丽郡主,竟然忘记了应有的礼节! 史存明在旁边觉得奇怪,开口问道:“贤妹,你跟这位公主是旧时相识吗?” 孟丝伦方才觉得自己失仪,不禁面上一红,说道:“殿下、公主,小女子在这里有礼!” 黛丝丽上前握住了孟丝伦的手,笑道:“不用客气,他们刚才说你在天山下怎样出奇制胜,大杀满洲鞑子呢!来来来,咱们是一见如故,进帐里坐吧!” 孟丝伦见她胸无城府,妒意方才减了多少,跟着一起进了御帐,分开宾主坐下,阿布敏道:“各位跋涉关山,不远千里而来,小王感到十分荣幸,听说清兵不日压境侵犯,还是是一点未雨绸缪,到王城去谒见父王吧!” 众人不禁大喜,史存明忽然向阿布敏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阿布敏大喜说道:“原来尊师就在近处不远扎营,他老人家还带着一批义士,很好,一并把他请来,大家一起到王城去!” 这位王子做事干练爽快,立即派人到智禅上人的营地去,不到半天,老禅师和白熊谷族人果然到了,大家会合一起,拔营起程,返到铜鼓关上,阿布敏王子略为部署了关上的防务,拨出几架马车来,让智禅等人坐了,自己兄妹两人骑着快马相随,一路上有话便长,没话便短,两天之后,一行人已经到了加德满都。 加德满都在尼泊尔的东北,几百年来,都是廓尔额的王城,依照印度梵文解释:“加德满都”是“万山之城”的意思,因为整个尼泊尔国,万山错综,险阻难行,只有加德满都附近是一块小小平原,这块平原又是在万山包围之中,所以得到这个名称。 智禅上人等一行进了王城,发觉这个尼泊尔的古都和西藏的圣城拉萨一样,到处都是喇嘛寺院,街头上走着的人,倒有一半是穿黄衣的喇嘛,国王的宫殿是在王城中心,用红色的砖瓦砌成,虽然没有回疆酋长居住宫室那样美轮美矣,却别具一番庄严的气氛,廓尔额国王阿泽登旺,事先已经接到飞骑急报,说有一班汉人英雄男女入境,帮助自己和清军作战,所以智禅上人史存明等到了王城,国王立即在殿上召见。 智禅师徒、孟丝伦、岳金枫、伊丽娜、范金驹兄弟等一行,除了孟丝伦是回疆郡主,见惯宫庭场面之外,其余的人都是纵横草野的英雄,还是第一次和国王相见,只见尼泊尔宫庭殿上,威仪整齐,廊下站着两排金盔铁甲、手执金瓜斧锁的武士,国王阿泽登旺坐在正中间龙椅上。 史存明偷眼看这位国王,只见他深颧高鼻,碧目闪光,一部浓髯漆黑如墨,其长及腹,模样十分威武,果然具有龙凤之表,不愧一国之君,众人依照宫庭礼节,三呼朝见,阿泽登旺笑道:“各位由中士万里到来,真不容易,不用多礼,就请平身坐吧!” 侍卫搬过几把金交椅,智禅上人称谢再三,方才坐了下来,国王略微问了众英雄路上情况,便向智禅上人问道:“老禅师,寡君听说满清开国以来,开疆拓土,攻无不胜,战无不克,尤其是当今的乾隆皇帝,天纵英武,两平准部,破灭大小金川,征安南服缅甸,荡平回疆西藏,我们廓尔额区区一个山地小国,怎样才能够分庭抗拒呢?” 第145章 国王这几句话并不打紧,智禅上人虽然阅历丰富,可是一时之间,难以作答。 因为当时满清极盛是实在的情形,尤其是乾隆一朝,更是爱新觉罗王室日到中大的朝代,乾隆本人固然英明睿智,文武全材,而且好大喜功,东征西讨,所向披靡,在廓尔额这一类小国国王眼中看来,满清就是“天朝”、“上国”,自己这点兵力,用来对抗天朝,简直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 福康安挟三十万大军之众,趁着荡平西藏的声势,降临尼泊尔这个山地小国,情形和三国时代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吞开荆襄九郡,动用八十三万大军以临东吴一模一样,当时江东孙权首鼠两端,和战难决,全仗诸葛亮鼓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孙权,解除了他畏惧曹操声势浩大的心理,一力主战,方才有赤壁的大捷! 智禅上人知道自己回答国王这一番话,正是成败利钝的关头,任他怎样老谋深算,也觉得为难起来。 史存明看出师傅神色不妙,立即向金弓郡主使个眼色,孟丝伦立即会意,高声说道:“大王!小女子对大王这几句话,倒有一番意见!” 国王愕了一愕,他看见答话的是孟丝伦,蔼容说道:“盂郡主!寡君听说你足智多谋,必有高见!” 金弓郡主不慌不忙,轻启朱唇说道:“大王过奖,小女子斗胆间大王一句,五百年前的元朝武功强盛呢?还是现在清朝武功强盛?” 这是孟丝伦聪明过人的地方,因为尼泊尔僻处西陲,一向是被视为化外的山国,国王对中原的一切,当然不大清楚,如果自己引用赤壁鏖兵,淝水破敌这一类以小胜大的战役典故,国王必定不太明白,可是说到元朝便不同了,元朝就是蒙古,军威远震,蒙古太祖成吉思汗曾经攻入印度,威服北印度五国,她这样的比喻起来,尼泊尔国王当然不会陌生,阿泽登旺愕了一愕,说道:“哦!当然是元朝的声威强盛得多啦,清朝不能够跟它相比哩!” 孟丝伦道:“大王明白便行了!蒙古兵震古铄今,后世许多朝代,都没有法子跟它相比,可是蒙古军也不是百战百胜,一次远征日本全军覆没,两次讨伐安南,丧师无数,惟是功师域外,转战万里,譬之强弩之末,难穿鲁缟,贵国有雪山天险,臣民饶勇善战,国土虽小,却占了以主待客,以逸待劳的便宜,只要上下齐心,何愁不破清虏?大王如果凛于清兵势大,未战先怯,那才是真正的失败哩!” 金弓郡主这番说词,入情入理,取喻浅近,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岳金枫等人听了,无不暗里赞叹! 国王的浓眉扬了一扬,正要开口,金殿左边突然走出一位官员,这官员是右班丞相哈延,智禅上人看见这位哈丞相的生相十分猥琐,尖头缩腮,三角怪眼,脑后现出反骨,嘴唇上长了几络稀疏疏的鼠须,他手里捧着玉笏,踱着方步,走到殿前,干咳两声,方才说道:“大王听奏!” 国王立即问道:“哈丞相,你有什么高见!” 哈延一双阴恻恻的眼睛,望了智禅上人这班男女英雄一遍,然后开口说道:“大王!千万不要听这几个汉人满口胡说,满清是天朝上国,兵精粮足,单单是福贝子那三十万太军,来势已同泰山压卵,咱们已经不能够跟他抵御,何况满清还有其他精兵猛将呢?自古兵少战危,如果俺们不自量力和清兵开仗,等如引火焚身,自取败灭,微臣以为大王立即派遣使臣到福贝子军前纳降认罪,嗣后岁贡天朝,方才可以保存社稷宗朝,愚直之言,尚乞恕罪!” 他这几句话上说出来,并不打紧,国王面上登时变色,范金驹兄弟勃然大怒,想道:岂有此理!这好相卖主求荣,惑乱人心,如果不是当着国王面前,真个恨不得把他一刀两段! 原来这一位哈延右丞相,是尼泊尔国王的国舅,他是阿泽登旺国王宠妃玛尔佳的长兄,玛尔佳氏年轻貌美,工谗善媚,国王对她十分宠爱,多年以来,连皇后也冷落在一旁,哈延仗着妹子力量,一帆风顺,不次摆升,做了右班丞相,他的心性向来好恶,满心想挟清兵以自重,所以力主和议,国王本来决心抵抗清兵的,可是经过哈延这样一说,又犹疑莫决了! 阿布敏王子第一个沉不住气,冷笑说道:“哈丞相!照你所说,咱们完全不是清兵对手,根本不用打仗,更不用驻兵设防,任由清兵长驱直入,直捣王城,那就可以保存宗庙社稷了,是与不是?” 黛丝丽公主也叫道:“哈国舅,清兵有什么可怕?这一位盂郡主就曾经在天山下大破清军,把征西将军兆惠手下数万精锐,杀得片甲不留,你凭什么说我们一定战清兵不过,满口放屁!” 哈延并不动怒,只是好笑说道:“大王!两位殿下年轻识浅,他们不明白利害两个字!” 阿布敏兄妹越发光火,正要出言驳斥,国王忽然一声断喝道:“不准吵闹!”阿布敏和黛丝丽只好住口,鼓着腮儿生气。 只见这位尼泊尔国王捋着长髯,过了半晌,方才说道:“现在清兵压境,和战两难,罢罢罢,这件事暂时搁下三天,让寡君在这三天里面,斋戒沐浴,禀告天上真神,然后虔诚的问问黑蟒神和雪山女巫,让她们决定一切便了!” 史存明听了黑蟒神和雪山女巫这两个名号,十分诧异,正要开口洁间,孟丝伦却向他连使眼色,史存明立即会意,住口不说,国王却向阿布敏王子道:“孩儿!好好收拾一间宾馆,挽留各位英雄,可知道么?” 又向黛丝丽公主说道:“你立即返入宫里,吩咐总管准备酒席,给各位英雄接风,快去!”说着下令退朝,智禅上人只得告退。 到了宾馆,国王果然使人准备了丰富的酒宴,可是智禅上人这班老少英雄,因为心中有事,对着丰盛菜肴,都是吃不知味,宴会完了,天色已经二鼓,阿布敏兄妹忽然到宾馆里来。 黛丝丽:“各位真对不起,父王本来已经决定跟清兵一战的了,可恨哈延那个好贼,却在殿上瞎三凑四,淆乱视听,令到父王犹疑起来,真正可恨!” 史存明忽然问道:“公主,国玉今天在殿上说再过三天,由黑蟒神和雪山女巫取决,这是什么东西呢?” 黛丝丽公微启朱唇,正要回答,阿布敏王子倏然变了面色,说道:“妹子!这是俺们本国的神圣东西,万万不能冒渎,不要乱说!” 黛丝丽只好点了点头,史存明和岳金枫暗里气愤,想道:“什么神圣东西?连提也不准提,真正岂有此理!” 孟丝伦却是乖巧,她向黛丝丽道:“公主,我听明哥哥说过,你的银梭打是真好,几乎一梭打瞎了恶兽熊罴的眼睛,这眼力手劲,你是怎样练的?咱们一见如故,今天晚上索性联床共话吧!不知你嫌不嫌呢!” 黛丝丽听见金弓郡主夸赞她的暗器,禁不住心花怒放,笑道:“姐姐大会说笑,我怎样会嫌你,好!今天晚上我在你房里睡吧!” 金弓郡主见她答允,暗里欢喜,拉着黛丝丽的羊脂玉手,笑道:“这里大气闷了!天色还早,咱们到外边园林散步去!” 她说着半拉半扯的,把公主拖出去了,史存明、岳金枫看在眼里,心知肚明,知道孟丝伦要在黛丝丽公主的身上,套取黑蟒神和雪山女巫的神秘,阿布敏土子何尝看不出来?可是孟丝伦已经拉了妹子出去,自己要说也说不出来,只有暗暗顿足,跟史存明敷衍几句,便自匆匆离去不提。 这天晚上,孟丝伦果然跟黛丝丽公主同床共枕,胝足而谈,金弓郡主故意说些中原上国的风土人情,江湖上的奇闻轶事,把这位尼泊尔公主听得心痒难捱,方才说道:“公主,你父王今天所说的黑蟒神,是人还是神呢?” 黛丝丽公主望了卧室窗外一眼,嗫嚅着不敢回答。 沥血伏龙--第五十九章探玉塔深宵斩黑蟒第五十九章探玉塔深宵斩黑蟒孟丝伦道:“傻孩子!这房里只有你我两个人,说说有什么要紧,不见得马上有灾祸呀!” 黛丝丽面色微变道:“孟姐姐,你说话声低一点,黑蟒神是我国镇守玉塔的一位神灵,我们上自国王僧侣,下至庶民,从来没有人胆敢背地里说它半句话,我怎样能够对你说呢!”金弓郡主主笑道:“你们时常到大雪山打猎,听见过那蒂这种东西没有?” 黛丝丽公主变色道:“那蒂么?那是喜马拉雅山的守护神,从来没有人见过它,听说见过那蒂的人,必定有灾祸临身,老大的不吉利呢?”孟丝伦大笑道:“有什么不吉利,老实跟你说吧:我在回疆时候,曾经杀过一个,到现在也不见得不吉利哩!” 原来金弓郡主在回部的时候,曾经到库鲁山打猎,晚上宿营,突然不见了几名士兵,天明之后发觉找寻,只在树林深处找着几堆白骨。 当时那些士兵吓得什么似的,以为妖魔下降,就要回去,金弓郡主却是不管那些,亲自带队入山寻找,结果找到一个长毛披身,身材高大,半人半兽的怪物,正在那里嚼吃人的尸首,众士兵当下一声呼哨,乱箭齐发,顷刻之间,把那怪物射成一个大刺猬也似,事后有人说那怪物不是猛兽,是喜马拉雅山走出来的可憎雪人那蒂。 孟丝伦便把这件往事向黛丝丽说了,黛丝丽惊奇道:“咦!你居然杀了那蒂,后来有灾害么?” 孟丝伦道:“哪有什么灾害,如果有大祸临头,我也活不到现在啦!你们国中的黑蟒神,不过是一条大黑蛇罢了,是与不是?” 第146章 黛丝丽点头道:“不错,在咱们加德满都王城五里以外,有一座山名叫玉塔山,山上有一座玉石砌成的七层宝塔,这塔据说是五百年前,开国第三工先王建造的,是尼泊尔的风水塔,约莫在二百年以前,便来了这个黑蟒神,盘据塔上,吞食人畜,伤害生灵不少,传说戌守王城的士兵,也被它吞吃了几十个,后来咱们的先王着急起来,悬挂赏榜,看有谁人能够降伏蟒神,一连过了几十年,都没有人胆敢应征,过了好久,王城忽来了一个自发女巫,亲自揭了赏榜,向先王说,那黑蟒并不是怪物,却是天上降下来的神蟒,当有收伏神蟒的法子,不过嗣后的国王一定要奉礼玉塔黑蟒,当它是镇国的神灵,方才可以免除灾害,国王一口答应了,那自发女巫立即去伏蟒,过了三天,有人看见女巫坐在塔下,黑蟒在她身边,蜷做一团,现出十分驯善的样子,大家看了咄咄呼怪,再过一天,女巫返回城里,说黑蟒已被神收伏了,不过国王每年四季要向黑蟒神祭把四次,祭把一次要用四十口活的牛羊,另外大量香花果品,还有一层,今后国家发生大事,例如皇室嫁娶以及对外征战等等,一定要问过黑蟒神,方才可以决定!” “不过那女巫说,今后国王每逢做一件大事,一定要斋戒沐浴,备齐牲畜祭礼,来到玉塔山下,把自己心中要做的事,高声朗诵,禀告神抵,然后放下牲畜回去,到第二早上再派人去看,如果蟒神把牲畜吃掉,那就许可,倘若牲畜原封不动,那就不准,百多年来,我们都是这样,那女巫呢?她也住在玉塔山后,历代国王因为她能收伏蟒神,一并把她当作先知神灵,每年也向她膜拜顶礼哩!”孟丝伦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 黛丝丽公主觉得十分诧异,问道:“姐姐,你怎的这样笑,不怕冒渎神灵么?” 金弓郡主笑道:“冒渎神灵?你刚才背地里说黑蟒神,还不是冒犯了神祗吗?我笑你们太过愚蠢罢了!” 她便把一切说出来,原来一般野蛮部落,化外之邦,一般人少见多怪,看见一点儿不寻常的东西,例如怪兽大蟒之类,便硬说它是神蟒神兽! 拆穿了不足为奇,好比孟丝伦射杀雪人,又何尝有什么“神”呢?那盘踞玉塔的黑蟒,不过是普通一条老年巨蟒,那白发女巫不外会了一些驯伏蟒蛇的法子,收伏大蟒,故示灵异罢了! 在西藏南方的天竺国,便有不少懂得驯伏蟒蛇的人,他们只用一支芦管或是笛子,便可以指挥一条到几条毒蛇,盘旋起舞,它如果真正是神灵,应该不食人间烟火,怎得要国王一年四季用牲畜祭把,孟丝伦把所谓神蟒神巫的来势,一一说明,黛丝丽也是个聪明女儿,一听之下,心中渐渐有些明白过来,金弓郡主打了个呵欠道:“天色不早,应该睡啦!” 一宿无话,次日天明,黛丝丽返回王宫,金弓郡主把史存明请来,将自己昨天晚上打听到的一切,向史存明说了,少年壮士说道:“原来如此,这些假借神灵的害人恶物,留它在世上做什么?还是把它诛除了吧!省得误了我们的大事!” 金弓郡主沉吟半晌,说道:“这样也好,不过问问你师傅老人家才好,他老人家阅历较我们多,老谋深算!” 史存明一想也是,立即去找智禅上人,将自己要斩除黑蟒神的经过说了,在史存明心目之中以为师傅老成持重,必定不赞成自己冒险,哪知道智禅上人点了点头道:“徒弟,你的意思很好,成大事的人不能拘于小节,韩信也问路斩樵夫,为的是提防追兵知道行踪呢!不过这件事你们要做得秘密一点,切不要在国王之前露出形迹,也用不着许多人去,人多了反而累事,知道没有!” 史存明估不到连师傅也赞成自己这一行动,不禁大喜,他马上和金弓郡主准备上切。 这天晚上,天色才交二鼓,尼泊尔王城上跳落两个紧衣窄袖的人来,正是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史存明带了断虹宝剑,孟丝伦带了弹弓弹囊,他两个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来,一溜烟也似的向玉塔山赶去,五里路在练武人的眼中看来,简直不算是什么一回事,顷刻之间,已经到了玉塔山下面了! 两个男女英雄遥望山顶,在黑夜迷蒙里,果然看见半山现出一座白色的宝塔来,史存明估计玉塔山并不很高,那白色宝塔距离自己不过三里左右,立即向金弓郡主打个呼哨,两人一先一后,朝着玉塔飞奔过去,很快的来到玉塔下,史存明猛然瞥见玉塔第三层塔窗里,两盏绿光一闪,呼的一阵腥风,猛向自己劈面吹到! 孟丝伦尖声叫道:“存明哥哥留神!” 话未说完,腥风过处一条笔直也似的蟒影,赛同一根乌木,向史存明迎头罩落,少年壮士一闪一窜,用个“七星踏步”身法,窜出两丈,反臂向后一抄,断虹宝剑已经出鞘,那黑蟒一下扑了个空,并不跟踪进袭,疾如纺车似的,在地上盘了几匝,摆成一个蛇阵,这时候一轮明月,破云而出,清光普照,把玉塔山照了一个透明清晰,他们一见了怪蟒的形状,禁不住咄咄呼怪! 原来那巨蟒从头到尾,足有四五丈长,蟒身并不很粗,只有海碗那样粗细,可是满身鳞甲乌晶晶的,油光滑水,被那月华一映,隐隐泛出乌金光彩,最奇怪的还是那颗三角形的扁头,蟒腮之下不到二尺的颈项间,长着一对通红的肉翅膀,横展开来,也有三尺多阔,随着两腮鼓涨起伏之势,不住拍动,身上长着翅膀的蟒,二人还是初见! 怪不得廓尔额全国的人,把它当做神蟒了! 史存明忽然醒悟起来,自己师傅智禅上人早年遍历名山大川,曾经说过贵州独山附近,出产一种飞蛇,这种飞蛇只有二三尺长,可是蛇颈上却长了两片薄薄的肉膜,好像翅膀一般,这种飞蛇最喜欢伏在树顶上,看见猎物经过,便把薄膜肉翅一拍,兜着天风飞了下来,袭击猎物,这种蛇身有奇毒,一咬之下,人畜立死。 所以一般人叫它做飞蛇,一般旅客经过独山时,当地土人必定向旅客指教,叫他们戴上一顶特制的竹帽,提防飞蛇突袭,现在这条大蟒颈间生了肉膜,难道也是飞蛇一类不成? 孟丝伦拔出弹弓向着黑蟒射出几弹。 那黑蟒十分灵警,看见弹九朝着自己眼睛飞到,立即把头一缩,嘴巴向前一拱,倏的闭了眼睛,吃鳞甲挡住,反弹落地! 可是有几颗打在肉翅膀上,这是它全身唯一没有鳞甲之处,疼痛非凡,那黑蟒倏然暴怒,两腮一鼓,嘘的一声怪叫,肉翅分开处,尾巴向地一杵,乌光闪处,偌大一条巨蟒,居然像水中游鱼也似的,平定窜起一丈多高来,尾巴一绕一匝,猛向金弓郡主拦腰扫到! 黑蟒这一下攻击非常厉害,它利用肉翅扇风的力量,全身直窜起来,蟒头垂直向下,咬敌人的脑门,蟒尾半截伸得笔直,赛同一根乌木,猛扫敌人腰身,金弓郡主立足处周围三丈以内,全被蟒身影子罩着,任你天大本领,也是无从抵御,孟丝伦失声叫道:“不好!” 史存明手疾眼快,一个返身扑了回来,断虹剑寒光一闪,直戳蟒尾,左手却使出三阴灭阳掌功,呼的一掌,照准蟒腹打去! 他这下剑掌并用,抢救心上人,本来冒险十分,只见剑锋到处,嗤的一响,竟把蟒尾砍了一道半尺深的创口,腥血迸流,差点切断蟒骨,三阴灭阳掌的劲力更加厉害,在蟒腹下重重打了一记,黑蟒如同挨了一下千斤铁追,疼得它向上一窜,再也顾不得伤害金弓郡主了!尾巴向地拍落,倏地一翘,又向史存明脚下扫去! 那黑蟒因为年深日久,鳞甲坚厚异常,而且身上不时分泌出一种油质来,表皮光溜溜,普通刀枪箭矢,撞着了它,委实难以伤害,可是史存明的断虹剑宝剑,是斩铜削铁的神物,他这一剑砍落,把蟒尾砍伤了一处,黑蟒除了三阴灭阳掌的伤痛之外,另外还加上剑伤,它一怒非同小可,蟒尾向史存明扫到。 史存明知道黑蟒这一鞭之力,何止千斤,任你金刚铁汉也挨不起,立即用个“燕子钻云”的身法,一提腰劲,拔起两丈多高来,黑蟒尾巴扫了个空,正要掉首来咬。 史存明更不怠慢,身在半空,施展雷电披风剑法,“电光穿云”,嗤的一剑,照准蟒头两眼之间刺了过去,那黑蟒也是通灵异物,看见一道冷森森的剑光,破空飞来,想是看出厉害,立即把蟒头向左一偏,噌的一声轻响,躲开蟒头要害,可是左边的肉翅膀吃断虹剑齐根切断,掉了下来,黑蟒疼得呜的一叫,说时迟,那时快!嗤嗤嗤,斜刺里一串弹子飞来,这一阵弹子来得好快,黑蟒闪避不及,两只眼睛齐齐被弹子打瞎了! 原来金弓郡主在史存明掌击巨蟒的时候,她用个“春莺渡柳”的身法,纤腰一扭,向旁边直窜出去,然后回过身来,拉弓发弹,这一回黑蟒全副心神放在史存明的身上,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或者是用尾巴把敌人卷住,绞成粉碎,它忘记了躲闪弹子,被弹丸打瞎眼睛,黑蟒痛澈心脾,不由自主向地一落。 史存明的雷电披剑法,几年来大有进境,已经到了身剑运用如一的地步,一记“电光穿云”,削掉蟒身肉翅,接着使出“电母挥袖”绝技,凌空两个滚转,剑光下掠,嗤的向下一刺,这路剑法在雷电剑前半截三十招里,最是难练,史存明在天山之时,几次没有练好,受尽师傅斥责,这次居然运用纯熟,但见断虹剑青光向下一泻,如流星曳地,噌的一声大响,竟把小木桶也似的蟒头,切了下来,盘踞玉塔二百多年的黑蟒,当堂呜呼丧命! 第147章 不过凡是蟒蛇之类,性命最长,虽然死了!余力仍未衰歇,大半截没有蟒头的蟒身,满地乱翻,尾巴横挥直扫,把地上的山石,打得飞上天空,碎石纷飞,泥尘高涌,声势十分骇人!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两人急忙退在一边,死蟒一连打了二十几下尾鞭,方才余力耗尽,软软的向地上一趴,寂然不动,总算是气绝身亡了。 史存明诛除了巨蟒,禁不住仰首向天,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正要进入玉塔,看看有没有小蛇留下,远处突然嘎的一响,传来一声怪啸,荡漾空际,宛如九天鹤唆,金弓郡主吃了一惊,叫道:“存明哥哥,有人来了!” 话声未绝,一个冷冷声音在旁边说道:“你两个小子是哪里来的人,到底是何方神灵,胆敢杀了玉塔里的镇国神蟒?” 二人出其不意,吓了一跳,刚才明明听见啸声远在半里以外,怎的一下子便到了自己身边,这个说话的人,真称得起捷如神鬼,快似逐电! 史存明扭头往后一看,只见两丈开来,站定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巫,这女巫穿的并不是汉人衣服,竟是天竺番人的装束,一条长长的白丝中包住了头,一件阔大白袍裹住全身,白素素没血色的一张瘦脸,绿郁郁如鬼火的一双眼睛,乍眼看去,宛似一具破土出棺的僵尸,那女巫双手圈在背后,面上神情非哭非笑,十分诡异。 金弓郡主一见了这女巫,心头上不期然泛出寒意,史存明却是艺高人胆大,按剑喝道:“什么镇国神蟒,不外害人恶物,你家小爷足迹踏遍天下,专除妖孽,你就是尼泊尔全国人人虔拜的雪山女巫吗?这条毒蟒是你所豢,拿来欺神骗鬼的了,是与不是?” 那女巫名叫萨菩婆,出身是天竺人,她本来是瑜伽派里面一名修女,论年纪已经超过一百岁,许多年前她在本国犯了淫行,被国王驱逐出境,一溜烟跑到尼泊尔来,她本来有驯蛇之术,收伏了玉塔山上的黑蟒,看见国王挂的赏榜,将计就计,假意说黑蟒是上天降下来的神蟒,要国王一年四季祭把它,每逢祭把一次,要献上牛羊牲畜和食物。 萨菩婆便乘机不劳而获,大吃一顿,直到阿泽登旺国王登位,萨菩婆的野心更加大了起来,她不止骗些牛羊来吃那样简单了,这女巫勾通了朝中的大臣哈延,由天竺国弄了一个混血种族的女子到尼泊尔来,假说是哈延的妹子,名叫玛尔佳氏,献入宫庭,希望用美色迷惑国王。 哪知道阿泽登旺是个英明的君主,虽然对玛尔佳氏宠幸有加,并不准她干涉朝政,玛尔佳氏得到萨菩婆的指示,改变方针,一力在国王面前保荐哈延,使他一直擢升到右丞相,包揽朝廷大权。 这次清兵入侵尼泊尔,哈延想着自己的机会来了,一力主张向清朝求和,还想抓个机会,让萨菩婆混入宫庭,帮忙他一臂之力,篡夺阿泽登旺的王位。 哪知道他们正在狼狈为奸,逐步部署的时候,史存明和金弓郡主突如其来,杀了玉塔黑蟒,试问她如何不怒,再被少年壮士一激,萨菩婆禁不住心头火发! 不过她生性阴鸷,尽管愤怒已极,全然不动声色,双腿微微蹲下,袍袖陡的一振,萨菩婆的双手本来放在背后,此刻突然甩了出来。 原来这女巫的掌里握着一条蛇形雕刻的金蛇杖,金光灿烂,史存明孟丝伦当堂退后两步,只见萨菩婆这支金蛇杖整根铸成蛇形,杖头铸了眼镜蛇的蛇头,大如饭碗,杖尾一截却是软搭搭的,好像蛇的尾巴。 她哑声叫道:“小子!你既然出口狂言,老娘只有开杀戒了!看杖!” 金蛇杖晃处,一招“划上惊蛇”,一着“长蛇入洞”,嗖嗖两声,杖头杖尾同时使用,分向左右攻到! 史存明见萨菩婆形容诡异,已经留神,再见她两招齐出,杖夹风声,果然非同小可,立即微退半步,剑光抖处,“冷电照岭”,断虹剑挡左避右,反手一剑,直刺中宫,萨菩婆暗吃一惊,想道:“这小子剑法好厉害!” 金蛇杖往回一拖,“怪蟒翻身”,横崩剑锋,当的一声,两件兵刃撞个正着,史存明陡觉虎口一震,宝剑几乎把握不牢,险些脱手。 可是萨菩婆也觉得自己的金蛇杖嗡嗡乱响,急不迭忙拖杖跳后,低头一看,原来自己金蛇杖的中腰,给敌人的断虹剑砍了一个缺口,好在萨菩婆的金蛇杖是采取西方太乙真金,淬合钢铁精英铸成,不是寻常兵刃可比,不然的话,史存明这一剑,已经把她的兵刃齐中砍断! 这女巫怒啸一声,白衣飞舞,金蛇杖寒光闪闪,史存明看出对手的武功造诣虽然不及当年铁爪魔娘,可是武功奇诡,自成一路,却不可轻视,少年壮士把一百○八路雷电披风剑法施展开来,剑光纵横,剑风凌厉,隐隐挟着风雷之声,两下里进攻退守,斗了百十余招,天心忽然涌现一片乌云,把明月遮没了! 光线立时暗晦,史存明和萨菩婆不约而同的生了戒心,恐怕在黑暗里着了对方毒手,各自严密的守定了门户,不敢抢攻,金弓郡主不禁担心起来,踏前几步,芳心里打算史存明如果斗这女巫不过,立即出手相助,她左手握着弹弓,右手按住宝剑,准备随时上前助战! 史存明把雷电披风剑法,翻翻滚滚使用,此时他的剑法造诣已非在天山时可比,但是萨菩婆的金蛇杖法,出自天竺,是西土秘传的绝技,跟中原的武功门户截然不同,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杖头杖尾两截,可以随意弯曲伸展,混合使用,一时左守右攻,一时右虚左实,少年壮士用尽雷电披风剑的绝招,只能够跟这女巫打个平手,斗到二百余招,乌云过尽,明月涌现天穹,清光大现,萨菩婆陡的一声怪啸,金蛇杖法一变,完全走了怪招。 只见她反手把自己缠头的白中除去,满头长发纷纷直竖起来,接着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手舞足蹈,萨菩婆的杖法本来已经奇怪,此刻更是怪异无伦,忽然伸手向自己脸颊拍了一掌,忽然向自己腿胫猛踏一脚,每一杖打出来,必定中途改向,不知打向何处,可是一眨眼间便扫了过来! 史存明惊恐万状,只得使开雷电披过去,紧紧守住门户,打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连四五十合,俱是如此,金弓郡主看见史存明完全没有回攻之力,不禁焦的起来,叫道:“存明哥哥,用三阴灭阳掌,对付这类装神扮鬼的恶人,不用客气!” 史存明猛然醒悟,这个三分像人,七分似鬼的女巫,看她决不会是好人,自己何必留手,他一边把雷电披风剑撤回,改用八仙剑法,一边暗暗运足三阴灭阳掌劲,陡的一声大喝,手掌一圈,使出三阴神功,“推山塞海”,呼的分开杖影,向萨菩婆当胸推到! 要知道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法,得自天池三老真传,具有无穷威力,厉害如铁爪魔娘,撞上尚且连跌跟头,少年壮士以为自己这一掌打出,对方不死也要重伤! 哪知萨菩婆是瑜伽派里面的高手,凡是精通这一派武功的人,全身肌肉能够随意伸直扭曲,躲闪敌人杀招,而且运起气来,全身柔若无骨! 史存明一掌推出,砰砰两声大响,掌力跟萨菩婆胸口撞个正着,哪知劲力到处,猛觉她的胸肌往回一缩,左半边身连同一手一脚,扭向背后,就同一个折垒成两半的纸人! 史存明掌力虽猛,只把这女巫打出四五步! 她却怪笑一声,翻个筋斗,左手据地,金蛇杖由两腿股之间直递出来,向史存明额角点到! 少年壮士的三阴灭阳掌过去无敌不克,百战百胜!哪知道今回撞着了克星,这女巫居然不怕三阴灭阳掌劲! 史存明一惊非同小可!敌人金蛇杖如风点来,少年壮士急忙用旋风掌身法,一闪一晃,抢到萨菩婆的背后,再使三阴掌劲,照她肩背一推! 史存明这下出用手常之快,砰的一响,掌力到处,女巫身体仍旧是柔软得像一团棉花,轻飘飘的宛同无物,顺着掌风飘了出去,又是一个没头筋斗翻了回来,金蛇杖由臂后甩出,敲打史存明太阳穴,少年壮士两下三阴灭阳掌劲都没有奏效,更加震骇,只好仍然用雷电披风剑守住门户,刹那之间,翻翻滚滚,又拼斗三四十招,萨菩婆迭用怪招,虽然占了一点上风,也攻不破史存明护身剑墙,她突然怪嘴张处,呸的一声,一口痰涎向史存明面门吐到! 史存明疾忙把身一闪,萨菩婆竟然料敌机先,一杖戳向他趋避的方位,史存明险些中杖,萨菩婆又是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喷出,直射少年壮士眉心! 史存明要闪避已来不及,本来一口痰决不会致入于死,可是一个内功精湛的人,他吐出涎沫来,劲力也和铁弹相似,如果被它打中眼睛,也要瞎掉,就算射中面部,也要打个踉跄,敌人必定乘机扑上! 史存明危急之中,只好跟站定,把身一扭,用了个“铁板桥”,两脚钉牢地上,上半身向后一拗,躲过这口痰沫,可是萨菩婆的金蛇杖赛同闪电似的一戳,照他腰间点到! “铁板桥”这一门功夫,本来是躲避敌人杀手暗器的绝招,不过只可在两人距离较远的场面使用,如果距离较近,却不适宜使用“铁板桥”功夫,因为身子还未翻起,敌招已经攻到,自己仍然非要落败不可! 不过史存明在仰身躲避痰涎的时候,已经想到有这一层,他忽然想起潇湘仙子教给自己的玄玄拳里面,有一着绝技名叫做“柳絮迎风”,可以使用,女巫的金蛇杖才一伸到,史存明陡的身子半翻,左掌一按杖头,萨菩婆的杖吃他一按,杖头当堂向下一沉! 第148章 史存明便趁这单掌一按之力,身子向上一弹,使出“柳絮迎风”的身法来,翻过萨菩婆的头顶,落向她的背后,萨菩婆用瑜伽术翻身一扭,又是一个筋斗冲向史存明的落处,刚要伸杖疾点,史存明却使出玄玄拳绝技,用个“天女横戈”招式,一把抓住了女巫翻过来的小腿脚胜,把她向外一挥,叫了声:“去!”腾的一响,竟把这女巫抛出两丈多远,骨碌碌,翻落玉塔山下! 玉山塔虽然不很高峻,可是由山上到山下,也有一千多尺高度,萨菩婆这一跌下去,纵使不致粉身碎骨,也要重伤残废,可是她怀着瑜伽绝艺,在山坡上刚才翻了七八个滚转,立即以头代手,全身在山石上一竖,挺立得笔也似直,居然跌不下去,萨菩婆一个翻身,跳了起来,仰首望着山顶,高声叫道:“你们这两个狗男女听着,今天老娘没有准备,暂时让你占了上风,可是老娘决不会放过你们,七日之内,一定来找你们两个算账,等着瞧吧!” 话刚说完,把身上的白衣一振,一缕轻烟也似的,直向山下奔去,眨眼之间,便自走得无影无踪! 史存明虽然杀退了萨菩婆,可是也恶战了大半晚,拼斗三百多合,弄得大汗淋漓,衣衫湿透,抬头望望天空,残月西沉,夜幕渐褪,东方天际现出鱼肚白色来。 史存明道:“贤妹,咱们应该走了!” 孟丝伦道:“存明哥哥,这次事情并不会善了,那女妖巫说在七日之内,来找我们晦气,依照我看……”史存明不耐烦的说道:“管她七年或是七天,她的本领我已经讨教过了,不外如此,如果这妖妇自不量力,找上门来,正好为世除害,闲话少说,返回王城去吧!” 孟丝伦心里抱着隐忧,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想了!只好一同返回加德满都城内。 有话便长,没话便短,光阴迅速,过了三天,阿泽登旺国王斋戒沐浴,正要准备牲畜祭礼,命令摆驾出城,到玉塔山去求教蟒神,忽然看见黄门内侍慌慌张张的进来报告,叫道:“万岁爷!不好了!黑蟒神被人家杀死啦!没有脑袋,尸首搁在山下!” 阿泽登旺国王听了这个消息,不禁吓一大跳!连声问道:“什么?黑蟒神被人杀了吗,它是天上神蟒,怎会被人杀死!你们不要乱说!” 内监说道:“小的并没有乱说!老百姓统统走出东门,到玉塔山下去看蟒神的尸首呢!” 阿泽登旺国王不禁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方才说道:“奇事奇事!” 阿布敏王于和黛丝丽公主在父王身边,王于觉得诧异非常,黛丝丽公主的心中已经有几分明白了,开口说道:“父上!我们历代相传,年年用大量牲畜祭把的神蟒,居然叫人杀了!照这样的看来,它当然不是神蟒啦!不过是寻常的蟒蛇罢了!我们被它欺骗了几百年,真个不值!” 国王立即呵叱道:“不准胡说!” 国王又向左右问道:“那么,玉塔山后那先知女巫呢,到了哪里?” 内监答道:“万岁爷,那女巫也失了踪迹,不知道她是生是死,或者是到哪里去了?” 右班丞相哈延越众出来,奏道:“万岁听禀,这次神蟒暴毙,神巫失踪,那一定是上天看见我们容纳汉人,妄自向天朝轻启兵戈,所以特地降下这些灾害警告我们,请万岁爷再三考虑,这才是社稷万民之幸!” 阿布敏王子冷笑道:“丞相,你开口闭口说天上惩戒我门,难道清兵入境,也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吗?神蟒受我们供养了许多年,被人杀了,可见它是常蟒,神巫受我们虔拜了许多年,她也走了,可见得是个常人,现在清朝大军侵入我们境界,屠杀我们的百姓平民,大家不去想法于抵御,还要乞灵于这些冥顽无知的蠢物,未免太过危险了,还希望父王原有臣儿直言之罪!” 国王究竟是个英明之王,听了阿布敏王子的话,恍然大悟,立即在殿上降旨,决定对武力入侵本国的清兵,阻击应战! 沥血伏龙--第六十章斗神巫夺命飞银针 第六十章斗神巫夺命飞银针 智禅上人在迎宾馆里听了国王决定对清军作战之后,方才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金弓郡主孟丝伦却是个深谋远虑的人,她还有两重担心,第一重担心当晚在玉塔山败走的女巫萨菩婆,曾经说过七日之内,一定再次到来,找史存明报仇,这女巫的武功,虽然及不上当年的铁爪魔娘,可是武功怪诡,却是自成门户,始终是自己这班人的心腹大患。 第二重担心是国王阿泽登旺虽然决心作战,可是好相哈延在朝廷上和宫筛里面,始终拥有相当潜在力量,万一他跟自己故意捣蛋,或者阻挠破坏起来,自己受了他的掣时,便难逃失败的命运了! 宋室南渡之后,岳飞韩世忠屡破金兵,金将兀术欲渡河北遁,有书生叩马而谏,说道:“自古以来,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立功于外者也!”就是指宋朝里面有一个好相秦桧,一力主和,必定抵消了岳飞、韩世忠的作战力量,结果不出那书生的所料,岳飞终于被秦桧害死在风波亭,韩世忠也解归田,宋室终成偏安之局,不能够恢复中原的河山。 所以金弓郡主考虑好相哈延这一班人,始终会成为自己的隐患,她便把以上的一切向智掸上人说了。 智禅上人皱了一皱眉头,说道:“贤侄女言之有理,不过事到临头,也顾虑不了许多,那女巫未必有多大本领,足以成为我们之患,倒是哈延这好相,恶毒阴险,笑里藏刀,要提防他三分呢!” 范金驹兄弟少年气盛,说道:“管他三分五分,如果他跟我们捣蛋,咱们立即到深宫里,把这好相一刀两段!” 智禅上人喝道:“胡说!”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嗣后一连五天,智掸上人一班老少英雄在宾馆里打听前方的消息,接连过了几天,还听不见清兵犯境的报告。 史存明十分狐疑,说道:“福康安平定西藏,照道理说,他应该挟着战胜余威,要越过大雪山,向尼泊尔进攻才对,怎的会突然停顿下来呢?难道中原方面,发生了其他变化么?” 岳金枫跟随福贝子征西几年,他知道福康安的性格,说道:“不会!福康安这个人,小心谨慎,跟前任征西将军兆惠的勇猛躁进,截然不同,他一定是知道雪山行车不易补充给养有极大的困难,所以按兵不动,等候春暖雪化的季节到来,方才向尼泊尔进兵呢!” 大家一想也是,清兵暂时不会入境,自己也可以抽出空闲来,多做一点防守准备,金弓郡主和阿布敏兄妹整天在宫庭里盘桓,对着地图,商量一切攻战之方,哪一处关隘要驻兵,哪一个地方要屯积粮草,孟丝伦必定能够指出扼要来,阿布敏兄妹十分叹服。 可是这天晚上,女巫萨菩婆翩然到了加德曼都王城,悄没声息的深入王宫里! 史存明刚好在迎宾馆的书房里看书,他看的是孙子兵法,原来史存明自从进入尼泊尔之后,他知道自己对于三韬六略,兵法战阵之学,完全外行,一个人的本领不论怎样高强,也是双拳不敌四手,世上决没有力敌万人的武艺,唯一的万人敌,就是要胸藏十万甲兵,熟读孙子兵法,少年壮士在书房里面读书,门外却站立了一个小太监,伺候茶水,到了三更左右,那小太监陡觉眼前黑影一晃,脑门陡的一痛,似乎有一种尖锐的硬物,刺入自己脑袋,小太监哎呀一声,两眼发黑,身子一软,扑通一声,仰面向后直跌出去,当堂呜呼丧命! 史存明是个勤练内功的人,耳目灵敏,小太监才一倒在书房门口,他已经听出来,刷的拔断虹剑出鞘,举手一掌,打灭了书房中灯火,忽然听见窗外冷冷声音道:“姓史的,老娘决不会暗算你,一定要叫你死得服服贴贴,心甘情愿,弄熄灯火做什么?滚出来吧!” 史存明一惊非小,他估不到女巫真正到来,还知道自己的姓名。哪里还敢怠慢,把断虹剑一晃,用了着“撒花盖顶”,护住面门,一溜烟也似的,朝着窗外窜了出去。 这书房在迎宾馆的中心,环境幽雅,四边都是园林,端的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史存明刚才穿出书房,只见迎门的大树下,站立了一个白衣人,长发披拂,随风飞舞,手里握着一支毫光闪闪的金蛇杖。 史存明看见伺候自己的小太监,仰卧在旁边的石阶下,动也不动,显然气绝死去,自己一时之间,也看不出对方怎样下的毒手,不禁心头火起,喝道:“该死妖妇,玉塔山饶你不死,居然估恶不梭,滥杀无辜,叫你有来没去,死无葬身之地!” 萨菩婆冷冷一笑道:“滥杀无辜,谁叫你坏了我的衣饭,老实说一句吧?连你今天晚上,也不知死所呢!” 史存明勃然大怒,就要一剑刺去,不过他究竟是个具有夙根的人,回心一想,俗语说得好,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妖妇在六天以前,刚才败在自己手下。 这样快便卷土重来,如果不是另有同党,就是预先安排下阴谋诡计,小心驶得万年船,自己还是谨慎一点,方为上着! 史存明按捺住怒火,哼了一声,说道:“妖妇,你那一点软皮蛇的武功和玩意儿,我已经讨教过了,不外如此,你要跟我怎样较量?” “一个对一个呢,还是另外约了同伴,用兵刃呢?还是比试暗器!”萨菩婆道:“既用兵刃,亦用暗器,姓史的,今天晚上,你就在这里挺尸吧!” 第149章 话未说完,呼的一挥金蛇仗,用了个“劲风斩草”的招式,向史存明拦腰便扫。 史存明不慌不忙,长剑一引,使出雷电披风剑法,“闻雷入洞”,剑尖吐劲,抵住杖头,向旁边一牵一引,便把萨菩婆的兵刃,卸向外门,萨菩婆陡的向外一跳,退出两丈以外! 只见她两臂一伸,旋风也似的再扑上来,风车般绕着史存明乱转,刹那间前后左右,全是一片白衣影子,少年壮士不禁大为震骇! 他以往跟铁爪魔娘交手,最后一次在拉萨城外接战的时候,铁爪魔娘也曾经用这种飘忽无定的身法来进攻,结果被史存明将玄玄拳和三阴神功合而为一,把她打败,因为铁爪魔娘当时所走的,不外是六合奇站,九宫八卦的步法,纵然快捷,也有门户可跟,脉络可寻,萨菩婆这次所用的身法,有个名堂,是西土秘传的“磨盘功”,既非九宫,亦非八卦,比起铁爪魔娘当日所用的“铁爪神功”来,差不多快了一倍,转动起来,活像十几个人同时向自己交加密袭,连那根金蛇杖也仿佛化做十几根杖影,分别由八九个不同方位同时攻到! 史存明自练武以来,哪曾见过这般快捷的打法,不禁大吃一惊! 急忙用雷电披风剑紧紧守定了门户,可是萨菩婆的磨盘功,越转越快,越斗越疾! 史存明的天山雷电剑,究竟是进攻的剑法,并不是冷霜梅的大须弥剑,单纯一味防守,他跟着萨菩婆的身形杖影,一连转了百十多个圈子,只觉得呼吸紧促,两眼金星直冒,似乎一座无形山岳,罩定了自己的全身,连一口气也透不过来,正在危机瞬息,不容一发,少年壮士的耳鼓,突然传来一声清叱:“好妖妇!居然暮夜登门,夜犯禁宫,快把脑袋留下!”史存明精神一振,原来金弓郡主及时赶到! 当史存明和萨菩婆动手的时候,盂丝伦恰好和伊丽娜两人,正在距离书房不远的卧房里,商量抵挡清兵的事,她两个旧日是对头情敌,此刻成了金兰密友,孟丝伦忽然听见远远传来呼叱纵跳的声音,不禁霍的站起身来,叫道:“不好!那妖妇真正上门了,快去看存明哥哥去!” 伊丽娜心中着忙,她两人各自拔剑在手,穿出卧房,绕过园林,果然看见史存明和一个白衣怪妇打得难分难解,那白衣怪妇人影飘飘,头上脚下,转得比风车还要快!金弓郡主认得白衣女子正是玉塔山上的女巫萨菩婆,大吃一惊,当下一声清叱,声随人起,身未扑到,金弓郡主发出铁弹,嗖嗖嗖,一连十数颗弹丸,向萨菩婆身上打去! 萨菩婆用磨盘功把史存明弄得昏头胀脑,打算再转一二十个圈子:使对方的雷电披风剑法露出破绽,方才把藏在金蛇杖里的恶毒暗器,发射出来,她自付只要有一枚射在史存明的身上,就可以大功告成。 哪知道金弓郡主及时赶来,破坏了自己预定的步骤,萨菩婆气得牙关一咬,孟丝伦的弹子飞来,她使出瑜伽运气法,身子凌空一转,翻了一个空心筋斗,十几颗弹子齐打在身上,萨菩婆的身子柔软得像一团棉花,弹子打中肌肉,自然内陷,完全没有半点伤害。 史存明陡觉眼前一亮,压力尽去,立即把断虹剑一抖,反守为攻,用了一着“金蛇乱掣”,嗤的一剑,猛向萨菩婆腰身刺了过去。 萨菩婆这时候刚好打个筋斗,用瑜伽功承受金弓郡主的铁弹,史存明这一剑刺来,她似乎来不及躲闪,眼看斩金切玉的断虹剑,就要扎进这女巫的躯体,冷不防萨菩婆把金蛇杖用力一拗,叮当两响,杖头杖尾,同时射出一蓬银色丝线来,杖头的一蓬射向史存明,杖尾的一蓬却向孟丝伦、伊丽娜二女侠迎面飞去! 史存明估不到敌人的金蛇杖里面,居然夹藏暗器,好在他跟从天池三老练了三阴灭阳神功之后,耳聪目利,已经大为精进,心灵和四肢百骸相通,银丝才一飞到,他来不及撒剑挡架!,立即把断虹剑用力一抛,身子向地一倒,用了个“卧地龙”身法,一翻一滚,腾出七八步外,耳边只听嘶嘶几响,八九缕寒风掠着耳边飞过,暗器钉在史存明身后不远的一株大树上,原来萨菩婆金蛇杖里夹藏的是一种体积极为细小的飞针,这种飞针细若牛毛,针身淬了奇毒,能够伤人于不知不觉,杖头一蓬飞针打不着史存明,杖尾那一蓬毒针呢? 金弓郡主和伊丽娜两人,却是双双受害! 这是为何?原来孟丝伦一阵弹子打出来,眼见颗颗弹子打在女巫的身上,看着弹子打中,不见迸落,金弓郡主以为自己铁弹,贯穿钻进了敌人的身体,不禁心中一喜,哪知道叮一响。 萨菩婆杖尾抖处,一蓬银丝迎面射来,孟丝伦吃了一惊,她手里还握着几颗弹丸,立即一拉弓弦,发了出去,要把银丝撞落地上,谁知弹丸数目只有五颗,对方射来毒针竟有七八之多,金弓郡主只觉腿胫一麻,膝盖下面左右小腿迎面骨上,各自中了一针,孟丝伦叫声:“不好!”身子向地一倒,她要学史存明的样子直滚出去,不料两腿小胫的麻木,就在这一刹那之间,扩大开来,两只脚完全不听自己使唤了,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伊丽娜呢?她见银光闪处,毒针飞来,立即把手中剑一对一挡,射向伊丽娜的毒针,一共三支,她只把其中两针用剑挡落,却被一针穿在右手握剑的大拇指上,伊丽娜觉得手指一麻,急忙跳出圈外,低头看时,原来这一针的准头略为偏了一点,只抹着拇指尖擦了过去,刮破一点表皮,伊丽娜并不放在心上,清叱一声,正要用一招“白虹贯日”,连人带剑向萨菩婆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伊丽娜仗剑向萨菩婆的时候,陡然听见史存明一声断喝,直跳起来,接着砰砰两声大响,那白衣女巫竟被史存明一振臂之间,直抛起来,飞过伊丽娜的头顶。 原来史存明滚身避过毒针之后,立即用玄玄拳里面“金鲤穿波”的身法,单掌一按地面,腾的直窜起来,他用旋风掌的手法,一把抓住了萨菩婆的脑后长发,向外一甩,振臂抛出,他在抛起女巫的时候,还给了女巫一下三阴灭阳掌,砰砰两声大响,飞出二丈以外,她恰好掠着伊丽娜的头顶飞过,伊丽娜看见现成的机会,如何肯放! 刷地一剑刺出,可惜出剑迟了刹那,只把女巫背后那件白衣,划破一道长长的口子,好一个萨菩婆,她精练瑜伽运气术,全身肌肉俱有自然伸缩凹陷之性,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法,虽然在她背后狠狠拍了一下,这女巫仍然没有伤着肺腑内脏,反而顺着劲力去势,翻了一个筋斗,轻飘飘的向地上一落! 她倏地回转头来,冷笑说道:“姓史的,你少要逞威风,你那两个女同伴,决活不了六个时辰,明天早上辰时以前,你一个人到玉塔山下和我见面,你答应我一件事,便可以给你解药,肯不肯全在你,言止于此,再见!” 这女巫说到最后一句,白衣一晃,嗖声风响,像燕子也似的飞上殿脊,几下起落之间,便自没影无踪! 史存明因为金弓郡主受了毒针的伤害,再也没有心思去追赶萨菩婆了!而且这女巫的轻功造诣不在自己之下,按说也难追上! 史存明扑上前去,把孟丝伦抱了起来,问道:“贤妹,你觉得怎么样?伤处不打紧么?” 孟丝伦呻吟道:“不觉怎样,只是两腿麻木,心里闷得发励”史存明跟随了智禅上入许多个年头产口道凡是毒药暗器,打中人的身体,只觉得一片麻木,并没有丝毫痛楚的,毒性越重,他不由慌了手脚,扭头喊伊丽娜时,伊丽娜已经不知去向! 少年壮士正要把孟丝伦扶入自己书房里,园子的另一面走过几个人来,第一个是伊丽娜,第二个是智禅上人,第三个是岳金枫,还有几个是尼泊尔王宫守卫的武士,智禅上人飞步过来,一看孟丝伦的面色,不禁吓一大跳,说道:“明儿!你怎的不给她点住穴道!” 老禅师立即上前,点住了她左右腿弯的“白海”、“委中”两处大穴,又向腰背后面的“凰尾穴”推捏几下,把金弓郡主下半身经渠二脉闭住,阻止毒血上流,然后把她带回寝宫,这时候阿布敏玉子和黛丝丽公主也来了,异口同声的问半夜三更,深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史存明不耐烦的回答道:“宫里发现刺客,孟丝伦中了毒药暗器,我们要想法子急救呢!” 阿布敏道:“什么刺客,是清廷派来的么?” 史存明还未回答,伊丽娜突然“哎呀”一叫! 原来她只顾得通知智禅和其他各人,却忘记了自己也受毒针的伤害,伊丽娜起先觉得自己拇指有点麻木,还不怎样放在心上,她还帮着史存明奔走一切,谁知道过了两三盏茶的工夫,伊丽娜发觉手指上的麻痒部分,渐渐扩大起来,急忙低头看时,发觉自己右掌的皮肉也浮肿起来,变成一片青黑颜色,不由失声惊叫! 智禅上人一看之下,连忙过来把她的“肩贞穴”捏住,顿足说道:“原来你也受了同样伤害,怎的不立即说,把右手拇指割下来,还可以来得及!” 史存明听了这两句话,不由打个寒噤,急忙问道:“师傅,这妖妇使的到底是什么毒药暗器,这么厉害!” 智禅上人叹了一口气道:“她们中的是什么毒么?这是西土武家里面一种有名的厉害暗器,名叫修罗神针,修罗这两字是梵文,用汉人文字翻译出来,就是追魂夺命的意思,这种针比牛毛还细,只可以装在兵刃里面,过招递式之时发射出来,因此不能射远,有效距离是一丈以内,可是这种修罗神针本身是用印度眼镜蛇的毒液,缅甸孔雀的粪便,和鹤顶红三种毒和药混合浸透淬练过的,这三种都是普天下的至毒,咱们峨嵋派虽然有一些解毒的药丸,恐怕也不能救!” 第150章 史存明毛发俱竖,连声叫道:“师傅,她们两人岂不是没有活命了?” 老禅师决然说道:“要她们保存性命,只有叫她们残废,我这闭穴功夫只能够阻止毒血上攻一个时辰,你立即把孟丝伦的双腿,伊丽娜的右臂砍了下来,方才可以保住她两个人的性命!” 史存明大吃一惊,说道:“砍下她们的手脚吗?岂不是叫她们永远受苦,一生残废!” 智禅上人低头合十道:“阿弥陀佛,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什么方法?” 这几句话一说出口,满室黯然,一个人死固然是悲惨,残废更不好过,尤其是雪肤花貌的金弓郡主和伊丽娜,一旦截了手脚,叫她们今后怎样做人?史存明心肠再硬,也下不得这样毒手,少年壮士忍不住流出眼泪,岳金枫忽然说道:“老禅师,天下每一种奇毒的东西,都有一种解药,我们怎的呆呆站在这里,还不马上找解药去!” 智禅上人惨然说道:“解药?谈何容易?要解修罗神针的毒,要用西藏红花,南海的夜明珠,新疆和阗碧玉三味捣碎了做药引,再用鹤涎溶化,还得要在一个时辰之内给她们服下,才有解毒希望,仓猝之间,这些东西到哪里找寻去?” 话未说完,黛丝丽道:“我们宫里有西藏红花,御苑里面养了一对丹顶白鹤,可以立即拿来救急,哥哥,你赶快吩咐人拿来!” 智禅上人摇头说道:“还有和阗碧玉和南海夜明珠,这两样都是稀世奇珍,到哪里去寻找,单是西藏红花也不中用!” 阿布敏王子回心一想,自己宫庭里的确没有这两样东西,不禁怔住,大家正在束手无策的当儿,殿外侍卫忽然进来说道:“贺兰明珠福晋和她的侍女到了!” 贺兰明珠自从跟随着史存明这班抗清英雄离开拉萨,一直来到尼泊尔之后,立即被安置在迎宾馆里,不过她和蝶儿主婢两人,住的是另一间院落,此刻也得了消息,到来探望,她看了看孟丝伦和伊丽娜二人的伤势,知道一切情形,不假思索说道:“先父在朝为官之时,满清皇帝曾经赐先父碧玉一方,明珠一颗,先父把这两件东西镶成饰物给我妆嫁,这两件东西我随身带着,蝶儿,我那两件东西放在妆台上一只描金盒子里,你赶快把盒子拿来,救回孟郡主和伊女侠的性命!” 众人做梦也估不到贺兰明珠有这两样稀世奇珍,而且又这样凑巧带在身边,颠沛关山,流离千里,居然没有失掉,不禁为之大喜! 黛丝丽公主也吩咐侍卫把西藏红花和御苑两只仙鹤拿来,不到顿饭工夫,几味药引齐备,智禅上人亲手捣成碎未,混了鹤涎给孟丝伦、伊丽娜两人服了下去,果然其效甚佳,她们吃了之后,心头一阵作闷,吐了不少黑水出来,精神虽然萎靡,性命总算保存了! 史存明想起女巫的恶毒,气得咬牙切齿,他望望窗外的天边,隐隐泛出一点鱼肚白,长夜快要消逝,他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向智禅上人道:“师傅,那妖妇临走的时候,约我在今天午时以前,到玉塔山会面,她还说我如果依照条件,便可给我解药,现在是时候了,我立即赶到玉塔山,把她杀了,替人除害!” 智禅上人听了徒弟这几句话,说道:“明儿,我想出一条计策,可以收拾这贼妖妇,只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不愁她不上当!” 史存明大喜道:“很好,就是这样!” 岳金枫道:“明兄小心,如果你再挨了修罗神针,那可没有法子解救啦!” 智禅上人笑道:“上一次当,学一次乖,你不要走近那妖巫一丈以内,包你没事,时光可不早啦!快点去吧!”史存明答应一声,立即动程出城不提。 且不说智禅上人着手布置一切,再说史存明一个人骑坐一匹白马,佩带了断虹宝剑,在晓风残月下,离开了加德曼城王城,来到玉塔山下,果然不出所料,只见半山腰里兀立了一个白衣人影,正是女妖巫萨菩婆,史存明翻身下马,迈步上山,两下距离还有五六丈路,萨菩婆已经哈哈大笑道:“姓史的!你那两个女伴恐怕躺在床上,出气多入气少,快要入鬼门关报到啦,是与不是?” 史存明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即飞身过来,把她一剑两段!可是回心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对付这样狡恶的人,决不能够鲁莽从事,少年壮士只好沉住了气,喝道:“不错,她两个快要死了!我今天到来找你拼命,来来来,咱们拼斗三百回合!”说着唰的一响,拔断虹剑出鞘,装做要跟对方拼命的神气。 萨菩婆昂然不惧,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再跟我耽误一个时辰,你那两个女伴要咽气啦!我来问你一句,你要你的女伴性命不要?如果是要,咱们可以来个不打不成相识,大家化敌为友!” 少年壮士愤怒喝道:“混账!哪个与你化敌为友?” 萨菩婆呵呵笑道:“你肯不肯跟我化敌为友,其权在你,可是你那两个女伴性命,却在我的手上!就算你一万个侥幸,找着对症解药,如果毒针仍然留在身体里面,不取出来,哼哼!她一生一世所受的活罪,比死还要难受!” 史存明暗里一想,也有道理,这妖巫所说的,大概不是谎言,他半真半假的,现出无可奈何神色,纳剑入鞘说道:“也好!我来问你一句,你要怎样才跟我化敌为友!” 萨菩婆干笑了一阵,声如果呜,史存明听在耳里,心头上说不出的烦躁,只见她笑完了一阵,冷冷说道:“我学的是西土武功,可是许多年来,一意倾慕中原武技,尤其是想学中原一套剑法,你跟我两次对敌的剑法,夭矫神奇,可有名堂没有?叫什么剑?” 史存明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冷笑说道:“哦!你问我这套剑的剑名吗?它叫做雷电披风剑。” 女巫稀疏疏的淡白眉毛,扬了一扬,说道:“哦!雷电披风剑这个名字,十分动听,那一定是中土绝学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件,我这几年以来,很想得到一件削铁如泥的宝剑,你这柄剑正合我用,送了给我,第二件,你把那套雷电披风剑,当我面前表演两遍,让我开了眼界之后,便把解药给你带回去救人便了!” 史存明一听大怒,可是他忽然想起智禅上人吩咐自己的话来,暗里想道:“师傅老人家真个是料敌如神,他老早想到这妖巫一定拿孟丝伦、伊丽娜二人的性命做要挟,要我把绝技给她来互相交换,哼哼!我偏不上你的当!” 少年壮士心里尽管这样想,面色全然不动,冷笑说道:“妖妇,你要学我的剑法吗?很好,我就练两遍给你看,不过我看你未必能够学会,你看了不明白是你的事,可不准向我问,知道没有?” 史存明说到这一句,立即把断虹剑抽出,当胸一抱,左手剑诀一指,右手剑法展开,刹那间一缕剑光,上下飞腾,他居然在这女妖巫的面前,展开了“雷电披风剑”。 你道史存明真个心甘情愿,把峨嵋派这套镇山瑰宝的剑法,传给萨菩婆吗?不是! 史存明所使的确是雷电披风剑,可是他并不是由第一路演起,却是由第一百○八路倒演上来,这样一来,他演的全是反式,错综颠倒。 凡是一套武功,不问是拳法和剑法,如果由第一路使起,行云流水的演下去,有武功根底的人一看便明白,倘若由最后一式演起,反串过来,那就不容易学,举个譬喻,即是教一个普通人用左手写字,或者是左手裁剪,怎样能够在霎时之间上手呢?至少是事倍而功半! 史存明把雷电披风剑由第一百○八路“雷将收妖”起,风驰电掣的使开来,萨菩婆连声叫道:“慢点慢点,我看不懂,我瞧不见!” 史存明却不管三七什一,他把雷电披风剑加快施展,顷刻之间,一连演了三十几路招式,把一个萨菩婆看得眼花缭乱,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演到“雷神挥凿”这一着,突然一声清啸,拔起身来,断虹剑寒光一闪,映着初升起的旭阳,如彗星殒地,碧天虹断,照准萨菩婆的顶心命门,一剑飞刺下去! 萨菩婆不知道史存明有意赚骗自己,正在聚精会神琢磨对方剑法,冷不防史存明有这一下煞着,飞剑刺落,只一眨眼之间,剑光便到了自己的面门,如果换了别人,这一剑非要贯穿脑袋不可! 好在萨菩婆的瑜伽气功,已经到了性命交修的地步,常人不能够躲闪的,她也一样可以掘伸腰肢,扭转肌肉来躲闪,史存明一剑刚刺着萨菩婆的鼻梁,这女巫的脑袋陡的向下一沉,仿佛没了颈子,史存这一剑便刺空了三寸,抹着她的长发过去,只听嗤的一响,少年壮士的断虹剑只把女巫的头发削下一络来,还刮破了许多头皮,史存明一剑刺空,立即一个筋斗,翻落女巫背后,萨菩婆怒喝一声:“小子讨死!”一反手杖,朝着背后扫了过去。 她刚才反杖挑后,斜刺里嗖嗖两声,飞过两条人影来,左面一个是须眉俱白的老和尚,正是智禅上人,右边一个是英姿飒爽的少年,正是岳金枫,两个人两把剑,几乎向左右同时刺到,萨菩婆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反杖伤敌了!马上向前一冲,一低头向岳金枫胸口猛撞过去。 沥血伏龙--第六十一章石油引索火攻铜鼓关第六十一章石油引索火攻铜鼓关岳金枫估不到萨菩婆用出这一下怪招来,不禁愕了一愕,刺出的剑立即收回,萨菩婆乘机一个筋斗,翻过岳金枫的头顶,就在身于一翻时候,金蛇杖当的一响,飞出一蓬毒针来,这是女巫预先藏在蛇杖中心的修罗神针,射向岳金枫和智禅上人,智禅上人知道妖妇飞针恶毒,立即马双臂一抖,用个“白鹤冲天”的架式,拔起两丈多高,岳金枫呢,他急不迭忙的向地一翻一滚。 第151章 史存明在女巫射出毒针时候,飞身过来,举手一掌,使出:“三阴灭阳”神功,呼的一响,劲气到处,把萨菩婆射出来的毒针,统统拨落地上,女巫一看这个情形,便知道自己讨不了好,断喝一声:“小子!让你暂时逞逞威风,终须有一天找你算账!”她在说话时候,仍然轻身提气飞行,说到最后一句话,已经奔出数十丈以外了! 厉声摇曳,荡漾长空,山鸣谷应,可见这女巫内力的充沛,的确不是常人可及,史存明还要衔尾追赶下去,替金弓郡主和伊丽娜报飞针之仇,智禅上人振吭高叫道:“明儿,穷寇莫追,由她去吧!”史存明方才止住,萨菩婆就这一刹那的功夫,走得无影无踪! 史存明看见女妖巫给自己打跑,方才和智禅上人岳金枫两人返回尼泊尔王城,在归程中,智禅上人说道:“徒弟,你杀了这老妖巫装神骗鬼的黑蟒,老妖妇已经跟你结下深仇,势不甘休。这怪物武功虽然不及铁爪魔娘,可是阴险毒辣,还在铁爪魔娘之上,你今后切要小心呢!” 史存明点点头,返入城里不提。 嗣后一连几天,智禅师徒在宾馆里,提防妖巫再来暗算偷袭,可是萨菩婆经过玉塔山受挫之后,不见她再来了! 一连几天,音信杳然,在这几天里面,金弓郡主和伊丽娜的伤势也渐渐痊愈,精神也恢复过来,阿布敏王子和黛丝丽公主觉得十分欣慰,就在这个时候,铜鼓关那一面,已经来了探马飞报,福康安的征西大军,已经浩浩荡荡的越过大雪山,直人尼泊尔的边境,距离铜鼓关不到三十里! 阿布敏王子接到边关上的急报,不禁大吃一惊!连声说道:“清兵怎的能够在隆冬时候,一下子便过了大雪山的天险,真是神速!” 智禅上人从容自若的说道:“我们能够走过大雪山的天险,清兵当然也一样可以越过,路是人走出来的,世上决没有不可以攻破的天险,清兵既然入境,咱们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一条路,又何必仓皇呢! 阿布敏王子道:“老禅师,咱们扼守着铜鼓关,还是主动跟清兵决战?” 史存明道:“战阵的事,咱们师徒并非素习,还是请教金弓郡主吧!” 正说话间,孟丝伦已经和黛丝丽公主由里面出来,阿布敏王子嚷叫道:“清兵杀入咱们边境了!妹子只知道和孟姑娘在宫廷里耍乐,真个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黛丝丽公主娇嗔道:“哥哥好没情由,一见面便骂人!你知道我跟孟郡主游玩吗?这几天孟郡主在病里也研究咱们本国的山川形势,哪一处可以攻,哪一处可以守呢!” 孟丝伦道:“殿下不用担忧,清兵虽然过了雪山,咱们还可以据险而守,这里有一张地图,就是我几天以来用心探索的结果!” 金弓郡主说到这里,她拿出一张羊皮绘画的地图来,阿布敏和智禅师徒凑过来看,只见草原上一座高山,半山处画了曲曲折折的道路,宛如蚯蚓,高山环抱之中,却有一个小湖,湖边画了一个标记,智禅上人和史存明看得不明所以,阿布敏却看出这幅羊皮地图,画的是铜鼓关附近的地理形势,他向孟丝伦道:“盂姑娘,你是不是打算据守铜鼓关做第一重天险,跟福康安大军决战?” 金弓郡主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请殿下发令施号,把铜鼓关守兵,完全撤退,半个不剩!” 阿布敏王子大吃一惊,“放弃铜鼓关么?不战而弃险隘,你真是……”他本来还要说出“疯子”这两个字,可是回心一想,这句话对金弓郡主大大不敬,立即咽住,盂丝伦笑说道:“殿下!我的话还不曾说完呢!” 阿布敏王子望了望胞妹,只见黛丝丽樱唇含笑,立即醒悟过来,金弓郡主用兵如神,她决不会无缘无故的放弃铜鼓关,下面必然还有妙计,他用惊奇的眼光望着孟丝伦。 金弓郡主笑道:“殿下,铜鼓关的背后,是不是有一座大山,名叫玛萨尔山,山后有一个奇怪的湖荡,名叫黑湖,土人叫它做黑神湖,是与不是?” 阿布敏王子点了点头,心中暗想:“金弓郡主真个是了不起,她到廓尔额还不到一月,怎的完全熟悉了我们本国的山川形势?” 孟丝伦道:“这黑湖得名的来由,殿下可以见告吗?” 阿布敏王子道:“哦!那是二十多年以前的故事了!玛萨尔山背后这一个湖,亘古以来,山光秀丽,湖水澄清,湖岸附近气候十分和暖,四季如春,年中不少游人,哪知道二十年前,玛萨尔山发生了一次大地震,山岳崩颓,上层剥落,那湖荡受山泥倾泻淤塞的影响,面积减少了一半,湖水也变得黑如浓墨,咱们国师说是山神震怒,故意把湖水变黑,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去游玩,因为恐怕冒读神灵哩!”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听说湖水突然会变黑,感到十分诧异! 金弓郡主却是大笑起来,说道:“什么山神发怒,弄到湖水变黑,咱们回疆也有过这类事情呢!你们真正是少见多怪!”她便把一切来由说了! 原来新疆西藏到尼泊尔一带,蕴藏了大量的石油,不过几百年前,民智闭塞,一般人不知道开采,坐令大好富源,埋藏地底,等到经过许多年代,石油的蕴藏越来越多,原油便由地层薄弱的地方,喷射出来,变成了天然的油泉。(新疆中部的阿克苏到精河两岸,原油蕴藏最丰,油泉随时由地底喷出,土人取以点火,成了塞上奇景。)但是如果遇到地震,地层陷落,原油从地底汹涌而出,就变成天然的石油湖了!金弓郡主在回疆时,也曾经见过好几处油湖,知道湖中的油可以点火,她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因此想出了破敌的奇计! 经过孟丝伦这样的说明,阿布敏王于恍然大悟! 黛丝丽公在旁边笑道:“哥哥,咱们以前大迷信了!玉塔山的黑蟒说是神,那女妖巫也说是神,原油从地下涌出来也说是神,世上哪有这样多的神呢!孟丝伦向我说,歼灭清兵,就在这黑湖的身上!” 阿布敏更加疑惑,说道:“哦!这黑湖跟歼灭清兵有什么关系呢?” 孟丝伦笑了一笑,说道:“公主,法不传六耳,你把一切告诉令兄吧!” 黛丝丽公主走到兄长面前,低声把一切说了,阿布敏大笑起来,一拍手掌说道:“盂姑娘不愧是女中诸葛,真个想得好计!” 智禅上人师徒兀自懵懵如也,不知道金弓郡主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孟丝伦屏退从人,把计策的一切向他们说了,史存明色然而喜,笑道:“从前诸葛武侯南征孟获,火烧藤甲军,你这一次火烧满洲鞑狗啦,哈哈!” 孟丝伦笑说道:“福康安这厮十分乖巧,不知道他会不会上当,别大高兴!” 史存明道:“哪会有不成功之理!鲎急赴桑贝蠹伊12疵ψ抛急敢磺胁惶帷? 再说阿布敏王子在第二天早晨,下了一个命令,他吩咐加德满都全城的人,立即编织麻绳,麻绳的数目要二百多捆,每捆长一百五十丈,其次要大量扎作稻草人,数目也要二千多个,这两件事并不容易落成,可是阿布敏王子要限在三天之内,立即完成,命令一下来,王城里面的老百姓一律参加工作,搓麻结绳,扎作草把,俗语说得好,众志成城,因为王城的军民上下人等,连同宫廷里的侍卫宫女在内,差不多有几万人做事,不过花了两天工夫,便把二百捆长绳和二千个稻草人,完全扎好”阿布敏在第三天清早,便派一队马车,把这些东西运到玛萨尔山去。 金弓郡主等一行人,已经在玛萨尔山等候,他们指挥士兵,把麻绳和草人丢入黑湖里面,让这些东西泡浸半天,方才再捞上来,在阳光下晒干,孟丝伦首先命令把稻草人排列在铜鼓关上,有的放在关城,有的安在民居,铜鼓关里面近千户人家,老早在三天以前,金弓郡主已经叫他们撤退,迁移到别处安置,只剩下一些空房子。 孟丝伦下令把稻草人安放在屋里,每问房屋都是三个至五个不等,至于这些房屋的屋顶和墙壁,也完全浇灌了石油! 至于那二百捆长绳呢?金弓郡主刚命令士兵把绳索牵引开来,蜿蜒在各座房屋之间,绳索的一头却通到玛萨尔山下,一切准备停妥,金弓郡主便下令关上的廓尔额守兵,尽行撤退,不留一个,半天之间,变成一座空荡荡的空城了! 话分两头,福康安自从统率大军,跨越过大雪山之后,浩浩荡荡的开进尼泊尔国境,福贝子在向导人的口里,知道尼泊尔第一道要隘就是铜鼓关,倚山而建,崎岖难攻,福康安为了表示天朝大军的威力,决意一,举先夺铜鼓关,给尼泊尔人一个下马威,所以他在入境那天,挑选了五万名劲卒做前冲军,另外准备霹雳车二百架,实行强攻关城,福康安等三十万大军完全脱离大雪山,所有辎重粮草也到齐了,方才向铜鼓关展开攻势。 清兵的先锋军,疾如风驰电掣,不到半日工夫,已经到了关下,只见关隘静荡荡的,虚插旌旗,没有一兵一卒,不闻人嘶马叫,觉得十分纳罕,先锋将官感到出乎意料之外,不敢冒失进城,差人飞报福贝子的中军,福康安吃了一惊!问帐下谋士道:“廓尔额兵怎的不防守铜鼓关,剩下空城,难道是另有诡计吗?” 这些谋士一向奉承福贝子爷,专拍马屁,异口同声说道:“哦!贝子爷平定了西藏,先声夺人,廓尔额区区小国,哪有多少兵么?当然是闻风远逃啦!贝子爷兵不血刃,占领关城,这叫做圣上洪福! 第152章 旗开得胜!” 俗语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福贝于听了幕僚的奉承,少不免快活了一阵,不过他究竟是个精细的人,廓尔额兵无故放弃关城,必定远有智计跟在后头,他命令先锋派出五百名敢死队,混进关城看一遍,再行定夺,不到半天,这些敢死队爬到城上,远眺一阵,又再顺绳下来,说道:“关上没有半个敌兵,连鸡鸣犬吠声也没有,分明是守军和住民,逃个一干二净!” 福康安方才命令大军进城,只是入城不久,便发见了两种奇怪现象。 第一种奇怪现象是大家自从进了铜鼓关之后,每个官兵的鼻孔里,嗅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臭味,这臭味荡漾空中,不知道从何而来,第二个奇怪现象是那些屋虽然空了!却摆了稻草人,这些草人还穿着衣服,不知道敌人逃了,还放这些假人在房屋里,捣的是什么鬼? 各位,清兵进了铜鼓关后所嗅着的异味,就是石油原油的气味,不过那时候一般人对石油还没有印象,就算是中原一带人家,也多半用菜油生活点灯,石油有什么用处也不知道!(近代石油为工业动力之母,西谚有云:一滴石油一滴血,重要性可想而却。)清兵嗅得心头作闷,也不知道臭气由哪里传播出来的,不久,福康安也进关城了,他一嗅着异样气味,立即叫道:“这一定是廓尔额人的诡计,不要逗留,快快撤退!” 哪知道福贝子的命令一下,铜鼓关外立即呈现出一幅奇怪景象,玛萨尔山山顶上面,突然出现点点火光,这时正是日色晌午时候,火天化日,敌人决没有点火把的道理,不久,这些火光越来越近,直到较近距离,清兵方才看得清楚,火光完全是由山上蜿蜒下来的,仿佛依循着一定路线,穿过山腰,直向铜鼓关下飞到! 福康安无意发觉关城下面,通到玛萨尔山那一方面,蜿蜒着好些麻绳,这些麻绳是漆黑油腻的,好像被油泡浸过一般,不禁恍然大悟,叫道:“不好!廓尔额人要用火来攻我们,快点逃走!不然的话,恐怕要全军覆灭!”他这几句话十分惊人,清兵秩序当堂大乱!争先恐后的蜂拥下关,向着原路逃命! 可是这时候进了关城的清兵,足有八九万人,铜鼓关通到山下,不过只有三五条羊肠小路,这八九万人马,要想一下子离开关城,如何能够? 刹那间前推后践,互相冲突,福康安估不到自己手下的兵卒,逃得这样狼狈,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他知道这些油浸的绳索全是火引,立即命令把它们割断,可是那几十点火光的来势,十分神速,顷刻之间,已经循着油浸绳索,来到关城下面,只听轰的一声,接近关隘两幢房屋,首先着火,刹那之间,呼呼熊熊焚烧起来,这一烧着并不打紧,立即成了燎原之势! 原来铜鼓关每一间房子,全都浇灌了石油,再经阳光暴晒了两三天,更加干燥,那怕点上星星之火,也要立即烧着,这两幢房子刚才着火,其余四面八方的房屋也紧接着冒出人烟。 原来那些油绳火引,燃烧十分迅速,顷刻之间,已经到达铜鼓关上,清兵虽然用刀斧所断了十几根,也是无济于事,须臾之间,便自焚烧起来,关上的房子差不多在同一刹那的时候着火,铜鼓关变了火焰山,清兵冒烟突火,烧得焦头烂额! 福康安骑着大宛良马,站在关前,看见火光冒起,他还要故持镇静,喝令大家要守秩序,不要自相践踏,哪知道大火烧来,清兵个个只顾逃命,哪里还管得什么秩序、遵守什么命令?大队人马像潮水也似的涌来,福康安拔出刀来,一连斫翻了几个人,也自禁遏不住,几乎连人带马被乱兵冲到,好在金山双丑却在这个时候飞奔过来,呼延陀高声大叫:“大帅逃命!”把福康安由马背上一把抓了下来,兜在背后,兄弟两人一前一后,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在逃走人潮中跳高窜矮,星飞丸泻,双丑轻功惊人,不到片刻工夫,已经来到铜鼓关下,回望关顶,火势已经燎原,空中传来一阵阵石油的臭味,已经入关的清兵,一小半被火烧死,一大半却是自相践踏,滚壑投崖送了性命! 福康安大军刚才逃到关下,忽然一声呐喊,金鼓响处,转出一彪马军来,正是廓尔额的兵马,由阿布敏王于带领着,直向清军杀到,福康安要想列阵抵敌,哪知道清兵由铜鼓关的火窟里逃出来,已经心胆俱寒,哪里还有斗志,廓尔额兵杀来,清兵互相奔溃,任你福康安怎样知兵,如何能战,也不能够挽回这兵败如山倒的局面,只好跟着大队逃走,好在廓尔额兵并没有衔尾穷追,只是追出十里左右,抢夺了若干甲仗马匹,便自停了下来。福康安却是逃得狼狈,一直逃出五十里外,方才惊魂甫定,下令安营。 这一次铜鼓关之战,清兵被大火烧死的,不过五六千人,可是自相践踏而死的,却在二万七八千人以上! 损折三万人马有余,丧失马匹器械无数,廓尔额这方面,只牺牲了关上少数民房,完全没有一兵一卒损失,金弓郡主归附了尼泊尔,初试啼声,便指挥廓尔额兵打了一场胜仗! 这一场大火十分猛烈,足足烧了一日一夜,方才烧完,关上的一切完全变了灰烬,阿布敏工子在烟消火灭之后,方才带领军队开入,重新布防,智禅上人师徒和孟丝伦一行也来到铜鼓关,清楚了一切战果之后,史存明不禁大赞道:“贤妹,当年你在天山下大破清兵,我还以为是兆惠有勇无谋,中了你的圈套,哪知道今日的福康安号称知兵,也上了你的当,这一次石油火攻计,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仗而歼清兵三万,真个是震古铄今了!” 孟丝伦笑说道:“行啦!不用再给我高帽于了!你养养精神吧!福康安吃了败仗,未必肯这样甘休善罢,还得准备下次大战!” 阿布敏王子派出哨探去,打听清兵动静,一连几天,也不见福康安再来进攻,也不见清兵有什么动作,却是一连过了七日,到第八天早是,铜鼓关上突然来了一族人马,赫然是清兵衣甲服色,高声叫道:“天朝大元帅福贝子的专使到来求见!” 这一队入马来得十分突兀,领头的是两个军官,生得奇形异相,黄焦焦的面孔,死眉死眼,关上守兵飞报阿布敏,阿布敏王于正在中军帐里跟智禅上人等谈说攻守战阵之事,忽然听说福贝子派专使到来,阿布敏王子勃然说道:“什么贝子贝孙,来使专使,理睬他做什么!传谕关上,一阵乱箭把他射退便了!” 智掸上人在旁边劝道:“殿下何必如此,清兵来的不过几十人,也不怕他作恶作到哪里去,叫他进来,看看福廉安这厮有什么屁话!” 阿布敏王于一想也是,立即传令放来人进关,不到半晌,那两个专使军官,已经到了中军帐内,跟阿布敏王子相见! 两个军官一走进来,阿布敏王子帐下的士兵,以及智禅上人师徒老少英雄,不禁愕然,原来这两个军官并不是满洲人,更不是汉人种族,面如黄蜡,死眉死眼,虽然在大白天,也和破土出棺的活尸也似,两颗眸子绿郁郁的,发出慑人心魄的光芒,还有他们一进中军帐之后,并没有向阿布敏王子行礼,两对凶光潜潜的眼睛,盯定了史存明身边的金弓郡主孟丝伦、智禅上人背后的伊丽娜,神色十分诡异,阿布敏王子帐下的人,个个不满! 阿布敏王于禁不住心头发火,冷笑一声说道:“喂!你们来做什么、是福索安那厮,叫你们到来下战书么?” 这两个形相古怪的军官,正是金山双丑呼延陀、呼延真俩兄弟,他门奉了福康安的将令,到来下书挑战,忽然看见帐中坐着孟丝伦、伊丽娜两个天仙化人也似的美女,双丑向来野性难驯,又是在边陲沙漠长大的,哪里知道什么规矩礼节,不禁例览平视起来,双丑兄弟听见阿布敏王子这样一问,方才如梦初觉! 呼延陀冷笑一声道:“不错,俺兄弟正是奉了福贝子命令到来,他给贵王子一封信!”说着向从人一一挥手,递过一个大红洒金的封套来,封套里面藏了一封书信,阿布敏并不亲自下来接信,只叫一个亲兵接了,递给自己,拆开封套一看,笺纸上写的是:“大清一等超勇公贝子福康安谨修寸柬于廓尔额王子殿下之前,窃尔山僻小国,竟敢藐视天朝,圣寿不贺,年贡不纳,是目无上国也,本帅拜奉圣旨,进攻尔国,自古卵石不敌,龙蛇不斗,立即解甲投降,尽贡职如其他藩属,尚可免祸,倘若冥顽不灵,以为螳臂可以挡车,三日之后,本帅列阵铜鼓关前,与汝决一雌雄,为祸为福,希三思之!” 底下盖了征西大将军福康安的帅印,这一封信写的是尼泊尔文字,阿布敏王子一看便懂,他看完了之后,重重的由鼻孔哼了一声,冷笑说道:“福康安是什么人?胆敢派人来下战书,很好,叫文案来!” 左右应声去了,须臾之间来了一个白胡子的尼泊尔人,儒中长衣,向阿布敏王子行礼,阿布敏道:“满洲鞑子元帅向我们下战书,你替我回答他几句!” 文案立即拿出羊皮纸铺好,左右端过文房四宝,问道:“殿下,咱们怎样答他!要写我多少字呢?” 阿布敏王子发怒道:“回答满洲鞑子,哪用得咬文嚼字,干脆答应他开仗吧!”这文案立即提起笔来,写道:“满清大将军福康安虎览……”阿布敏王子看了开头一句,大怒说道:“什么大将军?什么虎览、跟鞑狗还用客气么?” 白胡子文案吓得停了笔,阿布敏王子喝道:“我说! 第153章 你写!”他向着帐外的青天出了一会神,突然高声叫道:“要战便战!就写四个字!” 文案吃了一惊,果然在羊皮纸上写了这四个字,阿布敏王子道:“盖上金印,交给他们!” 文案立即盖印,阿布敏王子向金山双丑道:“拿回去给福康安,叫他洗净颈子,准备受戮!” 智禅师徒看见阿布敏王子这样爽快,暗暗喝彩,左右把羊皮纸卷好,加上捆带,交回金山双丑、呼延兄弟看见阿布敏工子对自己一行人完全没有半点招待,连清茶也没有,深深恨忿,接过覆文,立即转身走出,走不到十几步,呼延真突然回转头来,举起左手,虚空扬了一扬,只听喀喇两声,阿布敏王子的中军帐幕,轰隆两声大震,一物由帐顶飘落,众人一望之下,不禁勃然大怒! 原来阿布敏王子的中军帐顶,挂了一面珍珠狻猊旗,旗身长约一丈,阔可三尺,是用上品蜀绵造的,绣了一只插翼狻猊,(狻猊即是狮子)这狻猊的神态生动,两只眼睛是用两颗明珠缀成的,黑夜里烨烨放光,旗身上缀着五色珍珠数十颗,映着日光发出彩晕,这是廓尔额王于殿下用的旗,旗杆是用枣木造的,裹了红漆,高高竖在帐顶。 呼延真轻轻的一挥手,便把旗杆劈折,旗子倒了下来,他和那面珍珠旗距离至少有三丈远,竟然能够举手之间,扫落旗子,这分明是一种极为精纯的气功,不是劈空掌这一类功夫了! 廓尔额的兵士看在眼里,认为这是对阿布敏王于的侮辱,禁不住齐声呐喊! 史存明再也沉不住气,站起身来,智禅上人叫道:“徒弟留神!这两个清朝军官不是寻常人,他们的本领不在铁爪魔娘之下!” 史存明哪里忍得住这一口气,走出中军帐篷,冷笑说道:“两位爷好高明的本领,我史存明不才,想要跟尊驾讨教讨教!” 呼延真看见史存明不过是二十多岁左右的汉人少年,虽然相貌英俊,神采奕奕,估量他的本领,强极有限,自己是江湖上成名人物,哪里把他放在眼内?这魔头索性卖弄到底,也不回答史存明的话,走到旁边一座帐幕里,拉了一把皮椅出来,呼延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左足架在左膝,冷冷说道:“小子!你要跟爷爷动手么?凭你这点年纪,也配跟我垫招,我就坐在这里,任凭你进招吧!” 阿布敏王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形色诡异,虽然穿了寻常军官服色,恐怕不是常人,定是清军里面的武林高手,如果没有惊人本领,哪敢如此托大? 史存明更不打话,左膝微微一屈,左臂掉了半个圆圈,暗里运足三阴灭阳掌劲,用了个“推山塞海”招式,呼的一掌推出,他这一击之力,直如排山倒海也似,呼延真起先小觑了史存明,哪知对方这一掌打来,力道如此强劲,呼延真大吃一惊,疾忙把双足一点,跃在半空,只听喀喇一响,他先前坐的皮椅已经吃史存明掌力完全压扁,不单这样,掌力到处,还把呼延真背后四个从人,推得东倒西仆,跌了个头青面肿,满地乱滚,情形十分狼狈! 呼延真估不到这少年汉人竟然有这样强劲的掌力,不又惊又怒,不过金山双丑兄弟的性情,向来阴鸷,不管怎样盛怒,也不现于颜色,呼延真冷笑一声,先出左手一引,发了招“摩眉掌”。 史存明知道他这一下不外是虚招,必定有阴狠的后着,当下用个“穿掌劈闪”,向左一偏,呼延真陡的一声大喝,响如巨雷,右手闪电也似的穿出,向史存明的天灵盖用力一拍,他这手功夫有个名堂,叫“单掌压天门”,还藏了阴煞掌绝技,什么叫做阴煞掌呢?这完全是脾力发出来的一种阴劲,敌人只要给这种阴劲一罩,立即打个寒噤,全身气血逆脉上行,肺腑糜烂而死! 金山双丑当年练这阴毒掌法,为提应付冷霜梅,这一次却拿来应付史存明,以为他纵使有天大本领,也逃不掉这一掌之下,哪知道史存明跟天池三老练的三阴灭阳神功,名为灭阳,实在是一种阳刚之劲,少年壮士见对方伸掌打来,轻飘飘全不发力,他却福至心灵起来,立即把三阴灭阳掌一格,用了个“烘云托天”的招式,迎着来掌一格,啪啪,一阴一阳两股掌力,迎个正着。 呼延真心头一震,不由自主的退后三四步去,头顶戴的缨帽,也扑一声掉了下地,廓尔额兵看在眼里,不禁欢呼呐喊! 呼延真估不到史存明这般年纪,竟然练了克制自己的阳刚掌法,不禁大为骇异!其实这时候少年壮士的三阴灭阳掌功,还未练到足以克制金山双丑的地步,金山双丑的武功造诣,比起铁爪魔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史存明虽然得到三池三老的青睐,迭传绝技,得到三阴灭阳神功、旋风掌、玄玄拳这几宗绝学,毕竟半路出家,功力不纯,如果眼呼延真对拆七八十招,必然落败,不过他一照面便心存轻敌,出其不意,吃了史存明的亏,心存畏怯,接着连拆两招,也占不到便宜,呼延真向后一跳,史存明还要进招搏击,智禅上人已经抢出中军帐前,叫道:“明儿,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不要动手!”又向金山双丑合十问道:“阿弥陀佛,贵官高姓?” 金山双丑看见这老和尚叫史存明作徒弟,吃惊不小!这少年的本领已经如此高强,这老和尚是他师傅:武功更加深不可测了! 呼延真完全敛了傲态,抱拳说道:“好说,我名叫呼延真,这是我胞兄呼延陀,江湖上的人叫咱们做金山双丑,言止于此,明天阵上再讨教吧!”说着不等智禅上人回答,转身急步走去。 智禅上人微笑说道:“幸会幸会!”跟在双丑背后,把他们一行人送下铜鼓关,然后返回中军帐篷,向中存明说道:“明儿!刚才你跟那满洲军官动手,真危险哪,险些儿送了性命!” 孟丝沦、伊丽娜大吃一惊道:“什么?这两个僵尸也似的家伙,自称什么双丑,难道是厉害人物么?” 智禅上人说道:“怎的不是,老衲在少年时候,已经听见人说,蒙古阿尔泰山地方,出了两个怪人,相貌奇丑,有如鬼魅,心黑手狠,他们的武功自成一派,从来不跟别的武林中之打交道,江湖上的人都怕了他,人人叫他做金山双丑,直到现在,他们算起来有百多岁了!以他们那样身分人物,怎会做起福康安帐下的军官来,真正奇怪!” 伊丽娜并不服气,说道:“老禅师,你把那个什么双丑说得那样厉害,可是他们的本领也很稀松平常,刚才明哥哥跟他过招动手,第二招两掌一跤时,便把他打出几步远去哩!” 智禅上人向史存明说道:“明儿!你把右手的衣袖卷起来,给我看看!” 史存明不明所以,可是师傅有令,只好把衣袖卷起,智禅上人留心一看,只见徒弟右手腕时脉门近寸关尺处,有一道微微的黑线,恍如淡墨影子,深嵌肉里。不禁吃了一惊道:“是了!” 他向史存明道:“明儿,你深深的呼吸一下,看看胸口的肺俞穴,是不是觉得有点痛楚!” 史存明听师傅的话,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果然觉得自己右乳下接近肺尖的部位,隐隐作疼,暗里诧异,说道:“师傅,您老人家的话并没有错,弟子的确觉得有点疼呢!” 金弓郡主吃惊问道:“师伯,明哥哥是不是中了毒?” 阿布敏王子和岳金枫、伊丽娜、范金驹兄弟等,不禁骇然,个个把眼睛定在智禅上人,智禅上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不是中毒,这是阴煞之气!明儿幸而内功功底还好,又练了三阴灭阳功,不然的话,单这一掌已经没有性命啦!”众人半疑半信,不约而同的想:这是什么功夫,怎的这么厉害! 智禅上人看出各人狐疑,便向史存明道:“明儿,你找一个帐幕,盘膝坐下,依照本门内功吐纳导引法子,用上两个时辰工夫,把阴煞之气导引出来,便没有事!快去!” 史存明应声去了,阿布敏王子立即吩咐左右准备帐幕,智禅上人方才向各人说道:“你们不明白阴煞之劲么?那是由肾脾二脏发出来的劲力,人的身体里面有内五行,五行就是五脏,即是心肝脾肺肾,一般所谓内功,就是用五行的力量来伤人,阴煞是属脾脏劲力之一,练这阴煞掌力,绝不容易,要挖一个六尺深的泥坑,高与人齐,然后跳入泥坑里面,按照吐纳功夫,尽量把泥土气味吸人身体内,跟本身先天阴煞之气合而为一,那就是阴煞掌了! “内功极有根底的人,也要练上三年左右,方才可以成就,阴煞掌伤人的特点,就是只要掌风一着敌人的身体,立即现出一只黑色掌印,跟黑砂掌相同,可是它这黑色掌印不问中在身体什么部位,也会扩大开来,黑气入心,便要惨死,对付这种掌劲,只有纯然阳刚的武功才可以克制他,双丑只有一个出手,武功已经这样厉害,如果两人齐上,明儿哪里还有活命?所以我说他不死已算侥幸,就是这个道理!”大家听了咋舌不已! 伊丽娜道:“老禅师,照你这样说来,咱们日后如果阵上交兵,撞着了这两个魔头,怎办?” 智禅上人一想也是,自己说了金山双丑的厉害,使各人对他有一个惧怕心理,他日阵上交锋,未战先馁,岂不是兵家的大忌? 智禅上人沉吟了一阵,方才说道:“千军万马的交战跟江湖上一对一的打斗截然不同,不能同样的说,就算是和金山双丑动武,只要避开他掌风正面,左右三尺以外,便可以没事了!”大家方才没有言语。 第154章 有话便长,没话便短,过了一天,吏存明在这一天里面,果然把阴煞之气导出身体之外,恢复没事人一般,方才再进中军帐里,只见智禅、岳金枫、孟丝伦这几个正在那里和阿布敏王子商量三日后作战的计划,只听见金弓郡主道:“殿下,我们如果跟清兵堂堂正正的交战,双方的兵力比较怎样?” 阿布敏王子道:“福康安那厮号称精兵三十万,我看他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他至少也要留下几万人在西藏境内,维持后方的给养线,还有咱们日前在铜鼓关歼灭了他几万人,这样七除八拆,清兵可以作战的人马,顶多不过二十万,咱们有精兵五万人,可以跟他决战!” 史存明听了暗暗点头,心想:“这王子也很精通韬略和兵法!” 金弓郡主说道:“贵国人向来勇悍善战,五万人已经可以抵敌清兵二十万人,不过凡事不能够轻敌,比如清兵用起红衣大炮来,就不是我们能够抵敌,所以依我愚见……”伊丽娜不等孟丝伦说下去,便道:“孟姐姐又有破敌的妙计啦!这次咱们又可以打一场胜仗!” 孟丝伦笑了一笑道:“伊丽娜,少要给我戴高帽于,如果跌起跟头来,我这张脸到哪里躲藏去!” 她说着一拉伊丽娜的手,向史存明问道:“明哥哥,你看我们两个人的相貌,像与不像?” 史存明恍然若有所悟,点点头道:“你们两位远看有点相像,近看却是不像!” 金弓郡主笑道:“远看有点相像便行了!我们两个都维人装束,到时和清兵交战,大可以施用妙计,如此这般,任福康安怎样的鬼灵精,也要上当!” 沥血伏龙--第六十二章真假郡主大败福康安第六十二章真假郡主大败福康安史存明一听大喜,说道:“这个计策很好,可是清兵如果用起红衣大炮来,咱们怎样应衬!” 孟丝伦道:“我已经想过了,红衣大炮如果用在轰击城池密集作战的时候,方可以发挥最大的杀伤力,如果用在野战方面,炮火没有多大用处,咱们廓尔额多半是骑兵,怕它何来?请殿下挑选二万骑兵给我们,在这三天之内,操演战阵便了!” 阿布敏十分高兴,立即挑了两万名精兵出来,金弓郡主就在玛萨尔山下的空地上,操演士卒。她的军令十分严明,有哪个在操演时候,不依照阵法进退,立即斩首,就在第一天的操练里,已经斩了两名兵目,四名士卒,廓尔额兵个个心惊胆颤,兢兢照练。一连三天,金弓郡主已经把这两万入操演纯熟,举凡八门、八法、五行、六合、九宫,一切阵法演变,这两万人都受金弓郡主一个人的指挥,如手使臂,如臂使指,进退易位,后退前冲,无不依照法度。阿布敏王子看在眼里,觉得十分高兴,更加强了必胜信心。 三天过后,清兵营里擂起鼓来,福康安所有军马,倾巢开动,拔营出击。这次福贝子出动了一十五万兵力,好比秋日大潮,汹涌而至,在福康安心目之中,以为廓尔额兵方面,未必胆敢开关出战,哪知道出乎意料之外,清兵未到铜鼓关前,已经看见廓尔额兵列阵在山原上,中军珠盖云麾飘舞,分明是阿布敏王子亲自领军出战。 福康安十分诧异,下令摆开阵势,三通鼓响,门旗开处,福康安穿了贝子蟒袍,头戴三眼孔雀花翎,骑了大宛宝马,左右数十员战将簇拥,跃马而出,传令官扯开嗓子,高声大叫:“征西大将军在这里,叫阿布敏殿下出来答话!” 呵布敏王子由中军里搅辔而出,身边没有战将,却簇拥着一二十面生漆牛皮圆盾,福康安遥望对阵,高声叫道:“你就是阿布敏王子么?在你身为一国储君,不明顺逆之道,藐视天朝上国,包庇叛逆汉人,日前侥幸小胜一仗,便沾沾自喜,今天大军压境,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福康安这几句话一出来,阿布敏王于呵呵大笑道:“福康安,前几天那场大火,没有把你烧死,便自以为不可一世了!姓福的,别人慑怕清朝,我却不怕,别人害怕满洲鞑子,我却不把你们放在眼内!有种的只管过来,不把你杀得片甲不留才怪!” 福康安勃然大怒,回头向众将道:“哪位将军过去,割了这厮脑袋,本帅立即保奏圣上,赏金千两,官升三级,哪一位当先出马?”话未说完,背后一位巨雷也似的口音喊叫道:“大帅,让未将先见头阵!” 福康安扭转头来,向后一望,出战的是一员副将,却穿了巴鲁图衣服,“巴鲁图”是满洲土语,即是“勇士”意思,要经过皇帝殿试,认为勇力逾人,方才赏赐“巴鲁图”的称号。这副将名叫赛鲁格,是满洲有名的勇士,惯使一把雁翅溜金挡,重五千斤,只见他骑着黄骠马,泼刺刺的冲了出来,四盏马蹄荡起征尘,直奔向廓尔额兵战阵,阿布敏王子道:“鞑子向我们挑战,哪个出去斩他!” 话声未了,一骑黑马应声出来,马上坐着一员战将,铁盔铁甲,颔下长着褐红胡子,这是廓尔额有名的勇将,叫做西平,使一杆乌缨铁杆枪,西平这一出阵,赛鲁格更不打话,暴喝一声,挥雁翅铛拼斗了三十多个回合,两人勇力都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战到分际,赛鲁格虚晃一铛,勒转马头,陡的向本阵跑了回去! 西平看见清将不曾力怯,便自败走,心里暗想:“你这厮未败先退,九成是放冷箭、看我可害怕你!” 一边纵马追赶,一边把马鞍边的铜盾摘了下来,擎在手里,准备对方射箭,哪知道赛鲁格坐马跑出十几丈,陡的一翻身躯,右臂扬处,嗖嗖两声,抛过长蛇也似的一恨套索来,这一下出其不意,西平陡觉眼前一花,身于连手臂给套索圈住,赛鲁格用力一扯,绳圈收紧,西平仰鞍落马! 原来这种飞绳本领,正是关东武士的拿手绝技,原来关外三省(即是奉天、吉林、黑龙江,奉天即是今日的辽宁省)地方,草原无际,到处都有牧场,经常放牧大批牛马,一般牧人为了控制疯牛野马,个个都要练习一种飞绳绝技,把一根几丈长棕绳,打成活的圈套,不论马上步下,随时使用,运用旋身挥臂之力,把圈套抛出来,一下套住牛马的颈项,把它拖翻在地,然后合许多人把它制服。赛鲁格出身是关东武士,当然也有一手飞绳本领,他这根绳长凡五丈,除了棕麻之外,还夹了细发也似的钢丝,坚韧异常,刀斧也砍不断,一抖出来,圈住了西平的身体,拖落马下,廓尔额兵不禁大惊,呐喊连声,纷纷上前来救。 赛鲁格这边把敌人拖翻下骑,那边反手一探,由背后皮袋里抽出一根镖枪来,用力一掷,这镖枪像流星也似,破空飞出,穿中西平前心,一声惨叫,便自呜呼送命,赛鲁格两腿一夹坐马,拖着敌将尸首,直向清兵阵里奔回! 福康安看见自己头一阵得胜,心花怒放,高声大叫:“赛副将杀敌有功,升做总兵。” 众将好生艳羡,正在欢呼喊叫之间廓尔额兵阵内,飞也似的跑出一匹白马来,马上坐着一个少年汉人将官,尖声大叫:“鞑狗!留下脑袋回去!” 这少年虎背熊腰,正是范公达的长子范金驹,看见清将头阵得胜,禁住心头冒火,策马冲出阵前,范金驹使的兵刃是摈铁双刀,赛鲁格索性卖弄到底,把套索向地一抛,纵马横挡反迎过来,高声大叫:“叛逆留名,让老子斩了你,功劳簿上好记你的名字!” 双刀一分,车轮般的砍到,赛副将用雁翅铛一格,范金骑刀法一变,前后左右都是刀光身影,他这手是峨嵋派的“抹眉神刀”,非同小可。赛鲁格一连斗了十凡个回合、瞻前顾后,十分吃力,他狠命的一挡横扫,荡开刀影,纵马向本阵飞跑,范金驹破口骂道:“鞑狗,要逃走么?那是白天做梦!”挥双刀追了下来,赛鲁格身边的飞绳,共有两根,刚才用了“一条暗算西平,现在还有一根在自己身边,他把雁翅铛向马鞍上的“了事环”一带,抖开腰间的长索来,反身向后一抛,绳圈呼的飞起,阿布敏王子大惊叫道:“留神!” 说时迟,那时快!范金驹陡的抛了手中双刀,在马鞍上面一腾身,飞起六七尺高来,不等绳圈套落,伸出右手,一把抄个正着,赛鲁格拼力一带,要把范金驹扯过来,哪知道范金骑右手抄住绳圈,左手跟着一扬,嗤嗤,发出两点寒星,这是他家传绝技枣核钢镖,这一下出其不意,钢镖到处,竟把赛鲁格两只眼睛,活生生的打瞎! 这清将做梦也想下到范金驹飞身凌空,居然还有这下煞着,惨叫一声,撞下马来! 范金驹两腿一飘,就在空中展开“飞絮凌风”轻功绝技,向赛副将坐骑一落,一下骑住了他的黄骠马,接着抡起他的雁翅挡,恶狠狠的向下一敲,卜托两声,把赛鲁格打得头破脑裂,鲜血迸流,可怜这一位赛副将,立功还下到一顿饭时候,便给范金驹照样杀死,正合了唐人一句诗:“古来征战几人回”,战争的残酷性,可以想见! 范金骑杀了清将,纵马跑回本阵,福贝子勃然大怒,喝道:“岂有此理!叛逆居然助阵,孩儿们,冲锋杀上!” 司号官立即吹起冲锋号,十几万清兵像潮水汹涌,向廓尔额兵直杀过去,阿布敏王子却是不慌不忙,勒马进入阵门,须臾之间,门旗开处,一员女将戎装跃马而出,清兵齐声喊叫:“哎呀!金弓郡主出现!” 孟丝伦过去在回疆西藏几次战役,运筹决策,大破清兵,清兵差不多把她当作天神,做了心目中的偶像,她这样一出现,已经先声夺人。 第155章 福贝子听见士兵齐声大叫金弓郡主,不禁勃然大怒,叱喝道:“混帐!什么金弓铁弓,她也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天神下降,用得着害怕吗?如有自相惊扰者斩!” 福贝子这一个命令,清军果然镇静下来,福康安仗着自己的兵力,比敌人多出数倍,下令冲杀上去,福贝子排的是天地三才阵,分做天冲、地轴、人冲三列,天冲居中,地轴在右,人冲居右,军容严整,声势浩荡。哪知道廓尔额兵却是古怪,清兵冲到时候,并不正面迎战,立即分成无数小队,二三十人一组,走马灯也似的纵横来去,福康安虽然半生戎马,号为知兵,却不曾见过这样奇特的打法,正在狐疑,突然四面八方,数百支海螺号角,呜呜鸣的吹了起来,廓尔额兵阵势突变,前军变了后军,后队变了前队,四下里像万马奔腾的杀了上来,福康安惊异不已,正要喝令拒战,却见廓尔额兵阵法倒转,或右军左冲,或左军右冲,行军完全不依章法,清兵弄得晕头转向,应接不暇,阵形立即散乱! 本来两国交兵,兵力多的一面,先天上已经占了优势,可是历史上的战争,胜利的一面未必是兵多的一面。周武王破纣于牧野,楚项羽败秦于巨鹿,汉光武胜王莽于昆阳,江东周郎破曹操于赤壁,东晋谢玄败符坚于淝水,以上都是以少胜多的例子,至于宋朝名将岳飞屡破金兵,几乎没有一次不是以少胜众,宋史记载岳飞屡次打败金将兀术的大军,不过是用三千八百个常胜军罢了! 可是从前作战完全在乎兵法,金弓郡主指挥的廓尔额兵,人数虽少,可是阵势变幻,奇正相生,处处能够以少胜多,再加上廓尔额兵又是出名勇猛善战。(现在尼泊尔还有不少雇佣兵在英国陆军服务,每一支英军必定有“居加营”,纯粹是尼泊尔兵士组成,战力特强,在两次世界大战里,建功不朽。)接战起来,只有向前,决不退后,不到两个时辰,福康安的清兵,已经阵势大乱,左右中三军不能相救,眼看就要一败涂地了! 福贝子在中军督战,看见这个情形,不禁着急起来,连忙下令参赞道:“快把中军二十尊红衣大炮推到前方,一千名火枪营兵分列左右,旗牌官把红旗招展,刹那间火炮怒吼,枪声雷动,轰隆轰隆的炮响,劈啪劈啪的枪声,山摇地撼,阵阵硝烟冒起,火光闪闪,直向四面八方轰击过去! 福废安以为自己这一轮火枪火炮,必定可以把廓尔额兵轰得落花流水,自己乘着敌人阵势散乱的时候,掩杀过去,必定可以转败为胜! 清兵的红衣大炮和火枪怒吼了半个时辰,所有枪炮膛完全滚烫,不能够再打下去了,福贝子方才下令停火,哪知道硝烟散处,战场上空荡荡的,只剩一片白地,刚才朝着自己三军猛冲的廓尔额兵,统统不见,也没有半个尸首留下,清兵见了这个情形,惊疑不已! 就在炮火停歇的时候,东南、东北两面,揭鼓之声大震,廓尔额兵分两路冲杀过来,东北一支兵飘扬着云麾珠盖,是阿布敏王于的旗号,东南一支兵高举白毛大纛,是金弓郡主孟丝伦的旗号,两面夹攻清兵,福贝子估不到敌人的运动战使用得这样灵活,正要列阵迎战,后军突然接到探马飞报:“孟丝伦引着一队骑兵,进攻咱们的大营去了!” 福贝子不禁大惊道:“我们现在不是跟金弓郡主交锋吗?怎的又有第二个金弓郡主出现!” 要知道是孟丝伦安排下来的妙计,跟福康安阵上交兵的金弓郡主,是伊丽娜假扮的,穿了那郡主平日装束打扮,孟丝伦本人呢?却带了一万精兵迂回玛萨尔山,绕山后路袭击清兵大营。 福康安哪里知道金弓郡主有这一套?几乎疑心孟丝伦有化身之法?他听说大营被袭,不禁慌忙起来,因为自己的粮草和辎重完全放在大营里面,万一发生差错,二十多万征西大军,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在尼泊尔?福贝子再也无心恋战了!下令司号官道:“吹号撤退!” 清兵听了撤退号角,登时忙乱起来,虽然不至自相践踏,溃不成军,也是非常狼狈,廓尔额兵乘机追杀,清兵大败亏输,福康安下令抛弃大量马匹甲仗,堵赛追路,全凭有这一着,兵力方才保存了一大半,清兵返到自己大营时,金弓郡主的奇兵已经退去,福康安惊魂甫定,检点自己兵马,这一仗败得真正凄惨,损折兵士六万多人,损失马匹甲仗过半。 福贝于仰天长叹道:“本帅结发从戎,南征北讨,虽说不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像今日的惨败,真个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左右急忙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帅不用烦恼,整顿兵马,休养片时,再跟敌人决个雌雄吧!” 福康安到底是个将才,沉得住气,他一面下令败残的兵士,在营地的四周,挖了长壕,深沟高垒固守,另一方面把自己这次征伐尼泊尔失败的经过,命令军中文书修了奏章,用八百里快马送回西藏,再由西藏转递京师,奏章的内容无非是引咎自责,请皇帝降旨治罪,另选将才。总而言之,在君主专制的时代,一切光荣归于皇帝,臣子在外边打了胜仗,便说圣德巍巍,像卫青破匈奴勒碑燕然,把一切功劳归于汉武帝,李朔破蔡州生擒吴元济,大文豪韩愈师平淮西碑,完全归功于唐玄宗等,都是最好例子,若果打了败仗呢?那就一千一万个臣罪当死,臣咎当诛,近世的极权独裁者,何尝不是同样手法?这里表过不提。 再说金弓郡主这次运用奇兵,大破福康安的证西大军。获得空前丰硕战果,斩首五万余,夺获清兵的甲仗,用车装载,三日三夜也搬不完,当个是空前大胜了! 阿布敏王子固然是喜气洋洋,金弓郡主何尝不沾沾自得,只有智禅上人生性恬淡,战胜不以为喜,反而深谋远虑,他向史存明道:“明儿!我们这次打了胜仗,诚然是天大的喜事,可是瞻望前途,咱们还有不少隐优哩!” 史存明心中大大不以为难,他在口头上不便说自己的师傅妃人忧天,向智禅上人道:“师傅,众志成城,我们这几年来,东奔西走,为抗清大业而努力,由回疆到西藏,艰苦备尝,一直到了廓尔额这个山地小国,方才扬眉吐气,咱们还有什么隐忧呢!” 智禅上人叹了一口气道:“为师并不是故作危言,试想一想,福康安虽然打败仗,并没有挫动主力,乾隆皇帝还可以陆续增派援兵到来,咱们的内部呢?也不能够说完全没有忧虑,奸臣哈延仍然在国王的身边,外有强敌,内有奸臣,隐忧未艾,如何可以乐尔忘忧?这还是将来的看法,暂时可以下理会他,可是那一次奉福康安命令到来下战书的金山双丑,他们的武功便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能够抵敌呢!” 老禅师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史存明恍然惊悟,说道:“对了!我们还要提防这两个魔头三更半夜混入来,乘机行刺!” 由这天晚上起史存明不敢大睡,每晚三更过后,一定起来,到关上去巡逻,提防金山双丑混进来,行刺放火,恣意扰乱,一连过了七八晚,没有什么动静。可是在一个下弦月的晚上,史存明照例起来逡巡,在城头上远眺,到了四更将尽时分,少年壮士估量天色不久就要放亮,照江湖人规矩,过了四更不来,这天晚上便安然无事! 史存明正要回去睡觉,忽然看见关城的来路上,星飞丸泻也似的奔来两个黑衣人影,史存明一看之下,暗里叫道:“惭愧,那两个魔头真正来了!” 他赶忙伏倒在城垛后,把断虹剑由背后掣了出来,合在手里,准备他们走近,窜上城头的时候,自己出其不意,给他一剑,史存明这样的想着,那两条黑影的身法十分迅捷,初看时还在几里以外,可是就这不到两盏茶的工夫,来人已经来到关城之下,虽然月光暗晦,看不清楚对方面目,但是以来人身法的迅速,不是金山双丑,还有谁人! 史存明暗里胆寒,正在盘算怎样应付这两个魔头,哪知道就在这危机瞬息,千钧一发之际,奇怪的事突然出现! 原来金山双丑奔到铜鼓关下,距离关城还有半里的山坡附近,忽然听见轰隆一响,一块大石由半山上滚了下来,照准金山双丑的落脚处滚了下去,这一块山石十分巨大,滚下来的力量非同小可! 双丑兄弟虽然一身绝技,也不敢拿自己身躯抵挡大石,赶忙向旁边一闪一窜,史存明在关城上看得清清楚楚,金山双丑闪避坠石,不见他们怎样提足抬腿,略略的一晃身,便自退出两丈以外,身法轻灵,宛如鸿毛飞絮,单是这份轻功,自己已经无法望其项背! 可是奇怪的事,接踵而来,金山双丑刚才腾挪到别一个位置,又是轰隆一声,一块同样大石向双丑兄弟兜头打落,这一石来得十分迅速,险些儿便撞到呼延陀的身上,他们俩兄弟却一同使出“金雁功”来,两臂向上一振,他俩个便像生长了翅膀的鸟儿,齐齐拔起两丈多高,这山石恰恰由呼延兄弟的脚下滚过,金山双丑看出有人捣鬼,齐齐仰起面来,喝道:“姓史的小杂种,伏在暗处抛砖弄石,算的是哪一门好汉,快快现身出来,跟大爷们决个高下!” 史存明看见对方把推下山石的帐算在自己身上,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像这样沉重的山石,凭自己的功夫,要推下去,虽然不难,可是两次都看准了金山双丑落脚的地方,分毫不差,那就难能可贵了! 少年壮士正要由关城上现身出来,向呼延兄弟说几句挖苦的话,可是他还不曾挪动身子,山腰上已经响起几声哈哈清笑! 第156章 少年壮士以为是金弓郡主和伊丽娜开敌人的玩笑,可是细心一听,这几声笑清而不洪,而且带着悠长的尾音,像游丝也似的荡漾开去,照这样子看来,那个发笑的人,内功造诣,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金山双丑听了这几声清笑,才明白笑的是一个女子,并不是史存明了,他们两个人的面上现出惊诧之色,大家交头接耳,喁喁的低语一阵,金山双丑立即亮出兵刃来,一个擎人头拐,一个横绿玉杖,兄弟二人背对着背,继续向关城飞奔直上! 金山双丑这一下背贴背的双双飞腾,史存明见所未见,吓得目瞪口呆,说时迟,那时快!金山双丑刚刚揉升了四五丈,侧面呼呼几响,飞来两颗石子,直射向呼延陀兄弟的太阳穴,一颗取左,一颗取右,发这石子的人,暗器手法这精,已经达到炉火纯青之候,双丑兄弟耳辨风声,各自展开兵刃,向外一挥,人头拐和绿玉杖,恰好跟这两颗石子撞上! 沥血伏龙--第六十三章剑掌连环败双丑 第六十三章剑掌连环败双丑 只听当当两声,两颗石子把金山双丑的兵刃打得嗡嗡直响,双丑的虎口也震得麻辣辣,他们这一惊非同小可! 立即抽身跳后,呼延真生性暴躁,再也忍耐不住,破口骂道:“哪里来的小子,藏头露尾,抛砖弄石,算的是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的滚出来,跟你呼延大爷决个高下!”话刚说完,冷不防背后嗤的一响,飘来一声轻笑。 金山双丑不约而同的把身一旋,向发声处扑去,身法之快,真个赛同闪电,史存明居高临下,看得清楚,下禁暗里喝彩,咱延陀展开人头拐,呼延真使开绿玉杖,一绿一白两道光华,向一堆山石打了下去,哗啦啦,石火星飞,金山双丑的兵刃,把山石打碎了一大片! 他们俩兄弟明明听出笑声发自石后,要知道一个武林高手,听声认位的本领,绝不含糊,哪知道拐杖到处,竟然打了个空,打个空不要紧,背后又是嗤的一笑,来人分明用“移影换位”的身法来戏弄自己,金山双丑心头发火,双双把兵刃向石上一戳,打个没头筋斗,翻过身来,两次发声嘲笑自己的,竟是一个青绸衣裤,紧装窄袖的女子,这女子头上戴了一副轻纱面具,金山双丑齐声大喝:“我以为是谁人,原来是冷霜梅这妖妇!” 史存明跟冷霜梅只是闻名,只知道她是昆仑三妹之一,不曾见过一面,少年壮士听见金山双丑喊出冷霜梅的名字来,不禁愕了一愕,暗里想道:“奇怪!我在王母天他的时候,听见天残、地缺两位老前辈说,冷女便在许多年以前,北游蒙古,一去不返,怎的会在这里?” 那青衣女子听见金山双丑这样叱喝,不禁愕了一愕,她略略一欠身,抽出一柄长剑来,剑诀引处,青光一闪,挽出两朵剑花,分袭二人,她这一招是昆仑派绝技“斗宿入箕”,呼延兄弟不慌不忙,一声低啸,拐杖展开,随着剑光飞舞,吞吐锁拿,眨眼之间,就是七八照面,呼延陀突然把人头一晃,用了着“力划乾坤”,激开青衣女子剑光,向后一跳,叫道:“兄弟!这贼婆娘并不是冷霜梅!” 青衣女子这时候陡的开口,喝道:“不是冷霜梅又怎样?大好武艺,哪处不可以吃饭,却来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史存明几乎欢喜得叫出声来,这蒙了轻纱面罩的女子,竟然是天池三怪中的潇湘仙子,当日在拉萨城外分手,听说她要到崆峒山去,夺回铁爪魔娘的离火剑谱,怎的会到这里来呢? 潇湘汕子这一发话,金山双丑变了面皮,骂道:“老子爱帮哪个就帮哪个?用得着你来管,废话少说,吃我一杖!”呼延真绿玉杖一绕,“苍龙入海”,疾若奔雷,猛向潇湘仙子的下三路扫去! 潇湘仙子看见他这一杖来势劲猛,自己的宝剑只可以用“粘”“卸”两诀来挡他,不过对方如果一用内功,自己的剑就要被玉杖吸住,倘若是一对一并不打紧,但是还有一个本领厉害的呼延陀在旁边夹攻,自己就得吃亏! 萧玉霜立即把腰劲一提,“惊隼掠云”,嗖的跃起一丈多高,呼延陀大喝一声:“给我躺下!” 连身带人头拐直飞起来,只见这魔头起在空中,振臂一挥,杖首人头化做三团光影,向萧玉霜罩到,呼延陀这招有个名堂,名叫做“三羊开泰”,一招三式,两下是虚,一下是宝,对手等闲抵挡不住,他以为这一下必定把潇湘仙子掠在当地,哪知潇湘仙子却是不慌不忙,柳腰一折,虚空一旋,居然跟着呼延陀虚发的两招,像一张纸片般,飘出两丈,向山石上落去,怡然自若,分毫无损! 史存明估不到潇湘仙子的轻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地步,可以随心所欲,凌空滚转,忘了自己伏身关上,叫了一声:“好啊!” 在万籁俱寂的关头,金山双丑立即听出来,吓一大跳,再也不敢追击潇湘仙子,横杖止步,萧玉霜却抬起头来,叫道:“小子!叫好做甚?要你来看戏么:快滚下来,帮我一臂之力,打发那两个魔头吧!” 当金山双丑向铜鼓关奔上之时,史存明本来知道自己本领不是双丑对手,有点心怯,可是来了潇湘仙子,少年壮士一颗心镇定下来,再听见萧玉霜这样一喊,史存明醒悟过来,想道:“对了!金山双丑是清营里的人,他到铜鼓关来,还能够安着什么好心?不是放火,就是刺探,难得潇湘仙子出面挡住他们,自己难道伏在这里坐观成败不成?”他想到这里胆气陡壮,刷地把断虹剑掣出,轻飘飘的向关下一耸身,由二丈高的城墙顶上,飞身下来,落到墙下,直向潇湘仙子和呼延兄弟奔去。 呼延陀认得史存明就是日前在阿布敏王子面前,挫辱自己兄弟那个汉人少年,不禁勃然大怒,狰笑说道:“好啊!原来你们两个是蛇鼠一窝,预先伏在这里暗算咱们哥儿俩,很好,来来来,大家见个高下!” 潇湘仙子冷笑道:“你何必这样猴急,丑鬼,我来问你一句,你们刚才口口声声说的那个冷霜悔,她是我的师姐,你两个那时候跟她结梁子?是不是要找她算帐?” 原来潇湘仙于自从在西藏别了智禅上人和史存明两人之后,她立即赶到崆峒山去,打算找着铁爪魔娘,取回离火剑谱,可是萧玉霜回心一想;这剑谱是史存明失去的,应该由史存明本人向铁爪魔娘追回,才合道理,而且铁爪魔娘的功夫自己见过了,比较本人还差一着,她败在史存明手里之后,经赌誓在五年内,不再出来江湖走动,在崆峒山锁阳洞闭门苦修,把本派的金关玉锁功二十四式练好,方才再次下山,跟史存明决个雌雄,自己这时去打扰一个坐关练功的人,岂不是违背武林道义吗? 潇湘仙子想到这里,便自改弦易辙,不上崆峒山了,打算到蒙古走一遍,找寻冷霜梅的下落,可是她到了藏北草原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消息,达赖喇嘛向清室臣服,向福康安乞和,福贝子平定西藏,继续向尼泊尔入寇! 潇湘仙子本来是个淡泊自守的人,多年来隐居在王母天池,心如止水,再也不管世上的一切了! 可是她自从救了伊丽娜之后,忽然想起自己应该要找寻一个衣钵传人,不然的话,自己一旦委骨黄土,这身绝艺岂不是变成广陵仙散吗? 萧玉霜忽然想起伊丽娜这个维人小姑娘来,身世飘零,却是具有过人的聪颖和智慧,世上明师固然难得,好的徒弟也不易找,伊丽娜虽然入了崆峒派,可是铁爪魔娘已经决定不要她,如果自己把她收在身边,一来可以免得伊丽娜孤苦无依,二来本身也有一个衣钵传人,正是一举两得,最好不过的一回事! 不过伊丽娜跟着智禅上人师徒和金弓郡主孟丝沦等一行退入尼泊尔,继续抵抗清兵,廓尔额虽然有雪山之险,土人骁勇善战,可是跟清廷对抗,恐怕终于难逃一败! 潇湘仙子本来是个生性怪僻的人,忽然对伊丽娜关心起来,她再不到青海,也不返回昆仑山,由藏北高原折向南面,渡过了雅鲁藏布江河谷,跨越雪山入尼泊尔,这时候福康安的征西大军,刚刚在铜鼓关一战,吃了败仗,等候增援,屯兵自守。 潇湘仙子静悄悄绕过清军营盘,她估量智禅史存明一行人,必定是在铜鼓关上,所以在夜幕笼罩的时候,展开陵地飞行功夫,奔向关城,那知道无巧不巧的跟金山双丑遇个正着。 潇湘仙于跟金山双丑只一交手,便发觉对方本领的高强,出乎自己意料之外!更估不到对方一上来便把自己当做冷霜悔,她一心要找这位旧日同门师姐,好不容易发现了这一点线索,哪里肯失之交臂? 不过潇湘仙子知道凭自己一个人的本领,决制不了这两个魔头,发觉史存明在关上偷望,便把池喊下来做个帮手,跟金山双丑拼个高下。 金山双丑听见萧玉霜这样一说,哈哈狂笑起来,声如破钹,山回谷应,两兄弟笑了一阵,呼延陀把碧磷磷的怪眼一翻,厉声说道:“很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原来是姓冷贼婆娘的同党,还是同门,那好极了。哼!说到姓冷的跟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梁子……”他索性把自己兄弟由阿尔泰山初遇冷霜梅起,直到骗入古墓,逼传内笈,挤下悬崖,冷霜梅虽然受尽了种种折磨。不但没有死去,反而逃出,跟自己兄弟作了几次生死决斗,终于由遥远的蒙古追踪到大雪山,还把呼延兄弟骗得跌落万丈危崖之下,整整困了十个年头,后来全仗福贝子征西大军经过,方才把他救了上来! 第157章 金山双丑当然是拣好的说,把冷霜梅说得怎样狡诈无信,呼延陀说完了之后,恶狠狠的说道:“你看,我们兄弟就是吃亏在直肠直肚,着了这贼婆娘三番五次的哄骗,被她弄得三分像鬼,七分像人,你是她的同门,哼!趁早把这贼婆娘交出来,俺们兄弟还可以另眼相看,如果有半点含糊,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潇湘仙子柳眉一竖,似要发愁,可是须臾之间,嗤的笑出声来,娇声叱喝金山双丑道:“你们这两个无知蠢物!”我们昆仑派的内阴神篇,是修道人宝笈,除了师徒之外,亲如父子,也不能够妄传,你们自称是江湖上成名人物,怎的连这点规矩也不懂?还问我要人么?我来问你一句,这十年来,我师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武林同道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下落,你还要来问我?看招吧!” 话未说完,嗖的一剑,“玉女纫针”,照呼延陀胸窝刺到。 呼延陀看见潇湘仙子的剑向自己刺来,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把人头拐向上一封,只听“格登”两响,那假人头的口里,突然喷出两支獠牙,搭住了潇湘仙子的剑身,牙剑相吸,彼此黏个正着,潇湘仙子大吃一惊,没料呼延陀变招的快捷,功夫的浑厚,居然还在他兄弟呼延真之上! 萧玉霜劲贯四梢,手劲一移,让人头拐杖的牙齿沿着剑身划下来,反手一剑“铁索沉江”,疾刺呼延陀下盘“肾水”、“关元”两处大穴,呼延陀人头拐挟着劲风,贴着潇湘仙子头顶不到两寸空挡扫了过去,潇湘仙子长剑却向他要害刺来,呼延陀左脚翘起,一式“御龙于天”,硬用脚跟足踵之力拔起五尺多高来,潇湘仙于的剑差了毫厘之位刺了个空,把呼延陀右脚裤管刺破一道口子,总而言之,这一招双方都是险极,潇湘仙子差点被呼延陀的人头拐打碎头颅,呼延陀也险些儿被潇湘仙子长剑穿中要害,大家不约而同的,向着肚里吸了一口冷气! 呼延真却是绝不客套,呼的一杖,向史存明兜头打来,他这根绿玉杖坚逾精钢,并不害怕史存明的断虹宝剑,除了杖身可以盘打拍压之外,杖头玉钩还有判官笔的用法,飞舞伸缩,直取敌人穴道。 史存明刚才一闪,呼延真绿玉杖的招数,已经像长江大河一般,旋展开来,“金刚挥杀、“韦陀捧衍”、“龙女抱瓶”,一招套着一招,有如追风逐电。 史存明知道大敌当前,哪里还敢怠慢?把雷电披风剑展开,呼呼卷舞,神奇矢矫,呼延真看在眼里,暗暗骇异,心中想道:“这小子还不到三十岁年纪,功力怎的这样浑厚,练了这样一套剑法!” 尽管如此,手底下却不停,绿玉杖的碧光,把断虹剑的白光紧紧压住,纠在一起,他四个人这一动手,就是七八十合,不分胜负! 不过四个敌手之中,潇湘仙子虽然可以跟呼延陀打个平手,史存明功力究竟不及呼延真远甚,开首七八十招,少年壮士仗着雷电披风剑绝技,还能抵敌,但是百招过外,史存明便感到吃力了! 他觉得敌人的绿玉杖,使到酣畅之处,一根玉杖化出几十根杖影,自己前后左右,都是一片碧光,好像一座无形无影的大山,把自己重重压住一般,自己的断虹剑被迫采取守势,三招不能回上一式,史存明暗暗叫苦,暗道:“这魔头如此厉害,学到用时方恨少,自己以为传了天池三老绝技,便可以纵横江湖,哪知道前时遇着的女巫萨菩婆,今天遇的金山双丑,都不是三老传技能够抵敌,真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了!” 潇湘仙子在招呼史存明的时候,她也明明知道史存明不是金山双丑的敌手,不过萧玉霜这次还存在一种把史存明磨练的心理,她一边跟呼延陀腾挪闪转,奔雷逐电也似的交斗,一边留意史存明这一方面,潇湘仙子看见史存明被二魔呼延真逼得有守无攻,突然把身一晃,“怪鸟搜云”,呼的飞掠起两丈多高来,向史存明跟前一落,叫道:“喂!小子,你用玄玄拳,我用玄女剑!” “玄女剑”是昆仑派镇山绝技之一,跟玄玄拳同出一理,潇湘仙子当日为了挫折铁爪魔娘,特地把玄玄拳教给史存明,那时候的潇湘仙子,不过贪着一时好玩罢了!哪知道今日对付起金山双丑来,正用得着,潇湘仙子口说着话,长剑一引,“分花拂柳”,冲破满天杖影,宝剑指向呼延真肩后“魂门穴”,呼延真抽身急退,史存明乘机用旋风掌身法,一闪一晃,到了潇湘仙子身边,萧玉霜纵声喝道:“我们并肩作战,我攻你守,我守你攻!” 史存明声人心通,立即站好了方位,说时迟,那时快!呼延陀人头拐杖,活声风响,用了一着“风雷交击”,向潇湘仙于顶心命门打落,呼延真的绿玉杖横着一敲,用了招“神龙掉尾”,向史存明背脊推到,金山双丑差不多是同一刹那进攻,相距不差毫发。 萧玉霜长笑一声,叫道:“守!”剑光倏地一长,圈成了一个绝大的光环,“长虹匝地”,当当,她这一剑用足真力,竟把人头拐、绿玉杖两件兵刃,同时荡开去,史存明听见萧玉霜喊了个守字,立即会意,身形一晃,舍剑用拳,由萧玉霜身后钻了出来,呼的一拳,捣中大魔呼延陀的背心,这一下又刁又奇,以呼延陀那佯深厚的功力,居然躲避不开,背心结结实实吃了一拳,好在他练了阴阳颠倒功夫,拳一着体,立即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因为呼延陀翻筋斗的方向是随着拳力去劲,没有怎样受伤,可是也闹得羞愤交并,面红过耳! 呼延真看见长兄吃亏,不禁勃然大怒,绿玉杖向地一顿,横里一挑,“二郎提山”,绿光似虬龙飞天,横鞭史存明的腰腹,潇湘仙子叫了一声:“攻!” 史存明立即会意,折腰向后,脚跟一旋,“天姬送子”,居然由呼延真的绿玉杖下,一闪钻过,踏定潇湘仙子刚才站的方位,萧玉霜清啸一声,仗剑出击,剑光闪处,使了一着“玄女拂袖”,剑尖直刺呼延真的太阳穴,剑柄却撞向他的腰肋,一招双击,连环撒放,呼延真丧胆亡魂,扭身向外一窜,用脚夹着玉杖,双手据地打个筋斗,全凭用这一下怪招,方才躲过潇湘仙子这剑,可是剑风过处,也把二魔鬓边乱发削了一绺下来,潇湘仙子跟史存明配合作战,两招之间,已经叫金山双丑兄弟每人吃了一个小亏,威力可以想见! 不过金山双丑也不是个等闲人物,虽然吃亏,并未受伤,只见他两个用蒙古语叽叽咕噜交谈了几句,左右一发,又向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扑了上来,他两个这回用的是阴阳顿倒的战法,呼延陀跳起,呼延真滚地,三五个回合之后,呼延陀怪啸一声,以手代足,风车也似的转动进攻,呼延真却跳起身来,用绿玉杖递招了! 史存明起先见了金山双丑这种怪异招式,有点心慌,潇湘仙子叱喝一声道:“心即是魔,邪不胜正,怕他什么?来,守!” 史存明按定心神,使一着“玉女称筋”飞身出去,砰的一拳,又把呼延真打了个筋斗,少年壮士不禁勇气大振! 他和潇湘仙于配合作战,得心应手,比起当年跟智禅上人,范公达父于,金弓郡主六人连成剑阵夹攻铁爪魔娘还要出色。 潇湘仙于一剑穿出,史存明必定占住她的位置,史存明挺身攻敌,潇湘仙子仗剑护他背后,使他没有后顾之忧,交叉防攻,轮回进退,一连斗了四五十合,金山双丑始终讨不了半点便宜,反而摔了几回筋斗,铜鼓关上鸡声喔喔,已经是五鼓将尽的天气了! 金山双丑知道再打下去,决难讨好,如果对方再多一两人到来帮助,自己俩兄弟就难以逃脱,呼延陀把人头拐虚晃一招,叫道:“兄弟撤呼!” 呼延真绿玉杖趁势一收,跳出圈外,俩兄弟一前一后,飞云也似的直奔下山,不到十几下起落工夫,已经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影子里,无影无踪! 史存明看见金山双丑落荒逃去,方才抹了抹满头大汗。上前向潇湘仙子行礼道:“前辈一别经年,到了哪里,弟子和家师好生盼望!” 沥血伏龙--第六十四章荒原篝火话狼神 第六十四章荒原篝火话狼神 潇湘仙于纳剑入鞘,说道:“我们不是俗世的人,客套做甚,奇书-整理-提供下载返回关里再说吧!” 须臾之间,潇湘仙子和史存明返到关上,智禅上人和孟丝伦看见潇湘仙子到来,不禁喜从天降,立即降阶迎接,异口同声说道:“今天是什么风,把前辈吹来这里?” 萧玉霜见过了阿布敏王子,略略说了几句寒喧的话,不见伊丽娜在帐中,正要设词诘问,忽然听见关下起了一片嘈杂之声,阿布敏王子问左右道:“是哪个人到来?可是满洲鞑子吃了败仗,还不甘心,再次来进攻么?” 话犹未了,传令兵已经跑进来,跪他说道:“禀告殿下,公主由王城到来,带来了许多三牲酒食,代替呈上犒赏三军哩!” 阿布敏王子大喜道:“妹子来了!她来得真正好,我们把孟郡主大败清兵的一切跟她说了,叫她跟孟姑娘学学行军布阵兵法,三韬六略!” 话才说完,尼泊尔公主的云麾羽扇,仪仗宫女,已经拖迎进关,黛丝丽公主珠光宝气,仪态万千的由辇车里出来,别看她是国王之女,一派天真娇憨,见了众人立即笑道:“父王听说阿哥和孟郡主大破清兵,砍了满洲鞑子八九万颗人头,高兴到不得了,派我到边关犒赏咱们的忠勇战士弟兄哩——你们看看我带来的东西!” 她用手向关下一指,阿布敏王子定睛看时,黛丝丽公主足足带了千多名随从到来,还有几百头牛,二十架四轮马车装满了美酒,不禁心花怒放,拍掌叫道:“妙呀! 第158章 咱们来一个不醉不归,大宴三日!” 这时候,关上关下的廓尔额兵,看见黛丝丽公主带了牛酒到来,代替国王犒赏三军,所有大小将士欢声雷动,成群结队的唱起战歌来,有的还拿出笙管皮鼓乐器拍和,遍山漫野的歌声唱道:“凡鹰在空中飞扬,自云如飞絮一佯! 山川神只在歌唱,我国王圣寿无疆! 杀敌如狼赛猛虎,百战凯旋保家乡!” 歌词虽然俚俗,歌声虽然粗犷,但是代表了原野战士的呼唤,它仿佛一般沛然莫能抵御的洪流,弥漫了尼泊尔的山野,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师徒听了,心里暗想:“楚虽三户,可以亡秦,少康一旅,亦能中兴,只要大家齐心合力,又何必惧怕满清百万大军呢!” 阿市敏王子喝令部下宰牛马为撰,煮酒而饮,他还把黛丝而给潇湘仙于引见,黛丝丽胸无城府,看见潇湘仙子清矍俊秀,一如其名,七十多岁的人,还保持着徐娘容貌,笑道:“前辈,我在宫廷读书,听见太傅说过,中国的昆仑山自古为天柱,山顶有一个王母瑶池,池边种了许多桃树,三百年开花结果,哪一个吃了这些仙桃,能够长生不老,可有这件事吗?” 孟丝伦见她这样雅气,觉得十分可笑,潇湘仙于淡淡地应道:“那不过是故神其说罢了!昆仑山上并没有瑶池,虽然有一个天池,却是个结了冰的湖荡,也没有什么吃了长生不老的仙桃,只有点尘世上难得的药草,不过,那地方虽冷,景色却是壮阔极了,有机缘带你去走一遍!” 黛丝丽道:“真的,你不骗我!” 潇湘仙于不曾回答,伊丽娜和岳金枫捉对儿来了,向萧玉霜行礼,潇湘仙子这一次本来想把伊丽娜带到寂寞寒冷的王母天池去练本领,至少也要耽个十年八载,岂不是消磨了她的青春岁月,潇湘仙子想起自己的身世来,不由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把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可是她的眼光一看见灿如春花的黛丝丽公主,忽然又想起了一个新的念头,这位公主秀外慧中,如果教她练武,倒是一块上好的材料,不过她还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自己怎能够收她做徒弟呢:等事情发展下去再说! 潇湘仙子这样的一立心,黛丝丽公主后来果然另有一番离奇遇合,这是后话不提。 这天晚上,铜鼓关上大张灯火,战士们狂饮达旦,营地里升起一堆堆的篝火,原野里洋溢着雄壮歌声,酒香肉气,金弓郡主和史存明、伊丽娜、岳金枫、范金驹、范金骥一班男女英雄,参加阿布敏王子的祝捷宴去了,帐逢里只剩下潇湘仙子和智禅上人,正在那里闲话。 智禅上人把廓尔额的情形说了一遍,潇湘仙子听了萨菩婆两战史存明的经过,不禁吃了一惊,说道:“啊!那女妖巫练的功夫这样奇特,分明是瑜伽派的高手哩!” 智禅上人怔了一怔道:“瑜伽派?这不过是一种精神功夫罢了,也有武艺的么?” 潇湘仙子说道:“怎的没有!瑜伽不但是精神功,还有很深奥的武学,当先咱们昆仑派祖师金光真人,就曾经到过天竺国,一住五年,研究西土武学,后来他返回星宿海,对我们这班弟子说,天竺武技以瑜伽派为最高,练到火候纯青的话,可以终年不食,驯狮伏虎,入火不焚,投水不溺,比起我们中土的武学来,简直有过之无不及,萨菩婆的瑜伽武功,还不算怎样上乘,已经这样厉害,如果她返回西土,再练三年五载,我们没有一个人是她敌手!明儿和孟郡主始终脱不了杀身之祸!” 智禅上人不由打个寒噤,问道:“当真的么?如果是好,明儿根基还浅,这几年为了抗清大业,东奔西走,就是要叫他闭门苦练三年五载,也不能够!”老禅师说到这里,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潇湘仙子说道:“明儿天份很高,要他的本领进展到能够抵挡萨菩婆和金山双丑,也不很难,只要到一个地方,取一件东西回来便行!” 智禅上人便问要到什么地方?要取哪件东西! 潇湘仙于说道:“我打算带明儿到崆峒山去走一遍,由铁爪魔娘手里夺回那本离火剑谱,还把锁阳洞里金关玉锁二十四个人像姿势描摹下来,今后便可以应付天下的强敌,不论遇到什么派别的高手,也不怕了!” 智禅上人不禁沉吟起来,暗想史存明如果跟随潇湘仙子到崆峒山去,万一满清大军再来进攻,岂不是少了一个得力臂助,别的不说,单是金山双丑,除了史存明外便没有一个人可以抵敌! 倘若史存明不去呢?未来隐忧重重,实在难以应付,真个是去固然难,不去也难,智掸上人迟疑良久,不能回答。 潇湘仙子已经明白了智禅上人的意思,正色说道:“我在西藏时候,已经听见福贝子派出八百里快马,传递京师,请满清皇帝另派援兵去了!本来从西藏到京师,快马传递,至少也要三个月,清廷简选大将,征集军队,准备粮饷,至少也要八九个月才可以把援军开到廓尔额,这大半年的时有光,还不够我和明儿完成崆峒之行么?至于说到提防金山双丑到来扰乱,我有一个法子,叫金山双丑由今天起,不敢离开清兵营盘一步!” 老禅师听了潇湘仙子说清兵在大半年内不能发动攻势,压在心头的大石已经放下一半,但是再听见萧玉霜说自己可以叫金山双丑由今天起,寸步不离清营这句话,却又不大相信,难道金山双丑跋了两脚么? 潇湘仙子长笑一声,站起身来,看了看帐篷外边的天色,说道:“现在还不过是二更天,我在五鼓之前回来,你在帐篷里内功吐纳吧!不要睡觉!” 智禅上人正要问潇湘仙子要到哪里去?萧玉霜已经把身一晃,风声嗖然,去得无影无踪,老禅师不知道她闷葫芦里卖的是甚药,只好坐着等候不提。 朔风呼呼,月移中天,原野上的簧火渐渐熄灭,歌声慢慢停歇,战士们想是喝醉了,个个返回营幕睡觉,智禅上人好不容易等候了三个更次,直到长夜将阑,五更破晓的时候,帐外突然刹的一声,飞进一个编幅也似的黑影来! 智掸上人出其不意,不由吓一大跳,等到定晴看时,进来的正是潇湘仙子,只见她脸上戴着轻纱面罩,青绸夜行衣近胸口部位,微微染了血渍,左臂弯挽了一个圆圆的包袱,活像包着西瓜,右手却拿了一对马鞑,潇湘仙子一入帐篷,把这两件东西向地上一掷,吁了一口气道:“幸而不辱使命!东西带回来了!” 智禅上人不明白潇湘仙子折腾了半夜,却带了这样的物件回来,到底是弄些什么把戏?只见萧玉霜用手一指马鞑道:“这是福贝子穿着的马鞑,是我潜入他的寝帐拿到手的!” 又弯腰把包袱布一解,抖出两颗圆圆的东西来,竟是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头,潇湘仙子大笑道:“我今天开杀戒了!这两个是福康安身边卫士的脑袋!” 老禅师这时候方才明白,萧玉霜在今天晚上,原来是到清军的大营里,拿了福康安的马鞑,杀掉福贝子两个卫士,还割了他们的脑袋! 由铜鼓关到清兵大营,至少也有一百多里,一来一回总共二百多里,滞湘仙子能够在三个更次不到的时光,来去自如,轻功脚程之快,已经骇人,何况清兵大营的防守何等森严,长壕围绕,鹿角蒺藜密层层的布满,要混进去谈何容易。呢! 可是萧玉霜居然如入无人之境,取了东西回来!本领高强可以想见,智禅上人真是衷心佩服,他望了望潇湘仙子胸口衣服的血渍,问道:“前辈,那两个满洲鞑子跟你斗了几个回合么?身上怎的染了他们的血?” 潇湘仙子点点头道:“是呀!估不到福康安这厮,竟然收罗了这些硬手做卫士,我在三更将尽,四鼓未来之前,到了清营,破开了十几重蒺藜鹿角,直人福贝子大营里,一下便找着他的寝帐,按说我要杀他也是举手之劳,不过咱们昆仑派戒条是不能够杀睡熟的人,哪怕是天大的仇人,也不能够趁人家没有防备的时候,施展辣手,只好顺手捞了他床前的马鞑,我本来还要找福贝子的一品贝子亲王顶戴,一并拿去,开一个大大的玩笑,哪知道帐外闪进这两个卫士来,叫做什么戴铁龙戴玉虎,一个使刀,一个用剑,这两个还是关东长白派的好手,‘五虎断门刀’和‘风雷剑’很有两下子,戴铁龙首先刀锋一顺,用个‘斜风吹柳’招式向我肩背斩来,吃我用了着‘丹凤朝阳”回剑一挡,裹住他的刀锋,往回一送,使了个冲天剑绝着,把戴铁龙的脑袋齐颈斩断,丢了下来。戴玉虎见同伴被杀,全不气馁,使出风雷剑法,左五右六的向我连刺三剑,我拾起戴铁龙的人头,腾挪躲闪,避开他这三剑,抢出帐外,然后用了一着反背式的八方藏剑,回手一挥,把他人头斩落,可是距离太近,我胸口的衣服给血花沾染上了!” 智掸上人听了越发吃惊!因为照潇湘仙子这话说来,福康安帐前这两个卫士,武功俱非泛泛可比,自己是峨嵋派掌门,如果跟他遇上,三四十招之内,未必能够取胜,可是潇湘仙于杀掉这两个姓戴的卫士,一个只用了一招,另外一个也不过对拆了两三式,便已剑到头落,武功造诣之高,真个不可推测,怪不得天池三老,被称为武林泰斗了! 潇湘仙子又笑道:“我这一次夜闯寝帐,还不把福康安这厮吓破胆子?明天我们把这两颗人头,一对马鞑号令关前,高挂城头,叫福康安知道了,他必定魂飞魄散,还不叫金山双丑严密保护,金山双丑要保护贝子爷,还敢到铜鼓关来扰乱么?” 第159章 智禅上人听了,不禁恍然大悟! 到第二天早上,铜鼓关的城头上,果然用长竹竿挑起两件东西,一件是福贝子穿着的马鞑,还有一件是福康安卫士的人头,廓尔额兵看见了这两件别开生面的家伙,无不捧腹大笑! 可是另一方面,由铜鼓关到大雪山去的路,却现出两个人影来,一个是潇湘仙子,一个是史存明,他们为了取回离火剑谱,应付未来强敌,只带了简单的行李,飘然离开了尼泊尔地界,向北进发。 一路上有话便长,没话便短,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征尘仆仆,翻越过布满积雪,旦古冰封的大雪山,重新返到西藏地界,在经过雅鲁藏布江河谷时,史存明看见西藏人驱着犁牛把农作物运到附近的“卡伦”去,(卡伦是西藏土语,即是西藏官员驻守的碉堡。” 他向这些藏人一问,原来是供应福康安征西大军的军粮,觉得达赖喇嘛对清朝反抗不彻底,终于屈服在福康安大军的武力下,十分嗟叹,渡过了雅鲁藏布江,这里是藏北的高原,刺骨寒冷,空气稀薄,比起横过大雪山这一段路程,还要难险!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有一天走到腾格里海牧地附近,忽然发觉自己水囊里的食水快要用光了,只剩下小小的涓滴! 萧玉霜道:“明儿,没有粮食还不打紧,没了食水可不行,前面还有一大段沙漠呢!向附近找找有人烟的地方,问人讨一点水吧!” 在沙漠高原上旅行,食水真个比起黄金还要珍贵,尤其是新疆西藏一带,有许多不毛之地,往往走上一天两天,也不见一个人,更不见一棵树,在这情形之下,如果没了食水,那就等于宣布死刑的囚犯了! 所以好久以来,不时有整队客商渴死在沙漠里,临死前争吸人血的凄惨故事! 史存明听了潇湘仙子话,心中一凛,登上沙丘向四下眺望,用尽眼力,方才看出东南的地平线上,现出一列蒙古包的影子来,不禁大喜叫道:“前辈,那一边有人哩!” 潇湘仙子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红日西沉,不久要天黑了,快些跑去!” 在草原上视野是很广阔的,有时望见地平线上现出入马或者蒙古包,似乎距离很近,其实至少在二三十里以外! 所以他俩个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在草原上星飞丸走,不到顿饭工夫,果然迫近了蒙古包的地点,只见这里约莫有三十多个帐幕,附近还有一些牧人,正在那里点着篝火,他们一见潇湘仙子飞也似的奔来,齐声叫喊:“不好了哇!黑狼神,黑狼神来了哩!” 史存明听见牧人把潇湘仙子叫做黑狼神,不禁纳罕起来,诧异之中又觉得可笑,自己在尼泊尔王城的时候,听说过什么黑蟒神,连国王也要向它膜拜顶礼,后来给金弓郡主和自己揭穿秘密杀了,那不过是一条普通黑蟒,怎的到了这个地方,又引出一个黑狼神来? 潇湘仙子看见牧人用“黑狼神”这名字来喊自己,不禁心中冒火,倏地向前一窜,痴如飘风,抓住了一名牧人,把他向地一推,喝道:“胡说八道,哪一个是狼神?你说?” 那牧人吓得发昏二十一,连声叫道:“狼神爷爷,要发财只管发财吧!饶了我的狗命!” 潇湘仙子勃然大怒,腾的一脚蹴出,把那牧人踢了个筋斗,说也奇怪,这时候帐幕附近还有许多牧人,个个都是战战兢兢的,站在当地,没有一个上前,也没有一一个人敢逃跑! 史存明看出蹊跷,他过来把潇湘仙子一拦,说道:“前辈不用生气,他们口里说的狼神,必定是个不比寻常的人物,让我问清楚了他再说!” 少年壮士过去把摔倒的牧人扶了起来,柔声道:“你们不要误会,我们两个不过是寻常过路的旅人,因为没了食水,看见这里有蒙古包,来向你们讨一点水喝罢了,你们却无缘无故的自相惊扰,叫我们做黑狼神,把我们弄得不明所以,哪个叫黑狼神?他是人还是怪?可不可以告诉我们呢?” 众牧入经过史存明这样解释,方才消了疑虑,说道:“哦!二位原来是过路的,那好极了,请到帐篷里面坐坐吧!” 潇湘仙于和史存明被他们引进一个最大蒙古包里,牧人小孩子送过乳茶来,潇湘仙子喝了几口,问道:“什么叫黑狼神,他是很凶的么?你们怎的害怕成这个佯子,快说!” 原来西藏北方,完全是荒漠不毛的咸水湖和砂碛地带,天气寒冷,一般商旅行客无不视为畏途,只有少数牧人为了追逐水草,偶然在这里定居一两个月,作流动式往来罢了! 大约在五年前,这里突然窜来了一股“刀客”,所谓“刀客”,就是马贼,这班马贼据说是由蒙古那边来的,清一色全是蒙古人,马贼首领是个女人,本领非常厉害,终年穿着黑衣,不过很少人见过她的卢山真面目,因为她每逢出动打劫的时候,头上必定戴着一个挖空了血肉的黑狼头,乍眼望去,就像一个半人半狼的怪物,她带领这一支马贼,人数虽然不多,却是勇悍善战,他们跟普通马贼不同的地方,就是每一个人都有三四匹马,轮流乘坐,替换奔跑,往往一日一夜,可以跑出二三百里,所以行踪飘忽,神出鬼没,大漠里的商旅一遇着她,那就是晦星高照! 因为凡是行走沙漠的商队,必定聘了会武的人,跟随保护,一见马贼来劫,少不免奋起抵抗,可是这班蒙古马贼却是生性独特,对方不反抗犹自可,一经抵抗,必定把来人刀刀斩绝,半个活口不留,真个比豺狼还要凶恶,所以一般商旅牧人,提起这支马贼无不心惊胆颤,这戴黑狼头的女匪首,行径也很奇特,常常一个人单身出动,刺探牧人聚居地方,或者是往来商队经过的路线,普通马贼匪首多数是叫部下做刺探工夫的,她却自己做,所以一般好事的人替她取了一个外号,叫黑狼神,在藏北草原上,一般牧人流行了两句口头禅:“宁撞阎王,莫撞黑狼”,由这两句话里,可见他们对黑狼神害怕一斑了!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向蒙古包飞过来的时候,用的是陆地飞行功,其疾如飞,而且潇湘仙子本身又是女子,身上穿着黑衣,不禁哂然失笑! 这天晚上,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就在牧人的蒙古包里宿歇,一夜无话,到第二天早上,他们两个人立即起来,继续赶路,两人的皮袋贮满清水,牧人们还送了他一皮筒马奶,史存明暗暗感激,想道:“礼失而求诸野,古人的话真个不错,难得这些牧人,如此善良,倘若遇着了那个什么黑狼神,咱们索性把她杀了,给当地的牧人,除去一个大害!” 他和潇湘仙子继续起程,又走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早上,他们过尽了腾格里海牧地,进入藏北接近额喇昆仑山大沙漠的边缘,史存明忽然站定脚步,说道:“前辈,行走沙漠,可少不了驼马牲口,我们找两匹代步,方才可以横过沙漠哩!” 潇湘仙子一想也是,可是这里一望荒凉,连个活人也看不见,到哪里找代步?正在徘徊之间,东北角起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仿佛数百骑,直向沙漠奔到。 史存明心中一动,回过身来,向后望去,人马影子还未望到逼真,一行征雁划过长空,这群雁鸟约莫有十六八只,飞成一个人字形,说时迟!那时快!忽然听见呜的一响,一支羽箭由人马队里直飞起来,穿中人字头那一只飞雁,那飞雁嘎嘎两声哀叫,在空中接连打了三四个筋斗,方才扑的一声,掉了下来,落在史存明的跟前。 史存明低头一望,只见那支射雁的箭是用狼牙做箭镞,用黄杨木来做箭杆,这样轻飘飘一支箭,竟然把雁头射个对穿,这群飞雁离地至少有十丈高,发箭的人居然能够中鸽,腕力之强,可以想见,史存明正在暗里喝彩,潇湘仙子忽然叫道:“明儿留神,来的不是客商,正是刀客!” 史存明听了刀客两字,不禁大吃一惊,心里想道:“前天才听牧人说什么黑狼神,今天却遇了刀客,难道真正这样凑巧,就是黑狼神这班马贼不成?” 刹那间蹄声历落,人马影子由远而近,马上骑客全是是头戴雪帽,身穿皮衣的壮汉,每个人都是深颧高鼻,皮肤作古铜色,史存明向潇湘仙子说道:“是那话儿来了!这些统统是蒙古马贼!” 跑在前面几个骑客,看见这一男一女两个陌生汉人,不禁怔了一怔,立即勒住坐骑,可是后队的马贼却像雁翅也似的包抄过来,正中一匹黑马坐着一个女子,这女子三十岁左右年纪,丰容盛貌,黑衣玄裳,手里拿着一把雕弓,刚才那一箭显然是她所发,这些骑马汉子完全是蒙古人,只有这黑衣女子是汉人,一个美貌汉人女子,杂在一群狰狞丑恶的蒙古马贼中,不用说也是黑狼神了! 那黑衣女子两腿一夹马腹,泼刺刺的上前几步,高声叫道:“兀那两个汉人是由哪里来的?是过路客商么?留下字号!” 史存明望了望潇湘仙子,萧玉霜却背转面去,连正眼也不向这些马贼瞧一瞧,史存明知道潇湘仙子不屑跟马贼答腔,不禁笑了一笑,向黑衣女子道:“我们是由中原来的,听说这沙漠里面有一个女强盗,名叫做黑狼神,杀人不眨眼睛,我听了很不服气,特地到来找她较量一下!” 史存明以为自己当着和尚骂秃驴,这名叫黑狼神的女匪首,必定勃然大怒,哪知道出乎意料,那黑衣女子在马上格格娇笑起来,笑声清如银铃,说道:“当真的么?你要找黑狼神较量?黑狼神很厉害,跟她比招的人,多半有死无生的呀!” 第160章 史存明冷笑道:“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我偏偏不信黑狼神有什么厉害,哼哼,如果她跟我动手,我一定打得她跪地求饶才罢……”话未说完,人丛里一声断喝,嗖的一响,射出一支羽箭,直奔向史存明胸膛,原来黑衣女子背后一个小头目,看见史存明辱骂自己首领,禁不住心头火起,张弓一箭,向少年壮士心窝射到! 这一下突如其来,换了身手平常的人,胸口已经被他射个对穿,史存明是个何等佯人物?岂能叫他伤着? 少年壮士不慌不忙,全身兀立不动,左腕微微向上一抬,竟把射来羽箭用中食两指撮住,他这随手一挥,便接住迎面急劲射来的羽箭接个正着,用的正是三阴神功,那些蒙古马贼看在眼里,不禁齐齐的吓一大跳! 史存明接箭在手,哂然笑道:“班门弄斧,射箭这位大哥太不中用了!连小孩子也未必能够伤着!” 话刚说完,五指向箭杆一捏,手掌向外一摊,那支狼牙箭已经断成四段,掉在地上!本来拗断一支箭并不难,一个稍为有气力的汉子,也可以做得到,可是像这样五指一捏,手腕纹风不动,便把弓箭弄成几截的,那就不是寻常功夫了! 黑衣女贼首大吃一惊,左右已经闪过两个蒙匪来,喝道:“小子看刀!”话才出口,两柄长刀闪电似的劈到,左边贼人的刀横劈史存明的太阳穴,右边贼人的刀却下撇他的软肋,好一个史存明,不慌不忙,头颅微微一偏,左手使了招“翻云覆雨”,拦住右边贼人刀背,轻轻向上一兜,往外一挂,这蒙贼的长刀不由自主的甩起来,当当,与左边同伴劈过来的刀一撞,架开了这一招。 史存明这手以敌攻敌之技,本来是峨眉白猿掌绝技,由空手入白刃法里面变化出来,且说对方双刀交击,虎口震得发麻,不禁大吃一惊,齐齐跳后,高声叫道:“秧子太硬,咱们一同上前摘啊!” 这是一句江湖术语,即是敌手太强,叫自己同伴一齐上来,话刚说完,前后左右一共扑来四个蒙匪,四柄长刀齐齐劈到,史存明这回却不站着挨打了,制敌机先,身子一闪一晃,用个“白猿出洞”,打从这四个蒙匪的兵刃夹缝中,直窜出去!反手一把,施展大擒拿法,抓住其中两个蒙匪的衣领,振臂一抛,把他们身子甩起来,向其他两个蒙匪身前一掷,扑通咕咚,四个人头颅相撞,眼花脑胀,推金山、倒玉柱也似的,齐齐跌倒在地! 蒙匪马贼看见史存明一举手间便摔倒自己四名同伴,哗然大叫,正要蜂拥向前,黑衣女匪首突然一声叱喝:“不准乱动!让我上来!” 那些声势汹汹,正要一拥而上的马贼,立即停了下来,史存明见这女匪首一声叱喝,满面厉气,和先前的情笑如春,判若两人,心里暗暗想道:“这黑狼神真个是一个雌虎,怪不得她能够一个人指挥几百名马贼,纵横大漠,草原上的牧人,听了她的名字,便自心惊胆颤!” 那黑衣女子身子一晃,由马背上跳了下来,向史存明喝道:“你要找黑狼神较量,我就是黑狼神!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投,小子,留下你的字号!” 史存明哈哈大笑道:“你原来就是黑狼神,很好,不打不成相识,打服了你,小爷爷才告诉你名字,来来来,你要一个对一个,还是用莽牛阵,一拥齐上!” 黑狼神柳眉带煞,粉面含霜,喝道:“当然是一个打一个,你那同伴呢?出不出手?”她说的是潇湘仙子,史存明回过头来,只见萧玉霜仍然背向马贼,昂起头来,看天上的浮云,活现不屑理睬他们的神气,史存明笑说道:“我那同伴的脾气古怪得很,她不愿意跟自己瞧不起的人比武,我的本领还是她教的呢,来吧!” 黑狼神又惊又怒,看见潇湘仙子这副傲慢样子,真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刷的由背后抽出宝剑来,向史存明一指,喝道:“小子!你身上不是佩着宝剑么?来来来,咱们就在剑法上比较一下!” 史存明大笑道:“要我动宝剑么,那不必啦!你就仗剑直上,我用空手接你几招吧!” 黑狼神粉面通红,怒道:“小子!你用空手敌我宝剑,简直是自找死路!快点拔剑,姑娘不惯跟人瞎缠!” 史存明道:“何必瞎缠,三十招内,你的宝剑不给我夺过来,算我落败便了!” 黑狼神看见史存明口气越来越张狂,心中更怒!有心要纳剑归鞘,自己也用空手和他相搏,可是看见对方镇定从容的样子,以及连摔六人的功夫,如果一有失闪,当着手下马贼面前,那就是极大的耻辱!这女贼把银牙一咬,叫了声:“好!”嗤的一剑,“丹凤朝阳”,向史存明胸口刺到。 史存明不慌不忙,等宝剑刺到自己胸口,骈伸三指,闪电似的向敌人剑身一点,这下名叫“画龙点睛”,可是他暗藏了三阴神功,向上一推一托,这是天池三老绝传之技,黑狼神如何抵挡得住! 只听当的一声,手中剑如同撞着千斤铁锤,虎口再也把握剑柄不牢,呼的一声,直向空中飞去,滴溜溜的抛起两丈多高,蒙古马贼看见史存明只一招便把自己首领的宝剑打出手,不禁齐声呐喊! 黑狼神这边宝剑出手,两脚向地一点,拔起一丈多高来,恰好那柄宝剑抛高的力量尽了,垂直下落,黑狼神在空中用手一招,竟把剑柄抓住,轻飘飘落回地上,史存明看见她卖弄这一手,心里也暗自喝彩:“这种凌空抓剑本领,眼力手力都要用得恰到好处!她居然临败不乱,飞身抓剑,这样本领也算难能可贵!” 少年壮士本来想一出手便给对方一下重手,将她打死,替沙漠行旅除去一个大害,可是这样一来,手下便存了留情之想,史存明向女匪首叫道:“我一招便打脱了你的剑,你还服也不服!” 黑狼神又惊又怒,叫道:“胡说!你用的是邪法,不是武艺,吃我一剑!”嗤嗤两剑,“青鸶展翅”,向史存明刺来,挂腰斩肋,又劲又疾,史存明哈哈一笑,用旋风掌身法一闪,已经到了她的背后,黑狼神两剑刺去,敌已无踪,当下吃惊不小!立即用个“玉带围腰”,连人带剑向后一扫,哪知道她的身子刚才一转,史存明已经扑了过来,叫道:“看妖法!”左手二指闪电似的一穿,已经到黑狼神的眼前,她不禁大吃一惊!恐怕自己的眼睛给敌人戳瞎,立即仰面向后一跳! 史存明在女贼仰头后跳的刹那,右掌一切她的曲池穴。黑狼神手臂一麻,少年壮士左手二指向下一落,钳住剑身,轻轻一扯,整柄剑夺了过来,笑道:“如何?”再把剑调过头来,剑柄向前,剑锋朝内,向黑狼神面前一递,叫道:“拿回去吧!” 黑狼神第二次宝剑出手,真个是面红过耳,不过她生性倔强,越是挫败,越是心有不甘,她一手接回宝剑,粉面由红而青,刷刷刷,咬牙切齿,一连三剑,向史存明身上刺去,她这三剑名叫做“龙门三击浪”,哪知道史存明哈哈一笑,这回不用旋风掌了,只用玄玄拳法,一个身子轻飘飘的,顺着敌人剑势,腾挪躲闪,瞬息间连躲三剑,把众蒙匪看得眼花缭乱,史存明陡的喝了声:“着!”一腿直飞起来,踢向黑狼神持剑手腕,女贼吃了一惊,“春云乍展”,反剑向下一削,谁知少年壮士这一下全是避实攻虚,敌剑刚才削落,他已经骈手指一划对方的脉门,黑狼神立时觉得指掌无力,五指一松,宝剑离手投在地上,可是史存明不等剑身着地,一脚飞起,呼声风响,把宝剑踢起两丈多高来,疾如脱弦之箭,直落入蒙古马贼的人丛里,众马贼呐喊一声,纷纷散开! 史存明踢飞了剑,向后一跳,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已经抢了你的剑三次,你如果仍然不服的活,再抢三次也行,快过去拾剑吧!” 黑狼神呆若木鸡,她怔怔地站立了一阵,突然双膝一屈,跪了下来,说道:“壮士,你的本领高强,我心服了,你收我做徒弟吧!”说着就要叩下头去。 史存明大吃一惊,托地向后一跳,期期艾艾说道:“那怎可以!那怎可以!不不可以……”正在让让不逞,潇湘仙子突然回过身来,哈哈大笑! 萧玉霜这一阵大笑清而不洪,可是在场的几百个蒙古马贼,个个的耳鼓都给笑声震得嗡嗡作响,那些马贼感到十二分诧异,他们以为潇湘仙子和史存明都不是常人,简直是天神的化身,潇湘仙子笑了一阵,方才向黑狼神说道:“你要拜我们做师傅么?这未尝不可以,你先要改邪归正!” 黑狼神站起身来,很恭敬的说道:“很好,弟子立即改邪归正,把手下完全遣散,叫他们各散东西,自寻生路便了!” 史存明十分诧异,在牧人的口里,黑狼神何等穷凶恶极,杀人不眨眼睛,怎的一下子这样驯伏?潇湘仙子忽然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解散部下!你把他们赶走了!他们无以为生,还不是一样打家劫舍,和杀人越货么?这个我有主意,我来问你一句,你叫什么名字?本领是跟哪一个人学的?” 黑狼神躬身道:“弟子姓洪,单名一个珊字,本领是跟家父练的,前辈和这位大英雄,可是……”她以为史存明是潇湘仙子的徒弟,萧玉霜摆了摆手道:“不是!你别胡乱猜想,我不是他师傅,他也不是我的徒弟,你先别行拜师之礼,也不用解散这批马贼,咱们现在要到崆峒山,你们大伙儿跟我们一道去!” 她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史存明大惑不解,看潇湘仙子的样子,要把这姓洪女匪首和手下一班蒙古马贼收罗进来,供自己的驱策,这一下本来无可厚非,但是带了这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开到崆峒山去,难道要他们帮助自己对付铁爪魔娘,夺回离火剑谱不成? 第161章 洪珊这时候对潇湘仙子和史存明两人,百依百顺,连声应道:“可以可以!弟子一如遵命!” 潇湘仙子笑道:“你别满口弟子,我们两个人也决不定哪一个收你,我来问你一句,你的部下所携带粮食,只够几天吃用?” 洪珊答道:“哦!大约只够五六天的用途罢了!” 史存明沉吟半晌,方才说道:“由这里到崆峒山,至少要走二十几天,哪里来的粮食?你们既然改邪归正,也不能够杀人越货,这件事真难办!” 史存明这句话一说出口,立即把潇湘仙子提醒过来,恍然大悟,说道:“对对!你们经常在沙漠里游荡,可有撞过清兵的粮草辎重么?” 洪珊略一犹豫,答道:“见是见过几次,不过他们押运粮草的兵马多得很,至少三五千人,我们哪里敢招惹他,远远望见,便绕路避开了!” 史存明一拍手掌道:“行了!咱们先劫清兵一批粮草,方才到崆峒山去!” 潇湘仙子哈哈一笑道:“金弓郡主机智百出,用兵如神,几次打败清兵,都是以少胜多,她几时传给你的衣钵?” 史存明面上一红道:“也谈不上衣钵,不过这几个月以来,我自己也读读兵书,研究三韬六略,过去又帮孟丝伦见过不少阵仗,自问还不外行罢了!洪头领,我再问你一句,清兵押运粮草的军队,由青海入西藏,多半经过哪一条路,你说!” 沥血伏龙--第六十五章横断潮海〗倭咐烨褰诹逭潞岫铣焙!劫粮漓清将原来史存明在廓尔额军中,已经明白满清征西大军的粮草,虽然大部分是由西藏负责供应,但是还有许多主要食品,像精米细面茶叶盐糖等,西藏本身也非常欠缺,要由中土传来,福康安征伐尼泊尔的大军,以青海西宁做补给站,所以粮草辎重,完全是由玉树进入藏境,直向前方输送,洪珊想了一阵,说道:“唔!满清的辎重由青海入藏境,多半是经过彭公湖和腾格里海中间的牧地,这一带地方平坦,清兵押运粮草辎重,多半是由许多架大车,用马匹运输了,再由士兵分列在车子的左右两旁,严密保护,车队所经过的地方,本地土人要退出五里以外,绝对不准张望的哩!” 史存明拍掌道:“行了!” 潇湘仙于听见洪珊说清兵对粮饷护得这般严密,史存明还说有办法,不禁诧异起来,问道:“明儿,清兵出动四五千人防护粮草,我们只有几百人,如果要拿这些人去劫满洲鞑子的粮草,还不是等于飞蛾扑火么?” 史存明大笑道:“上一次金弓郡主在鼓公湖边截劫清军人药,何尝不是用几百人?结果还不是一样成功,将在谋而不在勇,兵贵精而不贵金,只要有计,几百人也未尝不可以破清军几千人呢!” 他说着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洪珊不禁粉面泛起红晕,潇湘仙子却笑说道:“好计好计,咱们就这样办!”立即吩咐准备一切不提。 过了几天,腾格里海湖边,卷起一溜烟尘,现出一队人马,这一一队人马正是由青海玉树开进西藏的清兵,人数足有三千多名,押运着一大批辎重粮草,所有粮食完全打成包袱,捆在骆驼背上,每匹骆驼的颈项下,都悬挂着铃挡,护送粮草的满洲兵呢?清一色全是军马,两名至四名马军照顾一匹骆驼,驼马行列足有五里多长,人马牲畜现出疲惫的神态,显见他们已经跋涉一段长路了!” 押运粮草的清将,是西宁府一名千总,名叫做忽伦虎,是个道地的满洲人,骁勇善战,使一杆大砍刀,能够开三石强弓,是清军里面一员勇将,他坐在一匹高头大自马上,当先开路,忽然看见前面沙丘,两点黑影蠕蠕而动,仿佛蜷伏着两个人,忽伦虎不禁大疑,扭头问道:“大军押运粮草,不是要清道的么?怎的前面有人,把他抓来,看看是不是奸细!”左右清兵轰诺一声,十几名清兵骑着骏马,如狼似虎,一窝蜂似的跑了过去。 距离既近,清兵在马上看出那两个人来了,这两人全是藏人装束的妇女,一个年纪老的,满面皱纹,头发灰自,另外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姿色可人,清兵在罕见人迹的大沙漠里,发觉妇女,觉得十分诧异,喝道:“喂!你们是哪里来的,见了天朝大军,怎不让路?” 那两个藏妇战战兢兢道:“我……我们是到日喀则去的客商,哪知半路中途,遇了刀客,把我们的货物抢个精光,我们的男人全叫马贼杀死了,只有我们两个由纷乱中逃了出来,走了一日一夜,方才来到这里,粮也馨了,水也尽了,牲口耐不住饥渴跑掉,我们现在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请将爷救救命!” 清兵半信半疑,立即派人报告忽伦虎,忽伦虎略一沉吟,说道:“叫她们近前来,我问问她!” 清兵答应一声,果然把那两个藏妇由沙丘下拖起来,一窝蜂般把她们簇拥到忽伦虎马前,忽伦虎一看这两人虽然穿着藏人装束,面貌轮廓分明是中原的汉人,不禁恍然大悟,马上变了面色,喝道:““这两个是奸细!快快把她抓下!” 清兵听见主将这样一喝,恍然大悟过来,霍地抽出马刀,说时迟,那时快!那满面皱纹的老妇人,嘿的一声冷笑,伸手把面一抹,脸上戴的鱼皮头罩脱了下来,现出本来面目,正是潇湘仙子,她两臂左右一分,扑通咕咚,竟把身边两名清兵,抛球也似的掷了出去,其余清兵不禁哗然大叫! 萧玉霜却是身形如电,她在众清兵哗然大叫声音里,拔身一晃,把披在身上的斗篷甩落地上,身子像一头怪鸟般的直掠起来,扑向忽伦虎的马前,忽伦虎刚要扬起大砍刀,猛觉背心腰胯两处一麻。 原来这清将已经被潇湘仙子施展大擒拿法,抓住了背心的“神堂穴”和腰胯后面的“凤尾穴”,用力一捏,潇湘仙子是天池三怪之一,武功造诣非同小可,忽伦虎虽然穿了铁甲,潇湘仙于仍然可以“穿甲打穴”,忽伦虎穴道吃敌人一捏,全身麻木酸软,半点气力也使不出来! 潇湘仙子坐了忽伦虎的马,双臂向上下举,竟把清将在马上平举起来,众清兵不禁哗然大叫! 另一方面,那比较年轻的女子,就是外号“黑狼神”的马贼首领洪珊,当潇湘仙子暴起发难,扑向清兵主将的时候,洪珊也由地上一跃而起,一柄霜锋雪亮的短剑,由阔大的擎袍下面掣出来,剑光闪处,飕飕两响,刺倒两名清兵,接着双脚垫处,用个“海燕掠波”身法,呼声风响,连人带剑起在空中,寒光闪处,又把一名满清马军刺了下来,夺了他的坐马,向忽伦虎马前一冲,潇湘仙子已经把忽伦虎抓到手里,洪珊探手入内衣袋,取出一支银角,含在口里,呜鸣鸣的吹了几响,腾格里海湖边,翻翻滚滚,扬起漫天黄尘,烟雾里现出不少人马,直向清兵冲到。 这支人马正是黑狼神的部下,也即是史存明预先埋下的伏兵,洪珊号角一响,这支蒙古马贼立即冲杀出来,史存明坐在一匹枣骝马上,高声大叫:“得手了么?把鞑子主将的人头割下!” 潇湘仙子和洪珊不约而同的一催坐下骑马,这两匹马直向史存明人马那一面奔了过去,顷刻之间会在一起,可是她们两人背后,大队满清骑兵像风卷残云也似的冲了过来,两人就要接战。 史存明抖丹田气高声大叫道:“鞑子听着,你们的主将被我们生擒活捉了!你们的粮草和辎重也在我十面包围之下,还敢动手,要不要你们主将的性命!” 他用内功把这几句话喊出来,声音洪亮,前排几百个清兵完全听见了!不约而同的勒住坐骑,因为主将万一有失,自己的罪过非同小可! 史存明又再高叫道:“我们这一次到来,也不是要伤害你们主将,更不是要劫你们的辎重,如果你们冒失冲过来,或者是乱放暗箭的,我就可不客气,要了你们主将的命,知道没有?”清兵面面相视,果然不敢动弹。 潇湘仙子把忽伦虎倒提着双腿,拔身一纵,由马背上跳了下来,把忽伦虎向地上一摔,砰的一响,忽沦虎摔倒在沙地上,他被滞湘仙子点了穴道,虽然脱了敌人掌握,也挣扎不起来,史存明向他喝道:“贼鞑子,你经过我们这里,要留下买路钱,我们这班兄弟,正缺乏粮草,若把三百匹骆驼载运的粮食,交给我们,便可以好好的让你回去,如果有半个不字,哼!立即要了你的性命!”他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并不打紧,众清兵不禁大震! 忽伦虎知道自己如果叫对方拿去军粮,被福康安知道,那就是杀头的罪名。他哪里肯答应,这清将虽然瘫在地上,声音微弱,却是摇了摇尖,叫道:“不……不……不行,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史存明向潇湘仙子使个眼色,萧玉霜弯腰向地,伸手一把,将忽伦虎由地上抓起来,出手之快,有如鹰隼攫拿雏鸡,她把忽伦虎一振一抛,这清将在半空里翻了个大筋斗,向史存明马前飞去。 史存明看见潇湘仙子运用内劲,把清将向自己掷来,他也照样轻舒猿臂,施展三阴灭阳掌劲,一掌吐出,抵住忽伦虎的腰身,往回一抛,忽伦虎硕大的身躯,就像皮球一般,倒飞回去,向潇湘仙子跟前落下,萧玉霜叫了一声:“抛得好!再接!” 不等忽伦虎的身躯落地,一闪一晃,已经抓住忽伦虎的衣领,向上一托,往外一抛,忽伦虎又像风车一般,第二次向史存明马前飞去。 史存明又伸手一抓,再次提住忽伦虎胸口的衣服,这次他不抛向潇湘仙子了,只把清将头下脚上,重重的向地一摔,将一个忽伦虎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渠! 第162章 忽伦虎今天吃足了苦头,一连四次被人家抓拿抛掷,就像皮球一般,弄得天旋地转,眼花耳鸣,史存明向他喝道:“你给不给粮草,如果不给的话,再把你照样抛掷一百次!” 当萧玉霜、史存明抛掷清将的时候,忽伦虎手下有两名偏将,看见自己主将被人家这样羞辱,心里不忿,一催坐马,泼刺刺的冲上前来,要想抢夺营救,哪知道洪珊已经提防清军方面有这一着,只一抬手,嗤嗤两响,发出两点寒星来,这是她练就的独门暗器月牙镖,射中这两名偏将的咽喉,两偏将哎呀一声,翻身落马,送了性命,清兵不禁又是一阵大乱。 史存明高声叫道:“我们已经埋伏了几面人马,哪个胆敢动手的,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众清兵看见那两个偏将刚才一催马上前,便给敌人打落马下,呜呼送命,俗语说得好,贪生怕死,人之常性,有哪一个不爱惜生命呢?只有四名骑兵还是不大服气,正要勒马冲前,潇湘仙子一眼便看出来,左掌一招,发出劈空掌的气劲,轰的一响,大片尘沙由地上扬起来,扑向那四个骑兵人马的头面,火辣辣的沙粒,挟着猛烈劲风,把四个骑兵打得人仰马翻,萧玉霜显了这一手空掌推翻入马的功夫,把倒在地上的忽伦虎,吓得心胆俱裂! 史存明再向忽伦虎喝道:“清狗!你看清楚没有!我们每个人也可以打倒你们一百人、一千人,你如果再不识相,不给粮草,我再吹一声号角,埋伏尽发,你们所有的粮草辎重,都是我囊中之物,你这几千兵将,也别想有一个能够活命!” 忽伦虎被史存明的声势吓怕了!他以为史存明真正埋伏了许多兵马,如果他一吹起进攻号角,自己不但所有粮草完全被动,还要全军尽墨,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答允了他,虽然损失了一部分粮饷,还可以想法子弥缝,他急不迭忙的叫道:“壮士,粮草可以给你,只是你们不要伤害我们一兵一卒的性命!”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正要忽伦虎说出这句话,一听之下,不禁大喜,萧玉霜再一弯腰,把忽伦虎由地上劈胸揪起来,朝着他的胸口推了两下,果然把清将的穴道推活过来,气血散开,洪珊走了过来,把短剑指定了忽伦虎的背脊,叫道:“快把粮草交出来,我们还要赶路!” 忽伦虎知道自己的性命还掌握在敌人手里,只好战战兢兢的叫道:“快叫传令官过来!” 清兵队伍里一阵骚动,一名穿着传令兵服式的哨官走过来,忽伦虎道:“把第一队骆驼抽三百匹出来,连牲口带粮草,完全给他!” 那哨官犹豫道:“大人,把粮草交给别人,如果福贝子知道了,那可是灭族杀头的勾当……”潇湘仙子在旁边笑道:“蠢才,你们只不见了一部分粮草,可以说是在沙漠里遇着飓风失掉的哩!” 忽伦虎喝道:“王八羔子,我叫你给粮草就给粮草,啰嗦什么?快去!”传令民听见主将这样一说,不敢不从,只好返入自己的队伍里,不到半晌,清兵果然赶了三百匹装满粮食包裹的骆驼出来,洪珊吩咐部下过去牵住,把骆驼连粮草牵过,史存明方才说道:“很好,便宜了你,快带人马走吧!” 洪珊把忽伦虎推回清兵队伍内,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坐在马上,遥为监视,忽伦虎垂头丧气,他不知道史存明只得有限几百人马,看见对方气定神闲的样子,还以为史存明他们真正埋伏了大军,只好静悄悄的引着马军赶着骆驼去了,他这边回到福康安那里,谎报弥缝不提。 再说史存明坐在马上,眼见清兵引队远去,不禁抚手大笑,洪珊在旁边笑道:“明兄这次略施小计,不折一兵,不费一矢,便取了清兵千多包粮食,足够我们一个月吃用了,真个是诸葛亮重生!” 史存明谦让着说道:“哪里话来,我不过跟随着金弓郡主,学了一点兵法,这次虚张声势,侥幸成功罢了,真正是可一而不可再呢!” 潇湘仙子说道:“不要尽说客气话啦!粮食有了,咱们立即起程吧!”一行人绕过腾格里海,继续向前进发。 不到三天,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已经进入青海境界,崆峒山在青海极南,邻近柴达木盆地的边缘,穷山恶水,白雪遍野,史存明远远望见崆峒山,整列山脉都是黑色的玄武岩,怪石鳞峋,寸草不生,衬着暗云低压的天空,越发令人生出阴森之感,史存明向潇湘仙子道:“前辈,我们怎样上崆峒山,明着上呢?还是趁天色入夜后,暗里上去?” 潇湘仙子略一沉吟,说道:“我们这一次到崆峒山,目的是向铁爪魔娘讨回离火剑谱,明面讨取,铁爪魔娘一定不肯,我们可以用半明半暗的方法!” 史存明诧异道:“什么叫做半明半暗的方法?” 潇湘仙子笑道:“崆峒山上有一座三元宫,这是崆峒派历代祖师修真的地方,由三元宫到山下,有一条石栈道名叫做‘天梯’,约莫有十六七里长,整座三元宫有二三百名宫众,你就由上天梯直攻上山去!” 史存明愕然道:“我一个人由上天梯闯上三元宫,单身一人斗几百名宫众!” 潇湘仙子嗤的笑了起来,说道:“崆峒派防御自己的根据地,是沿着上天梯布防设守的,因为到三元宫只有这一条通路,他们多半是十个八个人一组,沿路布防,以你本领造诣来说,尽可以闯得过,三元宫几个大弟子的武功我已经见过了,不外如此,决不是你对手,何况你还学了天池派的绝技呢,放心去吧!只要你打败崆峒派弟子,铁爪魔娘不管在三元宫,或是在锁阳洞里,一定会出来,到时你用软斗的法子跟她缠斗,我却乘虚而入,把她的离火剑谱图偷出来,一走了之,那不就行了么?” 史存明笑道:“那么,这不是有失光明么?” 潇湘仙子正色道:“成大事者岂能拘于小节,什么江湖规矩,咱们天池三怪从来不讲这一套,明天早上起程吧!不要耽搁时日啦!” 史存明一想也是,离火剑图谱早到手一天,就好一天。 当天晚上,他们就在洪珊部众的帐幕里,过了一夜,到第二天清早,晨曦初露,太阳还未出来,史存明和潇湘仙子已经离开蒙古包帐幕,单衣佩剑,孑然一身,并不骑马,向崆峒山走去。 不到半日工夫,大概是午牌过后不久,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已经到了崆峒山下,萧玉霜道:“明儿小心!我们分路进行一切!” 史存明点了点头,潇湘仙子展开陆地飞行功夫,一溜烟也似的,眨眼之间,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山边的岫云影子里! 史存明看见潇湘仙子已经走远,当下鼓起勇气,一拂衣袖,也用陆地飞行功夫,沿着崎岖山路星飞丸走,不到顿饭工夫,到了上大梯的起点,上天梯本身不过是人工开出来的一条石路,史存明刚刚踏上石栈道,冷不防侧面山石后寒光一闪,窜出两名壮汉来,这两名壮汉虽然是穿着庄稼人装束,却是眉目精悍,左边一个是瘦长子,三旬年纪,青渗渗的一张三角脸,手执一柄折铁单刀,右边一个却是个矮胖子,二十五六年纪,脸皮微麻,手里握着一对虎头双钩,他两个齐声大喝:“你这小子是哪里来的?是到来投师的还是来拜山的,拿出帖子!不然的话,这山可不准你上去!” 史存明嗤的一笑道:“我不是到来投师,也不是到来拜山的!我这次到崆峒山来,为的是向贵派掌门甘老前辈取回一件东西,名帖没有带备,就烦二位通报,说我史存明拜访便了!”说着一甩袖子,就要大踏步向山上走去。 高矮两汉子勃然大怒,瘦长子嗖的一响,朝着空中劈了一刀,矮汉子虎头双钩一展,刀钩交柯,拦住去路,喝道:“我们的掌门祖师岂是轻易可以谒见的?你这小子分明有心藐视我派,前来捣乱,快走!不然的话,立即要了你的狗命!” 史存明气定神闲,笑道:“要我的性命么?未必,二位请让路吧!” 口说着话,倏的向前一窜,使出旋风掌身法来,劈啪,“樵夫挥柯”,左掌闪电似的一递,切中瘦长于右臂弯的“曲池穴”,瘦长子右半身一麻,虎口再也握不牢刀柄,叮当,折铁刀跌落山石上,史存明在打落瘦汉单刀的同时,双脚一起,连环蹴出,疾如迅电,踢中矮子虎头双钩,脚尖正踢在钩背上,两柄钩直飞出手,抛出数丈以外! 史存明一招打落了高矮两汉手中的兵器,再用一着“燕子穿帘”,越过二人头顶,向山路上一落,笑道:“失礼失礼,少陪少陪!” 一溜烟向前跑出老远,高矮二汉知道追赶不上,即使追上也不是史存明的对手,只好探手入兜囊里,取出胡哨连连吹奏,通知同门不提。 再说史存明顺利闯过头一关,一路上兔起鹘落,跳高窜矮,刚才转过两个山嘴,冷不防头顶有人喝了一声:“小子!” 眼前一花,急风飒然,刷刷刷,山石上跳下三个汉子,全是黑色衣裤,紧装窄袖,一色万字头巾,中间站的汉子额长肉瘤,手里拿着一支亮晃晃的吴钩剑,左右两个汉子肌肤黧黑,浓眉大眼,每人使一柄丧门剑,三个人一前两后,站成一个丁字阵形。 史存明一望之下,肚里明白,眼前这三个人中,使吴钩剑的汉子武功最强,攻敌攻强,如果打倒了他,其余两个便不足畏,少年壮士主意决定,表面上仍然不以为意,淡淡说道:“在下史存明,这次到崆峒山,为的是谒见贵教掌门,请予赐见!” 额长肉瘤的汉于喝道:“放屁! 第163章 你凭什么本领,要见崆峒掌门,吃我一剑!”话刚说完,唰的一剑,“海底寻针”,刺向史存明的下盘,一左一右两个黑汉,也同时攻上来,双剑齐出,同时使出“横磨十万”的招式,刺向少年壮士的胸膛! 史存明不慌不忙,当下身子微侧,左手使了着“秋水横舟”,暗运三阴灭阳掌劲,掌缘搭住了中间汉子吴钩剑的剑背,向外一推,这汉子的吴钩剑向上一弹,直震起来,剑头的月牙钩,几乎戳着了自己的额角,把他吓一大跳! 急不迭向后一跃,其余两个汉字双剑交叉刺来,史存明用旋风掌身法一闪,宛如水蛇也似,由两人剑缝间一掠而过,左手二指一递,“俪龙探珠”,骈指如戟,刺向左边汉子双瞳,这黑汉连忙回转剑来,用个“烘云托日”向上一撩,史存明这一下却是声东击西,可实可虚,敌人丧门剑才往回一圈,少年壮士倏地易指为拳,砰的一响,一拳打在右边汉子的肩头上,趁他负痛退后的刹那,箝住敌人剑背,用力一夺,竟把这汉子的丧门剑劈手夺了过来,中间汉子的吴钩剑唰的一递,二次进招,“乱推彩云”,平刺史存明的胸膛。 史存明恰好夺了右边汉子的丧门剑,他使出雷电披风剑来,“风雷交擎”,当的一架,这敌人右臂发热,全身一麻,吴钩剑当堂脱手,飞起两丈多高,史存明一剑打飞吴钩剑,剑锋向左一推,又崩在左边汉子的丧门剑上,叮当,两剑交撞,齐腰折断,变成四截断剑! 史存明只用两招功夫,便打掉了敌人一柄吴钩剑,另外弄折两柄丧门剑,这三个汉子都算得上是崆峒派里面的一流人物,哪知道才一照面,连兵刃也脱手,不禁大惊失色,他们还怕史存明乘机再下毒手,立即翻身逃走!连头也不敢回,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史存明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少年壮士笑了一阵,方才说道:“酒囊饭桶,不中用的东西!” 拍了两拍手掌,继续向前走去,走不到十几丈路,山石后黑影连晃,陆续跳出四个人来,这四个人全是穿着道装,一色青布道袍,白袜净鞋,望而知是崆峒山三元宫的宫众,每人擎着一柄亮晃晃的长剑,这四个宫众现身出来,并不说话,横剑当路,单手掩胸,默不作声,史存明拱手道:“道长请了,我史存明要谒见甘老前辈!” 左首站立第一个长身道人叱喝道:“姓史的,你一连闯过两关,果然有种,你要到三元宫么?胜得我们四个人手中剑,再开口说话!” 史存明哈哈一笑,说道:“要赢你们的剑,有什么难处?四位恕我唐突,我只要用一招拳法,便可以叫你们四个人的剑完全抛出手,半柄不剩!” 四个道士听见史存明这样一说,真个怒不可遏,他们不约而同的想道:你这小子胡乱吹牛,一招打脱我们四个人的宝剑?除非我们是死人! 长身道士喝道:“小子!满口胡言,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嗤的一剑,“分花拂柳”,展开崆峒奇门剑法,刃挟金风,向史存明分心便刺。 史存明侧身一闪,退出八九步外,长身道士叫道:“小子,你说只用一招手法,便可以叫我们四个人的宝剑齐齐出手?怎的不便出来,你刚才是放屁?还是鬼说人话?” 史存明冷笑道:“你们四个人一齐上来,四柄剑一齐向我身上招呼,方才可以叫你们一同出丑呀!” 四个道士气冲牛斗,倏地左右一分,两个转左,两个绕右,四柄剑一齐刺出,他们使的都是崆峒奇门剑的绝技,左边两人用的是“夜叉泼浪”,右边两个人呢?使的是“龙女分波”,四朵剑花宛如繁星,向史存明要害扎到,少年壮士这回不躲闪了,使出三阴灭阳神功,他首先吸起一口罡气,护住全身,兀立不动,四个道士的剑齐齐刺在身上,猛觉剑尖到处,史存明着剑地方的肌肉,突然内陷,四个人仿佛觉得自己的剑刺不着什么东西,不禁陡的一震,正要撤剑后跳,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大喝一声,双臂向外一圈,使出三阴灭阳神功,朝着外面一推,扑通咕咯! 四个道士本领有限,哪里挡得住这种玄门上乘的气功,砰砰几响,这四个道士齐齐翻了个没头筋斗,叮当叮当,四柄剑齐齐抛出手,史存明大笑道:“怎样?这不是一个照面,叫你们宝剑出手么?可有说谎没有?” 长身道士跳起身来,他的额角被山石撞得肿起一个大肉瘤,面孔红得像染布,他向史存明招手叫道:“好小子!你有种在这里站着,我再叫几个同门来,讨教你的武艺!” 说着招呼三个同伴,一溜烟的退去,史存明把四柄剑拾起来,一排插在山石缝隙里,然后迈步向上走,走不到四五十步,山峦深处青影晃动,一连跑下十多人来,全是三元宫的道士,齐声大叫:“小子!快来纳命!” 史存明看见对方来了十六八人,心中一凛,想道:“他们十多个人一齐来,我的三阴灭阳掌法如果尽量施展,少不免要伤残人命,犯不着滥害生灵,我用雷电披风剑跟他对敌便了!” 少年壮士刷的抽断虹剑出鞘,迎了过来,两下才一迫近,对方人丛里嗤嗤几响,射过几支镖弩来,史存明不慌不忙,剑花一挽,叮叮叮,竟把飞来暗器格落,十几个道士风卷残云般,向史存明蜂拥而上。 少年壮士以为对方必定是想倚多为胜、一齐来攻自己,哪知道这十几个道士只向史存明左右一站,排了个一字长蛇阵,左边是九个人,右边也是九个人,左边九个宫众是用左手握剑,右边几个宫众,却是右手仗剑,雁翅价的排列开来,把史存明困在核心,史存明一望之下,便明白崆峒派宫众运用的,必定是一种位置战法,这种位置战法跟自己师傅智禅上人当年在易水河边所遇的天龙风火剑阵一模一样,对付这类打法,必定要胆大心细,头脑步法出手,也要灵活到十二万分,方才可以应付自如! 史存明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而且又有一口斩铜削铁的宝刀,他立即叫了一声:“有僭!”运足真力,劲贯剑梢,倏地向前一窜,朝着对方左右两阵衔接的中心点,猛冲过去! 原来这十八个宫众排列的剑阵,有个名堂,叫“正反两仪阵”,本来武当捎里面一套“两仪剑”法,是两个人一齐使用的,一个左手用剑,一个右手用剑,按着太极生两仪的架式,配合作战,后来崆峒派的祖师把武当两仪剑别出心裁,融汇贯通,演变出这个“正反两仪阵”,十八个人接着九宫格式,交叉防攻,走位作战,十八柄长剑呵成一气,进攻退守,因为有九个人左手用剑,走的全是反式,叫人防不胜防! 史存明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跟这正反两仪剑阵相斗,他刚才向阵底二九衔接之处一冲,这十八名宫众呼啸一声,霍地向左右分开左边九剑,右边九剑,赛似一十八点星花,向史存明身上刺到! 史存明这向前一冲之势,本来可实可虚,他自从学了天池三老的三阴灭阳神功、旋风掌、玄玄拳之后,内外兼修,功力大进,对于一百○八路雷电披风剑法,越发练得炉火纯青,得心应手,敌人方才一分,史存明已经把招式撤了回来,“雷神挥凿”,剑花一挽,叮叮当当,只听见一阵断金切玉的声音,震耳欲聋,腔峒派宫众一十八柄长剑,竟然有七柄剑吃史存明的断虹剑剑光一兜一裹,齐齐折断,这七个人只剩回七个剑柄,握在自己手里。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崆峒派各人不禁大吃一惊,这七个断掉宝剑的,立即抽身向后一退,其余不曾断剑的十一人,却用左五右六之势,包抄上来,剑光闪闪,奔向史存明的下盘,史存明回剑一扫,这十一个害怕了他的宝剑锋利,不约而同的撤剑退后,史存明陡的叫了一声:“慢着!” 那十八个宫众不禁愕然,站在阵心一个黄面长须的道人喝道:“小子!你有什么话说!” 史存明笑了一笑道:“对不起,我的剑利,你们七个人断了剑!还是换过兵刃再上吧!” 刚才吃了史存明一下三阴掌劲,摔倒在山石上,额角撞了一个肉瘤的长身道人,冷笑说道:“姓史的,你不用假慈悲啦!哪个不知道你有削铁如泥的宝剑?咱们要拿一百把宝剑来,轮流交换,叫你削断!” 史存明哦了一声道:“原来我的剑利,叫你们的本领施展不开来!很好,我就不用宝剑,换过一柄寻常的剑,跟你们玩耍一阵子吧!” 沥血伏龙--第六十六章独上崆峒盗谱戏魔娘第六十六章独上崆峒盗谱戏魔娘史存明这几句话,真是把崆峒派这班宫众弄得啼笑皆非,少年壮士真个把断虹剑纳回鞘里,黄面长须道人叫道:“阁下真的不用宝剑么?很好,我们借给你一柄剑吧!” 史存明摇头道:“不用你们的剑,我用这个做兵器!” 他说着把身上的皮裘脱下来,把一端缠在手臂上,连绞几绞,缠成一根棍棒的样子,叫道:“来吧!我用这个代替宝剑,你们尽管向我身上要害招呼,不要客气!” 崆峒派的宫众看见史存明把皮衣当做兵刃,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武家里面,用衣服当兵刃使用的,只有“束湿成棍”这一门功夫,不过“束湿成棍”的本身,是用一件布质的长衣服,扭成一条布棍才行,如果把一锭布放入水里浸湿了,威力更大,可是史存明却用皮衣代替了布衣服,要知道皮衣质硬而脆,绝不适宜干施展以柔制刚的功夫,如果史存明没有过人本领,怎敢拿一件皮衣服对抗十八把宝剑? 第164章 黄面道人叫道:“我借给你器械,你却不用,如果有损伤时,别说我们不讲情理!” 史存明大笑道:“这是我甘心情愿的,怎会怪你们不讲情理,来吧!别看你们一十八人,十八柄剑,尽保伤不了我史存明一根汗毛,进招吧!” 这时候七名被削断长剑的宫众,已经重新换过兵刃,结集起来,史存明这样一说,他们呼一声,仍然用左右各九的阵势,向史存明攻上,左边九柄长剑,用“金龙现爪”的招式,刺向上路,右边的九柄剑呢?却用“神龙掉尾”招式,猛削下盘,十八柄剑同时发出招式,织成一片剑网,史存明不慌不忙,把三阴灭阳掌劲运用到皮衣上,“八方风雨”,一旋一扫,只见皮衣到处,崆峒派弟子的剑如同撞着金刚巨杵一般,有五个人的剑震得脱手飞去,虎口迸裂,鲜血长流! 另外有六七名宫众,长剑虽然没有出手,也震得臂膊发麻,踉跄后退,史存明皮衣一展,再用一着“孔雀剔翎”,猛向那额有肉瘤的长身道士扑到! 那长身道士本来是崆峒派三代弟子之首,武功不弱,可是他刚才在第三关要隘,吃过史存明的大亏,见他飞身扑来,不禁心胆俱寒,连忙矮身向地,用“燕青拳”的地堂功夫,骨碌碌的一滚,哪知他这一来,正反两仪剑阵立即现出破绽,史存明声东击西,突然向右一窜,皮衣到处,“冰河倒挂”,呼的一卷,把另一名宫众扫了个大筋斗,宝剑出手,连头面也撞得青而且肿! 史存明在围阵中心,矫若游龙,把头一低,连人带着皮衣,赛似孔雀开屏一般,逞向正反两仪阵枢纽的黄面长髯道人猛撞过去! 黄面道人是崆峒派二代弟子之首,论造诣,实在是这一十八人之最,史存明一冲过来,他站稳了中枢,微微一侧,反手一剑,“慧星袭月”,刺向史存明的右肋,出手沉稳之极,史存明暗里叫了声:“好!”皮衣呼的往回倒卷,左掌向外一挥,使出灭阳掌劲,轰轰,发出一股劲风,把由黄面道人左边四仗剑而上的宫众,推得变了滚地葫芦。 少年壮士左手发出掌劲,右手皮衣也不闲着。横着一挥一扫,又把两名宫众手中宝剑打得脱手飞出,正反两仪阵这时候已经大乱,没有一个人能够站稳岗位,眼看史存明纵横交错的再冲突两次,全阵就要冰消瓦解了! 就在一片混乱的时候,远远几声胡哨响,山上现出一高二矮三个人影来,这三个人影来得好快,顷刻之间,已经冲到斗场,跑到前头的高个子厉声大叫:“哪里来的小子,胆敢到崆峒山撒野,想是活得不耐烦了!大家退后!” 声如洪钟,震荡山谷,那些混乱的宫众,听见高个子这样一说,纷纷向左右倒退。 史存明把皮衣一收,定睛看时,只见这高个子面黄如蜡,身材瘦削,可是两眼炯炯有神,发出精光,身上穿了一件不僧不俗的黄衣服,手里拿着一根三尺不到的短拐,拐顶镶嵌着一只铁铸的人掌,形式甚是诡异,那两个矮子呢?却是眉目精悍,面貌酷肖,仿佛一对同胞兄弟,两人手里使的都是软兵器,一个用链子鞭,一个用链子锤! 高汉子郎声叫道:“阁下连闯三关,武功不算庸俗,受了谁人唆使,找上崆峒山来,要跟我们作对?” 说话的正是崆峒派掌门的大弟子鲁金城,他是三元宫四大护法之一,崆峒派通常都是在第一代第子里面,挑选出四个本领最高强的出来,担任护法,那两个矮子是同胞两兄弟,一个名叫蓝福,一个名叫蓝旺,出身却是青海番子,本领高强,也担任三元宫护法,还有另一个护法管镇南,因为有事下山去了,不在崆峒山上,所以三大护法听说有人上山捣乱,一面派人禀报在锁阳洞修真的铁爪魔娘,一面自己飞驰下山,准备迎战。 鲁金城还未跑近斗处,已经看出史存明只用一件皮衣服,便把自己本派的正反两仪大阵杀得落花流水,不禁大惊!等到跑近距离百步左右,鲁金城更加看出史存明虽然年纪轻轻,却是英华内敛,腰佩长剑并未使用,手里的皮衣服赛似风扫残云,将本派十八名二代师弟打得七仆八跌,鲁金城心头一凛,暗想对方能够用皮衣做武器打败正反两仪大阵,必非无名之辈,所以他勉强捺住怒火,用江湖上客套活向对方叙礼,希望史存明说出师承门户来,好使自己相机应付,史存明一听之下,仰天哈哈大笑。 鲁金城觉得十分诡异,他惊奇对方这样年纪轻,态度却是这般狂傲,那黄面道士已经走过来,低声说道:“大师兄,这家伙自称姓史,名叫什么存明,这次到崆峒山来,为的是向掌门讨回物件!” 鲁金城把面一沉,正在开口,史存明已经说道:“阁下一定是崆峒派首席弟子了,我这次上山来,目的全在讨教贵派武学,尊驾不必问我来意,只管蜂拥齐上吧!” 蓝福、蓝旺性如烈火,听见史存明这样无礼,大吼一声:“臭小子!何必要许多人看我们兄弟宰了你!”双双向前一窜,一个抖链子锤,一个横链子鞭,齐齐向史存明攻到! 链子锤和链子鞭都是软中带硬的兵刃,不是武家高手,决不能用,本领稍为不到家,人反易为兵器所累,蓝福蓝旺兄弟在崆峒山做了护法,目空一切,他们看见史存明年纪还没有自己那样长,估量对方就有一点实在功夫,自己也不愁对付不了他,兄弟二人话随声发,飞扑上前,他们俩兄弟都是崆峒派的有数人物,出手果然不同几响,蓝福的链子锤一挽一送,登时飞起一朵锤花,手法原式不动,呼呼两响,又飞起两团锤影,这下有个名堂,叫做“三花盖顶”,最厉害的地方,还是一招三式,两虚一实,又叫三花锤法,等闲人物,这一招便不容易抵挡! 史存明却是不慌不忙,他只用旋风掌法,一闪一晃,只见脚跟一旋,在地上团团打了两个圈子,竟然随着对方虚打两锤,转了开去,虽是三花盖顶,却是毫发不伤。 蓝福吃了一惊,立即把链子鞭一抖,使了个“六骏奔腾”的招式,呼呼呼,上下前后左右,连打六鞭,每一鞭又分为两式,一虚一实,互为表里,虚实相乘,变化不尽,他自己这六鞭打出去,对方就有绝顶轻功,也是难以抵挡,怎样也要捱上一下,哪知道史存明一声大笑,陡见一道灰虹,由手上升起来! 原来他把皮裘一展,竟把蓝旺的炼子鞭卷住,一拉一扯,蓝旺的炼子鞭几乎脱手,他连忙把虎口一紧,正要用力往回扯,史存明却叫了声:“去!” 皮衣倏的伸展开来,一抛一送,蓝旺几乎摔了个大筋斗,好在他自小苦练轻功,立即用个“鹞子翻身”,凌空一扭,轻飘飘的落在山道上,侥幸没有出丑,鲁金城看见武功造诣和自己相等的蓝氏兄弟,跟敌人一个照面,便几乎吃了亏! 方才明白对方本领之高,不可推测,他便把手中兵刃仙人掌一晃,叫道:“齐占原位!”这十八名宫众中,有三个刚才受伤的立即退了出来,让鲁金城三大护法补入位置,仍然排开正反两仪阵,向史存明包抄攻上。 史存明冷笑道:“贵派这个正反相生的阵法,巧妙极了,但是人才还够不上,可惜之至!” 这几句话无疑对崆峒派极端藐视,十八名弟子无不愤怒,鲁金城沉着焦黄的面孔,冷冷说道:“未必人才不够,看招!”仙人掌一闪一晃,“麻姑指路”,径点史存明的“气门穴”! 史存明看见崆峒派两代弟子一同来拼斗自己,自己不能够过于托大,只用皮衣应战了。他嗖的拔出断虹剑来,青光一闪,崆峒派宫众看见史存明拔出佩剑,异口同声叫道:“小心留神,这是宝剑!” 史存明更不打话,展开雷电披风剑法来,只见一道神龙也似的青光,挥挥霍霍,夭矫飞腾,在十八人的兵刃夹缝里,转来滚去,他的雷电披风剑法,已经变幻神奇,再加上旋风掌和玄玄拳的身法,越发相得益彰,如虎添翼崆峒派的正反两仪阵法,虽然妙,可是一大半宫众怯了他的宝剑锋利,不敢放胆抢攻,只见史存明剑气纵横,如入无人之境,数十回合后,崆峒派宫众步步后退。 鲁金城看见自己方面合十八人之力,联剑并肩,兀自抵挡不了一个史存明,心里十分焦的,他忽然想出一个毒招来,向蓝福兄弟打了个呼哨,鲁金城突然把仙人掌一绕,用了个“倒打金钟”的招式,横击史存明的太阳穴,他这一根仙人掌的拐杖,除了点打拍印,可以有判宫笔之外,还可以变化出八封混元牌的招式,纵送横击,凌厉无比,他满心以为自己这样的一递招,史存明必定用剑向上一封,蓝福、蓝旺俩兄弟立即向下伏身,用链子锤和链子枪疾卷史存明的下三路,自己也变招夹击,三面合攻,把史存明困在正反两仪阵的阵心里面,然后再由其他十五个使剑的宫众,车轮般的攻上,这样的把正反两仪阵一合,对方就有通天澈地之能,也难以逃出自己罗网。 哪知道史存明的招式,却是怪异无比,鲁金城仙人掌刚才一递,史存明陡的一声清啸,连人带剑化成一匹青色光链,直冲起来,他这向上一冲的功夫,在雷电披风剑法里面,有个名堂,叫做“雷神经天”,本来是下半套剑法七十二路里面最难练的一着,如果不是气运三台,内功到了炉火纯青地步的,决不能够施展开来,史存明这一跳高,鲁金城的三面夹击的计策,顿成泡影。 少年壮士在空中打个筋斗,用了一着“电母挥袖”,剑光像天河倒泻般一挥一扫,正反两仪阵左边九名宫众,除了那黄面道人本领较强,趋避及时之外,其余八名宫众头上道舍,同时吃史存明齐根削掉,残发纷飞乱舞,这八个宫众吓得魂飞魄散,史存明趁势向外一跳,抱剑卓立,哈哈大笑说道:“我说贵派人才不够上这正反两仪阵,对与不对?” 第165章 话未说完,背后一个冷冷口音道:“很对!”声才入耳,呼的一阵冷风,向史存明背后袭到! 这一下突如其来,史存明吃惊不小!他急不迭忙的塌身下腰,一闪一晃,断虹剑向后一撩,使了个“雷公挥凿”,兼用旋风掌的身法,一下闪了开去,扭头看时,扑击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小别了将近一年的铁爪魔娘,眼露冷光,口含狰笑,在落日斜影下,越发觉得狰狞可怖,史存明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十八名崆峒弟子,看见掌教到来,立即收了剑式,跳出圈外,卓立不动,鸦雀无声,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铁爪魔娘恶狠狠的瞥了十八个弟子一眼,方回转脸来,向史存明冷冷说道:“小子,不见你一年多,你的武功大进了啊!你到崆峒山来,耀武扬威,要找我赐教么?” 史存明拱手说道:“岂敢岂敢,晚辈这到宝山来,有一件不情之请,天池三怪那本离火剑图谱,请前辈交还给在下!” 铁爪魔娘霹雳也似的一声狂喝:“混帐!”身形一晃,急风飒然,铁爪魔娘身躯暴然猝起,精光闪闪的铁爪,猛向史存明天灵盖顶凿到! 这一下暴起猝攻,距离又近,崆峒派各弟子齐声惊叫,以为史存明必定难逃毒手!哪知道史存明老早有了防备,铁爪魔娘刚才攫落,他已经飘飘的一晃,身了像一片纸也似的,随着爪风激荡之势,一下便闪了开去,铁爪魔娘只差两寸抓了个空,本来她这一抓是最近年余勤修苦练之功,端的是快捷异常,威猛绝伦,谁知史存明一侧身便让了开去,甘翠莲生性虽然枭悍,不禁心中一凛,不再扑击,定眼看时,只见对方一柄断虹剑仍然横在脸前,并未使动,史存明意态悠闲的说道:“前辈,我也知道这次上山向你取回图谱,冒昧一点,可是……”铁爪魔娘不等他说下去,又暴喝一声道:“放屁!吃我一抓!”飞步上前,双爪一探,迎面当头攫落! 史存明胸有成竹,身子微微一晃,接着左摇右摆,只听见风声嗖嗖,甘翠莲的铁爪纵横挥霍,爪影贴着他的身边飞舞,却始终扫不到史存明半点衣服,少年壮士绕着她大兜圈子,铁爪魔娘一连进攻了七八十招,史存明没有还半下手,可是也没有损失一根汗毛,崆峒派十八个弟子看在眼内,又惊又骇!又是佩服不置! 铁爪魔娘看见自己一连攻了八十余招,始终没有伤着敌人一分一毫,当着众徒弟的跟前,更是大大丢面,她倏地一声怒吼,跳后两步,哗啦啦,抖出腰间缠着的银蟒鞭来,厉声叫道:“小子!你不用故意卖弄了!来来来,咱们在兵刃上决个高下,拼个死活!” 史存明却是依照潇湘仙子所教,一味嘻皮笑脸,抱拳带笑说道:“前辈,我不过是向你讨回剑谱罢了,并不是要跟你拼命,何必要拿刀动枪,再说这一剑谱也不是你的东西呀!” 铁爪魔娘暴跳如雷,喝道:“剑谱不是我的东西,难道是你的东西不成?我在拉萨城外已经说过,我只要再借用这本剑谱五年,找你决胜负时,自然原壁归赵,现在不过一年工夫,你却上山捣乱!” 史存明大笑道:“甘老前辈,武功是一半靠着天赋,一半靠苦练的,死抱着一个烂本子,试问有什么用处?再说你们贵派锁阳洞内,那套金关玉锁二十四功,练成了也一样天下无敌,舍己之田而耘人之地,真正是其愚不可及哩!” 铁爪魔娘听了暗吃一惊,想道:“锁阳洞的秘密,这小子怎会知道?” 可是她不旋踵间,怒气又升上来,喝道:“小子胡说八道!我的话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决不更改,你要取回剑谱,除非赢得我手中长鞭,看招!”长鞭一绕,呼声带风,如神龙戏海,猛向史存明腰间扫去! 史存明断虹剑一晃,用了着“雷神击木”,用力一挂,叮当,挡开了铁爪魔娘的鞭头,反手一剑,向她肋下刺去,又快又疾,如果放在从前,史存明的本领决不能够跟铁爪魔娘相比,可是他自从传了天池三老的奇功绝技之后,技艺猛进,一日千里,不管用拳用剑,纵然赢不了铁爪魔娘,至低限度也站在不败地位了! 铁爪魔娘侧身一闪,史存明一口气连进三招,“金蛇乱掣”、“电光三现”,嗖嗖嗖,把魔娘逼得连连倒退,崆峒派十八名弟子不禁大骇! 就在他们刚要展开搏斗的时候,忽然听见山顶上,一阵哈哈清笑,这一串清笑响如银铃,铁爪魔娘面色骤然起了变化,她知道笑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生平唯一对头的潇湘仙子!只听见对方笑道:“老乞婆,你的离火剑谱叫我拿了啦!不用再守候五年哩!” 原来潇湘仙子这一次用调虎离山的计策,吩咐史存明由上天梯一路冲杀上山,尽量的耀武扬威,大显身手,杀伤崆峒派的弟子,把铁爪魔娘甘翠莲惊动,由巢穴里出来,自己方才乘虚而入,偷回她的图谱,潇湘仙子知道铁爪魔娘这一年多,把崆峒派一切事情完全交给四个护法弟子主理,自己却匿伏在锁阳洞里,天天研究地缺翁的图谱,所以叫史存明堂堂正正上山,冲破崆峒派弟子沿路而设的防守,自己却伏在三元宫通到锁阳洞的路上,等候宫中派人通报铁爪魔娘,自己跟踪着去! 锁阳洞是崆峒派独一无二的圣地,除了洞内安置金关玉锁功的二十四尊塑像之外,洞后还有崆峒派历代掌门祖师埋葬骨灰的骨塔,所以崆峒派对这锁阳洞的所在,一向认为秘密,除了教祖和四大护法之外,对其他的弟子也讳莫如深,外人更加不用说了! 萧玉霜上一次大闹崆峒山,已经约略知道锁阳洞的位置,可是来去匆匆,详细情形并没有看出来,这次她故意把史存明当做钓饵,叫崆峒派的人全数震动,他们的护法自然要到锁阳洞去向教主报告,果然不出所料,四大护法里面的管镇南(这时管镇南正好回到山上),真个匆匆忙忙的由三元宫里赶了出来,向后山一直走! 潇湘仙子施展开踏雪无痕的功夫来,跟在管镇南的背后,管镇南懵然不觉,走了十多里路,来到一个山谷里,潇湘仙子看见这个山谷全是黑色的水成岩,双峰夹峙天半,挡住阳光,谷里暗影沉沉,阴森可怖,萧玉霜心里暗想,这山谷完全没有阳光,穷阴凝闭,真个是名副其实的“锁阳”,怪不得叫做锁阳洞了! 只见管镇南走到谷底一扇巨岩下,双手们着岩壁,推了几下,轰的一响,一片石壁移了开来,潇湘仙子吃惊不小! 这姓管的好大气力,哪知道定睛细看时,却又哑然失笑,原来这一片石壁是假的,不过用一片硕大无朋,纵横两丈的芦苇席,上面铺了灰沙,拿来做洞门的掩蔽罢了! 远远望去真个看不出来,管镇南揭开伪装掩护,现出一道铁门,门上还有黄铜虎头的门环,管镇南向着门里低低的说了几句话,铁门砰的打汗来,铁爪魔娘赫然出现! 萧玉霜闪在一块山石后面,等铁爪魔娘离开了锁阳洞,方才一晃身躯,直奔入深谷里,这时候管镇南忘记用伪装将洞门掩住,门环的虎头闪闪放光,潇湘仙子走到门面前,试着用大力千斤掌法向铁门一推,轰轰两声大响,门扇上现出两个凹痕,铁门本身却是纹丝不动。 她这一掌击落,已经明白了锁阳洞铁门的一切,这两肩铁门是用精铁铸成,厚凡半尺,就是拿莫邪干将这一类宝剑去削,也别想能够把它洞穿!而且就算是没有闩上,每一扇铁门的重量,也在千斤以上,没有过人气力,也不能够把它推开来,潇湘仙子仔细一想,凭自己的功力和本领,决不能够摧毁这两扇铁门,这一次虽然妙计成功,入了宝山,对于锁阳洞里面的一切秘密,仍然是可望而不可即,变了一句俗语,望门兴叹! 不过萧玉霜究竟是昆仑三妹里面心性最灵巧的人物,她忽然想起铁门本身虽然不能够弄开,可是铁门边的岩壁,久历星霜,已经过了好几百年,镶嵌铁门的山壁,因为风化侵蚀的关系,必定松脆剥落,自己何不向这方面找寻间隙呢? 萧玉霜抬头一望,果然不出所料,这一丈多高铁门的门顶,果然现出几道纵横不等的裂纹来,泥土已经剥落,萧玉霜立即吸起一口丹田罡气,用壁虎功攀上门顶,试着举起右手,用“透甲锥”功夫向裂纹一击,哗啦啦一响,泥土灰石被她指爪击之力,当堂塌下了尺许见方一片! 潇湘仙子看见门顶果然有隙可乘,不禁精神一振,索性把身子紧紧贴在门框上,指爪并用,把松脆的山石和泥土,一把一把的挖下来,虽然这样,也要有惊人的指力,方才可以成功,似这样的狠抓硬凿,足足费了半个时辰工夫,果然把门顶洞壁挖穿了一个面盆大小的圆洞,萧玉霜用手一探,里面没有什么障碍了,方才用“缩骨功”收束自己躯体就像水蛇一般,爬着洞口钻了进去! 潇湘仙子跳入锁阳洞里,心神一阵激荡!因为自己以一个外派人的身份,居然混进了崆峒派的秘密圣地,可以说是破了几百年的旧例,她看见锁阳洞正中洞顶上,吊着一盏巨大的羊油灯,灯火晕黄,洞角还插着一支粗如儿臂的牛油烛,烛光摇曳,映着一张石几,石几上平平的摊放着一本书,正是地缺翁的图谱,想来是铁爪魔娘正在用心研究,管镇南便进来通报她! 铁爪魔娘性如烈火,听见史存明上山捣乱,勃然大怒!连图谱也忘记收藏,便自出洞去了,潇湘仙子想到这里,禁不住哈哈大笑,当下顺手牵羊,拿了图谱,把它折叠停妥,放入怀里,她再看那二十四尊人工塑像,只觉得这二十四个坐像乍眼望去,虽然大致相同,可是用心看时,却又神态互异,尤其是坐功的形式,无一雷同,每一座塑像的石座下,都镌刻着一些文字,萧玉霜低头看时,原来是些极难辨认的古篆文字,潇湘仙子看在眼里,半字不懂,不过她把二十四尊塑像看了一遍之后,心中如有所悟,牢牢记好了二十四个坐功图形,方才离开这里,这次潇湘仙子由洞里出来,不用钻石洞了。 第166章 她把自动关闭的门闩抽掉,打开铁门,大踏步昂然出来,施展陆地飞行功夫,一直来到上天梯旁边,果然看见史存明和铁爪魔娘恶战正酣,潇湘仙子看见铁爪魔娘生平本领,也胜不了史存明,心里暗暗惊讶史存明武功进步的神速,便用传音入密功夫,发声向甘翠莲嘲笑! 潇湘仙子的伏处,距离史存明和铁爪魔娘的斗处还有十几箭路,可是她用丹田罡气喊出语句来,字字清晰,如对户庭,铁爪魔娘吃了一惊,急忙抬头看时,只见山峰半腰间,现出一个中年黑衣女子,不是潇湘仙子是谁? 说时迟,那时快!萧玉霜轻轻一晃,像落叶也似的,由六七丈高的峰腰上,翩然掠下,铁爪魔娘以为潇湘仙子要过来帮史存明夹攻自己,赶忙后退一步,厉声喝道:“姓萧的,你两个一齐上来,老娘也不怕你!” 史存明看见铁爪魔娘色厉内在的样子,暗里觉得十分可笑,潇湘仙子却不管她,向史存明笑道:“明儿!调虎离山计成功了!离火剑图谱已经物归原主,不用跟这老乞婆纠缠了,我们下山去吧!” 潇湘仙子说着探手入衣袋里,拿出图谱,向史存明扬了一扬,史存明看得逼真,不禁大喜,铁爪魔娘一见图谱被盗,气得两眼血红,大吼一声,铁爪一伸,身子像攫食的鹰隼也似的向潇湘仙子扑到! 潇湘仙子不慌不忙,铁爪魔娘一扑过来,她伸出手臂向外一架,劈啪,掌劲由腕底发出来,挡开甘翠莲的铁爪,不过铁爪魔娘向下一抓之势非常劲猛,潇湘仙子向外一格,拍的一声,两人不约而同的倒退出三步去,史存明看见甘翠莲飞身扑向潇湘仙子,恐怕她撕坏图谱,立即一声叱喝,飞身上前,施展三阴灭阳掌劲,呼的一响,向甘翠莲背心推去。 铁爪魔娘暴起抢夺潇湘仙子的图谱不成,反而跟敌人以硬撞硬的拼撞了一下,身子震得麻辣辣,史存明的掌劲推来,她竟然忘记了躲开,砰的一响,腰胯后面重重的挨了一记,身子像断线纸鹤般飘了出去,崆峒派弟子看见自己的掌教当堂跌筋斗,不禁哗然大叫! 铁爪魔娘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史存明翻了一个筋斗,真是羞恼难当!她一个翻身跳起来,运气三转,勉强忍住疼痛,向众门徒喝道:“没用饭桶,还不催动正反两仪阵,一齐杀上!” 鲁金城、蓝福、蓝旺这班弟子,知道对头本领高强,自己即使发动正反两仪大阵把他们困在核心,对付一个也未必讨好,何况是一共两个强敌呢!不过他们明白铁爪魔娘的脾气,一向暴戾,强敌虽然不易应付,如果自己掌教发起怒来,马上就是杀身之祸,只好呼哨一声,十八人齐齐杀上! 潇湘仙子看见铁爪魔娘驱使徒弟上前,不禁大笑说道:“真是一班可怜虫!”她向史存明道:“明儿!你打发这班家伙,我来应付老乞婆吧!” 史存明正要提起宝剑上前,忽然听见山坳后一声呐喊,转出一彪人来,原来是管镇南把三元宫里面的两代弟子,统统带下山来,不下二百余人之众,齐齐过来助战,铁爪魔娘厉声叫道:“你们统统排开正反两仪大阵,别让这两个家伙逃脱!” 沥血伏龙--第六十七章智擒魔娘壮士探军情第六十七章智擒魔娘壮士探军情铁爪魔娘这一吩咐,管镇南、鲁金城、蓝福、蓝旺四大护法,以及崆峒派的弟子,照着太极十三势的图形,排成了十三个正反两仪阵,总共二百三十四人。这二百三十四名弟子,恰好是崆峒派三元宫里面全部宫众,二百多名宫众里面,占了一半人用宝剑,其余一半宫众,用的却是单刀鞭铜之类。 铁爪魔娘厉声大叫道:“姓萧的!姓史的,如果你们能够破我这十三个两仪大阵,我便马上认栽,放你们下山去,如果你们冲不过这十三个两仪大阵,你们就得要把图谱和手中宝剑留下来,如果有半个不字,哼!马上叫你俩死无葬身之地!” 潇湘仙子哈哈大笑,她向史存明道:“明儿!老乞婆打我们不过,却把龟窝里的徒子徒孙,叫了一群出来,摆莽牛阵,满想倚多为胜。,我们两个人可以破十三个正反两仪大阵么?你说!” 史存明笑说道:“别说十三个正反两仪阵,就是九十九个也何足道哉!咱们再来一次并肩作战!” 潇湘仙子抬起头来,用传音入密法,向铁爪魔娘清音朗朗的叫道:“甘翠莲,我们今天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不怕你摆什么龙门阵八卦阵,我们两个一样可以拆散你的,并且把话说在里头,如果有伤害你们一个人,也算我输,知道没有?” 史存明一听之下,暗吃一惊!要知道武家跟敌人交手,决不能够稍为留情,更不能够稍存慈悲,潇湘仙子居然说要打败他们,却是不准伤人,岂不是吃亏之极?少年壮士匆忙叫道:“前辈!” 潇湘仙子笑道:“明儿,你的本领虽然不算登峰造极,有这样的造诣,总算难得的了!怎的胆怯起来?咱们两个剑掌连环,金山双丑那样本领,尚且奈何我们不得,难道还怕老乞婆的徒子徒孙么?” 史存明一听之下,恍然大悟,自己可以用玄玄拳配合萧玉霜的玄女剑作战,他心胆陡的一壮,高声叫道:“老乞婆,听见没有,我们破你的正反两仪阵,不用杀人,你的徒弟尽管朝着咱们要害招呼吧!” 萧玉霜和史存明一唱一和,铁爪魔娘听在耳里,不禁怒火冲天,对方居然说不用伤害自己的人,一样能够破阵,这分明是一种极端的藐视! 甘翠莲怒声回叫道:“贼妇,小子,休要狂妄,手底下见个输赢,才是真章!”接着又向门徒喝道:“各弟子,并力齐上!” 她身边两个正反两仪阵已经包抄过来,十八个人在左,十八个人居右,三十六人全是使用宝剑,剑光交织,宛如一面光网,潇湘仙子长笑一声,刷地把身一转,冲向东方乙木之位,左手虚晃一掌,左手嗤的一剑,“天孙织锦”,划了一个半弧,猛向左边刺了出去!左边两仪阵的一十八人,齐用右手仗剑,首尾相衔,向潇湘仙子的剑一截,以十八人之力来挡她这一剑,哪知潇湘仙子的玄女剑,已经练到出神入化的境地,她这一剑明是平刺出去,其实隐藏了太乙玄功的后劲,只见潇湘仙子剑光倏的暴长,神龙戏海也似一圈一扫,叮叮当当,一阵断金切玉也似的响声,十八名弟子的剑,居然被潇湘仙子打飞了九柄! 这九个掉了剑的宫众,个个震如麻,虎口迸裂,有几个还流出鲜血来,其余九个不禁大惊后退,右边两仪阵的十八人,却是左手擎剑,向史存明刺到,史存明心中暗想:“这种一十八人合而为一的战法,真是世间罕见,我且看看一个人的功力,能不能够挡得一十八人?”念随心发,他把断虹剑一圈一扫,史存明用的不是“雷电披风剑”,却把三阴灭阳掌的劲力,透到手梢之上,只听见叮叮当当一连串响声,正反两仪阵的剑有七柄被他齐根截断,总而言之,史存明的功力造诣,能够一举手而断七剑,跟潇湘仙子的功力相差不远了! 铁爪魔娘看见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出手厉害,一照面便把两个正反两仪阵的宫众打倒了一十六名,击飞他们的剑,不禁大吃一惊,她立即向十三个两仪阵中心一站,占稳了混元太极图中心,怪啸一声,带动了十三个正反两仪阵。 要知道太极混元是我国武术最古老的鼻祖,伏轰氏的熊经鸟伸,华伦的五禽戏图,已经开了太极拳的先河,崆峒派的正反两仪阵法,也是蜕变自混元太极的图形,十三个正反两仪阵,就是等于十三个混元太极图,一使开来,重重叠叠的联在一起,这时候潇湘仙子和史存明的功力再强一些,也难以攻破这一十三个正反两仪阵,一时之间,他俩已经被吞没进一片人潮里!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如果剑掌连环,同时施展煞着,尽量杀伤崆峒派的宫众,正反两仪阵未尝不可以不破,可是他们有言在先,决不杀毙对方一人,唯其如此,破阵倍加困难! 他们只好展开轻身功夫来,左窜右跳,寻隙抵暇,哪知道来回交窜了几十次,始终闯不出混元太极图的中心,因为一来他们不愿用重手伤人,二来那正反两仪阵法,严密无比,每逢进攻退守,都是九正九反,奇正相克,十三个阵图回环错综,交叉攻防,好比一十三幅人墙,越收越紧,这时候金鸟沉落,明月升上东山,溶溶月色这下,只见人影如墙,剑光交错,潇湘仙子斗了七八十招,觉得阵图的空隙越来越小,闪转趋避越不容易,如果再斗下去,必定居了下风,萧玉霜猛一抬头,看见铁爪魔娘站在阵心,指挥作战,她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破阵攻强,突围攻弱,自己和史存明联起手来,武功已在铁爪魔娘之上,何不两个人并肩合力向阵心杀去,把老乞婆打倒,对方一十三个阵图,没有了指挥的枢纽,岂不是不战自乱么?潇湘仙子主意既定,向史存明喝道:“明儿,擒贼擒王,杀进阵心,直取铁爪魔娘再说!” 史存明猛然醒悟,他把断虹剑一挥一掉,使出雷电披风剑来,剑光翻翻滚滚,带着风雷之声,配合了潇湘仙子的玄女剑,向前攻去,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离火剑,自从由铁爪魔娘手里夺回之后,一直没有使用,怎的不取出来,双剑合壁,倍增威力? 少年壮士立即伸手向怀里一探,取出那柄离火剑来,握在左手,使开峨嵋匕首诀法,一阵狂风似的,向着阵心便闯! 这一下非同小可!因为史存明的断虹剑已经是斩铜削铁的宝刃,再加上一把离火剑,比断虹剑还要锋利,对方兵刃只一挨着半点剑光,立即叮当截断,刹那之间,一连削断崆峒派宫众三十多件兵刃,对方顿时一阵大乱! 第167章 本来正反两仪阵奥妙的地方,除了奇正相生之外,就是引诱敌人攻击主帅,如果对方直向枢纽中心进攻,立即陷入一奇一正,两阵平击的漩涡内,等如战场上冲锋隐阵,跌落陷阱之中,不死也要重伤了! 可是史存明这一回攻击中心阵眼,却用两柄断金切玉的宝剑开路,一青一红两道剑光,有如风卷残云,一撞对方兵刃,立时折断,赛似摧枯拉朽,潇湘仙于一见大喜,随着史存明双剑开路的空隙,横挥直扫,不到盏茶工夫,已经攻到距离铁爪魔娘身边不到十数步的位置了! 铁爪魔娘估不到史存明双剑合壁,威力强猛如斯,不禁又惊又怒!她怪啸了一声,把银蟒鞭一挥,左边的管镇南,右边的鲁金城,各自带了一个正反两仪大阵,包抄上来,三十六件兵器齐向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攻到,十八件兵刃用右手,十八件用反式,立位时刻,无不恰到好处,潇湘仙子一声长笑,吸了口丹田之气,一剑挥出,“彩炼横空”,粘住了左边一十八件兵刃,右臂一圈一掉,那十八名宫众猛觉自己的兵刃如同磁石遇铁一般,吃对方的剑光紧紧吸收,不禁大惊,十八个人跟着这一圈之势打阵,潇湘仙子一声清叱:“撒手!”叮叮当当一连串好像打破玻璃器皿的声响,十八件兵刃齐齐折断! 刚才萧玉霜初次和下反两仪阵接战时,一照面便打飞了对方九柄长剑,现在却一举震断十八件兵刃,比起刚才还要多出一倍,管镇南这一个正反两仪阵,已经被潇湘仙子攻破了! 那一边史存明也不示弱,他向右边一闪,右边一十八名宫众,在鲁金城指挥之下,齐齐施展反手招式,十八件兵刃向史存明身上戳到,少年壮士心中暗想:“我如果用双剑削断了他们的兵刃,老乞婆必定说我仗着宝剑锋利,不算英雄好汉,我何不使出三阴灭阳神功,叫他们知道厉害?” 念头才动,身子向上一纵,拔起两丈多高来,穿出一十八件兵器光网的包围,在半空一盘一旋,双剑并交一手,左手运足三阴灭阳神功,反掌向外一推,轰轰,一股排山倒海也似的劲力,直推出来,一十八名宫众,已经有十三名齐齐翻个筋斗,其余六个人大惊后退! 史存明心中暗叹:“究竟我还是半路出家,功力未纯,一十八个对手,却有六个不曾跌跤,学无止境,真个半点不错!” 铁爪魔娘看见潇湘仙子和史存明联手作战起来,威力这般巨大,最难得的就是他们连破数阵,并未杀害一人,越是这样,自己面上越觉无光,正在羞愧交并,潇湘仙子已经一个飞身,朝着她左边扑到,剑花一挽,用了个“星渡银河”的招式,嗤嗤嗤,连刺七剑,这是剑法里面最上乘的功夫,这七剑一气呵成,就同七柄利剑同时刺到一般,铁爪魔娘长鞭一绕,也同时抖出七朵鞭花,分别抵御七剑,哪知道史存明人随风响,由半空掠了下来,直向右边攻到。 甘翠莲以为对方这一飞掠下来,必定用三阴灭阳掌,这种掌力威猛绝伦,正是自己大忌,她立即一晃身躯,正要用个“星移斗换”身法,抢入后面两个正反两仪阵的中心,哪知道史存明用的并不是三阴灭阳神功,左手一掌用旋风掌手法,直击铁爪魔娘的后脑勺,右手一招却用玄玄拳的“天女横戈”一招,平打敌人胸腹,两宗绝技同时使用,甘翠莲不禁大骇,正要回过铁爪相拒,可是史存明的招数却是古怪,招式还未吐出一半来,方向突然变化,左手变了玄玄拳的“天女横戈”,右手却用了旋风掌,这是他临时创出来的怪招,因为史存明知道自己扑攻敌人枢纽,崆峒派其他子弟不是泥人木偶,必定连环扑过来相救,自己一击不中,就要倍增麻烦,所以中途易招,这一下果然出乎铁爪魔娘意料之外!疤炫岣辍闭庖徽斜桓蚀淞憧靶缯啤比窗阉哪曰au蛑校呐牧缴δ锔詹啪醯醚矍耙缓冢煜嫦勺拥慕r丫中拇┝私矗诠x蓖附i遥幌麓林辛恕耙豕妊ā保δ锞陀芯牢涔Γ彩墙懿黄穑ビ窗肷阕砸货铀さ乖诘兀? 崆峒派的宫众看见自己掌教被敌人击倒,不禁大吃一惊,连忙蜂拥来救,哪知道潇湘仙子的身手,疾如闪电,这边点中铁爪魔娘穴道,那边已经伸出左手,一抓铁爪魔娘背心衣服,向上一抛,叫了声:“起!” 史存明立即会意,双脚向地一点,用个“黄鹊冲霄”,直窜起来,潇湘仙子也跟着飞身掠起,两人就在空中把铁爪魔娘身躯一接,他们这一下凌空急窜并不打紧,几十名崆峒派弟子却吃足了苦头! 原来蓝旺带着一个正反两仪阵由右边猛攻过来,蓝福也恰好带着一个正反两仪阵从左边攻到,他们为了抢救自己掌教,全力施为,哪知道一刹眼之间,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向空中窜起,还把铁爪魔娘身躯抛上半空,他们变了齐齐扑空,扑空并不打紧,砰砰凡声大响,三十六人撞在一处,有的被对方兵刃截伤身体,有的跟同门脑袋相撞,撞得头青鼻肿,有十几个更加狼狈,跌了个滚地葫芦,好在还没有一个人丧命!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看见崆峒派宫众弄得这样狼狈,不禁哈哈大笑! 管镇南、鲁金城、蓝福、蓝旺四大护法弟子看见自己掌教被擒,同门弄得狼狈不堪!不禁勃然大怒,这时候十三个正反两仪阵,已经有五个溃不成阵,只残留下七个,可是这七个阵图的弟子,也有不少被削断兵刃,委实无能再战了! 潇湘仙于抓住了铁爪魔娘的背心衣服,用传声入密法朗声叫道:“今日之事!你们已经看明白了!我们两个如果不是手下留情,你们至少有七八十人伤亡,现在你们的掌教也叫我们抓了,还要再打下去么?” 崆峒派四大弟子虽然怒火中烧,可是掌教被捉,群龙无首,同门又伤了许多人,哪里还有打下去的本钱?只好面面相视,二百多名弟于吁吁喘气,就像一群打败了的公鸡,潇湘仙子知道他们无力再战,当下笑了一声,把铁爪魔娘向地下一推,说道:“老乞婆,我并没有杀害你们派里任何一人,不但把你们十三个正反两仪阵完全破掉,连你也生擒了!我来问你一句,你还心服与不心服?” 铁爪魔娘生性凶悍横暴,自从出世以来,哪曾吃过如此大亏?更不曾试过被人家活活生擒,当着众弟子面前出丑丢面,她心里愤怒到十二万分,恨得咬牙切齿,半句话也不说,潇湘仙于笑了一笑,就要解开她的穴道,把铁爪魔娘放起来。史存明忽然说道:“前辈且慢,我们把她带到山下,方再解开老乞婆的穴道吧!” 潇湘仙于猛然醒悟过来,如果这时候放起铁爪魔娘,她当着众弟子面前下不了台,必定暴起猝攻,自己和史存明两人虽然可以把她制服,可是崆峒派的宫众必定蜂拥过来,到那时候性命相扑,便不能够不滥伤人命了! 萧玉霜笑了一声,向铁爪魔娘道:“甘翠莲,我不管你心服与不心服,离火剑图谱由我取回,物归原主,你们的正反两仪阵,我们总算讨教过了!这一次到崆峒山的目标总算完成,再无眷恋,请你送我们一程吧!” 潇湘仙子说罢,便把铁爪魔娘由地下抓起来,夹在自己肋下,昂然大步,沿着上天梯向山下直走,史存明向崆峒山宫众一拱手道:“得罪得罪!有机缘再来讨教!” 他把双剑纳入鞘内、跟在潇湘仙子的背后,衔尾下山,管镇南等四大弟子,敢怒而不敢言,远远的追随着,大家都是默默无言,不到半个时辰,走尽了上天梯,来到崆峒山下,史存明低声道:“前辈,应该放铁爪魔娘了!” 萧玉霜笑了一笑,她看见路边有一块形如石鼓的大石,潇湘仙子便把铁爪魔娘向石鼓上一放,向她背心的“命门穴”,轻轻拍了一掌,甘翠莲瘀住的气血当堂散开,正要运气推穴,萧玉霜忽然说道:“甘翠莲,你们崆峒派的金关玉锁二十四式坐功,如果得到其中窍要,一样可以修成大道,哪用得着苦苦要练成我们昆仑派的剑谱,我来问你一句,你那锁阳洞里,左边第一尊塑像是不是五心向天的坐式呢?”铁爪魔娘听了这几句话,不禁心中一凛! 原来五心向天这一个坐式,通常是道士和尚坐关的姿势。所谓“坐关”是一种精神功,放在从前,一般名山大川的丛林古刹,都有“坐关”和尚,这些和尚多半是把自己关闭在一间斗室里,封闭窗户只剩一个小小的洞孔,留来传递饮食,道行高的和尚,一坐就是一二十年,“坐关”年头越多,道行也就越高,所谓五心向天,就是两只手掌掌心,连同两只脚掌掌心,另外顶心命门一共五心,齐齐朝着天顶,这是练内功一种起首坐式,铁爪魔娘心里暗想:“哦!原来这贼贱人到过我的锁阳洞了!”但是不旋踵间,回心一想:“她既然能够偷盗我的剑谱,当然进过锁阳洞,可是她一照面便看出金关玉锁二十四式坐功的形式,这份记性也算惊人,不容轻视!” 甘翠莲脱口说道:“是五心向天又怎样?难道连这些坐关姿势,我也不懂,还要你来指教?” 潇湘仙子哈哈笑道:“你们真个是食古而不化,单是五心向天,要想练成内功宝笈,何异刻舟求剑,这一尊五心向天坐像的身上,还隐藏了一式修聚五行,你有看清楚么?” 铁爪魔娘怒道:“什么叫做修聚五行?胡说八道!”她忘记了跟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是死对头,反而和萧玉霜盘洁起内功来,就像同门师友研讨武学一样,史存明看在眼里暗笑! 第168章 铁爪魔娘这样反问,潇湘仙子仰天大笑起来,说道:“怪不得你们崆峒派几十年来,故步自封,武功全无进步,连金关玉锁二十四功也参不透,还要剽窃天他三老剑谱,跟我们昆仑派互争雄长,不怕笑掉了天下武林人的牙齿?” “所谓修聚五行,就是用五心向天姿势打坐的时候,十只手指和十只脚趾所指的方向!”铁爪魔娘到底是一个聪明人,一听之下,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尊五心向天的坐像,手指脚趾屈伸不一,各自朝着五个不同方向,即是东方乙木,西方庚金,南方丙火,中央戊土,别小看了这一下细微的动作,如果坐关的人忽略了这一点,做起导引吐纳的功夫来,人身内外五行之气就要驳而不纯,事倍功半! 铁爪魔娘不禁目瞪口呆,两眼朝着天空,似乎忘记了潇湘仙子和史存明的存在,萧玉霜乘机向史存明使个眼色,少年壮士立即折转身来,展开陆地飞行功夫,一溜烟似的跑去! 铁爪魔娘方才知道上当,霍地由石上跳起身来,狂吼一声,就要追赶,可是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已经奔出二三十丈以外! 铁爪魔娘估料追赶不上,只好恨声叫道:“姓萧的,老娘今天被你用诡计偷了剑谱,可是从今以后,决不善罢甘休,好歹要找你们决个雌雄!你们记着!” 萧玉霜史存明哈哈大笑,笑声摇曳长空,半晌不歇,可是两个人的身影,就在这眨眼的功夫,跑得无影无踪! 且不说铁爪魔娘赔了夫人又折兵,怒气冲冲的返回腔峒山,再说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拿了剑谱,一路上用陆地飞行功夫,不到两个时辰工夫,已经返到黑狼洪珊这一班马贼的营地,洪珊自从萧玉霜史存明去了之后,十分挂念,她知道崆峒山无异龙潭虎穴,担心他们去了不能够回来,大半天的时间,站在营门附近盼望,饥不思食,倦不思睡,足足过了一日一夜,果然看见远处地平线上,现出两个人影,慢慢的由远而近。 果然是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回来了,洪珊见了二人的面,方才放下一块心头大石,笑道:“二位春风满面回来,一定是功成而归了,是与不是?” 潇湘仙子笑道:“好孩子,你真聪明,我们干辛万苦,总算把剑谱拿回来了,立即拔营起程,前进西藏去吧!”洪珊立即吩咐手下吹起海螺号角来,鸣呜而响,刹那间几百人卷起营帐,褶叠了一切毡被和用具,向南起程。 一路上有话便长,没话便短,走了六七天路,不知不觉来到玉树县城附近,青海境内多半是险山恶水,只有玉树周围百里之内,全是青葱绿野,佳木繁秀,潇湘仙子一行人距离玉树还有五六十里路程,忽然看见一伙牧人,约莫有三四百人之众,驱赶着一大队牲畜驼马,神色匆匆,朝着自己这一队人迎面而来。 洪珊一看这些牧人行色匆促的样子,立即向史存明道:“史英雄,你看那队牧人空群迁徙,一定另有缘故,过去问一问他们吧!或者有新的发现也说不定呢!” 史存明摇头道:“青藏一带的居民,多半是游牧部族,今天在东,明天到西,区区三几百人迁徙,哪里值得大惊小怪?” 潇湘仙子望了一望,说道:“洪珊的话没有说错,这些牧人全是愁眉苦脸的样子,决不是普通的搬家,明儿,你过去问一问吧!”史存明听见潇湘仙子这样说,只好点了点头,飞跑过去,他跟领头的牧人说了几句话,面上现出诧异神色,跑了回来,叫道:“前辈,满清增援征西部队,大批经过玉树,开进西藏,附近的牧人恐怕被清兵抓做挑夫搬运东西,纷纷走避!”这几句话一出来,萧玉霜吓一大跳! 福康安远征尼泊尔失利,上奏乞援,满清皇帝增派援兵,可以说是必然的事,本来无足骇异,可是在潇湘仙子的心目中,以为福康安即使派专差到京师请求增兵,由藏边到中土,迢迢万里,信使到达,至少也要三个月的时候,满清皇帝接到奏疏,调集兵土,也要半年之后,由中土增援的大军,方才可以开到西藏境地。换句话说,没有大半年的时间,福康安不容易整补兵力,再在廓尔额境内展开攻势! 哪知道前后不到三个月的功夫,满清大军居然由中原开进青海,由青海到达了青藏边境,清兵境援前方的迅速程度,超出自己估计之外!潇湘仙子听了吃惊小心,连声问道:“满清增援军队开到,统帅是哪一个?” 史存明道:“我向牧人打听过了,这次统领援军,增援廓尔额前线的清兵主将,名叫做海兰察!”潇湘仙子诧异问道:“海兰察,这是满洲人的名字,他是满洲籍的将军了!” 史存明点头道:“不错,几年前我在京师,也不曾听见过海兰察的名字,乾隆皇帝手下能征惯战的大将,过去有傅恒、兆惠,现在有福康安,这海兰察或者是新近积累战功升上来的也未定哩!” 潇湘仙子沉吟半晌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想不到在回程的时候,遇着满清增援征西的军队,既然是遇上了,不能够袖手不管,我们到前面去刺探!”史存明便问潇湘仙子怎样刺探清兵军情,萧玉霜附耳说了几句,史存明拿眼睛望了望洪珊,说道:“前辈,你要洪女侠混进清营吗?这件事未免太冒险哩!” 潇湘仙子正色说道:“我已经想过了,你以往闹过京师,又在回疆藏境屡次跟清兵作战,面孔已经被清兵认熟了,决不能够混进靴子兵营里面卧底,洪女侠如果扮了男装,清兵一定看不出来,不知道洪女侠肯不肯替我们做这一件事!” 洪珊慨然说道:“我本身是汉人,满洲靴子统治了中原,对我们汉人诸多欺压,稍为有点血性的也应该和靴子势不两立才对,哪有不肯之理呢?” 潇湘仙子不禁大喜,拍拍她的肩头,说道:“这样才是巾帼英雄的黑狼神,事不宜迟,明天便到玉树去吧!”史存明见洪珊肯答应和自己一同到玉树去,心里非常高兴,准备明天行事不提。 玉树是青海西藏边界一个小小县城,却是青藏交界往来必经之道,因为青海南部和西藏高原一带,万山重叠,峻岭连天,只有玉树附近略有平原,地形开朗,形成一道天然的关隘,所以成了青藏边界的要津。玉树县城地方很小,只有七八千不到的居民,这一点儿人口,放在中土各省,寻常一个市镇也有这个数目,可是在荒凉的西北边锤,便算是人烟稠密的大城了! 满清历代向康藏用兵,都以玉树做大军粮草的补给站。这天早晨,玉树县城的中心街道,突然出现了一队蓝衣辫发的清兵,吹起十几支号角来,声音悲凉,另外一名清兵队官,在街中竖立了一个木牌,木牌上书写了汉回文字,当地的老百姓觉得十分奇怪,有懂得字墨的,一看木牌上的字样,不禁愕然,原来木牌上写了一道告示,却是“犯兵一十六人,即日斩决!” 老百姓相顾愕然,本来斩决犯兵,无非是开小差(即是逃跑)偷盗军粮这一类罪行,多半是在兵营里面执行,很少公开斩决,这一次满清征西大军路过玉树,居然当着老百姓的面前斩决犯兵,不能不说是一件破天荒的事! 爱热闹和好奇是每一个人都有的天性,不到盏茶时候,已经哄动了整个玉树县城,中心大街上人山人海,已牌时分,城外的军营里,轰轰轰,一连响了三声号炮,几百名清兵排成整齐的队形,簇拥着一乘金顶绿呢的官轿,由十六个衣帽鲜明的轿夫抬着,进了城门,老百姓交头接耳的道:“看呀!海兰察将军来了!估不到这位海大人,斩决几名犯兵,也要到场监斩哩!” 看热闹人丛的东面,有一个肤色白晳的少年,穿着蒙古牧民装束,向旁边的人问道:“坐在官轿里面的,就是海兰察大人吗?” 那人点点头道:“怎的不是,我听人家说过,这位海大人是军功出身的,参加过征安南战役,平定大小金川之乱!海大人有一个怪异癖性,临阵对仗从来不肯骑马,最爱坐在轿子里面打仗!” 大家现出诧异神色来,还要诘间,清兵先头马队已经到了,马上的兵士跳落坐骑,拿出一捆绳子来,圈住了街道中心七八丈方圆一段空地,这就是临时刑场了,刑场的北面却安放了一把虎皮交椅,官封一等公的海兰察,他一走出轿门,左右一十六名带刀侍卫簇拥绕护,鱼贯着到了刑场北面,海兰察威风凛凛的向虎皮交椅一坐,接着十几名五花大绑的犯兵被长索连贯着,牵人刑场,这些犯兵个个形容枯槁,面无人色,战战兢兢的朝着南面坐下。端坐在虎皮交椅上的海兰察,厉声说道:“你们军民个个听着,本帅治军一向力主严明,朝廷供养的兵士,决不能够扰害民间欺负百姓,即使是拿老百姓一根稻草,也不应该,这十六个兵士,就是犯了本帅说的不法行为,所以公开斩决,让大家看看,监斩宫,宣读这十六个人的罪状!” 沥血伏龙--第六十八章夺剑谱催魂法徒劳第六十八章夺剑谱催魂法徒劳监斩官立即拿出一张状约来,站在刑场中心,高声诵读了这一十六名犯兵的番号姓名,统属哪一标那一营,以及犯的罪状,有几个是调戏妇女,有几个是强买强卖,还有几个是抢夺牧民的牛羊,私自宰吃,宣读完了罪状之后,海兰察面色一凛,说道:“大家听清楚了没有?皇上派大军来征剿西陲叛寇,拯万民于水火,这些兵士在自吃了朝廷的俸粮,却反其道而行,加深老百姓的痛苦,本帅认为罪无可赦,所以公开斩决,以儆效尤,犯者杀无赦!” 第169章 八个头裹红中,赤裸着上身的刽子手,捧着明晃晃的大刀出来,一声号令,挥刀便斩,刹那间刀光闪处,人头落地,不到两盏茶的功夫,一十六名犯兵变了一十六个身首分体的尸身,鲜血流得满街都是;看热闹的百姓无不惊心动魄! 可是有一些老百姓,禁不住窃窃私语,赞叹海兰察将军治军严明,因为历来满清向西陲用兵以来,清兵军纪的败坏,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老百姓见了兵大爷,好比遇着了活阎王,白吃白喝,强买硬夺算是小事,有的还公开勒索,奸淫妇女,令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呢!海兰察当着老百姓的面前斩杀犯兵,可说是破天荒的一件事! 就在大家喁喁私语的时候,人丛的东面突然响起一个雄壮的嗓音来,高声叫道:“沽名钓誉,假作惺惺,狗鞑子好不要脸!” 海兰察将军一听了这几句话,不禁面上变色!左右齐声大叫:“是哪个人,把他抓住!”话声未绝人丛里刷刷两声,飞出一个人影来,就是刚才发话诘问旁人那个穿着蒙古牧民装束的少年,铮铮两声,长剑出鞘,猛向坐在虎皮交椅上的海兰察将军分心刺到这一位海兰察将军却是武家高手,少年一剑刺来,他已经一个虎跳步法,跃离交椅,少年的剑锋怡好劈在椅背上,喀喇两声,竟把那张虎皮交椅劈做两半,海兰察将军略一欠身,拔出身边佩戴的古铜象鼻刀,刀光一闪,“横云断峰”,猛向少年刺客的下三路便砍,这少年刺客的身手煞是了得,猛然溜的一转,长剑递处,直刺海兰察将军的背心,就在这时已经有两名武士扑了过来,双刀并举,猛扎少年刺客腰腹,少年刺客剑式原封不动,底下一个鸳鸯拐子腿,飞脚向后踢去,扑通咕咚,竟把这两名武士齐齐踢得跌了个筋斗! 他的长剑眼看就要刺着海兰察的背心,说时迟!那时快!侧面呼的一响,又仆出一个眉目英雄,牧人装束的少年,使一柄明晃晃短剑,清兵不禁大骇,齐声叫道:“苦也!原来还有一个刺客!” 哪知道这少年牧人并不扑向海兰察将军,却是一阵狂风似的,冲向行刺海兰察将军的少年,他先把左手向上一扬,发出三支袖箭来,直射少年刺客的面门和胸口,然后一剑平刺,“秋水横舟”,直取少年刺客肋下“章门”要穴,少年刺客陡的一晃身,闪过三支袖箭,攻向海兰察将军的剑招,却是因此而卸,他怒喝了一声:“鞑子走狗!” 便跟这后来少年剑花错落的大战起来,斗不到五六合,清兵已经由四面八方蜂拥过来,少年刺客眼见形势不妙,虚晃一剑,喝道:“便宜了鞑子狗贼!”托地向外一跳,十几名清兵刀枪并举,要把少年刺客截住,哪知少年刺客伸手向怀里一探,又抽出一柄短剑来,剑愕带着赤芒,迎着清兵的刀枪一绞一扫,叮当叮当,清兵刺过来的兵刃齐齐斫成两段,只剩下半回截在手里,大家估不到少年刺客居然还带着斩铜削铁的宝刀,不禁大惊后退,少年刺客趁清兵忙乱的刹那,闪身一晃,呼呼,如燕子掠空,一下掠过众清兵的头顶,三起三落之间,已经去得无影无踪了!清兵追赶不上,只有徒呼而已! 各位看到这里,大抵心中明白了!那蒙古牧人装束的少年刺客,就是由史存明假扮,至于那个拦阻刺客,抢护海兰察将军的少年牧人,就是女扮男装的黑狼神洪珊,他们两个混进玉树县城,史存明迫近刑场,等到海兰察将军斩决犯兵之后,方才出言讥俏,引起各人注意! 然后暴起行刺,试想一想,如果真正要行刺的话,哪里有事先出声的道理呢?史存明和洪珊假戏真做的客串了这一出,把整个玉树县城完全哄动,史存明方才从容逃去。 海兰察惊魂甫定,不禁勃然大怒,说道:“这刺客胆敢在白昼闹市里面行刺,必定是叛逆一党,马上通令全城戒严,大肆搜索!”又向左右说道:“刚才奋勇抗拒刺客的那个牧人,把他唤来,本将军要向他好好的道谢一番!要快!” 左右亲兵在须臾之间,已经把那个捍卫将军,力拒刺客的黑狼神洪珊,唤到海兰察的跟前,海兰察看见这少年牧人约莫二十七八岁左右年纪,生得齿白唇红,丰神俊朗,心里十分诧异,在荒凉的西北边陲,怎会隐藏着这样大好身手的人物?这位满洲将军用怀疑的口吻问道:“壮士高姓大名,可是由中原流浪到这里来的吗?怎样会到这穷荒边隆的青海来呢!”洪珊跪下叩头道:“小民名叫王勇,本来是世居塞外张家口的人,先代一向做买卖皮革生意,家父谢世之后,小民不善经营,亏折了仅有一点血汗本钱,只好流浪四方,跑跑单帮,在青藏一带来往,贩些土产将就糊口罢了!” 海兰察看见洪珊答话流利,方才减少了一些疑虑,问道:“哦!原来如此,王勇,你的武艺不错,是哪一个师傅教你呢?” 洪珊故意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来,说道:“将军过奖,小民哪里懂得什么高深武艺,那不过是少年时候胡乱学一些庄家把式罢了,我们跑单帮的人,一定要懂得武技,因为在沙漠草原上,马贼刀客不时出现的哩!” 海兰察听见洪珊这样一说,方才了无疑虑,说道:“王勇,你有这样身手,如果不替朝廷效力,埋没草野,未免太可惜了!本帅打算留你在身边做一名亲兵,随同征西,如果立下战功,本帅另有升赏,你愿意吗?”洪珊大喜叩头道:“小的承蒙大帅提拔,当尽犬马之报!” 海兰察吩咐他站起来,换过亲兵服色,由这天起,这位英名震动大漠的马贼首领黑狼神,就在海兰察将军身边不提。 不佞写到这里,顺便把海兰察的略历说出来,原来这一位海兰察将军,后来还是西征奏秉,戡平廓尔额的名将,海兰察本身是镶白旗人,官居统领,乾隆初年时候,还没有怎样的名望,后来跟随张广泅征伐大小金川,建立奇功,清史传说海兰察是白虎星君托世,曾经在睡梦中现出虎形,把左右同袍吓一大跳!(这不过是薛仁贵征西一类神话,齐东野语之谈罢了,荒诞不足置信)大小金川战役时,海兰察身先士卒,冲冒矢石,连破坚垒,后来乾隆帝论功行赏,爵赐一等公威勇候,并赏穿黄马褂,这是清代皇帝对臣子的一种特殊恩宠,那时候海兰察还不过三十多岁,这一次福康安平定西藏,消息传来,朝野欢腾,只有海兰察一个人独上奏章,力说福贝子这次征讨尼泊尔不但未可乐观,并且难免挫败,他主张驻屯一支精锐旗兵在青海西宁,并且把陕甘两省的军粮提前押解到西宁去,以防不虞之变,当时满朝文武大臣,不是嘲笑海兰察妃人忧天,就是怪责他说话不吉利,哪知道不旋踵问,福贝子大军开入尼泊尔,果然传来败报,乾隆旁到这时候,方才赞叹海兰察独具慧眼,果然是有先见之明! 立即下诏册封他作第一等候爵,兼征西将军副元帅,统领西宁精兵,立即开赴前线,所以清兵能够在不到三个月时间内,动员十万援军开入西藏,这完全是出于海兰察预料先机,老早有了妥善准备,不然的话,福康安大军在廓尔额前线至少还要等候半年哩!说明了来龙去脉,然后言归正传不表。 再说史存明和洪珊到玉树县城里,串演了一出骗过海兰察将军的妙计,方才由城里逃出来,返回原来营地;潇湘仙子正在引颈仁望,看见史存明无恙回来,不禁大喜问道:“明儿,成功了吗?洪珊能不能够混进清兵营里?”史存明笑道:“当然成功,洪女侠这时候已经在海兰察将军的身边啦!不过她虽然混了进去,可是满清的大营里,刁斗森严,咱们怎样设法子跟她联络?” 潇湘仙子笑道:“刁斗森严,难道就阻挡得了我吗?当日福康安的大营,不能不说是刁斗森严了,我还不是一样进出自如?你担心我进不了海兰察的中军帐?”史存明恍然大悟,说道:“有理有理,我们这一班人,可以跟随在满清征西大军的背后,一直横过西藏,沿途上由前辈混进满清的大营里,指示洪女侠怎样卧底,如何探听军情便了!” 两人果然带了黑狼神部下的马贼,跟在清兵背后,保待十里距离,清兵行走他们便行走,清兵宿营他们便宿营,每隔三天或两天晚上,潇湘仙子便用轻身功夫飞进清兵的大营里,向洪珊口里刺探清兵的一切军情秘密,进行得十分顺利。 史存明和潇湘仙子在洪珊口里,知道了海兰察的生平事迹,以及清军营里的虚实情况,虽然是略而不详,就史存明眼中看来,已经具有莫大的价值了,他们知道海兰察上阵打仗坐轿不乘马的习惯,明白了海兰察将军身边有八百名精选的“虎贲骑士”,冲锋陷阵,勇不可挡,更知道这一次海兰察征西的增援部队中,还带了一百多门攻山用的“凿子炮”,少年壮士把以上的一切牢牢记了下来,写在羊皮纸上,准备返到尼泊尔的时候,方才告诉金弓郡主不提。 海兰察这十多万增援大军的行程,十分迅速,不到半个月的工夫,已经横越西藏以北的高原,绕过圣城拉萨,渡过了雅鲁藏布江,来到雅鲁藏布江以南的河谷,史存明这支人马,始终锲而不舍。 有一天,清兵到了江孜扎营,史存明这队人却屯扎在三十里以外的一个山头上,夜幕降临之后,潇湘仙子照例到清兵营去,向洪珊讨取消息,只剩下史存明一个在牛皮磊帐里,点着一支牛油烛,正在那里研究离火剑图谱,冷不防一阵狂风吹来,一条怪影掀帐而进。 第170章 少年壮士吃了一惊!忙把图谱从小几面一抓,塞进自己怀里,定睛看时,只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头罩面纱,穿着宽大黑色斗篷的人,这人是个白发黑面,模样奇丑的老妇,正是不见了大半年的女妖巫萨菩婆,一双绿光炯炯的眼睛,盯定了史存明的脸面,厥如鬼魅! 史存明刚要张口喝问,哪知道自己的眼睛刚才跟萨菩婆的眼神一撞,心头上立即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迷惘。 史存明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知道对方这样盯着自己,必定另有古怪,萨菩婆本来是尼泊尔的镇国女巫,难保她不懂得邪术,立即按住心神,要想避开她的眼光,哪知道萨菩婆两只眼睛,似乎含蓄了一股神奇的力量,史存明的眼睛,竟然像摄铁遇着磁石一般,不由自主,眼光居然躲避不开,过了半晌,萨菩婆突然低低的说道:“姓史的,咱们化敌为友,你把宝剑给我,把图谱也给我!” 这几句话悠扬悦耳,史存明立时觉得头脑发胀,全身酸软,不由自主的慢慢抬起手来,探进胸口衣服,待要把离火剑谱取出,双手递给萨菩婆。 你道萨菩婆对史存明用的是什么邪术妖法呢?其实她用的并不是邪术,也不是什么妖法,完全是天竺流传的一种精神功,名叫“吐登利麻”大法,“吐登利麻”在梵语中,是催魂的意思,所以又叫做催魂法。 这种催魂法和近代的催魂术,大同小异,能够用自己的眼睛,震慑对方的心魄,叫对方完全听众指挥,要行就行,要坐便坐,一丝一毫不敢违抗命令。天竺就是今日的印度,印度自古以来,魔术盛行,直到现在还有抛绳悬空,活锯生人复合这一类神奇的魔术,催魂法也是起始源流于印度,萨菩婆自从当年玉塔山一战之后,已经销声匿迹,今天不知道由哪里学来了西土秘传的催魂法,却拿来对付史存明,少年壮士一时不察,没有及时避开她的眼光,眼看就要堕入女妖巫的圈套之内!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史存明的神智,一半昏迷,一半清醒的时候,冷不防帐门外面一声暴喝道:“无耻妖妇!图谱是你的吗?”嗖嗖两响,一个人影冲了进来,举手一爪,猛向萨菩婆的腰间攫落,这冲进牛皮帐的不是别人,竟是崆峒派掌教铁爪魔娘,不知怎的跟踪到了,看见史存明被萨菩婆的精神功控制着,要献图谱,心里一急,当下一声暴喝,施展“阴阳神抓”功夫,猛抓萨菩婆的命门要穴,女妖巫估不到自己大功告成的时候,突然横来敌手,不禁勃然大怒,身子一闪一晃,让过魔娘铁爪,手臂倏扭,向后一抓,“乌龙探爪”,头也不回,右手五只铁指,反向甘翠莲双眼挖到! 铁爪魔娘不知道萨菩婆精通瑜伽大法,全身四肢百骸,运起气来,好像没有骨头一般,可以随意屈曲扭转,暴起伤人,她这一爪反攫回来,甘翠莲猝然没有防备,后退已经不及,只好把头颈向后一仰,猛觉头皮一紧,一把头发已经被萨菩婆抓个正着,向外一拉,铁爪魔娘一声暴喝,左手用大力千斤掌一推,右手合拢铁指向拉紧了的头发一划,撕撕几声,长发齐齐中断,萨菩婆胸口吃魔娘劲力一撞,身子向后直跌出去,可是她立即运用瑜伽术,一个翻身飞起,抖出金蛇杖来,喝道:“贼妇,看招!”呼的一杖,猛向铁爪魔娘肋下扫了过去。 甘翠莲见她抖出兵刃,立即就地一卷,旋风似的滚出几步,她在滚身回避的时候,已经由腰间捋出银蟒长鞭来,银光一闪,宛似一匹炼,激射而出,搭住了萨菩婆的杖头,两下较劲一扯,彼此的内功都是半斤八两,造诣不弱,银蟒鞭虽然卷住了金蛇杖,却不能够把它扯夺过来,金蛇杖也脱不了银蟒鞭的纠缠,正在相持不下,难分难解之间,史存明的神智已经恢复过来了! 原来史存明着了女妖巫萨菩婆的催眠大法,精神完全在敌人控制之下,正要伏伏贴贴,献上图谱宝剑,冷不防半路杀出程咬金,铁爪魔娘居然由崆峒山追踪下来,闯入帐里,跟萨菩婆动起手来,史存明的神智立即恢复。如果换了常人,受了她这种催魂法,纵然没有受害,至少也要如痴如呆的站在当地,歇息三两个时辰方才能够复原,好在史存明学了天池三老的三阴灭阳神功,内功深湛,运功一转,立即清醒如常,少年壮士想起自己刚才几乎着了女妖巫的暗算,不禁勃然大怒!当下不由分说,使出三阴灭阳掌功,“洪涛拍壁”,呼的一掌,猛向萨菩婆背心推去! 女妖巫却是乖巧异常,她一面和铁爪魔娘苦苦相持,一面眼看四边,耳听八方,萨菩婆已经怪笑一声,一个没头筋斗,连人带金蛇杖直拔起来,不过她的金蛇杖仍然被铁爪魔娘的银蟒鞭紧紧缠住,分不开来,在情在理,女巫要想躲避劲风袭击,非要撒手抛杖不可!可是她却心肠歹毒,故意向上一跳,让史存明的劲功打自己不着,推向铁爪魔娘,突然把金蛇杖一拗,卜卜两声,蛇杖中腰突然分断,一蓬修罗神针似银星般飞洒而出,射向史存明的头脸,这一下又出乎史存明意料之外,眼看就要被她的毒针射个正着! 萨菩婆这一下可以说是一石二鸟之计,既然让史存明的三阴神功打向铁爪魔娘,另外把金蛇杖里暗藏的毒针飞出,伤害少年壮士,可以说是凶而且辣! 这时候史存明要想收转劲功,回挡修罗神针,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心中暗道:“休矣!”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又发生了意外变化! 原来史存明的三阴神功,把铁爪魔娘推得踉跄倒退,萨菩婆的毒针,快要射着史存明的头脸的当儿,帐幕外突然呼声风响,窜进一条人影,这人影的手上还带着一缕青光,飞身直掠进来。 把青光迎着银星一兜一裹,叮叮叮,毒针登时落地,窜进帐篷的不是别人,正是潇湘仙子,她刚才到清军大营里见了洪珊回来,返到自己营地,忽然看见守卫的蒙古马贼,七颠八倒,沉沉睡觉,其余的帐幕的蒙匪也是鼾声如雷,半个人也不醒转过来。 潇湘仙子也是个老江湖了!一见这个情形,立即知道有异,再看见史存明帐幕里人影纵横,分明有人在帐中交斗,潇湘仙子嗖的拔出长剑,挺进帐里,无巧不巧,萨菩婆刚才发出修罗神针来,射向史存明,萧玉霜忙不迭的连人带剑飞身过去,剑光一闪,打落女巫毒针,救了史存明的厄难! 不过潇湘仙子却是会错了意,她以为萨菩婆是铁爪魔娘同党,甘翠莲特地约了她来劫夺史存明的剑谱,不禁怒从心起,一声断喝:“老贼乞婆,崆峒山上饶你不死,居然再来无风起浪,诸多作恶!”一连两剑,使出玄女剑法,“玉女纫针”、“麻姑指路”,猛向铁爪魔娘身上刺到。 铁爪魔娘今天晚上到来,跟萨菩婆目的完全不同,她并不是存心找潇湘仙子的晦气,更不是要劫夺史存明的剑谱,因为她当日在崆峒山上,受了潇湘仙于斥责之后,已经醒悟到自己要练成天下无敌的身手,并不一定要靠地缺翁的图谱,自己崆峒派锁阳洞里的二十四尊关玉锁功的塑像,已经蕴藏了修成大道的宝筏,她回到锁阳洞里,细心参详。 果然发觉这些塑像的手足眉眼,附带了许多小动作,每一个小动作和本身练功无不息息相关,铁爪魔娘越看越不明白! 她忽然想起潇湘仙子来,潇湘仙子虽然是自己的对头,却跟自己并没有怎样过不去的仇怨,只要服软一点向她讨教,潇湘仙子决不会不指点自己。 铁爪魔娘主意决定,便摒挡好一切,离开了崆峒山,直向西藏境内进发,她过了喀喇昆仑山,到拉萨城附近正在兼程前进的时候,落日余晖之下,铁爪魔娘看见大漠边缘上,现出一个黑衣影来,星飞电驰,分明是用陆地飞行功夫赶路。 铁爪魔娘心里一动,这黑衣人奔驰迅疾,分明是个武林高手,自己何不迫赶上前去,跟她结纳,甘翠莲立即赶过去,她哪里知道黑衣人就是尼泊尔的女妖巫萨菩婆,一心要找史存明的晦气,这女巫在大漠里发现了史存明的行踪,拼命追赶,铁爪魔娘这样的追赶她,却是可望而不可及,这是为何? 原来她们两个人的轻功造诣,不过是在伯仲之间,彼此还有四五里的距离,铁爪魔娘如何追赶得上?似这样的追了三日三夜,萨菩婆终于发现了史存明的营地,冒夜入帐,向他施展催魂大法。 铁爪魔娘却跟踪着抢进,跟萨菩婆动手,可是这样一来,无形中解救了史存明的厄难,潇湘仙子不明白她两个人的来龙去脉,还以为萨菩婆是魔娘同党,不由分说,抖剑连攻,铁爪魔娘勃然大怒,把银蟒鞭一盘一绕,叮当两声,荡开剑点,便和萧玉霜战在一处! 史存明看见潇湘仙子仗剑直取魔娘,知道她发生了误会,高声大叫:“前辈,这位……”萨菩婆却是凶狡,立即截住少年壮士话头,喝道:“小子!看招!”半截金蛇杖一递,竟然当作判官笔使,直指史存明胸口的“紫官穴”,史存明闪身一晃,断虹嗖的出鞘,“雷神极木”,刷的还了一招,萨菩婆好而且狡,恐怕潇湘仙子、史存明、铁爪魔娘解释误会,联合起来应付自己,情形那可糟极! 她一边和史存明动手,一边向铁爪魔娘招呼道:“道友!你抵挡着这婆娘,让我来收拾这臭小子,宝物一人一半,小心应战!” 潇湘仙子越发信以为真,她展开昆仑什八宿剑法来,嗖嗖嗖,满天剑气纵横,剑点错落,密如繁星,向着铁爪魔娘连连猛攻,甘翠莲好比哑子吃黄莲,禁不住勾起怪僻脾气来,半声不哼,展开崆峒派的“太乙神鞭”,左遮右挡,跟潇湘仙子杀了一个难分难解,不分胜负! 第171章 再说史存明看见萨菩婆这样凶狡,真个怒不可遏,少年壮士知道在双方酣斗的时候,是非黑白决不是可以用口舌分辨出来,先打倒了这女妖巫再说! 史存明主意既定,精神一振,左手用三阴灭阳神功,右手用雷电披风剑,嗤嗤嗤,剑掌并用,猛向女妖巫萨菩婆攻到! 萨菩婆的武功,全是天竺国的秘传,纯然阴柔一脉,她在史存明剑招掌影夹攻之下,身子滴溜溜的,像一片纸头般,转来转去,任你用尽凶猛迅速的招数,也别想能够把这妖巫的身子挨着,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劲,刚猛无比,可是一连几次扫在她的身上,萨菩婆的肌肉立即内陷,把史存明掌力卸了开去,史存明对着了这个古怪的敌人,简直是没有法子奈何得了她,两个在帐幕里转风车般斗了三四十招,萨菩婆倏的一声怪笑,把半截金蛇杖向上一扬,叫道:“小子,看看这个!”史存明以为她的断杖缺口,还有修罗神针,连忙向后一跳,哪知眼光到处,又跟女妖巫的怪眼对个正着,少年壮士不禁机伶伶的,打个寒噤! 他知道萨菩婆又用精神功来克制自己,也晓得自己的眼光一对女巫的眼睛,心神就要受她震慑,身子也要受害,可是萨菩婆的双眼,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不由自己不看,萨菩婆看见史存明眼光发呆,知道催魂法生了效力,心里暗自高兴,这女巫又把金蛇杖扬了两扬,低沉着声音道:“这个才是你的敌人,快上!” 她说着用手指了指潇湘仙子,史存明眼前立即变出一幅幻景来,他仿佛梦幻把萨菩婆变了潇湘仙子,和铁爪魔娘恶斗的潇湘仙子变了萨菩婆,不由自主的向二人斗处走去。 潇湘仙子却在这时候醒悟过来,铁爪魔娘虽然在自己猛攻之下,只是防守,全然不攻,如果是真正性命相扑,哪有只守不攻之理呢? 何况铁爪魔娘的武功造诣,根本和自己相差不远哩!萧玉霜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她一起了疑心,立即回头向史存明一望,看见他呆若木偶,站在当地,听从萨菩婆的指挥,萨菩婆满身邪气,嘴皮翕动,仿佛念着符咒似的,潇湘仙子恍然大悟,喝道:“妖妇别弄诡!”身形一晃,嗤嗤嗤,一连三剑,直向女妖巫身上刺去! 萨菩婆正要指令史存明上前,跟萧玉霜互相残杀,却估不到凡是使用催魂大法的人,还得要看受术人的心性和天赋。 史存明自从传了天池三老的绝艺,元气充沛,心性坚定,女妖巫虽然向他用了“催魂大法”,可是史存明的心灵,并没有十足的被萨菩婆控制,他的脑袋还有几分清醒,女巫要想指令他跟潇湘仙子自相残杀,如何能够? 史存明略为向前挪了两三步,突然又回到原位,萨菩婆一看这个情形,立时知道不妙,刚要念几句催神咒,叫他把手上宝剑和怀中图谱递给自己,潇湘仙子连环三剑已经刺到! 萧玉霜是昆仑三妹之一,她的剑术刚中有柔,跟史存明的雷电披风剑,全是阳刚性质,截然不同,她这三剑一刺出来,萨菩婆立即知道厉害,连忙倒身向地一滚,用瑜伽术就地一扭。 潇湘仙于三剑刺了个空,可是她腕把翻处,使出“北斗三十六剑”来,上六剑,下六剑,前后左右,一共刺出三六十剑,剑剑刺向萨菩婆的要害,女巫身子全在潇湘仙子剑点笼罩之下。 可是萨菩婆的本领,也非弱者,一见剑花罩花,立即使出西土秘传“蟒翻蛇幡”的功夫来,屈伸蜿蜒,满地游走,潇湘仙子这一阵子急攻,只把女巫头发衣服削落好几处,三十六剑在刹那间使完,并没有一剑刺到她身上,铁爪魔娘看在眼里,不禁骇然!可是她想起萨菩婆刚才指鹿为马的可恶,不禁怒火勾动,大吼一声,抛了银蟒长鞭,舒开双手铁爪,猛向地上乱滚的萨菩婆扑去! 甘翠莲扑向女巫的时候,潇湘仙子的北斗三十六剑法,刚刚使完,刺到三十六剑,萨菩婆一个翻身由地上跳起来,她的眼光恰好跟铁爪魔娘的眼光相对,女巫呵呵一笑道:“道友,你疯了吗?我是你的敌人?” 说也奇怪,萨菩婆这样的一说,铁爪魔娘扑向她的势子,当堂窒了一窒,女巫趁势就地一滚,活像一缕黑烟似的,卷过铁爪魔娘脚下,直向帐门外边逃去,刹那之间,跑得没影无踪! 铁爪魔娘被萨菩婆的精神功摄住了一刻心魄,忘记拦阻女巫,居然被她从容逃去!潇湘仙子心生不忿,一个飞身窜出帐篷,眼光四下一瞥,萨菩婆逃得没了影子,潇湘仙子不敢穷追!她未曾明白铁爪魔娘今天晚上的来意,是好是坏,立即一个翻身扑向帐篷里,只见甘翠萍和史存明两人,仍旧呆如木鸡似的站在地上,潇湘仙子搓热了自己双掌,分别向铁爪魔娘和史存明背心命门一拍,砰砰两声,他们两个方才醒转。 沥血伏龙--第六十九章西土谈异神碑没潭水第六十九章西土谈异神碑没潭水铁爪魔娘睁开眼睛,看见史存明站在自己面前,不到咫尺之地,他手里还握着断虹剑,闪闪发光,不禁心里一动,正要下手抢夺,可是背后一个清朗口音笑道:“老乞婆,你今天晚上三更半夜到来,有什么事?莫不是心生愤忿,要夺回图谱呜?”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潇湘仙子,铁爪魔娘这次冒夜到来,本来打算平心静气,向潇湘仙子讨教一些金关玉锁的秘诀,哪知道萧玉霜这样一说,又勾起了铁爪魔娘的古怪脾气,她立即把丑脸一绷,厉声说道:“姓萧的,我铁爪魔娘虽然本领不济,也不是低三下四,鸡鸣狗盗的人,哪一个要鬼鬼祟祟,偷盗你的剑谱?哼,好不要脸!” 史存明知道她发生误会,刚刚要替铁爪魔娘说几句圆场话,铁爪魔娘已经一个晃身,穿出帐门,几下起落之间,便自消失在夜幕里,没影无踪! 萨菩婆和铁爪魔娘相继离去,帐幕里面一切回复如常,史存明想起自己刚才险些儿着了女妖巫的暗算,如果不是铁爪魔娘及时赶到,自己不但宝剑图谱被她夺去,恐怕连性命也要送掉,不禁捏了一把冷汗,他忽然忆起自己的帐幕营地内外,还有黑狼神洪珊手下几百名马贼,怎的帐幕里面斗得翻天覆地,他们一个人也听不出来,难道发生了别的变故吗? 史存明想到这里,更不打话,一个箭步窜出帐幕,眼光四下一瞥,不禁咄咄称怪! 原来营地里几百个蒙古马贼,个个蜷曲身体,口角流涎,熟睡鼾鼾,鼻息如雷,史存明看在眼里,不禁心中有气,正要上前用脚把他们踢醒过来,少年壮士的肩背后突然被人一拍,说道:“明儿,不要脚踢他们,因为他们完全是着了女妖巫的催魂大法,昏迷不省人事哩!” 史存明十分诧异,问道:“什么催魂大法!难道是女妖巫使用妖法吗?”潇湘仙子不禁大笑起来。说道:“清平宇内,浩荡乾坤,哪有什么妖法?老实说吧,这妖巫所用的,正是印度西土的一种精神功,当年先师金光真人漫游天竺各国,看见印度的苦行憎人和魔教巫者,能够用一双眼睛催人睡眠,迷失神智,任由施术者加以驱策,叫他站立便站立,叫他行走便行走,道行深的,还可以叫受术人钻火不焚,入水不溺,甚至任由刀剑撞击所刺身体,也不觉得丝毫痛楚,连一根汗毛也没有损伤,古人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观此可以见信!” 史存明一听之下,不由打个寒噤,他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跟萨菩婆交手,两次被她的眼神摄住自己心魄,被对方控制了自己的心神,迷迷惘惘,好像在五里雾中一样,照这样的看来,那几百蒙古马贼睡熟不醒,也不是一件出奇的事了! 潇湘仙子说道:“先师漫游西上回来,曾经说及天竺异术,除了催魂法外,还有离魂大法,催魂法是对付清醒人用的,离魂法却向睡熟的人下手,方法是向着一个睡熟者的耳边,喃喃地念一种符咒,念上顿饭工夫,这人便魂离躯壳,跟死了的人一般无异,不过四肢胸口还有些微暖气罢了!至少要过六个时辰,方才醒转过来,在这六个时辰之内,任你用什么方法也不能够醒转,明儿,你就是把他们打踢上千百次,准保他们没有一个人醒转!不过这妖巫能够同时向几百人施展离魂大法,这种本领也算世间罕见!” 史存明不大相信潇湘仙子这几句话,倏地一伸手臂,由地上抓起一名蒙古马贼来,用力摇了几摇,果然不出所料,这马贼虽然经过少年壮士这样猛烈的震撼,竟然鼻息如雷,头颈软软的垂着,怎样也叫不醒,史存明方才深信不疑,叹了口气,把那马贼放回卧处,沮丧地返回营幕,潇湘仙子说道:“如何?我有说错没有?至少在明天已牌以前,他们不会睡醒过来的哩!” 史存明看见萨菩婆的离魂大法这样厉害,能够叫整个营地几百人熟睡如死,一个也不醒转,不禁有点心惊胆战,一个人绝对不能不睡觉,万一自己睡着了觉,女妖巫潜了进来,向自己施展起离魂法,岂不糟糕之极、史存明想到这里,真正毛骨悚然,他把大腿一拍道:“前辈,今天晚上的事,真正是危险之至!” 潇湘仙子笑道:“天生一物,必有一物克治,萨菩婆的离魂法,也不是没有法子可破!”史存明听到这里,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前辈,催魂术和离魂法有法子可以破吗?” 萧玉霜道:“先师金光真人漫游天竺回来之后,他感到西土武术的精神功,如果被不肖之徒学了去,传入中国,必定成国武林大害,所以他老人家回到巴颜喀喇山星宿海之后,闭门不出,静心苦研,如痴如呆者三年,方才悟出一种破精神功的本领,这种本领,在记载昆仑派锻筋功的内阴神篇里,名叫太阴神术!” 第172章 史存明不等萧玉霜说下去,连声问道:“前辈,你把大阴神术的练法说给我听,弟子下次撞着这老妖巫时,便不怕她的催魂功离魂法了!” 听了史存明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潇湘仙子不由笑了一笑,说道:“明儿!在我们昆仑派里面,懂得内阴神篇的,只有一个半人知道!” 史存明十分奇怪,一个人是一个人,两个人就是两个人,怎地有个半人呢、他正要问个底细,潇湘仙子说道:“先师悟出内阴神篇可以克制天竺精神功之后,便把全部经文五千七百六十二字,运用金刚指力,刻在一方石碑之上,再把这方石碑运到星宿海中心的飞鲸岛上,沉在恶龙潭底,那恶龙潭在本岛主峰巅顶,水深四寻,清可见底。先师把石碑沉落潭底之后,向众弟子宣布,内阴神篇里面的绝技,只可以传有缘人,所谓有缘,就是要弟子能够独自一个人驾着小艇,穿越过波涛险恶的海面,来到飞鲸岛上,来到恶龙潭边,跳入潭水里面,看清楚碑面上一切字迹,方才可以得传绝学,可是数十年来,众弟子能够入潭窥经文全貌的,只有天残叟竺虬一人,我师姐冷霜梅,几次入潭,也不过得窥经文的一半!”史存明道:“啊!” 潇湘仙子笑道:“这就是咱们昆仑派一个半人知道内阴神篇了,明白没有?”史存明恍然大悟,原来冷霜悔只读得经文一半,怪不得萧玉霜说是半个人,他又想起了金山双丑把冷霜梅关在古墓里,威胁她念出内阴神篇文字那一段往事,不禁觉得十分好笑! 萧玉霜道:“所以要克制妖巫的精神功,只有把内阴神篇里面大阴神功练成,但是可要再上王母天池,请教我师兄天残叟,不过现在前方军情吃紧,由这里到昆仑山,往返二千多里,怎可以抽身上王母天池,这是我们进退两难之处!”史存明默然不答。 当天晚上一宿无话,次日早上起来,那几百个蒙匪还是鼾声不醒,史存明十分焦的,如果这时候恰好有一队清兵过来,这凡百名弟兄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他只好和潇湘仙于轮流敬戒,好在由辰时到已时,一连两个时辰之内,海兰察大营的清兵并没有走到自己营地这一边来,午牌时候,那几百个受了萨菩婆离魂功迷惑的马贼,方才鼾声停止,先后打起呵欠,由迷惘中醒转过来,他们睡醒的情形,好像遭遇了梦魇一般,浑身冷汗! 史存明正要问他们晚上的情形,潇湘仙子却向他使个眼色,史存明恍然大悟,这几百人统统是在睡着时候,被萨菩婆施展离魂法的,正合了一句俗话,懵懵如也,就是诘问他们,恐怕也间不出所以然来,徒自惊世骇俗罢了! 这时候对面平阳上的海兰察大营里的清兵,纷纷催动驼马,卷帐拔营开动,人马嘶叫之声,自远传来,清晰入耳,史存明急忙下令几百弟兄开动,远远跟在清兵背后,在跟踪的时候,史存明向潇湘仙子问道:“前辈,你这次夜入清营,可有见着洪女侠吗、由她口里得到清兵什么秘密呢?” 潇湘仙子摇摇头道:“她现在不过是海兰察身边一名亲兵罢了,不能够参预机密大计,哪里探得出多少消息来?不过约略知道清军兵力人数,位置调动,以及一切粮草辎重集中的情形罢了!闲话少说,一直跟踪他们到西藏边境再说吧!” 史存明这时候已经把精神放在应付铁爪魔娘和萨菩婆的身上,对于刺探清兵营里的一切,反而觉得放在次要了,好在一连过了十五六天,萨菩婆固然不见卷上重来,铁爪魔娘也不见她再次露面,一路上有话便长,没活便短,海兰察的大军,浩浩荡荡开到大雪山下。 史存明一行人衔在清兵背后,望见了白雪皑皑的大雪山,少年壮士看见了雪山的雄奇胜景,心里忽然生出奇想,是什么奇想呢? 原来他几个月以前,跟潇湘仙子并肩恶斗金山双丑,由双丑的口里,知道冷霜梅当年被双丑兄弟万里追逐,逃到大雪山内,结果用诱敌计把金山双丑骗下悬崖,直堕入深谷里,双丑兄弟固然是破困在绝谷底下十个年头,冷霜梅也不知下落,许多年来,不见她返回昆仑山星宿海,难道她隐居在大雪山吗? 如果自己能够把冷霜梅找着,便可以向她讨教内阴神篇了!可是世上的事情,哪有如此凑巧,十个年头的时光不算短,沧海也变桑田,冷霜梅存亡未卜,自己这一个念头何异做梦、史存明觉得十分慨叹! 大雪山气候寒冷,终年积雪,亘古不消,寒气凛烈,天山和昆仑山有名高寒,可是比起大雪山来,却又膛乎其后,有如小巫之见大巫了! 清兵来到雪山麓下,突然缤缤纷纷的下起大雪来,鹅掌大的雪花,堆琼碎玉的砌下来,平地水深三尺,清兵看见大雪封山,知道不能够再向前走了,就在山谷向阳之处,扎了营盘。 滞湘仙于和史存明看准了清兵扎营的所在,方才在距离清军营寨五里以外的一座低谷里,扎了营帐,这天晚上,史存明向萧湘仙于道:“前辈,洪珊混人清兵营里,不知不觉将近一个月了,她虽然聪明胆大,究竟是个易钗而并的人,日子久了,难保下露出破绽来,还是叫她回来吧!” 萧湘仙于摇摇头道:“你也曾读过孙子兵法,难道不知道用反间计的重要性吗、洪珊留在海兰察的身边,将来清兵跟我门交战,说不定有很大用场,好不容易才能够派出一个人混入清兵营盘卧底,岂可半途而废?” 史存明不好意思违拗潇湘仙子的话,这天晚上,他向潇湘仙子说要到清兵营外刺探,潇湘仙于叫他小心,史存明换了夜行衣服,佩上断虹宝剑,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来,在大雪纷飞下,一溜烟也似的直向清兵营盘跑去。 跑不到两三里路,史存明忽然听见山谷远处,传来一声咆哮,这声咆哮十分古怪,非人非兽,入耳心悸,史存明初入尼泊尔国境的时候,也路经大雪山,在雪山下恶战过猛兽熊罴,他不由吓了一跳! 以为又有熊罴之类的猛兽由雪山里出来,找寻食物,自己虽然有一身绝技,可是撞上这类力大无穷的恶兽,也要格外小心,史存明立即向路边一块山石后面一闪,果然不出所料,过了顿饭工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自远而近,还夹着重物拖过冰雪的声响,史存明忍耐不注,由山石后面探出头来,向前一望,哪知道不望时犹自可,一看之下,不禁魂飞魄散。 原来迎面走来的是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这怪物头面像人,全身长毛披拂,跟以前见过的恶兽熊罴,全不相类,身于比起熊罴还要高,躯体也要粗壮得多,身上的长毛呈现暗赤淙红的颜色,这怪物的身量十分沉重,每走一步,声如沉雷,肋下还软软的挟着两个人;身上穿着号衣,史存明恍然大悟:“原来这怪物挟着的两人,竟是清兵,它活捉了两个人,打算带回巢穴去吃哩!” 史存明虽然痛恨满洲鞑子,可是他回心一想,清兵也是圆颅方趾,同是人类,他们因了乾隆帝的好大喜功,万里迢迢的开到异域来,屠杀边疆部民,可以说是身受驱遣,迫不得已!一旦被怪物抓住,如果不把他救下来,必定有死无生! 史存明是个生性任侠的人,他本着人类同情互助的心理,忘记了清兵是自己敌人,少年壮士手按剑柄,打算怪物迫近自己藏身之处,便出其不意地跳出来,给它一剑! 可是那怪物挟着两名清兵,走到史存明藏身石距离不到两丈的地方,立即停了下来,裂开血盆大嘴,荷荷两声,把肋下挟着的两名清兵,轻轻放在地上,史存明不禁愕了一愕,心中暗想,难道这怪物嗅觉灵敏,嗅着了生人的气味吗?少年壮士正在暗里戒备,怪物在这时候,突然展开了骇人听闻的动作! 那怪物一弯腰,先在地上抓起一名清兵,抓住了清兵的两脚,头下脚上,向着在身边一块大石用力一摔,那清兵原来没有死去,不过吓晕过去罢了,这一摔并不打紧,竟把那清兵摔得惨叫一声,脑盖粉碎,四肢伸缩几下,便自气绝,怪物然后伸出箕大怪手来,先把这清兵的眼睛挖出吃掉,又在破裂的天灵盖里面,掏出脑浆来喝,接着又撕裂肚腹,找心肝吃。 史存明看见这怪物举止吃喝,完全跟人一模一样,可是吃人的步骤十分残忍,不禁怒发冲冠,目龇尽裂,当下一声大喝,由山石后面跳了出来,“电光穿云”唰的一剑,向那怪物面部刺去! 这怪物就是喜马拉雅山里面的可憎雪人,即是尼泊尔人叫做“耶蒂”的怪物,雪人在大雪纷飞的时候,每每下山觅食,不论人畜遇着了它,绝难幸免,这雪人由山上走下来,恰好在雪地里遇着两名巡哨的清兵,当下便不客气,一手一个把他捉了,这两个清兵来自中原,哪曾见过这样凶狠狰狞的怪物? 吓得当堂晕了过去!雪人便把这两名清兵挟到了僻静的地方,打算大吃一顿,哪知道遇(奇*书*网^.^整*理*提*供)上了史存明,抱打不平,出其不意的窜出来,一剑迎面疾刺,雪人欺惯了山间的土人,不知厉害,伸出巨灵之掌向史存明的剑一格,哪知道史存明手持的是断金切玉宝剑,不是普通器械,雪人手掌刚才一挨剑锋,除了拇指太短,没有迎着剑刃之外,其余四指头齐根削了下来,血花四射,俗语说得好,十指疼痛澈心,那雪人破锣也似的大吼一声,一阵狂风似的逃去,别看它身材这样臃肿粗壮,奔跑起来却是疾快无伦,顷刻之间,已经转过山坳,跑得没影无踪!只在雪地上留下了一行巨大脚印罢了! 第173章 史存明沽不到雪人奔跑这样迅疾,要想追赶下去,已经无及,他只好站定脚步,回过身来,看那晕倒在地上的清兵时,只见他慢慢醒转过来,微微睁开眼睛,可是一看见史存明回转,立即把眼睛重新闭上,假装昏迷,史存明看了心中暗笑,他半蹲下身于,右手握断虹剑,左手向那清兵的“天突穴”一按,那清兵哎哟一声,疼得直跳起来,史存明哈哈大笑道:“小子,别装死了,站起来吧!” 那清兵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可是他一回头,看见同伴头破脑裂,肚腹洞穿的惨死情状,不禁吓得魂飞魄散!体似筛糠,面如纸白,史存明却向他沉声喝道:“你认得我是准?你叫什么名字?”那清兵期期艾艾道:“我名叫桑德胜,你是史存明大英雄,我以前跟兆惠大将军征伐回疆,在天山下跟你对过仗!”史存明哈哈一笑,说道:“你的记性也还不坏!” 那名叫桑德胜的清兵,突然把双膝一屈,跪了下来,向史存明叩头说道:“大英雄,我这次承你救了性命,今后有生之日,俱是戴德之年,小的一生一世,情愿执鞭随橙,追随英雄,请你老人家破格收录!” 史存明估不到桑德胜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巴不得有一名清兵投降过来,好让自己知道清兵营盘里的一切情况,正要叫桑德胜站起,冷不防背后一声狂吼,一阵沉雷也似的脚步声,直向自己奔到! 史存明扭头一看,原来是刚才被自己削断了手指的雪人,怒吼连声,直奔过来,这回它的手里,捧着一段粗如碗口,长约六尺,头丰尾锐的石笋,上面结满冰棱,暴怒如狂的奔向自己,原来这雪人被史存明一剑削掉四个指头之后,痛澈心脾,它一直奔出十几里以外,不见敌人追来,方才摘取一些野生植物,止住了血,这些雪人表面上看来像个半人半兽的怪物,其实也是人类,不过力大凶野,活吃生人罢了! 其实它的形态举止,穴居野食,和上古的野人一模一样,止血之后,立即硬生生的拔起一根石笋来,怒吼连声,奔回原处,要跟史存明交战! 桑德胜看见雪人声势汹汹的跑来,不禁大惊,哎呀一声,扑地向后便倒,史存明却是不慌不忙,把手中剑一抖,飞身迎了过去,雪人更不打话,一声极难听的怪吼,宛如破鼓,两臂一振,举起手中竹笋,向史存明拦腰扫到! 吏存明知道雪人手里这一根石笋,至少有三四百斤重。人类用的兵器决没有这样的重量,一扫过来,力量非同小可!自己的宝剑决不能够跟它硬接硬架,当下拔身一纵,用个“黄鹄冲天”的招式,直起七八尺高,雪人的石笋扫了个空,史存明就在空中抽招换式,嗤的一剑,猛向雪人后脑刺到,这雪人却很乖巧,一石笋扫史存明不着,立即抽身后退,它把头颈一缩,反转石笋向上一撩,居然像人类棍法里面“朝天炷香”的架式,史存明这一剑砍了一道两寸多深的裂痕,雪人又是一石笋向他脚下猛扫。 它这一下疯狂猛打,虽然全无法度,但是力猛势沉,史存明反而被它逼得连连退后,因为雪人气力固然巨大异常,而且身高臂长,那根石笋又有几百斤重,一舞起来,端的非同小可,全身周围一丈以内,少年壮士别想欺身进去,他一连攻击了十几招,剑点全被石笋震歪,只好改换战法,史存明把峨嵋白猿剑施展开来,左窜右跳,绕着雪人左旋右转,东砍一招,西刺一着,尽量用游斗的方式,要把雪人累乏,方才再下辣手,雪人究竟头脑简单,看见史存明像穿花蝴蝶一般,飘来晃去,不禁暴跳如雷,狠扑猛打,把石笋舞成风车一般,恨不得一下把史存明打成肉饼,可是哪里能够打得他着? 史存明跟它缠斗了百十个来回,雪人果然渐渐现出疲惫之态,石笋也不像先前那样舞弄得有声有色了! 史存明不禁大喜,当下一声叱喝,当地一滚,连人带剑舞成一道光圈,向雪人下三路砍去,雪人慌了手脚,立即向外一跳! 哪知道史存明这一剑却是可实可虚,雪人刚才一跳,史存明立即施展出雷电披风剑里面“雷神殛木”的绝着,大喝一声,一剑平穿,嗤嗤,竟把雪人的左边耳朵连同面夹一片皮肉,削了下来,这雪人疼得一声大吼,把手中石笋用力一抛,疾如脱弦之箭,猛向史存明迎面飞到! 不过雪人这一下反手抛石笋的伎俩,如何能够伤得着史存明,石笋刚才飞出,少年壮士扭身一闪,石笋抹着他的身边飞过,当一声丢落山石上,哗朗朗,整根石笋断成十多段,溅成无数石屑,史存明闪过石笋,又再手起一剑,“雷神挥凿”,猛向雪人背心直刺! 哪知道他这一下飞身猛刺,几乎丧命在雪人的手里,这是为何?原来那雪人外貌粗蠢,心性却是灵巧无比,这边抛出石笋,那边弯腰向地,左右两手向地上一抓,指爪到处,抓起两大把碎石子来,因为它这一闪,史存明刺出的剑招走了个空,走空并不打紧,这一剑却刺在一块岩石上,当当,剑尖入石五寸多深,火星飞溅!那雪人却一声闷吼,双手齐扬,十几块杯碗大小的石头,像连珠炮弹也似的,直射向史存明身上,这两串石弹如果打中的话,少年壮士不死也要受重伤! 史存明右手擎剑,左手臂绕一圈,发出三阴灭阳掌劲,呼的拍出,要把石块反推回去! 雪人却是狡计多端,它把手中石弹发射出来,接着向吏存明一扑,两只箕大毛手,已经把史存明两肋一下捏个结实,雪人的手劲何等强劲,换过别人,一定闭气晕了过去,史存明恰好运起三阴灭阳神功,虽然被雪人双手捏中软肋,气脉全然不窒,因为他的肌肉反而有自然伸缩的本能,一着雪人指头,立即肌肉内陷,卸了指力,雪人一抓下去,仿佛捏着一团棉花,史存明陡的一声大吼,手掌拍的打落,使用三阴灭阳功劲,一掌拍碎了雪人的天灵盖,雪人惨嗥半声,便自死于非命! 一个庞大身躯,轰隆两声,便像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倒了下来,不过它在临死时候,把史存明高举过头,尽力一抛,史存明身不由自主,像弹九也似的,飞起两丈多高来,眼看就要跌个发昏二十一!少年壮士却是凌空一扭,用了个“风吹落花”的身法,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他还蓄足三阴灭阳掌劲,准备雪人暴起扑攻时,自己再给它一掌,谁知雪人半下也不动弹,原来已经气绝毙命! 桑德胜看见史存明恶斗雪人的情形,吓得全身瘫软,屁滚尿注!直到史存明杀掉雪人之后,惊魂方才归窍,他一方面固然是佩服史存明的神勇,另一方面想起自己刚才遭遇,真个是不寒而栗! 史存明看见雪人气绝,方才把插在石头上的断虹宝剑抽起,纳回鞘里,桑德胜这时候勉强挣扎起身,向史存明一连叩了几个响头,说道:“史爷真是大英雄,连这样金刚巨灵也似的怪物也叫你杀了!小的情愿跟你一生一世做牛马,盼望史爷指点小人一点本领!”史存明哈哈一笑,说道:“你不用在这里扮矮人儿,站起身吧!跟我回去!”桑德胜看见史存明肯收留自己,喜滋滋的站起身来,史存明带着他返回自己营地不提。 半个更次之后,史存明和桑德胜两人已经回到营帐,潇湘仙子看见他带了一个清兵回来,觉得十分诧异,问道:“你去了大半夜,难道就是捉了这一个满洲鞑子回来吗?” 史存明摇摇头,他首先斟一杯茶喝下,然后把今天晚上,格杀怪物,拯救桑德胜的经过说了一遍,那些蒙古马贼听得目定口呆,潇湘仙子却不停的向史存明身上打量,她突然用手一指史存明的右肋,问道:“明儿,你看你的衣裳破裂了,是不是和怪物剧斗时候被它抓裂的呢!” 史存明低头一看自己的夜行衣,近右面肋骨边,果然撕裂了一幅衣服,点点头道:“不错,我最后劈那怪物一掌时,被它抓住两肋,撕掉了的,这不要紧,拿点针线缝一缝便行啦!” 潇湘仙子叹了一口气道:“撕破了一件衣服,当然是不打紧,可是,明儿,你却是后患无穷呢!”史存明吃了一惊,问道:“前辈,这句话怎样说?” 萧玉霜道:“我来问你一句,昨天晚上和你恶斗,被你杀死的怪物,你可知道它的名目吗?”史存明愕然道:“弟子也觉得奇怪,这东西不像狒狒,不像熊罴,却有一半像入,可是人类决没有那样高的身材,也没有那样大的气力,把几百斤重的石笋舞得像风驰电闪一般的哩!” 潇湘仙子说道:“不错,这东西并不是猩猩熊罴,更不是山海经传说的山魈木客,却是真真正正的人,叫做雪人,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史存明道:“哦!雪人,我在上次经过大雪山时,仿佛也曾听过!” 潇湘仙子说道:“先师当年漫游西土,路经雪山,曾经向山下土人以及尼泊尔、天竺各僧寺的喇嘛打听关于雪人的记载,知道这种雪人在混饨洪荒之前,本来也是圆颅方趾的人类,后来宇宙间起了猛烈的天变,崩山覆岳,有少数先民遗留在雪山巅顶上,跟尘世上完全隔绝,挣扎生存,久而久之,就变成了雪人,它外表虽然半人半兽,其实一切聪明智慧,言语神情,跟我们人类一无二致!不过它性情凶野,有时被饥火逼得急了,也要吃人,你今天晚上打死的,就是雪山土人传说的雪人啦!”史存明始恍然大悟,他向潇湘仙子说道:“前辈,弟子委实不知道今天晚上的怪物,就是雪人,不过见它活吃生人,抓腹破脑那般残酷,所以把它杀死罢了,我的衣服在剧斗时被它撕破,怎会有后患呢?” 第174章 萧玉霜道:“喜马拉雅山上的雪人,不止一个,这些雪人同仇敌汽的心很强,而且嗅觉厉害,你昨晚打死的雪人,被它撕下了一片衣服,衣服布上遗留你的气味,如果叫别的雪人拿去,你便和整个大雪山的雪人,结下不解之仇,这不是后患无穷吗?” 史存明霍然道:“那么!咱们立即跑到原来跟雪人争斗的地方,抬回雪人尸体,取回它手里的破布!” 萧玉霜摇头说道:“我何尝不想到这一层,可是已经太迟了,来不及啦!”史存明估量雪人虽然死掉,它的尸首未必这样快被同伴移去,他吩咐桑德胜留在营里,自己带领十名蒙古马贼,到原来格毙雪人的地方,抬回雪人尸首,找回那片被撕下的破布。 那些蒙古马贼听说史存明要自己扛抬雪人,吓得战战兢兢,完全变了面色,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去,史存明大怒道:“没用饭桶,一个死掉的雪人,也这样的害怕,如果遇着了活的雪人怎样办、我叫哪个去哪个就要去,违令的立即斩首!”各人听他这样一说,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沥血伏龙--第七十章雪山猎奇琴音退众怪第七十章雪山猎奇琴音退众怪史存明就在蒙匪队伍里,挑选了十名身强力壮的蒙匪,叫他们跟随着自己,一同离开营地,点了松燎火把,一齐到史存明刚才杀毙雪人地方,这时候天色五更将尽,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十个蒙匪战战兢兢,跟在史存明的背后,借着火把微光照路,一直来到刚才恶战雪入的山地旁边,史存明仗剑当先,过去一看,咦!奇怪,山石旁边只留下两大滩冰结的血渍,变成了紫黑的颜色,那一具庞大硕长的雪人尸身,已经踪迹不见! 少年壮士吃惊不小!他急忙由蒙匪的手里拿过一支火把,到处照看,只见雪人尸身原来的停放处,积雪凌乱,遗留下许多巨大的脚印,很显明在不久以前,至少有三四个雪人跑来这里,或是路经此地把同伴的尸首移去。 史存明想起潇湘仙于的话来,心头凉了半截,他呆呆的望着那些巨大脚印,过了半晌,直到那些蒙匪在旁边不住催促回去,史存明方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罢罢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就回去吧!”他只好带这十名蒙匪返回营地。 长夜消逝,天色大明,可是喜马拉雅山一带的大雪,兀自缤缤纷纷,下个不停,清军并没有拔营移动,就是史存明和手下几百弟兄,也是龟缩在营地里,没有出头。 因为平地雪深数尺,呵气成冰,堕指裂肤,在这种情形下,哪一个人肯到外边去走动呢?到了晚上入黑的时候,史存明驻扎营的山谷顶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厥如破鼓的怒吼! 怒吼声音一起,史存明立即听出来,这是雪人吼叫之声,潇湘仙子由帐幕里窜了出来,高声大叫:“雪人来侵袭咱们的营地,赶快准备强弓弩箭,据守拒战!”可是蒙古马贼听见了雪人两字,已经吓得手酸脚软,慌做一团,因为蒙藏回疆一带的土著居民,对雪人都存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怖心理,以为它是神灵的代表。 史存明看见他们害怕成这个样子,不禁心头火发,厉声喝道:“没用蠢材!雪人也是人类,不是山精妖魅,为什么要怕它?单是害怕便行了吗?如果被它冲了进来,半个也别想活命!” 可是那些蒙古马贼太过害怕雪人了,虽然在潇湘仙子和史存明连声催促叱喝之下,个个都是面无人色,手足战栗,少年壮士看在眼里,真是又可气又好笑,他嗖的拔出断虹剑,正要窜出营地外面,看个究间,冷不防轰隆隆几声大响,石破天惊,无数磨盘大石,沿着山谷南面的峭壁,翻翻滚滚,跌落帐幕营地之内! 原来史存明扎营的山谷,东西纵横不过一里多阔,南北距离却有三里多长,这些蒙古马贼扎营的时候,为了贪图藏风聚气,把营地的东南两面,贴近峭壁,雪人居然站在山谷顶上,把整块见方的大石,陆续推了下来,刹那间滚滚大石,跌入营地里面,这些大石每块都有一千几百斤重,由高空落下来,力量非同小可!好在那些蒙古马贼一听见大石滚落的声音,立即跑出帐外,所以大石跌下,只压塌了十几座营帐,并没有伤毙人命,可是这样一来,已经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 除了谷顶滚下大石,营地外面还飞掷入无数石块来,这些石块大如盆碗,把几十个蒙古马贼打得头破血流,叫苦连天! 潇湘仙子一看这个情形,便知道由山顶到谷口,都埋伏着雪人,今天晚上来的雪人不止三个五个,十个八个,至少有一百几十个,甚至二三百个也不足为奇,因为它们由死掉雪人的身上,找着由史存明衣服上撕下来的一片破布,嗅着了史存明的气味,知道他就在这山谷的营地里,所以联合了大队雪人,前来寻仇,萧玉霜振吭大叫道:“明儿,雪人要找的正点是你,我和你拼力杀出去!” 史存明知道凡是野兽之类向人类寻仇,必定认清楚仇人面貌特征和身上气味,自己如果仍然躲在营地里,一定会殃及池鱼,连几百个蒙古马贼也未必能够活命,他立即把断虹剑一晃,飞身窜出,潇湘仙子也清啸一声,抖出碗口大小的剑花,跟在史存明的背后,一先一后窜了出来,少年壮士刚才离开营地,只听见一声怒吼,谷口的乱石后,齐齐现出五个高大狰狞的雪人,两个拿着比牛腿要粗大的树杆,一个倒提着半截石笋,还有两个空着双手,怒吼着向史存明扑到! 史存明把剑眉一竖,抖开断虹宝剑,就要飞身向前,潇湘仙子在背后大叫:“明儿,把这些怪物引到远处去,不要在这里打斗,连累了黑狼神手下这班兄弟!” 史存明立即会意,他挺剑向这五个雪人面前一窜,那几个雪人怒吼着向他扑来,史存明拔身一纵,用了着“雷神经天”,连人带剑直窜起来,超越过谷口的乱石,向着山谷口外一落,眼光瞥处,不禁吓一大跳! 原来谷口雪地上面,疏疏落落的站了许多雪人,高矮不一,肥瘦不等,个个都是长毛披拂,面目狰狞,为数之多,何止百数?这些雪人有的拿着断树,有的抱着石笋,还有些手里抓着石头,雪人看见史存明跳出来,仿佛认得他就是杀死自己同类的仇敌,齐声怒吼,个个张牙露齿,拽开脚步,一窝蜂似的,向史存明攻到! 史存明看见这许多雪人齐来拼斗自己,知道自己就是有楚霸王再世的勇力,也不能够抵敌!少年壮士立即把膝盖一弯,左手使断虹剑,右手向外一圈一推,洪洪两声,发出三阴灭阳掌劲,这一掌力大无穷,恰好跟迎面扑过来的两个巨大雪人,撞个正着,吧达两声大响,这两个雪人居然像断线纸鹞一般,飞出八九步远! 其余的雪人看见史存明只一举手之间,便打跌了自己两个同伴,不禁又惊又怒!越是这样,越发激起他们凶野之性!两个身材高大的雪人,首先举起树杆向史存明扫来,还有三四个雪人抛起手中大石,向史存明身上掷落,少年壮士用旋风掌身法,一闪一晃,由四五雪人的夹缝中,一扭身直穿出去,冲出雪人的包围,施展陆地飞行功夫,一溜烟也似的,朝着雪山深处跑去! 史存明这样的逃走,并不是害怕了雪入,因为在谷口空旷的雪地上,跟几十个雪人交战,必定吃亏,不如找一个有利的地形,凭险固守,来一个打一个,自己首先站在不败之地,方才可以稳操胜券! 史存明这一逃,并不打紧,谷口那几十个雪人,怒吼连声,成群追赶,刹那间雪人的咆哮声、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冰原旷野的沉寂,惊天动地! 少年壮士一连跑出十六七里以外,看见那百多个雪人仍旧锲而不舍,紧紧追来,大有不把自己杀掉,替自己死的同伴报仇,决不干休之势,史存明忽然想出一条奇计来,他想雪人既然穷追自己不舍,自己何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些雪人引到清兵的营盘去,叫清兵应付它们呢?这叫做以毒攻毒!史存明主意既定,不向雪山深处逃了,直向海兰察大营驻扎的所在奔去。 史存明这班人所在的营地跟清兵大营不过距离五六里之遥,少年壮士这一展开踏雪无痕,陆地飞行的功夫来,顷刻之间,已经到达,史存明望见清兵的营栅,立即气贯丹田,振吭叫道:“敌人来偷营劫寨啦!快些起来!快些准备!” 雪人看见史存明连连喊叫,更加怒不可遏,狂吼舞爪而前,哪知道清兵营垒边突然火光一闪,劈劈劈,啪啪啪,一阵阵铁砂子,夹着蓬蓬硝烟,直飞出来,打在雪人身上,这些火枪喷出来的铁砂子,威力非同小可,把雪人打得叫苦连天,狼狈抱头鼠窜而遁! 原来海兰察治军一向严明,对于军纪严加整顿,不准士卒妄取民间一物,所以沿路大军所经,对老百姓秋毫无犯,每天日间行军,晚上扎营,哨戒防守得十分严密,尤其是晚上巡营,十里以外,完全布满了两个人一组的岗哨,防守营栅的除了弓箭手之外,每五名弓箭手便夹着一名火枪兵,当雪人怒吼着追逐史存明的时候,清兵岗哨已经发觉,他们看见百十个长毛披拂的巨大人影,朝着自己的营垒冲来,以为真正有敌人到来偷营劫寒,立即吹起哨子来,火枪手首先点燃火药,发动攻击,一阵铁砂子飞射出去,刹那间把雪人打得倒退不迭! 史存明在火枪声一响的时候,立即伏倒在地,只听见呼呼的羽箭响,以及嗤嗤嘶嘶,铁砂子划过夜空的声音,少年壮士虽然庆幸自己以毒攻毒之计成功,可是看见海兰察大军营盘防守戒备的严密情形,以及火枪弓箭回击的快捷和迅疾,不禁暗里心惊,满清方面有这样的名将,如果被他开过了大雪山,跟福康安的征西大军合流,清兵的实力便大大增强,换句话说,自己抗清的大业就大难临头了! 第175章 史存明这样痴呆呆的想着,几乎忘记了自己置身在清兵营垒的外面! 清兵轰射了一阵火枪和弓箭,雪人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营栅开处,马蹄声响,一队马军由里面出来,想是察看营外动静,史存明方才猛然醒悟过来,清兵出来,雪人已退,自己这时候还不走,尚待何时! 少年壮士立即长起身子,一溜烟离开了伏处,要向自己营地奔回,哪知道他刚才跑出一里左右,忽然看见前面乱石丛里,怪影憧懂,还夹着一阵阵重浊的呼吸声,史存明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追逐自己的那一群雪人,有好些被清兵的火枪射伤了,正在那里舌舐毒血,包裹创口,史存明估不到自己在回程的半路,仍然跟雪人撞上,真是吃掠不小!立即折转身来,一阵风似的向深山里逃去! 他刚才跑出二三百步,雪人又觉察出来了!咆哮如雷的追来,史存明情急无计,黑夜迷茫之中,直向深山野跑,他展开草上飞行功夫,跳高窜矮,星飞丸泻,顷刻之间,攀上一座巍峨的雪山,他无意中向山下一看,只见那百多个雪人,三个一群,五个一队,疏疏落落的追上来,史存明心中暗想,自己如果就这样的跟这一大群雪人对敌,危险万状,必定有死无生,不如找一座险峭的山峰,和一道陡削的悬崖,居高临下,施展三阴灭阳掌力,推下几块大石来,把它们完全打落万丈悬崖下,史存明主意既定,手足并用,挑拣那些最高最险,最陡最峭的山峰爬了山去。 大雪山整座高出雪线之上,终年罡风凛冽,亘古冰封,人烟绝迹,半山以上,除了有限几种生物像雪犀,冰熊之外,简直连飞鸟也没有一只,史存明攀了几座山岭,手冰脚冻,如果他不是得了天池三老的神功绝技,只凭普通轻身功夫,已经附身不住,跌落万丈悬崖之下,粉身碎骨多时了! 他正在努力爬行之间,爬到半山悬崖一块突出的山石上,空中大雪已停,东方微微现出一点曙光来,史存明向下面一看,只见那些雪人一个个附着冰崖雪壁,追赶过来,别看它们个个身躯粗蠢笨重,但在笔立垂直的山崖上,却是其疾如飞,史存明在突石之上,正要找两块大石头运用三阴灭阳掌神功,把它推下悬崖,冷不防突石后忽的一声,跳出一个身高八尺长毛披拂的怪物来,出其不意,两臂一伸,竟把史存明抓个结实,用力一抽,史存明两脚离地,那怪物把身一旋,就要将史存明向着万切雪山之下,用力掷了下去! 这怪物原来是一个年才几岁的小雪人,藏匿在山石的旁边,史存明攀上的高峰,是喜马拉雅山第六座高峰,名叫做“依腾博里”峰,海拔一万六千多尺,那一带正是雪人居住的巢穴,这雪人还是刚才离乳不久的,已经比起常人高出一头,力大无穷,由石后跳出来,一把抓住了史存明,要把他向山石抛落,史存明立即一运全身罡气,使出千斤坠的本领,小雪人猛然觉得自己手里捧着的史存明,增加了十倍的重量,两臂疼痛骨拆,不禁大吃一惊!正要用力抛掷,史存明一声大喝,身子在空中一屈一伸,左脚嗖的直飞起来,少年壮士在空中赝出这一脚,恰好踢中小雪人的鼻梁,这一脚之力非同小可!把小雪人踢得两眼金星直冒,头脑一阵天旋地转,双手不由自主一放,史存明身子向下落,脚踏实地,施展三阴灭阳掌劲,左掌呼的穿出,拍中小雪人的胸腹,砰砰两声大响!这一掌居然把二百多斤重的小雪人打得直飞起来,跌落突石之下,沿着冰崖雪壁,骨碌碌的滚了下去!滚不到十几丈,恰好撞着一个由下面爬上来的雪人,扑通咕咚,两下撞个正着,连这雪人也撞得离了山壁,一大一小两个雪人像流星陨石也似的跌了下去,葬身万丈冰壑之下! 史存明听了雪人从上面滚落的哀号声音,他虽然是艺高人胆大,不禁毛骨悚然!少年壮士还要运用三阴灭阳掌功,连推几块山石下去,撞击爬上来的雪人,冷不防头顶不远的地方,叮咚,叮咚,突然发出一阵清冷的琴声来,音韵虽然不高,却是响澈山壁,荡漾长空,说也奇怪,由底下向突石爬上来的百多个雪人,顿时呈现了空前未有的现象。 那百多个雪人,本来是十个八个人联成一队,手足并用的爬上来,等到琴音一响,这些雪人立即中止了向上爬行的动作,个个侧起耳朵,静心谛听,脸上现出诧异的神情,史存明看在眼里,咄咄称异,照道理说,在这壁立万切的高山雪峰上,别说是人,连飞鸟也不见一只,怎会有人在上面弹琴,这些高大狰狞的雪人,个个纵跳如飞,力能撕裂虎豹,怎的听了几下琴声,便自停止追逐自己,现出畏惧的神色来?难道世上当真有神仙吗? 史存明正在纳罕,猛听见又是铮、铮、铮三下琴声,弹奏得非常激越,隐隐藏着斥逐之意,史存明虽然不通音律,他觉得自己听了琴声之后,心头十分烦躁,胸怀极不舒畅。 二次琴声一起,这些雪人越发显现出畏惧的神情,当先一个最高大的雪人,低低咆了一声,立即头下脚上,倒着身子爬了下去,其余的雪人也纷纷效尤,折转身子,飞也似的向山下爬落,顷刻之间,变成了百十多个灰白色的点子,消失在反光的冰崖雪壁之间,渐渐隐没,史存明方才脱了险境,不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雪人已去,夜幕渐退,琴声也戛然停歇,史存明抬头向山顶一望,只见距离突石五六丈的山壁上,有一个丈许方圆的山洞,冰棱布满,锐角如刀,刚才驱退雪人的琴声,想是由这山洞里面发出来,换句话说,奏琴的人一定是在这山洞里面了! 这人能够寄居雪山,住在飞鸟不到、罡风凛冽的万丈雪山顶上,纵非仙侠一流,也是高人隐士,史存明不期然生出钦仰的心意来,他试着一耸身,跳起几尺高来,双手附着冰壁,就要手足并用的爬上去。 哪知道史存明刚才爬行了不到一丈多崖壁,山洞里又是铮铮铮几响.弹奏出几下琴韵,这一来史存明听出来了! 对方弹奏的乐器,名叫做马头琴,又名胡琴,是塞外牧人最常用的一种乐器,这几下弹得非常悠扬悦耳,跟先前驱退雪人所弹奏的高昂之声,绝不相同,史存明恍然大悟,原来洞里高人用琴声表示自己的心志,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立即停止爬行,纵回突石之上,清音朗朗的说道:“后学弟子史存明,路过雪山,恰与大群雪人相值,被它追逐,幸而老前辈清奏解围,退了雪人,免了弟子之厄,感恩莫名,晚辈为了感谢老前辈的恩典,意欲晋洞谒见,未知前辈肯不肯现身出现?尚希见示!” 史存明这几句话,抖足了丹田罡气说出来,字字打入洞里,回音荡漾,说也奇怪,洞中人听了之后,立即叮咚叮咚的奏了一曲琴弦,竟是高山流水,辞谢盛情的意思,史存明知道洞中人清高绝俗,不肯延见外客,只用琴韵回答,连形声也不露,对方既然表示闭门谢客,自己也不便闯进去了! 史存明整肃衣冠,谢了洞中人救命之恩,方才轻身提气,由雪壁上溜了下来,离开了依腾博里峰,直向山下奔去。 史存明刚才奔下雪山一半路径,迎面突然现出一个灰黑色的点子来,星飞丸走,自远而近,史存明定睛看去,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潇湘仙子,史存明不禁大喜,引吭高声大叫道:“前辈!前辈!” 潇湘仙子老远已经望见了史存明,见他丝毫未伤,大大感到出乎意料之外,两下距离既近,潇湘仙子叫道:“明儿,昨天晚上,你不是被百多个雪人追逐吗、后来怎样、怎样把它们杀退呢?” 史存明并不回答潇湘仙子这几句话,问道:“前辈,咱们的弟兄有死伤没有?营地怎样?” 萧玉霜摇了摇头,笑道:“放心!雪人虽然粗蠢,却是恩怨分明,他认定你一个人杀害它的同伴,如果你混在人丛里,雪人一定迁怒旁人,连我们这一班人也要牵连受殃,你一离开营地,雪人向我们的攻击立即停止,还有几个半大不小的雪人,要想冲入我们营地,抢夺食粮用物,被我用大力千斤掌一连摔了三个出去,它们看见势头不好,便自呼啸引退,我因为洪珊手下那班弟兄对雪人害怕到十二万分,不能够立即离开找你,直到天亮,方才放心离开营地,估不到你安然无恙回来,你究竟用什么方法驱退雪人,用三阴灭阳功,还是用雷电披风剑呢!” 史存明摇了摇头,说道:“统统不是!” 潇湘仙子听见史存明这样一说,觉得十分诧异,问道:“那么?你用什么武功把雪人杀退?” 史存明便把自己先将雪人引到海兰察的清兵大营外面,让清兵的火枪轰了它们一阵铁砂子,把雪人们逐退,接着在半路中途遇着雪人,逃上高山,被百多个雪人攀山追逐,跑得精疲力尽,眼看厄运难免的当儿,这时候自己跑到一座不知名的雪山高峰之下,突然遇了一个异人,鼓琴解围,那异人躲在山洞里,不肯现身相见的经过说了,潇湘仙子听了之后,觉得十分纳罕,咄咄称异! 史存明道:“前辈,深山大泽,实产龙蛇,大雪山隐藏着什么异人?江湖上可有传说吗?” 萧玉霜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大雪山僻处西陲,自古以来,就是世外绝域,人烟灭绝,交通闭塞,山上有没有剑客异人,我们可不知道,不过能够在这样终年积雪,罡风凛冽,奇寒刺骨的雪山高峰上居住的,必定是个身怀绝技的异人,毫无疑问,明儿,千金易得,异人难求,你还记得那座山峰吗、咱们找一找他去!” 第176章 史存明用手抓了抓头皮,迟疑着回答道:“找寻他吗?恐怕他不肯见我们哩!” 潇湘仙子笑道:“傻小于!咱们来一个先礼后兵,先软后硬,凭着我们两个人的功力,联起手来,洞中人难道还阻挡得了我们吗?” 史存明一想也是,自己冒失了闯进人家的洞府里,在表面上看来,虽然不近人情,可是世上高人隐士,异人剑客,旷世难遇,如果失之交臂,未免太过可惜,史存明精神陡奋,说道:“好好!咱们一块儿同去!” 他忘记了一夜奔波,精疲力尽,折转身来,引着潇湘仙子,抄着旧路,少年壮士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力,直向雪山走去。 一路上有活便长,没话便短,不到半天,史存明和潇湘仙子已经回到依腾博里峰下,史存明老远指着峰半那块突出的大石,向史存明说道:“前辈,那异人居住的山洞,就在那块突石之上!” 潇湘仙子抬起头来,向峰顶望了一望,说道:“明儿!咱们两个一同上去!” 这位天池三怪里面的黑衣女侠,一言甫罢,立即使出昆仑派绝传的“金雁功”来,直向山顶攀上,这“金雁功”是轻功里面最难练的一种,潇湘仙子把两臂一振,衣襟带风,嗖的直拔起来,双掌向冰崖一拍,身子借着这一拍的力量,向上腾起,不到十三四下起落之间,已经跳到半山突石之上,史存明也手足并用的攀缘而上,过了半晌,两个人站在突石上,这时候天空大雪已停,阴霾渐散,晴天丽日! 史存明遥望那异人居住的山洞,仿佛透进阳光,他朗声高叫道:“前辈,弟子这次偕同昆仑山天池派剑客潇湘仙子女居士同来,请救谒见!” 说也奇怪,史存明刚才要入山洞,那异人发出琴声阻,可是这一次他和潇湘仙子到来,洞中人并没有发出琴声,也不开腔回答。 少年壮士十分诧异,高声叫道:“前辈听了!弟子史存明深怀仰慕,偕同武林前辈萧玉霜到来,渴欲纳交,前辈虽然清高脱俗,不延外客,但萧女侠是武林名宿,他山之石,可以切磋,前辈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 他自问这几句话入情入理,对方一定答腔,哪知道出乎意料之外,洞中异人既不鼓琴,也不回答。 史存明不禁大疑起来,说道:“前辈,我们说了两次,对方并不答腔,想来他一定不在洞中了,我们怎样,改天来呢?还是……”萧五霜不等他说完,决然说道:“不管三七甘一,咱们一同进去便了!” 史存明吃惊道:“那怎可以,这不是近于侮慢前辈吗?” 潇湘仙于笑道:“异士奇人,多半不拘俗礼,不执小节,有什么侮慢不侮慢,明儿,你先进洞!” 史存明听了萧玉霜的话,把断虹剑纳入鞘里,手足并用,猿揉升木也似的,顷刻之间,攀到洞口,少年壮士两腿一飘,就要耸身进去! 哪知道史存明的身子才一钻进山洞,忽然听见洞底重重的哼了一声,轰轰,一股强风由洞里撞出来,这一下大大出乎史存明意料之外!他正要运用三阴灭阳功劲抵拒,已来不及,那股力量却是古怪,刚柔恰可,把史存明一推,少年壮士全身不由自主,抛离洞口之外! 这洞口的形势,十分陡峭,史存明一抛出山洞,眼看就要骨碌碌的滚落,好在史存明身手矫捷,人才飞出洞口,已经双脚合拢,脚尖一踢崖壁,风车似的一转,用个“雁落平沙”的身法,轻飘飘的掠了下来,落在那块突出的山石上,潇湘仙子大吃一惊,问道:“明儿!洞里的人用劈空掌打你吗?还是用混天功?” 史存明喘了一口气,连连说道:“不是!对方用的力量,刚中有柔,柔中寓刚,轻轻的向我一撞,我便不由自主,跌出来了!” 潇湘仙子微含温怒,说道:“岂有此理!我们以礼求见,他却用功劲伤人,来来来!让我闯他一关!”话刚说完,两臂一分,用个“孤鹤冲霄”之式,破空直掠起来,身子在半空里一盘一匝,宛如大雁也似,就要朝着侗口扑了进去! 潇湘仙子才一接近洞口,洞里嗤嗤嗤的三响,飞出三颗碎石子来,每颗碎石只有扁豆大小,可是挟着强风,齐齐飞了出来,分上中下三路,朝着潇湘仙子飞到,上路的石于直奔“神庭穴”,中路的石子打“血海穴”,下路的石于打“肾水穴”,三处都是人身大穴要害,潇湘仙子心中一凛:对方怎的也懂得弹指神通的功夫?心念才动,右手向外一挥,使出“排云袖”的气劲,呼呼呼,竟把三颗石子硬用气功封了回去! 潇湘仙子是天池三怪之一,武功造诣已经登峰极顶,她这边发出气功,身子仍旧轻飘飘的向下一落,不偏不歪,恰好落在洞口,说时迟,那时快!洞口呼的一响,又推过一阵罡气来,萧玉霜已经有了准备,脚尖刚才着地,衣袖往回一拂,呼呼,她就在这一拂之间,发出太乙玄功来,准备和来人的罡气互相抵消,乘机冲入洞里。 哪知道洞中人气功造诣却是十分诡异,他举手推出来的罡气,并不刚强,可是那一股罡气的后劲,却是凌厉之极,初推出来之时,轻描淡写,但是一撞着对方的阻力,却能够在刹那之间,接连加出九道后劲来,一道强似一道,重重桑桑,宛似投石入水发出的圆圈波纹一样,潇湘仙子猛觉自己的太乙玄功和对方一抵,立即胸口发闷,呼吸不畅,她毕竟是个久经大敌的人,登时知道不妙,双手一招,把自己数十年精心苦诣的太乙玄功推了出来,谁知她拼尽全力一推,更加糟糕,那八九道后劲骤在加强,潇湘仙子身子当堂向后直仆出去! 她知道洞口冰棱布满,只要一撞上去,自己就有一身内功,也要受伤,潇湘仙子只好用个“金蟾戏浪”,一个筋斗直翻出去! 沥血伏龙--第七十一章片语解痴迷女侠下山第七十一章片语解痴迷女侠下山史存明站在山半突石上,看见潇湘仙子一个筋斗由洞里出来,不禁大吃一惊,刚要取出腰间飞抓,直抛上去,潇湘仙子却一晃身,轻如片羽落在石上,满面通红,史存明一看这个情形,便知道潇湘仙子也学自己一样,强行进洞,吃了大亏! 真个吃惊不小,正要问她受挫的经过,潇湘仙子面现怒色,说道:“明儿!洞里的人十分可恶,我和你两个人,联肩并力硬冲进去!” 少年壮士急忙问道:“洞中那位异人是男是女?怎样形相,前辈有没有看清楚呢!这类风尘奇人,还是不要惹翻了他……”潇湘仙子怒道:“胡说,他的本领越强,我越要看他到底是什么人,咱们一起进去,你用三阴灭阳掌开路!” 史存明知道洞中异人一心一意闭门谢客,自己硬要闯进,未免不近人情,可是潇湘仙子好胜心重,不管怎样也要跟洞中人决个高下,自己和她一起到来,哪里能够袖手旁观,只好应诺一声,两人再次施展开壁虎游墙的功夫来,一左一右,游近洞口,然后出其不意,拔身一纵,直向洞中跳进。 这一回对方没有发出劲功相抵了!可是这座山洞仿佛其深无际,洞底漆黑如墨,史存明向洞里叫道:“前辈!照道理说,我们本来不应该打扰你的清修,可是……”底下的话还不曾说出来,洞底呼呼呼的三响,飞出三颗碎石,疾如电火,挟着尖风,猛向史存明迎面打到! 史存明知道对方用“弹指神通”的功夫,弹指发石,凌厉无匹,这三颗石子一挨上,自己不死也要重伤,他只好使出三阴灭阳掌劲,反手一拍,刚把三颗石子打落地上,洞底那人突然咦了一声,潇湘仙子已经一声叱喝,双掌一圈,发出大乙玄功,连人带着劲功,猛向洞底冲去。 洞中人似乎心头火发,“哼”的一声,由鼻孔喷出来,潇湘仙子刚刚冲前了五六步,猛觉一股大力迎面推来,其势之猛,直同排山倒海也似,潇湘仙子虽然发出太乙玄功,被洞中人借力使劲回手一推,居然站不住脚,砰砰两响,背心撞在洞壁之上,如果不是内功精湛,单单是这一撞,已经受伤不浅! 史存明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管对方跟自己有救命之恩了!使了三阴灭阳掌劲,呼的一掌,用了七成劲,猛向罡气来处击到! 哪知道史存明的掌劲方才递出,猛听呼的一响,他的脚下已经被一条柔中带韧的东西卷住,少年壮士大吃一惊!以为自己踏着了蛇蟒之类,立即把两臂一振,用个“平步青云”身法,起在半空,反手一把向那缠足的东西抓去,他这一下应招变招,身手快极,嗖的抓个正着,原来是一条细韧的山藤,史存明正要运用手力把它拗断,对方突然用力一抛,那山藤笔也似直的舒卷开来,但是他那一甩之力却由山藤梢上发出,把史存明冲得直飞向洞口,好在他身手既然敏捷,心性又最灵巧,眼光瞥处,看见洞口怪石乱岩,如戟如锯,人急计生,双手一伸,抓住了洞口挂落的一支石笋打个秋千,全靠这样,方才避免二次翻出洞口,就在这刹那之间,潇湘仙子已经冲入洞底,跟那人打在一处! 原来潇湘仙子趁洞中人挥出长藤,缠住史存明的双脚,把他直抛出去的刹那,这位天池女侠,一扭腰肢,使出玄玄拳“白鸳横波”的身法,疾如脱弦之箭,打从对方发出劲气的缝隙里穿过,抢到洞中人的身边,双掌圈处,正要拍出,冷不防肩头一紧,对方五指已经闪电似的,扣住了自己的“臂儒穴”,潇湘仙子不禁大吃一惊! 须知这“臂儒穴”是在肩头环骨之上,上臂骨和肩骨笋口接臼的地方,如果对方掌力一发,自己这条臂膊就得残废,纵有灵药驳骨,功力也要大逊从前! 第177章 对方就在黑暗无光的山洞里,认穴拿穴如此准确,难道是神仙鬼魅不成? 萧玉霜暗里叫苦,正要运气抵拒,对方突然叹息一声,五指倏的松驰,反掌向外一推!她这一下居然手下留情,潇湘仙子感到出乎意料!可是她内功精湛,眼光向对方面上一瞥,突然叫道:“哎呀!你莫不是冷师姊,怎的会在这山洞里?” 在雪山古洞里深藏的不是别人,正是昆仑三妹之一的冷霜梅,失踪了将近二十年,居然在这山洞里出现! 史存明抓住洞口石笋,用了个“风飘落花”的身法,翩然落在地上,正要再次用三阴灭阳掌进扑,忽然听见萧玉霜喊出“冷师姊”三个字来,不由吓了一跳!接口叫道:“洞底的人,是不是昆仑派里面的冷霜梅老前辈!” 冷霜梅自从当年把金山双丑骗得滚落万丈悬崖,摆脱了呼延兄弟苦苦追缠之后,她觉得自己说了谎话,虽然骗倒敌人,毕竟是犯了本门的戒条! 所以决定匿居雪山,面壁十年,赎回自己的罪愆,她一连走遍了大雪山许多个山头,直到依腾博里峰下,方才找着这座山洞,这山洞不过三丈多深,里面却是刺骨奇寒,冷霜梅为了要使自己肉身多受痛苦,减轻心灵上的内疚,就在洞里居住下来,山中本来不知岁月,悠悠忽忽的过了十个年头,在这十个年头里面,冷霜梅一方面固然是面壁静修,心如止水,从前会而不精,悟而不透的武功诀要,统统被她悟了出来,武功大进,另一方面也遭遇了不少麻烦和困难,冷霜梅居住雪山的困难,共有两件,第一件是食粮的缺乏,第二件是雪人的侵扰,雪山地方高寒,生物稀少,冷霜梅在这十年里,全靠到山南温谷去猎些黄羊羚鹿之类回来宰吃,好在雪山天气奇寒,无异天然的冷藏库,多余吃剩之物,也不至于腐烂,至于应付雪人侵扰,冷霜梅却煞费一番苦心,因为喜马拉雅山的金城章嘉峰到依腾博里峰一带,亘古以来,都是雪人占领栖息的王国,冷霜梅突然闯了进来,在它们的“王国”居住,雪人当然不大甘心,三番四次的要把冷霜梅赶跑,冷霜梅知道这些雪人力大性野,绝不容易应付,合群之性又强,自己虽然有一身武艺,也不能够任意杀害它,以免结下深仇,幸亏她心性灵巧,想出一个方法来,她找了一根二丈长的深山老藤,雪人一到洞外,冷霜梅立即飞身出来,把长藤当做软鞭使用,专卷缠雪人下三路,一拖一扯,把它摔得连翻筋斗! 雪人虽然力大如虎,下盘却是脆弱,一拉便跌,一跌就直滚落山坡,摔个发昏,接连试了几十次后,雪人吃足苦头,再也不敢侵犯冷霜梅了! 冷霜梅还由山南牧人那里买了一把马头琴,每逢雪人逼近或是经过的时候,便奏出琴声来,雪人很有灵性,听见琴声,立即远避,所以当日史存明被雪人空群追逐,逃到冷霜梅居住的山洞外面,冷霜梅弹奏了几曲琴韵,便自给他解围,不过因此一来,却弄得史存明疑心大起,带领潇湘仙子上山,当史存明向洞口自报姓名的时候,冷霜梅知道旧日同门到来,思潮起伏,心情十分矛盾,她起先还不愿跟萧玉霜见面,可是史存明和潇湘仙子终于联肩冲了进来,二十年失踪了的哑谜,到此方才揭破! 萧玉霜看见这位旧日同门的师姐,发长垂地,面目清灌,衣不蔽体,两手指甲长几数寸,宛如鸟爪,如果不是旧日轮廓依稀可认,真个不敢相信她就是冷霜梅! 潇湘仙子不禁心头涌起一阵凄酸来,颤声说道:“师姐,不见了你二十年,你原来躲在这里!”史存明也上前躲身拱手道:“弟子史存明参见冷老前辈!” 冷霜梅面色惨白,突然昂起头来,陡的一声叱喝道:“胡说八道!冷霜梅已经死了!尘世上哪里还有冷霜梅?你们两个未曾得到我的准许,擅自入洞,没有半点规矩,快给我滚出去!”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大吃一惊,以为冷霜梅在雪山洞里幽居十年,变了疯子,可是细心一看。轵见她眼光充盈,眸如剪水,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隐隐透着青气,却有点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萧玉霜不由失笑起来,说道:“师姐,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啦,你不是冷霜梅是哪一个?星宿海边的白蛇峰、飞鲸岛、翠云亭、试剑石,你还记得那些地名吗?”冷霜梅双眼直视,喃喃说道:“记不得了!记不得了!我不是昆仑派子弟!” 要知道冷霜梅并不是真正的失心疯,也不是故作不情,对旧日同门反眼不相识,这完全是长久幽居,故旧乍逢,喜怒交集,不知不觉心神惑乱,语无伦次,在近代医学里,叫“精神分裂症”。 潇湘仙子看见冷霜梅矢口不认自己是昆仑门下,不禁心中有气,正要发话,史存明突然说道:“老前辈,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找你哩!” 冷霜梅听见史存明这样一说,两眼放出异光,喝道:“小子胡说!有哪个人找我?” 史存明道:“那两个人是对双生兄弟,复姓呼延,一个叫呼延陀,一个叫呼延真,他说跟你老人家有仇,迟早要找上门来,跟你算帐!”冷霜梅失生说道:“金山双丑!”少年壮士接口说道:“不错,正是金山双丑,十多年前,他们在阿尔泰山下跟你结下深仇,一直跟踪你老人家到大雪山哩!” 冷霜梅突然暴怒起来,喝道:“胡说八道!金山双丑已经死了!你这小子却来骗我!”话未说完,左掌陡的穿出,直掴史存明的面门,这一下来得没声没息,不见腕动,不见臂摇,一只瘦削织手已经迎面按到,史存明暗里叫声:“好快!” 他自从传了天池三老的绝技后,武功已非昔日可比,立即默运神功,用玄玄拳“推云见日”招式一挡,劈啪,两掌相交,史存明倒退三步,冷霜梅也微退半步,可是她第二掌绝不停留,闪电似的拍出。 史存明觉得冷霜梅手掌扬处,劲功大得出奇,知道自己单掌不能招架,只好双掌齐出,“王母献桃”,吐出劲气一抵,少年壮士以双掌迎对方一掌,仍然退后一步,冷霜梅跨前半尺,第三掌接着拍出,这是昆仑派绝技“运星掌”法,她打出的三掌一掌比一掌快,眼看把史存明逼到洞角,退无可退! 潇湘仙子猝的窜前,使出玄玄拳的绝招“天女横戈”,向冷梅梅手腕一格,叫道:“冷师姊!你明明用昆仑派的功夫,还说自己不是昆仑派子弟!” 这几句话宛似暮鼓晨钟,冷霜梅心神一震,攻向史存明的掌招因此而卸,呆呆的退后一步,史存明又叫道:“金山双丑并不曾死!他们被你骗得滚下悬崖,没有送命,在死谷里牧羊十年,恰好满清征西大军由大雪山经过,把他们救了上来,现在金山双丑已经是满清军官了,你却躲在雪山古洞里,真是可笑!”冷霜梅听了史存明的话头脑立即清醒过来,喝道:“你有说谎没有?” 史存明躬身道:“弟子焉敢在老前辈面前乱打诳语!”他便把金山双丑效力清军的一切说了,冷霜梅突然一把抱住萧玉霜,大哭起来,潇湘仙子虽然恬淡旷达,也忍不住流了几行清泪,她也把昆仑派自从金光真人死了之后,一切变幻情形说了一遍,还说自己和大师兄竺虬,二师兄危元(即是天残地缺二老)负气离开星宿海,重返昆仑山,在王母天池边隐居的经过说了,冷霜梅听说同门三妹中的钱月霞这样惨死,不禁泪下沾襟,她倏的把萧玉霜一推,说道:“我真个估不到昆仑派在最近二十年内,发生了这样多的变故!很好!我也不再面什么壁了,跟着你们下山,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史存明十分高兴,因为冷霜梅下山肯帮忙自己,不但金山双丑之流,不足畏,就是萨菩婆和铁爪魔娘也不用怕了。 冷霜梅把埋在洞角的青锋宝剑和天狼神钉起了出来,因为这山洞刺骨寒冷,滴水成冰,埋藏了十年的兵刃暗器,完全没有锈蚀,她又拿起那一把马头琴,抱在怀里,叫道:“师妹,明儿,咱们一同下山去!” 冷霜梅第一个跃出洞口,萧玉霜和史存明也跟踪出洞,三个人像三只飞燕似的,跳落突石之上,沿着依腾博里峰的削壁,溜了下来,到了山峰一半,猛觉灰影晃动,原来是几十个雪人聚在那里,他们一见了史存明,似乎旧恨未忘,露齿咆哮,萧玉霜正要喊史存明准备! 冷霜悔拿起马头琴,叮咚叮咚的拨弄了几阵,雪人一哄而散!萧玉霜笑说道:“师姐!你几时学得驯兽法,几下琴声便把它们赶跑了?”冷霜梅叹了一口气道:“它们何尝是兽类,也是跟我们同一样的人,不过禁闭在雪山上,与世隔绝,一般人又把它当做山精野魅,弄成这个样子罢了!我在雪山上住了十个年头,知道它们的脾气和习性,因势利导,故此能够用一曲琴弦,表示自己心志而已,有什么奥妙呢?”潇湘仙子和史存明觉得十分慨叹!不到半天,他们三个人下了大雪山,回到黑狼神马贼的营地里。 冷霜梅刚才换过衣服,负责哨戒的弟兄已经到来报告,海兰察部下十多万清兵,已经拔营起程,看情形是想趁着雪止天晴,跨越过大雪山,参加进攻廓尔额之战! 史存明听说清兵拔营开动,他也下令各人起程,一路上有话便长,没话便短,经过七日夜的跋涉,终于走出了大雪山,来到山南原野,这里已经是廓尔额的境界,史存明知道海兰察的增援部队,如果跟福康安的征西大军两下会在一起,清兵便可以发动空前猛烈的攻击,他为了争取先着,跟冷萧两女侠商量半天,决定把这三百名蒙古马贼安顿在山下一个小村落里,他们三个人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抢过清兵前头,火速返到铜鼓关上,把满清援军到达的消息,告诉给阿布敏王子和金弓郡主,准备大战! 第178章 冷霜梅和萧玉霜的轻身功夫,固然超卓拔俗,就是史存明的陆地飞行本领,比起这两位前辈女侠来,也不逊色多少,不到两天工夫,已经赶到铜鼓关下,只见壁垒如旧,关隘安然无恙,史存明方才放心,哪知道他喊开关城,见着了关上守军的时候,他立即听到一个惊人噩耗,金弓郡主孟丝伦在三日之前,突然失踪不见! 这一个消息不啻晴天霹雳!满清大军增援,当前形势紧急的时候,中流砥柱的金弓郡主竟然失了踪迹! 这一下打击真个非同小可!史存明立即赶到关上,见着了阿布敏王子,约略说了这一次青海之行的经过,他向阿布敏王子道:“殿下,孟姑娘怎会无缘无故失踪!失踪的情形经过怎样?有没有派人搜寻呢?请说!” 阿布敏王子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也觉得奇怪,实不相瞒,这三天来,小王也焦的得好比热锅上爬着的蚂蚁,派人到处寻找,至于孟姑娘失踪的经过,到现在还是一个谜哩!”阿布敏王子便说了孟丝伦失踪的经过。 沥血伏龙--第七十二章古庙显神功妖巫丧胆第七十二章古庙显神功妖巫丧胆原来孟丝伦自从在铜鼓关一战大破清军,逼得福康安退回边境连营自守之后,她仍然没有一丝一毫松弛警戒,每天清早便自起来,和岳金枫伊丽娜范金驹范金骇各人,巡视营垒,宵衣吁食,到了晚上,又和各人研究清军动向,决定攻守之势,尤其是史存明和潇湘仙子去了之后,金弓郡主更加不敢怠慢,每天晚上和伊丽娜两个巡视关城营垒,呵布敏王子见她这样辛勤,心里过意不去,几次叫她不用巡夜,孟丝伦道:“从前诸葛亮六出祁山,北伐中原,事无大小,躬自亲历,所以能够用弱御强,百战百胜,何况是我们呢?而且清军虽然战败,并未严重损伤主力,难保不会突施奇袭,还有福康安帐下武林高手如云,更难保他不会派人到来放火行刺,岂可以因为一时小胜而托大哩!” 阿布敏王子见她这样说,只得罢了!嗣后一连三个多月,清军和廓尔额兵都个个互相对峙,清兵固然是深沟高垒,坚守不出,廓尔额兵也没有发动攻势,只有双方派出巡哨部队,偶然相撞,触发过几次小型的战役罢了!直到史存明返回的前三天晚上,金弓郡主孟丝伦照例起来巡夜,突然失了影踪! 金弓郡主失踪的经过是这样的,当天晚上二更过后,她和伊丽娜两人各自带了一队巡兵,起来值夜,金弓郡主本来带了四名亲兵,巡视关城东面,伊丽娜也带领六名哨兵,巡视关城西面,铜鼓关城倚山而建,地方并不很大,顶多一顿饭的时候,便可以在关城上巡视一匝了! 这晚伊丽娜和孟丝伦各自带了一队巡兵,分头巡哨,伊丽娜一行七个人,巡视了西面关城之后,返到辽楼,隔了好久,还不见孟丝伦回来,不禁大吃一惊! 伊丽娜知道金弓郡主的为人,一向谨慎,决没有流连忘返的道理,立即带了巡兵,到东城去找寻金弓郡主,哪知到了东城不远的地方,发觉跟随金弓郡主巡夜的四名廓尔额兵,斜倚在女墙下,寂然不动,伊丽娜大吃一惊,连忙跑过去看,原来这四名廓尔额兵,身体僵硬,面目黑紫,已经死掉多时,不知怎的,尸身却被人家倚在墙上,金弓郡主本人呢?却是渺无踪影,不知去向! 伊丽娜既惊且骇,不禁大叫起来,刹那间所有守军完全惊动了,纷纷跑了过来,阿布敏王子更下令士兵大搜关城,搜索奸细,找寻金弓郡主的下落,哪知一直搜到天明,也寻找不着盂丝伦,只在关城下面发现一方绸帕,由伊丽娜认出是金弓郡主佩带的东西,由这一条手帕证明孟丝伦被敌人劫走了! 金弓郡主虽然不是三军主帅,却是抗清大军的灵魂!一旦遭了不测,比起丧失十万精兵还要惨重! 铜鼓关上闹得山沸海腾,智禅上人、岳金枫、范金骇、伊丽娜等,各自带领人马,纷纷出动寻找,把铜鼓关附近七八十里以内的山岭完全找遍,始终不见孟丝伦一丝一毫的踪迹,大家正在急得要命的当儿,史存明和冷霜梅、萧玉霜两位前辈女侠,已经返到铜鼓关上! 史存明听了阿布敏王子说金弓郡主失踪的经过之后,立即问道:“殿下,孟姑娘失踪那天晚上,几个跟随她的巡兵发觉被人杀死,这四名兵士是怎样致死了,附近卡哨的巡逻兵卒,当晚有发觉可疑人没有?” 阿布敏王子沉吟半晌道:“这一点我们已经钻研过了,令师智禅上人说这四个巡兵致死的原因,完全是着了一种猛烈毒药,可是这四个巡兵的尸首上面,没有半点伤痕,难道是给人强硬灌下毒药不成?决无此理!至于附近卡哨巡兵,当天晚上也没有发觉可疑的影踪和人物,只有一个伍长说,他那一晚巡到出事地点附近,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仿佛有一个满身闪光的人影,破空飞起,这当然是荒诞之言!”说到这里,智掸上人和岳金枫、范家兄弟等人已经一齐来到。 史存明把各人给冷霜梅引见之后,方才说道:“孟郡主的失踪,不用说给人家劫走了!劫走孟丝伦的,不外是三方面,第一是金山双丑呼延陀呼延真兄弟!” 他刚才说到这里,智禅上人已经摇头道:“明儿,你说福康安会派人把金弓郡主劫去吗?依我看决不是!” 范金驹道:“师伯,你老人家怎样断定这不是金山双丑做的勾当?” 智禅上人很坚定的说道:“如果金山双丑劫走孟师侄女去,福康安还不马上倾动大军进攻我们吗?清军兵力还有二十多万,福康安不是呆子,难道连乘虚而攻这个浅显的道理也不懂。” 史存明一想也是,金弓郡主决不可能落在清军手里,假如她被金山双丑擒去的话,在这三天之内,至少要被斩首号令营前了? 少年壮士顿了一顿,说道:“还有两个人可能捉拿盂姑娘的,那就是女妖巫萨菩婆和崆峒派教祖铁爪魔娘,只有这两个人方才有那样大的本领,来去自如,出入刁斗森严的关城,神不知鬼不党的把人劫走,如入无人之境!”大家听了史存明这几句话,不禁心头一凛。 他的话没有说错,只有女妖巫萨菩婆,铁爪魔娘甘翠莲这一类本领高强的人,方才可以把金弓郡主劫走,当时没有一个人发觉,这两个敌人的手段和行径,各有不同,萨菩婆是阴险刻毒,铁爪魔娘甘翠莲呢?却是剽悍狠辣! 孟丝伦不管落在哪一个人的手里,都是凶多吉少,决无幸免,范金驹兄弟异口同声道:“明师兄!照这样的说来,孟姊妹凶多吉少,可能不在人间了!” 史存明满怀沧痛,点了点头,中军帐幕里人声如潮,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只有潇湘仙子和冷霜梅两人,保持沉默,萧玉霜看见大家说得差不多了!方才开口说道:“各位且慢,听我一言!”各人愕然住口,智禅上人问道:“萧老前辈有何高见?” 潇湘仙子说道:“依我愚见,倘若金弓郡主被金山双丑擒去,此刻已经斩下首级,号令在清军辕门了!如果她落在萨菩婆,铁爪魔娘两人的手里,此刻一定仍然活着!” 史存明喜出望外,立即问道:“前辈何以见得?” 萧玉霜道:“假如铁爪魔娘擒捉了孟姑娘,一定把她挟做人质,要跟你交换离火剑和剑谱,此其一,如果萨菩婆捉了金弓郡主,也不外是一个押头,对我们有所需索,假如她要杀害孟姑娘,当晚在关城上尽可以杀掉她,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又何必要画蛇添足,把孟姑娘挟到别处才杀害呢?”各人听见潇湘仙子这样一说,觉得十分有理,大家不约而同,油然泛起一线寻获金弓郡主的希望。 智禅上人一掀长髯,说道:“萧女侠所说极是,不过我们在这三已以来,把铜鼓关附近百里以内山领村落,完全找遍,甚至玛萨山油湖一带也找遍了,始终没有发觉盂侄女的下落,天地茫茫,不知道她落在哪一处呢?” 潇湘仙子问道:“哦!你们有向附近的喇嘛僧寺搜寻没有?”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众人不禁愕然相视,过了半晌,方才异口同声说道:“搜寻喇嘛庙吗?没有呀!” 原来尼泊尔自古以来,也和西藏一样,专崇佛教,喇嘛成了特别阶级,可以不耕而食,不织而衣,喇嘛庙更被认做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就是官府中人,也不敢胡乱闯入,潇湘仙子在西域住了许多年,知道个中一切,她这样一说出来,阿布敏王子皱眉说道:“我们真是百密一疏,放过了喇嘛庙没有搜索,不过骚扰僧寺,冒读佛爷,如果被父王知道了,一定大加怪罪呢!” 史存明接口说道:“我们虽然不能明搜,也可以暗查哩!” 阿布敏王子立即答了一个是字,潇湘仙子说道:“请殿下把铜鼓关附近一百里以内所有喇嘛庙宇列出来,让我们进行搜索!” 阿布敏点了点头,把向导官唤来,限他在半日内,把铜鼓关附近的喇嘛庙列出,不准有一间遗漏,响导官连声应诺去了,不到半天,他果然拿了一张大白纸来,纸上注满了喇嘛庙的位置所在! 智禅上人和潇湘仙子试着一点,东南西北四面,总共有八十多座喇嘛庙,以西面为最多,单是距离关城五十里这一段路,已经有三十多座大小不同的喇嘛庙,萧玉霜沉吟半晌,向冷霜梅耳边,低低的说了两句话,方才说道:“西面一路由我们两个搜索吧!至于东南北三面,任由老禅师派遣各人便了!” 智禅上人知道这是潇湘仙子推重自己是一派掌门,方才有这样的举措,心里暗自感激,他便派遣人马,史存明、范金驹担任东面,智禅上人和伊丽娜担任南面,岳金枫、范金骥担任北面,各路分配停妥,第二日天色破晓,一班老少英雄,果然分头出发。 第179章 先说史存明和范金驹两人,离开了铜鼓关,向东进发,关城东面不到一百里的地方,就是福贝子征西大军的驻地,这一段成了无人地带,就连附近的喇嘛庙,所有喇嘛僧侣,也是逃避一空,因为清军攻入尼泊尔境之后,到处抢劫,连喇嘛庙也不放过,清兵把庙里的金银佛像,一古脑儿劫个精光,所以关城东面那十几座喇嘛庙,渺无人烟,史存明和范金驹两人,由日出找到日落,差不多把十几座喇嘛庙完全找遍了,也不见一个喇嘛僧人,简直没有地方查问,少年壮士觉得非常失望! 日落西山,朔风震野,史存明和范金驹搜完了最后一间喇嘛庙,走出庙门,史存明正要长长的吁一口气,范金驹忽然指了指庙门左边的空地,问道:“明师兄,你过来看一看,这是什么东西?” 史存明低头看去,石墙边有几点淡黄色的油脂,原来是羊油烛的烛泪,他到底是个聪明人,恍然大悟过来,说道:“咦!这一座喇嘛庙并不空着,还有人在这里面居住哩!” 范金驹道:“明兄,我刚才到庙后的厨房看过了,灶灰还新得很,分明在不久之前,还有人在这里生火煮食,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居然还有人藏在庙里,莫不是那魔头不成!” 史存明不假思索的说道:“很好!横竖我们没有别的要事,就在这庙里守候一晚吧!” 他两人返回庙里,只见四壁萧然,空如悬馨,范金驹道:“师兄,咱们藏在哪里?” 史存明抬头一看,忽然指了指佛殿的正梁,笑道:“整间庙连佛像也没有了,就在这里藏身吧!” 范金驹抬头一看,这喇嘛庙佛殿的正梁,是涂了红漆的,粗如牛腿,灰尘封满,离地两丈多高,光影暗晦,没灯无火,倒是个极好的藏身所在,他哈哈一笑道:“很好,今天晚上,咱们就做梁上君子吧!” 史存明不禁芜尔,他两个各自把身一晃,使出“燕子飞云纵”的轻身功夫来,嗖嗖两声,跳上正梁,就在梁上坐着,两人取出于粮吃了个饱,喇嘛庙固然是寂然无人,附近也是万籁无声,他们两个屏息静气的伏在正梁上,时光一刻刻的溜过,不经不觉,到了三更左右,范金驹看见没有半点声息动静,正要开口,史存明忽然说道:“贤弟小心,有人来了!” 范金驹吓了一跳,他侧着耳朵向外面听了一听,不见动静,再过了两盏茶时分,方才听见庙门外发出一阵细微的悉嗦声音来,范金驹不禁大为叹服:“明师兄不愧传了天池三老绝技,单单是这耳朵的听觉力,已经胜我十倍!” 再过半晌,庙门口火光一亮,一团碧绿色的火焰,带着一个黑影,悄然无声,冉冉地向庙内走进! 这人影来得十分突兀,真个好比鬼魅幻形,幽灵乍现,范金驹吓得毛发俱竖,只见蓝火映处,现出一张瘦骨嶙峋像古墓僵尸似的面孔,接着一个披头散发,女巫装束的人影走了进来,史存明看得逼真,来的果然是萨菩婆,手里拿着千里夜明火筒,这女巫飘然进来,踏地无声,庙门外人影一闪,紧接着走进一个人,史存明一看这个人的面孔,几乎叫出声来,原来是铁爪魔娘甘翠莲,目光发呆,也走入这间喇嘛庙内! 史存明吃惊不小!铁爪魔娘和萨菩婆不是死对头吗?怎的会在一起,难道她们化敌为友,狼狈为奸不成?如果这样,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他们相顾错愕的时候,萨菩婆突然一声狰笑,举起手中千里火筒,向铁爪魔娘的眼前晃了几晃,喃喃说道:“甘道友!请到这边落坐!”说着指了一指殿角,真是奇怪! 铁爪魔娘听见她这样一说,如奉纶音,身子飘飘晃晃的,走向殿角,盘膝坐下,萨菩婆却探手入怀,取出一支羊油烛来,划火点着,插在方砖地上,史存明在羊油烛火映照之下,方才发觉了铁爪魔娘的异样! 只见她两眼虽然睁着,却是黯然无神,活像半睡半醒的样子,面孔出现也呆木的神态,就像一个梦游太虚的人,史存明当堂明白了几分,萨菩婆又在这个时候阴恻恻的开口道:“甘掌教!你昨天晚上表演那六个坐功形式,我还不大清楚,请你现在重演一遍!请你现在重演一遍!” 这女巫反复说了两三回,铁爪魔娘长长的叹了一声,立即把双手向左右一垂,眼睑下合,凝神内视,做出吐纳巫功的样子,史存明再也忍耐不住了! 他知道铁爪魔娘着了萨菩婆的“催魂大法”,精神完全受了女巫控制,萨菩婆乘机叫她演出崆峒派的功夫来,好让她在旁边照学,少年壮士忍不住心头冒火,大喝一声:“贼妖妇!居然在这里害人!”话才出口,断虹剑已经嗖的出鞘,施展雷电披风剑法,青光一闪,“雷神硕妖”,照准萨菩婆的背心命门,一剑刺了下去! 这一下变化出其不意,突如其来,史存明伏身的正梁,距离萨菩婆的坐处,不过三丈多远,在精通轻功的人看来,这点距离真个瞬息之间,便可到达! 萨菩婆本来难以逃出史存明这一剑之下,可是她不愧是瑜伽派里的能手,断虹剑的剑峰刚才一撞着女巫的背脊,萨菩婆全身的肌肉突然一扭,头颅和四肢向里面收缩,变了一个人球,史存明的剑仿佛刺在一团棉花里,软棉棉的无从着力,少年壮士不禁大吃一惊! 正要把剑撒回,萨菩婆陡的一个筋斗倒转过来,反手一掌,向史存明肩头扫到! 其实史存明刚才这一剑如果再用点力量,直扎进去,纵然刺不死萨菩婆,至少也要叫她身受重伤,因为萨菩婆把四肢和人头缩成肉团的本领,在西土武术里有个名堂叫做“鲮鲤功”,“鲮鲤”就是南方人所说的穿山甲,穿山甲是一种食蚁动物,每逢遇着敌人,没法子逃遁的时候,便把身子卷做一团,全身的鳞甲也翻起来,样子十分可怕,其实徒具恶相,并无伎俩,不过拿来吓吓敌人罢了! 萨菩婆的穿山甲功也是一样,虽然把身躯缩成一团,全身软如棉花,仿佛没了骨头,如果史存明不管这些,继续把剑扎进,萨菩婆也要难逃厄运! 但是他到底年轻经历浅,以为对方用的是一种古怪功夫,吓得慌忙回招撤剑,萨菩婆一脱了危险,立即跳起身来,向史存明反掌横扫,史存明来不及回剑抵挡,立即左掌吐劲,使出三阴灭阳掌功,“推浪撼崖”,吸住萨菩婆的掌力,向外一拖一带,砰砰两声大响,竟把萨菩婆一个瘦骨嶙峋的身躯,挥出两丈以外! 范金驹这时候也由正梁上刷的掠了下来,嗖的拔出佩刀,正要上前夹攻,史存明摇手道:“不用,这老妖妇让愚兄来应付她!” 他知道范金驹本领和女巫相差太远,如果让他上去,简直是白白送命!就是跟自己并肩作战,也收不到夹攻之郊,反而成了累赘,史存明一面阻止范金驹上前,一面用剑指着萨菩婆喝道:“贼妖妇!你把金弓郡主收藏到哪里去了?快把她放出来,小爷爷还可以饶你一死!”萨菩婆听了史存明这两句话,禁不住哈哈大笑! 她这一阵狂笑宛似枭鸣,凄厉刺耳,史存明听得心烦意躁,正要开声喝止,史存明倏地狰笑道:“你要找寻孟丝伦那贱婢吗?看哪,你的心肝宝贝,已经被我尸分八块,挂在佛殿的顶角啦!” 史存明不由自主抬头向殿角一望,萨菩婆倏地身形一耸,疾如狂风似的扑了过来,双掌一伸,十根指头宛如钢钩,向史存明顶心命门攫到! 范金驹吃了一惊,叫道:“师兄留神!”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已经一声断喝:“贼妖妇!” 身子一闪一晃,用旋风掌身法,转到萨菩婆的背后,萨菩婆一下抓空,立时知道不妙,她估量史存明一定用三阴灭阳掌劲猛推自己后心要害,急不迭忙的使出瑜伽术,身子一扭一曲,正要用个“颠倒乾坤”的身法,向前面翻了出去! 哪知道史存明这一次却是出乎敌人意料之外,不用三阴灭阳掌劲,左手用旋风掌,右手用雷电披风剑,少年壮士左手啪的一声,打了萨菩婆一记耳光! 右手断虹剑颠了三颠,使个“电光三现”,分别刺向萨菩婆腰身中路的“神堂”、“分水”、“商均”三处大穴,这是他自从夺回离火剑谱之后,由谱里悟出来的绝招,史存明这三下点穴出手之快,认穴之准,饶是萨菩婆见多识广,也是从所未见,她立即一个筋斗,向旁边翻出去! 可是女妖巫十分狡诈,她恐怕史存明下面还有煞着,用瑜伽术一扭身躯,向左边退出三尺,果然不出所料,史存明这一着“电光三现”走了空招,立即使出玄玄拳的绝招“天女横戈”来,左臂向外一挥,一股大力推出,可是萨菩婆已经料敌先机,再一扭身退后几尺,史存明这一着“天女横戈”打了个空,轰的一声大响,竟把地上方砖击裂几块,萨菩婆吓得背心直冒冷汗,想着:不见了这小子一个多月,他的武功怎的进步得如此神速! 萨菩婆上回在蒙古马贼的营里跟史存明动手的时候,对他还有几分轻视之意,可是这回交手,发觉对方本领跟从前大大不同,真个吃惊不小! 她还要用精神功克制史存明的心智,但是少年壮士这番却学了乖,只把眼光瞧定了萨菩婆的下三路,剑掌齐施,玄玄拳和雷电披风剑法,同时使出,狂风骤雨也似的攻击过去! 萨菩婆只好抽出金蛇杖跟史存明交手,烛火摇曳之中,一个鸠盘婆也似的奇丑老妇,一个玉树临风也似的英俊少年,就在殿心展开恶斗,剑杖交击,一连四五十合,不分胜负! 第180章 范金驹看见史存明和萨菩婆斗得酣畅,不禁技痒,就要挺刀上前,可是看见萨菩婆的招式诡异无比,身子转得比风车还快!快得连自己的眼睛也跟不上,怎样可以插手相帮呢? 正在欲前又却之间,萨菩婆突然嘴皮翕动,呢呢喃喃的念出咒语来,这种呢喃之声起先十分低微,史存明和范金驹两人全不在意,可是她的咒语越来越急,一声一声地重重叠叠,越来越响,史存明功力深厚,还不觉得怎样,范金驹却觉得满耳朵不舒服,越听越是难过,小英雄急忙拿手指塞住耳朵,史存明以为对方使的是一种传音摄神之法,索性澄滤心神,放慢招术,使出三阴灭阳掌法,一招一招的缓攻,攻势虽缓,力量却是不断加强,这样的攻了十六七招,萨菩婆的咒语,却产生了一种神奇力量! 原来刚才跟萨菩婆走进来的铁爪魔娘,仿佛失了魂魄,跌坐在地,不言不动,犹如一尊雕塑佛像,可是女妖巫一念起咒语,铁爪魔娘缓缓的抬起头,睁开眼皮,等到萨菩婆的咒语念上二三十遍,铁爪魔娘突然一声狂喝,站起身来,女妖巫立即叫道:“甘道友,这小子名叫史存明,是你的大仇人,咱们合力击毙了这小子再说!” 萨菩婆念的咒语,是西土精神功里面最厉害的催魂大法,这种催魂法达到最高峰地步,不但可以叫一个人丧失神智,如痴如呆,还可以叫这人凶性大发,放火杀人,甚至叫他杀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也一样去做,绝不犹豫,总而言之,这时候的铁爪魔娘,已经变了一具活尸,一举一动完全受萨菩婆的指挥控制,女妖巫这样一喝,铁爪魔娘一声狂啸,使出铁爪神功,猛向史存明背心攫到! 范金驹大吃一惊,他立即一晃单刀,抢了过来,刀光一闪,“顺水推舟”,直刺铁爪魔娘右肋,哪知道魔娘右手铁爪突然往回一番,用了着“擒龙手”,铁指勾处,扣定了范金驹的刀身,左手铁爪闪电似的攫向小英雄的天灵盖,范金驹在天山白熊谷之时,已经知道魔娘的铁爪狠辣,急不迭忙撒手抛刀,仆身向地,用“地堂功”贴地一滚,骨碌碌,直滚出庙门外,任由你闪得怎样快!右肩头也吃铁爪勾着一下,热辣辣的,衣破血流! 这还是铁爪魔娘着了女巫的催魂法,神志有点昏迷,没有平时那样迅速狠辣!不然的话,范金驹再多两条性命,也要断送!铁爪魔娘掷去了范金驹的单刀,一声狂笑,双爪并举,猛向史存明后脑抓到! 史存明的本领,只可以抵敌一个萨菩婆,如果加上铁爪魔娘,马上就要相形见绌! 少年壮士听见抓风嗖然,立即把身一晃,左手使了一招玄玄拳的‘仙娥挥袖”,右手断虹剑使了一着“雷神挥凿”,剑攻妖巫,掌敌魔娘”,接着一个旋风步法,打从萨菩婆的金蛇杖下,一闪闪过,女妖巫喝了一声:“往哪里走!” 蛇杖匝地一掠,要把史存明逼得向上跳高,再由魔娘挥动铁爪攻他要害,哪知道史存明却是乖巧,看破敌人这一招的用意,他突然把上半身向后一仰,使了招“铁板桥”,双足翘起,凌空一滚,让过了金蛇杖,在闪避敌招的同时,一剑刺出,竟把萨菩婆放在地上的羊油烛烛火,倏的刺灭,刹那之间,整座喇嘛庙漆黑一片,史存明趁势一个“鹞子翻身”,窜向殿角! 这一来黑暗无光,大家变了暗中摸黑作战,史存明背着殿角,犹如猛虎负隅,萨菩婆畏忌他三阴灭阳掌力了得,不敢冒失上前,女巫略一沉吟,想出一条毒计来,她向铁爪魔娘招了招手,叫道:“甘道友,那小子就蹲在那边墙角!你朝着他进扑吧!不怕他飞上天去!” 铁爪魔娘这时候已经受萨菩婆的精神功完全控制,女巫叫她溺水钻火,甘翠莲也一样绝不犹豫,铁爪魔娘当下怒吼一声,双爪一伸,“挟山超海”,向史存明直扑过来,史存明倏的向地上一坐,反手一把,“海心捞月”,抓住了铁爪魔娘的足踝,再运三阴灭阳神功,叫了声:“去!”振臂一抛,竟把铁爪魔娘飞掷出一丈多远! 这是史存明由地缺翁图谱里面悟出来的绝技,有个名堂,叫做“双手擎天”,可以坐在地上,把敌人飞跌出数丈以外! 铁爪魔娘换了平日,头脑清醒,临机变招,决不会被史存明这样轻易一下抓住脚踝,抛掷出去! 可是今天她受了女巫的精神功所驱策,就像一个离魂病者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事,就算杀人放火,也像做梦一样,清醒过来之后,立即忘记得干干净净! 史存明这一抛,铁爪魔娘在地上砰的一声,结实地摔个筋斗,一摔之下,神志又再昏迷,默默的躺在地上,不再起来扑攻,萨菩婆见这情形,立时知道不妙,马上又念起咒语来,要再使用催魂大法,以毒攻毒,叫她跟史存明互相残杀! 史存明经这一摔之后,明白铁爪魔娘着了催魂大法的武功,只有平日的六七成,尤其是下盘虚浮,自己只要小心应付,避开她的铁爪,便不足畏,少年壮士仍旧屏息静气的蹲在殿角,准备魔娘二次飞扑上,再重重的摔她一跤,哪知道就在萨菩婆喃喃地念着咒语的刹那,猛听哗啦啦,叮当当一阵大响,几十件陶瓦器皿,天女散花似的打在萨菩婆的头上,然后再滚落地上,变成无数的破片! 你知道这一下打击怎样从天而降,突如其来,原来是小英雄范金驹弄的把戏!范金驹刚才为了帮忙史存明,挥刀上前,哪知道一照面便给铁爪魔娘抢掉了手中刀,还吃她的铁爪勾了一下,皮破血流! 立即滚出庙门之外,低头一看,幸而没有受着怎样重伤,范金驹不禁吓出一身冷汗,他再扭头向庙门里看史存明和两个魔头对战的情形,哪知道史存明已经打灭烛火,退向殿角,喇嘛庙里漆黑一团,敌我三个人的身形,半个也看不见! 范金驹立即一闪身,再次进行庙里,这喇嘛庙虽然遭了兵变,空空如也,可是地方很大,单是她们三个人交手的佛殿,纵横就有八九丈阔,十多丈深,范金驹溜了进来,萨菩婆居然没有发觉,小英雄人急计生,立即拔身一纵,跳到正梁之上! 这样居高临下,在黑暗里居然被他看出一点轮廓来,范金驹看见史存明被萨菩婆和铁爪魔娘逼向殿角,女妖巫不住的念着咒语,呢呢喃喃,听得自己十分心烦,小英雄心中冒火,伸手向怀里一掏,摸出三支枣核钢镖,就要瞄准萨菩婆的顶心脑门,发射出去! 哪知道他手攀屋梁,略晃身体,脚尖踢着了一件东西,范金驹心中明白,原来自己撞中了挂在屋梁下面的羊油灯盏! 因为由西北青藏以至尼泊尔的喇嘛庙宇,一般喇嘛僧侣,多半燃点兽油灯火,兽油之中又以羊油为最普通,羊油含的脂膏最多,火焰虽然不亮,还带着浓密的黑烟,可是最耐燃点,所以喇嘛僧庙多数燃点羊油,僧侣们把羊油盛在巨大的瓦灯盏内,挂在屋梁檐角之下,点火照明,黑夜之中,密如繁星,也是西北塞上的奇景,范金驹踢着了羊油灯盏,忽然想出一个方法来,他想着萨菩婆练了一身软皮蛇也似的瑜伽本领,自己的枣核镖未必能够伤得着她,而且在这漆黑无光的大殿里,也不容易中,既然这样,何不利用这些羊油灯盏,打击敌人? 范金驹想到这里,便把枣核镖纳回袖底,伸手把屋梁下面挂着的羊油灯盏,一口气摘了十几盏,分别拿在左右两手,然后用两脚勾着屋梁,用个“倒卷珍珠帘”的身法,挂了下来,双手一抖,运足腕力,把十几个灯盏,向萨菩婆打去! 原来萨菩婆由天竺西土学回来的催魂大法和离魂法,虽然厉害,到底是属于精神功的一种,也有不少顾忌,比如催魂法使用开来,固然可以使一个人完全受自己精神控制,如臂使指,可是相反来说,如果有人在这受术人的面前打碎一件陶瓦之类的器皿,比如一只杯,一只碗之类,打破器皿时的声浪,传入受术人的耳鼓里,这人立即仆倒在地,一切杀人放火的狂暴行为,立即停止,所以世上的离魂病者,由睡梦里起来,比如脚下一绊着东西跌倒,马上就会清醒过来,也是同一道理,范金驹这次用羊油灯盏飞掷萨菩婆,虽然没有伤着女妖巫半点皮肉,可是十几个灯盏打破的声响,尖亮悠长,萨菩婆施在铁爪魔娘身上的精神功,完全失了攻效! 铁爪魔娘刚刚在地上支起半截身体,听见了打破灯盏的声音,一阵天旋地转,再躺下来,发出呼呼的鼻鼾声,任由萨菩婆再念催神咒语,也寂然不动了! 萨菩婆估不到范金驹无意破了自己的催魂法,不禁勃然大怒,喝了一声:“该死小贼!胆敢暗算老娘!” 骂声刚完把身一耸,跳出一丈五六尺高,扑向范金驹藏身的位置,范金驹十分乖巧,他知道自己一发出暗器,(其实是羊油瓦灯盏),萨菩婆一定循声飞扑过来,所以小英雄这边灯盏出手,那边双腿一飘,打了个大秋千,弩箭脱弦也似,向着前面窜出一丈多高,然后伸手一攀屋梁,再一扭腰,把手里余下两个瓦灯盏,向着萨菩婆迎面打去! 女妖巫向上一扑,并没有把范金驹抓个正着,双手刚刚攀着屋梁,暗影里呼呼两响,飞来两个浑圆的东西,萨菩婆用瑜伽术一卷身体,两脚凌空一踢,竟把范金驹飞来的瓦灯盏踢落在地!她还要向范金驹再次进扑时,底下嗖的一响,一股强烈劲功,猛向萨菩婆的背心推到! 这一下三阴灭阳掌劲正是史存明所发,当范金驹用瓦灯盏做暗器,飞掷萨菩婆时,少年壮士已经估量妖巫一定不旨罢休,必定循声飞扑,所以萨菩婆向屋梁上飞扑的时候,史存明立即跨出半步,使出灭阳掌劲,“推山填海”呼的一掌,向萨菩婆背后推去,女巫十分机伶乖巧,对方掌风一到动,她立即用了个“天绅倒挂”的招式两腿飘荡起来,脚尖一踢大殿正梁,身子借着这一踢一荡之力,像箭头般飞射出去,抢向佛殿的另一角去了! 第181章 史存明这一掌打了个空,掌力撞在殿顶正梁,砰的一声大响,梁柱本身虽然没有折断,可是屋瓦纷飞,碎木灰沙如雨飞落,史存明的三阴掌劲居然把殿顶打穿了一个面盆大小的圆洞,月光由破洞漏了下来,景物微明,殿中各物现出轮廓,这一来敌我双方形势,看得清清楚楚,范金驹趁着萨菩婆落在殿角的时候,袖子一甩,嗤嗤,藏在袖底的两支枣核镖,宛若两点寒星一先一后,直向女巫射去! 萨菩婆哪里把这些暗器放在心上,耳听风声,反手向后一抄,便把范金驹打来两支钢镖,接在手里,刚要反掷回去,冷不防庙门外传来了一阵悉悉嗖嗖的脚步声,接着听见清朗的口音说道:“师妹,明儿他们到了哪里,莫不是他们找寻金弓郡主,跑到福康安的大营去吗?”另外一个口音答道:“明儿是个谨慎的人,绝对不会!”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冷霜梅和萧玉霜,史存明一听之下,不禁大喜,立即气纳丹田,高声叫道:“冷前辈,萧女侠,金弓郡主有下落了,快来拿这妖妇!” 萨菩婆大吃一惊!一个史存明还可以应付,如果多了潇湘仙于这样武功高强的人帮手,自己就要劫数难逃!不如三十六着,走为上策! 萨菩婆主意决定,陡的一声大喝道:“甘道友!你起来了,用铁爪功袭击这姓史小子后背!” 史存明以为铁爪魔娘苏醒过来,记着自己夺剑盗谱之恨,猝施突袭,不禁吓一大跳! 少年壮士立即扭身向旁边一闪,哪知道女巫这几句全是诈语,铁爪魔娘根本没有醒转过来,她趁史存明吃惊分神的时候,拔身一纵,跳上正梁,全身肌肉一收一缩,变成一根长长面棍相仿,打从史存明刚才用掌功击破的瓦面漏洞,直钻出去!再翻一个筋斗,沿着瓦背滚落,一阵狂风似的,逃得没影无踪! 萨菩婆这样逃走,大大出乎史存明和范金驹两人意料之外! 范金驹连忙一个箭步,窜出庙门,史存明跟踪着飞身掠出,任由他们两个人的身法这样迅快!也不见了女妖巫萨菩婆的影子,少年壮士顿足说道:“棋差一招,叫这老妖妇逃跑了!真正可惜!”话刚说完,迎面跑过来两条人影,高声叫道:“明儿,你原来在这里?什么老妖妇逃跑了?你说的是哪个?”果然不出所料,这两个人影正是冷霜梅和潇湘仙子!范金驹迎上去叫道:“前辈!你们一步来迟,如果来早一步,决不致让萨菩婆那个女妖巫逃脱!” 冷萧两人不是负责搜索铜鼓关西面的吗?怎的会转到东路来?这里大有说明必要,原来众英雄自从分四路出发,搜寻金弓郡主下落之后,冷霜梅、萧玉霜两人轻功超卓,不到半天,已经把西路三十几座喇嘛僧庙搜完,不见孟丝伦的下落,两女侠返回铜鼓关上,到了黄昏日落,担任搜索北面的岳金枫和范金骤,找寻南面的智禅上人和伊丽娜,也先后回来了,他们所得结果,也是失望两字,只有史存明和范金驹两人,还不曾见他们回来,智禅上人十分焦的,他担心找寻金弓郡主不着,犹在其次,最怕连史存明也叫人家捉去,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萧玉霜看出智禅上人的心意,立即站起身来说道:“老禅师!现在天色还早!我和冷师姊到东路,找寻明儿,兼访盂姑娘的下落!” 智禅上人看见潇湘仙子自告奋勇到东路探索,正所谓求之不得,大喜说道:“前辈如果去,再好没有,那一段是清兵与我军相峙的无人地带,二位要小心哩!” 冷、萧二人答应一声,略为抄扎了一下衣衫,便自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向东奔去,她们沿路上遇着喇嘛庙,立即刺探,可是这一带的僧庙,大都空空如也,所有喇嘛走避一空,她们一直找寻到史存明、范金驹跟萨菩婆交斗的喇嘛庙外,仿佛听见呼喝叱骂的声音,心念乍动,立即飞跑过去,真个不出所料,跟史存明范金驹两人撞个正着,这两位昆仑派女侠如果早一盏茶的时候跑到,萨菩婆就算肋生双翼,也难以逃脱哩! 潇湘仙子听了史存明诉说他们两个匿居空庙,巧遇萨菩婆的情形,笑了一笑道:“便宜了这妖妇!”她向冷霜梅道:“师姊,你的旧日对头甘翠莲在庙里哩!你要见见她吗?” 冷霜梅神色不动,答道:“我在雪山古洞里面壁幽居十个年头,心理完全变了!觉得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寒暑,恩仇了了,有若流水浮云,何必要这样记恨呢,还是进去开解她一下吧!”两女侠说着走人喇嘛庙里,史存明把萨菩婆遗留地上的羊油烛点燃起来,阖庙通明,只见铁爪魔娘面孔仰天,躺在地上,鼾鼾睡觉! 冷霜梅笑了一笑道:“甘翠莲也是一派宗师,这样的瞌睡法,真正可笑!” 萧玉霜道:“凡是修炼内功的人,哪有这样瞌睡之理?她不过是着了女妖巫的催魂大法而已,师姊,你会太阴神功,把她弄醒过来吧!” 沥血伏龙--第七十三章穷搜万重山一姥临崖逼侠女第七十三章穷搜万重山一姥临崖逼侠女冷霜梅点了点头,她首先蹲了下来,两手掌心相抵,搓了半顿饭的光景,掌心搓得火红灼热,方才伸出手掌,抵住了铁爪魔娘的左右太阳穴,慢慢推揉,又过了两盏茶的光景,冷霜梅方才向萧玉霜道:“师妹!你把她的眼盖皮翻起来吧!” 潇湘仙子立即上前,把铁爪魔娘的眼皮一掀,只见她两瞳孔,完全走到眼盖皮的上方,只剩下白森森的眼白,十分可怕,史存明和范金驹两人见了,不禁吐出舌头,冷霜梅却运了一口丹口罡气,嘴唇微鼓,朝着铁爪魔娘的瞳孔一吹,说也奇怪,她这一口气吹下去,铁爪魔娘立即哼了一声,好像在梦魔里醒过来的样子,手足不住颤动,额角津津沁冷汗,冷霜梅大喜道:“行了!” 史存明关心金弓郡主的安危,在铁爪魔娘的耳边叫道:“甘老前辈!甘老前辈!” 一连叫了三四声,铁爪魔娘倏地睁开眼睛,呆钝的眼光悠然四射,她首先看见了潇湘仙子,不禁面上一红,再看见史存明,微然一愕,再看见了冷霜梅,丑陋的面孔突然一绷,两眼放出凶光! 冷霜梅却是淡淡自若,笑道:“甘翠莲,你不认得我吗?我和你已经是四十多年的老朋友啦!我们真个前世结下的缘,到了耄耄之年,还能够见着面!” 铁爪魔娘不等冷霜梅再说下去,悠地由地上翻起来,两只铁爪左右一分,猛向冷霜梅面门胸口要害齐齐抓到! 铁爪魔娘一生坎坷的际遇,可以说完全是由冷霜梅的身上引起,虽然相隔了几十年,甘翠莲对冷霜梅的一腔怒火,丝毫没有减退,今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铁爪魔娘由地上一挺腰身,猛翻起来,铁爪嗖声风响,抓向冷霜梅顶心命门,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拦阻不及,不禁失声叫道:“哎呀!” 冷霜梅双手合十,面现微笑,她看见魔娘铁爪攫来,全然不避,说时迟,那时快! 甘翠莲铁爪如电,左爪插中冷霜梅的脑门,右手攫着她的胸口,史存明连忙闭上眼睛,以为冷霜梅必定腹破脑裂,血浆齐流,哪知道铁爪魔娘两下抓中敌人,突然喀喇几响,一声惨叫,两下腕骨完全脱臼,身子却像推金山、倒玉柱也似的,仰面直跌出去:这是为何?难道冷霜梅用内功反震的力量,把甘翠莲抛出去吗?完全不是,原来甘翠莲自小练铁爪神功,都是拿树木石头之类来锻炼掌指力量的,掌一着物,指头立即透出劲道来,方才有摧坚破强的力量,这是她千万遍练过的门道,这次当然不会例外,铁爪魔娘明知对方不是弱者,指尖一触着冷霜梅身体,立即发劲,谁知就在魔娘铁指发劲的一刹那,冷霜梅的脑门胸口,猝然内陷,要知武家高手比招,最忌的是劲力不继,铁爪魔娘这两下如果抓空,也就罢了!可是她以为抓着敌人身体而使劲,那着劲的地方突然不见了踪影,待要把劲力往回收,哪里还来得及?只听见喀喇两响,手腕奇痛彻骨,铁爪魔娘被自己的力量扭脱了骨臼,冷霜梅纹风不动,甘翠莲痛得仰面向天,一跤跌倒在地! 萧玉霜和史存明两人看在眼里,不禁又惊又喜,他们见冷霜梅一不闪避,二不还手,身子全然不动,只一对面功夫,便把铁爪魔娘最厉害的铁爪神功破去,双手腕骨全脱了臼,不禁大为叹服! 潇湘仙子心中暗想:她不见面二十多年,隐在雪山苦练,武功进步之速,比起我来,真个何止十倍! 铁爪魔娘估不到星宿海一战,仇人隔别了四十个年头,本领造诣这样渊深猛进,自己要想报仇,今生今世也难以如愿了!她铁青着面孔,翻身跳起,就要逃走! 哪知道才一挪步,当堂发觉自己两臂自时以下,软软的抬不起来,身子不动犹自可,只一举步,立即痛彻心脾!额上冷汗直流,疼得面上完全变色,却又咬牙强忍,连哼哈也没有半声,萧玉霜心中不忍,上前笑道:“甘道友,我们几个都是夕阳晚景的人了,在世之日已经无多,何必还要那样大的火气,一见面就动手脚,请坐下吧!” 她说着一伸双手,疾如闪电似的抓住了甘翠莲臂时曲池穴,轻轻向上一托,说也奇怪,只是喀喀两响,铁爪魔娘脱了臼的腕骨,立即接上,虽然痛楚,已无大碍,甘翠莲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道:“我老婆子血气衰迈,就是再花十年功夫练离火剑的图谱,钻研金关玉锁二十四式功夫,也不是两位的敌手,这笔冤仇只有拉倒了,再会!”她倏地折转身来,就要一溜烟的跑去。 第182章 哪知道冷霜梅陡的一晃身躯,已经堵住喇嘛庙的大门,挡住铁爪魔娘去路,叫道:“慢走!” 甘翠莲把面一沉,说道:“我老婆子已经认栽了,怎的不放我走?难道要三刀六洞吗?” 原来江湖上黑道的规矩,凡是饶恕敌人,一定要在他身上留下点标记,不是挖掉一只眼睛,就是切去一只耳朵,至少也要斩断一只手指,或者是砍掉一只脚趾头,甘翠莲明明知道冷霜梅和萧玉霜都是昆仑派有身份的人物,决不会做这些残忍下流的勾当,她说这几句话,不过有心挖苦罢了! 冷霜梅笑说道:“哪里话来?甘道友误会了,请问一句,甘道友是崆峒一派掌门,怎的会轻身下山,着了妖巫萨菩婆的暗算,跟着她来到这里?” 铁爪魔娘不禁面上一红,猛然醒起一件事来,失声说道:“不好!孟丝伦姑娘的性命,可要完啦!”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听了铁爪魔娘的话,好比兜头泼下一盆雪水,骨髓皆冰,连声问道:“怎么?孟丝伦落在妖巫的手内!她被妖巫藏在哪里?是活着还是完了?”铁爪魔娘没精打采的坐下来,细说了自己的一切经过。 原来铁爪魔娘自从在大雪上跌了筋斗之后,心灰意冷,就要返回崆峒山去,不过她对锁阳洞里面金关玉锁二十四功坐式,还有许多窍要不懂,要想求教潇湘仙子,悬而未决,不舍得就这样的回去,她仍然远远的跟在史存明这班人的背后,锲而不舍,一直翻越过大雪山,进入廓尔额的境界。这天晚上,她走过福康安清军大营附近,正要登高眺望,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厥若虫吟,又如鸟噪,铁爪魔娘是个内功精湛,耳朵听觉异常尖锐! 尤其在这万籁俱寂的雪夜里,更加能够听出数里远近,她想着天寒地冻,三更半夜的时候,哪里来的虫吟鸟叫,不禁好奇心起,这位崆峒派的掌门,立即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循着声音飞跑过去,果然不出所料,跑不到三四里,雪地里现出两个黑色点子。 铁爪魔娘伏倒在大雪掩盖的一堆山石后,定睛向前看去,那两个黑色点子原来是两个人,先行的一个正是跟自己交过一次手的女妖巫萨菩婆,穿了一件阔大黑袍,头戴雪笠,后面跟着一个皮衣皮帽,维人装束的青年女子,正是金弓郡主,盂丝伦的神态,十分诧异,闭了眼睛,像一个梦游病的人一模一样,默默无言地跟在萨菩婆背后,萨菩婆走出一二十步,立即回过身来,伸手向孟丝伦面前虚空乱划,嘴皮不住翕动,口中喃喃,念着咒语,刚才自己听见的虫吟鸟噪声,就是由她嘴里念出来,智勇双全的金弓郡主,竟然会落在萨菩婆手里,铁爪魔娘不由吓了一跳。 铁爪魔娘本来对智禅上人、史存明师徒,以至金弓郡主孟丝伦各人都没有好感,可是她今天看见孟丝伦落在女妖巫的手内,不由自主的生出敌忾同仇的心理来,孟丝伦虽然是自己的对头,行径光明磊落,几年来奔走西陲大漠,反抗满清,不屈不挠,铁爪魔娘私心里对她也表示赞佩,萨菩婆便不同了,鬼鬼祟祟,满身邪气,铁爪魔娘虽然是旁门出身,见了女妖巫的行为,也觉得一百二十个不顺眼,何况看这情形,萨菩婆一定又用那套离魂大法,用精神功克制了金弓郡主,把她生擒到这里来了! 铁爪魔娘勃然大怒!就要飞身出去,向萨菩婆进扑,可是,回心一想,这女妖巫既然把金弓郡主引出来,必定另有巢穴,自己何必打草惊蛇!不如静悄悄的跟在她背后,看看这女妖巫把孟丝伦带到哪里去! 甘翠莲主意决定,沉住了气,等萨菩婆引着孟丝伦走过一二百步,然后现身出来,远远的衔在她两人的背后,只见萨菩婆一边走着,一边念着咒语,带引着孟丝伦直向大雪山那面走去。 甘翠莲心中一凛,想道:“啊!原来这妖巫的巢穴,在大雪山里面!”她知道雪山奇险,如果进了雪山,自己再跟踪萨菩婆的话,必定露出形迹来,到时候反为不妥,反不如现在先下手了! 铁爪魔娘改弦易辙,正要飞步赶上,哪知道萨菩婆却陡的停止咒语,把孟丝伦向自己肋下一挟,使出草上飞行的功夫来,一溜黑烟似的,踢起滚滚雪尘,向着白雪皑皑的大雪山,飞奔过去! 铁爪魔娘暗里着急,想道:“不过,这老妖十分机警,我跟踪她,被她看出来了!”立即放开脚步,疾如奔马的追赶下前,高声大叫:“老怪物,挟了人往哪里跑!咄!快快把人放下,还可以饶你的性命!” 果然不出所料,萨菩婆是由铜鼓关上,劫了金弓郡主出来,她在大雪山吃了史存明的亏,心生恨忿,仍然念念不忘史存明的断虹剑和雷电披风剑法,萨菩婆的生性向来阴鸷狠毒,忽然想出一条毒计来,她想史存明孟丝伦两人上玉塔山斩杀黑蟒,破坏了自己借神行骗的假局,弄糟了本身的衣饭,此仇不报,何必为人,史存明本领高强,又有潇湘仙子辅助,决难暗算,自己何不舍强攻弱,向金弓郡主下手呢?只要把孟丝伦劫到手里,就是一个现成人质,自己要挟什么,不伯史存明不俯首应命,女妖巫主意决定,立即返到廓尔额境,连夜偷进铜鼓关上,萨菩婆的轻身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偷入关里,真个神不知,鬼不觉,被她不费吹灰之力,混入关城,恰好孟丝伦带了巡兵,值夜巡逻,萨菩婆由暗隅里闪身出来,首先取出一条染了迷香的手帕,向金弓郡主和几名巡兵面前一晃,妖巫这种闷香是大竺西土秘制的,猛烈无比,蘸在手帕上面,迎面一晃,立即拨出一股浓香,不管准人嗅了,也要头脑昏沉,几个巡兵立即倚着城墙根沉沉昏睡,盂丝伦夙根深具,虽然中了闷心之毒,头脑还有几分清醒,正要开口喊叫,却被萨菩婆闪电也似的伸出左手,骈指向云台穴一戳,登时全身酸软,妖巫趁势把她向肋下一挟,飞过城墙,奔出数里地外,然后将金弓郡主放下地来,用离魂功引她行走,哪知道冤家路窄,撞着铁爪魔娘,萨菩婆十分鬼灵精,一听见脚步声,马上知道有人跟踪,立即把孟丝伦向右肋下一挟,飞步狂跑,铁爪魔娘知道对方察觉,高声叱叫。 萨菩婆却是充耳不闻,挟着金弓郡主向前飞跑,铁爪魔娘心里一急,拼命穷追,这两人一追一逐,前跑的似弩箭脱弦,后追的像流星赶月,不到半个时辰工夫,已经到了大雪山下,萨菩婆绝不犹豫,把金弓郡主向自己身后一背,轻身提气,附着雪崖冰壁,猴揉攀木似的,直向着近处的山顶升上! 铁爪魔娘在萨菩婆揉升雪壁的时候,用铁爪钩下一大片碎石来,就要当作暗器使用,直发出去,阻止对头爬山逃走,哪知道萨菩婆棋先一着,把金弓郡主驮在背后,自己变了投鼠忌器,她只好手足并用的追踪上来,爬不到二三十丈,萨菩婆跳到一面冰壁上,略一停留,陡的回转头来,喝道:“老贼乞婆,多管闲事!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着反臂一扬,三点寒星激射而出,猛向甘翠莲身上飞到。 女巫发射出来的暗器,叫做“修罗神锥”,大如枣核,里面中空,是用极薄钢片打成,锥身淬了极厉害的毒药,毒药性质和修罗神针一模一样,本来萨菩婆手里最厉害的暗器是修罗神针,可是发射神针得要用金蛇杖,而且不能及远,所以萨菩婆只好发出修罗神锥来,阻止追敌,三枚精光闪闪的毒钢锥,激射铁爪魔娘胸口要穴,如果在平地上,别说是区区三颗钢锥,就是三四十颗,铁爪魔娘也不放在眼内,可是在悬崖峭壁上,情形又不同了! 甘翠莲轻身提气爬山,决难招架,而且又在滑如琉璃的冰壁上,更加难以跳跃躲闪,一个不巧,就要失足滑落悬崖,粉身碎骨! 萨菩婆的暗器早不打迟不发,偏偏在这险峻的危崖上发出修罗神锥,用心险恶之至! 甘翠莲也是一派的掌门了,见多识广,她看出萨菩婆的毒计,只见她不慌不忙,左手铁爪向冰壁一插,裂冰贯石,吸牢身体,右手铁爪向上一扬,叮叮叮,竟把三枚修罗神锥,硬用铁爪神功劲力挡在一边,如果换了寻常人的肉掌,这样硬挡钢锥,肌肤一定沾染剧毒,不过铁爪魔娘的指头是钢铁铸成的,根本不怕毒气,她这边把萨菩婆的暗器打落,那边拔身一纵,跳起一丈七八尺高来,和妖巫的距离,近了两丈,萨菩婆看见暗器无功,不禁大惊,连忙挟着金弓郡主,直向山顶逃去! 她两人一个逃跑,一个追逐,不经不觉翻越过四五座雪峰峻岭,两下距离也是十五六丈左右,萨菩婆几次仗着自己居高临下的便宜,由上面推下大块冰雪和山石来,要把铁爪魔娘撞落涧底,甘翠莲却机警地闪过,她连声叱喝道:“妖妇,把金弓郡主放下来,便饶了你!” 萨菩婆知道铁爪魔娘苦苦追赶自己,为的全是拯救孟丝伦郡主,忽然心生恶计,回身喝道:“老乞婆,你要得回一个活人,就得规规矩矩给我站住,咱们谈谈条件,如果你再追上来,我把人向山下一抛,你连尸首也得不着,知道没有!” 铁爪魔娘当堂顿了一顿,哪知道她追逐之势一停,立即上了女妖巫的当。 原来萨菩婆刚才说那几句话,只要稍有机会,就会使人心灵受到施术人的精神控制,铁爪魔娘一停下来,心头上顿时觉得一阵迷惘,甘翠莲马上觉得不妙,正要收摄心神,萨菩婆又笑道:“甘道友,咱们本来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必要替那姓史的小子卖命,坐下来吧! 第183章 咱们交个朋友!” 铁爪魔娘神智完全迷惘,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萨菩婆又向她面前念了一阵符咒,整个铁爪魔娘完全被萨菩婆指挥控制下,方才有在喇嘛庙里面助攻史存明的一幕! 以上就是铁爪魔娘甘翠莲坠入女妖巫圈套里的情形,史存明听了之后,不由打个寒噤,连声说道:“这妖巫的精神功夫,竟然厉害到这般田地,孟丝伦落在她手里,一定凶多吉少,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冷霜梅若无其事的说道:“一个人生死有命,何必这样仓皇?闲话少说,咱们马上赶到雪山找她!” 潇湘仙子也说道:“救兵有如救火,事不宜迟,甘道友,烦你引路一程,找着萨菩婆那妖妇,让我们活捉了她,给你消气!” 铁爪魔娘有些尴尬,她跟冷霜梅始终是嫌怨未释,一旦并肩作战,未免觉得有点难以为情,潇湘仙子何等精明乖巧,已经看透了甘翠莲的心理,笑道:“甘道友,你的武功本来不俗,不过萨菩婆妖巫用旁门左道的邪法,叫你跌筋斗罢了!如果这一次我回金弓郡主,我把锁阳洞二十四式金关玉锁功,完全指点给你!” 铁爪魔娘一听这几句,大喜说道:“一言为定!” 萧玉霜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哪个骗你,快点去救人吧!迟了恐怕来不及啦!” 此时史存明把范金驹唤到跟前,说道:“贤弟,这次亏了你,我们这次到大雪山去,路途险阻,说不定十天半月,才能够回来,铜鼓关那一面,如果没人防守,非常不便,你返关上告诉他们吧!” 这是史存明聪明过人的地方,他知道范金驹的本领有限,如果深入雪山找人,不但帮不了忙,反而成了自己的累赘,所以藉口关上防务,要范金驹折回,范金驹也明白了史存明的心意,诺诺连声,离开了喇嘛庙,向原路上折回不提。 史存明等范金驹走远之后,方才向铁爪魔娘一拱手道:“甘老前辈,孟姑娘是咱们抗清的主将,千万不能够丧失了她,咱们过去虽然有点小小嫌怨,既往不咎,还是一同到大雪山去吧!” 铁爪魔娘看见史存明对自己这样彬彬有礼,再不好意思记仇了!只好叹了一口气道:“罢罢,便宜你这小子!”一行四人向大雪山进发。 这时候正值隆冬腊月,朔风怒吼,大雪缤纷,冷霜梅等四人,迎着刺骨寒风,冲霜冒雪,不到半天,已经到了大雪山下,史存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向冷霜梅萧玉霜说道:“两位前辈,雪山浩瀚,广袤何止万里,我们到哪里找寻金弓郡主去!” 这句话果然把她们两个人问住了,铁爪魔娘忽然说道:“雪山虽然很大,但是能够住人的地方,并不很多,萨菩婆掳劫了金弓郡主,多半把她藏在山洞里,我们一见山洞,立即找寻,不愁她飞上天去!” 潇湘仙子大喜说道:“有理!这样大雪寒天,老妖物除了山洞之外,相信没有躲藏的地方了,咱们快去!”大家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攀着冰崖雪壁,飞也似的爬上。 他们这一爬山,立即显出武力造诣的深浅,冷霜梅身法轻盈,有如一头紫燕,不问怎样的雪崖冰壁,只把两臂一振,便自回翔飞上,萧玉霜和铁爪魔娘的轻功,比起冷霜梅来,显然逊色一筹,遇着峭拔奇险的地方,就要手足并用,施展壁虎功爬上,不能够像冷霜梅那样一举手,一投足,便可随意飞渡,史存明呢! 他虽然得了天池三老的绝技,学了三阴灭阳神功,可是轻功造诣,还不能够跟这三位前辈并驾齐驱,飞渡危崖纵跳绝涧,必定落在这三人的后头,史存明心中暗叹:“学到用时方恨少,我的武功根基还浅,火候不到,没有她们那样炉火纯青的轻功,履险如夷,学无止境,真是半点不错!” 少年壮士正在暗中愧作,冷霜梅已经跳到一座雪峰上,她突然仰首向天,张开樱口,戛的一声长啸,史存明出其不意,不由吓了一跳! 只听见冷霜梅的声音远远传送开去,只震得山谷响动,她一声啸未已,第二声啸又跟着发出来,啸上加啸,声音互相震荡,犹如千军万马,竞自奔腾,山回谷应,史存明的耳朵,被啸声震得发响,满心的不舒服,他恍然明白过来,想道:“啊!我知道了!冷女侠这两声长啸,分明是向妖巫挑战!” 这一下没有估错,冷霜梅看见雪山浩瀚,茫茫一片,即使是有山洞的话,也被冰雪遮掩,似这样的盲目找寻,何惜大海捞针?渺茫之极,心中一急,撮口长啸,她这两下啸声,是用丹田之劲直啸出来,在这渺无人烟,四外空旷的雪峰上,冷霜梅这两下清啸,十几里路以内也可以听见,接照武林规矩,她这样的长啸,就是向敌人挑战的表示,对方如果是成名人物,就要出头,如果听了啸声不出,那就是等于自甘认败,永远给别人耻笑了! 果然不出所料,冷霜梅啸声甫歇,远处一座雪峰顶上,戛的一声怪叫,摇曳长空,凄厉刺耳。 潇湘仙子和铁爪魔娘一听之下,不禁大喜,异口同声叫道:“女妖巫出现了!” 史存明听出啸声起自东南,连忙扭头看去,只见东南方六七十里以外,有一座圆锥形的山峰,白雪皑皑,在粉妆玉砌也似的半山腰上,现出一个黑色点子来,少年壮士叫道:“那边有人,老妖妇就在那边的山峰上!” 一行四人立即溜下寻峰,星飞丸泻,鹘转鹰翔,望着那圆锥形的山峰跑去,不到顿饭工夫,冷霜梅和萧玉霜首先来到萨菩婆发出啸声的山峰下,史存明突然尖声喊叫! 原来那座圆锥山峰的半腰上,端坐着一个黑衣丑面的老妇人,正是女妖巫萨菩婆,她盘足跌坐在一扇悬崖上,女妖巫的脚下,却用一根长索吊住了一个人,飘飘荡荡,这个吊着的人看不清楚面目,但是就衣服装束看来,竟然是金弓郡主,萨菩婆把吊人绳索的一头握在手里,面上现出狞笑,史存明看见女妖巫把自己的心上人这样摆布,不禁悲愤填膺,高声大叫:“贼妖妇,你如果伤损孟郡主一根头发,我也跟你拼命了!” 冷霜梅、萧玉霜和铁爪魔娘甘翠莲三个人,看见萨菩婆把金弓郡主吊在悬崖旁边,不禁为之骇然!因为自己这几个人如果跑近前去,萨菩婆只要把握着绳子的手一放,孟丝伦就要摔落万丈深壑之中了,尸骨无存,在这样的情势下,任你是陆地神功,也不能够上前拯救! 萨菩婆看见各人面面相视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很得意的狂笑了一阵,方才叫道:“你们哪一个敢上来?我只要把手一放,这女娃儿就要两世为人,如果你们倚多为胜,怪不得老娘心狠手辣!” 铁爪魔娘怒声叫道:“你把金弓郡主弄死,也没有什么好处!我们几个一攻上雪峰你也难逃活命!” 女巫怪笑一声,她并不回答铁爪魔娘的话,遥向吏存明道:“喂!姓史的,你要得回心上人的性命吗?这事尽好商量,只要你答应我两件事!” 这时候冷霜梅看了看自己和萨菩婆的距离,约莫是三十丈距离左右,知道在这样遥远的距离,妖巫的精神功不能够向自己这几个人身上施展,她向史存明低声说道:“你上前敷衍她,尽量把时间拖延,让我想想救回孟郡主的方法。” 史存明立即会意,走上几步,向萨菩婆喝道:“老妖怪,你要什么条件,说出来吧!” 萨菩婆怪笑一声道:“我把金弓郡主放了,你们以后不准跟我作对为难,就是日后遇上,也不能够眼我动手,彼此一言为定,你答应不答应?” 要知道侠义中人,最重诺言,如果史存明答应的话,嗣此以后,不管萨菩婆怎样作恶,自己也不能够伸手管她的事,就是冷霜梅、萧玉霜也是一样,史存明略一沉吟,毅然答道:“好!这个容易,你把孟丝伦郡主放回,以往一切拉倒,我们再不跟你为难便了!” 萨菩婆哈哈一笑,说道:“小子!还有第二件事,你把手中的断虹剑,送了给我,那套雷电披风剑法,我不打算学了,可是,你请那两位昆仑派老前辈,把内阴神篇的文字,念给我听,要一口气诵念三遍,不准作伪,做了这两件事,我老婆子立即把人交回你们,立时就走,知道没有?”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潇湘仙于勃然大怒,破口骂道:“混帐!昆仑派的内阴神篇可以传授给你?还不是等于白天做梦!凭你也配领受昆仑派的内功口诀!” 女妖巫冷冷的说道:“咱们现在是两件事抵换一条性命,不是买卖,哪个跟你讨价还价,废话少说,你们要金弓郡主的性命不要?” 潇湘仙子见她公然拿孟丝伦的性命要挟自己,传授昆仑内笈,不禁怒火冲天,冷霜梅忽然笑道:“师妹,一宗绝世武功,单靠几句口诀就可以练成的吗?这不打紧,我来念给她听!” 萨菩婆在悬崖之上,听得清清楚楚,冷霜梅居然肯拿昆仑派秘传的口诀掉换孟丝伦的性命,不禁心中一喜,可是她究竟不失为一个阴险奸诈的小人,恐怕冷霜梅把内阴神篇的文字任意窜改,或者故意说错,比如吐纳练功的呼吸是二十四下,她说三十六下,自己依着去练,不但练不成功夫,一个不巧,身子还要受害! 萨菩婆怪笑一声道:“姓冷的,你要把内阴神篇的文字,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念出来,念完之后,又再从头念一遍,二遍念过,再念一遍,三次没有错漏,我便相信是真的内阴神篇了!反过来说,你如果前言不对后语,或者是迟迟疑疑,不爽快念出来,我立即把绳一放,先叫金弓郡主摔个尸骨无存,你们也未必能够把我堵截得着!” 第184章 冷霜梅大笑道:“君子一言,如白染皂,哪个骗你,不过咱们的距离大远,内阴神篇的文字又深奥得很,你一定听不清楚,我再上前十丈,然后念你给听吧!” 萨菩婆一想也是,对方和自己距离三十多丈,内阴神篇的内文,少说也有四五千字,距离远了,自己听不清楚,让她近前也不打紧,何况自己还有催魂大法可以克制她呢?萨菩婆也是过于自恃,不假思索,便自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上前一百步,念给我听!” 冷霜梅向萧玉霜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然后面含微笑,身子一晃,两只脚尖抵住冰壁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在一削如溜的危崖上,居然如履平地,萨菩婆估不到冷霜梅有这样精纯的轻身提气本领,不禁大吃一惊,连声叫道:“不准你走上来,这样的距离便够了!这样的距离便够了!” 女妖巫这样叫喊,心中已经有点着忙,她忽然看见冷霜梅一双黑白分明的俏眼,望定自己,面上现出很安详的微笑,萨菩婆心神一荡,不禁大吃一惊,想道:“咦!原来这婆娘也会催魂大法!” 女妖巫慌不迭忙的口中喃喃,念起符咒,她运用自己苦修十几年的精神功,要把冷霜梅克制,像以前对付史存明和铁爪魔娘一样,萨菩婆一边念咒,一边挥动右手,叫道:“你不必过来了,就在这里坐下念吧!就在这里坐下念吧!” 要知道萨菩婆学的“催魂大法”和“离魂功”,不外是今日催眠术的滥觞罢了!靠着自己专一强固的力量,控制对方心灵,所以能够叫受术的人昏迷不醒,百依百顺,萨菩婆叫冷霜梅坐下,就是施展催魂大法的第一步,哪知道冷霜梅已经胸有成竹,她过去曾经潜落恶龙潭水底,看过内阴神篇的碑文,知道西上迷魂功的破法,再加上在雪山面壁十个年头,心境空澄,已经到了无人无我境界,精神强固,绝不是铁爪魔娘可以比拟,萨菩婆要想用精神功来克制她,何异班门弄斧? 冷霜梅摇了摇头,笑道:“不用坐啦!我现在念内阴神篇了,你且细心静听吧!” 萨菩婆看见冷霜梅居然不受自己精神功的克制,立时知道不妙,她正要把握着金弓郡主绳子的手一松,冷霜梅忽然笑道:“你要学昆仑派内功口诀,要听内阴神篇的原文,就得把人吊上来,你将人家吊在半空里做什么?扯上来吧!我在这边慢慢的念,你在那边慢慢的听!” 冷霜梅这几句话看似平常,其实已经胜过对方,萨菩婆听了冷霜梅的话,只觉得飘飘然,把绑着金弓郡主的绳子紧紧握住,潇湘仙子看见女妖巫呆如木鸡,知道她已经受了冷霜梅太阴神功的反击,心猿意马,举棋不定,这时候还不救金弓郡主,向待何时? 萧王霜立即一纵身,用“海鹤钻云”的功夫,直向雪山峰顶窜去。 潇湘仙子的轻功超卓拔俗,疾若星流,只两三下之间,便窜到孟丝伦存身的悬崖旁边,这时候的金弓郡主,仿佛着了女妖巫的离魂大法,俯首及胸,沉沉大睡,完全没有半点知觉,萧玉霜用最快速的身法,抢到她的身边,长剑一挥,竟把孟丝伦身上的绑绳砍断,孟丝伦整个身子,立即由半山崖上跌了下来,萧玉霜却是手疾眼快,伸出左手向外一探,“乌龙探爪”的抓住了金弓郡主背心的衣服,不过孟丝伦身躯下坠的力量,十分劲猛,萧玉霜附在滑如琉璃,坚冰积满的悬崖边,哪里能够吃得住这般沉猛的下坠之势,连她也一齐跌了下来,史存明失声叫道:“不好!糟糕!” 说时迟,那时快!潇湘仙子就在自己身子跌落的一刹那,右手擎着宝剑,一招“顺手推舟”,嗤的刺在冰壁之上,剑尖透入玄冰数寸,身子就凭借这剑尖一刺的力量,右手向上一抛,把金弓郡主整个身躯,高举过头,霸王举鼎一般,然后两腿一摆,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好个潇湘仙子,手上虽然托着一入,却是轻如片叶也似,由十五六丈高空,直泻而下,铁爪魔娘和史存明禁不住喝起采来,萧玉霜临到离地三丈,突然把抓住孟丝伦的手一放,叫道:“明儿!接着!” 金弓郡主立即像陨星落石一般的俯跌下来,史存明站在峰脚,恰如迎个正着,他使出三阴灭阳掌劲,向上一推,孟丝伦距离他头顶还有几尺,立即被一股无形劲气托住了,慢慢的落下来,史存明将她一把抱住,金弓郡主方才绝处逢生,脱了险境,少年壮士禁不注流出几点英雄热泪,可是他心中的愉快,却是难以形容之至! 萧玉霜为什么要临落地的时候,把孟丝伦由半空里抛下来呢?因为潇湘仙于手托着孟丝托下落,是内功里面的“混元吊金钟”身法,不过一个人始终是血肉造成的身躯,毕竟有它本身重量,如果两个人一同落下来,必定结结实实的摔在坚冰上,跌个仰面朝天,萧玉霜轻功卓绝,或者没有妨碍,孟丝伦却是损伤难免,所以潇湘仙子把孟丝伦向史存明迎头掷去,她知道史存明用三阴灭阳功劲托住金弓郡主的身子,必定可以化险为夷,她这边人一出手,立即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轻飘飘的落到山峰脚下,总算不负所托,救回了孟郡主的性命。 这边潇湘仙子救回了吊在悬崖下面的孟丝伦,那边冷霜梅却用大阴神功的“止心法”制住了女妖巫萨菩婆,她握牢绳索,不肯放手,冷霜梅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运用太阴神功的要诀,看见居然成功,不禁心中大喜,她再用寒如秋水的双眼,盯定了萨菩婆茫然失神的眼睛,柔声说道:“你这半个月来,劳碌奔跑,太累了啦!睡一觉吧!睡醒之后,我再把内阴神篇的经文念给你听!” 这几句话真是有效,萨菩婆觉得自己四肢绵软,再也支持不住了,慢慢地坐了下来,伏身在山石上,不到半晌,鼾声大作,呼呼睡了过去! 萧玉霜和铁爪魔娘看见大功告成,禁不住心中狂喜,就要飞身上峰,冷霜梅却把萨菩婆一把挟住肋下,高声叫道:“不用上来,我挟着她跳落便行啦!” 嗖声风响,人已经到山峰下,身手利落,比起刚才萧玉霜拯救孟丝伦还要加倍快捷! 史存明这时候真正佩服得五体投地,冷霜梅把女妖巫朝着地上一摔,铁爪魔娘一声怒喝,飞身过来,双爪一分,就要作势下攫,把萨菩婆的天灵盖抓裂,冷霜梅叫了一声:“慢着!不要伤她性命!” 史存明抱着孟丝伦,把她放到地上,看见冷霜梅不准铁爪魔娘伤害萨菩婆,不禁愕了一愕,问道:“冷女侠,你怎的要留下妖妇,难道还要让她在世上害人吗?” 冷霜梅面色一正,问道:“我们这次生擒了她,是用武功,还是用精神法!” 史存明恍然说道:“前辈,我明白了!你以为用催魂法这一类精神功拿住女妖巫,不算英雄好汉,那个容易,你把她救醒过来,咱们四个人包围住她,再用武功把她拿获,这样叫她败了也死心塌地,是与不是?”冷霜梅听了史存明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 潇湘仙子诧异问道:“师姊,明儿的话很对,你笑什么?咱们来个七擒孟获,纵而后擒,还怕她飞上天去吧?” 冷霜梅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说道:“当年我在恶龙潭底潜水看碑文时,虽然看了碑文的一半,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碑文的开首说,凡是用太阴神功擒住对头的,决不能够把敌人杀死,甚至不能够给他一毫一发伤害,这是本门戒条,我不能够违犯!” 萧玉霜一听之下,不禁大失所望,史存明道:“前辈!你可以把这老妖妇的太阴神功解了,袖手旁观,由我们三个人跟她相斗!” 冷霜梅摇摇头道:“不行,我把她救醒过来,她也是手足绵软,武功全失,至少要一个月之后,武功方才复原,怎可以跟你们打架!” 史存明不禁哑然,冷霜梅道:“所以我主张把她放掉,饶她一遍,要她立誓洗心革面,方才把这女妖巫放了!”这几句话一说出来,萧玉霜等三人面面相视,待要反对,却又碍着冷霜梅的情面,说不出口。 冷霜梅何等聪明,已经通晓了各人的心理,笑道:“你们害怕放了这妖巫之后,她会继续为非作恶吗?只管放心,我可以把太阴神功的口诀和用法,传给你们三人,纵使日唇遇着了这妖妇,也不足为患啦!” 铁爪魔娘和史存明不禁大喜,萧玉霜却是皱了一皱眉头,说道:“师姊,太阴神功是咱们昆仑派的瑰宝,怎可以……”底下“妄传别人”这四个字,她却说不出来,冷霜梅答道:“师妹放心,我只懂得一半碑文罢了,只有天残叟大师兄,看过神碑全文,练得这种功夫的神髓,这一半碑文所记载的,不外是一点皮毛,说出来又有何妨呢?” 沥血伏龙--第七十四章固守千仞岭万众一心保雄关第七十四章固守千仞岭万众一心保雄关冷霜梅真个把太阴神功的“止心法”和“制动法”两段念了出来,总共一千多字,萧玉霜等三人内功本有根基,人又聪敏,一点便透,大家闭目默念了两遍,已经融会贯通,冷霜梅笑说道:“你们由今天起,已经不用怕萨菩婆什么催魂功夫和离魂大法了!闲话少说,把孟丝伦郡主救醒过来,方才再作道理吧!” 史存明慌忙把金弓郡主抱起来,让她的头枕到自己的大腿上,冷霜梅学救治铁爪魔娘的法子,搓热双手,向她前胸后背和两太阳穴推揉了一阵,方才揭开她的眼皮,用力一吹孟丝伦的瞳孔,金弓郡主方才悠悠醒转过来,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道:“奇怪,我怎的这样瞌睡,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第185章 少年壮士一阵心酸,正要开口叫她的名字,冷霜梅摆了摆手,向孟丝沦耳边一声清叱道:“真即是幻,幻即是真,一枕黄梁,人间梦觉,快清醒过来吧!” 孟丝伦果然睁开星眸,她首先瞥见了史存明,惊诧问道:“明哥,你哪时候回来,这里是铜鼓关吗!怎的这样冰冷?” 潇湘仙子笑道:“孟姑娘,这里并不是铜鼓关,咱们是在大雪山上,你给萨菩婆那妖妇擒到这里来,我们把你救了啦!” 金弓郡主茫茫然道:“唔!原来如此,怪道我做了一个恶梦,我梦见萨菩婆那个女妖巫,带着大队清兵杀入铜鼓关来,我正要上前跟她交战,那妖巫用手一指,我便不能够动弹了,清兵把我擒住,押进大营,到了福贝子的中军帐前,福康安那厮向我拍案大骂,说我是叛逆首领,抗拒天朝,杀掉了他八九万大军,叫金山双丑把我用绳索捆绑起来,高高吊在一座雪山高峰上,说要把我活活冷死饿死,我正在打算咬舌自杀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青光一闪,吊住我的绳子,突然中断,跌了下来,我在一吓之下,便人事不醒了,存明哥哥,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孟丝伦这一番话,并非虚假,正是她受了萨菩婆催魂大法之后,脑海里反映出来的幻像,说它是梦又不是梦,半真半假,史存明道:“贤妹,你被妖巫的精神功迷惑住了,她已经被冷女侠生擒了,你看看这妖妇不是躺在那儿吗?”金弓郡主方才抬起头来,她猛然瞥见了铁爪魔娘,不禁一声惊叫! 萧玉霜笑说道:“孟郡主,你不用怕,甘老前辈已经跟我们化敌为友啦!” 史存明把腰间水壶解了下来,给孟丝伦喝了几口清水,金弓郡主的头脑然后渐渐清醒,想起从前的事来了! 史存明再告诉了她刚才被长绳吊在悬崖下的危险情形,说了一遍,又说了冷霜梅、萧玉霜两位女侠拯救她的经过,孟丝伦听得汗流浃背,方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不禁把萨菩婆恨入骨髓。 这时候冷霜梅已经着手把萨菩婆弄醒过来,她解除大阴神功的方法,十分简单,先用左手抵住女巫背心,把萨菩婆向上一托,直抛起来,一脚踢去,登中了女巫腰后的“凤尾穴”,萨菩婆砰的一声响,弹起六七尺高,冷霜梅却是身形如电,不等女妖巫掉头下落,一个飞身过去,抓住了萨菩婆的衣领,反臂一旋,转了半个圆圈,然后向雪地上用力一摔,萨菩婆大叫一声,当堂醒转过来,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好比噩梦初醒的样子,冷霜梅笑了一笑,说道:“内阴神篇的经文已经念完了,你记清楚了没有?” 萨菩婆睁开怪眼,看见冷、萧二人悠闲地站在自己旁边,金弓郡主倚在史存明的怀里,知道着了对方的道儿,真个怒不可遏,气向上涌,就要一翻身躯,直跳起来,向冷霜梅扑去,谁知道她的身子一动,方才明白自己四脚手脚,软绵绵的,完全没有了半点气力。 女妖巫也是个行家,她知道自己着了敌人的精神功,冷霜梅对于这一门本领,比起自己还要内行,萨菩婆不禁长叹一声,她把双目一垂,索性坐以待毙,冷霜梅呵呵笑了一阵,方才说道:“萨菩婆,人不可以貌相,水不可以斗量,你以为学了天竺国一点瑜伽术,西土地方一点皮毛的精神功,便可以横行天下,肆无忌惮了吗?现在如何!作法者反以法毙,害人者反成自害!我现在要杀你,直同反掌之易,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你一次,走吧!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七个字你要记着,改与不改,为祸为福,完全在你个人一念罢了,知道没有?” 萨菩婆听见对方说饶了自己的性命,立即放下一块心头大石,她阴恻恻的站起身来,恨声说道:“姓冷的,老娘今天总算栽在你的手里,不过我萨菩婆讲究的是恩怨分明,此仇不报,在生人世,后会有期,再见!” 这女妖巫说完之后,也不等冷霜梅回答,便自手足并用的爬下雪峰去了,别看她消失了武功,身手仍然十分矫捷,眨眼之间,已经消失在茫茫夜影里,踪迹不见。 萨菩婆这一走,冷霜梅向萧玉霜道:“师妹,咱们的事已经完了,走吧!” 史存明和铁爪魔娘站起身来,金弓郡主的精神气力还不曾恢复,史存明索性把她兜在背后,一同下山,一路上星飞丸泻,绝不停留,不到半日工夫,已经走出了大雪山,返到山南温谷地带。 铁爪魔娘望了一望远处,说道:“前面不远地方,就是福康安的大营,我不到铜鼓关了,就在这儿分手吧!可是……”她嗫嚅着若有所言,却又说不出来,潇湘仙子笑道:“甘道友,你要我指点贵派锁阳洞里的金关玉锁二十四个坐功图式吗!很好!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事,你暂时返回崆峒山上,我在一年之内,登门造访,再跟你说明一切便了!” 铁爪魔娘微微感到失望,冷霜梅笑说道:“大家已经化敌为友,何必急在一时,我们因为军情吃紧,满清征西大军得到增援,三几天内便会向铜鼓关发动攻势,我们不能够不光顾眼前形势,道友放心,到时我冷霜梅也要拜访主山,一言为定,只管放心回去便了。” 甘翠莲听见冷霜梅这样一说,面色一喜,因为她在这大半天里,已经看出冷霜梅的武功造诣,比潇湘仙子还要强,如果她肯到崆峒山指点自己,当然比萧玉霜强得多了,铁爪魔娘急忙说道:“如果冷女侠驾临荒山,再好没有,我甘翠莲就在这一年内,足迹不离崆峒山外,敬候降临,再见!” 说罢飘然而去,史存明一直望到她的背影不见,方才说道:“铁爪魔娘那样情性怪僻的人,居然肯跟冷前辈化解了几十年的宿仇,真是异数!” 冷霜梅大笑道:“有什么异数不异数,诚之所至,金石为开,她毕竟是崆峒派的掌门,夙恨未昧,总算从善如流,闲话少说,走吧!”一行人不到半天,便自返到铜鼓关上。 阿布敏王子和智禅上人看见金弓郡主无恙回来,不禁狂喜,铜鼓关上一片欢声雷动,冷霜梅因为孟丝伦的身体还未十分复原,吩咐史存明收拾一间静室给她歇息休养,刚才过了一晚,第三天破晓凌晨,铜鼓关上的巡兵突然吹起海螺号角来,原来是福康安的征西大军,倾巢出动,遍野似的向铜鼓关杀到! 阿布敏王子在中军帐里,听说清兵大举进攻,不禁大吃一惊,一方面下令全体士兵,登上谍楼,严阵以待,另一方面差人到静室里,请金弓郡主出来共商应战大计,不多时候,孟丝伦由史存明陪伴着来到中军帐里,金弓郡主不等阿布敏王子开口,已经说道:“福贝子这次得到海兰察十多万生力军补充,倾尽全力而来,兵锋甚锐,我们不能够和他争冲,全力固守关城为上!” 阿布敏王子点了点头,立即传下将令,据城固守,除了弓箭手居高临下,用强弓硬弩射住清兵之外,还在城墙上推叠了无数泥土和沙袋,抵御清兵的红衣大炮,这边刚刚布置停妥,那边满清大军已经像秋日的大潮,汹涌而至! 满清的先锋官看见廓尔额兵固守不出,守兵黑黝黝的,密如蚂蚁,布满关头,立即吹起号角,押住阵脚,中军一声棒锣响,涌出几千名敢死队,个个头戴铁盔,手执藤盾,冲向铜鼓关下,关上一声胡哨,飞掷下无数磨盘大石来,把清兵打得头崩额裂,肝脑涂地! 先锋官不禁大惊,他看见大石密如雨点,好比丈八金刚,摸不着自己的头脑,不明白廓尔额兵由哪里弄来这样多的大石,等到定睛看清楚时,又是惊骇,又是佩服,原来廓尔额兵不知哪个时候,用木材制造了几十条木槽,这些木槽长可三丈,阔约五尺,一头翘起,一头斜斜向着关下,好像滑梯一般,大石翻翻滚滚,沿着木槽泻了下来,清兵最先冲到关下千多名敢死队,当堂死伤了一大半,其余的心惊胆战,敢死队变成了怕死队,纷纷后退。 福康安在中军督战,看见廓尔额兵用木槽溜石的法于,打击自己的前锋军,不禁又惊又怒,他向左右喝道:“叛逆这样可恶,用大石来对付我的盾牌兵,我们用霹雳车攻关,也用大石回击过去!” 福贝子的将令一下,二百多架霹雳车由后军直推到阵前,阿布敏王子一见了霹雳车,连声叫道:“快快准备竹网布帐!” 原来盂丝伦跟清军对仗几年,对于满洲兵的攻守战具,已经一清二楚,她在铜鼓关大破清兵之后,立即着手修缮关防,金弓郡主知道清兵攻坚的利器,除了红衣大炮之外,还有运石攻城的霹雳车,她在拉萨见过一次,孟丝伦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她想出对付霹雳车的唯一方法,就是以柔制刚,怎样以柔制刚呢? 孟丝伦挖空心想,她吩咐阿布敏王子派大队士兵到附近山岭,斩伐大量毛竹回来,纵横交叠,二三十支一排,织成一面竹网,竹网的上盖加了一层厚帆布,这样一来,便可以阻挡霹雳车抛石上城头了! 因为这类毛竹衬托帆布的竹网,柔中带韧,而且带有弹力,即使是一百几十斤重的大石由空中落下来,这些竹网布帐也可以抵挡得住,甚至可以利用毛竹的弹力,把大石抛下城去,阿布敏王子命令一下,关城上当堂张起了绵长几里的竹网和布帐。 清兵的霹雳车运到城墙下,一声号令,车上杠杆轰隆连声,翻动起来,无数磨盘大石,雨点也似的抛上城头,可是廓尔额兵有了这种新奇的守城战具,大石尽管成排成阵,向铜鼓关顶落下,廓尔额兵却是丝毫不伤,霹雳车抛掷了无数巨石,竟然没有半点用处,福康安又羞又恼,喝令左右用红衣大炮轰城,忽然听见亲兵来报:“禀贝子爷,海兰察大人到了!” 第186章 福贝子回头一望,果然不出所料,海兰察坐着一乘八名亲兵扛抬的绿呢轿,飞也似的由后军赶到,福康安勒住战刀,迎了上去,问道:“海将军从大营赶来,可有什么指教?” 海兰察道:“贝子爷,攻城的情形怎么样了?” 在名目上,海兰察是福康安的副帅,可是乾隆帝在生力军开到之前,已经降了一道密旨给福康安,说海兰察智勇兼备,叫他凡事要听调度,福贝子知道乾隆帝对自己明升暗降,表面上叫海兰察做自己副帅,实际上代了自己统帅职权,不过碍着皇族面上,给回自己一个统帅的虚衔罢了! 海兰察这样一问,福康安面皮发汤,答道:“叛逆顽强得很,我们用霹雳车攻关,他们用竹网布幕抵挡,我叫红衣大炮轰城,给他一个厉害!” 海兰察摇头道:“用红衣大炮吗?恐怕没有什么用处?” 福康安吓了一跳,问道:“什么,难道咱们的红衣大炮给敌人弄坏了吗?” 海兰察用手一指关顶道:“敌人在铜鼓关顶砌满了沙袋和泥上,咱们的炮人轰上去,白白耗费禅药,如果轰击关城本身,铜鼓关上倚山而建的,不是建造在平地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用处!” 福康安猛然醒悟,问道:“那么,难道咱们就这样鸣金收兵,白白的撒回去?” 海兰察道:“那又不必,咱们可以一面佯攻关城,一面分兵两路,攻战铜鼓关左右两座高岭,只要扼住了那两个山头,再把红衣大炮运到山上,居高临下轰击,关城一定可以攻破了!” 福康安大喜道:“好计!” 立即下令都统富安带兵三万,进攻左面山峰,协领聂成栋、杨天贵带兵三万攀登右面山岭,余下的清兵仍旧直逼关城,呐喊连天,排山倒海似的向关城攻去。 孟丝伦和史存明岳金枫伊丽娜一班男女英雄,站在铜鼓关顶的辽望楼上,俯瞰全局,指挥作战! 史存明看见清兵尽管喊声如潮,冲到关城半里距离之内,便自停了下来,竟是虚张声势,并不上前强攻,不禁疑惑起来,问道:“贤妹,你看清兵怎样,他用的是以进为退的战法呢?或者是打算声东击西呢?” 孟丝伦还未回答,她忽然看见清兵分出两个支队来,全是步兵,分向左右两边驰去,金弓郡主一看之下,立即叫道:“不好!清兵要攻占咱们铜鼓关左右两座山峰哩,我们在山峰上有守军没有!” 史存明道:“清军要攻左右二峰吗?咱们也有几百名弟兄在那里防守不碍事吧!” 孟丝伦急忙说道:“几百人守两座山峰,那怎么行!如果清兵占了左右二峰,把红衣大炮运上峰顶,开炮射击,我们就要陷入绝对不利的地位,拉萨城那一次教训,怎的这样快便忘记了!快快派兵援救。” 史存明道:“好!我带三千弟兄援救左面山峰吧!” 孟丝伦道:“三千人马不够,你向殿下请求拨足五千兵马,立即赶去!” 金弓郡主又向岳金枫道:“岳兄,你和丽娜妹子也带领五千人马,驰救右边山峰,要快!” 岳金枫、伊丽娜也应声去了,先说史存明带领五千廓尔额兵,由侧面绕出关城,到了左山峰下,都统富安的攻击军,恰好像潮水似的涌到。 少年壮士看见清兵到来,不禁吃了一惊,下令全体兵士,迅速登山,和山顶的弟兄合在一起,廓尔额是一个山地之国,居民习惯了在山中生活,攀山越岭,疾如猿猴! 史存明命令一下,几千名廓尔额兵手足并用,疾若星流,抢在清兵的前头,上了山头,反过来看清兵那一面,爬山的身手显然及不上廓尔额兵矫捷,每个士兵身上穿了沉重的盔甲,又受到山顶守军矢石的阻截,当然大大打了折扣,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廓尔额兵已经全数爬上山顶,清兵还爬不到三分一! 史存明看见自己的兵士大部分攀上山头,方才一声清啸,拔出断虹宝剑,抖起一道剑光,翻翻滚滚,直向清兵杀去! 清兵看见史存明杀来,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大部分清兵在战阵上跟他对过仗,知道史存明的厉害,看见他单人只剑朝着自己杀到,当堂慑于威势,纷纷后退! 史存明却是敌我分明,他看了清军里的汉人,并不伤害,只是一掠而过,可是看见了满洲士兵,便不留情,远的掌打,近的剑刺,刹那间杀了几十名兵士,清兵主将都统富安看见史存明杀法勇猛,立即传下号令:“赶快调火枪手上前,瞄准了这小子轰击,如果打死了他,胜似别人十倍!” 清兵的火枪手,纷纷由后面跑上来,倚石为障,个个举起火枪,准备向史存明轰放。 少年壮士异常机警,他看见清兵擎着火枪跑过来,立时知道不妙,他一个飞身跳到突石上,眼光瞥处,看见距离自己右首百步之外,站着一个清军的游击武官,正在那里指手画脚,看情形是指挥火枪手上前,四面八方向自己包围、史存明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就在石上把脚跟一垫,嗖嗖两响,使出雷电披风剑法“雷神经天”的绝招,活像一头大雁,掠起三丈多高,在半空里一盘一转,猛向那名游击武官当头扑去! 那游击武官名叫安大勇,是个道地的满洲人,他正要指挥火枪手布置好广阔的火网,向史存明轰击,哪知道史存明却用擒贼先擒王的手法,降临到他的头顶上,安大勇吃了一惊,急不迭忙挥起手中马刀来,向头顶一个盘旋,阻遏敌人下落之势,哪知道史存明出剑如电,就在空中嗤的一剑刺了出来,扎中了安大勇壁时的曲池穴,安大勇当堂半身发麻,叮当一声,马刀落地! 史存明反手一把,将他挟在肋下,安大勇身边两名马弁,见首脑被擒,急忙挥刀来救,史存明剑光闪处,刷刷两声,已经把这两名马弃的脑袋砍了下来,少年壮士刚才把安大勇擒到手里,背后劈劈啪啪一阵连响,火枪已向他连连轰放。 史存明知道火枪喷出来的砂子厉害无比,任你武功怎样高强,遇着了这种火热的铁砂子,也是非死即伤,他首先用剑刺穴道之法,闭住了安大勇的麻穴,然后反臂一掠,把这满清武官兜到自己背后,做了挡牌,在铁砂进舞中,就地一滚,猛向一堆山石滚了过去。 这堆山石后面埋伏着四名火枪手,清初时候最普遍的火器就是“抬枪”,所谓“抬枪”就是一根六尺多长的火铣,铁管塞了火药,由两个人抬头,一个用肩膀托着枪管,一个在后面点火轰发,故此叫做“抬枪”,这里四名枪手,共有抬枪两杆,他们看见史存明背着安大勇直向自己滚过来,齐齐吃了一惊,要想点火发枪,又恐怕伤害了安大勇,这样略一迟疑,史存明已经连人带剑,像旋风也似的卷到,断虹宝剑一圈一扫,青光闪处,四名火枪手有三个丢了脑袋,余下一个吓得屁滚尿流,抛了抬枪,抱头鼠窜。 吏存明不费吹灰之力,夺了两杆抬枪,他一个滚身到了山石背后,恰好几阵铁砂子逐影飞来,沙沙沙,完全打在山石堆上,史存明把安大勇向地上一掷,顺手摘了他的缨帽,向着自己头顶一套,由石后现身出来,再一纵身,使个“电光过岭”的身法,又向距离最近一处的清军火枪阵地飞扑过云! 这里一共埋伏了六名清兵火枪手,总共是三杆抬枪,他们起先乍见史存明翻起身来,因为他戴了安大勇的花翎和缨帽,以为安大勇挣扎跳起,稍一迟疑,没有放枪,哪知道史存明就在一刹那之间,飞扑过来,剑光一闪,刺倒了两名火枪手,哪知道左边火光闪处,轰轰,一蓬黑烟挟着铁砂子,向史存明背心轰到! 原来史存明扑向这一座清兵火枪阵地的时候,却没有留意到另外还有两名清兵,擎着一根抬枪,埋伏在这阵地左侧不到两丈远的地方,史存明这一飞扑过来,恰好落在那两名清兵火枪射击范围之内,这两名清兵见了这个机会,哪肯轻易放过,立即燃点火绳,轰的一枪直射出来,这边史存明刚才刺倒了两名清兵,还不曾下手对付其他四个人,火枪铁砂子已经如雨飞落,少年壮士立即倒身向地,骨碌碌的一翻一滚,疾如旋风似的,卷出两丈以外! 铁砂子却打在那四名清兵的身上,一片呼喊号叫,这两名清兵还要填塞火药,再轰第二沧时,史存明已纯一个“鲤跳龙门”之势,由乱石之间直窜起来,如健鹰掠隼,连人带剑向那两名清兵一扑,从前的火枪没有现在的枪械那样便利,一枪轰出,连续可以放出第二枪,这两名清兵还未来得及填满火药,装上火绳,史存明的断虹剑已经刺到,匹练似的青光自左向有一扫,两名清兵只哎呀了半声,便自身首异处! 不过清兵的火枪有二三十杆,这时候先后燃放起来,或远或近,轰轰发出,硝烟弥漫,铁砂子纷飞乱迸,枪声密如炒豆,史存明知道人身血肉之躯,决定抵挡不了火枪手的铁砂子,自己殿后阻击的任务已经完成,还是三十六招,走为上招! 史存明主意既定,在乱石里抓起那两名清兵的尸首,分向左右掷了出去,尸首一飞起来,火枪之声大作。 史存明趁势朝着相反方向拔身一纵,使了个“雷神经天”的身法,拔起三丈多高来,斜斜向半山腰一落,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直向峰顶冲去,转瞬间跑出老远,清兵被他这一下金蝉脱壳的妙计骗过,只有徒呼而已! 再说吏存明到了左山峰上,指挥廓尔额兵竭力死守,他们把峰顶上的冰块石头推了下来,清兵的敢死队,才到了半山,首先吃了一阵石雨般迎头痛击,接着是飞蝗也似的弩箭,嗤嗤飞落,廓尔额人本来是山地里长大的民族,追飞逐走,射猎鸟兽,已经成了生活习惯,所以廓尔额兵射出来的弩箭,几乎没有虚发,百发百中,清兵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仰着身子向上进攻,形势非常不利,廓尔额兵却占了居高临下的便宜,矢石如雨,清兵白自牺牲了二三千人,始终攻占不了左峰,只有在山下呐喊罢了! 第187章 话分两头,这一边史存明带领五千人马驰救左峰,那一边岳金枫伊丽娜两人,也带领了五千援兵,驰救右山,他们也跟史存明一样,刚才到了山峰之下,便遇着了清兵的进攻部队,岳金枫吩咐伊丽娜指挥援兵,抢先登山,自己带领了几百名壮士,去扰乱清兵的攻势,带领清兵抢山的主将是聂成栋、杨天贵两人,他们过去在福康安军中跟岳金枫认识,并且还受过岳金枫的节制,看见他带领廓尔额兵冲突本阵,聂成栋拍马迎上,高声大叫:“姓岳的,你家累世受朝廷的恩典,你父亲也是征西名将,你却这样没有出息,投降叛贼!” 岳金枫道:“住口!聂成栋,你本身也是汉人,妄知大义,替满洲鞑子做鹰犬虎伥,残杀边民,废话少说,吃我一剑!”话刚说完,剑光一闪,身于直掠起来,向聂成栋马头刺到。 聂成栋知道岳金枫本领厉害,连忙勒转马头,向左一闪,接着把手中大砍刀一扬,向岳金枫拦腰砍去,哪知道岳金枫扑向他这一下是虚,聂统领的大砍刀刚才挟风扫出,岳金枫陡的长剑下垂,“白鹭凌波”,剑尖朝着聂成栋的刀身一点,身子借着这剑尖一划一点的力量,呼呼两声,打从聂统领的头顶,飞扑过去,剑光一闪,青锋宝剑刺中了聂统领背后掌旗清兵的胸膛,这清兵惨叫了一声,扑通一声,跌翻在地! 岳金枫趁势一把,将一面绣了“聂”字的黄龙旗,抢到自己手里,清兵出其不意,禁不住齐声呐喊! 岳金枫把清军将旗夺在手里,这一支黄龙旗的旗杆是镇铁打造的,有茶杯口粗细,杆身也有一丈五六尺长,连同蜀缎的旗身在内,少说也有三十斤重,岳金枫一声大喝,把手腕用力一抖,锦旗呼的展开,向清兵横扫过去! 他运用军旗做武器,比起使用宝剑还要得力,一扫过来,千钧之力,杨天贵一催坐马,迎了上前,他知道岳金枫本领厉害,不敢上前交锋,只在数丈以外,张弓搭矢,嗤的一箭,向岳金枫胸口射来,岳金枫眼看四面,耳听八方,一听见弓弦响,立即把将旗猛翻起来,向外一挥一卷,那支箭还不曾射到面前,已经被旗风一扯,歪了准头,直穿在旗身上,少年英雄眼光瞥处,知道射箭的正是杨天贵,立即拔身一纵,连人带着大旗直飞起来,向杨天贵拦腰扫到! 杨天贵看见岳金枫举旗扫到,不禁慌了手脚,把手中枪用力一抖,圈出二尺见方的枪花来,迎面直刺,哪知道他刚手臂一举,岳金枫那面大旗已经赛似黄云一朵,兜顶罩落。只听见“砰”的一声大响,杨天贵虎口登时迸裂,一杆铁枪脱手直飞起来,抛出两三丈远! 杨天贵“不好”两字还未出口,岳金枫的大旗一扫,数十斤重的铁旗杆,打在身上,如同金刚巨杵也似,竟把杨统领连人带马,打成一团肉饼,清兵不禁哗然大叫! 岳金枫打死了清兵一名主将,大旗展处,向聂成栋疾卷过去,聂成栋看见岳金枫一旗杆把杨天贵人马打做肉团,心胆俱裂,哪里还敢迎敌,连忙勒马便逃,岳金枫正要追赶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呼的一响,人丛里窜出一个短小精悍的满洲汉子来,这人穿着军官装束,唇生短髭,二目炯炯如电,窜出来的身法十分快捷,只见他左臂一振,格在旗杆中腰之上,轰的一响,岳金枫把握旗杆不牢,那旗杆脱手飞出,抛向半空,黄缎制的锦旗在半空里被风一卷,平展开来,向清兵人丛里落下,岳金枫知道满洲汉子一格之力,至少有七八百斤,不禁大吃一惊,想道:“估不到满洲鞑子里,居然有这样的人物!” 他立即一欠身,嗖的拔出宝剑,向那满洲军官一指,喝道:“你这鞑子姓甚名谁快说出来!岳大爷剑下不斩无名之辈的!” 这满洲军官一声冷笑道:“姓岳的,你父亲岳钟琪立功西陲,荡平青海,你却丧心病狂,附和叛贼,真个丢尽了你爹爹的脸啦!你要问我的姓名吗、我名叫布库里,你到阎王殿上,记着我的名字,看招!”话才说完,矮短的身躯一晃,两把头丰尾脱的丧门锉,已经挟着两股交叉劲风,用了个“金龙归海”招式,向岳金枫胸口的“神藏穴”和肚脐下面的“商曲穴”双双点到。 岳金枫估不到这满洲军官的点穴身手,如此快捷,清军营里居然有这样的(奇*书*网^.^整*理*提*供)能人,真个不可轻视! 岳金枫立即一塌腰身,闪开了对方的点穴,手中剑一提一掩,“春云乍展”,截斩布库里的腰肋,这一下以攻应攻,险绝到十二万分,布库里怒骂了一声:“叛贼!”身于一翻,“快蟒翻转”,嗖嗖两响,躲过剑锋,双挫从下而上,又向岳金枫两肋下的“云台穴”打到! 岳金枫宝剑一牵一引,把双锉卸向外门,两下里进攻退守,斗做一团,岳金枫是铁髯真人的得意弟子,剑法夭矫神奇,布库里的双挫却是龙蛇飞舞,招招点向人身二十四处大穴,他两人风驰电掣也似的,斗了二十多个回合,胜负未决,清兵已经像排山倒海般的蜂拥过来,岳金枫明白自己寡不敌众,正要虚晃一剑,杀出重围,哪知道布库里已经看破了他的心意,断声喝道:“贼叛!往哪里走!”双挫一分,“三环套月”刷刷刷,连进三招,挂胸扫肋。 原来他这丧门挫还有五行剑的路数,岳金枫被他缠住,不能脱身,正在暗里焦灼,远处突然来了一声清啸,响如鹤唳,岳金枫四外的清兵,活像滚烫泼雪似的,纷纷倒退。 岳金枫正在诧异,一个人袖影飘飘,兔起鹘落,挟着一道寒光杀了进来,岳金枫眼光锐利,一眼望去,看出来人正是潇湘仙子,杀入重围来救援自己,不禁喜出望外!只见潇湘仙子的战法十分特别,在清兵人丛里,活像水蛇游走似的,东一飘西一晃,她手里的一柄长剑,着着刺向清兵手足关节和穴道,绝无虚发,只一刺中,清兵立即手麻脚软,仆倒在地,丧失战斗能力,没有一两个时辰的工夫,决不能够恢复过来,可是另一方面来说,这被剑刺穴道的人,并没有性命危险! 潇湘仙子也绝对不用开杀戒,清兵将士看见这中年道姑所过之处,人人仆地,以为她会妖术邪法,禁不住心胆俱寒,纷纷让路,游湘仙子有如风扫叶落,一忽儿便抢到岳金枫的身边,叫道:“寡不敌众,快跑到山上去!”岳金枫剑光闪处,刺倒两名清兵,冲开血路,直向山上跑去。 布库里看见自己只要再缠战片刻,四面清兵包围,便可以把岳金枫重重困住,叫他插翼难逃,谁知道半路杀出程咬金,突然来了这个中年道姑,把岳金枫救走,布库里怒不可遏,喝道:“妖妇!”腾身一纵,连人带丧门挫,朝着潇湘仙子飞扑过去。 萧玉霜冷笑道:“长白派的余孽,也来撒野!不知自量!”长袖一挥,一着玄玄拳的“麻姑指路”,一阵袖底劲风冲出,撞中这满洲军官的胸口,布库里猛觉一股无形罡气向自己一推,力大无穷,竟把他冲得在空中连翻出两个筋斗,跌出八九步外,扑通一声,跌在几名清兵的身上,连丧门挫也抛出手,清兵齐声喊叫,潇湘仙子哈哈大笑,三两下起落之间,便自去得没影无踪了。 这时候,三方面的争夺战已经展开,铜鼓关和左右两山峰前,喊杀连天,清兵仗着人马众多,前仆后继,廓尔额兵却占了居高临下的便宜,抛矢掷石,多数中鹄,清兵死伤无数,变了尸山血海,由晨至午,双方互持不下,正在惨烈恶战的时候,满清的中军突然发生了惊人巨变! 怎样的惊人巨变呢,原来福康安贝子和副统帅海兰察两人,正在中军督战,这两个满清征西大将并肩站立在铜鼓关前的土岗上,周围数百名亲兵簇绕护卫,福康安下了大宛马,海兰察也走出轿子外面,拿出行军的地图板,指挥作战,就在他们两个聚精会神研究攻守形势的时候,忽然一个穿着侍卫装束的汉人少年,直向土岗下面跑去。 这侍卫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青海玉树城刑场上,和史存明合串了一幕犯驾行刺,挺身抢护,投入海兰察将军麾下的洪珊,她自从女扮男装,混入清营之后,战战兢兢,小心防范,好在没有泄漏自己的身份,不过洪珊在清兵营里,举目无亲,度日如年,这次看见福贝子和海兰察并肩指挥作战,猛然醒悟起一个主意来,心想自己何不趁这时候,杀掉了这两个满洲鞑子的主帅,这样一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必定秩序大乱!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趁势冲杀,岂不是可以大获全胜吗?洪珊主意决定,更不犹豫,带了短刀暗器,直向满清中军跑去。 她刚才来到土岗下,清兵卫士已经连声叱喝起来,说道:“王勇!你跑来做什么?贝子爷和海将军正在上面指挥,你不能够上去!” 王勇是洪珊的化名,她投效清军就用这个假名,侍卫这样一喝,洪珊已经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回答道:“叛逆坚守关城,我兵猛攻不下,俺有妙计呈献!” 如果换了别人,清兵卫士一定不准她近前,可是洪珊向来是海兰察将军的亲信,而且她又说有妙计可以攻破铜鼓关,那些卫士如何敢怠慢?立即向海兰察飞报,福康安一听大喜,立即说道:“王勇有法子可以打破铜鼓关吗?那好极了!快快叫他上来。” 须臾之间,洪珊化名的假王勇,已经被几个卫兵带到福康安和海兰察的面前,福贝子眼望着地图板,口中却说道:“王勇!我们攻打铜鼓关已经大半天,叛众据关顽抗,坚不可拔,你有什么妙计呢?” 第188章 洪珊突然把膝一屈,打了一千,(即是单膝跪下,这是满清一代下属见上司的礼节)说道:“贝子爷爷听禀!” 把头一低,装出要叩头的样子,哪知道就在洪珊一跪一叩之时,寒光陡的一闪,一支亮晶晶的暗器,向福康安迎面激射,海兰察立即大喝:“提防行刺!” 福康安马上向左边一闪,但是这暗器的来势好快,嗤的一下,射中福贝子左边的肩膊。 原来是一支五寸长的弩箭,力道劲猛,福康安身上虽然穿了软甲,也被穿透重销,深嵌肉里,痛得他“哎哟”一声,向后便倒!众卫士不禁大骇,连声呼喝,个个兵刃出鞘,一窝蜂也似的,直向洪珊杀上。 原来洪珊在清兵营里,混迹一个多月,她知道单身一个人在清军营里,没有同伴,没有党羽,除了刺探多少消息情报之外,做不了什么大事,如果要轰轰烈烈的干一件事,唯一方法就是杀死情兵的主帅,不过满清征西大军是一支有节制训练的百战雄师,不是乌合之众,即使杀死了他的统帅,也未必会全军溃败,而且福康安、海兰察两个主将的警卫,十分森严,自己也不容易近身下手,洪珊想了几天,方才决定先下手刺杀福康安、因为他是天子贵胄,又是三军主帅,如果把他刺死,清兵士气必定受到相当影响,洪珊想着最好在两军交兵的时候,出其不意,把福贝子刺死,清兵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变故,必定一败涂地! 这位女侠挖空心思,居然被她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暗杀法子来,这法子就是用一种名叫“紧背低头花妆弓”的暗器,将一副弓弦装在衣领内,嵌了一支弩箭,用时只要把头一低,触动弹簧,那支弩箭立即“咔嚓”一声,直射出来,洪珊在清兵攻关的时候,已经动了行刺之念,把弩箭和弹簧装好,假意说自己向福贝子献攻关之计,一声叱喝,福康安吃惊旁闪,躲开咽喉要害,左肩虽然吃了一箭,却保存了性命。 洪珊低头发弩,她看不见弩箭是不是射中福康安的要吾,听见福贝子“哎哟”的一叫,扑通倒地! 沥血伏龙--第七十五章关前血战万军刺贝子第七十五章关前血战万军刺贝子以为大功告成,不禁心中狂喜,哪知道眼前一花,寒光闪处,几名卫弃分向前后左右飞扑过来,洪珊叫了一声:“来得正好!”霍地把身一矮,双腿连环蹴出,快如闪电,她首先扑通一响,踢倒了一个持刀由正面扑过来的卫士,接着腰身一旋,使了个“旋风扫叶腿”的招式,又把分别由左右扑过来的两名卫士,扫得跌个倒栽葱,骨碌碌滚下山岗,可是清兵卫士人数众多,眨眼之间,七八杆长枪红缨闪闪,前后左右齐向洪珊身上刺到! 女英雄一声叱喝,短刀掣在手里,使出六合刀法,冷光闪闪,纵横交扫,三回两合,手起刀落,砍翻了一名清兵,夺了他的朴刀,双刀在手,越发如虎添翼,两柄刀左盘右扫,赛似飞花落雪,一连砍倒了七八名清兵,居然冲下了土岗的一半,清兵要想用箭射她,可是人多混乱,恐怕射伤了自己人,个个投鼠忌器,只见洪珊像水泻似的,左窜右跳,东一窜西一钻,快要冲到土岗脚下,冷不防眼前人影一晃,一声狰笑,一个面孔焦黄、死盾死眼的满洲军官已经扑到洪珊面前,左臂扬空一闪,五只青黑色的手指,猛向洪珊迎面抓到! 这军官是金山双丑里面的老二呼延真。呼延两兄弟,指挥敢死队佯攻铜鼓关,恰好由前方回来,刚刚和洪珊遇个正着,洪珊只听见过金山双丑的名头,并不曾见过呼延兄弟的武艺。 而且做梦也想不到这貌相奇丑的军官,就是金山双丑之一,女英雄立即把头一偏,双刀晃处,用了个“孤雁排空”的招式,猛向呼延真的肋下砍去,她以为自己用这一下绝着,对方一定要闪身让路,哪知道金山双丑是何等深湛的武艺? 洪珊双刀砍来,呼延真绝不躲闪,只听吧吧两声,洪珊双刀砍中他的肋下,却是如中败絮。 洪珊看见自己两柄刀砍中敌人身上,宛同劈空一般,对方怡然自若,不禁吓一大跳。 她还要抽刀再砍时,陡觉肩头一紧,自己右肩环骨已经被呼延真五指捏住,向上一抽,全身离地,右半边身子酸痛发麻,两手不由自主一松,双刀堕地,女英雄还要拼命挣扎,两腿一飘要用“裙里腿”的绝技,直踢对方小腹丹田。 谁知呼延真的出手比她更快,叫了声:“去!”振臂向上一抛,洪珊立时觉得自己身子像被一股大力一举一托,直飞起来,眼看就要向后直摔出去,呼延真却向前一窜,双手伸出,抓住了洪珊的的腿胫,用力一扭,使分筋错骨法,拍拍两声,竟把洪珊两脚踝骨扭脱了臼,然后向地一抛,喝道:“绑了!”清兵蜂拥上前,七手八脚,把洪珊捆得像只粽子,完全不能动弹。 洪珊被清兵捉住,满洲兵虽然没有难为她,可是她疼得面上完全变色,白豆大的汗珠,由额角不住渗出来,沿着面颊滚滚滴落。 因为洪珊被扭脱了两脚踝骨,已经痛彻心脾,又叫呼延真用“分筋错骨手”法,抓了一下肩头,全身四只百骸如同灌入一股滚油似的,在周身运转,这种拖在身上的惨毒,比起官府什么非刑拷打,还要加倍难挨难受。 这时候福康安已经挣扎起来,他吩咐军中医士疗伤拔箭,哪知道医士用镊子一钳,福贝子痛得屁滚尿流! 原来洪珊这支弩箭头上,装了倒刺,如果硬生生的拔出,必定要扯脱一大块皮肉,疼痛还在其次,最怕那支弩箭喂了剧毒,就要性命难保,福贝子越想越害怕,再也不敢耽搁下去了,他忍着痛向海兰察说了几句。 海兰察立即下令三军后退,放弃对铜鼓关和左右二峰的进攻,命令一下,司号官立即吹起号角来,呜呜连响,震动原野,清兵像潮水汹涌也似的,纷纷后退。 史存明站在山上,看见清兵突然停止进攻,翻翻滚滚的向后退,觉得十分诧异,他向左右士兵说道:“鞑子攻势还未衰歇,突然撤退,必定另有内情,吹追击号。” 士兵立即呐喊连声,由山上杀下来,清兵无心恋战,廓尔额兵衔尾追击,夺获不少甲仗器械,还生擒了百多名清兵,史存明把清兵俘虏押到自己面前一问,这些俘虏异口同声说道:“我们在前方打仗,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撤退,听说福贝子爷遇了刺客,身受重伤,所以要退兵哩!” 史存明忽然想起洪珊来,说道:“不好!一定是她!”他吩咐手下军士仍然据守原有阵地,提防清兵卷土再来,自己立即一口气离开左山,施展陆地飞行功夫,返回铜鼓关上。 这时候各路人马,纷纷奏捷,这一次捍卫铜鼓关之战,清兵死伤了二万多人,廓尔额兵也有四千多人伤亡,夺获自清兵的马匹枪械,堆积如山,可说是战果丰硕的大胜,史存明一见了潇湘仙子,立即叫道:“萧女侠不好!洪珊没了性命啦!”金弓郡主吃了一惊,问道:“什么?哪个叫做洪珊?我们有人阵亡了吗?” 史存明摇摇头,便把自己和潇湘仙子到崆峒山的时候,在昆仑山下的沙漠里,降伏女盗首领黑狼神的经过,说了一遍,还把当日自己运用妙计,假装行刺,使洪珊混入清兵营里卧底的前后,说了出来,金弓郡主顿足道:“既然有这样一个人,何不早说!” 潇湘仙子在旁边说道:“孟郡主,我们刚才由青海回来,便遇上你被女妖巫萨菩婆用催魂功抓去,等到把你救回,清兵又来进攻铜鼓关了!闲话少说,福康安的受伤,一定是被洪珊冒险行刺,不然的话,满洲鞑子怎的一下这样快便撤退呢?我们赶快救她去!”冷霜梅忽然开口道:“师妹,我和你一同去救她吧!”金弓郡主大喜道:“两位前辈武功造诣,超凡入圣,如果肯进入清营救人,姓洪的一定可以化险为夷呢!” 冷霜梅和萧玉霜两位女侠立即离开铜鼓关,一溜烟奔向清军大营不提。 话分两头,再说福康安和海兰察两人鸣金收兵,返回大营里面,福贝子在军医尽心治疗之下,方才把那支射入肩头的弩箭,起了出来,细心一看,这支箭除了装着倒须钩刺之外,原来是没有毒的,福康安方才吐了一口气,他在包裹了金刚药之后,痛定思痛,怒火禁不住升上来,向左右道:“决把刺客王勇带入中军帐,让本爵亲自审问他,叫他供出来主使同党,一网打尽,碎尸万段!” 福贝子命令一下,立即和海兰察升帐,金山双丑由另外一座帐幕里把洪珊提了出来,脚不点地的抓进中军帐,洪珊在这时候已经被分筋错骨法折磨得死去活来,如果换了别人,已经哀声惨号,满地打滚。 她却是个天性倔强的女子,虽然受尽痛苦,却咬紧了牙关,半声不哼,尽管全身痛得不住寒战,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仍然熬苦强忍,她被金山双丑押到中军帐里,福康安一见了她的面,怒火升高三千丈,喝道:“王勇!你这厮是哪里来的人?居然心怀叵测,图谋为轨,行刺本爵,是哪个主使你的?你在军中还有多少同党,快供出来,虽然死罪难免,还可以痛痛快快的让你死去,不然的话,我把军中三十六种刑具,完全搬了出来,叫你逐件尝试,你便求生不得,要死不能,哼!那个时候悔之已晚,知道没有?” 洪珊却是委顿在地,没有半句哼出来,福贝子看见她完全不答腔,不禁勃然大怒! 把椅背一拍道:“混帐!这厮半句话也不说,来人,刑具伺候!” 第189章 呼延陀突然排众上前,高声叫道:“贝子爷爷,请慢!” 福贝子不禁愕然,问道:“怎么?这厮行刺朝廷命官,罪应凌迟,你还要替他求情吗?”呼延陀阴恻恻的笑了一笑,说道:“不是!这家伙刚才看了我兄弟的分筋错骨法,咬牙强忍,痛苦得有口难言,贝子爷如果对他一用刑,马上就没有命,这岂不是便宜了他吗?让我把他的分筋错骨法解了,方才再用刑也不迟啊!” 福康安方才醒悟,呼延陀立即上前,骈伸左手食中二指,向洪珊背心“风尾穴”捏了一下,又向她“浮媳阴谷”两穴点了一点,洪珊痛苦立减,她悠地抬起头来,骂道:“鞑狗!恶贼!你家姑娘视死如归,哪个怕你用刑,我牛为大汉之人,死为大汉之鬼,生不能杀鞑子,死也要变厉鬼!勾你魂魄,取你狗命!”她只顾大骂敌人,无意之中,却说破了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 福康安起先是愕了一愕,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原来这家伙还是个贼丫头,易钗而并,混入我们的大营里卧底,哼!”福贝子说到这里,把面一沉,铁青着脸向左右喝道:“这贼婢射了我一箭,我现在要她一万倍赔偿,来人!就在中军帐前,搭起一个木架,把这贱人高高的吊起来,挑选五百名弓箭手,将她当做现成的活靶子,给这贱人来一个乱箭穿心吧!”话未说完,呼延真上前说道:“贝子爷,卑职有一个好主意!” 福贝子道:“呼延将军有什么主意?只管说吧!”呼延真道:“这贱婢图谋不轨,冒犯大帅,她一定是史存明这班叛逆派来卧底的,咱们拿住了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尽量把她折磨,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可,方才可以镇慑叛逆,叫史存明那小子望风丧胆,若果依照大帅刚才的意旨,把这贼贱人吊在木架上,用乱箭来射她,顶多十箭八箭,贱人就要送命,人一死了,就在她身上射满一千箭一万箭,也不觉得痛苦,卑职有一个妙见!”他说罢走到福康安跟前,低低说了几句,福贝子拍掌大笑道:“此计大妙!” 他立即吩咐左右卫士,就在中军帐前,挖一个大土坑,深约五尺,方圆要七八尺,卫士十分疑惑,难道福贝子打算把洪珊活埋吗?”上一次在拉萨城外时,岳金枫放走伊丽娜,福康安疑心他做叛逆内应,掘坑挖土把岳金枫活埋,难道这一次又要依样葫芦,活埋刺客不成?大家正在疑惑,福贝子又吩咐士兵到后营里取出二十个贮水大木桶来,这些木桶有一人多高,完全贮满清水,准备给士兵饮用的。 福康安却连桶带水搬出来,他命令士兵把二十桶清水倒入这新挖成的土坑里,可是这地方泥土干燥,什桶清水不到半晌,便把泥土吸得涓滴无存,福康安吩咐再倒第二次清水,这一回泥土吸饱水份,坑底有三尺左右的积水了,福贝子再命令搬一百斤冰块来,投入水里,然后吩咐士兵把洪珊放入水坑,大家才知道这是一种新奇的刑法! 原来廓尔额的地土,位在西藏边缘,这里是有名的高原地带,寒威凛冽,尤其是太阳下了山之后,大雪山吹来的寒风,贬入肌肤有如刀割,福康安叫入挖了土坑,注入这半坑的积水,又放下了雪块,不消一个时辰,坑水跟雪块凝成一体,变成坚冰,这样一来,洪珊的下半身岂不是埋藏在冰块里面吗,不过一个活人埋在冰里,一时三刻就要冷僵气绝,呼延真已经提防有这一着,他另外想出一个恶毒主意来,要福康安在土坑口布满柴草火种,一等坑水成冰之时,立即把柴草烧着,火光熊熊,这一来陷入在冰里的人,变了上半截热,下半截冷,冷热交集,生死不得,这种刑法可说是别开生面,旷古所无,洪珊听见福康安用这种酷刑来对付自己,真个怒气填胸!目眦欲裂。 沥血伏龙--第七十六章火海拯危《枚匪蟮谄呤禄鸷u!二妹斗双丑海兰察听了福贝子这个残忍的主意,心中老大不忍,开口说道:“贝子爷!她就是罪大恶极。也不外是一个死字,把她一刀两段,干脆杀掉,岂不是好,何必要用惨酷的手段来折磨她呢?” 福康安听了这几句话,心里老大的不高兴,由鼻孔里哼了一声道:“海大人,这刺客还是你引进来的,虽然你不知道。可是如果本帅奏闻皇上,海大人也免不了有多少株连,如果尊驾看不惯这些惩罚叛逆的玩意儿,就请返人后营休息吧!” 福康安这几句话把所有的锋芒完全露了出来,首先把一顶包庇叛逆的大帽子,压到海兰察的头上,然后有礼貌的请海兰察离开中军帐,这分明是一种极难堪的藐视! 海兰察也是个性如烈火的人,听见福康安这样一说,气得面孔泛紫,半句话也不响,霍地站起身来,离开虎皮交椅,拂袖而去。 福康安望着海兰察的背影,冷笑一声,想道:“我是贝子亲王,在朝上一向得老佛爷的宠信,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一等公,难道我还用得着怕你吗?”他这一下不把海兰察放在心上,并不打紧,终于给乾隆帝革除了征西大将军的爵位,由海兰察取代,完成征讨廓尔额的全功,这是后来的话不表。 福贝子看见海兰察走了之后,向左右亲兵一挥手,叫道:“动手!”士兵立即陡起,坑水渐渐冰结,起先是水面结了一层薄冰,后来冰层渐厚,连水底也凝成冰块,洪珊下半身陷在冰里,冷得牙关抖颤,福贝子叫道:“点火!” 几十名清兵抱了柴草捆出来,放在土坑旁边,点火焚烧,烟焰腾腾,眼看洪珊就要受尽无穷魔难。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站立在中军帐前的金山双丑。陡的一声大喝:“弟兄留神!有人!” 话未说完,距离木架不远的一座帐篷顶上,现出两条人影,嗖嗖两响,疾如脱弦之箭,穿过漫天烟火,朝着木架扑到。 金山双丑眼光锐利,他们看见帐篷顶微微一晃,无风自动,已经知道有人,等到人影出现,呼延陀呼延真兄弟不禁怒发冲冠,原来这两个人影除了一个是潇湘仙子萧玉霜之外,还有一个正是隔别了十多年头的大仇人冷霜梅,这许多年还不曾死,不知怎的,今天居然和潇湘仙子一同到来,混入清军的大营里! 还有令人更诧异的事,活埋在坑底坚冰里面,被烈焰蒸腾得满头大汗的洪珊,一见了冷霜梅的面,立即高声大叫起来:“师傅!”快来救我!” 原来这一位马贼头领黑狼神洪珊,就是十年前的沙漠里被狼群包围,给飓风吹散了的熊素珊,即是熊元宪老英雄的爱女,也即是冷霜梅的记名徒弟。 金山双丑对萧玉霜还没有怎样过不去的深仇,对冷霜梅却是恨入骨髓,兄弟两人怒吼一声,双双纵起,猛向冷萧两人扑了过去,呼延陀迎着冷霜梅,呼延真截住潇湘仙子,四个武家高手在火光中迎个正着。 呼延陀跳到帐顶上,向冷霜梅一指,破口骂道:“贼婆娘!十年旧债,本利清还!” 就活声里呼的一响,左掌已经递出,一股劲风直向冷霜梅的胸口劈来,这一下是金山双丑锻炼了十余年的“阴煞掌力”,非同小可!冷霜梅身在空中,眼看非要吃亏不可,哪知道她全不着忙,微微一笑,身子仍旧由空中垂直落下来,呼延陀这一掌发来的劲风,结结实实的打中冷霜梅胸口,猛觉对方胸肌往回一缩,自己的掌风如同打在空处,对方怡然自若,仿佛没事人一样,呼延陀不禁大惊,说时迟,那时快,冷霜梅凌空一个滚转,左掌一带,右手欺进敌侧,直攻呼延陀的左肋,这是昆仑派“运星掌”的绝招,呼延陀身子站在帐顶上,急忙后退半步,右肩一沉,手掌撤回,猛劈冷霜梅的手腕,这一招名叫“破浪斩蛟”,劲猛无比,他以为冷霜梅一定要撒手救招,自己恃着站在帐篷上,有所凭借,大占便宜,对方只要往回一缩,呼延陀立即双脚飞起来,把冷霜梅踢入烈焰熊熊的火堆里! 哪知道冷霜梅在雪山面壁十年,功灵互用,武功迅进,已在金山双丑之上,呼延陀才一递招,冷霜梅的骨节突然喀喇一响,暴长半尺,反手一绕,使了个“蛇缠手”,卷住了呼延陀右手的“寸关”“会宗”“大渊”三处穴道,呼延陀估不到对方不见十年,竟然学会了“长骨法”,能够把手腕的关节骨拉长,要知道高手比武,拳脚出招俱有分寸,哪伯一分一寸之微,也可以判定生死胜败,冷霜梅一下缠住了呼延陀的手腕,叫道:“下去!” 猛运内功向外一抛,呼延陀身离营帐,抛向火堆,冷霜梅却双腿一荡,轻飘飘的站在帐顶上面了! 呼延陀身离帐篷,猛觉火光一亮,原来自己已经跌入上坑旁边的火焰之内,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急不迭忙抖足全身内劲,四肢一拳,用了个“御龙飞天”的架式,身子一曲一窜,穿出火焰,摔落空地上面,可是他的衣服头发已经着起火来,呼延陀魂不附体,连忙向地上滚了几滚,才把火光压熄,总算没有的伤,可是这一边冷霜梅已经把她的徒弟洪珊(也即是熊素珊)救在手里! 冷霜梅救徒弟的身法,十分巧妙,洪珊所陷的人造冰坑,有七八尺方圆,冷霜梅在帐顶上,一晃身飘然落下,恰好落在冰坑中心,她左手抱住了熊素珊的中腰,施展大力金刚脚法,两脚跟用力一踏,竟把踏足处二尺方圆内的冰块,完全踏裂,然后单臂用力,向上一抽,哗啦啦竟把熊素珊一个身子,活生生的由冰块里抽了上来,不过站在坑边的十几名清兵,却是歹毒,立即取过几把挠钩来,把土坑旁边烧着的柴草,用力一钩一拨,推入土坑里面,冷霜梅却是手疾眼快,她左手抱着熊素珊,右手拔出长剑来,剑光一闪,卷起一道剑虹,护住全身,两个人一同由坑里拔去,那些着了火的柴捆草把,吃剑光一激一荡,四散纷飞,溅在清兵的头脸上和衣服上,把他们逼得后退不迭! 第190章 这一边冷霜梅由现身救人,直到把呼延陀摔入火里,将熊素珊救出冰坑,不过是兔起鹘落,三四下照面的功夫,那一边呼延真已经和潇湘仙子展开了遭遇战,呼延真不等萧王霜飞落平地,已经向前一窜,占住了萧玉霜落下的位置,双掌合拢,嘴里一声猛喝,“推窗望月”,双掌齐出,猛向萧玉霜迎面击去,他这一下用的是“阴煞神功”! 萧玉霜人未落地,陡觉一股阴寒之劲袭了过来,不禁心中一凛,当下把纤腰一扭,一个“潜龙升天”的招式,就在空中原式不动,直向福贝子的中军帐篷飞了过去。 呼延真以为她要刺杀福康安大帅,不禁大吃一惊,赶忙把阴煞神功的劲力,往回一撤,接着一个箭步,抢向福贝子的帐前,哪知道萧玉霜这一下全是声东击西的虚招,她倏地一个转折,由呼延真头顶飞掠过去,方才落地,临着地时,一脚把一名生火的清兵踢了个大筋斗,直撞入火堆里,潇湘仙子才一着地,双臂抬处,又抓起两名清兵,向呼延真迎面掷到! 呼延真叫了一声:“来得正好!”双掌向外平推,一抛一托,两股强风推出,这是他半生成名的“黑煞掌”功夫,反将这两名清兵回推过去,呼延真这一下真真正正跟潇湘仙子较量内功,这是为何?因为萧玉霜抓人掷人,用的是“隔山打牛”的手法,这两名清兵身体所受的劲力很小,可是被他们撞着了,非要重伤不可! 呼延真也是惯家,如何不懂得这一招?他用黑煞掌功之力回击,如果胜过潇湘仙子内力,不但可以把对方“隔山打牛”之劲,抵消,并且还能够用余力重创那两名清兵,倘若内力不及对方,这两名清兵迎面飞来,准得把自己撞得跌个筋斗,头肿面破。 清兵将士哪里知道呼延真和潇湘仙子假借自己两名兄弟做内功的考验,胜负之间,关系非小,只见呼延真双掌一推,这两个清兵在空中似乎停了半刻,随即像风吹纸片一般,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完全没有损伤,呆呆的站在地上,这样一来,呼延真知道潇湘仙子内功造诣,跟自己不过是在伯仲之间,当下一声大喝,挥掌直上,潇湘仙子展开玄玄拳法,跟呼延真战在一处! 那一边冷霜梅把熊素珊挟在肋下,熊素珊因为欢喜过度,火毒攻上心来,双眼一瞪,立即晕了过去! 冷霜梅刚才由冰坑里飞身下来,十几个清兵刀枪并举,向冷霜梅攻上,冷霜梅反臂一掉,一股劲力推出,十几个清兵跌跌爬爬,好像塌到了一幅人墙,纷纷跌入坑边火堆里,叫苦连天,可是清兵大营之中,将士何止数万!这十几个清兵刚刚倒地,又有几十名清兵,呐喊连天杀上! 冷霜梅本来不愿意伤害人命,“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再也不能够慈悲为怀了!她一眼望见放在土坑旁边的水桶,忽然想出一个主意,双足向地一垫,别看她肋下挟着熊素珊,身子仍然像一头飞燕也似,掠过清兵头顶,窜到那一排贮水木桶的旁边,这些水桶的挽手上,统统窜了绳子。 冷霜梅用最迅快的手法,挥掌一劈,竟把吊住水桶的绳于齐中砍断,这几根绳于,互相打结,连成一条。 冷霜梅伸手抄住绳子,清啸一声,把木桶向上一提,前后左右的挥舞开来,她用的是流星锤的招数,可是这木桶的份量,比起流星锤来,重量何止十倍? 冷霜梅只用单壁之力,把木桶运转如飞,变成了一片桶墙,前、后、左、右、上、下,舞了一个风雨不透,清兵一撞着它,不是头破脑裂,就是肋断骨折,奔走呼号,肝脑涂地! 冷霜梅一边用这件别开生面的武器横荡直抡,乱扫清兵,一边向潇湘仙子高叫:“师妹快走!敌众我寡,不要恋战!” 话犹未了,侧面呼的一声,一条人影飞掠过来,扑过来的正是金山双丑里面的大丑呼延陀,喝道:“贼婆娘,还要逃跑?”接着嗤的一声大响,挥舞着的木桶已经向横甩开,一根双蛇杖递了进来,直点冷霜梅背心的“灵台穴”,冷霜梅倏地向旁边一跳,躲开了这一杖,却把木桶按照着“破金锤”的路数施展开来,呼呼呼呼,一连四下,五斗大的桶影,把呼延陀逼得向横里直退出去,就在他要再次飞身窜上的时候,冷不防远处哎呀一叫! 这一声是二丑呼延真叫喊出来的,大丑呼延陀吃了一大惊,急忙回头,原来潇湘仙子用玄玄拳跟呼延真对拆了七八个回合,四面的清兵已经像潮水汹涌也似的直杀上来。 潇湘仙子知道不能够恋战下去了,又听见冷霜梅的喊叫声,更加决定三十六招,走为上招,萧玉霜忽然叫道:“有僭!”青光一闪,长剑已经出鞘,刷刷刷刷,一口气刺倒四名清兵,每一剑都是刺中他们手足关节穴道,扑通跌倒,满地乱滚! 呼延真估不到对方的剑法如此迅辣,暗里心惊,他本来要返回中军帐里,取自己的绿玉杖,可是恐怕自己一走开之后,潇湘仙子已经杀出重围,他赶忙由身边一名清兵的手里,夺过一把马刀,展开旋风刀法,夹在清兵人丛里面,呼呼呼,一连三刀,向着潇湘仙子猛攻,潇湘仙子恰好一抬腿踢倒了两名清兵,看见呼延真举刀砍来,正中下怀,把手中剑一伸一缩,“灵蛇吐舌”,按住了他的刀背,呼延真哪里知道昆仑派剑法的奥妙,连忙把刀往回一撤,哪知道萧玉霜的剑身,竟像具有无穷吸力一般,把呼延真的马刀牢牢吸住,收不回来,他这一骇非同小可! 正要举足力蹴萧玉霜的持剑手腕,哪知道萧玉霜叫了韦:“着!”剑锋一沉一翻,“力划鸿沟”,沿着刀背一削,呼延真如果不马上放手,手指也要被剑锋割断! 二丑慌忙不迭的撒手抛刀,叮当,马刀跌落地上,任中你闪得快,握刀虎口也挨了一下剑锋,皮破血流,呼延真哎哟的一叫! 冷霜梅趁呼延陀愕然反顾的时候,倏地把身一旋,右臂抖足内力,把缚着绳子的木桶,自右向左横扫过来,呼延陀觉得冷霜梅这一下势沉力猛,不易抵挡,立即把双足向地一点,用了个“飞鸟投林”的身法,向后面倒窜出两丈,冷霜梅木桶到处,一连打翻了几名清兵,潇湘仙子恰好飞掠过来,看见冷霜梅拿缚了绳子的贮水木桶做战,别开生面,不禁又惊又喜! 她一眼瞥见中军帐左边还放着十几只贮满清水的木桶,这是清兵拿来用浇灌土坑准备不够水时用的,潇湘仙子急中生计,她一弯腰抓起一只贮满清水的大木桶,随手掷了出去,如果换了普通人,就这样的抛出一桶清水,必定伤不了人,顶多不过把对方的身体淋湿罢了! 可是萧玉霜这一桶水完全是用内劲掷了出来,即是刚才掷出清兵用的“隔山打牛”功劲,木桶里喷出来的水,赛似品柱一般,水力绝大,哗啦啦的一响,当堂推倒了六七名清兵,潇湘仙子估不到这个打法也能够收效,真个喜出望外,又随手抓起两桶清水来,连桶带水掷了过去,这下真个先声夺人,清兵为之紧避,昆仑双蛛一个在先,一个在后,起落如飞也似的冲出清兵营盘去了。 这时候不过是黄昏日落的时候,福贝子大营里,空自有几万清兵,居然拦挡不住,被冷霜梅萧玉霜两人在万目睽睽之下,刀枪如林之中,把洪珊抢救出险地,如果换了平日,福贝子一定大发雷霆,可是这一回福康安眼见了冷霜梅、萧玉霜两人飞行绝迹,来去自如的本领,真个咋舌不已! 好在对方目的完全在救人,并没有向自己行刺,不然的话,再多几颗脑袋,也要给对方割掉,福康安只有大叹晦气不置。 再说冷霜梅和潇湘仙子两人,把熊素珊劫了出来,跑出清兵营,一口气奔了廿多里,铜鼓关已经在望,冷霜梅忽然发觉肋下挟着的熊素珊,软搭搭的,无声无息,不禁大吃一惊,连忙把她向地上一放,只见熊素珊星眸紧闭,手足冰冷,已经绝气身死! 冷霜梅心里一急,慌忙抱着熊素珊喊道:“珊儿!珊儿!你怎样啦!”忍不住滴下眼泪,潇湘仙子上前按了按她的胸口,说道:“师姐不要着忙,她并不是真正死去,不过虚脱力尽罢了!快快把她带回铜鼓关上,用金针刺穴的方法来救她,还可以来得及!” 萧玉霜这几句话并没有说错,熊素珊被擒的时候,是着了金山双丑的分筋错骨法,不但痛得死去活来,而且这种狠毒的手法,最伤残人身的元气,熊素珊熬了半个时辰以上的苦痛,四肢百骸以至全身骨节,受了巨创,再给福贝子放在冰坑里,生火烧烤,冷热交织,虽然时候不长,寒热二毒已经攻入身体,及后看见冷霜梅到来援救,心中一喜,寒毒内伤一齐发作,晕了过去,再跑出这一段路,更加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了! 冷霜梅估不到失散了十年的徒儿,一旦重逢,竟然弄到伤重垂危的地步,真个是心酸泪落,她听见潇湘仙子这样一说,立即把熊素珊兜在自己背后,一溜烟向前跑,不到半个时辰工夫,已经返到铜鼓关上。 史存明站在关上,眼巴巴的等候冷霜梅和潇湘仙子回来,果然不出所料,她们两个去了不到两个时辰的工夫,便自奔回,潇湘仙子背后还伏着一个人,史存明知道洪珊已经救回来了,不禁大喜,赶忙下令士兵开关迎接,半晌之后,昆仑以蛛已经到了关城之上,史存明看见熊素珊面色灰黑,直挺挺的,已经死了过去,觉得十分失望,潇湘仙子更不打话,立即返入自己的住处,拿了艾绒金针来,她吩咐伊丽娜烧了一盆炭火,把熊素珊移入一间暖房,亲自动手,打算用金针刺穴法.救回她的性命。 第191章 “争计刺穴”之法,就是古时的“针炙”,这种医疗方怯可以刺激人身神经中枢,活动筋络,补药石之不足,如果功夫到家,真个有意想下到的神效,潇湘仙子也是在王母天他隐居时,跟随大残地缺、二老,学会了这金计刺穴之法,萧玉霜吩咐冷霜梅把熊素珊上半身衣服解开,自己用艾绒烧热了金针,向熊素珊身上的“血海”“血阻”“肺俞”“中封”四处大穴,各自下了一针,只见熊素珊的鼻孔里,微微哼了一声,身体仍旧寂然不动! 萧玉霜十分诧异,自己这金针刺穴法,虽然不能够起死回生,也可以续命还魂,刚才自己在铜鼓关,摸过熊素珊的胸口,兀自微微跳动,可见她中元之气还下曾断绝,换句话说.即是仍然可以拯救,怎的四支金针扎了下去,熊素珊仍然不动? 冷霜梅看出潇湘仙子面上现出诧异,很焦的的问道:“师妹!怎样了啦!珊儿有没有法子挽救?” 潇湘仙子长叹一声,把金针向盘里一掷,说道:“法子不是没有!可是如果说出来,恐怕未必有人肯做!” 冷霜梅急忙说道:“师妹,怎的没有人肯做!我也可以做啊!” 潇湘仙子摇了摇头,说道:“师姐有所不知了——这功夫女子做不来,只有男子才可以做!还要不曾破童身,内功有相当根底的青年男子,方才可以做呢!” 冷霜梅不禁面上微微发热,问道:“师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潇湘仙子正色说道:“冷师姐,到这时候,我也不再隐瞒你了!看珊儿的伤势,分明是受了一种极惨酷内功的摧残,全身由四肢到骨髓,元气大伤,再经过冷热交证和惊吓,已经去死不远,我起先打算用金针续命之法,救她还阳,哪知道珊儿中元之气太微弱了,始终提不上来,除非……”萧玉霜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冷箱梅急忙问道:“除非什么?”潇湘仙子据实说了,二人觉得十分忸怩! 原来依照萧玉霜的意思,要由史存明、范金驹、范金骥三个少年英雄里面,挑出一个人来,依照昆仑派起死回上,阴阳神复里面的法子。把熊素珊脱光了衣服让她躺在床上,这男子本身也要脱光衣,盘膝打坐,坐在熊素珊的身边,伸出一只手来,按住了熊素珊的脐眼,默运内功,由冷霜梅、萧玉霜两人在旁边协助,运用本身太乙玄功,将这男子身体里面一股纯阳之气,灌入熊素珊的丹田要穴,利用阴阳相感之理,把熊素珊一点微弱的中元气,提起上来,然后再用金针刺穴之法,去刺熊素珊背后的“神堂”“大椎”“凤尾”三处大穴,方才可以把寒热二毒驱出,保存性命,任是这样,熊素珊也要卧床三十多天,方才可以复原,这个借体运用纯阳真气的男子,也要委顿几日,然后能够把元气回复过来,为什么男女两人都要脱光了衣服呢? 因为阴阳二气交触,互相导引的时候,这两人的全身都感到火也似的灼热,不穿衣服,使热气立即发散,绝不能够任其郁积在身体里,不然的话,当时或者三五天后,必定走火入魔,不死也要残废! 潇湘仙子把这个道理一说出来,冷霜梅绝不犹豫,霍然起立,说道:“好!我马上找他们商量去!” 萧玉霜慌忙说道:“师姐,你不怕难为情吗?” 冷霜梅正色道:“救人一命,胜造上浮屠,有什么难为情之处?珊儿受这样的重伤,还是受他们的驱遣,混入清军营里卧底,当奸细的,难道他们见到不救不成?”这位昆仑派的女侠,立即走出卧室房门,把史存明、范金驹、范金骇三人唤在一起,说了拯救熊素珊的经过,问他们愿不愿意为难一点,赤身显功相救。 在三个人之中,史存明武功最高,内功也很深湛,本来由他来担任这个救人的角色,最好不过了,可是史存明跟金弓郡主孟丝伦是一对爱侣,女子的心眼儿最窄,如果自己和熊素珊在一间斗室里面,赤体相对,不管怎样光明正大,也是不成体统,难保孟丝伦不会妒忌,少年壮士不禁沉吟起来,范金骥胀红了面,低头不作声响,范金驹慨然说道:“前辈,任何牺牲在所不计,何况是区区脱掉衣服呢!” 冷霜梅不禁大喜,暗里想道:这少年侠骨热肠,端的难得,珊儿和他肌肤相见,异日伤势痊愈,跟他结成夫妇便了! 原来从前封建时代,男女界限十分森严,至亲莫如兄妹,也要“三岁不同眠,七岁不同坐”,何况是赤身裸体相对呢? 冷霜梅暗里打定了把熊素珊匹配范金驹不提。 沥血伏龙--第七十七章霹雳飞人深渊驾长索第七十七章霹雳飞人深渊驾长索冷霜梅点了点头,向范金驹说道:“你肯舍身救护珊儿,总算难得!不过你救人之后,得要吃点苦头,在我和萧女侠扶持之下,决无性命危险,请进来吧!” 范金驹挺身直入,冷霜梅吩咐伊丽娜出去,萧玉霜立即动手,替熊素珊脱掉衣服,范金驹更不迟疑,把自己上下身衣服迅速脱个光,坐在床上,靠近熊素珊下半身那边,盘膝跌坐,以眼观鼻,以鼻观心,自比做柳下惠,心境一片空明,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要知道这是救人的先决条件,如果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不但救不了人,一个不巧,连自己也要身受其害! 冷霜梅和萧玉霜看见了范金驹战兢自守的样于,不禁点了点头,说道:“好!咱们就用功吧!” 萧玉霜走到范金驹的背后,倏地伸出左手来,手掌心抵注了范金驹颈骨后面的“大椎穴”,她的右手掌却和冷霜梅的左掌相抵,却命令范金驹把左手按到熊素珊小腹上,掌心掩住了她的肚脐眼,这样一来,四个人连成一起,冷霜梅和萧玉霜两人站在榻前,闭目垂帘,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光景,冷霜梅的头上,首先升起了一阵阵的热气! 潇湘仙子过了片刻,她的头上也冒出热气来,就像揭了锅盖的蒸笼,这时候范金驹的身体,也开始感到异样,起先是一股冷气,由萧玉霜掌心灌入自己脑门,奇冷如冰,范金驹如坐冰山,冻得面色铁青,牙关紧咬,好不容易,过了一阵,冷气渐退,身子突然灼热起来,好比六月酷暑天时,对着一个洪炉,虽然赤身裸体,半丝不挂,也是浑汗如雨! 可是过了一阵,又变成奇寒了,似这样忽寒忽热,轮回交替了五六遍,范金驹的身体方对,回复正常,这时候他觉得一股暖气,由自己的手掌心直透出来,灌进熊素珊的丹田,渐渐地觉得熊素珊身于灼热如火,汗出如浆,她口里微微呻吟了一声,萧玉霜大喜道:“行了!” 她立即跳起身来,让冷霜梅接手按住了范金驹的大椎穴,然后取出艾绒金针来,伸到炭盘里面,灼得火热,然后向熊素珊背心正中的“神堂穴”,尾龙骨下面的“凤尾穴”.颈骨后面的“大椎穴”.各自刺了一支金计,熊素珊突然尖叫一声:“哎呀!” 冷霜梅立即把范金驹一推,叫道:“好!功德圆满!” 范金驹立即一收手,跳起身来,待要穿回衣服,哪知道他双脚才一着地,登时一阵天旋地转,站立不牢,扑通一声,一跤跌倒在地,当堂晕了过去! 冷霜梅上前把他扶起来,拿衣服遮盖了熊素珊的身体,打开房门,吩咐史存明道:“把他安置在另一间静室里!用上好的参煎汤喂他!要快!” 史存明和范金骥两人慌忙过来,把范金驹扶入另外别室里,安排救治他去了。 再说熊素珊背心插了三支金针,潇湘仙子伸手把她按住,然后一支支的拔了出来,熊素珊大叫一声,又再晕了过去,冷霜梅吃惊道:“师妹,她怎的又晕了呢?” 潇湘仙子笑道:“晕了方才有救,不妨事啦!把她翻转过来吧!” 冷霜梅立即把熊素珊翻过身子,萧玉霜又在她两脚踝骨内侧的“天蹊穴”上,各自扎了一针,熊素珊喊了声:“哎哟!”立即睁开星眼,樱口启处,吐出一句话来,说道:“师傅!我们是不是梦里相见,刚才我做了一个恶梦,真可怕呀!” 冷霜梅扑上前抱住了熊素珊的身体,叫道:“珊儿!珊儿!” 熊素珊这时候已经有三十多岁,已经不是往日少女容貌,可是冷霜梅仍然像十几年以前一样叫她做珊儿,熊素珊忍不住流下眼泪,师徒两人倾诉起别后的情形,真个诉说不尽,这一边智禅上人、史存明、孟丝伦、岳金枫、伊丽娜各人,在前面大厅里,听说黑狼神熊素珊已经被救醒,她还是冷霜梅失散了十多年的徒儿,大家咄咄称异,但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替冷霜梅高兴。 就在这个时候,铜鼓关外又响起一阵木绑声音来,卜卜卜,这是紧急信号,史存明吓一大跳,说:“满洲鞑子昨天吃了败仗,怎的又来攻打铜鼓关,难道他们真是屡败屡战吗?”话未说了,哨卒已经进来报告:“黛丝丽公主驾到!” 第一次铜鼓关大捷的时候,黛丝丽公主曾经代表国王到关上,犒赏三军,这一次她再次到来,难道国王又再派她来赏赐兵士吗? 史存明等一班男女英雄,纷纷站起身来,走到阿布敏王子的中军帐里,只见黛丝丽公主面上现出愤激神情,向阿布敏王子喁喁低语,阿布敏王子的面上,罩了一重愁云,他两兄妹看见史存明这班英侠到来,霍然说道:“各位不好!大事恐怕会弄糟了!” 史存明吃了一惊,连声问道:“怎么京城发生了变故吧?” 阿布敏王子摇头道:“京城并没有什么变故,只是右班丞相哈延,把一个阴险狠毒的东西,引进了皇宫里!” 第192章 众英侠听了哈延两字,不由吃了一惊!尤其是金弓郡主,脑海中映起了初次谒见国王,在宫廷上和哈延舌战那一幕! 史存明道:“是哈延那个奸相吗?他引荐了什么阴险小人进皇宫呢?” 黛丝丽道:“说起来真个气恼煞人,就是那个在王塔山上装神扮鬼的白发妖妇!” 史存明、孟丝伦齐齐吃惊,说道:“哎呀!原来是萨菩婆,这妖妇真正神通广大,怎会混入皇宫里?” 黛丝丽公主忿忿不平的把一切说了。 原来尼泊尔国王阿泽登旺自从决意抗清,派王子阿布敏督师,跟清兵交战之后,光阴迅速,一连过了月余,阿泽登旺国王接到前方按二连三传来的禀报,心里十分高兴,哪知道在十天以前,国王到了晚上,竟然发了一连串的怪梦! 做梦本来是平常的事,任何人晚上睡觉,也会做梦,可是阿泽登旺国王的梦,即是离奇古怪,第一天晚上他梦见自己站在雪野里,突然来了一个巨大黑蟒,向他追逐,国王拼命逃跑,可是那黑蟒疾如飘风,不到半晌,便把国王追上,一缠一绕之下,紧接着一口把国王吞下肚皮,国王大叫一声,登时惊醒过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阿泽登旺想起梦中情境,觉得犹有余怖,不过他以为自己一时心火燥热,做了恶梦而已,哪知道第二天晚上,阿泽登旺国王又做恶梦,他梦见一个狰狞可怖的僵尸,向着自己追逐,顷刻之间,便把国王抓着,咬破喉咙,活吸人血,国王痛极大叫醒转,醒了之后,心中扑扑乱跳,接着第三晚、第四晚,国王也做恶梦,不是给虎豹吞噬,就是被鬼怪追逐,把阿泽登旺吓得魂飞魄散! 闲话休提,国王一连做了七天恶梦,弄得精神颓萎,寝食俱废,廓尔额一向是神权鼎盛的国家,由国王到臣民,个个迷信神佛,阿泽登旺立即把丞相哈延唤到跟前,向他告诉了连宵恶梦的经过,哈延俯伏金阶奏道:“微臣有一件事,请大王恕过直言之罪,做臣子的才敢直说。” 阿泽登旺国王不禁愕然说道:“哦!你有什么话说,只管说吧!恕你无罪!” 哈延说道:“大王,我们廓尔额几百年来,一向臣服天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可是自从史存明这一班汉人来了之后,扇动大王反抗天朝……”国王听到这里把眉头一皱,说道:“并不是他们扇动寡人反抗天朝,这是满洲鞑于先派兵进攻我们啊!” 哈延干笑两声,说道:“大王之言差矣!天朝皇帝派福贝于统兵入境,不外是责问我们拒贡失朝的缘故罢了!咱们只要卑词厚礼,便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可是大王偏偏听了这姓史的话,不自量力……”国王微愠说:“你又来了!我跟你说的是晚上做恶梦的事,你却来跟我说这些节外生枝的话,牛头不对马嘴,真正混帐!” 哈延看见国上发怒,他却是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笑说道:“大王息怒,微臣还没有把话说完哩!大王在第一天晚上,梦见身为黑蟒吞噬,大王可记得起玉塔山上那一条护国神蟒吗?” 国王哦了一声道:“你说的是被人杀死、腰斩成两截的那条黑蟒?” 哈延点点头道:“大王能够记起这一件事,再好没有,除了黑蟒之外,还有一个自发神巫,大王可还记得起吗?” 阿泽登旺愕然道:“那女巫吗?黑蟒被杀之后,已经失了踪迹,你还提她做什么?” 哈延接口说道:“女巫失了踪迹?哼!乱子就出在这里!” 阿泽登旺国王不禁面上变色,急忙说道:“依你说来,朕连日晚上所做的恶梦,完全是神巫捣鬼的了,是与不是?” 哈延装出神秘的样子来,向四面望了一眼,方才说道:“大王,实不相瞒,在这七天晚上,微臣也跟大王一般,做了一连串的怪梦!” 国王吃惊问道:“怎么?你也像朕一样作那怪梦?是不是被僵尸追逐,巨蟒吞噬?” 哈延说道:“不是,我一连七天晚上,梦见那白发神巫,她说皇上所作的梦完全是她用一种禁压魔术弄成的,她还对我说了许多话?” 国王吃惊问道:“她向你说了些什么话?” 哈延突然跪了下来,说道:“大王要饶恕微臣直言之罪,微臣方才敢说。” 阿泽登旺焦的的说道:“有什么罪与不罪,你只管说便是!” 哈延说道:“好好!微臣依言直奏,神巫向微臣说,玉塔山的神蟒,是史存明所杀!他和那个什么金弓郡主一同上山,斩杀了玉塔里面的护国神蟒!” 国王大吃一惊,可是不旋踵间,又自摇了摇头,说道:“这一个吗、朕不相信,如果玉塔山的黑蟒是天上神蟒,它怎会给一个凡人杀死,史存明不过是一个凡人啊!” 哈延说道:“大王的话很对,神蟒怎会给凡人杀死?可是神巫已经向微臣说了,她说史存明和孟丝郡主私自上玉塔山砍杀神蟒之日,适值是神蟒三百年一次脱皮的日子,不能够矢矫变化,和寻常的蛇蟒一模一样,所以遭了他的毒手,史存明杀神蟒之时,神巫适值有事到仙山去了,不然的话,他也未必这样容易得手呢!” 国王听了哈延这几句话,不禁半信半疑,说道:“哦!当真有这一件事?” 哈延看见阿泽登旺国王意念已经动摇,他立即打蛇随棍上,说道:“大王昨天晚上所作第七个恶梦,是不是梦见身在深山里,突然遇见一个硕大无朋的怪头,张开城门也似的巨口来,把大王一下吸到口里,这可是吗?” 国王一骇非小,赶忙问道:“对了!我作的梦,怎的连你也知道?” 哈延笑了一笑,说道:“这是神巫告诉我,他说大王如果不诚心悔改,今天晚上大王的梦更凶,她要大王一连七七四十九天,做够四十九个恶梦,方才把大王的胆子吓破,叫大王死在龙床上!”国王更加震骇! 他想自己一连七天晚上做了七个恶梦,已经把自己吓得茶饭不思,心惊胆战,今天早上起来揽镜自照,发觉自己消瘦了不少,如果再一连四十二天,做够四十二个恶梦,哪里还有活命呢?阿泽登旺虽然是个英明国君,他究竟生长在一个神权的国度里,少不免抱有相当迷信的心里,听了哈延这样一说,急忙说道:“神巫也大过错怪朕了,要知道斩杀玉塔山黑蟒的是史存明,史存明也不是朕主使的哩!” 哈延说道:“微臣岂有不知,不过这位神巫明鉴秋毫,她说大王收纳了这一班由中原逃亡到来的汉人,决不能辞其咎,神巫还说大王如果诚心悔改,今天晚上三鼓时分,可以走到御花园里,跟她见面。” 阿泽登旺国王慌忙说道:“神巫跟我见面?她要取我的性命吗?” 哈延笑道:“大王,不是微臣多一句嘴,那位神巫如果要大王的命,那不过是一举手之劳罢了,她在梦中向微臣指示,大王只要今晚三鼓到御花园里,神巫自然会把一种神迹显现给大王看!” 国王慌了手脚,说道:“朕一个人怎敢三更半夜到御花园去,丞相,还是你陪朕走一遍吧!” 哈延听了国王这样一说,正中下怀,点点头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大王要微臣奉陪,微臣并无不可,不过大王今天可要斋戒沐浴,一念虔诚!神巫方才降福祉给大王呢!” 阿泽登旺国王点了点头,这一天他下令罢朝,在净室里念梵经,二餐都吃斋饭,到了晚上,国王又洗了一个澡,二更过后,哈延果然来了,君臣二人换了便服,不带侍卫随从,向御花园走去。 尼泊尔王宫的御花园,就在宫廷的最内边,虽然及不上中原宫殿的金碧辉煌,穷奢极侈,也是花木扶疏,景色幽美,阿泽登旺国王抱着一份战战兢兢的心情,跟在哈延背后,一直来到御花园的中心,这里有一座六角凉亭,四面矗立了几座花坛,哈延向国王道:“大王就在凉亭中坐下来等候吧!天色一交三鼓,神迹自然显现了!” 阿泽登旺只好在凉亭中的玉几坐下,君臣两人默然相对,好不容易,皇宫里面的樵楼,咚咚咚的响了三下,时间已经到了三更,国王刚要开口问哈延,神巫怎的还不到来、说时迟,那时快,亭栏外面轰的一声轻响,起了一团白烟,国王出其不意,吓得由玉几上跳了起来,扭头向后面一看,不禁“哎呀”的一叫! 原来自烟散开,亭子栏杆外面,烟雾腾腾之中,现出一个自发奇丑的女巫来,这女巫穿着一身死人入殓的白衣,手里拿着一恨金光闪烁的怪手杖,正是历年传说座镇玉山上的白发神巫,只见她一双瞳孔,大仅如豆,发出骇人碧光,盯定了国王的脸面,阿泽登旺国王打了个寒噤! 哈延牵了一牵国王衣角,叫道:“行礼!”阿泽登旺到这时候,全身再也不由自主了,向那白发女巫拜了下去。 只见那白发女巫的神色十分做岸,国王向她行礼,她却仰起脸孔,掀起嘴唇,口里却断断续续的,念出一种奇怪的咒语来,这种咒语有若虫吟,起先十分轻微,国王觉得十分奇怪,以为这是神巫施术作法的符咒,并不放在心上,哪知到了后来,她的吟声越来越响,重重叠叠,混成一片洪赖,阿泽登旺国王觉得耳朵非常的不舒服,越听越是难过,巴不得用手指塞住自己耳朵,可是想着自己这样做法,未免失仪,并且恐怕引起神灵震怒,那就大祸临身,正在说不出的烦躁,那白发女巫突然伸出金杖来,向国王的眼前晃了几晃,阿泽登旺国王猛觉自己眼前一花,一幅奇景立即出现! 第193章 他仿佛觉得眼睛晕眩,头脑发胀,天上垂了一道巨大的金虹下来,这金虹光亮无比,好比碧天云净之中,垂落一道巨大的金柱,精芒夺目,几乎连天心的皓月,也被它压了下去,黝然无光,那白发女巫的身子,却是倏然暴长,身高十丈,活像一尊开路神也似,一步一步的踏着金虹,带着满身光圈彩晕,冉冉地向天上升去,晃眼之间,已经深入云端不见,接着耳边波的一响,一连串清脆的响声过去,那道经天垂直的金虹,突然爆炸开来,变了满天金光花雨,一闪一亮之间,倏然熄灭,顷刻之间,又回复了万籁俱寂,月华明净的境界,这一幕踏虹升天的奇景,把阿泽登旺国王看得呆了! (廓尔额国王刚才所见的,并非真景,全是幻像,不过是着了女巫的精神功克制,思维混乱,所以飞出幻景而已。)国王站在六角亭的亭栏旁边,如痴如醉,呆若木鸡,过了好久,方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神智清醒过来,哈延在旁边说道:“大王,神巫已经回到天庭去啦!还是返到寝宫去吧!” 阿泽登旺国王霍然说道:“哦!神巫去了!寡人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神仙,不过遗憾得很,神巫刚才向朕所说的话,寡人半句也听不懂呢!” 哈延笑道:“大王放心,神人刚才说的话,微臣完全听在耳里!” 国王大喜说道:“她刚才说了些什么来?你说!” 哈延说道:“神人说明天晌午时候,降在一个普通人的肉身上,谒见大王,大王册封她做国师,必定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由今天晚上起,再也没有恶梦惊扰大王了!” 阿泽登旺国王不禁大喜,这天晚上,国王回到寝宫里,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到第二天早上起来,阿泽登旺国王照例早朝,群臣依次觐谒,朝奏以外,一连批阅了几道奏章,不经不觉,已经到了晌午时分,忽然把守宫门的卫士走了进来,向国王道:“报告大王,门外来了一个自发满头,穿着黑衣的女巫,要来见大王哩!” 廓尔额虽然是一个神权的国家,可是一个普通身份的巫师,要想谒见国王,却是破天荒的一件事! 朝上大臣听了武士报告,不禁愕然,哪知道阿泽登旺国王听了之后,不假思索,向武士道:“请她进来!”这一下大出群臣所料,过了半晌,武士果然引着一个黑衣女巫进来,这女巫貌相凶厉,瘦骨嶙峋,任何人见了她这副样子,也要恶心讨厌,可是国王却堆下满面欢笑,说道:“国师来了!寡人恭候多时!”立即命令左右搬过锦墩,让那女巫就坐。 这女巫就是萨菩婆,听说国王赐坐,只说了一个谢字,便自大刺刺的坐下,阿泽登旺向群臣道:“你们听了!这一位就是玉塔山上的白发神巫,也是咱们廓尔额的祥瑞,咱门廓尔额如今外敌入境,已经到了存亡继绝的关头,上天差遣神巫下来,辅佐寡人,今后我们一切军国大计,要向神巫请示,汝等群臣一体遵从,知道没有?” 朝上文武大臣之中,本来不乏精明强干的人物,他们看见女巫貌相凶厉,满身邪气,国王居然对她这样尊崇,几乎当活神仙看待,心里暗自怒忿,不过在封建时代,国王有绝对的威权,他爱怎样做就怎样做,做臣子的哪里能够置椽半句,只有暗里隐忍罢了。 国王请女巫落坐之后,立即吩咐僧正上朝,祭告天地,册封她做国师,这女巫不用说就是萨菩婆。 国王下令大宴群臣,在宴会的时候,黛丝丽公主一眼望见了萨菩婆,不禁大吃一惊,想道:“咦!这不是跟史壮士、孟姐姐为难作对的萨菩婆吗?怎会被她混入宫廷,糟透了啦!” 她一颗心扑扑乱跳,在宴会上,黛丝丽公主郁郁不乐,喝着闷酒,到了席散之后,天色已经人夜,依照宫廷规矩,凡是做王子公主的,一定要向父王请安,方才睡觉,黛丝丽公主趁着向国王请安的时候,问道:“父土,你日间册封做国师的女巫,到底是何方神圣?父王怎的对她这样信任?” 阿泽登旺十分诧异,问道:“女儿,你怎的对我说起这些话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黛丝丽公主不假思索,决然说道:“父王恕怪女儿直言,这女妖巫在孩儿眼中看来,满身邪气,不是好人,父王不知道信哪一个人的话,居然对她这样信任,朝上许多大臣,看了也不顺眼。” 阿泽登旺国王立时变了面色,大怒说道:“混帐!为父信任这位神巫,完全是为了社稷和万民,你这丫头吃过多少年饭?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毁谤神巫,如果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单是这两句话,已经割了你的脑袋!” 黛丝丽公主被父亲骂得粉面通红,她还要开口辩说,阿泽登旺国王已经喝道:“妇人女子跟我说这些朝廷大事做什么、快滚!” 黛丝丽知道父王的性情,一向执拗,自己绝对跟他说不来,只好没精打采的退出寝宫,她回到自己的卧房里,越想越觉不妙,到第二日天亮,黛丝丽公主立即骑了骏马,带了几名侍女,托词打猎,离开王城,一直来到铜鼓关上,把一切向阿布敏王子、史存明和孟丝伦说了,众英雄听了之后,扼腕不置! 智禅上人决然说道:“给这女妖妇混进皇宫,国王对她言听计从,我们的抗清大业岂不是一败涂地?安内然后可以攘外,咱们立即返回加德满都,歼除了这妖妇再说!” 冷霜梅萧玉霜齐声说道:“不行!这个决不能够!” 孟丝伦道:“两位前辈女侠的话很对,萨菩婆得到国王的宠信,又在朝中结纳了哈延一班奸党,我们要想动她,已不能够,如果勉强去做,必定引起内乱,到那时候,真正便宜的是清朝,我们就一败涂地了!”各人一想也是,史存明道:“依你说来,这件事应该怎样打算!” 金弓郡主决然道:“萨菩婆混入宫廷,虽然是我们的隐患,不过这种隐患并不是一时之间,可以发作出来,我们只要继续打几场胜仗,安定国王的心,妖巫便自无能为力哩!”大家便暂时按下这件事,阿布敏王子再派人到清兵大营那里,刺探清兵动向。 话分两头,再说福康安在大营里面,又撞了一次钉,他用冰冻身子的酷刑对待熊素珊,逼她供出同党,哪知道反而被冷霜梅、萧玉霜两个女侠把人救走,救人之时,还给金山双丑吃了足够的苦头,福康安方才知道自己刚愎自用的结果,有损无益,立即派人到后营里,把海兰察请来,向他说了几句道歉的话,然后商量进攻铜鼓关的大计。 海兰察虽然不屑福康安的残忍行为,可是他究竟是征西大军的统帅,又是皇亲贵胄,自己不能不给他几分面子,只好淡然笑道:“些微误会,贝子爷何必计较?” 福康安道:“叛逆据险而守,我兵屡攻不下,长此下去,师老无功,恐怕受皇上的洁责,我们怎样才能够攻破铜鼓关,一举歼灭廓尔额兵主力,愿闻将军妙汁!” 海兰察沉吟有顷,方才说道:“廓尔额第一重天险是铜鼓关,此关据山而建,万难攻克,我们可以迂回进攻,寻求别路,以攻此关之背,这计策能不能够实行呢?” 福康安道:“我已经看过地图板,铜鼓关的背后是玛萨尔山,本来可以迂回进攻,可是听向导说,有一道天险绝对不是人力可以飞越,有这一种障碍,此计难行!” 海兰察道:“哦!那是什么障碍?”福康安便把一切说原来玛萨尔山面积十分广袤,是廓尔额边境第一重大山,高度仅比大雪山稍次,铜鼓关就是因了玛萨尔山发生了一场大地震,涌现油泉,靠近铜鼓关东面那一段小路,竟然地层下陷,裂成一道十多丈宽阔的“冰渊”,成了没法通过。 福贝子在第一次进攻铜鼓关失败,也曾经想到迂回进攻这一着,可是他听了向导土人的报告后,知道这一条路子有冰渊隔阻,只好断了念头,现在海兰察旧事重提,福贝子便把这一切向海兰察解说,海兰察微然一笑道:“贝子爷统兵远征西藏时,可曾经过川边地区,看见过川边山岭的铁索桥没有?”这几句话一说,福康安恍然大悟! 原来我国西南边唾几省的河流,像贵州的盘江、元江、乌江,云南的怒江、澜沧江,四川边界的沪江、金沙江等,这些河流都是发源自崇山峻岭之中,江流急湍,不利行舟,一般土人来往,完全靠铁索桥,什么叫做铁索桥呢? 它本身是用五根至七根十多丈长的铁炼,两头拉直,架在河岸之上,铁索与铁索的中间,铺了木板,这就是现成的铁索桥了!人行桥上,迎风摇曳,桥上是天风浩浩,桥下是急流澎湃,惊险万状,所以胆力薄弱的人,每每不敢行走铁索桥呢!(西南境内来说,以沪江铁索桥工程最伟大,全长二十多丈,成为西南交通的特色。)海兰察一说出来,福贝于恍然若有所悟,可是不旋瞳间,他又抓了一抓头皮,说道“海大人,你的意思是想在冰渊两岸架设铁桥,让大军通过吗?可是我们的人不能够过去,也是徒然的哩!” 海兰察手拈髭发笑道:“贝子爷的手下,是不是有两个本领超卓的人物,叫做金山双丑,就烦贝子爷宣他们入中军帐,我跟他俩说几句话!” 福康安霍然道:“你说的是呼延兄弟吗?左右,请他们进来!”他想着呼延陀、呼延真两人的本领高强,轻身功夫炉火纯青,或者可以跳过冰渊,也说不定,心头上不由泛起了一线希望,须臾之间,金山双丑进了中军帐。 他们进了帐后,首先向福贝子、海兰察两将军行礼,呼延陀道:“两位大帅传唤卑职,不知有何要干?” 第194章 海兰察道:“我们正商量绕路迂回突袭铜鼓关,打算由玛萨尔山取道进攻,可是山左第一峰下,有一道断层的冰渊,不能飞渡,依照向导报告,那冰渊有十多大阔,不知道二位的轻身功夫,能不能够超越过这十几丈距离呢?”这几句话一说出来,金山双丑面现难色,沉吟不语。 因为一个人的轻身功夫,不论到了怎样炉火纯青,造诣超卓的地步,决不能够飞身提纵过十几丈深壑,金山双丑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怎会想不出来,但是他们如果在福贝子、海兰察的面前说明自己不能够飞越过冰渊深涧,未免有失面子,海兰察看出他们面现尴尬,已经明白金山双丑的心理,笑道:“两位不用跟我们客气,能够跳过便说能够,不能够便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大家从长计议!” 呼延陀面上一红,躬身说道:“大师听禀,这十多丈阔的冰渊,别说俺们兄弟不能够轻身超越,就算是天下武学最强的人,也不能够飞身越过,除非是像鸟儿一般,肋生翅膀,才可以飞越哩!” 呼延真道:“十丈以内的距离,卑职还有把握,十丈之外,我们兄弟便无能为力了!” 福贝子听说金山双丑不能够超越冰渊,觉得非常失望! 海兰察却哈哈大笑起来,他向福贝子道:“两位倒还老实!”又扭头向金山双丑说道:“二位看见我们攻城抛石用的霹雳车没有,比如把二位放在抛石的铁兜上,一扯绳索,利用杠杆一掀一翻之力,将二位抛出去,能不能够飞出十几丈远,落在冰渊的对岸呢?” 福康安大吃一惊,海兰察太过荒唐了!人并不是石头,怎可以把活人当作石块抛掷?哪知金山双丑却是大喜说道:“这一个吗?卑职可以试试!” 海兰察立即向左右亲兵说道:“你们到神机营去,拖两架霹雳车来,要快!” 这些亲兵轰诺了一声,立即去了,须臾之间,帐幕外面传进一阵隆隆的车轮声响,两架霹雳车由十六个清兵拖着,来到中军帐前,这种霹雳车的形式,在前面已经说过了,是一架两轮的木车子,车身有一根巨大的铁轴,这铁轴的一头是个铁兜,一头是个巨大圆球,临到应用时候,把石块装在铁兜兜里,把圆球下面的绳索用力一牵一扯,那圆珠便依照杠杆原理向下一沉把铁兜直弹起来,兜里的巨大石块便可以抛起七八丈高,十几丈远,从空中降落伤害敌人了! 金山双丑看见霹雳车推来,当下不假思索,立即跳到铁兜的边沿上,海兰察喝了一声:“推霹雳车!” 一十六名兵士用力把绳索向上一扯,铁兜向上一翻一掀,金山双丑弟兄变了两个“人弹”,活像抛高的石头一般,飞起六大多高,抛出十几丈远,金山双丑临落下的时候,在半空里把腰身一扭,同时用了个“鹰落长空”的架式,轻飘飘的,落在十数丈以外。 这一次霹雳车抛人的试验,果然成功,金山双丑被霹雳车一抛之力,居然飞出十七八丈远,海兰察掀髯大笑道:“冰渊天险已经可以飞渡了!” 福康安也暗里佩服海兰察的精细,他忽然想起一个主意来,问道:“海大人,咱们虽然可以利用这个霹雳车抛人的法子,把呼延兄弟抛到冰渊对岸去,其他的官兵将校却没有他们那份轻身本领,不能够学他们一样抛过对岸去的哩!” 海兰察道:“我刚才向贝子爷问有见过西南边省的铁索桥没有?窍要就在这里了,只要呼延陀兄弟能够飞身越过冰渊对岸,咱们可以叫他们架起铁索桥,让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开过去!” 福贝子不禁愕然!心中想道:“他们两个虽然可以借着霹雳车的力量,越过对崖,可是我们还不能够连架桥的铁索也抛过去呀!难道把铁索拴在呼延兄弟的身边不成!决无此理!” 金山双丑的眼睛也露出茫然的神色,海兰察道:“咱们可以把铁索绞成一盘,一端系了石头,放在霹雳车上,依样葫芦,把它抛过冰渊对岸,这不是行了吗?” 福康安大喜道:“此计大妙!” 福贝子就在中军帐里传下号令,挑选三万名精锐兵卒,由海兰察自己率领,迂回玛萨尔山,进攻铜鼓关的背后,这三万名兵卒全是步兵,带齐了一切爬山越岭的用具、食水行囊,第二天黄昏时分,这一支担任爬山突袭的步兵,静悄悄离开了清兵营,由后寨绕出来,浩浩荡荡,直向玛萨尔山进发。 廓尔额是个全境山地的小国,除了王城附近一片平原之外,其余地方尽是海拔一万尺以至几千尺的高原山地,清兵进入玛萨尔山之内,只见危峰刺天,峻岭连云,一排排白雪皑皑的山峰,犹如乳白色的玉柱,山坳峰峦之间冰河交错,有若游龙,蔚成宇宙奇景,山势险峻还在其次,最令人难受的还是高原空气稀薄,呼吸也感觉到困难,每个人都要张大了嘴巴,可是不惯的人,过了半晌,便觉得喉咙干涸如火,山地里的气候也很奇怪,有日光照射的地方,热得怕人,好像火炉一样,可是一到了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人或者是到了日落西山,夜幕笼罩的时候,却又阴冷严寒,骨髓皆冰,这三万名清兵虽然是身经百战的劲旅,也曾经穿越过西藏高原,可是一到了玛萨尔山内,也觉得爬山走路,吃力异常,就是坐在轿子里的海兰察,看见山路崎险的情形,心中暗暗想道:“想不到廓尔额一个小国,比起西藏还要难攻,真正是匪夷所思了!” 行行复行行,不知不觉,海兰察这三万清兵,已经开到冰渊旁边,清兵一看这巨大的冰渊,个个不约而同吐出舌头,打个寒嚓,原来这一条巨大的冰渊,等于没有底的冰河,也像一个无底深壑,远远望去,宛似广漠冰原之中,被那劈山巨斧,砍了一下,露出一道硕大无朋的裂缝,冰渊两岸结满了锋利的冰棱,如笋如剑,如戟如锯,清兵统统站住了脚,看这冰渊最宽阔的地方,竞有二十多丈距离,最狭窄的所在,也有十三四丈,海兰察向抬轿的士兵喝道:“停轿!” 士兵把轿子放下来,海兰察走出轿门,指示了一处比较窄狭的地方,喝令左右把霹雳车推上。 清兵携带这两架笨重的霹雳车,十分吃力,因为山路崎岖,不能够用马匹拖曳,只好用稻草捆扎了车轮,用三十多个健壮士兵轮流扛抬,遇到险峻难走的所在,还要用绳索铁炼绑了拽上,这两架霹雳车推到冰渊旁边! 金山双丑不假思索,拔身一纵,轻轻跳到霹雳车上的铁兜上,海兰察道:“二位可小心了!” 负责拉动霹雳车的清兵,小心翼翼,把绳索向下一拉,铁兜撞的一声,猛翻起来,把金山双丑的身于一抛,宛似两头儿鹰,破空掠起,直向冰壑对岸投射过去! 沥血伏龙--第七十八章冰原扼险双剑荡干军第七十八章冰原扼险双剑荡干军霹雳车一推一弹的力量,非常巨大,金山双丑两个人的身子,就像两颗石弹,一直投射出十大以外。他两个等身体飞到相当距离,手脚腰肢一屈一曲,用了个“雁落平沙”的身法,斜斜向下一落,这一下真个危险,恰好落在冰渊岸边,跟那道绝壑的距离,不过三民左右,真个是惊险之极,差点就要粉身碎骨,肝脑涂地!清兵看在眼里,暗叫侥幸不止! 海兰察看见金山双丑到达冰渊对岸,不禁心中狂喜,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他又吩咐清兵再接再励、把两个捆十几丈长的细铁链,捆在两声磨盘大石上面,由几十名健卒抬了,放了霹雳车的铁兜里,士兵一拉绳索,轰隆两声,铁兜一翻一掀,又把铁链石头抛过对面冰渊岸上去,这一下更加顺利成功,因为铁链和石头都是沉重的东西,所以霹雳车轻而易举的把这些东西抛过对岸! 金山双丑兄弟一齐动手,不到半个时辰工夫,已经把两根长长的铁链,在涧岸上拉平,清兵采声如雷,鼓掌不已。 但是单单在涧岸上拉直两根铁链,还不能够成为桥梁,给人来往,金山双丑却在这时候,施展开超卓拔俗的轻身功夫来,沿着铁索走回对岸,呼延陀呼延真兄弟两人,都有登萍渡海,草上飞行的身法,走在铁索上面,如履平地,不到半晌,已经回到冰渊这一面,清兵已经把预先刨好的木板一捆捆的抱了出来,先由金山双丑弟兄动手,依照架搭铁索桥的法子,将木板打横一块块的砌起来,用铁索的环眼,把木板的两端嵌牢了,方才继续铺砌开去,铺到一丈左右,海兰察吩咐几十名胆大力壮的清兵,抱着木板走下了铁索桥,一齐动手,爬在桥上,将木板一块又一块的堆砌,不到半天,这道铁索的雏形桥,竟然完成了三分之二,不到四五丈的距离,便可以铺到冰渊对岸了! 就在铁索桥大功快要完成的时候,对面的冰渊岸上,突然现出两个人影来,穿山越岭,轻登巧跳,其疾如飞,不到半晌,已经来到冰壑旁边,竟然是两个着皮衣帽丰姿绰约的中年女子! 金山双丑眼光锐利,老远便看清楚了这两人的面孔,正是冷霜梅和潇湘仙子,心里暗暗说道:“苦也!在大功将成的时候,这两个女魔头迟不来早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到!” 你道冷霜梅和萧玉霜怎的会知道清兵绕道玛萨尔山,突攻铜鼓关呢?这里大有说明的必要,原来金弓郡主孟丝伦自从第二次杀退清兵之后,她知道乾隆皇帝已经加派十万生力军开上前线,增派援兵,这一次派来的征西副将军海兰察,却是足智多谋,不可轻视,孟丝伦在熊素珊脱险回来,立即派人到前方去,把熊紊珊原日统率下的几百名蒙古马贼,召到铜鼓关上,吩咐他们穿了廓尔额人的装束,散布在清兵大营的四边,严密监视清兵动静,一看见清兵有可疑的行动,立即跑回铜鼓关上送信,所以海兰察带了三万精兵离开清营,向玛萨尔山迄通进发的时候,不到一个时辰,金弓郡主这面,已经得到消息,满清另出奇兵,迂回突袭! 第195章 阿布敏王子大笑道:“福康安真正是个天宇第一号的蠢才,玛萨尔山古道在几十年以前,已经崩陷,现出十几丈阔的一道冰崖断层,满洲兵除非长了翅膀,不然的话,只有白白爬一回山,跑几十里冤枉道路罢了!” 金弓郡主说道:“我们还是派人去看一看,小心驶得万年船,哪一位到冰渊去看!” 潇湘仙子说道:“孟侄女,一客不烦二主,还是由我和冷师姊去看一看吧!” 孟丝伦大喜道:“两位前辈古道热肠,不辞劳苦,真正可钦可敬!” 潇湘仙子笑道:“你不用给我们头上套高帽子,也不用向我们脸上贴金啦!去就是去,哪用得着说古道热肠,可钦可佩这些话呢?” 冷霜梅和萧玉霜一同离开了铜鼓关,走向玛萨尔山的山后,她两个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星飞丸走,风驰电掣,不到半天,已经到了冰壑旁边,恰好跟海兰察这一支清兵遇上。 冷霜梅远远便望见清兵已经架起了铁索桥,铁索桥上的木板,已经铺好一大半,不禁大吃一惊,叫道:“师妹!孟姑娘真正有先见之明,满洲鞑子的能耐真个不小,他用什么法子在冰渊上架起铁索桥?真正奇怪!” 萧玉霜一看道:“金山双丑也在铁索桥上哩,咱们快点过去!”她两个一溜烟奔向涧岸,这就是昆仑双妹的来龙去脉,表过不提。 金山双丑站在将近架好的铁索桥上,看见冷萧二人飞也似的赶到,不禁又惊又骇! 但是大敌当前,又不能够退缩,万一被对方毁掉了铁索桥,岂不是前功尽废?呼延陀首先大喝一声,抖出双蛇杖来,拔身一纵,由铁索桥的木板上,直飞起来,向涧岸上一落! 冷霜梅哈哈笑道:“不知道羞耻的东西,看你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居然穿了满洲鞑子的袍服,给福康安卖命,来来来,咱们先斗几个回合看看!” 呼延陀更不搭话,把双蛇杖一轮,两个蛇头齐齐飞出,左边一招,‘后羿射阳”,右边一招“李广射石”,猛向冷霜梅胸口扎了过去! 冷霜梅在雪山里面壁苦练了十多年,武功大为精进,她的本领造诣,已经凌驾金山双丑之上! 可是对于大魔呼延陀这一根双蛇杖,也不敢过于轻视,因为呼延陀的双蛇杖法,诡异无比,他那两个蛇头是活动的,一招可以同时化出两个招式来,冷霜梅立即展开昆仑运星剑法,“月吐彩晕”,剑尖一圈,剑身一颤,抖出一道井栏也似的剑虹来,吸住两个蛇头,一牵一引,呼延陀的双蛇杖不由自主,全身向左一晃,他不由吓一大跳! 原来冷霜悔使的这一下剑招,是属于“粘”字诀,要知道凡是内功到了上乘境地的剑法上便可以应用这一个“粘”字,“粘”字本身是把内家劲力直贯到剑尖上,整柄剑如同具有粘胶一般,能够吸住敌人兵刃,作势牵引,对方功力稍为肤浅的,立即把兵刃脱出手,呼延陀估不到冷霜梅一照面便用这粘字诀的绝招来对付自己,不禁大惊,立即把左手握牢了双蛇杖,接着右臂一圈一掉,呼的一掌,猛向冷霜梅面门击到! 他这一下用的是阴煞神掌,劲力非同小可!不论敌人内功多强,只要离身七尺以内,被掌风击中了,隔肉碎骨,不死也要重伤,冷霜梅却是不慌不忙,腰身向下一挫,只听她的骨节,一阵格格怪响,呼延陀猛烈无伦的掌风,打中冷霜梅的前心,猛觉对方中掌肌肉往里一凹,呼延陀苦练了三十多年的劲力,如同打在空处一般! 呼延陀十分骇异,正要加强劲力,说时迟,那时快,冷霜梅突然一声清啸,右手剑向上一举,左掌向外一推,刚才着子掌力柔软如棉的胸口,此刻却变了铁砧板相仿,把呼延陀阴煞神功的力量,反送回来,另外还加了一股掌力,呼延陀估不到对方内劲的运目,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刚柔随心,守如山岳静峙,攻如雷霆乍发,呼延陀被对方掌力连同自己的回击力一撞,身子当堂扬了起来,翻了一个没头筋斗,直向万丈冰壑跌了下去! 冷霜梅这一下借力打力的功夫,跟一个月以前,在喇嘛庙对付铁爪魔娘的功夫相同,当时甘翠莲用铁爪神功来对付她,被冷霜梅只一照面功夫,便自卸脱了魔娘的双手腕骨,这也是借力打力的方法,这种功夫比起武当派的“沾衣十八跌”,还要高深一层,“沾衣十八跌”可以把敌人打击自己的力量,原封向敌人回敬! 冷霜梅还可以加多三成劲力,呼延陀哪有不跌筋斗的道理? 眼看他翻这一个筋斗,就要跌下壑底,幸亏他手疾眼快!立即抖出双蛇杖来,向铁索桥本身的铁链一搭,身子趁这一勾一挂之力,用个“鹞子翻身”,呼的翻了上来,安然无恙,话虽然是这样说,呼延陀已经吓出一身冷汗了! 这一边呼延陀跟冷霜梅只一对招,当场吃了大亏,另外一边,萧玉霜也跟呼延真在铁索桥边动上了手,呼延真的兵器是绿玉杖,只一照面功夫,立即使出“天魔杖”法来,疾如风雨,绿玉杖呼呼呼连响,一刹那间,打出三十丈,化成一团绿影碧光,潇湘仙子见他来得猛恶,立即施展开玄女剑法一个“缠”字诀来! 这“缠”字诀跟冷霜梅的“粘”字诀又不相同,只见她一个身子轻飘飘的,宛如柳絮随风,随着杖影团团乱转,手中一柄长剑,如同磁石引针,吸牢了呼延陀的杖头,随势飞舞,举个譬喻,萧玉霜就像一个扯着线的傀儡假人,跟着呼延真的玉杖旋转,呼延真起先还不觉得怎样,可是过了二三十招之后,他开始渐渐觉出不妙,绿玉杖的本身如同挽了千斤重物,吃力非常! 萧玉霜的身子,就同一个千斤的铁秤锤,自己没有法子把她抛撇得开,别说是进招了! 呼延真暗叫不妙,他突然急中生计,身于向地一滚,连人带绿玉杖,骨碌碌的一个翻身,猛向冰渊绝壑岸边,滚了过去! 呼延真这就地一滚,似乎是要挣脱萧玉霜这一下“缠”字诀,骨子里却包藏了别的阴谋,他在向地一滚时,已经由怀里摸出三枚毒蛇锥,猛一扬手,这三个毒蛇锥连珠发射出来,好比三点寒星,向潇湘仙子上中下三路同时打到,萧玉霜这时候身于起在空中,躲闪已经无及,不能够不用手中长剑拨挡,但是潇湘仙子如果回过剑去挡架暗器的话,呼延真立即可以把绿玉杖一圈一扫,使出连环盘打的招式来,攻向潇湘仙子的下三路,这样一来,交战形势便变成主客易位,占上风的是呼延真,不会是潇湘仙子! 呼延真把毒蛇锥发出,心中方才一喜,说时迟,那时快,侧面嗤嗤嗤的三响,斜刺里飞过来三缕金光,竟将呼延真发出的三颗毒蛇锥,凌空撞落地上! 用金光打落了毒蛇锥的,正是女侠冷霜梅,她把呼延陀逼到铁索桥上,无意中扭头一望,看见潇湘仙子处境危殆,立即把素手一扬,将她多年不用的天狼神针发射出来,居然一下把呼延真的晴器撞落,这一下大大出乎二魔意料之外,呼延真恐怕萧玉霜乘机一剑凌空刺落,自己就要送命! 马上就地一滚,转到冰壑旁边,一个“鲤跳龙门”之势,跃了起来,跳回铁索桥上,虽然没有他的兄长呼延陀那样狼狈,也是呼呼喘气,连叫侥幸不宜。 海兰察站在冰渊对岸,估不到自己的铁索桥就在十成八九,快要功德圆满的时候,突然出现了这两个中年女侠,逼退双丑,不禁又急又恼,他立即喝令左右:“放箭!记这两个婆娘,乱箭射死!”清兵一听主将有令,立即弯弓搭箭。嗤嗤嗤,弓弦连叫,刷刷刷,万弩齐发,一阵阵发悍也似的箭雨,飞过冰渊对岸,直向冷萧二女侠存身之处射了过去。 冷霜梅哈哈一笑,她把潇湘仙子的衣袖一拉,两人倒纵后三两丈,跳到一块危石上,这样一来,后矢虽然射出漫天箭雨,却连一支也射不到她们的身上!这是为何! 原人一般普通弓箭射程,不过是十丈八之上石,就算是一等齐力的神身手,也不外身得十二三丈,这条冰渊的阔度,最狭窄的地方也有十五六丈,清兵射出来的弩箭,十分之九还未飞到对岸,已经跌落冰渊深涧,即使有少数射到对岸,也是软弱无力! 何况冷霜梅和潇玉霜的站处是处是在一座三两丈高的危石上,居高临下,清兵的弓箭更加射她们不中! 金山双丑看见乱箭无功,连连向对面涧岸招手,示意海兰察不要放箭,海兰察只好命令司号官取出一面三角绿旗来,迎风招展了几下,清兵的弓箭手纷纷停止射箭,冰渊两岸又回复了一片宁静状态。 冷霜梅和萧玉霜看见清兵白白耗费了几千支羽箭,连一支也射不到自己的身边,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萧玉霜高声喊叫道:“姓呼延的,不怕你有几万兵马,倚多为胜,有我们在这里,别想踏入雷池半步!” 呼延陀呼延真两兄弟气得面色泛紫,他们想着如果凭仗本身技力,应付一个萧玉霜还可以,要斗胜冷霜梅却是难能,呼延陀眼睛一眨,计上心来,他用蒙古土语叽哩咕嗜的向兄弟说了一阵,方才振吭高叫:“姓冷的,姓萧的,你少要逞威风,你们如何有真正的本领,只管跳到这铁索桥的锁炼上来,决个生死胜负!”他用丹田罡气把这几句话喊出山回谷应。 这铁索桥横架在冰渊上,不过完成了三分之二,靠近冰岸还有五丈多长一段,还不曾铺砌木板,临风摇曳,惊险万状,只要稍力失足,就要飞堕深渊,连尸骨也没有半根余剩,别说在上面动手了! 第196章 呼延兄弟居然招呼昆仑双妹下来,在铁索上交手,海兰察手下几万清兵,个个听了心惊胆战! 冷霜梅哈哈大笑了一阵,向潇湘仙子道:“师妹,这两个丑东西居然要我们飞身跳落铁索,跟他们交战,你说怎样?” 萧玉霜淡然一笑,说道:“金山双丑本来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他那一点黔驴之技,我们难道还不清楚?来来来,咱们一齐下去,把这两个家伙打入一十八层地狱!” 昆仑双妹一言甫罢,各自把手中长剑一晃,刷刷两声,由危石飞落涧岸,冷霜梅穿的是一身青绸短衣,萧玉霜却是一身雪白衣裳,一青一白两条人影,仿佛两朵青白莲花,一起一落之间,已经跳到铁索桥上,呼延陀高声叫道:“好轻功!好身法!来来来,咱们旧债新帐一齐清算!” 冷霜梅知道金山双丑之中,呼延陀的武功较强,她一飞身纵上铁索,更不打话,一抖青钢长剑,向呼延陀迎胸便刺,呼延陀先发制人,不接剑招,双蛇杖一晃,左边一招“草上惊蛇”,右边一招“拨草寻蛇”两招齐出,扎刺带着风声,以攻还攻,猛向冷霜梅腰腹扎去。 冷霜梅和金山双丑已经有十年以上的恩怨,两次在阿尔泰山丛林交手,三次在大雪山交锋,都是铢锱并较,难分上下,各有所长,各有所忌,最后还是冷霜梅巧施妙计,把金山双丑骗得滚落百丈悬崖,所以金、丑对于冷霜梅本人,可说深恨刺骨,今日狭路相逢,哪还有手下留情的余地? 冷霜梅在这仅堪容足,下临无地的铁链上,再也使不出粘劲了,剑光一闪,“丹凤朝阳”,遮左挡右,步走中宫,唰的一剑,反向呼延陀肋下“章门穴”便刺。 呼延陀微退半步,运扎成风,呼呼连响,步步抢攻,在这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铁索上面! 冷霜梅虽然轻功高强,也不敢轻心大意,使出昆仑太乙剑法,实招实拆,硬拼硬撞! 她没有和金山双丑酣斗将近十年,此刻看见呼延陀的武功,比起未曾堕崖之前,大为精进,双蛇杖法十分奇诡,那两半截蛇头盘旋夭矫,宛似活蛇一般,在剑光飞舞中,伸缩吞吐,或刺或点,眨眼之间,就是二三十招,两下里稳打稳扎,脚下不肯轻易移动一步半寸,斗了三十多个回合,不分高下。 那一边潇湘仙子和呼延真也动上了手,她紧接着冷霜梅的背后,一个“燕子穿帘”身法,跳到铁索桥第二根未铺木板的铁索上,呼延真更不打话,绿玉杖面一圈,抖出碗口大小的杖花,向萧玉霜迎面猛捣,他这开首一招有个名堂,叫做“三羊开泰”,底下跟着两招煞手! 潇湘仙子向后一跳,避过呼延真的迎门三招,倏地一声清啸,使了个“白鹤冲天”的身法,连人带剑飞出三丈多高,轻飘飘的向下一落。 萧玉霜这一起一落之间,已经掠出五丈有余,落到铁索桥的木板上,众清兵不禁哗然大叫! 海兰察以为潇湘仙子要想冲过桥来,不禁大吃一惊,正要喝令左右清兵放箭,哪知道潇湘仙子只向桥板点了一点,立即用个“彩风旋窝”的身法,呼的反闪回去,纵回铁索之上,这样一来,变了萧玉霜抢到清兵这一边,呼延真反而被隔在对岸那一边了! 萧玉霜占了有利地位,立即施展开昆仑二十八宿剑法来,一阵狂风暴雨也似,剑花朵朵,向呼延真招招猛攻,呼延真看见敌人剑招飘忽,自己的轻功比对方略逊一筹,哪里还敢怠慢?使出伏虎杖来,把防守圈子尽量缩小,将全身遮护得如铜墙铁壁也似,四个人分做两对,在两根铁索上盘旋进退,功虚捣隙,斗了五六十合,不分胜败! 金山双丑和昆仑双妹在奇险万状的铁索桥上,苦苦争持,斗了数十回合,渐渐显出武功的强弱优劣。 萧玉霜和呼延真的本领,相去只在伯仲之间,站在仅可踏脚的铁链上,双方都是以守为攻,小心翼翼,看紧了自己的门户,所以一时之间,”不分上下! 冷霜梅和呼延陀呢?却是大不相同,冷霜梅的本领,放在从前,比起金山双丑稍为占胜一点,可是她在大雪山经过十年面壁潜修之后,武功大进,已经凌驾二丑之上,她起初在铁索桥上交战,还是兢兢小心,留神脚下、可是二三十招之后,冷霜梅已经摸熟了铁链的位置,再也没有忌惮了,当下一声长笑,剑法一变,刹那之间,展开“太乙混元转”的功夫,只见她两只脚尖反复踏着铁链,滴溜溜的乱转,转到迅疾之处,如同风车一般。 呼延陀猛觉眼前一花,铁索桥上四方八面都是冷霜梅的影子,不禁大骇! 他急忙把双蛇杖的招数一变,只守不攻,可是冷霜梅的身子,却是越转越快,东一剑、西一剑,纵一剑,横一剑,四面八方进招,就如同数十人相仿! 呼延陀暗暗叫苦:“这贼婆娘用的不是八卦游身掌法,也不是醉八仙醉罗汉这一类功夫,跟她再斗下去,非败不可,今回非要拼使险招不可了!” 呼延兄弟在铁索桥向冷萧二女侠挑战之时,已经想好了一条毒计,不过这条毒计虽然巧妙,如果略为疏忽,即使害了敌人,连自己也要身受其害,同归于尽,呼延兄弟想着不到最后关头,决不施展使用! 哪知道冷霜梅的本领,出乎意外的厉害,不由他们不行险侥幸,务求一逞,呼延陀把双蛇杖一晃,用了个“斜柳穿鱼”的招式,纵身向后倒退。 冷霜梅见他移步后跳,知道呼延陀已经心怀怯意,当下剑花一挽,刷刷刷,一连三剑,呼延陀左遮右挡,身子摇摇晃晃,似乎要失足跌落的神气! 萧玉霜距离较近,眼见师姊占了上风,心里十分高兴,金山双丑只要收拾了一个,其余的一个便好应付,她正在精神振发,刚要运剑抢攻,铁索桥哗啦啦的一响! 冷霜梅和呼延陀立脚的那根铁链,架在冰渊对岸的那一边,突然齐中折断! 原来呼延陀在后退的时候,暗里使出大力金刚脚法来,把自己站脚的两三个铁环,反复重踏凡下,把铁环本身蹈裂了,方才向后一跳,冷霜梅刚才一迈步上前,铁环哗啦一响,立即断截脱扣,两半截铁链长虹也似的垂了下来,铁索桥上的木板也纷纷滑落,呼延陀和冷霜梅两人,也由铁索桥上直抛起来,同着冰渊凌空跌落。 不过呼延陀在弄断铁索的时候·本身已经有了准备,他刚才一纵身跃起,双蛇杖抖得笔直,向着断了的铁链一勾,居然被他勾个正着,两腿一飘,翻身攀上危桥,他以为冷霜梅着了自己的道儿,必定粉身碎骨! 哪知道呼延陀刚才翻身跳上危桥,耳朵里听见冰岸上的清兵,不约而同,响起暴雷也似的一阵呐喊! 这是为何?原来冷霜梅在铁链齐中折断,身子刚刚下坠的时候,却是两臂一振,身子宛同一头兀鹰也似,不向下落,反向上升,居然升起三尺多高来,她把两腿一缩,腰身一扭,嗖的一声,冲向冰渊石岸,姿势美妙,就同鱼鹰掠水一般,只一刹那之间,跟石岸撞个正着! 冷霜梅伸出左掌来,一拍冰壁,身子居然借着这一拍的力量,窜起五尺多高,恰好跟挂落的断截铁链迎个正着,冷霜梅伸臂一抄,抓着铁链,一甩一荡,人已经到了冰岸之上,清兵看见冷霜梅能够在失足跌落的刹那,施展出轻功绝技来,化险为夷,似这样高明的身手,真真是生平仅见!他们忘记了冷霜梅是自己敌人,暴雷也似的一声喊叫! 铁索桥断了一根铁索,木板纷纷跌落,潇湘仙子和呼延真立脚交战的一条铁链子,虽然不会折断,也危险万状了! 萧玉霜无心恋战,一声清叱,连人带剑直飞起来,用了个“白虹贯日”的招式,向呼延真迎面便刺,二魔呼延真看见铁索桥折断的声势,已经心胆俱寒,他把绿玉杖向铁索一点,身子向横里闪出三尺,却用脚尖勾牢铁索,让萧玉霜冲了个空,跟自己交着肩头错过,方才反手一杖,把脚下的铁链打断,要把萧玉霜活生生的摔下万丈深壑! 哪知道冷霜梅站在冰渊岸上,看了一个逼真,叫道:“师妹留神!” 她一俯身抓起那条四五丈长的铁链来,运力一甩,把铁链抖得笔直,朝着潇湘仙子飞去,萧玉霜在半空里一伸右手,抓住了断炼的一头,冷霜梅往回一拖一扯,萧玉霜安安稳稳的,飘回冰涧岸上。 不过这样一来,清兵花了半日工夫搭成铁索桥,完全毁了,金山双丑弄断桥上铁索,并没有把昆仑双妹摔落万丈深壑之下,相反的白白耗费了一番架桥的心血! 呼延陀呼延真手足并用的,攀着断桥,爬回清兵立足的涧岸上,十分气恼,海兰察看见昆仑双妹把铁索桥毁了,恨得牙痒痒的,正要喝令清兵放箭,忽然看见对面冰岸现出一行人影,紧接着呜呜呜呜,吹起一阵海螺号角! 海兰察不禁愕然,他看清楚来的是一队廓尔额兵,依照海兰察的意思,铁索桥虽然毁了,自己还可以仗着人多的便宜,再用霹雳车把铁链捆石头抛过去,重新架搭铁索桥。 哪知道这时候偏偏来了大队敌兵,海兰察知道自己这回行动给敌人发觉,再也难以运用奇兵突袭铜鼓关了,立即吩咐司号官吹起退兵号,几万清兵撤离涧岸,像潮水汹涌也似的,依循着原路撤退。 带领廓尔额兵开到的不是别人,正是智禅上人和史存明! 原来金弓郡主在冷霜梅、萧玉霜两人去了之后,越想越不放心;再吩咐智禅上人、史存明带领二千名锐卒开到冰渊去,做冷萧二女侠后应,等到他们开到冰壑旁边,清兵已经撤退了! 第197章 史存明看见涧岸上折断了的铁索桥,不禁吐出舌头,说道:“好险!如果孟丝伦不是有先见之明,被清兵绕到铜鼓关后,咱们这一场仗是输定啦!” 萧玉霜说了刚才血战的情形,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师徒惊讶不已! 话分两头,再说海兰察这次带领三万精兵深入玛萨尔山,要想绕路突袭铜鼓关,结果在冰渊前受挫于昆仑双妹,无桥飞越,变了徒劳无功,只好懊丧折回,返到福贝子的大营里:福康安知道了突袭失败的一切,更加气恼,半晌没有说话,忽然帐外走进一名旗牌官,说道:“禀贝子爷,营门外面来了一个廓尔额的使者,他说是由王城来的,有重要事向贝子爷求见!” 福康安愕了一愕,自己新近吃了败仗,廓尔额怎的立即派使者到来,难道要想求和吗?他立即向旗牌官道:“叫他进来!” 不到半晌,那人已经进了中军帐,穿着廓尔额土人的装柬,面黄肌瘦,看来不过三十多岁年纪,形容猥琐,他一见了福贝子,立即屈膝打千,拿出一封书信来! 福康安接过信拆开一看,面上突然变色,向左右武士喝道:“来人!这厮用苦肉计,把他绑出去砍了!” 海兰察看见福贝子要斩掉来使,不禁大吃一惊,问道:“贝子爷,这封信说的是什么?这使者是哪一方面派来的呢?” 福贝子狰笑道:“咱们上了几次苦肉计的当,苦头也吃够啦!海大人,前几天行刺我的那个什么洪珊,她不是用苦肉计骗过你吗?” 他这几句话含有挖苦的意思,海兰察神色不动,淡淡说道:“事情未必这样,贝子爷刀下留人,让我问他几句看看!” 他向那来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派你来的,这样大胆?居然到咱们中军大营来,不怕被杀头吗?” 这来使的神色十分镇定,说道:“禀将军,小人名叫做巴旺素,是廓尔额右丞相哈延的心腹,带了右丞相的密函来见贝子爷,不料……”海兰察不等他说下去,立即截住话头问道:“怎么?你是朝里右丞相派来的吗?” 巴旺素道:“怎的不是?哈延是朝上的国舅,他的妹子是国王的宠妃,国王对他最信任哩!” 海兰察心里一动,向左右亲兵道:“把那封信拿来,让我看看!”那封密函刚才被福康安掷在地上,一名亲兵把它拾起来,交到海兰察的手里,海兰察就着撕破的封皮,抽出信笺一看,内文竟是:“天朝征西大将军福贝子虎鉴:敝国王不知天命,抗拒王师,全为受汉人叛逆之挟持,涂炭生灵,毁灭宗庙,微臣窃为不取,兹特遣使通款虎帐之前,来人巴旺素为微臣心腹,一切可以听从指示,书不尽言,此候近安。” 下面是哈延的签署,还盖了右丞相官衔的朱印,海兰察眉头一皱,向福康安说道:“贝子爷,依我看来,照这一封信看来,决不是苦肉计!” 福贝子冷笑道:“还不是苦肉计?海大人,人心隔着肚皮,你这样轻易信任别人,如果吃起亏来,那就要噬脐莫及啦!” 海兰察道:“不是!贝子爷谅来也听说过这两句俗话,自古以来,未有权臣在内,大将能够立功于外,我这样说出来,贝子爷明白了吗?” 福康安听了海兰察这两句话,不禁恍然大悟! 原来这两句话,是宋朝的故事,当宋室南渡的时候,岳飞屡次大破金兵,节节推进,在朱仙镇大破金国四太子兀术的兵马,把金兵杀得心胆俱寒,当时金国的四太子兀术打算放弃中原的土地,引兵北返,哪知道突然来了一个书生,叩马而谏,说道:“四太子何必退兵?自古以来,未有权臣在内,大将能够立功于外者!” 兀术马上醒悟,中止北撤,果然过了不久,岳飞便给好相秦桧用十二道金牌召回,在风波亭冤死,书生口里所说的权臣,就是秦桧,当时秦桧独搅大权,一力主和,还有当时的宋高宗赵构,因为岳飞口口声声说:“光复旧京,迎还二圣”,“二圣”就是在靖康年间被金兵掳去的宋徽宗和宋钦宗,一个是高宗的父亲,一个又是高宗的兄长,如果岳飞真正灭了金邦,把二圣迎回来,自己岂不是做不成皇帝?所以后来也听了秦桧的话,硬生生的把一个无罪有功的岳爷爷害死,所以“叩马书生”这两句话,成了千古流传的典故! 海兰察把哈延比做秦桧,将智禅上人、史存明、盂丝伦这一班抗清英雄比做岳飞,福贝子恍然若有所悟,说道:“海将军,依照你的意思,咱们应该怎样?” 海兰察向福康安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福贝子喜上眉梢,向身边卫士道:“准备鼓乐!安排筵席,给这位巴爷压惊谢罪!”帐下亲兵看见福贝子那副前倔后恭的样子,个个肚里暗笑,立即领命离去。 不到半晌,中军帐里已经摆了一桌酒席,福康安屏退左右,只由海兰察和金山双丑奉陪,跟哈延的密使下边饮酒,一边商谈,直到二更过后,方才席散! 这天晚上福贝子居然破例准许巴旺素在大营里留宿一晚,还吩咐两名乐伎陪伴他,使这一位来使享尽温柔艳福,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才起来,福康安亲自送他离开大营,还赠送给巴旺素一份厚礼,巴旺素千多谢、万多谢的上马走了,清军营里将校窃窃私议,不知道贝子爷这一回厚待来使,究竟有什么用意,不过福贝子和海兰察两个人高高在上,守口如瓶,哪一个敢问他?只有暗里付测罢了! 经过这一次哈延派密使通款清兵之后,福康安立即下令深沟高垒,只守不攻,暗中派出一些游骑,劫掠附近山村民居,阿布敏王子以为海兰察上一次愉袭玛萨尔山冰渊失败,必定不肯善罢,再接再励,卷土重来! 他吩咐范金驹、范金骥带领三千人马,扼守冰渊一带,防止清兵再次强渡,说也奇怪,一连过了十几天,不但没有看见清兵再来,连铜鼓关面前的福康安大军,也是按兵不动。阿布敏王子十分诧异! 另一方面,智禅上人、岳金枫、伊丽娜和金弓郡主,闲来无事,除了研讨武功之外,上天入地,无所不说,伊丽娜童心未退,向冷霜梅、萧玉霜两位女侠笑问道:“黛丝丽公主说萨菩婆入宫之前,国王一连做了七天怪梦,是不是她暗中捣鬼?世上究竟有没真正的妖法?” 冷霜梅笑说道:“胡说!升平宇内,光天化日,哪里来的妖法?国王的怪梦不错是女妖巫在那里捣鬼,她用一种精神功夫,使国土连发恶梦罢了!这个道理我跟你说也说不明,你见过中土的圆光术没有?” 伊丽娜道:“什么叫圆光术:我不曾到过中原,不知道呀!” 潇湘仙子在旁边道:“你如果不明白,问问你的岳大哥去!” 潇湘仙子说的是岳金枫,伊丽娜自从清营脱险之后,跟岳金枫已经成了一对恋人,这位天池女侠一说出这两句俏皮话,各人不禁哄然大笑起来,伊丽娜粉面羞得通红! 岳金枫却是不慌不忙,若无其事的说道:“圆光术是古时术士一种精神法,相传它起源自八仙的吕洞宾,但是这种法术在汉朝一代已经盛行了!我在中土时,见过一个圆光术士,挂起一幅白布,问那受术的人要见什么?要借法来寻遗失的物件,或者是要见许多年不见的亲人呢,受术人说了自己心意之后,术士立即燃点香烛,口里喃喃念起符咒来,吩咐受术人两眼望着白布,像这样的过了两三盏茶工夫,受术人眼前一亮,开始在白布上看出种种幻象来了,比如他要找寻失落的物件,白布便幻出那物件所在的位置,比如他要见见远在他方的亲人,白布也现出亲人的面貌轮廓,以及起居饮食的近况来,总而言之,一切东西部在模模糊糊,半隐半现之间,这就是圆光术了!” 冷霜梅点点头道:“不错!岳金枫所说的,就是圆光术里面的上乘功夫,至于功夫差一点的术士,只能够用一幅白纸,一碗清水现出幻像来,这完全是一种精神功,历史上有名的典故汉武帝梦会卫夫人,就是经过圆光术的术士作法,方才看见卫夫人的遗容,这种本领相传来自天竺西土,萨菩婆本身得到西土精神功的秘传,叫国王发几个怪梦,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了!”众人恍然大悟! 沥血伏龙--第七十九章巨奸窃柄假诏诛王子第七十九章巨奸窃柄假诏诛王子伊丽娜还要问下去,忽然帐外走进一名亲兵,说道:“各位英雄,殿下有请,请各位立即到中军帐去!” 史存明哦了一声道:“这几天满洲鞑子完全采取守势,深沟高垒,不肯出来打仗,前线十分平静,阿布敏王子发生了什么要事?怎的要我们立即赶去?”大家暗暗纳罕,半晌之后,一班老少英雄,已经进了阿布敏王子的御帐。 阿布敏王子面上现出忧愁之色,一见众英雄进来,立即说道:“各位来得正好!咱们关上守军的粮食,快要耗尽,再过五天,就无以为继了!”这几句话一说出来,众英雄大吃一惊! 原来铜鼓关上,阿布敏王子驻扎了八万大军,如果连同玛萨尔山第二线的守军在内,阿布敏指挥的廓尔额兵,人数有十二万!这十多万大军每次消耗的粮草,委实不少,一旦供给断绝,如何能够作战? 史存明急忙说道:“殿下!三天之前,你不是派人返回王城去催促后方接济粮草吗?怎的现在还不见粮食运到呢?” 阿布敏王子说道:“就是这样,父王见了我的催粮急信,决不会完全不理,所以我觉得十分奇怪!” 金弓郡主却在这时候突然开口,问道:“殿下,朝廷负责掌管粮草的,是哪一位大臣?” 第198章 王子恍然大悟道:“啊!那是右班丞相哈延,难道毛病就发生在哈延的身上?” 孟丝伦点了点头,阿布敏王子十分愤怒,说道:“粮草是三军命脉,哈延那厮长着几颗脑袋,胆敢阻挠?不行,我立即返回王城一转,见父王去!” 众人不禁默然,因为军中存粮渐馨,如果在这五天里面,后方没有粮草运来,十多万大军没了吃的东西,恐怕不待清兵进攻,已经一败涂地! 智禅上人说道:“殿下是三军主帅,怎可以轻率离开铜鼓关?返回京城,万一福康安在这时候发动进攻,我们岂不是乱七八糟吗?” 阿布敏沉吟半晌,毅然说道:“这不要紧,我把一切令旗令箭交给孟姑娘,由她代我统领三军,如果满洲鞑子发动进攻,由孟郡主全盘指挥一切,望众英雄同心协力,向清兵迎头痛击便了!” 他这样的决定,孟丝伦当然不能够推辞,阿布敏王子立即交割了令旗令箭,又吩咐卫士击起揭鼓来,召集一切将校进帐! 阿布敏王子向众宣布,自己有重要事返回王城一转,约莫是十天半月左右,在自己离开的时候,铜鼓关上一切防务,以及军队调动,将校驱遣,完全交给金弓郡主代行指挥,如果有违反命令的,立即依照军法斩首,决不宽容! 众将异口同声说道:“我们谨遵殿下命令!” 孟丝伦看见大家这样齐心,不禁喜出望外! 阿布敏王于立即退帐,就要起程,史存明忽然说道:“殿下,你一个人返回王城去,寂寞元伴,我在这里横竖没事,陪伴你走一遍吧!” 阿布敏王子十分高兴,说道:“史壮士肯陪伴我去,再好没有,就这样起程如何?” 史存明道:“不行,我还要收拾一点东西呢!”他立即返入自己的帐幕里,跟师傅智禅(奇*书*网^.^整*理*提*供)上人说了一番话,方才起程上路,金弓郡主和众将一同送到铜鼓关下,方才分别。 话分两头,再说史存明陪着阿布敏王子,风尘仆仆,绕过玛萨尔山,取道返回加德满都王城,随行的还有八名武士,由铜鼓关到加德满都一段路程虽然不长,也不算短,两下距离足有一百多里,沿路高蜂插云。山径奇险,史存明和阿布敏王子各自骑了一匹骏马,登山越岭,如履平地,那八个武士呢?虽然没有骑马,他们完全是由山地里土生土长的战士,爬山越岭的身手,真个比猿猴还要快捷,紧紧跟在阿布敏王子和史存明的背后,锲而不舍、他们离开铜鼓关时,不过是辰牌快过的时候,一直走到晌午时分,已经过了一半路程,阿布敏王子用马鞭指着左前方说道:“前面那一座山峰名叫做飞仙岭,咱们由铜鼓关下来,刚刚走了五十里路,大概黄昏日落时候,可以到达王城!” 史存明看那飞仙岭的形势,孤峙天半,乍眼望去,真个和一个振袂飞翔的仙女相似。 山峰下面却有一条羊肠小路,史存明心中暗想:“这里天生崎险,比起铜鼓关来,不遑多让,如果在峰上驻扎一支人马,真个是一夫当关,万夫莫能攻开哩!”他正在这样想,阿布敏王子已经一搅马辔,跃马跳上绕越飞仙岭的小路。 史存明和八名武士,也跟踪着上来,其中一个武士突然失声叫道:“哎呀!” 少年壮士抬头一望,不由吓一大跳,原来飞仙岭半腰上,一块大如圆桌的山石。突然晃了两晃,轰轰几声,离开了原有的位置,直向山道上滚了下来,这一块山石的重量,何止千斤滚下来的方位,却又无巧不巧,对正了阿布敏玉子的马头,阿布敏王子如果不及时闪避,一定是连人带马,被山石压成了肉酱! 阿布敏王于乘坐的玉骢宝马也是一匹好马,山石刚才一动,它已经觉出危险来,连声长嘶,就圈转头来,向着山下逃跑,可是川路大过仄狭了,哪里有可以供它回旋后退的余地? 史存明看出情形危险,再也不假思索,在马背上一纵身躯,使出“燕子飞云纵”的轻功提纵身法来,嗖嗖两响,人如飞鸟一般掠起,挡在阿布敏王子的马前,说时迟,那时快,滚下来的千斤大石,已经挟着一股强烈劲风,连同无数沙石,向史存明迎头推到。 少年壮士一声大喝,使出天池三老传授的三阴灭阳神功,身躯半蹲,双臂一接,居然把这块滚下来的大石,接个正着! 史存明历次使用三阴灭阳掌法跟铁爪魔娘、金山双丑等武林前辈交手,迭奏高歌,可是推拒山石,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刚才和山石一接,便觉得掌心热辣辣的,这山石滚下来之势,猛恶无比,而且山石本身十分沉重,自己站在陡岭斜坡上,地形不利,更加吃亏!少年壮士知道自己三阴灭阳掌劲只可以撑持这千斤大石一盏茶的时间,立即振吭大叫:“殿下,快快后退!” 阿布敏王子起先看见大石滚下来,呆如木鸡,以为自己难逃灾劫,看见史存明手托大石,高声喊叫,立即醒悟过来,他把两腿向马腹一夹,这匹玉骢马立即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前蹄一立,后腿一纵,居然像逆水行舟也似的,退后一丈多远,众武士也分别闪在一旁! 史存明估量各人没有危险了,方才把两臂一振,可是他明白自己如果一放手的话,大石直推下来,自己首先遭殃,他立即把两腿向地一垫,施展峨嵋飞蝗步法,拔起七八尺高,那大石轰隆隆一声,打从他的脚下滚过,一直摔落万丈深壑,沙石纷飞,回音不绝,声势非常骇人,史存明总算救回了阿布敏王子和一行武士的性命。 史存明推过大石,喘息未定,立即一个转身,施展陆地飞行功夫,直向飞仙岭山顶落石处奔过去,阿布敏王子和八名武士眼望着史存明不到几眨眼的工夫,便已跑到飞仙领的山背,只见他站定脚步,沉吟半晌,又再跑下来,重新上马,阿布敏王子问道:“史壮士,你刚才跑上山顶做什么?” 史存明道:“殿下,我看见这块山石滚下来的位置,十分蹊跷,分明是有人推下来的,可是我跑到山上看时,却又一个人也没有!” 阿布敏王子大笑道:“明兄,你也大多心了!山间堕石是经常惯见的事,在这人迹罕到的山岭上,难道满洲鞍子有这样大的神通,派人跟踪到来,向我们潜使暗算?不过活又得说回来,刚才那一下,也好险,如果不是你托着大石,我已经被这块山石辗成肉酱啦!闲话少说,咱们继续起程吧!” 史存明皱眉不语,一行人过了飞仙岭,不过阿布敏王子经过这次风险之后,开始有了戒心,每逢走到崎岖难行的地方,一定小心在意,或者吩咐武士先行通过,好在一路上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故。走到红日西沉的西牌时分,加德满都王城的城谍和浮屠佛塔,已经清晰在望了。 阿布敏王子走了一百多里路,沿路上看不见王城派到铜鼓关去的飞报马和信使,心里十分气愤,想道:“大军的粮草只剩四天了,后方怎的还不马上运粮晌到前线补充,父王一向精明,难道他老糊涂了吗?” 他不禁忧心如捣,又走了六七里中,一行人走出重山,地势逐渐平坦,忽然看见路边搭了几个帐幕,帐幕外边站着两排军士,阿布敏一见大喜,立即纵马上前,他以为那些军士见了自己,必定过来迎接,哪知道出乎意料之外!这十几名兵士,看见王于到来,个个手按腰刀,兀然不动。 阿布敏勃然大怒,一挥手中马鞭,就要向这些兵士抽打过去,喝骂他们是不是瞎了眼睛?看见自己到来,也不跪下迎接? 说时迟,那时快,帐篷里面走出一个官员,年约四旬,面孔黄瘦,阿布敏认得这官员是加德满都王城的“知院”,名叫做失迷里,正是右丞相哈延的心腹,阿布敏王于更加有气,袍袖一甩,正要开口发作几句,失迷里突然喝道:“殿下!你看一看这是什么东西?怎的还不下马?”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一卷龙凤诏书!” “知院”是尼泊尔官制之一,它的地位等于中原的知府,不过是一个四品官,如果换了平时,失迷里看见阿布敏王子,叩头下跪唯恐不及,可是此刻他的手上,拿着国王诏书,自己反而要向他下跪了! 阿布敏王子鼓着一肚皮闷气,滚鞍下马,俯伏在地,连那八名武士也一并跪下,只有史存明兀自站着,没有下跪,失迷里恶狠狠的瞥射了他一眼,把龙凤诏书一展、朗声读道:“罪子阿布敏未奉王命,潜回京师,心怀不轨,密谋篡位,若不将之正法,更何以振纪纲?特令钦使监刑,将之斩首,余人免罪!此谕。” 这一道诏书突如其来,宛似晴天霹雳,阿布敏王子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吓得泥塑木偶也似,失迷里读完了诏书,喝道:“左右!行刑!” 帐幕帘门一掀,闪出两个高长大汉来,穿着御前侍卫装束,左边一个捧着明晃晃的金背风头刀,这把风头刀是尼泊尔历代镇国之宝,平日供奉在大庙里,专斩欺君罔上的王公大臣,这侍卫扬起刀来,不由分头,金光一闪,风头刀照准阿布敏王子颈项砍落! 史存明突然由旁边窜过来多左手一伸,施展峨嵋派擒拿手,“金丝绕腕”,快如闪电,一下扣住了这侍卫的脉门,如果换了别人,史存明这一拿一捏,手臂登时酸软麻木,这柄刀也要摔在地上,可是这侍卫身手十分怪异,左肩一沉,整条臂膊一扭一转,竟然挣脱了史存明的掌握! 少年壮士猛觉对方臂时柔若无骨,不禁吓了一跳,想道:“咦! 第199章 原来这家伙也有瑜伽术本领!” 这侍卫喝了一声:“大胆叛逆!”左脚向上一跳,直飞起来,猛向史存明肋下气门穴踢去,金背风头刀倏的一掩,平斩阿布敏王子的颈项,另外一名武士也抽出腰刀来,嗖的劈向王子前胸,看他们的意思,竟然要把阿布敏王子杀死灭口,史存明看清楚了这两个卫士虬须碧眼,深鼻高颧,分明是天竺国的人(即是印度人),不禁心中一凛! 少年壮士立即使出旋风掌身法,一闪一晃,抢到这两名卫士的中间,双手一分,轰轰,用了一招三阴灭阳掌的“迎风铁扇”,砰砰两响,竟把这两名天竺籍的卫士,打出八九步外! 那一把斩杀亲王的金背凤头刀,也当的一声跌在地上! 知院失迷里看见史存明动手打翻自己的卫士,勃然大怒,叫道:“反了!这汉蛮子目无王法,兄弟过来!把他碎尸万段!” 十几名军士刀枪并举,蜂拥上前,营帐附近也现出几十名士兵,史存明左脚一起,先把迎面扑过来的一名士兵踢了个筋斗! 然后一个旋身,青光闪处,断虹剑已经出鞘,剑花一绕,叮当叮当,把几件兵刃削成两段,他回头向阿布敏王子叫道:“殿下,你还跪在地上做什么?乱命不从,何况这一道诏书,可能是假的呢!” 阿布敏王子被史存明这样一提,恍然大悟过来,他狂吼了一声,由地上跳起来,拔出身佩腰刀,猛虎出押也似,直向那些士兵扑去,同来的八个武士,看见连王于也大打出手,他们不再客气了,各自拔出身边佩带的刀剑,跟失迷里知院带来的兵士器械交击,战在一处! 史存明却打定了擒贼先擒王的主意,飞身挺剑,直扑向失迷里知院,要想抢夺国王诏书,哪知道两个怪异武士,却一左一右的分别猛扑过来,原来这两个都是天竺人,一个叫古喇星,一个叫兀里察,全是萨菩婆由天竺引来,混到尼泊尔皇宫充当卫士的,这两个武士不约而同的抖出兵刃来,史存明一望之下,吃惊不心! 原来对方的兵刃十分奇怪,古喇星的兵器是一柄巨剑,剑尖分歧,吐出两个蛇头,剑身黑黝黝的,似是乌金打造,兀里察呢?他的兵器是一根九曲棒,硬中带软,乍眼望去,就像一条蜿蜒屈曲的巨蛇,棒身却是黄澄澄的,非藤非木,史存明看见他们飞扑过来的身法十分快捷,不敢轻敌,立即把断虹剑一挥,使了着“雷神挥凿”,向古喇星迎胸便利,他这一剑刺出之势非常缓慢,准备看敌人兵刃的变化,随机应变! 果然不出所料,只见古喇星剑花一挽一送,那柄两个蛇头的怪剑,登时飞起两朵剑花,直刺史存明的前额,接着手法不变,剑尖再颤两下,又飞起两朵剑花来。轻飘飘的,似乎刺向自己中路,又像袭向自己下盘,招式奇诡,怪异无伦,那一边兀里察也一抖九曲棒,前后左右打出五道棒花,向史存明搂头盖顶打到! 少年壮士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跟天竺国的武士交手,不敢造次,断虹剑一盘一绕,脚跟贴地一旋,落絮飞花也似的飘了开去,古喇星和兀里察的兵刃双双走了空招,虽然出手奇诡,却是损不了史存明一毫一发! 这两个天竺籍武士吃惊不小!双双向前一纵,两头蛇剑和九曲棒继续合击,刷刷刷,连递三招,满天剑花飞舞,匝地棒影纵横,他们一个攻上,一个攻下,以为史存明纵使有绝顶轻功,也是难以躲闪,哪知道史存明突然一声长笑,一个飞身扑回,断虹剑化成一道青光,有如神龙夭矫,向二人的兵刃影子凌空穿射,古喇星叫了一声:“不好!” 他看出史存明使的是一柄断金切玉的宝剑,疾忙收回乌金蛇剑,贴地一滚,当当,剑尖两个蛇头,被他斫掉一个,兀里察的九曲棒跟剑锋一撞,立即断成两段,右手腕还给史存朋的剑尖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迸流,疼得他哎哟一声,捧着手腕跳了开去! 史存明刚才那一招是雷电披风剑的精华妙技,是把全身真力抖出剑花来,裹住躯体,向敌人飞身猛扑,这一路剑完全是以硬撞硬的功夫,专破敌人花巧的招式,史存明对天竺国的武功虽然是门外汉,可是看见古喇星、兀里察两人递出几招之后,便看破了对方本领,不外如是,少年壮士不假思索,立即使出“雷神经天”的绝着来,只一招便叫敌人吃了大亏!如果他们不是有瑜伽派武功,躲闪得快,已经丧命在断虹剑之下! 这时候阿布敏王子已经奋起神威,把扑过来的军士一连研倒了六七名,同来的八个武士也奋勇冲杀,如虎出押,勇不可挡,把知院失里迷带来的兵士,杀得落花流水!失里迷看见势色不对,转身要逃,史存明喝了一声:“奸贼,往哪里跑!” 一晃身躯,飞鸟掠空也似的追赶来,失里迷心胆俱颤,叫了一声:“救人!”活才出口,背心后的衣服已经被史存明一把抓住,失里迷魂飞天外、改口叫道:“饶命!” 史存明抓住失里迷,本来要一剑研落,叫他身首异处,可是不旋蹬间,转过念头,把他向后一拉一扯,左脚尖跟着飞起来,踢中这知院腿弯的“白海穴”,失里迷当堂下半身发麻,双脚发软,扑通,倏地向后仰跌出去,史存明用脚踢点的功夫,闭住了知院的穴道,再要找寻古喇星和兀里察两个天竺武士时,他们两个已经逃得没影无踪,还有一些侥幸不曾杀伤的军士,看见知院被擒,哪里还敢应战。狼奔狈突,四散逃跑,阿布敏王子怒气填胸,还要追杀他们,史存明已经把国王诏书弯腰拾起,高声大叫:“殿下!诏书就在这里!” 阿布敏怒气勃勃,插刀入鞘,把诏书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笺纸是大内御用的龙凤笺纸,字迹也是自己父王亲笔,连右下角那一方小小的朱色印记,也是传国玉玺盖的,总而言之,在阿布敏王子眼里,这诏书完全是真的,不折不扣,分毫不假,阿布敏王子看了沮然若丧,叹了一口气道:“父王真的要把我赐死?他的心肠难道变了?” 史存明道:“殿下不要胡思乱想,这一定是奸人从中构陷,让我拷间这好贼看看!” 少年壮士把断虹剑指定了失里迷知院的咽喉,叱道:“奸贼!这诏书是不是哈延好相伪造的,快说!” 失里迷被点的不过是麻库穴,口里还能说话,他看见青光闪闪的剑锋,指定了自己的咽喉,吓得战战兢兢,连声说道:“这这……这是真的,还还……还是皇上亲手交给我的呢!” 史存明大怒道:“胡说!” 手腕不由自主,微一用劲,剑尖刺进了失里迷的咽喉,如果是寻常的宝剑,失里迷不过被刺破一点皮肉罢了,决没有性命之虞!哪知道史存明这柄断虹剑正是削铁如泥的利器,手腕微微一动,剑尖已经入喉两寸,活生生把喉管割断,失里迷惨叫半声,两眼向上一翻,便自呜呼气绝! 阿布敏王子叫道:“明兄!你把他刺死啦!” 史存明低头二看,失里迷果然送了性命,一道血泉顺着剑尖,由咽喉间流了出来,心里十分后悔,他向阿布敏道:“殿下,咱们到王城去!” 沥血伏龙--第八十章妖巫施毒双侠入行宫第八十章妖巫施毒双侠入行宫阿布敏王子把国王诏书放入怀里,他和史存明两人飞身上马,继续向前奔跑,不到半晌,已经望见加德满都城门,史存明举头一望,突然把马勒住,叫道:“殿下!不要再向前面跑了,城门已经关闭!” 阿布敏王子满肚皮没有好气,听说关了城门,更加愤怒,说:“太阳还未下山,哪个这样早便关闭城门,我过去叫他开门!” 他以为自己是金枝王叶的皇太子,又是一国储君,还怕守城的兵卒认不得自己,他们胆敢闭门不开? 史存明立即说道:“殿下,凡事不要托大,那贼知院说的想是实情,国王亲自颁下诏书杀你,内中必有蹊跷,此时此地,我们决不能够明着进城哩!” 阿布敏王子一想也是,事情还未水落石出,父王受了奸臣蒙蔽,在这时候进城,是有损无益的一件事,他把坐骑一勒,说道:“明兄,依照你的意思,以为怎样?” 史存明决然道:“咱们虽然不能够明着进城,可以暗中进去,直入皇宫,由你面见君父,一切便可以明白了!” 阿布敏恍然大悟,可是不旋瞳间,又问史存明道:“暗里进城,现在城门已经关闭,要进也无从呀!” 史存明大笑起来,说道:“殿下,如果要开门才可以入城的?咱们也不能够跟满清打这几年仗啦!只管放心,今天晚上二更过后,我带着你爬城进去!” 阿布敏王子大喜,史存明和他一同下马,吩咐随行武士架起帐幕来,就在离城不远的一个小山岗背后,安了营帐,准备晚上行动不表。 夜幕低垂,繁星满天,阿布敏王子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想起前方缺粮,后方混沌的情形,禁不住长吁短叹,史存明知道他的心理,向阿布敏说道:“殿下,铜鼓关有盂郡主镇守,她的智谋抵得上十万甲兵,殿下尽可释虑,至于今日的事,虽然突兀,这哑谜今天晚上总可以揭晓了,又何必杞人优天呢!” 阿布敏听了方才稍稍有点安慰,不知不觉,月移中天,夜影更浓,王城的堞楼上,更鼓之声断续传来! 史存明霍然起立,说道:“殿下!是时候了!大家一同去吧!” 阿布敏王于换过一套短衣便服,佩着宝刀,和史存明一同走出帐幕,双双提起一口气来,直向城墙奔去,不到盏茶工夫,已经到了城下、史存明回头说:“殿下,你不懂得轻功,伏在我的背后,我背负你爬上!” 第200章 阿布敏感到有点尴尬,不过史存明的话确是实情,城高二丈,自己没有轻身功夫,如何能够爬上?他只好向史存明背后一伏,伸两臂环住了他的头颈,史存明望了望城墙上灯火疏落、没有巡兵,嗖的拔出断虹剑来,纵身一跳!他因为背后多了一个人,轻功大打折扣,只跳起一丈多高,少年壮士把断虹剑向城墙一插,剑尖嗤的一响,透入墙砖半尺多深,史存明趁势再向上一跳,跳起时候顺手一抽,拔出剑锋,再向头顶一插,像这样借着宝剑贯钉城墙的力量,一级一级,跳上去,不过八九下纵跳的功夫。已经到了城顶,把阿布敏王子轻轻的由背后卸了下来,阿布敏王子已经吓得背心直冒冷汗! 二人上了城墙,飞身跳落更道,恰好有两个巡卒走过采,远远看见两团黑影,蠕蠕而动,先行的一个巡卒,方才开口喝问,“是哪一个?” 蓦地里急风嗖然,史存明已经飞身扑了过来,伸出猿臂,向这两名巡兵颈骨后面的大椎穴一握,这两个巡兵连哎呀也没有半声,眼前一黑,便自晕了过去!跌倒在跑道上! 史存明收拾了两个巡卒,伸脚把他们踢在一边,然后和阿布敏王子掠下城墙,冷月繁星之下,加德满都街道一片寂静,阿布敏王于心里有一阵说不出的凄凉感觉,史存明却不管这些,他拉着呵布敏王子的手,直向皇官奔去,不到半晌,已经望见皇宫的石拱门,呵市敏王子低声问道:“明兄!咱们还是暗中进去吗?” 史存明点了点头,向左走半里,方才逼近墙下,把王子向肋下一挟,嗖声风响,跳过了丈多高的宫墙,阿布敏睁开眼睛看时,自己进来的地方是一座花园,还有一道天然的喷泉,他猛然醒起一件事来,向史存明说道:“明兄!这是我妹子住的百花轩和蓬莱小筑,咱们未见父王之前,先见见妹子去!” 史存明估不到自己跳进来的所在,是黛丝丽公主住宿的地方,不禁大喜!原来黛丝丽公主虽然是域外的人,芳心却最羡幕中原文物,她除了经常读汉人的书,学汉人的文字之外,还把自己住的地方,改了百花轩、蓬莱小筑这些诗情画意的名字,阿布敏王子这样的一说,史存明点头道:“那好极了!咱们快去!” 黛丝丽是公主,又是国王独生爱女,一定知道近日朝中变化的情形,他两个绕过喷泉水池,一直来到公主的绣房窗外,阿布敏立即掀开绿绒窗幔,把妹子喊出来,冷不防窗幔掀处,正正站着一个侍女,她瞥见了阿布敏王子,禁不住失声叫道:“哎呀!” 阿布敏王子认得这宫女的名字,喝道:“丝丝!公主可在房里吗?” 丝丝正是公主的近身侍女,低声说道:“殿下静悄悄的进来,不要让人看见!” 阿布敏王子一纵身,越过窗台,史存明也跟着跳进来,丝丝大喜道:“史英雄也来了?最好没有,殿下,快快救公主去!” 阿布敏听了不禁一愕,忙问道:“怎的去救公主?公主怎样?” 丝丝忍不住珠泪直流,哽咽着回答道:“公主已经疯了!” 这几句话不啻晴天霹雳,对阿布敏王子本人来说,这打击比起刚才在王城外,国王降诏书要杀他还要厉害,阿市敏王子厉声问道:“怎么?你说的是什么话?公主怎样疯了?” 丝丝看见王子眼放异光,吓得当堂后退两步,说不出半句话来,史存明立即一拉阿布敏王子的手臂,叫道:“殿下!沉住了气,小不忍则乱大谋,提防给人听见!” 他又向丝丝柔声说道:“不用害怕!公主平日好端端的,怎会发疯?是不是被好人陷害?你只管说!” 丝丝惊魂甫定,她把绿绒帐慢放了下来,方才说道:“殿下,王上在一个月以前,由右丞相哈延引荐了一个天竺女巫进入宫廷里,还把她册封做国师,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 史存明道:“我们知道!黛丝丽公主的发疯,就是被这妖巫陷害的,是与不是?” 丝丝答道:“是啊!王上在从前一向是精明能干的,自从哈丞相引进那个什么萨菩婆之后,简直完全变了另一个人,整天和哈丞相在后宫里饮酒作乐,欣赏歌舞,荒淫声色,据说那妖妇还炼了一些什么长春丹给皇上吃,弄到皇上如醉如痴,耽情声色,三天之中倒有两天不肯上朝,把军国大事完全交给哈丞相,就是间中上朝,也不过循例延见群臣,摆摆样子罢了!一切完全由哈丞相作主,大臣不敢说半句活!” 阿布敏王子又惊又怒,想道:“怪道我在铜鼓关上发了几道催粮文书,好比石沉大海,不闻不问,原来叫哈延那好相积压住了,真正该杀!” 史存明道:“这些都在我们意料之中,公主怎样会发疯呢?她现在到了哪里?” 丝丝现出悲伤的神色,说道:“公主看见皇上变成这个样子,她瞧着不顺眼,劝了几次,皇上不但不肯听从,还骂她是妇人女子,懂得什么大事?最后一次,公主当着皇上看天魔舞的时候,她说满洲鞑子快要打进来啦,父王还在醉生梦死,国王听了面色骤变,那妖妇立即过来,向王上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国王突然翻起脸来,动手打了公主一巴掌,还叱令武士把公主推出去,叫她以后不用进来朝见父王,公主返回寝宫里,整整哭了一个晚上,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她便疯了!” 阿布敏王子听得热血沸腾,咬牙切齿,伸手把腰刀按了又按,史存明却是神色自若,忽然问道:“丝丝!黛丝丽公主发疯前一个晚上,你有听见奇怪的声音,或者见过稀奇的事物没有?? 宫女丝丝愕了一愕,恍然若有所悟,答道:“史英雄,你不问我犹自可,一问之下,我倒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因为公主哭得凄切,整晚陪伴着她,多方劝解,直到三更左右,窗子外面突然起了一阵异声,十分低沉,好似虫吟,又像鸟叫,活像一个念符咒的声音,听在耳里,心中十分难受,公主马上停止哭泣,用耳朵倾听着,过了一阵,她面上露出笑容,窗外却飘进一股异样的香气来,非常浓郁,却带着一点儿腥味,我嗅了香气之后,恹恹欲睡,公主忽然叫我睡觉,我马上倒头便睡,哪知道第二天起来,便看见公主披头散发,乱叫乱跳,抛掷东西,活像疯狗似的追人乱咬,咬伤了几个宫女,后来不是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进来,七手八脚把她擒住,用绳索绑了手脚,扛抬到冷宫去,咳!想不到她竟然会弄成这样!”丝丝说到这里,又再低头饮泣不已! 阿布敏王子茫茫然站在当地,好比一尊僵化了的石像,直到史存明伸手向他肩头一拍,方才惊醒过来,急忙说道:“明兄,咱们马上到冷宫去!” 史存明摇了摇头,说道:“殿下,你要到冷宫去救令妹吗?依我看不必去了!公主的疯癫一定是女妖巫用精神功弄成的,我们不会解救之法,去了也是徒然,不如索性到寝宫去见皇上吧!” 阿布敏王子恍然大悟道:“有理有理!”他向宫女丝丝说道:“我这一次是暗中进王城的,你切不要把我进皇宫的话向任何人说!”丝丝低头说道:“这个奴婢知道了!”史存明一拉阿布敏的衣袖,两人一先一后,跳出窗外,直向国王寝宫奔去! 阿泽登旺国王的寝宫,就在圆穹形皇宫的中央,四边种满参天柏树,浓荫蔽日,当史存明和阿布敏王子到达寝宫的时候,只见寝宫暗沉沉的,没有半点灯火,只在走廓处挂了两盏宫灯,两个宫女倚着朱红栏杆,正在那里聊天说地,阿布敏王子一看这个情形,便明白父王还不曾返到寝宫睡觉! 这般夜还不睡,明天还能够上朝吗?阿布敏王子十分愤恨,正要折回,忽然听见一个宫女说道:“莎莉姐,你看皇上近来的性情,是不是完全变了呢?”那名叫莎莉的宫女回答道:“那有什么方法?他天天吃那妖妇的迷药,不累死了才怪!” 阿布敏王子立即站定脚步,隐向一丛花树后面,仔细听她们两个人对话,只听见那名叫莎莉的宫女说道:“伊莲,趁这里没有人,方才说吧!那女巫并不是好东西,她的药丸据大内总管说,完全是用鹿尾,羊藿这一类淫药采炼的,吃了可以亢阳,还说什么御女无虚夕,她知道这样必定伤残身子,贻祸无穷,我看皇上不出半年,就要把性命送在她手里!” 伊莲的宫女由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半年,恐怕不出一个月,满洲鞑子就要打进王城来了!” 莎莉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伊莲姐姐,这句话怎样说?这几个月以来,咱们不是接二连三的打胜仗吗?那个什么福贝子给殿下杀得落花流水,心胆俱寒?清兵怎会一个月内杀到城下?你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怕把人吓煞?” 伊莲低声说道:“你有所不知了!宫里的人最近有一个传说,说右丞相哈延私通满清哩!” 这两句话一说出来,那名叫莎莉的宫女,当堂打个寒噤,连躲在树后的阿布敏王子和史存明也觉得出乎意料之外! 彼此不约而同用手肘撞了对方一下,只听见伊莲继续说道:“殿下在铜鼓关抗拒清兵,任何人也知道,他是咱们尼泊尔国的干城,谁知道哈延这奸相,不明白他存了什么心理,把殿下告急催粮的文书,完全扣押起来,不把粮草向前方输送,试想一想,粮草是三军的命脉,王子殿下没了粮草,哪有不败之理?哈丞相并不是丧心病狂,怎会做出这种倒行逆施的勾当?除了私通清寇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理由啊!” 阿布敏王子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跳出去,抓住这两个宫女询问关于一切自己父王的事,说时迟,那时快! 第201章 远处传来了一阵敲打檀板的声音,这两个宫女霍然说道:“皇上回到寝宫了!” 史存明用力牵扯了一下阿布敏王子的衣角,阿布敏王子立即会意,蜷伏在树荫下,极力隐藏自己,不让别人看得出来,可是他一颗心强烈跳动,几乎连自己耳朵也听得见,不多时候,走廓上现出八盏宫灯,先行的是八个宫女,引着一个龙袍金冠的人,正是国王阿泽登旺,后面还有一个蟒袍玉带的官员,正是哈延丞相! 国王似乎喝醉了酒,满面通红,步履飘晃,哈延却在旁边扶持着,阿布敏王子再也忍耐不住,他趁国王走到自己面前,突然拔身一纵,由树丛影子里跳了出来,高声大叫:“父王!臣儿见驾!” 阿泽登旺国王宿酒未醒,看见一个黑影陡的窜出来,不禁哎呀一叫,连忙倒退,哈延高声大叫:“有刺客!快拿刺客!” 话未说完,哈延背后嗖嗖两响,窜过两个武士来,这两个武士全是碧眼虬髯的天竺国人,一个使马牙刺,一个抡锯齿刀,不由分说,兵刃一挥,挟着强烈劲风向阿布敏王子夹头夹脑劈落!阿布敏王子恰好屈下一膝,跪在国王面前,眼看就有破头裂脑之祸! 史存明手疾眼快,他看出阿布敏王子处境危险,也看出哈延用心好恶,立即飞身上前,平伸右掌,一兜一抄,托住了左边天竺武士的马牙刺,向外一推,这武士两柄马牙刺是摈铁打造的,锋利无比,可是史存明的右掌,如同铁锤也似,把武士的兵刃一撞,倒甩回来,刚好迎着右边武士的锯齿刀,当当两声大响,二人兵刃相交,迸出星星火光。 史存明这一下以敌刃制敌刃的手法是玄玄拳的绝技,名叫“天女横戈”,当日大战崆峒山三元宫宫众,以及在沙漠里遇见黑狼神洪珊那一班马贼时,接连使用过两次,这两名天竺武士估不到史存明这如此怪异的招术,出其不意,歪歪斜斜的倒退出几步远! 可是在一刹那之间,好相哈延的背后又窜过两名武士,正是日间在王城外吃过史存明苦头的古喇星和兀里察,这两个天竺武士更不打话,舞动双蛇剑和九曲棒,泼风也似的杀过来! 史存明知道这两个天竺武士绝非弱者,立即一欠腰身,拔出断虹宝剑,剑花一绕,用了个“电三现”的招数,向二人的兵刃扫去,古喇星和兀里察知道少年壮士宝剑锋利,不敢硬挡,双双把兵刃往回一撤,可是刚才要劈杀阿布敏王子的两个天竺武士,却翻身杀过来! 史存明以一敌四,他向阿布敏王子连声叫道:“殿下,先清君侧,杀了哈延奸贼,才找寻皇上说话去!” 可是阿泽登旺国王已经被哈延牵着龙袍,躲入走廓后边一间小房子里,阿布敏王子要想冲过去,大叫父王,四五个天竺武士如狼似虎的冲过来,把王子包围在核心,这些天竺武士完全是萨菩婆用“国师”身份,引入宫廷的,个个精通武艺,阿布敏王于虽然也有些本领,不过是马上使用长枪大刀这一类功夫,哪里是天竺武士的敌手,不到几个回合,已经险象环生! 史存明一看不妙,大喝一声,使出“雷电披风剑”绝招来,接连用了几招猛辣的攻势,把古喇星、兀里察两人逼得后退几步,拔身一纵,窜到阿布敏王子身边,一道清光倏地暴涨开来,好比神龙戏海,冷电盘空,把阿布敏王子圈住,依照史存明的意思,是想在皇宫里面大闹一顿,把其他的宫廷侍卫冲动,引了出来,他们看出来的不是刺客,是自己和阿布敏王子,必定停止动手,禀告国王,到那时候,好相哈延就是打算只手遮天,欺骗国王,也势有不可能了! 他哪里知道哈延勾结萨菩婆入宫,事先已经想好了阴谋和毒计,把国王瞒得如同铁桶也似,至于怎样的瞒骗法?各位只要看下文便可知道。 再说史存明展开雷电披风剑,剑花错落,星飞丸走,跟那八九名天竺武士斗了二十个回合,他不敢在皇宫放肆,任意伤人,只把这些天竺卫士,逼得团团乱转,阿布敏王子满心要叫那些宫女上前,认清楚自己的庐山面目,证明自己不是刺客,可是那些宫女又站得远远的,正在心里焦躁,冷不防侧面一声狂笑,窜过一个黑衣白发的老妇,正是女妖巫萨菩婆,史存明大吃一惊,连忙叫道:“殿下,留神妖妇!” 话才出口,萨菩婆怪笑一声道:“不知死活的小子,居然到皇宫来撒野,来来来,我给你一点见面礼!” 口说着话,长袖陡的一甩,一大团黄澄澄的东西飞了出来,向史存明迎面射到。 史存明不知道萨菩婆弄的是什么玄虚,他知道这女妖巫是旁门左道中的能手,古怪多端,立即把断虹剑一抖,使了着“怒雷行空”,要把那团黄色东西打回去,哪知剑锋方才一挨,那黄色物体倏的劈做两半,立即飞出一大群殷红如血的东西,嗡嗡连响! 史存明看得清清楚楚,这群红色东西是一种特大的蜂子,通体猩红,闪闪生光,身体比起常蜂却要大出一倍,连翅膀也是一派通红,为数之多,无虑数百,嗡嗡,嗡嗡,从四面八方向史存明攻到! 少年壮士不禁大吃一惊,因为普通的蜂子不外是黄色和黑色两种,女妖巫放出来的这群巨蜂,竟然是一片殷红的颜色,分明剧毒无比,如果被它叮上一口,必定难逃活命! 史存明立即把断虹剑使开,一片青光辉映,上下左右砌成一道剑墙,连阿布敏王子也圈在里面,那些红色怪蜂起先不知道史存明本领厉害,冒着剑光猛扑,一挨着史存明的剑,立即首尾两段,死掉了十多只,其余的不敢扑攻,三五成群,绕着剑光飞舞,找寻空隙空入,这样一来,史存明要全神贯注抵挡这数百只血红色的怪蜂,又要迎战天竺武士,还得要提防萨菩婆在旁边使用别的阴谋偷袭,他变了瞻前顾后,手足无措! 萨菩婆哈哈大笑道:“小子!到这时候,总算知道国师爷的厉害了吧!快炔抛下宝剑,束手就擒,还可以饶恕你的性命!” 话未说完,暗沉沉的夜空里,一个清朗口音笑说道:“老乞婆,未必这样容易吧!” 嗖声风响,一个白衣人影,由半空里翩然飞堕,萨菩婆吓了一跳,急忙定睛看时,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对头克星,昆仑三妹里面的冷霜梅,女妖巫不禁大骇! 冷霜梅是比史存明和阿布敏王子晚一点到加德满都王城的,少年壮士在跟王子返京城的时候,已经告诉师傅智禅上人,央请冷霜梅、萧玉霜两位前辈女侠中的一个,随后到王城去,以防不测。 冷霜梅自告奋勇,跟在他们背后,一路暗里掩护,此刻看见形势危险,方才出头,只见她一挥袖子,直向这群血蜂扫去,冷霜梅长袖一挥,两股强烈罡气扫了出来,群蜂之势立偏,有几十只蜂子居然跌落地上,史存明一见大喜,忙叫道:“殿下,救星到了!” 萨菩婆这一窝蜂子叫名“药蜂”,什么叫“药蜂”呢?原来天竺国的南面,有一个狮子国(即是今日的锡兰岛,明朝以后称为狮子国,明成祖永乐八年,三宝太监郑和第二次下西洋便到过狮子国,国王亚烈苦奈儿不服,要想阴谋陷害郑和,结果被郑和所生擒),国里出产一种巨蜂,名叫做马王蜂,奇毒无比,它的毒螫刺在牛马身上,可以叫牛马发狂,毒性可见一斑。 萨菩婆不知道哪里搜到几百只马王蜂的幼蜂,带入宫廷,用药料混和花蜜来喂养,这种马王蜂的身体本来是褐色的,经过女妖巫用药料饲养之后,身子变了通红颜色,毒上加毒,萨菩婆再用一种特别方法,把它训练驯养,练到蜂群完全能听自己指挥,叫它们攻击哪一个人立即听令扑攻,如臂使指,这一次拿来应付史存明,还是第一遭,哪知道冷霜梅突然出现,使出昆仑派最上乘的“排云袖”功夫来,只一照面,便把蜂群打散,还毙了数十只,这一下叫萨菩婆如何不羞!如何不气? 不过萨菩婆也不是寻常人物,岂有这样便自甘罢休的道理?她冷笑了一声,探手入囊,拿了一支短笛出来,含在口里,鸣呜鸣的吹了几声,只见那一群药蜂,四下飞散开来,不像先前的密集进攻了! 东边三只,西边五只,缤缤纷纷,绕着冷霜梅周围十丈以内,盘旋飞舞,别看它们这样四面分散,只要冷霜梅的排云袖功夫一收敛,蜂群便继续扑攻过来! 冷霜梅何等乖巧?她看见蜂群改变战法,冷笑一声,取出十几支天狼神针来,合在手里一捏,齐齐折断,变成了三十多段断针,接着中指连弹,嗤嗤嗤,金光连闪,折断了的天狼神针连珠射出,要知道冷霜梅在昆仑三妹之中,是首屈一指的暗器好手,她一支断针发出来,嗤的一响,贯穿了一只药蜂的肚腹,可是她弹指发针的劲力,非常劲猛,射中一只药蜂之后,余势未衰,针尖透了出来,连断针带死蜂又撞到第二只药蜂的身上,把它穿中要害!换句话说,冷霜梅拗断了天狼针发射出来,一下可以射落两只药蜂,这三十多支断折金针,连珠射出,接连射杀了七十多只药蜂,蜂子是有灵性的东西,其余的蜂群看见冷霜梅的金针厉害,不敢再盘旋进攻了,纷飞四散! 萨菩婆连吹短笛,兀自约束不住,史存明精神振发,雷电披风剑反守为攻,刷刷,剑光闪处,刺倒了两个天竺武士,其余的武士不禁大惊,纷纷后退! 萨菩婆看见冷霜梅驱散了自己的蜂子,心里虽然愤怒异常,可是她仍然不脱离阴鸷狠毒的本色,狰笑一声,撮唇一啸,又有几十名天竺武士杀上来! 第202章 史存明看见尼泊尔皇宫里面的卫士,完全是天竺人,旧日的宫廷侍卫,一个不见!便知道这女妖巫勾通奸相,在皇宫里面树立了很大的势力,怪不得国王被她蒙蔽了! 在这情形之下,只有抓住女妖巫萨菩婆,才是道理,这叫做擒贼先擒王,史存明主意既定,喝道:“冷女侠,一切都是由这女妖巫捣鬼,咱们先擒住了她再说!” 冷霜梅一声清啸,抖出长剑,朝着萨菩婆猛扑过去,哪知道眼前影子一花,百十个猩红色点子,好比漫天花雨,缤纷乱落,原来这种药蜂不但性子最灵,同仇敌汽之心十分强烈! 冷霜梅刚才用天狼神针射杀了它们几十只,药蜂虽然飞散,并未远去,此刻看见她停了金针,又是一窝蜂般飞袭过来,这一下大大出乎冷霜梅意料之外,她急猝中无以抵御,只好把樱唇一张,气涌丹田,向着蜂群一口气吹出,蜂群来势正急,突然觉得一股强风推到,正面的数十只蜂子,纷纷落地! 可是蜂群是四方八面扑来的,冷霜梅防得了正面的蜂子,却防不了后面,猛觉颈后一痛,她的头颈脑户穴后,已经被两只药蜂螫了一下! 普通蜜蜂刺人,奇痛无比,各位如有被蜂子螫刺过,可以想出受了蜂刺的味道,可是冷霜梅被药蜂一刺,着刺之处并不很痛,只有一点麻库感觉罢了! 她立即回转剑来,向后一扫,先把螫刺自己两只蜂子,挥做两段,接着一挽剑花,连人带剑直飞起来,四下一荡一扫,剑光到处,死蜂如雨下堕! 冷霜梅这样的一圈剑光,至少杀了百十多只蜂子,史存明正要喝彩。(他不知道冷霜梅已经吃亏,着了药蜂螫刺)萨菩婆突然大笑起来,叫道:“姓冷的!估不到你身为昆仑派前辈,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凡是着了我药蜂螫刺的人,哪怕你是天大本领,三个时辰之后,马上送命,哈哈……”她正在得意洋洋的说到这里,冷不防呼的一响,一股大力推上来,把萨菩婆翻了一个没头筋斗,摔出两丈多远! 原来史存明趁萨菩婆说话分神的时候,突然把剑光一撤,呼的一掌直推出来,他用的是三阴灭阳掌劲,萨菩婆过去遇着史存明使这路掌法时,都是用瑜伽术收缩肌肉应付,扭转屈曲,避重就轻,所以史存明的掌劲虽然厉害,始终没有伤得着她,这一回少年壮士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一下三阴灭阳掌推出来,把萨菩婆直推出去! 虽然不曾受到内伤,也摔了个发昏二十一!全身的骨头也几乎散了,萨菩婆一个翻向由地上跳起来,举手一扬,嗤嗤嗤,三点银星飞出,向史存明劈面打到! 史存明刚要侧身闪躲,冷霜梅已经手指一弹,发出三支天狼神针,把萨菩婆的暗器撞落,原来是三颗喂毒蒺藜,少年壮士还要再给她一掌,冷霜梅觉得自己颈项的麻木部位,渐渐扩大,知道争持下去,必定吃亏,立即叫道:“明儿,我着了这老乞婆的暗算,快走!改日再来找她算帐!”史存明急忙抽身撤退。 沥血伏龙--第八十一章困山洞烈火攻三雄第八十一章困山洞烈火攻三雄原来冷霜梅被药蜂螫刺了一下之后,虽然并不觉得十分疼痛,不过她也是个用惯暗器的行家,知道越是这样,越发不妙,大凡毒性最厉的东西,害浸入人体,起先并不很痛,只是感到麻木,但是话又得说回来,万一麻木扩大开来,到了胸隔之间,任你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没有法子可以挽救! 所以冷霜梅吩咐两人逃走,史存明和阿布敏立即跳出圈外,落荒而逃,冷霜梅一面吐纳导引,阻止毒气上升,一面运剑如风,嗤嗤几响,接连刺倒了四名天竺武士,其余的天竺武士看见冷霜梅在受伤之后,剑法仍然这样迅辣,不禁大吃一惊,纷纷让开道路,被他们三个人一溜烟也似的逃脱。 你道冷霜梅等三人,脱出战场之后,逃到哪里去呢?是不是逃出皇宫外边?完全不是,原来阿布敏王子这一次偷入皇宫,知道自己父王沉迷酒色,不理朝政,以及胞妹黛丝丽公主的无故疯癫,完全是萨菩婆一手做成,不过女妖巫萨菩婆虽然勾结了奸相,朋比为奸,毕竟还不能够只手遮天,把皇帝的耳目完全蒙蔽,何况朝廷之上,宫廷之中,还有不少忠良正直之士,自己只要仍然留在皇宫里面,大事还有可为! 所以阿布敏王子刚才逃出寝宫正门,立即向史存明道:“明兄,咱们不用逃出皇宫,我带你到一个地方,暂时躲藏一下!”话未说完,背后一个嘶哑嗓音说道:“殿下,我不行啦,趁早找个地方,躲避一下!” 史存明和阿尔敏回头看时,不禁吃了一惊!原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受了毒蜂伤害的冷霜梅,只见她面色苍白,嘴唇直颤,连走路也摇摇晃晃的,比起刚才恶战天竺武士,赛似生龙活虎的情形,大不相同,史存明慌忙说道:“冷女侠,我来背你!” 冷霜梅本来老大不甘愿,自己是昆仑派成名前辈,却要一个晚辈弟子背着走路,试问何等丢面?可是她这时候觉得头脑发晕,通体寒热并迸,要想硬充好汉也充不来,只好勉强点点头,哪知道一个踉跄,竟然站立不稳,身子直向前倒,史存明疾忙蹲下身子,把冷霜梅负在背后,问道:“殿下,我们往哪里躲!” 阿尔敏王子并不立即回答,他引着史存明走出一座月洞门,来到另一个花园里,用手向园子东北角一指,说道:“那边有几座假山,我们到那边躲藏去!” 史存明愕了一愕,他看见那几座假山孤零零的,矗立在花园的一角,不过三丈纵横,哪里藏得下三个人?少年壮士立即问道:“殿下,那几座假山可以藏人吗?” 阿尔敏王子低声说道:“你有所不知了!我在皇宫长大,小孩子的时候,便跟妹子在那里捉迷藏,这假山是另有秘密窟洞的,除了几个年老宫人之外,并没有别人知道哩!” 史存明听见阿尔敏这样一说,立即背负着冷霜梅,奔向假山,顷刻之间,已经来到假山面前,阿布敏立即向第一座假山和第二座假山之间一跳,史存明也跟着窜了进去,果然不出所料,第一座假山和第二座假山,夹着一个窟洞。 这窟洞本来是两座假山之间的缝隙,因为年深月久,岩石风化的关系,两座假山浑成一体,便变成蜿蜒屈曲的山洞了! 洞口还稀疏疏的,挂了好些藤萝蔓草,史存明把头一低,钻进山洞,入洞数丈,方才把冷霜梅放了下来,冷霜梅盘膝向地一坐,双手合十当胸,声音低微的说道:“明儿,你和殿下守住洞口,切不要让敌人进来,只要支持六个时辰,我便可以恢复气力作战!成败利钝,完全在这六个时辰了!” 史存明知道她要用上乘内功护住身子,把蜂毒驱出身体之外,立即点头说道:“前辈放心,弟子虽然技力肤浅,抵挡几个时辰,自问还可应付得来,你老人家只管运功辟毒便了!” 冷霜梅低眉垂目,不再回答,头顶热腾腾的,冒起一股蒸气,史存明更不怠慢,立即向着洞口一窜,只见阿尔敏王子在暗影里握着佩刀,目光炯炯。 史存明道:“殿下退后,让我扼住洞口,敌人来一个收拾一个,来两个收拾一双,决不叫他讨了好去!” 阿尔敏王子向后一退,把洞口让给史存明扼守不提。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蛰伏在山洞里,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史存明知道是宫廷卫士追来,向阿尔敏王子使个眼色,两人屏息静气,连呼吸也放得轻轻的,不多时候,那一队卫士仿佛来到假山旁边,只听见他们七嘴八舌的说道:“奇怪!刺客跑到这里,怎的马上不见了?别是藏在这花园里吧!”“不管怎的,咱们找一找看!” 这些卫士迄通绕过假山,脚步声音渐远,似乎是别处去了,史存明刚才放下一块心头大石,可是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那队卫士又折回来,还夹着好相哈延的声音,说道:“你们这一班全是酒囊饭桶,这御花园有多少地方,刺客并没有逃出去,你们怎的找寻不着,真正没用!真是混帐!” 一个卫士接口应道:“相爷,我们的确把花园找遍,连地上每一块石头都翻过来了,哪里有半个人影呢?” 他的话还不曾说完,哈延已经破口大骂道:“浑蛋!还要嘴强,自己明明没有半点中用,还要不认饭桶,这几座假山你有找过没有?” 几个卫士异口同声道:“相爷,这四座假山是实心的,没有草也没有树,一目了然,决不能够藏得下三个人啊!” 哈延喝道:“管它能不能够藏人?快找寻去!” 阿尔敏王子立即扯了扯史存明的衣角,神色紧张万分,史存明向他轻轻的摆了摆手,态度十分镇定,过了半晌,一个武士突然叫道:“相爷,这两座假山的中间,果然嵌了一个山洞哩!” 哈延喝道:“甘穆,既然是有山洞,你立即钻进去看看!” 那名叫甘穆的武士,向来是奸相哈延的死党,立即把头一低,正要钻进洞口,哪知道史存明半声不哼,身躯微微一晃,右手像闪电也似的伸出来,施展峨嵋派擒拿手,向甘穆劈胸一抓,抓个结实,骄左手中食指,使个“骊龙探珠”,照他肋下的“章门穴”一点,立即闭了对方穴道,然后振臂一抛,甘穆整个身躯直飞起来抛出两丈以外,扑通一声,摔翻在假山石旁边,半下也不能动。 众武士不禁大惊,当下一阵大乱,不旋踵间,又有两个武士,挥动长刀,向山洞里闯入,说时迟,那时快! 第203章 他们才一凑近洞口,洞里呼的一声,推出一股气劲,原来是史存明打出一下三阴灭阳掌,竟把这两个武士推得直抛起来,像遇了飓风的稻草人一般,飞出八九步远,摔得头破血流,内中一个还当堂晕了过去! 好相哈延看见自己三个心腹武士,只一进入假山石洞,先后吃了大亏,不禁又惊又怒,他忽然想出一个主意,叫道:“那小子伏在洞里,他懂得一点邪法,快请国师来,国师爷神通广大,一定能够降仗他,要快!” 史存明听见哈延当面撒谎,说自己使用妖法,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是他听见好相催促武士请国师到来,国师就是女妖巫萨菩婆,这老怪物诡计多端,自己不能够不防备,过了一阵,假山石外边又传来了一阵杂踏的脚步声,估量是萨菩婆来了! 史存明的心情十分紧张,他虽然蛰伏在洞口不动,可是连自己的呼吸声也可以听出来,就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时候,少年壮士的耳边却听见了一缕柔和的声音,说道:“明儿!谨要记牢了大阴神篇的文字,不要着了女妖巫精神功的暗算!” 史存明听了这几句话,不禁又惊又喜,他估不到冷霜梅的内功这样精纯,只不过盘膝打坐了一个时辰,刚才嘶哑了的嗓音居然恢复如常,就一个练武的人说来,声音代表了中元之气! 冷霜梅不但回复了嗓音,竟然还会用“传音入密”的本领,将声音送进自己耳朵,可见她的内功已经复元了一半,他正在觉得欣慰,洞口外飘进一个怪异的嗓音来,叫道:“姓史的,你以为躲在山洞里,便可以过一辈子吗?国师爷不会伤害你,只管放胆出来说话!”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女妖巫萨菩婆,说也奇怪,史存明听见了萨菩婆这几句话,立时觉得心硅摇摇,神思一阵迷惘,几乎要张口回应,可是他脑海里陡的忆起冷霜梅刚才说那几句话来,这分明是女妖巫萨菩婆一种精神功,万一自己开腔回答,整个精神就要受萨菩婆的控制! 史存明立即想起了“大阴神篇”里面“制心止”那几句话,这一段文字是“心中存欲,欲在乎心,凡可喜可惧可泣可哀者,无非幻境心生而已,以至刚至毅克服可喜可俱,以淡恬明净对付可泣可哀,则我心不动矣!足见真觉……”这段文字如果浅白譬解,就是每一个人,除了狐狐坠地开首的几个月之外,一长大了,就有七情六欲,所谓七情,就是喜、怒、哀、乐、爱、恶、欲,这些念头大可以戕害一个人的身体,所以佛道两家,讲究的是无人无我,清净无为,摒除七情六欲,方才可以益寿延年。 史存明想起这几句,一颗心马上平静下来,有若澄湖止水,忘记了身外的一切,萨菩婆的诱惑声音,对他一丝一毫也起不了作用,少年壮士紧握着断虹剑,准备女妖巫如果胆敢冒险窜进来,自己马上给她一个厉害,运用“三阴灭阳掌”和“雷电披风剑”的绝招,把敌人打出山洞去! 萨菩婆看见自己的精神功,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不禁勃然大怒!她怪笑了一阵,忽然说道:“姓史的,你以为守住洞口,我便不能够进去把你掏出来吗?哼!我只要把那群血蜂一放出来,你就要人无葬身之地!不但这样,临死时候,还要你受尽许多苦处!” 这一招却是阴损,史存明听在耳朵里,不禁吓一大跳! 其实女妖巫萨菩婆这几句话也是虚张声势,她的血蜂刚才围攻冷霜梅的时候,给冷霜梅用天狼神针绝技,杀死了一小半,蜂子极具灵性,看见同伴伤亡惨重,起了戒惧之心,三五天内,决不能够再驱使它跟敌人作战,她说了这几句恫吓的话,又阴恻恻的说道:“姓史的,自古有说,万事以和为贵,化干戈为玉帛,还是贴伏伏的走出来,大家共享富贵多好,又何必要跟我们寻仇作对到底呢!” 史存明听了萨菩婆这一段口吻,不禁怒气上冲,刚要喝出一声:“混帐!”忽然想起这几句话仍然是萨菩婆精神功的妙用,要勾动自己的七情六欲,自己只要一动怒,马上就会落入圈套,史存明又念起大阴神篇的“制心止”来,情欲不生,心田不动,仍旧以不变应万变,半句也不答腔,萨菩婆看见史存明仍然不上当,如果闯进去吧!对方的三阴灭阳掌劲和玄玄拳十分厉害,自己殊无应付把握,何况自己在明,人家在暗,老大的吃亏,女妖巫恨得牙痒痒! 奸相哈延站在萨菩婆的身后,还不识相,他看见女妖巫尽管嘴里说话,连脚步也不动,心里暗暗不满,说道:“国师爷,这叛逆冥顽不灵,你跟他说什么?他躲在山洞里,已经成了瓮中之鼠,还是进去抓他出来吗!” 萨菩婆看见几百个武士眼睁睁的望着自己,如果再这样的僵持下去,未免难以为情,女妖巫狰笑一声,伸手向怀里一探,哗朗朗的一响,取出一连串三个浑圆铁球,猛一抖手,呼呼呼,三只铁球朝着洞里打了进去! 萨菩婆这三只铁球,形式十分古怪,铁球本身只有拳头大小,可是里面藏了一枚铁胆,所以铁球一振之下,球胆叮当作响,这种响声可以扰乱敌人心神,而且三只铁球都用一根三尺长的铁链连在一起,这形式叫三环套月,铁球用铁链连击着,一飞出来,排成口字形状,三球齐到,叫敌人闪得了左起,躲不了右,如果对方用兵刃挡架,只一格着其中一只铁球,其余的两只铁球便自猛旋起来,照样打向对方身体要害,女妖巫这三只铁球,赛似流星追月,刚才逼近洞口! 史存明已经使出三阴灭阳掌功劲来,呼的一掌,一股劲气推出,把那三只用铁链连在一起的铁球,推了回去,叮当坠地,众武士不由吓了一跳! 可是萨菩婆这一手三环套月,飞球绝技,不过是分开史存明心神的诱敌虚招罢了,她这边铁球出手,那边拔身一纵,疾如脱弦之箭也似,扑向洞口,萨菩婆袍袖一拂,抖出一支拂尘,腕把一甩,拂尘转了半个圆圈,直向洞口攻去! 史存明刚好把三阴灭阳掌劲往回一撤,萨菩婆却趁这空隙,连人带拂尘向洞内窜进!史存明猛觉眼前一花,萨菩婆面含狰笑,一缕黑烟也似的掩进来,无声无臭,直同妖魅也似! 少年壮士大吃一惊,唰的一剑,“雷神挥凿”,向萨菩婆胸口刺去,这妖巫不慌不忙把拂尘尾一抖,使了一着“金龙卷尾”,拂尘呼的舒展开,将史存明的断虹剑一挡,缠个结实,原来萨菩婆在上次大雪山一战,失落了金蛇杖之后,索性改换兵刃,用了这柄乌金拂尘,拂尘柄是用黄杨木做的,跟一般僧道用的拂尘,一模一样,可是它的拂尘并不是马尾毛结成,却用乌金玄丝精炼而成,坚韧已极,任你用削铁如泥的宝刀宝剑,也不能够把它研断,萨菩婆因为史存明的断虹剑是斩金削铁的神物,所以匠心独运,创出这一支乌金拂尘来,克制仇人兵刃,史存明没有防备,竟然被她用拂尘尾一下缠住剑身,不能挣脱! 少年壮士吃了一惊,连忙把断虹剑用力往回一撤,要用内功反震之力,将萨菩婆的拂尘弹开,哪知道女妖巫却在这时候使出瑜伽妙技来,身子一曲一扭,头向下脚反上,拂尘趁势向下一沉一拖,反手一推,使出阴煞神掌,猛向史存明脚下扫到! 萨菩婆这一下来得十分阴险,她先把拂尘向下一拖一坠,声东击西,然后贴地一掌扫出,击向史存明的下三路,满心以为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哪知道史存明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跟萨菩婆对敌过几次,明白对方瑜伽术的妙用,最善于以上为下,易左为右,专向敌人意想不到的方位进招,所以萨菩婆的身子刚才一个倒转,史存明立即向上一跳,左掌一招“力划鸿沟”,使足三阴灭阳掌劲,呼的扫了出去,只听砰砰两声大响!少年壮士掌力到处,沙石纷飞,把萨菩婆的身体打得翻了一个筋斗,飘出洞外! 不过女妖巫的拂尘仍然跟史存明的断虹剑缠个结实,少年壮士的强劲掌风,只能够把萨菩婆的身于打得翻了半个筋斗,拂尘仍然缠住剑身不放,史存明正要飞脚蹦敌,忽然听见冷霜梅喝道:“明儿!把掌力打向拂尘,要快!” 史存明恍然大悟,更不犹豫,举手一掌,使出三阴灭阳掌劲,直拍向萨菩婆手执的拂尘柄,女巫知道对方这一掌力度沉猛,自己决难挨受,只好一收内劲,拂尘立即松开,她一个“燕子穿帘”的身法,趁势窜了出去! 史存明在萨菩婆拂尘一松的时候,使出雷电披风剑来,刷刷刷,一连三剑,刺向萨菩婆的背心,女妖巫的身体还未离开洞口,史存明三朵剑花,已经连续攻到,萨菩婆只好把拂尘往回一扫,哪知道嘈的一响,拂尘丝迎着剑刃,当堂断了一半,原来她的尘尾如果结在一起,史存明的断虹剑纵使再锋利一点,也不见可以把它截断不过女妖巫这回帚一扫的刹那,忘记运用内力,拂尘的乌金丝散了开来,被史存明宝剑截断。 她的乌金拂尘被史存明削断,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向洞外一跳,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第四招“神龙掉首”,又刷的递出来,疾如闪电,他这一下用的竟是已故飞龙师大的“飞龙剑”法,只听嘶的一响,断虹剑剑锋竟把萨菩婆绣了金线的长袍下半截砍了一幅下来,冷森森的剑刃,险些儿扫掉一片皮肉。 萨菩婆真个背心直冒冷汗,她恐怕史存明顺手牵羊,再给自己一下三阴灭阳掌劲,那就非要遭受重伤不可! 女妖巫立即一个飞身,掠出两丈多远! 这一次史存明守洞有功,萨菩婆硬闯不成,反而吃了大亏,乌金拂尘断了一半尘尾,长袍也被剑锋割掉一幅,真个既惊且愧,又羞又怒,尼泊尔宫廷的卫士看在眼里,险些儿没有笑出声来,原来萨菩婆自从混入宫廷,封做“国师”之后,便跟哈延狼狈为奸,排除异已,她引荐了一批天竺国武士进来,充当宫廷侍卫,把原日警戒皇宫的武士,完全调出外边,只留下一小部分,还要削减俸银,那些原有卫士看见萨菩婆欺君罔上,非常不满,不过国王对她宠信有殷,哪里敢跟她违拗,只有敢怒而不敢言的份儿罢了! 第204章 现在看见她吃了大亏,每个人的心里,比起吃雪还要凉快! 萨菩婆恼羞成怒,喝道:“岂有此理!这几个刺客冥顽不灵,万不能够再发慈悲,留下活口,搬柴草来,点火熏洞,把他们活生生的烧死在里面吧!”她这几句话一说出来,洞里的史存明和阿布敏王子,齐齐吓了一跳! 因为江湖人躲在山洞里面,最忌的是对方点火黛洞,因为在漆黑无光的山洞内,一个人躲藏得太久,也要感到空气污浊,何况是点火黛烟呢? 萨菩婆这样一说,立即有几个武士跑去搬运柴草,“史存明正在暗里捏一把汗,忽然听见冷霜梅“传音入密”的声音叫道:“不用害怕,如果老怪物叫人点火,你只要如此这般,便可以叫对方吃尽苦头,再也不敢放火了!” 史存明一听大喜,想道:“不错!很快,我就依计进行便是!” 那几个武士去了不久,不多时候,已经抱了几十捆柴草回来,萨菩婆吩咐各人把柴草放在假山洞口几尺的地方,马上点火,哪知道火烟刚才升起,史存明已经伏着断虹剑,一个飞身由洞里窜出来,举手一掌,猛向着火草堆打去,他这一下用的是三阴灭阳掌劲,一股狂风到处,竟把着火燃烧的柴捆草把,直扬起来,夹着满天火星,向萨菩婆这班人迎头洒落! 史存明这一下突如其来,出乎萨菩婆意料之外!她做梦也估不到,敌人居然轻意离洞,还用三阴灭阳掌劲把着火的柴草堆打散,众武士哗然大叫,纷纷向旁边窜开,哈延躲闪不及,恰好一段带着火的柴枝,当头跌了下来,落在哈延头顶,火星溅处,竟把这奸相的胡须,烧着起来,吓得他魂飞魄散,连忙扑灭不迭,萨菩婆却一声怒喝,飞向过来,举手一掌,向史存明天灵盖顶击到! 少年壮士用三阴灭阳掌打散了着火的柴捆,再也不肯蛮战,立即一个飞身,返回洞里,萨菩婆扑了个空,在自怒气冲天,没有半点法子奈何得史存明,哈延扑灭了着火的胡须之后,勃然大怒,叫道:“国师爷,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挑几百捆柴草来,把假山洞四面围住了,点起火来,这样还不是事半功倍吗?何必逼近洞口呢?” 萨菩婆一想也是,叫道:“好好!吩咐二十个武士回去搬运柴草,快点,不怕这几个汉蛮子飞上天去!” 女妖巫这时候不再是流浪无依的穷婆子,她做了尼泊尔宫廷的国师,正所谓堂上一呼,堂下百诺,她的话刚才出口,立即有二十多个武士折身过来,飞也似的跑去,阿布敏王子听得清清楚楚,不禁慌了手脚,立即跑到冷霜梅的身边,说道:“苦也!如果他们真正用柴草燃起假山来,我们这三个人,一个也逃不掉!” 冷霜梅面孔木然,没有半点表情,冷冷说道:“殿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教给史存明的法子,万无一失,我还要运功呢!殿下请站远一点!” 阿布敏王子看见冷霜梅若无其事的样子,只好返回洞口,眼看着史存明怎样应付一切。 史存明蛰伏在山洞入口,过了一阵,只听见洞外脚步声响,知道武士取柴草回来了,少年壮士突然一声长笑,由山洞里飞身出来,他第二次窜出时候,右手断虹剑一晃,左边的三阴灭阳掌向外一推,呼轰,竟把走在先头两名捧着柴草的武士,扫了一个筋斗,厉声喝道:“你们好大胆子,居然助纣为虐,要想谋害殿下,你们打算不要性命吗?” 萨菩婆一声呵叱道:“什么殿下,完全是刺客假扮的,混帐!”她说着左手一抬,发出三支透骨钉来,接着右手拂尘一拖一摆,向史存明下三路扫过去! 史存明侧身一闪,用了个“风摆垂柳”的身法,躲过了妖巫三枚透骨毒钉,接着飞身一纵,窜过了萨菩婆头顶,不过这样一来,整个山洞入口没人把守,完全暴露,女妖巫心中想着良机勿失! 史存明离开洞口,自己正好窜进山洞,杀毙了阿布敏王子,哪知道史存明一声叱喝:“奸相别走!”剑光一闪,朝向哈延飞扑过去。 哈延心胆俱寒,叫道:“国师救命!”萨菩婆猛然醒悟,如果史存明杀了哈延,自己就要前功尽废,她立即一转身,拂尘猛击回来,断了一半的乌金玄丝,伸得笔也似直,疾点史存明的脑户穴! 史存明目的并不是要杀哈延,不过是用“围魏救赵”的老法子,叫萨菩婆不敢入洞罢了,女妖巫拂尘还未击到,少年壮士用了个“旋风掌”身法,一闪一掠,已经由萨菩婆背后掠过,返回山洞,又再躲藏不出,萨菩婆气得五内生烟,三尸暴跳! 她刚要吩咐武士再搬新的草捆,好歹也要放起火来,把史存明三人活生生的闷死在山洞里,哪知道包围假山的百名武士,突然停止了搬运的动作,异口同声说道:“丞相,刚才窜出来的那人不是史存明吗?他替咱们抵挡满洲鞑子,我们怎的要把他当作刺客看待?” 原来史存明初到皇宫时,国王阿泽登旺让他在宫里住了好些日子,所以宫中侍卫,对他完全熟悉,众武士忽然说出这番话来,萨菩婆连声叱喝道:“相爷说那人是刺客,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刺客,你们这样多心做什么?快快点火,不然的话,留神脑后!” 这些武士看见萨菩婆作威作福,只好吞声忍气,如命点火,哪知道火光一起,史存明又由里面窜了出来,举手一掌,把刚刚点着火的柴草堆打散,火星四溅,这些武士乘机呐喊连天,一哄而散! 这一下无异是宫廷卫士不服从萨菩婆的命令,女妖巫怒火高起三千丈,她向哈延叫道:“丞相,这班狗奴才目无国师,不听驱遣,回头把他们杀了!” 史存明已经返回洞里,哈延听了萨菩婆的话,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道:“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国师爷,再想别的方法,把他逼出来吧!” 萨菩婆满肚皮没有好戏,厉声说道:“除了点火薰洞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方法!” 哈延忽然耸耸肩,好笑起来,说道:“国师爷,你真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怎的不再用那群药蜂子,把它驱入洞里,每人螫他一刺,这小子还有活命吗?” 萨菩婆冷笑道:“相爷,我不止是一时懵懂,还是二世懵懵如此哩!药蜂子吗?真惭愧……”她正要把药蜂伤亡惨重,其余的药蜂不肯受驱遣的内在原因,说了出来,忽然想出一个主意,问道:“你们皇宫里面,可有极毒的蛇蟒没有?如果是有的话,我可以用一个法子,叫这三个服服贴贴的受死,如果逃掉一个,我也不叫做萨菩婆了!” 哈延猛然醒悟起来,说道:“蟒蛇吗?有有有,皇宫的御园里,有两尾用铁笼关着的白花蟒。喂!你们这些饭桶奴才,快去拿来给国师爷应用!” 史存明伏在洞里,屏息静气,听是清清楚楚,心里想道:“玉塔山那样巨大的黑蟒,也被我杀死了,区区两条毒蟒,又算得了什么一回事,何难应付!”少年壮士这一轻心大意,几乎遭了不测,大家只管看下去便明白不提。 原来廓尔额国是高原地带,一年四季寒冷的日子多,温暖的日子少,所以很少蛇蟒,不过俗语有一句话,物以罕为奇,尼泊尔的先代国王,便由南方的天竺国运了几尾毒蟒回来,用铁笼装好了,放在御花园里,供给国王欣赏,哈延忽然想起御园里刚好有两条奇毒无比的白花蟒,正好拿来应用,他便立即叱喝武士去拿,不到片刻工夫,四个武士已经扛抬着两个铁宠到了! 铁笼里面装的正是白花蟒蛇,这两条蛇并不很长,只有三尺长短,萨菩婆突然伸手向怀里一探,取出一根芦管做的短笛,凑在唇边,轻拢慢捻的吹了一阵,说也奇怪,铁宠里面关着的是两条白花蟒,好像懂得音律一般,昂头夭矫,身子像风车也似的团团起舞。 萨菩婆等那两条白花蟒转了二三十个圈子,知道它们已经驯服了,方才叫道:“打开铁笼!”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并不打紧,把众武士吓了一跳! 因为白花蟒是一种恶毒的蛇类,天竺沼泽之地,出产最多,人畜被它咬上一口,皮肉立即起了一朵白花,几个时辰之后,白花便像白蚀一般蔓延开来,就要无救。 萨菩婆居然要武士打开铁笼,如果给白花蟒咬上一口,哪还了得?可是国师爷有命令,自己哪敢不依从?当下走过两个武士来,战兢兢的开了铁宠,笼门一开,两条白花蟒便像弩箭脱弦一般,窜了出来,众武士吓得慌忙后退不迭! 沥血伏龙--第八十二章再交兵群侠战双丑第八十二章再交兵群侠战双丑萨菩婆立即吹起芦管,呜呜的几声,两条白花蟒在地上夭矫游走,女妖巫一边吹着芦管。一边频频打着手势,指向假山方面,洞口的史存明哪里敢有一丝一毫怠慢!手里紧握着断虹剑,觑定了洞口的来路,准备白花蟒一窜进来,立即给它一剑! 萨菩婆吹了一阵芦笛,突然探手入怀,拿出几颗药九,向着地上一掷,两条白花蟒各自一伸头顶,把药丸吞下肚里,倏地两腮一鼓,嘘了一声,疾如脱弦之箭,直向洞口窜去! 史存明看见这两条白花蟒疾如飘风地窜上假山,就要冲入洞口,不禁心中一凛,手起剑落,朝着第一条白花蟒的蟒头砍了下去,接着把剑一翻,向外一推,“倒转阴阳”,剑花一绕,截向第二条白蟒的中腰,要想一剑连斩双蟒,谁知道大凡是蟒蛇之类,必定有它一套独特战法,中国许多武功,还是采取蟒蛇盘旋游走之形蜕变出来,史存明这一剑斫落,前蟒倏的后退,后面的白花蟒却像弩箭脱弦一般,由洞角窜了进来,史存明一时大意,竟然被白花蟒窜入洞里,少年壮士不禁吓一大跳! 第205章 他正要回剑去砍入洞之蟒,哪知道还在洞外的那条毒蟒,突然嘘了一声,身子一躬一窜,疾如脱弦之剑,全身笔直,射向史存明的当胸,本来蟒蛇一类攻击人兽,很少这样直攻直窜的,可是白花蟒却与普通蟒不同,有名剽悍,何况在吃了萨菩婆药丸之后,更加凶性大发,猛攻直扑,绝不怕死! 史存明猛觉一股腥风,迎面射到,自己要想回身闪躲,却又格于洞口地形,翻剑后扫,时间上更加来不及。他暗里叫了一声:“糟糕!” 说时迟,那时快!盘膝坐在洞底深处的冷霜梅,突然一扬手腕,嗤嗤,射出两缕金光,疾如电闪,穿中扑向史存明那条白花蟒的蟒头,这毒蟒呱的一叫,尾巴一甩,吧哒,摔落洞口地上! 原来冷霜梅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运功疗毒,仗着重女修真,内功深厚,已经把毒气逼回“关元”“玉海”两处大穴之下,(即是肚腹以下的半身),还把几滴毒汁引到足踝部位,由脚趾导出体外,这样一来,她的痛苦大为减煞,除了不能够起立行动。纵跳窜跃之外,两只手已经恢复了平时一模一样,此刻看见史存明的处境险恶,冷霜悔再也不假思索,二指一弹,发出两支天狼神针,恰好把蟒头对窜而过,这白花蟒还不曾咬着人,已经肚皮一翻,死在地上! 可是已经进洞的一条白花蟒,却是择人而噬,它在地上一盘一匝,转到阿布敏王子的脚下,向王子张口便咬,史存明却是手疾眼快,剑光一闪,竟把这白花蟒齐中腰砍成两段,可是蟒蛇性子最长,正合了一句俗语,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史存明虽然把毒蟒砍成两段,不过它的前半段还向阿布敏王子直窜过去! 好在冷霜梅再把皓腕一抬,嗤声风响,发出一支金针,射中蟒头两眼之间,这半截断蟒禁受不住,扑通跌落地上! 史存明再砍两剑,毒蟒方才气绝,他回想起刚才的危险情形,真个捏一把冷汗!禁不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洞外的萨菩婆,又吹起芦笛来,史存明猛然醒悟,冷霜梅恢复了投射暗器的本能,她的天狼神针,用来阻止敌人闯进山洞,再好没有! 史存明大喜道:“冷女侠,你老人家没事了吧!” 冷霜梅声音低沉的说道:“托天之幸,我已经度过危险关头了!再过四个时辰,我把毒气完全驱出便可以出洞作战!” 史存明精神大振,他把两条白蟒的尸身,由地上拾起来,掷出假山洞外,把个萨菩婆气得三尸暴跳!五内生烟,不过她想着自己的本领不能够克制冷霜梅和史存明两人,对方躲在洞里,深藏固拒,除了运用火攻之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收拾他的法子,只好指挥部下心腹武士,把几座假山重重围住,变成双方对峙之局,暂时按下不提。 再说铜鼓关上的金弓郡主盂丝伦,自从送了冷霜梅,史存明和阿布敏王子上路之后,她接了王子的令旗令箭,座镇雄关,就在第二天凌晨拂晓,福康安和海兰察的征西大军,浩浩荡荡,倾营出动,向铜鼓关展开攻势。 清兵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攻打铜鼓关呢?原来福贝子已经得到好相哈延的密报,知晓哈延已故意断绝了对关上守军的粮饷接济,十多万廓尔额军,已经陷入进攻两难的境地,福康安知道了敌军粮草不足的弱点,立即倾动全部兵力,展开进攻,这一次福贝子和海兰察两人,亲自督帅,除了三十多万征西大军,全数出动,向关前一带及左右两峰进攻之外,还把所有的红衣大炮和霹雳车推上前线,猛烈轰击,刹那之间,关前一带及左右两峰下,变了烟山火海,喊杀之声,山腾海沸,匝动天地! 廓尔额兵这一方面,金弓郡主调兵遣将,分路迎拒,她命令萧玉霜、熊素珊、范金驹三人,扼守左面峰,又命令岳金枫、伊丽娜、范金骥三人,扼守右边山峰,自己和智禅上人坚守铜鼓关正面,矢石如雨,清兵是前仆后继,凌厉与前不同,廓尔额军也是勇猛拒战,不屈不挠,战事进行了两日两夜,尸骸山积,双方都是伤亡枕藉! 金弓郡主看见形势险恶,把驻扎在玛萨尔山的第二线兵力,也抽调到铜鼓关上来,参加防守,可是管粮官已经走入中军帐,向金弓郡主低声说道:“郡主不好了!本军存粮只够一天用,明天便没有粮食哩!” 孟丝伦粉面一沉,柳眉直竖,她已经知道军中存粮短缺,这两天战事吃紧,孟丝伦目不交睫,衣不解带,全副精神放在运筹决策,指挥作战方面,却估不到粮食这样快便吃完了! 金弓郡主向粮官道:“低声一点,这消息切不可张扬开去,以免动摇军心,知道没有?” 粮官唯唯诺诺去了,智禅上人深锁双眉,说道:“贤侄女,事情可不妙啦,一到明天,就要图穷匕现!” 孟丝伦毅然说道:“师伯,我马上发施命令,全军出击,成败利钝,完全在这一举,只有这样才可以扭转败局了!” 智禅上人大吃一惊道:“清兵人强马壮,炮火厉害,你要开关出战,岂不是飞蛾扑火,自陷绝地?” 金弓郡主绝不犹豫,斩钉截铁的说道:“今日之战,已经变成背城一战,非要破釜沉舟,清兵功关已经有两天,锐气已经受挫,我们及时出击,必定可操胜券,师伯,你向司号官说,吹冲锋号!” 智禅上人看见孟丝伦这样一说,知道除了全军冲出搏杀,死里求生之外,再没有别的途径,只好依言传令,刹那之间,铜鼓关上吹起几十支海螺号角来,呜呜呜,所有廓尔额兵听见了冲锋号,个个血脉沸腾,弓箭上弦,长刀出鞘,准备开关迎战。 话分两头,再说福贝子亲自指挥征西大军,向铜鼓关接连攻打了两日两夜,伤亡惨重,死伤的官兵在三万人以上,兀自攻不破敌人阵地一分一毫,不觉万分懊恼,他还以为哈延说关上守军缺粮的情报并不正确,忽然听见关上吹起冲锋号来,海兰察倾耳一听,大喜道:“贝子爷,果然不出所料,敌军已经没有粮草了!” 福康安不大相信,问道:“怎么,他们没有粮草,这个不会,他的粮草告馨,还这样大胆向我们进攻?” 海兰察大笑道:“就是用馨粮草,他们方才弃关出战,我们只要稍为移动一下阵地,让他全军冲杀出来,如此这般的一合围,必定可以大获全胜!” 福贝于不禁大喜,说道:“此计大妙!” 立即下令三军,停止向铜鼓关进攻,并且命令前锋部队退后五里,好让廓尔额出战。 哪知道冲锋号角响过一阵,铜鼓关上仍是静悄悄的,两扇关门紧紧闭住,不见廓尔额兵冲杀出来,福贝子大怒道:“岂有此理!叛逆居然虚张声势,来吓我们,再次进攻,施放红衣大炮!” 他的命令一下,清兵的红衣大炮队,立即朝着关上怒吼,一团团的黑烟,一道道的火光,刹那之间,烟焰布满,轰击了一顿饭工夫,关上冲锋号角之声又起! 福康安和海兰察下令红衣大炮停止轰击,严阵以待,哪知道仍然不见敌军开关杀出来,福康安正要下令进攻,关上的冲锋号第三次响起来,清兵这一方面,以为敌人依样葫芦,故作疑兵之计! 福贝子下令敢死队向城下冲锋,哪知道冲锋号吹过,铜鼓关两扇大门,砰一声打开了!大队廓尔额骑兵像潮水般冲出,朝着清兵阵地攻到! 这一下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福贝子估不到敌人这一回真正冲杀出来,猝不及防,清兵先头千多名爬山攻关的敢死队,全是步兵,给尼泊尔兵的马队一冲,长刀乱舞,有如斩瓜砍菜,顷刻之间,完全杀个干干净净,几万勇悍善战的廓尔额骑兵,已经冲入清军阵里! 就在铜鼓关清兵冲下来的同时,左右两山峰上戌守的廓尔额兵,也同时呐喊杀落,三路廓尔额兵,齐齐冲杀下来,为势之猛,直同山崩地裂也似,清兵前队不禁一阵大乱,金弓郡主穿了戎装,身先士卒,怒马突阵,她在马背上施展开连珠弹绝技来,嗤嗤嗤,铁弹横飞,专找军官来打,顷刻之间,已经打了五名军官下马,清兵见了金弓郡主的神弹子妙技,真个心胆俱裂! 依照海兰察原来的计策,是想把自己全军主力,退后五里,空出一片平原旷地,让廓尔额兵冲杀出来,然后采取延翼战术,左右迂回包抄过来,将廓尔额兵包围在中央,然后集中红衣大炮的火力,猛烈轰击,把廓尔额兵主力一鼓歼灭! 哪知道金弓郡主居然比他棋先一着,却巧妙的运用了孙子兵法里面“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的心理战法,第一回、第二回吹的冲锋号全是假的,并没有军队真正冲杀出来,反而把清兵弄得提心吊胆,滥发大炮,虚耗了不少弹药,等到第三次冲锋号吹起,方才真正冲杀出来,这时候清兵来不及后退,空出关前一片地来,至于清兵的红衣大炮,刚才轰击了两阵,不但虚耗了大量火药,而且炮筒发热,急切间不能够使用,被廓尔额兵的铁骑像狂风般冲入阵里,双方展开了惨烈的肉搏战。 福康安勒马站在高岗上,看见廓尔额兵的人数虽然比自己少,可是每一个人都是剽悍善战,横冲直撞,凌厉无比,那一股的作战精神,决不是从前所遇见的一切敌人可以比拟,自己的兵力虽然多出几倍,也不过勉强攀平,正在暗里赞叹,又看见金弓郡王匹马纵横,如人无人之境,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向左右道:“你们快去传唤两位呼延将军到来,要快!” 福贝子要传唤的就是金山双丑,不到半晌,呼延陀呼延真兄弟已经来到福贝子的马前,齐声问道:“大帅传唤末将,有何指示!” 第206章 福康安甲马鞭朝着山岗下面一指。说道:“你们看见山下驰马突阵那个维入装束的姑娘吗、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金弓郡主,也是叛逆的头儿,如果捉着了她,对方就要全军瓦解,二位将军可以下去把她生擒活捉过来吗?” 金山双丑同声回答道:“这有何难、我们下去不消半个时辰,便可以生擒她献给大帅!” 福康安大喜道:“我也知道你们两位一定不辱使命,只不过要拿活口,切不要伤了她的性命!” 金山双丑应诺一声,立即飞奔下岗不表。 孟丝伦正在万军混战之中,左冲右突,忽然看见东北角的清兵,突然无故后退,纷纷让开路来,她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已经知道事有蹊跷,立即留意,果然不出所料,清兵人丛里跑出两匹骑马来,马上骑着两个貌相奇丑的满洲军官,直向自己冲到,金弓郡主一见之下,立时知道不妙,暗道:“不好:原来是这两个魔头来到!” 她正要筹划应战,说时迟,那时快!眼前灰影一晃,窜出一个须眉斑白的老和尚来,正是史存明的师傅智禅上人,挡在金弓郡主马前,呼延陀呼延真兄弟恰好并马冲到,看见了老禅师,不由吓一大跳! 本来智禅上人虽然是史存明的授业师傅,可是他的本领,反而及不上自己的徒弟、这完全是史存明当年得传了天池三老的绝技,本领突飞猛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相形之下,智禅上人反而瞠乎其后了! 金山双丑哪里知道这一点微妙的关系,他们曾经第一次到铜鼓关去,代替福贝子向阿布敏王子传递战书,知道智禅上人是史存明的师傅,当时金山双丑小觑史存明年轻技浅,险些儿阴沟里翻船,吃了苦头,所以他们认定史存明的本领这样厉害,他师傅的武功造诣更加不得了,再也不假思索,叱喝一声,双双跳下马来,呼延陀舞动双蛇杖,呼延真抖开绿玉杖,向着智禅上人齐齐攻到! 智禅上人看见这两个魔头居然以两打一,一齐来斗自己,立时知道不妙,自己的武功纵使再强一倍,也是应付不了,不过事到临头,明明不是人家敌手,也不能够不拼老命,老禅师立即把凌霜剑一晃,使出雷电披风剑绝招来,嗖嗖两剑,左边一招“雷神殛木”,右首一着“电光过岭”,猛向金山双丑刺了过去! 假如单以剑术造诣来说,智掸上人的剑法当然比较史存明精纯得多,这一招连攻两人,是“雷电披风剑”里面的精华奇技,呼延陀立即向左边一晃身,脚下踏着八卦方位,呼的一绕,用了个“风吹柳絮”的身法,连人带蛇扎由坎位奔到离宫来,扎头一起,猝点智禅上人背心“命门穴”,接着呼延真的绿玉杖,碧光闪处,也用了一招“指天盟地”,向老禅师颈后的“天柱穴”点来,这一杖的出手,是由“良位”发出,奔向粪宫,智禅上人顾得了左,挡不了右,只好拼用险招,凌霜剑向呼延真的绿玉杖一点,身子倏的直弹起来,拔起一丈五六尺高,就在半空里把身一翻,使出雷电剑里“电母挥袖”的绝招,嗖声风响,一道剑光赛似长空星殒,猛向呼延陀的右太阳穴扎到! 智禅上人这一着雷电披风剑绝招,如果遇着别的敌手,必定可以奏凯,可是今日偏偏遇着金山双丑,这两个都是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何况是以两打一呢? 呼延陀看见老禅师凌空飞刺,倏的一声狞笑,把双蛇杖一摆,使出“太极混元”式来,两根假蛇头舞成一个车轮,智禅上人猛觉对方拐杖抖处,发出一股强烈无比的粘劲来,竟把自己连人带剑吸住,凝滞空中,老禅师估不到金山双丑的内功,已经练成了无形有质的地步,暗里叫声不好,正要把身一转,用个“鹞子翻身”,挣脱对方粘吸之力,谁知呼延真的绿玉杖已经呼的一响,劈了过来,这一杖不偏不歪,打中智禅上人的后背心,老禅师一声狂叫,口吐鲜血!身于像断线鹞般,直飞出去,摔在黄沙地上! 孟丝伦看见智禅上人跟金山双丑交手,只一照面便给对方打中要害,直抛出去,不禁大吃一惊! 她连忙在马背上一拉弹弓,嗤嗤嗤,发出十几颗弹子来,猛向双丑打去,呼延真呼延陀哪里把这些弹丸放在心上,怪笑一声,就要飞身过来,把金弓郡主抓下坐马,说时迟,那时快!半空里一声叱喝,一条人影疾如鹰隼,翩然落下,剑光一挽,“玄女拂袖”“三环套月”,这人影还未着地,已经在空中连发两招,照准金山双丑兄弟要害刺到! 这个从天而降的飞将军,正是天池三老之一的潇湘仙子,她本来在左峰督战,带领廓尔额兵冲下,在万军混战里,忽然看见两个满洲军官,策着快马,在人丛里横冲直撞,清兵一见了他们,纷纷让路,萧玉霜看出是金山双丑,只见他们怒马如飞,冲向阵心,潇湘仙子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要想擒捉金弓郡主,自己哪里能够坐视? 当下不假思索,使出踏雪无痕,草上飞行的功夫,倏起倏落,有如星飞丸泻,衔着金山双丑背后,直追下去,可是千军万马,杂沓混乱之中,哪里能够一下追上?迟了片刻,等到萧玉霜赶到,智禅上人已经被金山双丑打得身负重伤,抛在地上,奄奄一息,前后不过两盏茶的工夫,真正是命中注定了! 再说金山双丑陡觉眼前人影一花,冷森森的剑光,向着自己当头飞落,不禁大吃一惊,兄弟二人急忙向左右一分,呼延陀的双蛇杖用个“横磨十万”,从左向右圈转,呼延真的绿玉宝杖,也用过“风雷交击”的招式,自下向上兜到,金山双丑本是一胞孪生的兄弟,心灵相通,如果以两打一,每使一招一式,都是天衣无缝,首尾呼应,当年冷霜梅游历蒙古,在乌里雅苏台的古墓里,几乎吃了金山双丑大亏,全靠一套“大须弥剑”解救,萧玉霜知道他这种发进合击招数的厉害,立刻把手中剑向呼延陀扎刺蛇头一点,身子向上直弹起来,用个“鹰击长空”的身法,凌空下刺,刷刷,仍是一招两式,凌厉之极! 呼延兄弟这时候认出来人是潇湘仙子,叫了一声:“好招!”两人脚下踏着九宫八卦,闪电似的一绕,双蛇杖和绿玉杖向上翘向潇湘仙子的“关元穴”和“商曲穴”,萧玉霜绝不畏怯,呼的翻个跟斗,长剑向左一指,疾刺呼延陀的脑户穴,接着反手一剑,剑柄撞向呼延真的“精促穴”,这一招剑柄同时运用,连攻两人,真是天下罕见罕闻的剑法,金山双丑微一晃身,萧玉霜的长剑跟他兄弟两人的兵器交加擦过,这一下险极也妙极,双方出招救招,都是十分稳准,不差分毫,金弓郡主看在眼里,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大师伯智禅上人,为了抢护自己,受了重伤,金弓郡主连忙勒转马头,看见智禅上人僵直的倒在地上,口角胸前一片殷红,面如死灰,不禁又悲又愤,孟丝伦立即飞身跳,下来,把老禅师由地上扶起,连声叫道:“师伯!师伯!”可是智禅上人伤在要害,呼延真这一杖打得十分狠,把他的背脊骨打折,再也没有挽救之势了! 智禅上人微微睁开眼睛,说道:“侄女,当年你的师傅韦青荷独闯深宫,因我而死,许多年来,令我梦魂难安,耿耿在怀,如今好了,大家可以在西天极乐世界又再相见啦……”盂丝伦看见他提起自己亡故的师傅来,忍不住心酸泪涌,连声说道:“师伯,你你,你老人家的伤并不要紧,不要说这些话?” 智禅上人凄然苦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世上没有不坏的臭皮囊,我享年七十岁,虽死何憾?你告诉明儿吧,廓尔额内有奸臣,抗清决难长久,将来事败,叫他和你返回天山隐居,做一对神仙眷属吧……”说到这里,老禅师脑袋突然一歪,呼吸停止,原来他以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功,强忍痛苦,说完了这一番,便自圆寂涅槃了!孟丝伦刚要失声痛哭,冷不防当当两声大响,跟着哎呀一声尖叫! 原来潇湘仙子用玄女剑法,跟金山双丑以一敌二,斗了十几个回合,但见杖影如山,剑光似链,杀得难解难争,惊险百出,本来以潇湘仙子萧玉霜的本领来说,如果以一对一,她跟呼延陀呼延真任何一个人交手,也决不会落败,可是金山双丑齐来拼她,情形又不同了! 萧玉霜的玄女剑法,虽然飘忽如电,可是在金山双丑双蛇杖和绿玉杖夹攻之下,却是弄得守多攻少,如果智禅上人不是在事先遭了毒手,潇湘仙子连合起老禅师和金弓郡主,合三个人力量,也可以跟敌人周旋,如今变了以寡敌众,斗了二十多回,金山双丑看出自己以两打一的便宜,一声怪啸,呼延陀使开“风雷杖”法,呼延真展开“天魔杖”来,呼呼轰轰,两般兵器化成一白一绿两道光华,如龙蛇纠结,前呼后应,左卷右舞,着着向潇湘仙子攻去。 沥血伏龙--第八十三章情女囚幽宫摘奸破伏第八十三章情女囚幽宫摘奸破伏潇湘仙子看出情形不妙,如果这样的打下去,自己必定有败无胜,个人胜负还是小事,败了却影响大局,萧玉霜突然把心一横,拼着两败俱伤,使出凶猛迅辣的剑法来,她首先施展开“昆仑二十八宿”剑法来,完全采取攻势,前七剑,后七剑,左七剑,右七剑,二十八剑回环运用,赛似狂风骤雨,把金山双丑逼得手忙脚乱! 呼延陀呼延真兄弟估不到潇湘仙子突然这样勇猛,还以为对方一开首以逸待劳,故意示敌以弱,然后暴起猝攻,大奋神威,呼延真一下手慢,被潇湘仙子剑光一闪,刺破衣袖,几乎划伤手腕,不由哎呀一叫。 第207章 金弓郡主立即把智禅上人的尸首向地下一放,霍地拔出弹弓,将一腔非愤化为怒火,刷刷刷,使出连珠弹法,一连十六八颗弹子,猛向金山双丑身上飞到,不过金山双丑的本领太强了,简直不把孟丝伦的弹丸放在上里,身上连连中弹,若无其事,孟丝伦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一个练武的人不管他的内功怎样高强?到了铜筋铁肋,刀枪不入的地步,也不能够防护自己的眼睛,自己何不瞄准了金山双丑的眼睛打呢? 金弓郡主意决定,弹九不再浪发,一颗一颗的瞄准了呼延兄弟的眼睛打,这样一来,形势立即扭转! 要知道金山双丑跟潇湘仙子交手,名家对敌,疾如飘风,瞬息万变,哪里有分神的工夫,金弓郡主的弹丸别的地方不打,偏偏打他们的眼睛,呼延陀呼延真兄弟便不能够不防范了,铁弹一颗一颗的飞来,不离眼眶鼻梁,他们只好扭头晃脑,左右闪躲,潇湘仙子的玄女剑,乘机着着抢攻,力争先手,金山双丑被他们逼得风旋动转,不到三四十合,已经连遇险招,这时候岳金枫、熊素珊双双赶到,看见智禅上人倒在地上,不禁大骇!立即明白这是怎样的一回事了! 岳熊二人一声叱喝,奋勇向前,金山双丑知道不能够再蛮战下去,双双打个呼哨,便自转身突围,几下起落之间,已经没影无踪! 福贝子命令金山双丑抓拿金弓郡主的诡计,虽然失败,却断送了智禅上人的性命! 这时候清兵和廓尔额兵,已经混战在一起,短兵相接,白刃相搏,战事进行到这般情景,已经没有战略战术可言,只有身高力猛的人占便宜,清兵的枪火炮固然没有用武的地方,廓尔额兵的长枪大戟也失了效用,大家都是在步下马上相斗,刀剑铿锵交击,金弓郡主看见清兵数量之多,密如蚂蚁,如果这样的耗战下去,自己的兵力人数少,始终吃亏! 就算是这一仗打成平手,也要大伤元气,她忽然想起孙子兵法里面“用正不如用奇”那一句话来,立即跑到岳金枫的身边,向他耳边低说了几句,岳金枫诺诺连声,一策坐马,突出围阵,径自脱离了战场,直向铜鼓关那一面飞奔过去! 这时候的铜鼓关,所有兵力完全出动,关上留下来的守军,不到二千,岳金枫取出金弓郡主的令箭来,向关上的“喀巴”面前一晃,(喀巴是尼泊尔土语,即是带兵统领)说道:“主帅有令,立即拨派一千名骑兵,绕出玛萨尔山后面,突攻清兵大营,要快!” 那喀巴吃了一惊道:“一千人就可以攻打清兵大营吗?关上的兵力这样少,如果再抽调一千人去,便不能够防守了!” 岳金枫把面一沉,说道:“孟郡主有命令,哪一个敢违抗?这一次如果打胜了清兵,还愁没有兵力防守吗?不要多说废话,快点发兵!” 他这样的一说,喀巴不敢再多说其他话了,立即调拨了一千骑兵,岳金枫带领着他们,取道关后小路。下了玛萨尔山,迂回山石,直向清兵大营冲去! 福贝子征西大军的大营距离铜鼓关有四十多里,清兵虽然倾巢出战,可是留在大营里的兵力,还有二万多人,岳金枫如果用这一千人的兵力去攻进它,何异以卵击石?飞蛾投火? 不过他已经奉了金弓郡主的锦囊妙计,冲到大营十里左右的草原上,却取出预先携带的原油来,(即是玛萨尔山盛产的原质石油)洒向牧草之上,点火焚烧,刹那之间,茂草熊熊烧着,火舌四卷,浓烟密布,把守大营的清兵看见火光弥漫,不禁吓一大跳! 清兵不知道岳金枫用的只是佯攻之计,火烧草原,无非装腔作势罢了,他们以为廓尔额军突出奇兵,进攻大营,不禁手忙脚乱,立即射出告急的信号火箭来,在前方作战的福康安大军,看见浓烟升起,还有告急旗花火箭,不禁大吃一惊! 福康安和海兰察再也无心蛮战,立即下令全军后撤,回救大营,哪知道他这一下令撤退并不打紧,清兵秩序当堂一阵大乱! 要知道从前的军队,通讯联络并没有今日那般便利,尤其是在几十万大军交战的场面,要想上情下达,真个谈何容易? 福贝子这一下令撤退,三军壮士不知道个中底细,有的以为大营遇劫,有的以为前方溃败,一时军心涣散,狼奔狈突,人马互相践踏! 海兰察看见三军大乱,他坐在轿子里,连连顿足,叫道:“不好!中计中计!” 立即命令司号官吹集合号,刹那之间,数十支海螺号角,呜呜呜的吹奏起来,福康安手下这一支征西大军,毕竟是身经百战的雄师,并非乌合之众可比,集合号声一响,纷纷结集一齐,排成数十个轮型的圆阵,步兵在内,马军在外,长枪弩箭押住阵脚,徐徐后退! 福康安又派出几百名削刀手担任执法,有胡乱奔窜冲突的立即斩首,这样一来,原先是极端混乱的征西大军,秩序慢慢恢复过来,一边作战,一边撤退。 可是先锋部队退到大营边缘,不禁又呐喊起来,原来这一带草原上,火势已经成了燎原之局,浓烟密布,火舌四卷,天空又吹起强烈的东风来,草原上几条火龙,到处蜿蜒,直向清兵营垒扑去,留守大营的清兵,看见火焰迫近,纷纷卷起帐幕,抢运一切马匹辎重,运出营外,这一边福康安的前方大军,被这几道火龙隔开,没有法子抢救大营,只好巴巴的望着自己营垒,吞没于火海之内! 另一方面,金弓郡主望见清兵大营火起,知道计已得手,她命令廓尔额兵,不用衔尾穷追,要抢夺清兵马匹,众军壮士听了,莫名其妙,以为自己不趁着敌人混乱的时候,拼命掩杀,以竟全功,难道抢夺一些战马,就这样收手吗? 等到清兵结成圆阵,马队押住阵脚,大家方才恍然觉悟过来,佩服金弓郡主的远见,清兵原来是有节制的雄师,而且对方人数比自己多出几倍,如果过于穷追,必定被它反噬,各部队只好依照命令,抢夺清兵马匹,可是对清兵委弃满地的甲仗,却是半件不要! 孟丝伦一直追出二十里远近,立即鸣金收兵,把掳获的马匹和战利品,带回铜鼓关上,金弓郡主返到关上,首先把智禅上人的遗体火葬,各人都有说不尽的哀伤震悼! 潇湘仙子向孟丝伦道:“明儿和阿布敏殿下返到王城请求增援粮草,已经好几天了,还不见有信息回来,还有冷师姐跟他们一道儿去的,也像石沉大海,完全没有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意外,还是让我到加德满都王城去走一遍吧!” 孟丝伦点头道:“很好,如此有劳前辈!”潇湘仙子飘然离开关隘上路不提。 萧玉霜刚才离去,管粮官接着进来,说道:“孟姑娘,军粮快要吃完了啦,只有明天早上一顿,晚间没有粮食了!” 孟丝伦说:“哦!还剩下半日粮,这不打紧,咱们今天跟清兵打仗,抢夺了对方一万多匹战马回来,把掳来的战马统统宰掉,用盐腌好,拿去做粮食吧!” 大家方才明白金弓郡主刚才在战场上不要甲仗,只抢马匹的用意,原来是拿来充当自己的粮食!一万多匹战马,至少可以支持得三四天,虽然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也可以聊济燃眉之困,掌粮官诺诺连声退下,吩咐士兵宰马作粮,暂时不表。 现在再掉转笔锋来,述说被困在假山石洞里的史存明、阿布敏王子、冷霜梅三人,冷霜梅着了女巫药蜂的螫刺,行气驱毒,不能动弹,他们三人坐困在石洞里,不经不觉,挨了几个时辰,在这几个时辰里面,史存明和阿布敏王子固然是战战兢兢,度日如年,假山石阵外面的萨菩婆和哈延好相,也是焦急万状,因为他们知道国王在醉酒之中,只可以蒙蔽他一时,何况只手不能遮天,宫廷里的卫士,未必会个个受自己控制,万一国王酒醒之后,有一些存心忠义的卫士,把假山石洞里围困阿布敏王子的情形告诉国王,那岂不是大糟特糟?所以就萨菩婆这一方面来说,如果不在这几个时辰内,把石洞的三人完全杀却,那就是无穷的祸患! 哈延眉头一皱,走到萨菩婆的身边,就着她的耳朵说道:“国师爷,我看还是施用火攻,才是上策!” 萨菩婆皱眉道:“这一座是石头砌成的假山,不会着火,只有用烟黛的法子,可是不把柴草搬近洞口放火,火烟不能够攻入山洞里,也是徒劳,一近洞口,那姓史的便由洞里扑出来伤人,没有人敢上前,怎样放得成火?一时之间,又没有别的方法!” 哈延说道:“我这里有一条计策,不知道行不行?” 萨菩婆道:“请说!” 哈延主张萨菩婆倾动宫廷里所有的卫士,挑运几千担柴草来,把这几座假山团团围住,然后放火,这几座假山占地不过七八丈纵横,如果放起大火来,不断添入柴草,不难把山石烧红,这样一来,躲在假山洞里的史存明,哪里还有活命呢! 纵使火势大大,连花园也烧着了,也不打紧,拼着牺牲御花园一部分亭台楼阁,也要把这几个对头消灭,除去心腹大患,就算是日后国王追究起来,人已经烧成灰烬,再也没有生口对证了! 萨菩婆何尝不知道火头放得太大,会有危险,可是她暗里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狠毒到底,她立即吩咐大内总管传下命令,把廓尔额宫廷里面几百名武士,统统集中到御花园,挑运一千担柴草来,把假山四面包围住,所有柴草完全放在假山不远的空地上,再调集全部御林军,强弓硬弩,埋伏在御花园四边,然后派人到库房去,搬运火药、硫磺、焰硝、鱼油等引火物,准备放火,命令一下,整个廓尔额宫廷里充满了紧张匆忙的气氛! 第208章 俗语说得好,忠义在宇宙,公道在人心,廓尔额宫廷里的卫士,这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来,个个知道假山洞里围困着的,是一国储君的阿布敏王子,萨菩婆和哈延为了个人的私心,居然颠倒黑白,蒙蔽国王,指鹿为马,硬把阿布敏王子和史存明两人指做刺客,要放火把他们活活烧死! 这些武士个个心中不忿,有几个还义愤填膺,要把事实真相告诉国王,可是他们一跑到寝宫前,立即被哈延的心腹宫监和萨菩婆的天竺武士叱退,他们的藉口是保护国王,任何人不能够迫近寝宫一步,这些武士虽然明明知道国师爷和丞相有意蒙混皇帝,也是无可奈何!只有懊丧折回,切齿痛恨罢了! 再说围困在石洞里面的冷霜梅,经过几个时辰运气吐纳之后,已经把身体里药蜂的毒汁,迫在一起,凝聚在双脚十指的脚趾尖上,由脚甲缝里渗透出来,毒水流尽之后,神充气足! 冷霜梅霍地跳了起来,叫道:“明儿!我没事了!咱们冲出石洞,杀妖巫去!” 史存明看见冷霜梅已经复原,不禁大喜,叫道:“好!咱们直杀出去,砍掉萨菩婆和哈延两人的脑袋,清理君侧,面见国王再说!” 少年壮士立即一躬腰身,用个“乌龙出洞”身法,由假山石洞里窜了出来,他刚才离开假山,眼光瞥处,不由吓一大跳! 原来这时候假山四面,已经堆满干柴稻草,如岗如陵,还有许多木桶,络绎挑来,几十名武士正在那里,弯腰堆砌,看情形就要点火,危机迫近眉睫! 史存明心中一急,立即振吭大喝道:“你们这些卫士瞎了眼睛,聋掉了耳朵吗?我是帮你们抵抗满清鞑子的史存明,你们怎的把我当做刺客?假山洞里的正是千岁殿下阿布敏王子?你们怎的竟然这样大逆不道,要想把他杀害?” 这几句话嗓音洪亮,字字打进每一个武士的耳鼓,个个心头一凛,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挑运柴草的工作。 哈延勃然大怒,喝道:“胡说!这几个明明是刺客,却来冒充殿下千岁和史壮士,快快射箭!” 如果换了往日,哈延这一句话,立即万弩齐发,箭雨如蝗,说也奇怪,今天这些武士,却是噤若寒蝉,没有一个弯弓射出弩箭,哈延看在眼里,不禁又惊又怒,连声叱喝:“你们这些酒囊饭袋,难道个个都是衣架吗?我叫你们射箭,你们怎的不射?”经过他这一呼喝,众武士人丛里,方才射出疏疏落落的箭支来,朝着假山洞前的史存明飞去! 史存明长笑一声,把断虹剑一挥一舞,用了个“雷神经天”的招式,连人带剑卷成一道光炼,冲天直掠而起,那些武士不禁大惊,纷纷向四面散开,史存明剑似落虹,人如飞乌,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匝,嗖嗖两响,不扑向众武士,却向站人在丛里的萨菩婆飞到。 萨菩婆不慌不忙,她等史存明的剑刺到自己头顶上不足半尺,突然一挫身躯,两只袍袖左右一分,向上倒卷,喝了一声:“向左!” 史存明的眼光刚才跟萨菩婆的怪眼一接,当堂打个寒噤,手中剑不由自主,剑锋向左一偏,女妖巫又叫道:“你我无仇无怨,何必拼命,快坐下吧!” 说也奇怪,史存明听见她这样一说,立即心头迷惘,全身酸软,就要坐在地上,可是他这时候灵台方寸之间,倏的想出一个念头,说道:“不好!我着了她的精神功暗算!” 史存明跟萨菩婆对敌过数丈,知道女妖巫精神功的厉害,自己刚才在飞身掠下,挺剑进刺的时候,一时疏忽,眼光跟她正面相接,心神被萨菩婆摄住,好在他是个究竟练过昆仑派太阴神功的人,心性坚定,精神虽然被对方吸引,还有几分清醒,不曾给对方完全控制! 史存明立即用自己的牙齿,一咬自己舌头,登时一阵剧痛,混沌的头脑立即回复清明,说时迟,那时快,萨菩婆已经狞笑一声,左掌倏的伸出,五只指尖变了紫黑颜色,猛向史存明胸口华盖穴要害按到! 这是萨菩婆新近练成的“五毒琵琶指”,女妖巫这几个多月以来,在皇宫里除了烧丹炼汞,制炼奇药,把廓尔额国王弄得心神恍惚,还把黛丝丽公主弄疯了之外,对本身的武功,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搁下,她这五毒琵琶是把几种毒虫混合捣碎,再加上药蜂的毒汁,研成药水,喂在指尖而成,这种药未一敷在指头上,指尖立即变成青黑颜色,这时候她的五根指头,就同毒蛇的牙,毒蝎的钩一般无异,只要稍为刺破对方身上一点皮,就要身受奇毒,辗转惨死,不过可有一件,这些毒粉有效的时间,不过是一个多时辰,过了一定时候,毒气就要侵入自己的肌肤里,如果不立即用药水洗刷指头,本身就要遭受毒害! 所以这门功夫,不是行家决不肯用,萨菩婆出手如电,眼看一下就要抓着史存明的胸膛,冷不防侧面寒光一闪,一道凛如霜雪的剑光,刺向女妖巫的肋下,女妖巫不由吓一大跳! 她再也顾不得伤害史存明了!立即把五毒琵琶指撤回,用瑜伽术收缩肌肉之法,一个转身,顺着敌人刺过来的剑风,滴溜溜的转了开去! 那个及时赶到,刺出一剑,解救了史存明厄难的人,正是昆仑女侠冷霜梅,她调匀了内功,把蜂毒完全追出体外之后,立即窜出石洞,冷霜梅看见假山四面堆积得像小岗一般的柴草,并不放在心上,可是瞥见史存明眼光发呆,精神受了萨菩婆的控制,冷霜梅不禁大惊,她立即使出昆仑派运星剑法里面绝招“星渡银河”一招,剑光一闪,连人带剑直窜过来,刺向萨菩婆的软肋,这一剑把她迫得回招相救! 冷霜梅一声清叱道:“明儿!你抓奸相,我来收拾妖妇!”话声里绝不停留,嗤嗤嗤,连刺三剑,把萨菩婆迫得连连倒退,她自从雪山面壁以来,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地步,轻易不会动怒,可是今回私人皇宫,着了女妖巫的药蜂螫刺,几乎送了性命! 冷霜梅的怒火勾动起来,只一出手,就是凶猛狠辣的剑招,萨菩婆袍襟飞舞,跟她战在一起,史存明神智清醒后,想起刚才危险情形,不禁勃然大怒,正要挥断虹剑杀上,左右夹攻,他听见冷霜梅这样一说,恍然大悟,史存明想着擒贼先擒王,这一次引荐萨菩婆入皇宫,蒙蔽国王扣压军粮,以及假传圣旨陷害阿布敏王子这一连串的事,完全是出自奸相哈延的阴谋,所以哈延才是真正的罪魁和祸首,少年壮士当下一声虎吼,扑向人丛,要找好相哈延的晦气,哪知道哈延却在这时候,逃得不知去向! 史存明正要喝令武士倒转戈头,对付女妖巫萨菩婆,人丛里嗖嗖两响,抢出两条灰影来,原来是两个天竺梵憎,一高一矮,一肥一瘦,两个人全是四十多岁年纪,一面孔的虬髯,这两个梵僧是萨菩婆引进皇宫里的副手,帮她烧丹炼汞、高而胖的梵僧叫薛阿腾,矮而瘦的梵僧叫竺法南,他两人的兵器十分特别,薛阿腾手里横握着两扇铁盾,竺法南手时使的是两把长柄的鹰嘴斧,一阵急旋风也似的,向史存明脚下卷到! 少年壮士心中一凛,这两个梵僧的兵器虽然不同,却是一种混合招数,别看他们qi书+奇书-齐书一个用斧,一个使盾,混合起来,可以冲锋陷阵,驰突千军万马之中,就是跟人对战,斧攻盾守,盾攻斧守,铁盾也可以当混元牌使用。他两个这一出手,史存明哪敢怠慢,微退半步,断虹剑扬空一闪,用了着“拨草寻蛇”的招数,截斩薛阿腾持盾的手腕,只听见当的一响,竺法南的鹰嘴斧由刺斜里伸出,迎着剑锋便撞,史存明早知道他有这一着,剑锋一撞斧背,顺势弹起,青光闪处,一招“神龙掉尾”,剑尖直指竺法南的咽喉,薛阿腾的铁盾配合攻守,异常紧凑,史存明才一撤剑,这梵僧已经把盾牌一横,由下三路猛撞过来,史存明使用“飞龙法”,“潜龙升天”,剑尖一点牌面,身子趁这一点之势,拔起八九尺高,打从两个梵僧头顶飞过,落向他二人的背后! 薛竺二人低头一看自己的兵器,铁盾牌和鹰嘴斧刚才跟史存明断虹剑撞过的地方,竟然现出指头大小的凹陷缺口来,不禁骇然! 心想:这小子用的原来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当下更加小心,斧盾飞舞,使得呼呼风响,首尾相应,呵成一气。 史存明和他们斗了十几个照面,渐渐看出敌人进攻主力还是那铁盾舞弄开来,宛似两道铁壁,拍、压、按、劈、攻如泰山压顶,守如铜墙当路,确有厉害独到的地方,至于那两柄鹰嘴斧,不过是在铁盾掩护之下,乘隙攻袭罢了! 不过他有铁盾掩护,可以完全采取攻势,无形中威力加倍,史存明使出“雷电披风剑”法,跳高窜矮,盘旋进退,斗了四五十合,他偶然扭头一望冷霜梅,已经被一片人海遮没了,她和女妖巫萨菩婆两人,已经不知去向! 史存明记挂着山洞里阿布敏王子的安危,如果他遭了好人毒手,就要前攻尽废,正要拼用雷电剑的险招,打败两个梵僧,冷不防耳边一声清叱道:“明儿!你怎的还在这里恋战?你看看黛丝丽公主的样子!” 史荐明听出说话的是潇湘仙子,不禁大吃一惊!急忙扭头看时,果然不出所料,潇湘仙子肋下挟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起落如飞似的向御花园赶到! 你道潇湘仙子怎会这样凑巧,及时赶到?原来萧玉霜离开铜鼓关之后,昼夜兼程,电掣星驰,由晨曦初现起,一直走到黄昏日落,加德满都王城的浮图佛塔,浮现眼帘,萧玉霜看见王城在望,忽然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第209章 她不由暗里纳罕,因为潇湘仙子自从跟从天残地缺二老,归隐天池练功之后,已经练到心境空澄,灵台明净的地步,即使见了可歌可泣的事,可惊可骇之物,也不轻易动摇心旌,哪知道今日自己还不会身入王城,突然心惊肉跳,意绪不宁,这不用说,一定是自己师姐冷霜梅在皇宫里遭遇不测,自己跟她同气连枝,心灵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了! 萧玉霜心中存了这个想头,便不公然进人王城,她等候天色入黑之后,方才施展轻身本领,越过城墙,直入皇宫,以潇湘仙子那样成名的武林前辈,混入皇宫,当然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她对尼泊尔皇宫的一切,完全陌生,只好在殿瓦上飞来窜去! 潇湘仙子漫无目的的瞎撞乱闯,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大殿面前,萧玉霜看见这座宫殿虽然美矣美轮,却是油漆剥落,苔痕浸阶,灯光寥落,黑沉沉的,一片荒凉寂寞之景,潇湘仙子心里暗暗想道:皇宫是国王居住之处,繁华奢侈,怎的会有这样荒凉之处? 她不知道自己来到“冷宫”面前,凡是皇帝宫殿,向例有“冷宫”之设,收容那些犯罪妃嫔,年老宫人,名目上是发落冷宫,其实是长期幽禁,尼泊尔皇宫当然也不会例外,潇湘仙子不明白其中底细,正在狐疑满腹,忽然看见甬道的转角处,现出两盏宫灯来,绕行花阴树影,由远而近! 潇湘仙子急忙殿瓦上一伏,定睛看时,手执宫灯的竟然是两名年老的宫娥,愁眉苦面,左边那宫娥的手里,抱着一只银瓶,宫娥背后却跟着两名杀气腾腾的武士,背着腰刀,面孔铁青,一言不发,这两个武士鬈发碧眼,一面络腮胡子,不是尼泊尔人,更不是中原种族,潇湘仙子暗暗纳罕:廓尔额皇宫中,怎的会有外族人做武士,真个奇怪! 两个年老宫娥来到冷宫面前,突然站定脚步,回头向那两个武士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等吧!先皇定下规矩,冷宫不让男子进去,这一瓶药酒,我叫公主喝下便了!”这几句话并不打紧,潇湘仙子大吃一惊! 这两个年老宫女口里说的“公主”,不是黛丝丽吗?黛丝丽是国王膝下独一无二的爱女,怎会贬入冷宫?宫女手里抱着的银瓶,分明是可以致人于死的“毒酒”(美其名叫药酒),她在这许多年以来,足迹虽然不下昆仑,过去在师傅金光道人的口里,听见过许多关于皇帝宫闱的惨事,凡是一个皇帝要赐死亲王大臣、妃嫔宫女,除掉了用绞刑之外,最普通的还是赐服毒酒,历史上最著名的毒酒名叫“牵机”,“牵机”是一种毒鸟,如果拿它来浸酒,剧毒无比,常人吃下几滴,马上头颈扭曲,全身肌肉抽搐而死,死的样子十分可怕! 当年宋大祖鸩死亡国的南唐李后主,就是这种“牵机”药酒,不过降至明清两代,用的药酒不是“牵机”,而是“鹤顶红”和“孔雀胆”了,鹤顶红浸的酒是红色,孔雀胆浸的酒是绿色,毒性之重,不在“牵机”之下,饮下涓滴,立即五内如焚,七窍流血而死! 阿泽登旺国王怎的会用药酒鸩杀自己的亲生女儿,难道疯了不成?潇湘仙子一咬牙关,用手按了按剑柄,就要飞身下去! 这两个异样的武士都是萨菩婆引荐入宫的天竺梵人,一个名叫图山,一个名叫图海,都是天竺有名勇士,做了女妖巫的贴身侍卫,他们奉了好相哈延命令,要先下手为强,假传御旨,用药酒把黛丝丽公主毒死,好使阿布敏王子即使能够平反君侧,把妹子救出冷宫,也不过得回一个尸首罢了,这叫做先下手为强,阴狠而且恶毒! 这两个年老宫女大概不想这两个武士眼见黛丝丽公主惨死的样子,所以说出这两句话,图山图海却由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胡说!我们是奉相爷之旨到来的,要亲眼看见黛丝丽公主咽气送命,方才可以复旨,什么先王规矩,咱们一概不懂!说明白一句吧!你不准我们进去,是否要故意卖放?” 两个老年宫女听见武士这一叱喝,无可奈何,只好说道:“那么,我们直人公主的卧房里,骗她喝酒,你们站在窗子外面监视便了!”图山图海不耐烦的说道:“快去!” 两个老宫女互相看了一眼,轻移莲步,进了冷宫大门,图山图海两个武士紧紧跟随,刚才跨过门槛,那抱着银瓶的老宫女,突然一手拔了瓶塞,整瓶药酒高高的举起来,就要朝着自己的嘴里灌,这老宫女居然满腔忠烈,要自己喝药酒尸谏国王,替黛丝丽公主以死! 图山手疾眼快,长臂一伸,已经由后面握住瓶颈,把毒酒瓶夺了过来,劈卤一掌,竟把这宫女推跌在地,喝道:“玛玛!你疯了吗?这药酒是皇上赏赐给公主的,你居然这样大胆,要抢着喝!” 玛玛哭道:“公主虽然疯癫了,她并没有得罪皇上,皇上怎的要用毒酒害死她?这一定是……”图海勃然大怒,嗖的拔出腰刀来,就要向玛玛的头颈劈落,哪知佩刀刚才向上一举,图山图海两人同时觉得后颈一麻,颈骨活像被铁箍也似的东西,一下抓个结实! 原来潇湘仙子看见那名叫玛玛的宫女如此忠义,不禁大为感动,她望了一望甬道来路,并没有人,立即拔身一纵,用了个“肌鹰搏兔”的身法,由殿角上飞掠下来,运用大擒拿的手法,一下便捏住了这两个天竺武士颈骨后面的“大椎穴”,图山图海两人武功本来不弱,可是遇着了天池三怪之一的潇湘仙于,武功相差一如云泥之判,哪里有还手的功夫? 吃萧玉霜一下捏住颈骨要穴,潇湘仙子性情虽然乖僻,却是不轻易要开杀戒,今天晚上不知怎的,一股热血由胸口冲上来,双手用力一拗,劲透腕底,劈啪连声,竟把这两名武士的颈骨,活生生的扭断,连眼睛舌头也突了出来,半声惨嗥,便自死在地上! 那两个年老宫女猛觉眼前一花,殿顶上飞落一个眉目清秀,黑衣玄裳的中年女子来,只一举手之间,便把图山图海两人杀却,吓得目定口呆! 以为仙佛显圣,那名叫玛玛的宫女,正要爬在地上叩头,潇湘仙子却把装满毒酒的银瓶由地上捡拾起来,塞入怀里,叫道:“你两个不用叩头了!站起身来,带我到公主那里去!” 玛玛的神智还未十分清醒,一听之下,慌忙说道:“你你……你难道还要我带你到公主那里,逼她喝毒酒吗?” 潇湘仙于喝道:“胡说!我是救公主出险的,我要把她带出宫廷,你知道吗?” 这两个老年宫女的面上立即泛起一丝笑容,可是不旋踵间,仍旧愁眉深锁,说道:“哦!女侠要把公主带出去吗?那不行啦!她是疯疯癫癫的,见了什么人也乱抓乱咬的呢!” 萧玉霜暗吃一惊,想道:“原来公主疯了?”不过她的面上仍然不动声色,说道:“疯了的人我也有法子带走,快去!” 潇湘仙子这样一说,那两个宫女只好向前带路,走过了几座黑暗沉沉的殿阁,来到一问种满花草修竹的精舍前,只见精舍里面一灯如豆,窗上现出一个透发蓬松的人影来,仿佛坐在那时托腮凝想,那名叫玛玛的宫女立即叫道:“公主,公主!有人来救你哩!” 精舍里面的人一听这几句话,立即跳起身来,用力一推窗扇,呀的一声,隔扇打开,果然是尼泊尔公主黛丝丽,只见她发似飞蓬,玉容苍白,目眶深陷,两眼无神,比起两个月前她到铜鼓关上犒赏三军,花容月貌,容光焕发的样子,真个是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宫女事先说明,萧玉霜几乎不信她就是黛丝丽公主! 宫女玛玛连声叫道:“公主,快快出来,这位女侠要带你逃出冷宫哩!” 黛丝丽公主凝望了三人一阵,突然掩面大哭起来,说道:“父王把我关在冷宫里,一关就是三十多年,我真正是命苦哇!” 潇湘仙子见她语无伦次,不禁又是痛惜,又是悲愤,黛丝丽公主哭了一阵,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叫道:“好啊,我升天了!这里琼楼玉字,瑶池金殿,你们看看,还有仙女来迎接我呢!” 潇湘仙子悄没声息的一纵身,穿窗直入,骄伸出左手中食指,向黛丝丽公主的“脑户穴”一点,接着挥起右掌,照准她背心“巨阙穴”一拍,寸卜通一声,黛丝丽公主觉得眼前一黑,当堂晕了过去! 萧玉霜点住了黛丝丽公主的晕穴,立即把她向自己肋下一挟,破窗飞了出来,玛玛大喜说道:“公主有救了!” 哪知道话声未了,潇湘仙子陡的伸出右手,向这两个年老宫女的“库麻穴”一点,扑通扑通,翻身栽倒,这一下出其不意,玛玛叫道:“哎呀!你你!” 萧玉霜道:“不打紧,你躲在这里几个时辰,大有好处,如果其他武士循声进来,便不会疑心你卖放了,知道没有?” 这两个年老宫女方才明白潇湘仙子的用意,含笑点了点头,潇湘仙子身躯一晃,穿檐越瓦去了,刹那之间,已经消失在迷离夜幕里! 潇湘仙子由冷宫里救了黛丝丽公主,飞身出来,忽然听见东南角上,喊声隐约,传来一阵阵兵刃交撞的声响,分明有人在那边交手,萧玉霜心头一凛,她想莫不是自己师姐冷霜梅和史存明遇了危难,潇湘仙子想到这里,更不犹豫,立即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一溜烟也似的奔了过去,果然就在御花园里,跟史存明遇个正着! 沥血伏龙--第八十四章英雄陷水阵卧虎惊龙第八十四章英雄陷水阵卧虎惊龙这时候史存明被薛阿腾、竺法南两个梵僧运用斧盾合攻招术逼得风旋云转,虽然不至落败,可是要想取胜,也不容易! 第210章 潇湘仙子不见冷霜梅在人丛里面混战,心中着忙,把黛丝丽公主向左肋一挟,双足向地一垫,嗖声风响,像一头大雁也似的,这一下有个名堂,叫做“罗汉伏虎”! 史存明急忙一个“飞蝗步”身法,冲手铁盾影子,直掠出七八尺以外,掉臂一挥,用个“春云乍展”,断虹剑青光闪闪,直刺薛阿腾的眉心,哪知道史存明剑招才一递出,竺法南两柄鹰嘴斧却是如影随形的用了个“旋风斩”,呼呼两响,向史存明脚下扫到,眼看史存明急闪不迭,就要给他利斧砍个正着。 潇湘仙子却在这刹那飞到,别看她肋下挟着一人,本领仍旧神出鬼没! 只见萧玉霜右掌一拿,呼呼两响,潇湘仙于左脚起处,竟把薛阿腾的铁盾踢得飞上半空,接着右手一掳,将竺法南两柄鹰嘴长斧劈手夺了过来,五指一拢,当当两响,双斧弯成弓背形状,向着地上一掷,这一下突如其来,快如闪电,薛竺两人不由吓一大跳! 史存明看见潇湘仙子如飞将军下降,突如其来,只一举手投足之间,便把两个梵僧的兵刃,踢飞的踢飞,打掉的打掉,不禁勇气大振,断虹剑寒光一闪,“金龙入海”、“神龙掉尾”,嗤嗤两剑,分攻两人,这两剑用的是已故飞龙大师的飞龙剑法,似虚似实,变幻莫测,薛竺二人扭身一闪,他两个也像萨菩婆一样,精通瑜伽术收肌缩筋之法,恰好把史存明的剑让过,可是薛阿腾的背心衣服,噌的一声大响,竟被少年壮士的剑尖刺破了一道口子,肌肤也去掉了一点油皮,火辣辣的生疼,这梵憎吓得惊魂不附体,掉头飞跑。 史存明正要追赶过去,潇湘仙子忽然叫道:“明儿!快看山洞那边,殿下遇了敌人哩!” 少年壮士扭头一望,原来自己和冷霜梅两人,相断跳离假山石洞,各自找上对手的时候,阿布敏王子也手按佩刀,要由洞口里走出来,哪知道被好相哈延两个心腹武士瞧个正着,这两个武士一个名叫索鲁,一个名叫西洛,本来是把守宫门的卫士,有一次因为调戏宫女,给阿布敏撞个正着,每人打了三十板子,驱逐出宫,奸相哈延是另有用心,把他们收罗了去,做相府的武士,后来萨菩婆做了国师爷,哈延再把索鲁和西洛两人引入宫中! 阿泽登旺国王懵懵如也,照样录用,这一回冤家路狭,遇个正着,索鲁看见王子站在洞口,知道立功的机会来了,向同伴使个眼色,左右一分,双双向假山绕了过去! 冷霜梅和史存明跟敌人恶战正酣,没有发觉,被他们窜进假山洞里,索鲁喝道:“斗胆刺客!吃我一刀!” 搂头盖面,钢刀呼的劈落,阿布敏王子用个“横中斩”一格,两刃交击,当的一响,喷出火花,西洛却是悄没声息的由侧面掩来,用了着“斜插柳”,唰的一刀,朝着王子右肋便扎。 阿布敏王子回刀一挡,三个人就在假山石洞前不到数尺之地交起手来,以阿布敏王子武功造诣来说,如果换了平日,可以抵敌这两个武士,绰有余裕,可是今日情形又不相同,他在石洞里困了几个时辰,已经饥疲交并,一旦交战起来,武功大打折扣,何况索鲁西洛两个武士一来念着旧仇,二来要杀死王于向奸相邀功,两柄刀左右夹攻,风驰电闪,不到二三十回合,阿布敏王子已经抵敌不住,步步后退,打算退回假山石洞里,可是一进山洞,等于没了逃生之路。 正在形势危殆,被潇湘仙子看见了,一声叫喊,史存明热血上冲,更不打话,拔身一纵,向假山石洞飞回,扑向索鲁和西洛两个武士的背后,他这一扑真称得起身法如电,左右两膝盖撞中这两名武士背后的“志堂穴”,这是峨嵋派点穴绝技“膝撞点”,(还有脚踢点和时撞点,即是用脚尖踢穴和手肘撞穴)索鲁西洛两人哎哟一声,全身瘫软在地,变了两个蒲团! 史存明跳起身来,正要举剑刺落,阿布敏王子道:“且慢,留下活口,让我问他们的一切!” 吏存明应声收剑,潇湘仙子挟着黛丝丽公主飞身跳上假山,阿布敏王子看见胞妹星眸紧闭,玉容苍白,软软的垂着四肢,不禁吓一大跳,问道:“老前辈,我妹了怎样!不是受伤了吧?” 潇湘仙子摇了摇头,便把自己误闯冷宫,撞见奸相哈延派武士持毒酒强进宫里,要逼黛丝丽公主饮鸩自杀的经过约略说了,阿布敏王子吓得一额冷汗,连声叫道:“侥幸之至!侥幸之至!” 潇湘仙子把黛丝丽公主放在洞外,回头向假山下看时,那些宫廷武士,已经走得一个不剩! 萧玉霜向史存明道:“明儿,你不是跟殿下回到王城催促粮草吗?怎会跟宫里的卫士交起手来!还有国王怎么样啦!” 阿布敏王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咳!真是一言难尽!” 史存明却不管自己处境,眼前形势还是混沌未明,却一心记挂着前方战事,连忙问道:“老前辈,你星夜赶到王城来,是不是铜鼓关上发生了变化!” 萧玉霜道:“你们离开铜鼓关之后,不到两天,福贝子倾动征西大军全力向关城进攻,好在金弓郡主足智多谋,指挥若定,三军壮士用命,一场恶战下来,总算把清兵杀退,可是令师老人家万分不幸,在两军混战的时候,撞着福贝子手下的金山双丑,送了性命……”史存明一听这几句话,仿佛脑门上响个焦雷,两眼一黑,天旋地转,哎呀一声,当堂晕了过去! 阿布敏王子听见智禅上人阵亡,眼看史存明伤心晕倒,赶忙把他扶住,手足无措! 潇湘仙子叫道:“明儿!明儿!” 她立即蹲下身子,用推穴过宫法,向少年壮士前胸后背推揉一阵,史存明哇的一声,悠悠醒转,放声大哭,叫道:“师傅!弟子不孝,叫你老人家死在阵上,从今以后,人天永隔,叫我怎不肝肠寸断?” 说了这几句话,又再大哭不止,潇湘仙子把面孔一板,说道:“明儿,你想差了!你也是读过诗书的人,难道不曾听过文信国公两句诗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你师傅为抗清而死,轰轰烈烈,虽然马革裹尸,却是流芳百世,再就佛家来说,人身血肉之躯,不过是臭皮囊,死了得到大解脱,飞升极乐,还有他老人家的遗志,要等你去完成,岂是哭洋可以了事呢?” 史存明到底是个慧根夙具的人,听了潇湘仙子这一席话,悲怀方才稍解,萧玉霜忽然问道:“明儿,你不是跟冷女侠一同进王城的吗?她现在到了哪里!” 史存明猛然醒悟过来,叫道:“哎呀!” 他立即跳起身来,向潇湘仙子道:“冷女侠跟我们一同进宫,她跟老妖妇萨菩婆交手,着了女妖巫药蜂的螫刺,毒性发作,方才带我们两个人逃走,避入这山洞里,由我们扼守洞口,让她一个人在洞里运气吐纳,用功辟毒,后来她恢复过来了,二次冲出石洞,冷女侠跟萨菩婆交手,她两个一追一逐,不知追到哪里去了!” 潇湘仙子连连顿足说道:“糟了!她一定是着了女妖巫的暗算!” 史存明不大相信冷霜梅会失手,说道:“老妖妇那一点鬼画符的本领,我们难道还不曾见过吗?冷女侠怎会失手?前辈大过虑了!” 潇湘仙子急忙说道:“你不要小看了那自发老乞婆子,她在天竺魔教混了这些时日,不管武功怎样不济,总有一点旁门左道的本领,我师姐如果一念轻敌,不难着了她的道儿?十年前,她不是一是疏乎大意,被金山双丑骗入古墓,关起来吗?” 史存明一想也是,立即问道:“那么,咱们怎样去找她?” 潇湘仙子略一沉吟,毅然说道:“不管怎样,冷师姐纵然失手,以她一身武功来说,暂时还可保得住自己本身安全,不致受敌人的伤害,现在铜鼓关情形危急到十二万分,三军壮士只以马肉为粮,决难持久,咱们还是以大局为重,见国王去!” 史存明听见萧玉霜这样说,十分感动,他用手指了指阿布敏王子和黛丝丽公主,问道:“那么,他们两兄妹安置在哪里!” 潇湘仙子不假思索道:“那用得着什么安置?带了他们一起去见国王吧!” 史存明大喜道:“对了!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到寝宫去!” 潇湘仙子把黛丝丽公主驮在背后,史存明拔出断虹剑,当先开路,离开假山石洞,奔向国王寝宫不提。 你道冷霜到了哪里?她刚才不是跟女妖巫萨菩婆恶战的吗?怎的一下子不见了踪影呢?这里大有说明的必要! 原来冷霜梅一心恨透了萨菩婆,只一照面,便把昆仑派剑法的奇招妙着,疾如狂风暴雨也似的,施展开来,一刹那间,精芒闪闪,剑气如虹,本来照冷霜梅的本领来说,比起萨菩婆来,何止高出数倍?女妖巫如果不是精通瑜伽气功,能够随心所指,收缩肌肉,扭曲身体,老早已经丧命在冷霜梅三尺青锋之下了! 她和冷霜梅走马灯也似的拆了二三十招,知道情形不妙,自己即使不败,功夫一长,右手五毒琵琶指涂的毒药粉,浸入肌里,本身也要受害,无从挽救! 萨菩婆决定三十六计,逃为上着,她突然怪叫了一声,单手撑地一旋,打了一个空心跟斗! 冷霜梅不禁愕了一愕,以为对方要使出什么怪招来,立即把剑一撤,护住自身,哪知道萨菩婆却是头下脚上,再翻一个跟斗,掠出四五丈外,一溜烟也似的逃去!叭绻涣似饺眨渌芬欢u蝗プ犯希蛭ヂ嘏傻慕涮酰缘腥瞬荒芄惶暇n本ヌδ锘澈耷俺穑胃ヂ嘏扇米鞫匝俺穑耪铰虐埽ヂ嘏傻牡茏右裁挥星钭芳希? 第211章 可是今日冷霜梅却是不同,她本来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生平绝少挫败,这一回却吃了萨菩婆药蜂的亏,白白挨了几个时辰的苦,对女妖巫痛恨已极,所以萨菩婆这一落荒逃走,冷霜梅立即衔尾追赶,喝道:“妖妇,要逃跑吗?先把脑袋留下!” 流星逐月也似,追赶下来,萨菩婆了无惧容,冷笑一声说道:“贼婆娘,有本领的到皇宫里走一遍吧!”身子一晃,窜进一座宫殿里去了。 冷霜梅不假思索,飞身跟踪直入,长廓下一闪扑出两名天竺武士来,向女侠挥刀便砍,冷霜梅抢攻先着,长剑一伸,剑尖刺中了一个武士手臂的“三里穴”,长刀叮当落地,接着剑柄往回一撞,拂中了另外一个武士腿胫弯里的“白海穴”,这武士下半身发麻,膝盖一弯,不由自主跪了下来! 冷霜梅连正眼也不瞧他们半下,一招击倒二人之后,继续向萨菩婆追去,她看见女妖巫跑到长廓尽处,只一扭身,便自闪进一间偏殿里,没影无踪! 冷霜梅不假思索,一下闪到偏殿门前,左脚一起砰砰两声,踢开朱红隔扇,仗剑直冲进去,哪知道她才一冲进门内,便看见四面八方现出十几个歪头丑脸,四肢弯曲的人向自己扑过来! 冷霜梅吃了一惊,急忙把手中剑一旋,用了一招“白猿入洞”,退回门边,蓄势待敌,哪知道看清楚之后,禁不住哑然失笑! 原来这间偏殿里,四壁镶嵌着十几面哈哈镜子,什么叫做“哈哈镜”呢?原来是一种凹凸不平,角度歪斜的镜子,挂在墙上,因为光线折射的缘故,可以把一个人的样子,映成一个丑样八戒,博得哈哈大笑,所以叫哈哈镜,这殿里的哈哈镜,了共有十五六面,毋怪冷霜梅一冲进来,便瞥见十几个人同时向她扑到了,这十几个丑陋的人完全是冷霜梅本身在镜中的反影,冷霜梅明白了个中玄妙,方才镇静下来,可是有一宗奇怪的事,就是她刚才明明看见女妖巫闪进这座嵌满哈哈镜的宫殿里,此刻却是踪迹不见!这老妖妇活像鬼魅幽灵似的,消失在偏殿里! 冷霜梅不禁咄咄称奇,喃喃说道:“咦!奇怪!怎的一下子不见了那妖妇,难道她会隐身法吗?” 女英雄何尝不知道世上根本没有隐身法,不过萨菩婆失踪得太离奇,这镶满哈哈镜的宫殿,可能有别的甬道也未可料,冷霜梅想到这里,恍然若有所悟,她举起手中剑,嗤的一响,运足内家劲力,照准正面的哈哈镜刺了过去! 剑锋到处,当的一声大响,哈哈镜面登时粉碎,因为冷霜梅用的是内家真劲,这一剑刺出来的力度,十分强劲,宛如金刚巨杵,别说是玻璃镜子,就是一面铜镜,也要应手碎裂。 冷霜梅刺破了哈哈镜子,她发觉镜子的背后,只是一片空白墙壁,她仍然不居心,当当两剑,又把左右两面哈哈镜,捣成粉碎,果然不出所料!冷霜梅碎了第三面镜子,忽然看见这哈哈镜背后,现出一扇活门,冷霜梅不假思索,运足内家劲力,举手一掌,朝着那扇活门猛推过去,砰砰两声大响,活门应手打开,可是嗤嗤两响,门里射出两点寒星,向冷霜梅迎面射到。 冷霜梅估不到活门后面藏着箭弩,不禁大吃一惊,好在她久经大敌,手疾眼快,立即扬起手中剑来,向外一削,当当两声,竟把两支三角钉钉落尘埃,女侠一看这两支钢钉的本身,现出焦黑的颜色来,分明经过猛烈毒药淬炼,如果中在身上,后患不堪想像。 冷霜梅拔身一窜,冲进那扇活门,这活门只有三尺多高,两尺多阔,仅仅容得一人弯腰钻入! 冷霜梅猜想女妖巫躲在活门后面,抱定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仗剑冲入,哪知道她刚才踏入活门,耳朵里立即听见一阵格格轧轧的响声,地皮慢慢的向下降,女侠不禁吓一大跳! 原来她踏进活门后面的地方,是一座机关室,什么是机关室呢。 萨菩婆自从进了尼泊尔皇宫之后,除了一方面跟奸相哈延勾结,狼狈为奸,讨好国王之外,女妖巫还在宫廷里面建造了几座特别的宫室,这些宫室完全装置了奥妙的机关,那座哈哈镜的偏殿,只不过是其中之一,那十几面哈哈镜背后,内中有三面镜子装着活门,活门背后是一条甬道,不问由哪一条甬道进来,结局都是窜入这间机关室里,这机关室本身其实是一座极大的铁皮箱子,表面涂了白灰,人一窜进室内,掌管机关室的人立即一按键掣,这一座铁皮机关室立即向地底下沉,冷霜梅不知道个中底细,觉得整间屋子向下降,不由闹了个手忙脚乱! 女英雄心中一着急,在机关室里面大显神威,跳高窜矮,掌劈剑刺,剑掌到处,轰轰连响! 冷霜梅觉得这一间斗室的墙壁,完全是用钢铁铸成,真个不折不扣的铜墙铁壁(其实她不知道囚禁自己的,只不过是一只绝大的铁皮箱子)正在又惊又怒之间,忽然听见轰隆一声大响,脚下的地皮猛烈震落了一下,原来这一座机关室,已经沉到地底,冷霜梅看见下降之势已停,抬头一看,只见这座房子完全变了形状,严丝密缝,无门无户,正在沉思破壁之法,忽然听见室顶当的一响,现出五个小圆洞来,大如钱眼,圆洞开处,一个阴恻恻的嗓音,由外面透入来,开首是一阵哈哈狂笑,接著有人怪声怪气的说道:“姓冷的!你也想不到有今天吧!大名鼎鼎的昆仑三妹,好像老鼠一般,给人家骗入铁笼里,哈哈哈!我来问你一句,你到底要死还是要活!” 冷霜梅气得粉面凝青,更不打话,伸手向怀里一探,取出五支天狼神针来,皓腕一扬,五道金光离手飞起,分别向五个圆洞打去,这一举手同时发出五针的功夫,有个名堂,叫做“五龙朝海”,是昆仑派精华妙技,只听见金针射处,当当几响,五支针由五六个圆洞打了出去,仿佛撞在坚硬的物件上,有如泥牛入海,没影无形,接着一阵哈哈大笑道:“贼婆娘,死到临头还要反噬,叫你看看姑奶奶的手段!” 说话的正是萨菩婆,话声甫歇,五个圆洞哗啦啦的几响,流下几缕清水来,像浇花的花洒一般,接着机关室的四角,轰轰连响,各自涌出一股急流,须臾之间,室中积水几寸,浸过了冷霜梅的脚面,冷霜梅方才明白自己陷身的地方,原来是一座水牢,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冷霜梅英雄无敌,不死在金山双丑的手下,今日却是不明不白,葬身在这水牢里!” 可是机关室里面的水势,浸到七八寸左右,水流立即停止注入来,那五个圆洞也不再漏水了! 萨菩婆在室顶怪笑道:“姓冷的,你看见了没有!我如果继续放水进来,半个时辰之内,大水浸过你的头顶,一个时辰之后,整间房子完全是水了,变了一只水箱,你就要变成水鬼啦!哈哈哈,除非你有游鱼的本领,方才能够活命!” 萨菩婆说这最后的两句话,突然把冷霜梅提醒过来,这两句就是“除非有游鱼的本领,方才能够活命!” 她想起自己亡故了的师傅金光真人,当年教了自己一种“闭脉换气”的本领,什么叫做“闭脉换气”功夫呢? 原来金光真人在生之年,周游天下,足迹不但遍及中土,而且到过蒙古西藏和印度缅甸一带,研究中土以外的异域奇功,尤其是在天竺(即是印度)的京城里,住了三个年头,精研大乘佛教里面的“密宗”法,这一种“密宗”法跟一般武林截然不同,以锻炼五脏六腑为主,配合全身气脉来练功夫,密宗功夫到了炉火纯青地步,可以葬在铜棺里面,埋入地底十天半月,再把铜棺发掘出来,棺中人仍旧生存,甚至把他关在一只铁箱子里,再打捞它上来,仍然不死,最难练的是屏息呼吸,能够到达这地步的,那就成了金刚不坏的身躯! 金光真人练了“密宗”法之后,返回中土,创出这一种“闭脉换气”的功夫来,督促门下弟子苦练,真人为了表示奇技难求,故意把昆仑派“太阴神功”全篇文字,镌刻在碑石,把碑文带到星宿海飞鲸岛上,沉入恶龙潭底,要门下弟子潜下水去,探索碑文,结果只有天残史和冷霜梅两人能够练成“闭脉换气”功夫,潜入潭底,把碑文默记在心里,今日她被陷在水牢里,正受洪水没顶的威胁,听了萨菩婆这样一说,冷霜梅恍然大悟过来,想道:“如果那妖妇继续放水,我何不运用闭脉换气的功夫,假装着被水淹死,如此这般,叫这老妖巫上当,出其不意,给她一个厉害!” 冷霜梅主意决定,先前惶恐的心情反而安定了下来,她也不回答萨菩婆的话,索性盘膝坐了下来,一任下半身浸在水里,闭目入定,纹风不动,萨菩婆在室顶的圆洞里,看见冷霜梅这样的神情,不禁又惊又怒,想道:“我本来要骗那贼婆娘说出一些昆仑派不传的内功秘诀来,帮助自己练功修持,谁知道她宁死也不肯上当,哼!可说不得,索性把心一横,送她到阴曹地府去吧!” 女妖巫立即把水掣一扭,哗啦啦的几响,急流滚滚,水库里面的水,汹涌进地下水牢里面,不到一个时辰,冷霜梅的全身已经淹没在水里,她用闭脉换气功夫,屏绝呼吸,在水底下苦苦撑持不提。 再说潇湘仙子背负着黛丝丽公主,带引着史存明和阿布敏王子,一行四人直奔寝宫,一直穿出了御花园,沿途上没有遇见半点抵抗,那些宫廷卫士和御林军,躲得不知去向! 原来这些卫士御林军,经过一场混战之后,知道今天晚上混入宫廷的,不是什么刺客,正是千岁殿下阿布敏王子和史存明,又知道哈延丞相串同国师瞒骗国王,故意扣压军粮不运送给前方,弄到铜鼓关上十万大军,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个个大动公愤起来,虽然在积威之下,不敢公然叛变,每个人总觉得愤愤不平,在萨菩婆和哈延躲藏起来之后,一哄而散! 第212章 所以潇湘仙子这几个人,如人无人之境,阿布敏王子自小在宫廷里面长大,当然知道去寝宫的道路,他指引史存明转弯抹角,不到半晌功夫,来到寝宫外边了! 史存明来到一道长廊下,正要跳过朱红色的栏杆,盆截花砌下面,一影一闪,跳出四个碧眼虬髯的天竺武士来,向史存明高声大喝:“斗胆刺客!居然闯进寝宫,行刺皇上:“阿布敏王子大怒道:“混帐东西!我是一国储君,千岁殿下,由铜鼓关前线回来,要见父王,你们是什么东西,居然拦阻,是不是打算不要脑袋?” 那四个天竺武士冷笑一声道:“我们奉了相爷命令,保护皇上,不管你是真殿下还是假王子,不能够闯进去!” 阿布敏王子听见他这几句话,险些儿连心肺也气炸,史存明却是半声不响,身子向前一纵,双手伸处,已经抓住两名天竺武士的背心,待要用玄玄拳绝招,把他直抛出去,谁知道这两个天竺武士本领非常扎手,虽然背心叫史存明出其不意一把抓个结实,可是他们的两脚却牢牢钉在地上,居然摔他们不动! 史存明暗吃一惊,想道:“咦!老妖妇由哪里请来这些硬手,做宫廷的侍卫?” 突然松开双手,使出旋风腿法,一下向二人的下盘扫了过去,这两个天竺武士一边用瑜伽术定身法与史存明的腕力对抗,一边要回手反推,哪知道少年壮士变招神速,这一腿急扫之下,猝不及防,腾腾两声,身子直抛起来,飞越栏杆,摔在花砌之上! 另外两个武士左右合进,挥刀砍来,史存明用旋风掌身法,一闪一晃,由两武士中间窜过,双掌拍出,这两个天竺武士来不及转身,被史存明掌力一带,身子撞向墙上,轰轰两声大响,登时晕了过去! 潇湘仙子看见史存明一出手连伤四人,快似追风逐电,心里暗暗想道:“当日铜鼓关下一战,如果有他在场,智禅上人也不致丧生在金山双丑的手下哩!” 护卫寝宫的天竺武士,一共有二十多人,完全是萨菩婆的心腹,可是他们看见史存明的武功这般厉害,哪一个敢出来送死,而且萨菩婆本人又不在场,(女妖巫把冷霜梅引进地宫水牢里,一心一意要陷害对方,所以不能够兼顾寝宫这一方面),只好蛰伏不出,阿布敏王子一直冲到栏杆旁边,高声大叫:“父王父王!臣儿来啦!” 一连叫喊了十几声,回音在夜空里荡漾,并不听见有人回答。 史存明再也不耐烦了,心里想道:你的父王变了昏君啦,他会回答你吗!尽管这样的想,嘴里却不便说出来,只在旁边说道:“殿下,单是叫喊有什么用处?怎的不闯进去呢!” 阿布敏王子道:“寝宫重地,没有父王命令,谁也不能进去,哪一个违犯的,就是斩首的罪名呢!” 史存明道:“一事急从权,难道刚才哈延的武士,不打算把你斩首吗?或者你父王在寝宫里面,叫妖巫和奸相害死了也未定哩!” 少年壮士这几句是激将言语,阿布敏王子果然着急起来,叫道:“明兄!你帮助我破门进去!”史存明道:“很好!”举手一推,使出三阴灭阳掌劲,向窗扇上一拍,哗啦啦一声大响,木屑纷飞,两扇糊了宫纱的雕花隔窗,被史存明这一推之劲打得粉碎! 阿布敏王子一个纵身,越过窗根,进入寝宫里面,史存明也跟踪着飞身窜进,只见寝宫中央,有一张铺着雪白被褥的大床,床前却坐了一个肌肤哲白的美妇人,穿着尼泊尔的宫廷装束,戴了满头花钿株翠,阿布敏王子认得这美妇不是别人,正是奸相哈延的胞妹,也是父王跟前最得意的宠妃玛尔佳氏,王子一见了她,心头上说不出的厌恶,他把腰刀一扬,上前喝道:“咄!父王到了哪里?” 玛尔佳氏两道秀眉扬了一扬,由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来,方才说道:“大胆逆子,居然手持刀剑闯入寝宫来,要拭父篡位吗?你要杀父自立,皇上当然避开了啦,你还问我做什么?” 阿布敏王子怒不可遏,利刀一挥,就要兜头砍落,玛尔佳氏却是了无惧容,一伸粉颈喝道:“逆子!你要杀庶母吗?只管砍下!” 阿布敏王子被她这样一说,利刀反而停在半空,不敢真正的向下砍。 沥血伏龙--第八十五章挟主龙虎突围走圣山第八十五章挟主龙虎突围走圣山史存明突然向前一窜,冲到玛尔佳氏面前,骈指向她的哑门穴一点,玛尔佳氏喝道:“小子!你敢无礼……”底下的话还不曾说出来,已经全身瘫软,扑通,跌倒在御榻上,阿布敏王子本来想手起刀落,把这好妃杀掉,可是回心一想,如果自己这样做去,更加坐实了罪名,反为不美,不如先把父王找着再说!他叹了一口气,收刀入鞘,向史存明说道:“明兄,看情形父王决不会不在寝宫里,可是这一刹那之间,父王到哪里去了?” 史存明倾耳一听,忽然笑了起来,他把断虹剑一指东面窗口挂的一道绿绒窗幔,说道:“不用找了!你父王就躲在这道窗幔后面!”那道绿绒幔由天花板垂下来,其长及地,可以隐藏得一个人,阿布敏王子立即过去把绒慢一拉,果然不出所料,君临廓尔额的国王阿泽登旺,呆呆的站在那道绒幔的背后。 阿布敏王子一见了父王,禁不住热泪迸流,双膝一弯,跪了下来,叫道:“父王,请赦臣儿惊驾之罪,臣儿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向父王面奏!” 他说到这里已经咽不成声,史存明忽然说道:“殿下!你别只顾跟皇上说话,你看看皇上的样子!”阿布敏王千立即抬起头来,向上一望,哪知道不望犹自可,一望之下,不禁吓一大跳! 原来阿泽登旺国王虽然是站着,却是面色灰暗,两眼无光,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好像一具活尸!阿布敏王子一骇非同小可!立即由地上跳起来,紧握国王的手,叫道:“父王!你怎么啦?父王,你是不是给人家害了?” 史存明迈步上,向着阿泽登旺国王仔细一看,说道:“殿下不要着忙,皇上着了女妖巫的精神功,神智一时还未清醒而已!” 阿布敏王子道:“什么叫精神功?这是一种妖法吗?”史存明道:“那倒不是妖法,这是一种离魂大法,说真一点即是离魂病,一个有离魂病的人,他自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比如现在的皇上,你跪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你是亲生儿子哩!” 阿布敏王子看见一个精明强干的父王,变成了这样如痴如醉,厥如白痴的样子,立即明白过来了!这一定是女妖巫萨菩婆在自己闯入深宫的时候,施展离魂大法,把父王迷得半痴不醒,使好相哈延可以只手遮天,易子控制,阿布敏王子想到这里,十分愤怒,回过头来,向史存明问道:“明兄,我们用什么方法,教父王清醒过来,叫他明白妖巫好相狼狈为奸,垄断朝政的情形?明兄,事情急了,你想一想办法!” 史存明十分为难,因为依照昆仑派的“内阴神篇”说,萨菩婆的离魂大法,在天竺梵语里面,名叫“黑尔玛罕”大法,是精神功里面最厉害的一种,它可以使一个人昏沉迷醉三四天,尤其如果当受术人在饮酒之后被施展这种“黑尔玛罕”大法”这人至少要七天之后,方才可以醒转!至于解救之法,不是没有,却是颇费时日,解救的法子是把受术人放在一只大火炉旁边,生火烘烤,这时候着了迷魂大法的人,虽然在高热下,全不觉痛苦,不过这时候施用解术的人,也不能够轻心大意,最多在一顿饭的时候,就要离开火炉,再搬过一大块冰雪来,让受术人的脑袋枕在冰块上,过一顿饭时间,又要移去冰块,再用火炉,似这样的一冷一热,轮流交替,不能间断,要这样的经过一十二个时辰,受了离魂大法的人方才清醒过来,如梦初觉。 史存明知道自己和阿布敏王子身在禁宫之内,处在危难之中,哪里还能够这样好整以暇,用火炉冰块把国王救醒,何况冷霜梅不知到了哪里,吉凶还未可料呢?少年壮士略一沉吟,向阿布敏王子道:“殿下,你父王决不是一时半刻之间,可以清醒过来,闲话少说,我和你把国王带出皇宫去吧!” 阿布敏王子听见史存明说要把国王带出行宫,不禁吓了一跳,他知道史存明要把国王带出加德满都王城,这一着非常危险,倘若稍有差池,弑君罪名就要落在自己身上,千秋万世也洗刷不去,不过除了这个法子之外,也没有其他方法可想了! 阿布敏王子咬了一咬牙关,叫道:“好!咱们就把父王救出宫去!” 史存明一躬身,把阿泽登旺国王兜在背后,这时候的国王全身软绵绵的,任凭摆布,他和王子两人,一先一后,穿窗跳出,一溜烟也似的离开了寝宫,说时迟,那时快! 史存明刚才背着国王跳上瓦面,四方八面已经响起一片呐喊声音来,叫道:“不好了!刺客把皇上劫走啦!快截住他!大家快来救驾!” 这几句话一喊,前后左右嗤嗤连响,飞过无数箭雨来,支支向史存明身上攒射,史存明本来不怕这些弩箭,可是恐怕这些箭矢射在阿泽登旺国王的身上,自己就要平白担上弑看的罪名,少年壮士立即用左臂抱着国王,右手展开断虹宝剑,史存明使出“飞龙剑”法,剑光挥挥霍霍,剑影错落纵横,舞成了一道光墙,把四方八面射来的羽箭,纷纷拨落,史存明正在格打箭支的时候,耳边忽然听见阿布敏王子“哎哟”的一叫! 史存明大吃一惊,急忙回头看时,原来阿布敏王子挥刀向前,要想夺路,冷不防侧面嗤嗤两响,射来两支羽箭,阿布敏王子一听见箭风响,立即回刀一格,只听当的一声,第一支箭射在刀刃上,火星乱喷,被他格了开去,可是第二支箭呼的飞来,穿中了阿布敏王子的右肩,险些儿没有把他的肩骨射个对穿,阿布敏王子哎哟一叫,当堂屈下左边单膝,跪在瓦面之上,史存明赶忙飞身过来,叫道:“殿下,你怎样啦? 第213章 可有射中要害没有?” 阿布敏给这一箭伤得很重,鲜血由肩后创口里汩汩的流出来,披肩已经染了一大滩殷红血渍,史存明正要动手给他包扎伤口,说时迟,那时快,背后呼的一响,又是一支弩箭向阿布敏王子背心射到,这一箭想来是宫廷高手所发,十分急骤,史存明回剑一撩,断虹剑寒光闪处,把这支箭齐中砍成两段,接着又是嗤嗤几箭,连珠飞到,史存明左遮右挡,阿布敏王子已经疼得仆倒在殿瓦上,史存明暗里叫苦,想道:“苦也!他两父子一个受伤,一个痴呆,我怎样把他们带出皇宫去!” 他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看见对面殿顶人影一晃,飞起两个人来,史存明不禁一怔,以为敌人飞身朝自己扑到,正要展剑相迎,谁知这两人一个倒栽葱跌了下去,摔在殿前的天阶上,跌得头破脑裂! 惨叫一声,便自呜呼送命,接着嗖的一响,一个人影像飞鸟也似的,由半空落下来,轻飘飘的落在殿角上,原来是潇湘仙子,她肋下还挟着昏迷不醒的黛丝丽公主! 史存明不禁大喜,急忙叫道:“前辈来得正好!咱们合在一起夺路!” 潇湘仙子在史存明、阿布敏王子窜进寝官的时候,她一心记挂着自己的师姊冷霜梅,便把黛丝丽公主负在自己背后,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在尼泊尔皇宫兜了一个圈子,只见各处宫殿楼台,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厮杀动静,冷霜梅不知到哪里去了。 潇湘仙子虽然十分焦的,也是无可奈何,只好返回原处,看见寝宫四面布满武士,弩箭乱飞,寝宫殿顶上蜷仗着两个人,正是史存明和阿布敏王子,阿布敏王子还像受了伤,萧玉霜心里一急,马上一个飞身直掠过去,抓住两名伏在殿顶的武士背心,向天阶下掷了过去,砰砰两声大响,竟把这两名武士摔得筋断骨折,死于非命! 潇湘仙子跟踪直掠过来,和史存明等合在一处,看见阿泽登旺国王痴痴呆呆,阿布敏王子身受箭伤,血流如注,不禁大吃一惊! 萧玉霜立即伸出右手食指来,向王子的“血阻穴”一戳,闭住血脉,阻止鲜血外流,然后把他由地上抽起,握住他的臂弯,喝一声:“起!”飞身跳落平地。别看潇湘仙子带着两个人,仍旧身轻似叶,史存明也把国王负在背后,起落如飞,朝着皇宫外面飞奔过去。 宫廷里面的武士看见史存明挟了国王逃走,纷纷现身堵截,弩箭宛似飞蝗一般,嗤嗤嗤,四面八方射来,萧史二人跳高窜矮,掌打剑劈,拨落了无数弩箭,打倒了二三十个武士,一溜烟出了皇宫,飞身跳过王城城墙,史存明道:“萧女侠,咱们把国王安置在哪里?” 潇湘仙子还未回来,阿布敏王子叫道:“咱们奔到玉塔山去!” 史存明猛然醒悟过来,玉塔山是自己和孟丝伦诛除黑蟒的地方,也是女妖巫萨菩婆昔日的巢穴,奇峰峭拔,可以扼险而守,把国王和玉子安放在那里,最好不过。 史存明道:“哦!玉塔山吗,山上有一座玉塔可以藏身,萧女侠,咱们快去!”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恍然大悟,出了加德满都王城,直奔向玉塔山不提。 再说冷霜梅在皇宫镜殿里,中了埋仗,被萨菩婆骗入机关室里,整间房子下沉,女妖巫知道她有一身武功,寻常的法子决然弄她不死,索性开放水库,使大量洪水涌入室内,淹浸了整个机关室,以为这样一来,冷霜梅即使有绝世奇功,也要淹死在机关室里面了! 哪知道冷霜梅在巴颜喀喇山星宿海练技的时候,得到金光道人密宗气功真传,她有一种闭脉换气本领,可以沉落水底,一日一夜,经过一十二个时辰,仍然可以生存,当年她潜下飞鲸岛恶龙潭,揣摩石碑上大阴神篇的碑文,也是这个方法,冷霜梅起先盘足跌坐在水底,过了约莫一顿饭的时候,她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在水底这样坐着,敌人瞧不见自己,怎会上当? 冷霜梅立即把宝剑插在腰间,任由身体放软,让水流的浮力,把自己浮到水的上层,因为这间机关室充满了水,连一寸间隙也没有,所以冷霜梅要装出自己被浸死的样子,十分困难,她一面要屏息呼吸,一面要保持身子挺直,全然不动,吃苦之处,可想而知,似这个度日如年的,足足过了四个时辰,小圆洞发出人声,说道:“国师爷,那女贼全然不动,想来已经死多活少了!” 这两句话说过,接着是萨菩婆的口音,说道:“那女贼死了吗?我看未必,一个精通内功的人,纵使完全不会水性,也可以水里生存几个时辰,再过六个时辰,让她的尸首发胀了,方才把她捞起来吧!” 冷霜梅心里暗骂,好个好猾的女妖巫,真个心思细密,一个人落在水里,被水淹死,至少要经过一十二个时辰,(即是一个对时)尸首方才发胀,发胀之后,才可以浮上来,自己并不曾死,好端端的,怎会全身发胀呢! 说一句老实话,自己这一种闭脉换气的功夫,充其量只可以在水中支持十四五个时辰罢了! 倘若萨菩婆把心一横,让自己在机关室里浸上三四天,假死也要变成真死! 她在情急之下,忽然生出一个主意来,首先把自己的躯体,向着水底沉了下去,大约挨了三个时辰左右,再由水底升到水面上来,冷霜梅在升起来的时候,张开嘴巴,喝足了一肚皮的水,这样一来,她的腹部便自隆然发胀,不过她这一下可要加倍吃苦,因为闭脉换气功夫,绝对不能够吸入一点水份,如果吸入水份,身体就要下沉,这种功夫也要失效。 冷霜梅喝了一肚皮水,拼命用吐纳导引的功夫把水份压在腹部,维持身子平衡,似这样的过了一个时辰,圆洞上辽望的人果然叫道:“国师爷,女贼的尸首果然发胀哩!” 萨菩婆听了这两句话,不禁大喜,凑近圆洞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在微光暗影里,只见冷霜梅的身体载浮载沉,肚腹隆了起来,分明是喝饱了水的样子,不禁大喜,立即叫道:“薛阿腾、竺法南,开放水闸!让大水流出去!” 薛阿腾竺法南是萨菩婆由天竺带来的助手,也即是刚才用斧盾合攻史存明的两个梵僧,他们听见国师爷这样一说,立即把水闸的关掣打开来,机关室里面的水立即浩浩荡荡,流下地底暗渠,水位也渐渐低落了,真个水来得快,退得更快,不到一顿饭的工夫,整座机关室里面的水完全退净,涓滴无存,冷霜梅直挺的躺在湿淋淋的地上,萨菩婆估计她十成死了九成! 便向薛阿腾竺法南两人说道:“我把机关门打开,你两个下去把她的尸身扛抬上来,这女贼的尸首我还有用处,要快!” 冷霜梅躲在地上扮死,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暗自高兴,可是她仍旧屏息呼吸,一下不动,过了半晌,机关室的地下,发出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来,地板也起了猛烈的震荡,再过片刻,机关室顶的天花板,居然格格轧轧的移开,冷霜梅这时候才弄清楚机关室的本身,是一口绝大的铁皮箱子,怪不得整间房屋都是铜墙铁壁,没有一丝一毫的隙缝了! 女英雄暗里惊叹萨菩婆的心思灵巧,说时迟,那时快,屋顶天花板一移开,嗖嗖两响,两个人影疾如鹰隼,轻飘飘的,飞身跳落机关室里面。 跳下来的正是薛阿腾和竺法南两个梵僧,他们走到冷霜梅的身边,弯下身子,要看清楚冷霜梅到底是不是真正气绝,哪知道这两个梵僧才一弯下腰身,冷霜梅的肚腹倏的一缩一胀,樱口张处,呼的一响,把肚皮里面的水用内功逼出来,哗啦啦,一股水箭射在薛阿腾和竺法南的面上,别看寻常一股水箭,把两人喷得眼睛难睁,脸皮刺痛,他们吃了一惊,正要纵身后退,冷霜梅已经一个“鲤跳龙门”的身法,由地上翻起来,左手一伸,抓住了薛阿腾背心后面的“神堂穴”,右手一捏,抓住了竺法南颈骨后的“天柱穴”,机关室顶的人看在眼里,不由吓一大跳! 薛阿腾和竺法南两个梵僧的本领,虽然及不上萨菩婆,武功造诣也自不弱,本来冷霜梅不容易这样一跃而起,同时抓住他们两个,不过冷霜梅一来用假死法骗过他们,猝起暴攻,出其不意,其次冷霜梅临跳起时候,喷出肚皮里的水来,射中这两个梵僧的面门和眼睛,薛竺两人纵使武功更高,受了这下意外打击,少不免窒了一窒,高手抓人只是瞬息刹那之间的事,所以冷霜梅轻而易举的,一下把他们两个擒住了! 两梵僧还要用瑜伽收缩肌肉,挣脱冷霜梅的掌握,哪知道冷霜梅是个何等厉害的人物? 只一抓着敌人,金刚手的劲力立即由掌底透出来,使用大力金刚手法,兼用分筋错骨功夫,双手十指一钩一捏,这两种都是内家上乘的功夫,非同小可。冷霜梅先刚后柔,先用“大力金刚手”一抓,再用“分筋错骨”法一捏,两梵僧哪里禁受得住,惨嗥半声,登时晕了过去! 冷霜梅一出手制住了两人,索性以人为盾,把薛竺两梵僧高举过头,向着室顶一跳! 当女英雄暴起抓人的时候,萨菩婆立时知道不妙,立即喝令武士按动键掣,把机关室屋顶闩回原状,仍旧像先前一样,把冷霜梅困回严丝密缝的斗室里,即使牺牲了薛竺二人的性命,陪她同死,也胜似纵虎出押,弄糟大事! 哪知道萨菩婆这座机关室,笨重异常,移开屋顶固然十分费事,要把它闩合复原,也不是一时半晌之间可以做得到! 冷霜梅在下面出手抓人,快如闪电,一刹那间,已经高举两个人肉盾牌,飞身跳了上来,这时候环绕在机关室顶上的,还有十几名天竺武士,完全是女妖巫的心腹,看见冷霜梅飞身上来,呐喊一声,刀剑齐举,不约而同的向冷霜梅身上戳到。 第214章 冷霜梅一声娇喝,把薛竺二人平着一旋,众武士恐怕伤了自己人,纷纷退后,冷霜梅星眸一闪,看清楚了四面形势,原来自己落在一座极大的圆穹形石室里面,机关室就在自己脚下,室顶和圆穹石室之间,纵横交错,蜘蛛织网也似的,贯连着七八根十数丈长的铁链,她到这时候方才明白机关室会下降的道理,如果那座圆穹石室等于一口水井,这机关室就是水井里面的一只吊桶了! 冷霜梅正要飞身窜上那些铁链,找寻出路,萨菩婆已经打了一个呼哨,向那些武士叱喝道:“没有饭桶,你们用得着顾忌他两个人的性命吗?一齐杀上!” 原来萨菩婆的生性最是阴狠恶毒不过,她知道冷霜梅虽然浸在水里十多个时辰不死,究竟经过大水泡浸之后,精神元气必定大受损伤! 只要集合众武士之力,上前猛攻,必定可以得手! 所以她说出这几句话来,那些天竺武士完全是萨菩婆引人宫中,豢养了多时的死党,立即一声呐喊,再次围拢过来,冷霜梅一声冷笑,她趁一个天竺武士挥刀扑前的时候,头颈向后一仰,猛地一个头锤,向那武士胸口撞了过去,要知道冷霜梅内外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她这头颅一撞之力,沉猛异常,轰的一响,撞中那武士的胸坎,那武士的胸骨完全碎裂,登时送了性命! 冷霜梅用头撞人的时候,双脚也不闲着,左脚一起,又把一名武士踢得全身向上直飞起来,脑袋跟悬挂空中的铁链一撞,当当,头骨尽裂,砰的摔了下来,也自死去。 那些天竺武士看见冷霜梅用这样新奇的方法杀人,吓得心胆俱裂,呐喊一声,纷纷四散逃跑,冷霜梅长笑一声,把薛阿腾竺法南两个梵僧,向着地下重重一摔,然后一个飞身,向萨菩婆扑去,可是萨菩婆已经像一溜黑烟也似的,逃出圆穹石室去了! 冷霜梅双脚一点,用“燕子穿帘”的身法,拔起两丈多高来,伸手一把抓住铁链,身子在半空里打了两个秋千,看准了圆穹石室的出口,然后两手一放,身子一挺一窜,嗖声风响,活像一头大雁跳到石室出口,那里原来是御花园的一角,晨光裹微,原来自己在皇宫里混了一日一夜,足足挨了一十二个时辰,不知不觉是第三天的清晨了! 冷霜梅还要打算到别处去,寻找萨菩婆的下落,哪知道她刚才演了两次飞身窜跳功夫之后,忽然觉得头脑晕眩,全身酸软,冷霜梅试着一运气,发觉自己呼吸重浊,不由吃了一惊! 因为她在假山石洞里,运用内功辟除药蜂螫刺之毒,已经损耗了不少元气,再次误陷在皇宫的机关室里,被大水淹浸了十几个时辰,虽然用闭脉换气的功夫,保存性命,可是也大大的损害了本身真元之气,如果再跟别人战斗下去,不难虚脱晕倒! 冷霜梅咬了一咬银牙,心中想道:“便宜了这老妖妇!还是逃出皇宫,找地方静坐半天,恢复元气再说!” 她立即一纵身离开御花园,几下起落之间,去得没影无踪! 再说史存明和潇湘仙子两人,背着如痴如醉的尼泊尔国王阿泽登旺,疯疯癫癫的黛丝丽公主,以及带着受了箭伤的阿布敏王子,在原野里飞驰奔跑,不到一个时辰工夫,已经来到玉塔山下面了! 史存明望见那一座白石宝塔,矗立在朝阳光影里,衬着彩云绚烂的天空,苍翠如黛的峰峦,别有一种说不出的雄浑气概,潇湘仙子跑到山麓之下,突然止步回头,问道:“殿下,圣岩坐落在本山哪里?” 阿布敏王子道:“哦!圣岩就在玉塔矗立的那座山峰背后,由左边的山坳翻过去便是!” 原来这圣岩在廓尔额有一个掌故,据说一千多年以前,廓尔额本身还是一片荒凉的高原山地,没有人烟,当时有一族人由西藏翻越过喜马拉雅山到尼泊尔来,一直走到现今加德满都王城的境地上,骄阳如火,大家的食水完全喝得干干净净,个个走得筋疲力尽,前路茫茫,坐在玉塔山麓之下,眼看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 当时有一位年老的族长,突然想出一个主意来,叫大家祷告天神,求神灵的指示,说也凑巧,他们跪在地上默祷了不久,山上轰隆连声,流下一股清泉来,大家得到这股泉水,登时绝处缝生,勇气大振,立即喝饱水,爬到山上一看,原来山峰背后有一片水草丰盛的平原,野羊成群,地土肥美,这一族人喜出望外,立即在这里定居下来,首先在山下建立城告,就是加德满都王城的前身,这一族人也成为廓尔额族的祖先了! 后来他们把清泉流出的山洞,称做圣岩,圣岩后有一股清泉名叫圣泉,尼泊尔每逢一个新国王登位的时候,必定派遣专人爬上山上,汲一桶泉水下来,当众喝下,并且洒遍皇宫的金銮殿,这个仪式千百年来,世代遵行,牢不可破,可是除了国王登位汲取圣泉之外,还有一个古怪风俗,那就是尼泊尔历代每一个国王死了之后,他的臣下必定把故皇生前最钟爱的一件宝物,派一一位大臣带上圣岩,投入圣泉里面,这大臣抛了宝物之后,立即自刎而死,决不生还下山,虽然这样,朝中每一个大臣都以为自己能够死在圣泉旁边,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所以圣泉水底,珍宝累累,但是廓尔额全国人没有一个敢私自到圣岩去窥伺宝物的,可说是奇异风俗之一了! 史存明听了阿布敏王子的指示,他和潇湘仙子两人,轻身提气,攀滕附葛,因为带了三个不会轻功的人,(有两个还是痴呆昏迷的,连爬山走路也不会,就像废人一般)份外觉得累赘,足足爬了半天,直到烈日当空,时间到了午牌,方才攀过玉塔峰后,这里果然有一座极大的岩洞,石色如墨,寸草不生,岩洞的左前方,果然有一潭清冽的泉水,这水潭的表面不过十六八丈方圆,泉水清可见底,一串串的气泡,像无数珍珠般,由潭底冒上来,潇湘仙子把阿泽登旺国王和黛丝丽公主放下,向史存明说道:“明儿,他们父女两人,完全是着了女妖巫精神功的茶毒,迷失本性,我们先把他两父女的神智弄清醒再说!” 史存明皱皱眉头说道:“前辈,我何尝不知道他们着了妖巫的精神功,黛丝丽公主方面除了精神功之外,萨菩婆那妖妇可能还给她服下药粉,这个恐怕要冷女侠解救才行,至于国王本人,只是着了妖巫的离魂大法,还比较容易着手解救,可是照内阴神篇的法子,要用烈火烤烘,雪块冰冻,荒山野岭之中,哪里来的火炉?哪里来的冰块?” 潇湘仙子道:“你真是个傻子,事急从权,你把国王放在地上,到附近砍些柴草来,生起火堆,这不是火炉吗?眼前这一潭泉水,冰凉透骨,把国王的头浸入泉水里,不是现成的冰块吗?似这样的弄一十二个时辰,国王不是照样可以醒转过来吗?怎会没有法子呢?” 史存明恍然大悟过来,笑道:“有理有理!咱们马上行事,先救醒国王再说!” 他们两个合手合脚,先把黛丝丽公主放在圣岩山洞里面,又给阿布敏王子里创敷药,然后在圣岩前的草地,捡拾枯枝干柴树叶,堆在一起,潇湘仙子由兜囊里取出火石,敲出火星,点起火来,刹那之间火光熊熊,史存明把国王脑袋移近火堆,任由火光烤烘,过了一顿饭时时间,阿泽登国王嘴唇微微翁动,头上冒出汗珠,萧玉霜道:“明儿!是时候啦!把他浸入圣泉里吧!” 史存明霍地站起身来,把国王抱到潭边,倒提着他的双腿,头下脚上的将阿泽登旺国王脑袋浸入泉水里,及鼻而止,浸了一阵,又拿到火堆旁边烤烘,潇湘仙子负责添旺柴火,他们两个通力合作,一忽儿把国王移到热腾腾的火堆旁边,一忽儿又把他倒转头来,浸入冰凉贬骨的寒泉里,似这样的轮回了二十多次,阿泽登旺国王发出微微叹息的声音,双目仍然紧闭,潇湘仙子一从下,面有喜色,说道:“明儿,咱们再努力几个时辰,国王一定清醒过来了!” 这时候红日已经西落,夜风陡起,史存明看见点火的柴草烧得差不多了,近处的草木已经砍完,要到远一点的地方去砍伐,少年壮士忽然想起阿布敏王子敷了药之后,已经止血,何不叫他过来帮忙捡拾柴草呢? 史存明正要喊阿布敏王子过来帮忙,冷不防圣岩山边,传来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分明有一队人赶到! 史存明吃了一惊,嗖的拔出断虹剑来,抢到圣岩左边,跳到一座岩石上面向下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在玉塔峰山麓下面,出现一大队人马来,先行的几匹骑马,马背上坐的全是宫廷武士,后面的全是御林军,刀枪耀眼,兵甲锵锵,看去至少有五六百人,当先一匹高头大白马上,坐了一个军官装束的汉子,史存明认得这军官是尼泊尔御林军统领鲁康哇,这人是廓尔额最出色的勇士,惯使对金背狼牙棒,真有万夫不当之勇,鲁康哇并不打紧,最怕是萨菩婆本人到来,事情就要棘手得多了! 沥血伏龙--第八十六章杀奸平乱粮尽撤雄关第八十六章杀奸平乱粮尽撤雄关因为萨菩婆的本领,不论潇湘仙子或是自己和她交手相斗,只是半斤八两,铢锱并较,可是还有鲁康哇带来这几百御林军,万一他们蜂拥过来,却是难缠,非要大开杀戒不可! 史存明心里不禁有点怙慑,潇湘仙子已经叫喊道:“明儿,不管对方来了多少人,你也要一人一剑阻挡住他们,不准他们过来,我照样医治国王,万不能够半途而废!” 又向阿布敏王子叫道:“殿下,你过来帮忙捡拾柴草,外边就是天翻地覆,也不用管,知道没有?” 第215章 潇湘仙子这几句话是用“传音入密”功夫喊出来的,史存明虽然在数十丈以外,一样听得清清楚楚,少年壮士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心想:“我要一个人抵挡几百人,不准他们上前,是决不可能的事,呀!有了,我何不用空城计?” 史存明等那队御林军距离自己还有二三百步,陡的振丹田气,高声大叫:“鲁康哇,你身为御林军统领,怎的这样不知好歹、我史存明是帮你们抵抗满洲鞑狗的,你们却把我当做叛逆、刺客,奸相哈延卖国通敌,你却把他当作主人?连是非黑白也分不清楚,是何道理?”他这几句话嗓音洪亮,山回谷应! 鲁康哇勒住坐骑,越众而出,喝道:“姓史的,你既然是帮我们抵抗满清,怎的潜回京城,夜入禁宫,图谋不轨,挟持皇上?” 史存明哈哈大笑一阵,忽然喝道:“糊涂东西!我们在前线跟清兵打仗,奸相私通敌人,扣押军粮,不向前方运送,我和殿下返到京城面见皇上催粮,奸相却把皇上收藏起来,硬说我们是叛逆、刺客!你们也相信了?老实说一句吧,我在山上埋伏了几千人马,这支人马是由前方调回来劝皇上的,你们胆敢入圣岩半步,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史存明说到这里,立即向后面一挥手,叫道:“伏兵!吹号!” 潇湘仙子听见史存明这一说,立即会意,当下把国王放在地上,盘膝跌坐,凝聚中气,在丹田盘旋片刻,然后从喉间一吐而出,戛的一声长啸,这一声啸出来,响澈九霄,圣岩附近的山石林木,完全起了回应,荡漾不绝,真个犹如数千军马,齐声呐喊,鲁康哇和同来的几百名御林军,听见啸声如潮,以为史存明真正埋伏了许多人马,下禁吓了一大跳! 这一支御林军本来是奉了奸相哈延命令,到玉塔山找寻国王的,原来尼泊尔皇宫里面,被史存明挟走国王之后,闹得天翻地覆!乱七八糟,哈延看见国王失了踪迹,正中下怀,他巴不得史存明把国王带走,王位虚悬,自己更好乘机混水摸鱼,不过在表面上,仍然要派御林军出城到处找寻,鲁康哇是御林军的统领,他为人却是忠心,带领了本部五百御林军,上玉塔山搜索,哪知道却中了史存明的空城计,鲁康哇以为史存明真个在圣岩后埋伏了大队人马,疾忙麾众退后一二百步,结成梯队,个个弓上弦、刀出鞘,布成了应战的阵势。 史存明看见自己的空城计果然奏了功效,禁不住哈哈大笑,但是他自己也明白这一出空城计的戏,可暂而不可久,不过拖得一阵,就数一阵罢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山下又有一队御林军开到,大约是由王城开来的,想是接到鲁康哇的飞报,临时增援,史存明站在高岩上,看得十分清楚,心里异常焦的,他向潇湘仙子问道:“萧女侠,敌人已经把玉塔山密层层的包围,看样子就要大队人马杀上,国王弄醒过来没有?” 史存明以为要应付当前的急难,唯一法子就是弄醒国王,把奸相哈延通敌欺君的阴谋揭发出来,由国王本身出头喝止御林军,返人王城平乱。 潇湘仙子叫道:“明儿!不要心急,再过半个时辰,国王便可以头脑清楚,再抵挡半个时辰吧!不要前功尽废!” 少年壮士暗里叫苦不迭:“他们不消片刻工夫,就要杀上来了!我一个人怎可以抵挡千多名御林军?如果那女妖巫也在场,更要死无葬身之地!” 他忽然望见圣泉边的火堆,那是烤烘国王用的,再看看圣岩附近葱笼的树木,史存明猛然醒悟过来,想道:“对了,阻止敌人,只有用火攻计!” 史存明立即拔出断虹剑来,迅速砍了一大堆柴草,堆在圣岩面前,点起火来,这时候正值秋末冬初,万物干燥,北风正厉,史存明把火头一引,烈焰熊熊,燃烧起来,火势不可回转,鲁康哇看见对方忽然点起火来,不知道史存明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御林军的战马望见火光,纷纷嘶叫起来,连连后退。 少年壮士这一点起火来,却收到一个意外的效果,烈焰刚才腾起,着了妖巫离魂大法,一直昏迷不醒的阿泽登旺国王,突然睁开眼睛,叫道:“哎呀!不好!大火来了!救命救命!”他一眼看见阿布敏王子蹲在火堆旁边添柴加草,不禁诧异起来,问道:“臣儿,你你你,你怎的会在这里?这这这,这是什么地方呢?” 阿布敏王子估不到自己父王这样快便醒转,不禁悲喜交集,上前一把抱住老父,叫道:“爹爹,今天咱们父子能够相会,真个如同隔世!” 阿泽登旺这一个多月以来,神智始终在迷迷惑惑,半清不醒当中,他被萨菩婆的精神功控制了,女妖巫每天向国王身上施展的离魂大法,或轻或重,所以阿泽登旺国王跟以前完全变了两人,终日沉迷酒色,不理政事,行事颠三倒四,换句话说,在这三十多天的时候里,国王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做何事,甚至下诏书要杀阿布敏王子,国王自己做了,也是懵然不觉,直到此刻,头脑方才清醒,他看见阿布敏王子面色憔悴,肩后裹着创伤,不禁大吃一惊,说道:“臣儿!你不是在铜鼓关督师镇守的吗,哪天回来?这岩洞又是什么地方,快说!” 阿布敏王子忍不住眼中流泪,他把奸相哈延勾通国师萨菩婆,垄断朝政,私通清兵,故意扣押大军粮草,留京不发,弄得前方的军士没有饭吃,危险异常,自己和史存明返到王城催粮,哈延不但闭门不纳,还下假诏书要把自己斩首,自己闯入深宫,奸相妖巫还同一鼻孔出气,硬说自己是叛逆、刺客,指挥武士包围进攻,自己逼不得已,只好挟着国王跑到玉塔山的始未经过,一一说了。 最后阿布敏王子还说胞妹黛丝丽公主也被妖巫逼疯了,囚禁在冷宫里,哈延还假传圣旨,派武士拿毒酒进宫,要把她硬生生鸩死,好在潇湘仙子及时赶到,把她救了出来,神智仍旧模糊不清等语。 国王听了这一段话,方才如梦中醒觉,大怒说道:“岂有此理!哈延这贼子居然这样存心险恶,朕的江山社稷也要被他断送了!真是罪不容诛,应该碎户万段!” 潇湘仙子说道:“皇上,奸相还派了一队御林军在山下,要活捉俺们哩!” 国王勃然说道:“带我到山下去,喝住他们!”阿布敏王子握着父王的手,绕过圣岩,史存明看见国王醒转,立即挑散火堆,阿泽登旺一直来到岩前,高声叫道:“鲁康哇!你带领人马到这里做什么?” 他果然不愧是一国之君,别有一番威严,鲁康哇吃了一惊,急忙拍马上前,叫道:“皇上,叛逆没有伤着你吗?” 阿泽登旺斥怒他道:“胡说!哪里来的叛逆,你看不见殿下和史壮士吗?他们也是叛逆?你是不是疯了?废话少说,赶快返回王城去,抓住袄巫好相,千刀凌迟,明正其罪!” 鲁康哇唯唯喏喏,潇湘仙子由圣岩山洞里挟出黛丝丽公主,御林军纷纷勒转马头,这一支本派出来搜索叛逆的御林军,此刻反而拥着国王,浩浩荡荡的下了玉塔山,直向加德满都王城进发。 当潇湘仙子、史存明拥着国王,指挥御林军向王城反戈之际,也是女侠冷霜梅逃出尼泊尔皇宫之时,奸相哈延和萨菩婆见冷霜梅逃走了,知道大事不妙,尤其是女妖巫,她明白冷霜梅精通昆仑派内阴神篇,正是自己离魂大法的克星,如果被她和史存明会在一起,自己施用在国王身上的精神功,马上要破!她立即找着丞相哈延,商量善后方法,哈延决然说道:“我已经跟天朝的福贝子大师通款,叫廓尔额向清朝臣顺,那昏君既然被挟走了,索性由我自立为王,投降清兵,不愁清朝皇帝不给我国王的封号!” 萨菩婆听说哈延要篡夺皇位,心里非常不高兴,冷冷说道:“相爷要自立为王吗?这一着不高明呢?如果阿泽登旺国王父子还不曾死,相爷这一下画虎不成反类犬啦!” 哈延看见萨菩婆这样顶撞自己,不禁十分生气,这时候内臣忽然进来报告,叫道:“相爷不好!刚才派出去那一支御林军,突然拥了皇上回来,看模样要进城哩!” 哈延大吃一惊,说道:“不好!那昏君怎的这样快便清醒了,左右,快关城门!”萨菩婆冷笑道:“关城门也不行,他是国王,可以叫开城门的啊!” 哈延又惊又怒,悍然说道:“好!咱们是一不做二不休,先把阿泽登旺国王名号废了!尽调兵马上城,由我亲自指挥,督战城门,等候天朝大军开到!” 他调集了自己的家兵家将,集中在金銮殿,把所有大臣完全监禁起来,下令关城,整座王城弥漫了肃杀紧张的气氛! 再说阿泽登旺国王和阿布敏王子,萧玉霜和史存明等人,带领了千余名御林军,浩浩荡荡,一直来到王城之下,看见城门紧闭,刁斗森严,阿泽登旺国王策马上前,高声大叫:“朕在这里,你们快快打开城门!让孤皇入城平乱,违令的立斩不赦!” 话未说完,城楼上一阵呐喊,现出一簇人来,当先一个正是丞相哈延,向着城下喝道:“昏君听着,你整天只顾沉迷酒色,不理朝政,我已经得到百官和老百姓的同意,把你废了!你已经不是廓尔额国王,还要来妄作威福吗?” 国王一听这几句话,肚皮几乎气破,自己倚若心腹、视为股肽的宏臣,到来来反而要篡自己的王位!阿泽登旺高声叫道:“胡说!你这奸贼私通清廷,谋朝卖国,攻城!” 千多名御林军气愤填膺,刀枪并举,呐喊连声,像潮水也似的,直向城下杀到! 第216章 哈延冷笑一声,正要指挥家兵家将,向城下放擂木滚石,哪知道就在这时候,背后嗖声风响,一条人影飞扑过来,把奸相背心的衣服一抓,哈延高声大喝:“是哪一个!”耳边一个清脆口音笑道:“是你的姑奶奶,奸贼,你要做皇帝吗?把脑袋拿来!” 女侠冷霜梅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双手抓住奸相,活像老鹰捉拿雏鸡一般,高举过头,哈延的家将不禁大骇,奸相连声喊叫!原来冷霜梅由皇宫里面逃走出来,跳到城墙顶上,委实筋疲力尽了,她忽然瞥见城墙上的更楼,突然想出一个主意来,这正是藏身的最好地方,冷霜梅立即腾身纵上,更楼里面只有两个司更析的老兵,被冷霜梅用点穴法,一指一个,点住穴道,半下不能动弹,女侠收拾了他们之后,立即盘膝坐了下来,吐纳用功,打坐运气,她本来是个内功精湛的人,不到一个时辰,精神气力完全恢复过来了,刚要起身走下更楼,再到皇宫里找萨菩婆算帐,冷霜梅忽然听见呐喊连天,她凭着更楼的窗口向下一望,原来阿泽登旺国王已经带领御林军开到城下,奸相哈延公然不认国王,喝令守军抛石放箭,冷霜梅勃然大怒,由更楼上一纵身跳了下来,用“燕子穿帘”的功夫,飞掠过去,施展擒拿手法,一下把奸相抓住,这叫做天夺其魄,奸相哈延完全没有防备,左右也来不及相救,被冷霜梅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抓到手内! 史存明在城下看见冷霜梅突然现身抓住奸相,不禁喜出望外,高声叫道:“冷女侠,不要放过这万恶奸贼!这厮私通清寇,谋朝篡位,盗柄欺君,一切都是这个奸贼话未说完,冷霜梅振臂一抛,叫道:“去吧!”将奸相由地墙顶抛了下来,宛如飞星殒石也似,只听见哈延一声惨叫,摔得头破脑裂,腹破肠流,可笑他一生好恶,到头来还不免死于非命,卖国未成而身已碎,真可以说是迷恋富贵,妄想做皇帝的现眼报哩! 沥血伏龙--第八十七章用反间孟郡主巧施连环计第八十七章用反间孟郡主巧施连环计哈延活生生的摔死,城中逆党有如群龙无首,潇湘仙子大叫道:“我们这次回来,只杀妖巫萨菩婆一人,余党不究,快开城门!”城上守军果然把城门打开,御林军拥着国王汹涌进城,奸妃玛尔佳氏畏罪自杀,萨菩婆呢? 她却带着薛阿腾、竺法南两个梵僧和一班天竺武士,开城走了!临走之前还劫走了一大批金银珠宝,并且在皇宫放起火来,好在宫中人多,立即把火扑灭,阿泽登旺国王返回宫里,下令把哈延引荐的官员全关在监牢里,把奸相全家抄斩,并且降旨把积压在王城里的军粮,火速运送到前线,可是已经迟了!铜鼓关已失陷! 你道清兵怎样攻下铜鼓关呢!关上不是有金弓郡主指挥八九万大军据险固守的吗?最致命伤还是粮食这一方面,现在叙述出来,再说福康安上次攻打铜鼓关,眼看得手,却中了岳金枫的疑兵纵火计回救大营,攻势半途而废,还损失了不少马匹器械,福康安暴跳如雷,海兰察说道:“大帅不用灰心,敌人到了今日,已经图穷匕现了,咱们在一两天之内,再次攻打铜鼓关,必定可以得手,关城可以一攻而下!” 福贝子愕然问道:“哦!这句话怎样说?” 海兰察从容捻着胡须,笑道:“我们已经得到情报,叛逆的军队正闹着粮荒,这完全是哈延丞相的功劳,孟丝伦这一次麾军出战,打胜了不敢衔尾追击,只抢夺咱们的战马,这不是缺粮的明证吗?我们如果再次兴兵进攻,必定可以把关城攻破,不过最困难的一点,还是缺乏两个斩关破锁的人物!”他说到这里望了金山双丑一眼,呼延陀呼延真立即上前说道:“将军,你要怎样斩关落锁,未将兄弟不才,可以担当这个重责!” 海兰察笑了一笑道:“上次偷渡玛萨尔山冰渊,虽然没有成功,可是两位对霹雳车抛人这一套把戏,大抵还不会忘记吧!” 金山双丑弟兄一听之下,恍然大悟,笑道:“我们明白了!将军要学上次一般,用霹雳车把我们抛到铜鼓顶吗?” 海兰察点点头,说道:“不错,不过上一次抛掷两位是由平地飞过平地,这一次要由平地飞上高处,二位认为可不可以行呢?” 呼延陀向呼延真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方才说道:“大帅,实不相瞒,如果用霹雳车的力量,把俺们兄弟抛上城头,道理上虽然可以,万一抛不到城墙边,或者是抛力过猛,过了城墙,咱们又怎么样呢?”这几句话一说出来,果然把福康安和海兰察难倒,沉吟半晌,不能回答。 就在这个时候,中军帐顶天空,突然嘎嘎几响,传来几下怪叫,福康安抬头一看,原来是两头兀鹰,正在空中翱翔追逐,福贝子到底是个聪明人,他看见了这两只兀鹰,立即触起灵机来,笑道:“对了!去年我在西藏的时候,用纸鹞放火的方法进攻拉萨城,虽然没有成功,可以应用在二位的身上,二位明天攻城的时候,穿一件特别的衣服,这衣服的背后,缀连着两只大风筝,使两位起在空中,能够像兀鹰一般由空中降落!” 福康安便说明了衣服的形式,原来他心目中的衣服,是在背心缀连了两片油布,用轻巧的竹蔑扎成骨架,就像兀鹰的翅膀一样,吩咐二丑穿上,等到霹雳车把人向上一抛时,那两块油布自动舒展开来,兜着风力,轻飘飘的落下,这样一来,即使不能够到达城顶,或是飞过了城墙,金山双城也没有性命的危险了!因为有两片油布缓住下落之势,他们便可以有施展轻功的余地了!他这主意一说出来,海兰察和金山双丑连声称妙,决定明日攻关。 到第二天早上,天色刚破晓,福康安的征西大军,全数出动,向铜鼓关推进,大军来到关前半里之地,戛然停住,中军门旗开处,红旗招展,推出数十尊红衣大炮来,号角响动,几十门大炮连珠霹雳也似的轰放起来,烟焰迷漫,火光飞舞,炮火虽然打不到关顶,声势却是空前猛烈,火光到处,山崩石裂。 大炮轰放了半个时辰左右,百多架霹雳车由红衣大炮后面推出来,金弓郡主孟丝伦正在关上督战,看见清兵无缘无故的把红衣大炮和霹雳车推出来,觉得十分诧异,说时迟,那时快!霹雳车轰隆几声,机括翻动,弹上来的不是磨盘大石,却是两个活生生的飞人,这两个“飞人”的肩头上,长着两只翅膀,飘飘晃晃,直向关顶落下。 廓尔额兵哗然大叫,万人哄动,如果不是敌军攻城,真个以为仙佛显圣,等到大家清楚时,不禁又是骇然,原来那两个飞人正是清军营里武功最强的金山双丑,只见他们两个头上顶着一个鼓卜卜的气囊,气囊是用极薄鱼皮所制,肩上两片形如鸟翼的东西,不是翅膀,竟是油布,伸展得十分坚挺,想是衬着竹蔑扎成的骨架。总而言之,金山双丑身上,每人像缚了两只大风筝,这时候天风正猛,恰好把油布兜住,毋怪他们像飞鸟也似的,朝着城墙落下来了! 金弓郡主暗叫不妙,史存明和冷霜梅已经护送阿布敏王子返回后方催粮,连潇湘仙子也离开了铜鼓关,返到王城去了,如果这两个魔头降落城头,简直无人能敌,盂丝伦猛地一咬银牙,由小兵的手里,抢过一张铁胎弓来,搭上狼牙凿子利箭,等金山双丑距离城头还有十几丈左右,嗤嗤嗤,射出连珠箭来,金弓郡主心性灵巧,她的连珠箭并不射金山双丑的身体,因为对方一身内功,运起气来,肌肉硬如钢铁,即使射中也没有用处,却觑准了金山双丑肩上的油布连射,因为一射穿了油布,金山双丑的身体立即失却平衡,他们由这十几丈高空摔下来,任是武功高强,不死也要重伤!金弓郡主打弹子固然精妙无伦,射箭也是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她首先嗤嗤嗤连发三箭,直射向大魔呼延陀,接着又是嗖嗖嗖的三箭,射向二魔呼延真,好个金山双丑,别看人在半空,却是耳听八面,眼看四路,看见孟丝伦的羽箭,连珠飞来,呼延陀把身一扭,假翼展处,已经向左边飘开两丈,避过三箭,呼延真呢? 一见箭到,立即把腰一弯,两脚齐飞,把金弓郡主射上来的箭,踢飞两支,闪过一支,伊丽娜站在金弓郡主的背后,灵机一触之下,高声叫道:“大家射箭,个个一齐射箭!” 廓尔额兵万弩齐张,如果几千只箭同时向金山双丑射出,金山双丑就算是三头六臂,也要射成刺猬一般,可惜为时已晚! 因为金山双丑十分乖巧,闪过了孟丝伦的箭之后,立即把油布翅膀一敛一合,两个人的身子如同飞星殒石也似飞泻而下,城头上恰好竖着两支旗杆,杆顶上有一只四方木斗,是给哨兵隙望关下的,金山双丑一个跟斗,扑向旗杆,双脚向杆身一勾,滑了下来,扑入廓尔额兵的人丛里,横冲直撞,乱砍乱杀! 如果换了平日,冷霜梅、萧玉霜、史存明这几个高手在场,甚至智禅上人不会丧命的话,也可以指挥兵将上前,围攻双丑,可是坏在奸相哈延在后方扣压军粮,三军壮士断了粮草供应,冷霜梅等几个武林高手相继离开,金山双丑窜上关城,无人能制! 两个人杀上来虽然影响不了什么,可是也收到了士气战的效果了,清兵接着像潮水似的冲到关前,城上城下展开一片混战! 廓尔额兵如果粮草充足,还可以跟清兵决一死战,可是这几天连马肉也吃完了,后方仍然不见粮草运到,中国有一句古语:“无粮不聚兵”。 廓尔额兵虽然勇猛善战,到了这个地步,也是士无斗志,混战不到半天,金山双丑已经跳到铜鼓关下,斩关落锁,推开城门,清兵蜂拥进来,廓尔额兵虽然拼死力敌,也是无补大局,金弓郡主知道铜鼓关不能固守了,只好下令放弃关城,三军壮士向着玛萨尔山方面撤退。 第217章 “撤退”这一着看似平常,其实也不容易,因为凡是撤退,一定是打败仗!怎样能够使败兵接受约束,不乱队形,保存实力?作一个退兵的统帅,也不容易达成任务,(第二次大战西欧战场上的“邓苟克撤退”英国的远征军虽然丧失了全部新式装备,却能够把廿二万五千官兵撤退回英伦三岛,使纳粹德军在踏平法国之后,始终厄于海峡,不能进攻英国本土,这是历史上最成功的一次撤退。)金弓郡主在放弃铜鼓关的时候,想起孙子兵法几句话来:饵兵勿食,退师勿逾,围师必缺,穷寇莫追,立即把令旗招展,数万廓尔额军排成梯队,势若长蛇,节节后退,一边退一边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角,福康安和海兰察进了铜鼓关之后,本来还想衔尾追击,一举歼灭廓尔额军主力,可是看见敌人全然不乱,撤退行列十分整齐,福贝子不敢穷追了,叹口气道:“那姓孟的丫头果然有大将之才,可惜明珠暗投,偏偏要做叛逆,跟俺们满清天朝作对,可惜之至!” 且不说金弓郡主放弃了铜鼓关之后,退兵玛萨尔山,重新布置防线,再说这时候的尼泊尔王城,虽然削平了奸相哈延的叛乱,可是皇宫里闹得一塌糊涂,尤其是黛丝丽公主,脱险回来之后,仍旧是疯疯癫癫的,哭笑无常,冷霜梅用心替她把脉,发觉这位青年公主疯癫的原因,除了受萨菩婆催魂大法毒害之外,女妖巫还给她吃下了好几种稀奇古怪的毒药,所以受害很重,整个人的神经完全乱了,如果没有适当的疗治,顶多在一年之内,就要命丧黄泉!要救回她性命!只有昆仑山绝顶王母天他的龙脑草,方才可以奏效,当年孟丝沦被她师傅飞龙师太在盛怒之下,用铁掌打坏头脑,变了痴呆,全靠史存明冒险犯难到王母天池去,说服三老,把龙脑草取了一支回来,治愈了孟丝伦的疯玻现在黛丝丽公主所受的伤害,比起当年的孟丝伦,有过之无不及!即使把龙脑草取来,也要由一个精通内功的人,觅一静地,用金针刺穴法,治疗三个多月,方才能够复原,换句话说,只有把黛丝丽公主送到昆仑山顶王母天池那里去一条路!不过现在情势这样吃紧,怎可以抽出一个人来,把公主送到昆仑山上去呢?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已经传来了铜鼓关失陷的噩耗! 阿泽登旺国王又惊又怒,因为铜鼓关是保障王城的第一重天险,清兵已经越过,为今之计,只有扼守飞仙岭第二重险要,飞仙岭就是史存明和阿布敏王子到王城时,半途遇险,被哈延派人暗算的地方,国王把警卫京城的三万兵马,完全拨交给阿布敏王子,叫他会合金弓郡主由前线退下来的大军,一同扼守飞仙岭,史存明跟着阿布敏王子开上前方,沿途上看见不少牧民,拖男带女,扶老携幼迎面而来,络绎不绝,阿布敏王子吃了一惊!说道:“咦!怎的来了这许多逃亡的牧人?清兵难道这样神速,已经逼近王城了!” 史存明立即唤到牧人,向他们口里打探前方战况,那些牧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清兵已经占了铜鼓关,金弓郡主的大军还在玛萨尔山固守,可是孟郡主下了一道坚壁清野的命令,吩咐一切牧人,统统要向内地迁移,不准留在前方,她说这样可以避免给清兵利用,我们本来是在玛萨尔山草地放牧的,也要一律奉令内迁呢!” 阿布敏王子方才放心,大军到了飞仙岭,史存明到这时候方才看清楚飞仙岭的地形,前后总共两重高山,夹着一道河流名叫做白象河,流水湍急,不利行舟,只有土人的羊皮筏子可以飞渡,小河上游却有一道竹索桥,什么叫做竹索桥呢? 原来这一道桥的构造,和铁索桥互相仿佛,不过铁索桥是用两根巨大铁链,横贯两岸,铁索间搭着木板罢了,竹索桥却是用长竹连接起来,代替铁索,这也是廓尔额境内的特色,阿布敏王子到了飞仙岭之后,便向史存明问计怎样扼守? 史存明代他想了一个主意,把竹索桥拆掉,所有士兵完全结聚在南岸上,修造碉堡,据险而守,少年壮士还匠心独运,想出碉堡的形式来,每一座碉堡两三丈见方,只在顶层留下十多个箭眼,上面贮放兵器,下面贮藏粮食,每个碉堡分配士兵二十名,山上山下完全筑满碉堡,在建造的时候,史存明还亲自出动监工,大家一齐动手,前后不到三天,已经筑成了五百多座碉堡,到第三天黄昏日落,夜幕笼罩的时候,史存明忽然看见已经拆掉的竹索桥,忽然现出几个人影来,飘飘晃晃,手攀竹索,直向对岸凌空飞渡过去! 这竹索桥本身架设在白象河的上游,河床最狭窄的地方,距离不到二十丈左右,廓尔额兵拆桥时候,只把索上桥板撤去,并没有把桥索截断,所以轻功高强的人,仍然可以攀索飞渡! 史存明听说索桥上出现人影,马上知道来了武林高手,立即传下将令:“立即派一千弓弩手,火速赶到竹索桥边,一见有人,乱箭射死,宁在毋纵!” 史存明的命令一下,一千名廓尔额兵,立即开动,个个拈弓搭箭,健步如飞的跑到竹索桥,果然不出所料,弦月微光之下,果然看见三个人影手攀索桥,直向对岸走去,其疾如飞! 史存明看得清楚,这三个不是别人,正是女妖巫萨菩婆和薛阿腾、竺法南两个梵僧,他们想来是由王城里逃出来,没地藏身,索性把心一横,投靠清兵,少年壮士高声叫道:“放箭!”一千弓弩手同时扳弓发矢,箭似飞蝗,猛向白象河面线索飞渡的三个人背影射到。 萨菩婆和薛阿腾竺法南三人,已经攀过了竹索桥三分之二,可说超出弓箭射程之外,廓尔额兵的箭,虽然密如飞蝗骤雨,却是十之八九,还未射中敌人,便自飞堕河内,即使有少数射到女妖巫的身边,也是软弱无力,被萨菩婆只一举手投足之间,便自打落河里! 萨菩婆和两个梵僧迅速地攀尽索桥,飞身纵上对岸,女妖巫呵呵大笑道:“姓史的,今天暂时让你显显威风,国师爷投靠天朝,不出一个月内,必定带领天朝大军到来,把你们这班汉蛮子生擒活捉,碎尸万段!” 她说完了这几句话,又是哈哈一声狂笑,声凄而厉,摇曳夜空,由近而远,眨眼之间,三个人已经消失在夜影里,没影无踪。 史存明知道萨菩婆这一次偷渡白象河北去,必定投奔清军,心头上当堂蒙上一阵阴霾暗影,因为这样一来,福贝子手下除了金山双丑之外,又多添一个劲敌了! 反过来看自己这一面,人才寥落,师傅智禅上人和师叔范公达先后亡故,只剩下冷霜梅和萧玉霜两位女侠,支持大局,她们两个都是世外高人,闲云野鹤之身,很难长久效力! 史存明想到这里,禁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带领廓尔额兵返回大营不提。 话分两头,再说福康安的征西大军,攻占了铜鼓关之后,打算继续进攻玛萨尔山,一鼓作气,捣破廓尔额的第二重天险! 福贝子和海兰察两人,正在调兵遣将的时候,忽然听见旗牌官进来报告:“禀告贝子爷爷,大营门外来了一个丑样老妇和两个天竺僧人,他们说是廓尔额的国师,要来谒见大帅!” 福康安哦了一声,向海兰察问道:“将军,廓尔额的国师到来,我们见不见她呢?” 海兰察一听之下,大喜说道:“那一定是萨菩婆了!她是做我们内应哈丞相的心腹,快快叫她来见。” 福贝子猛然醒悟,哈延上次遣使到来通款,他的密函也提过国师萨菩婆是自己心腹,现在突然到来,必定有重要的情报! 福康安立即下令升中军帐,须臾工夫,萨菩婆和两个梵僧,在旗牌官带引之下,直到中军帐前,福贝子看见萨菩婆满头白发,鸠盘婆也似的一张丑脸,心中暗暗纳罕,想道: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呼延陀呼延真两兄弟已经是够丑陋的了,却是武功特强,勇冠三军,这老婆子比起呼延兄弟还要丑,武功一定有过人之处! 他吩咐亲兵请萨菩婆落坐,寒暄几句,然后开口问道:“国师由王城到来,可有什么好消息见告?” 萨菩婆道:“老身这次到来,告诉贝子爷两件事,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 她先把丞相哈延积压军粮,阿布敏王子和史存明返回王城催促粮草,自己竭力蒙蔽皇帝,夜战皇宫,结果被史存明劫走国王,破了自己离魂大法,廓尔额国王神智清醒,再入皇宫,自己阴谋败露出走,哈延丞相被杀的经过,说了一遍,福贝子大惊道:“哈丞相被国王杀了?大事未成,功亏一篑,真是可惜!” 女妖巫双手合十道:“哈丞相虽然杀身成仁,可是也弄到孟丝伦放弃铜鼓关,使贝子爷顺利攻下廓尔额第一重天险,总算没有平白牺牲,老身还有一个好消息向贝子爷奉告!” 她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一卷画轴来,向福康安递上,福贝子吩咐亲兵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幅廓尔额的详细地图,一向珍藏在尼泊尔皇宫大内,萨菩婆事败逃走的时候,除了掳掠一批金银珠宝之外,连这幅地图也带走,在清兵方面看来,这一幅地图比起十万斤黄金还要宝贵,因为尼泊尔是西藏边睡的小国,交通闭塞,除了明朝初年,一度遣使入贡之外,向来不通中国,尼泊尔的山川形势,风土人情,满清知得很少,这一次福康安统领征西大军向尼泊尔进攻,不外是靠几个西藏土人担任向导罢了,这些向导虽说是到过尼泊尔,也不过知道一个简略的轮廓,详细情形,还是懵懵如也。 第218章 萨菩婆一旦拿了这张皇官秘藏的地图,送给清朝,在福贝子眼里,这幅地图胜似十万雄师呢! 他立即吩咐亲兵拿出地图架,把萨菩婆献上的地图高高挂起来,海兰察研究玛萨尔山一带的地势,突然问道:“玛萨尔山背后,有一个黑神湖,为什么叫黑神湖呢?可有典故没有?” 萨菩婆道:“禀告将军,这一个黑神湖在五十多年以前,是一个风景幽美的湖荡,藻蒋纵横,清可见底,有一年玛萨尔山发生了猛烈的地震,颠山覆狱,山川移形,本来澄清的湖水,变了浓黑,污秽不堪,土人迷信,以为天神发怒,所以叫它做黑神湖哩!” 海兰察惊奇道:“湖水也会变黑的吗?真个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女妖巫道:“湖水黑表面上似乎是神迹,其实说穿了也很平常,玛萨尔山周围百里之内,蕴藏了大量的石油,不时有油泉涌出来,土人拿来点火,名叫做黑泉子,经过地震之后,地层陷落,石油倾注入湖荡里,整个湖泊灌满石油,不是漆黑如墨吗?那有什么稀奇之处呢?” 海兰察听了之后,喃喃自语说道:“唔,整个湖都是石油,可以点火!” 他说了这两句话,向福贝子说道:“贝子爷,我们不用攻打玛萨尔山了,我有一个计策,不费一兵,不折一矢,可以叫金弓郡主马上全军撤退!” 福康安大喜道:“当真的吗?愿闻妙计!” 海兰察用手指了一指地图,说道:“油湖就在玛萨尔山背后,我们只要用几尊红衣大炮,朝着这个山峰,隔山发炮过去,只要有一下打中油湖,炮火飞落湖内,立即引起大火燃烧,俗语说得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况是整个湖的石油呢?大火一起,廓尔额兵还能够固守山岭吗、金弓郡主他们还不马上逃命!” 福康安大喜道:“有理有理!咱们隔山发炮便了!” 他立即下令挑选三万劲卒,准备冲锋,另外把十尊红衣大炮,推到依照地图指示的油湖对面的山峰去,遥向着黑神湖发炮不提。 再说金弓郡主弃守了铜鼓关之后,屯兵玛萨尔山一线,凭险固守,力拒清兵,打算后方粮草运到,方才再向清兵展开反攻:一鼓作气再夺铜鼓关,她在退兵的第三天,王城方面才有一批粮草运来,数量虽然不多,军心已经大振,这天早晨,金弓郡主在中军帐里和岳金枫,伊丽娜等人策划怎样突出奇兵,截断清兵粮道,忽然听见帐外轰隆轰隆连响,这如连珠霹雳! 孟丝伦吃了一惊,说道:“清兵怎的放起红衣大炮来?难道他们发动进攻?怎的不见哨探来报?” 岳金枫道:“姑娘何必担心,玛萨尔山地方辽阔,我们的兵力又分散开,并不聚在一处,清兵就有一百尊红衣大炮,也不中用!” 金弓郡主霍然起立道:“话不是这样说,福康安不是呆子,哪有胡乱发炮,虚耗弹药之理,一定另有阴谋,咱们马上去看!” 她说着走出中军帐,吩咐左右牵过坐马,岳金枫和伊丽娜赶忙跳上坐骑,紧紧的跟随着,三个人并马跑上山顶,果然不出所料,远远看见对面山峰红旗招展,清兵由山上发炮、黑烟涌处,一道道橙红色的火焰划过蔚蓝明净的天空,飞过自己驻足的山头,落向玛萨尔山后,伊丽娜大笑道:“清兵真是呆鸟,对着天空发炮,那有什么用处!” 话未说完,对面轰轰轰的三响,三道火光朝着孟丝伦的立足处射来,岳金枫叫了一声:“不好!敌兵向我们发炮,快点伏下!” 三个人一齐滚鞍下山,伏倒在山石后,只觉眼前一亮,火光由他们头顶丈许的天空飞过,落向山背,孟丝伦等三人还不曾抬起头,已经听见附近山头的廓尔额兵高声大叫:“不好!火!火!黑神湖起火哩!” 金弓郡主吓了一跳,立即站起身来,向着山后一望,黑神湖南岸的一角,冒出墨黑色的浓烟,被风一吹,卷成一道烟柱,直冲霄汉,孟丝伦看了看黑神湖,又望望清兵发炮的位置,恍然大悟过来,叫道:“糟了!清兵隔山放炮,原来要轰击油湖,要想引起大火,咱们一定出了奸细,福贝子方才想出这一条毒计!” 她不知道萨菩婆在王城叛变失败之后,已经投奔清军,更不知道女妖巫把尼泊尔皇宫珍藏的全国山川地理详图一并带出来,送到福康安的手里,使清军的炮兵能够按图索骥,择位发炮! 要知道当时清军的红衣大炮,射程已经可以达到三里以外,只要取准角度,不难轰中油湖,所以清兵在发了卅多炮之后,果然有一颗开花炮弹,跌落黑神湖里,湖里贮的全是可燃的原质石油,一经着火,哪还了得?湖中的原油立即燃烧起来,发出阵阵恶臭难闻的石油浓烟,再被风力一送,迫成烟柱,冲上霄汉。 金弓郡主看见满湖石油燃烧起来,知道玛萨尔山不能够固守下去了!整个黑神湖都是火光,哪里能够挽救?火光蔓延开来,不消半个时辰,整个玛萨尔山的草木统统焚着,全山就要变成火海。 孟丝伦道:“不好了!岳兄,我们赶快下令弟兄撤退!” 岳金枫也看出处境危险,立即和伊丽娜跳上坐骑,飞也似的向山下跑,传令撤退,这时候清兵那一方面,金鼓大振,三万劲卒一齐出动,排山倒海也似的向山上冲锋,廓尔额兵已经全无斗志,好在平日训练有素,还不至狼奔狈突,秩序天乱! 在金弓郡主的约束指挥之下,收拾了一切营帐器械,火速撤退,玛萨尔山第二重天险,又落在清兵的手里。 不过福贝子虽然占了玛萨尔山,也得不到什么便宜,三万劲卒冲上山顶,廓尔额已经完全退走,不剩一兵一卒,清兵还要冲向山背,搜索敌人遗留下的营地,掳掠辎重,哪知道一阵浓烟顺风吹来,臭不可闻,前队几百名清兵,嗅着了石油烟,纷纷晕倒,清兵不禁大惊! 接着浑烟过处,火光熊熊烧近,清兵越发吓得亡魂俱冒,争先恐后的奔逃,自相践踏之下,又死伤了二千多人,不到黄昏晚上,整座玛萨尔山完全吞没在一片火海里,大火烧了三日三夜,方才停息,石油浓烟一直被风势送出几百里以外,所过之处,牧民四散奔逃,真是廓尔额境内的一场浩劫! 史存明在飞仙岭和白象河一带建立碉堡,布置防线,刚才告一段落,便看见金弓郡主大军由前线退回来,不禁大吃一惊,连忙派人重新搭起竹索桥,把孟丝伦数万兵士渡过白象河,回到河南的碉堡里,大家见面之下,孟丝伦说了铜鼓关和玛萨尔山撤守的经过! 史存明也说了王城平乱的情形,互相啼嘘感叹,史存明由孟丝伦的口里,知道了智禅上人的遗言,叹了一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廓尔额一个小国,兵微将寡,实在难以长久抵抗满清大军?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好硬着头皮下去,支持得一天就是一天罢了!最可怜的还是黛丝丽公主,她着了妖巫萨菩婆的精神功和毒药戕害,到现在还不曾复原呢!” 孟丝伦吃了一惊,问道:“怎么,黛丝丽公主疯了吗?” 史存明便把公主受妖巫陷害,受尽了精神折磨和威胁,当堂疯了的经过说了一遍。 孟丝伦霍然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怎的当时不捉住女妖巫萨菩婆,叫她解救?” 史存明愤然说道:“还用得说吗?那老妖妇十分狡猾,一见大势已去,立即带了两个梵僧逃跑,她在渡过白象河的时候,我们放箭射她不中,这妖妇还口口声声的说要投奔满清,带清兵攻打王城呢!” 金弓郡主恍然说道:“是了!怪道清兵这一次对玛萨尔山进攻,居然知道黑神湖的位置,隔着山头发炮,把着火的炮弹轰在油湖里面,引起大火,这不用说,一定是萨菩婆那妖妇指示清兵的了!这妖妇为了完成篡位夺国的阴谋,不惜引狼入室,真正可恨!” 孟丝伦说了这几句话,史存明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说道:“贤妹,照这样情形来看,萨菩婆实在是我们的心腹大患,这妖孽在尼泊尔混了许多年,对于国内一切地理形势,山河险阻,可说滚瓜烂熟,你向来足智多谋,可能够想一个法子,把这妖妇除掉了吗?” 孟丝伦沉吟半晌,方才说道:“法子不是没有,但是要牺牲一个人的性命!” 史存明不禁心头一凛,问道:“哦!你打算用什么计策?请冷女侠或者萧女侠出头,到清兵大营去刺杀她,是与不是?” 孟丝伦摇摇头,说道:“谈何容易?在几十万大军里面,要行刺一个人,比起上天还qi书+奇书-齐书难,我的方法是……”她说到这一句,立即摒退左右,倒了一杯清茶,用手指蘸茶水,在小几上写了“反间”两字,史存明恍然大悟,说道:“贤妹,你打算用反间计?” 孟丝伦点了点头,可是她的梨花粉颊,立即罩上一阵浓霜,正容说道:“明兄,我进行这条反间计,要牺牲一个人,不知道你舍得不舍得她,到清兵营送命?” 史存明以为金弓郡主说的是伊丽娜,连忙说道:“要牺牲伊丽娜妹子吗?那怎可以?咱们对不住岳大哥啊!” 金弓郡主冷然一笑,悄声说道:“你估错了,我要牺牲这一个人,你赞成吗?”她说着又伸出春笋也似的玉指来,二次蘸着茶水,在小几上划了“贺兰”两字,史存明吃了一惊,说道:“哎呀!是贺兰明珠妹妹!” 孟丝伦庄容道:“我已经想过了!萨菩婆投到福康安手下,一定得到福贝子大帅的信任,福贝子原日的辅弼金山双丑兄弟,向来量窄,一定非常不快! 第219章 咱们就利用敌人这一个弱点,向金山双丑和萨菩婆之间行使反问计,不过这计策要交给一个人混到清军营里实行,你想一想,除了贺兰明珠之外,还有哪一个合适的人物?” 史存明一想也是,贺兰明珠是兆惠大将军的爱妾,这次万里迢迢跟随满清征西大军到来,落在自己手里,直到现在,福贝子和清军方面的人,大概还不知道贺兰明珠和自己之间有这样的一段恋情,兆惠大概还不住催促福康安攻破尼泊尔之后,不管怎样也要得回自己爱妾,如果派贺兰明珠回到清军营里,向敌人施用反间计,必定可以事半而功倍! 不过事后必然送了她的性命!史存明想起贺兰明珠当日几次救命之情,与及这几年来对自己刻骨之恋,尤其是在西藏抗清失败之后,她明明可以回到清军那里,可是贺兰明珠在自己撤离拉萨的时候,一意要苦苦的跟随,历尽千辛万苦,由西藏流亡到尼泊尔,绝无怨言,不外是为了一个“情”字! 这样一个情深似海的女人,一旦要她回到清军营里,做断臂王佐的角色,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俗语说得好:“人非草木,孰能忘情”。 史存明迟疑了半晌,兀自不能够决定回答。 金弓郡主笑道:“怎样?你可是舍不得这位心上人吧!” 史存明神色惨然,摇摇头道:“贤妹太言重了!大丈夫宁可头断,义不可屈,贺兰明珠救过我们几次,你那一次中了萨菩婆的毒针,如果不是她拿出价值连城的至宝夜明珠来,给我合药,你哪里还有性命呢?” 孟丝伦粉面一凛,正色说道:“你的话虽然对,那不过是小恩小惠,凡事要从大处着眼,我来问你一句,假如这一次咱们抗清失败,廓尔额向清室投降屈服了!贺兰明珠是不是仍旧要返到清军营去,送回兆惠那边,再过笼中鸟的日子?她会不会憔悴而死?痛苦的度过下半世?” 史存明一想也是,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 一个人要成功大事,再也不能顾全小节了,他向孟丝伦慨然说道:“很好!咱们拼着牺牲贺兰明珠的性命,依计行事,只不知道你用的是什么计策?贺兰明珠肯不肯答应?” 金弓郡主笑道:“你要她依计行事,她一定肯答应,如果贺兰明珠答允了我们,只要如此这般,便可以叫萨菩婆死无葬身之地!” 史存明道:“好!就这样吧!” 沥血伏龙--第八十八章战悬崖史存明力克精神功第八十八章战悬崖史存明力克精神功她立即走出中军帐,把范金驹范金骥兄弟唤到面前,低声吩咐几句,范家兄弟连连点头,直往王城去。 过了一天,廓尔颓兵的大营里,来了一顶青衣小轿,还有一个侍女,这小轿坐的就是贺兰明珠,那侍女呢?不用说也是蝶儿了! 贺兰明珠在王城里,听说史存明有急事相召,立即带了侍女蝶儿坐了青衣小轿,由范金驹兄弟翼护,赶到前线,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亲自出迎,把贺兰明珠主婢迎到中军帐里,摒退左右,史存明道:“福晋,我们决定明天把你带过白象河,送回清军那一面去!” 金弓郡主的心目里,以为贺兰明珠听了这两句话,少不免会大吃一惊!哪知道出乎意料,贺兰明珠淡然笑道:“存明兄,孟郡主,你们要把我送回清军营盘吗?那样很好!可是你送我过河时,先要给我一小瓶毒药!” 史存明愕了一愕,孟丝伦拍掌大笑道:“福晋,你说得对,我交给你一瓶毒药,不过你要的毒药是有形的,要想仰药自杀,完结了自己的一生,我给你的毒药是无形的,要害死清兵营里一个人,这人如果死了,我们然后可以挽回危局,反败为胜!” 她说着向贺兰明珠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史存明暗中留意这位侧福晋面上的表情,只见贺兰明珠听了之后,玉容惨淡,黯然点了点头,说道:“好,盂郡主你放心,一个人但求心之所安,死何足惜,我依你的计策行事,立即送我过河去吧!” 史存明估不到贺兰明珠这样一个无拳无勇,娇媚柔弱的女子,居然说出这样坚毅果决的活来,不禁大为感动,说道:“福晋!你这一次如果成功,真是流芳青史,跟先朝的费宫人一样,垂名不朽!” 史存明强忍心酸,说出这两句话,贺兰明珠凄然一笑道:“存明兄,到了今天,你还叫我做福晋吗?” 史存明面孔泛红,神色尴尬,他看了孟丝伦一眼,忽然鼓起勇气来,说道:“我说错了,明珠妹子,我送你过河去!” 如果换了平日,金弓郡主听了这两句话,必定大起反感,可是今天的孟丝伦不知怎的,竟然宽宏大量起来,点头笑道:“很好!明兄!你送她过白象河吧!” 她立即点了一名伍长,四个廓尔额兵,跟随着史存明一同过河不表。 八月的西塞边陲,青天如碧,白云如絮,廓尔额兵重新架设起竹索桥的桥板,让贺兰明珠一行人过了白象河,史存明把贺兰明珠蝶儿主婢送到河边,凄然说道:“明珠妹子,咱们后会有期了,请你珍重!” 贺兰明珠坐在廓尔额兵抬的山兜里,伸出一只柔玉手掌来,握住了史存明的手,淡淡的一笑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明兄,我走了!由今天起,你不要悬念我这薄命人,祝你和孟郡主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史存明听了贺兰明珠这几句话,真个肝碎胆裂,欲哭无泪,良久复良久,方才抬起头来,忽然叫道:“明珠,你不要到清营去了,还是返回王城去吧!” 这两句话一说出来,廓尔额兵吃了一惊,贺兰明珠突然松开了握着史存明的手,摇了摇头,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已经答应了孟郡主,岂可半途而废,蝶儿,走吧!” 她说罢立即催促抬山兜的廓尔额兵上路,这几个廓尔额兵叱喝一声,抬起山兜,健步如飞的去了,史存明无限伤感,他啼嘘叹息了一阵,方才抱着沉重的心情,没精打采的返回白象河南岸。 话分两头,再说福康安在玛萨尔山大火熄灭了之后,然后挥兵过岭,由玛萨尔山以西,全是荒凉没有人烟的荒漠和山岭,清兵节节推进,一直来到自象河边,听说河南面发现廓尔额的兵士。 福贝子立即下令全军在白象河北面安下营盘,方才派出哨兵到河边刺探敌人的一切,过了一天,福康客和海兰察商量渡河进兵的路线,中军帐外突然跑进一个旗牌宫来,禀道:“报告贝子爷爷,侧福晋和她的侍女返到大营,还有五个廓尔额兵同来,请主帅定夺!” 福康安大吃一惊,问道:“怎么?贺兰明珠侧福晋回来了吗?你们有没有看错?” 贺兰明珠在天山白熊谷外落入史存明的手里,挟做人质,将近两年,一旦回来,福康安几乎疑心是做梦,旗牌宫道:“怎的不是?侧福晋我们是认得的,光天化日之下,更没有看错人的道理啊!” 福贝子点点头,说道:“好!如果是侧福晋回来,正是侥天之幸,待本帅亲自迎接她去!” 他说着带领金山双丑和一队卫兵走出中军帐,一直来到大营门外,果然不出所料! 贺兰明珠主婢已经到了辕门口,一别两年,虽然玉容清减,却是丰采如故,福康安赶忙迎上几步,躬身说道:“本帅当年防护不周,至今夫人落在叛逆手里,颠沛流离,偶一念及,内疚无已,天幸夫人回来,那真个是兆惠大将军的洪福哩!” 贺兰明珠答礼道:“哪里话来,我这一次能够脱险,全仗这几名廓尔额兵士。他们愿意投降我朝,还希望大将军录用!” 福康安点了点头,说道:“很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夫人到中军帐里再说吧!” 福贝子唯恭唯谨的,把贺兰明珠让进中军帐,又吩咐亲兵通知厨房,整治酒席,给侧福晋压惊,方才向贺兰明珠道:“夫人,这两年来你落在叛逆手里有没有受到虐待?怎么能够脱险回来呢?” 贺兰明珠在来的时候,已经得到金弓郡主的指示,胸有成竹,说道:“贱妾托将军洪福,虽然落在史存明那一班叛逆的手里,他们对我也还优礼款待,这半年以来,一直住在尼泊尔皇宫里,半个月前,廓尔额突然发生了一次宫廷叛变,至于怎样变乱,贱妾因为在禁宫里,不大清楚,可是我的侍女蝶儿却是机警逾人,她趁着混乱的时候,拿出私自收藏的金银,买通了宫廷的守卫,把我们放出王城,另外用银子雇了这几名士卒,用一架滕山兜沿路扛抬着我,翻过千山万岭,偷渡过白象河,回到贝子爷的大营,这几个兵士我已经亲口答应他们,带回中原同享富贵,请将军予以款待,因为他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福康安笑说道:“夫人放心,本帅对他们当然论功行赏,妥为安置。” 正说间,左右送上酒席,福贝子请贺兰明珠入席饮酒,另外派人拿酒肉犒赏那几个尼泊尔兵,饮了半个多时辰,贺兰明珠不胜酒力,起立告辞,由蝶儿挽扶着,返回后帐安歇去了! 可是福康安当贺兰明珠离开中军帐之后,立即下了两道命令,第一个命令是把护送贺兰明珠回到清营的五名廓尔额兵,统统斩首,不留活口,第二个命令是准备毳车一架,在明天晨早之前,立即把贺兰明珠带出大营,送回西藏,首先安置她在拉萨,然后将一切情形,派八百里快马传递京师,告诉兆惠,请求指示,福康安这一下杀手铜,完全是提防贺兰明珠回来使反问计,可说极尽狠辣的能事了。 第220章 到了晚上,贺兰明珠突然差遣侍女蝶儿到中军帐内,对福康安说道:“贝子爷!夫人有请,她说有重要事向将军报告!” 福贝子愕了一愕,说道:“哦!夫人要我到内帐去吗?在这里说还不是一样!” 蝶儿不慌不忙的答道:“贝子爷爷听禀,夫人说她在尼泊尔皇宫里,听到一件十分重要的秘密,这秘密只可以向贝子爷一个人说哩!” 福康安对这次贺兰明珠能够安然由史存明手里回到自己大营,本来半疑半信,他猜想贺兰明珠是个弱女子,未必能够自己脱离罗网,说不定是金弓郡主故弄玄虚,特地放她回来施行诡计,所以福贝子要立即把贺兰明珠送回西藏,现在听见蝶儿这样一说,他只好点了点头,对蝶儿道:“很好,你回去告诉主母吧!本帅换过袍服,半晌便到!” 蝶儿去了之后,福贝子向亲兵说道:“请两位呼延将军来!”亲兵应声去了,须臾之间,金山双丑已经到了中军帐,躬身问道:“大帅传唤卑职,有何要干?” 福贝子道:“侧福晋要我一个人进她的内帐,说有秘密奉告,本帅为昭慎重,你两位埋伏在帐外,相机保护!”呼延陀兄弟唯唯应诺,福贝子果然换了便服,吩咐金山双丑暗里跟随,方才走到后营,挺身直入贺兰明珠寝帐,问道:“夫人请本帅来,可是有重要秘密吗?尽管直说便了!” 贺兰明珠坐在锦墩之上,手拿一把象牙梳子,梳着秀发,不等福贝子把话说完,猝然问道:“贝子爷,尼泊尔的国师萨菩婆不是好人,你知道吗?” 福贝子心里一惊,可是他表面上仍然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淡淡说道:“哦!她不是好人吗?这不打紧,只要她明白顺逆,降伏我朝,将功赎罪便行啦!” 贺兰明珠急忙说道:“大将军,你不能够太过信她,这女妖巫正是金弓郡主派来的奸细!” 福康安干笑一声,站起身来,说道:“夫人,你有听错了没有?萨菩婆是哈延丞相的心腹,怎会是孟丝伦派来的奸细,前几天我军攻破玛萨尔山天险,还是她的计策哩!” 贺兰明珠惶急说道:“这正是金弓郡主的妙计,如果不是这样,她哪里能够得到贝子爷的信任?贱妾问贝子爷一句,萨菩婆是不是在宫廷叛变失败,逃出王城,投靠贝子爷的?” 福康安道:“不错!” 贺兰明珠又问道:“她逃出京城之后,是不是带了一张廓尔额的详细地图,献给大帅?”福康安诧异道:“夫人,这个你怎样会知道?” 贺兰明珠笑道:“那就是了!老实说一句话!萨菩婆不错是哈延的心腹,她串通了哈延丞相瞒骗国王,扣压大军粮草,让贝子爷顺利攻占了铜鼓关,后来史存明这班汉人,帮助阿布敏王子入京平乱,一场恶战,哈延丞相被杀,这妖巫也给冷霜梅、萧玉霜两人合力擒住,本来依照史存明的意思,要把她当堂斩首,萨菩婆却苦苦哀求,愿意到清军里诈降,充任内应,将功赎罪,金弓郡主便逼她立了毒誓,吩咐她投向清军大营,依计行事,玛萨尔山那一场仗,不过是孟丝伦有意退兵,坚定贝子爷对这妖巫的信赖罢了,还有那一幅地图是错的,把白象河以南几个险隘,完全改易位置,如果贝子爷依照地图上绘画的路线向廓尔额进兵,必定全军覆没,一败涂地!” 福康安本来是个相当精明的人,贺兰明珠这一番指鹿为马的谎话,本来轻易骗不了他,可是福贝子这人也有一种短处,就是耳朵根软,他虽然怀疑贺兰明珠这次回来,是出自孟丝伦的授计,却估不到这位侧福晋和史存明两人之间,有一段刻骨恋情呢! 福康安听了贺兰明珠这番话,觉得相当的近情理,萨菩婆本身是尼泊尔人,怎会肯这样死心塌地的为虎作伥! 冷霜梅和潇湘仙子两人的本领,自己也曾经见过,萨菩婆被她俩擒住,也是不足为奇,他正在负手踱步,半疑半信,寝帐突然掀起一角,两条人影似狂风也似的,直向帐内窜进! 福贝子以为来了刺客,不禁大吃一惊!疾忙按刀柄,回转身来,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金山双丑呼延陀、呼延真兄弟,福康安怫然不悦,说道:“二位进来做什么,侧福晋夫人的寝帐,也可以乱闯的吗?”呼延兄弟躬身说道:“大帅,侧福晋说得对,这萨菩婆正是孟丝伦派来的奸细,跟上次那个女扮男装的洪珊,想来一般无异!” 原来萨菩婆进了清军大营之后,仍旧端着国师爷的架子,除了对福康安、海兰察两位将军假以词色之外,对清军营里其他将官一律不理不睬,对士兵也是呼来叱去,这也难怪,因为她许多年来便给廓尔额人称做“神巫”,奉若神明,习与性成,便养成一种自高自大的脾气,萨菩婆不但对清军营的将官绝不瞅睬,连金山双丑也不例外,金山双丑也是一向自负的人物,看见萨菩婆这样夜郎自大,当然一百二十个不心服,一有机会,便向福康安面前进谗中伤了! 福康安听见金山双丑这样一说,立即想起当日洪珊在铜鼓关前行刺自己那一幕来,不由自主脱口问道:“二位将军,怎样知道萨菩婆是对方派来的奸细?” 呼延真道:“大帅,卑职负责警戒大营,这几天晚上看见夜行人影在大营出没,看清楚这自由进出的夜行人就是萨菩婆,试想想,她如果不是奸细,晚上出外边做什么?还有她居住的帐篷里面,挂满各式各样的符录和稀奇古怪的文字,未将已经起疑,这可能是她跟叛逆联络的暗号哩!” 其实呼延真这几句不过是捕风捉影之谈,萨菩婆不错是每晚到大营外面去,她为的是练习本身独特的瑜伽术,避免惊世骇俗,她本来是修炼精神功的人,帐幕里挂满符录文字,也是意料中事,福康安起先还是半疑半信,他听了金山双丑这样一说,便完全相信了! 福贝子向贺兰明珠道:“多谢夫人见告,二位呼延将军,咱们还是返回中军帐再说吧!”三个人告辞着离开贺兰明珠的寝帐,贺兰明珠看见福贝子已经中计,心里暗暗欢喜,可是一想起两三天后,就是自己毕命之时,禁不住泪承于睫,很悲痛的一声长叹,吩咐蝶儿熄灯就寝不表。 到第二天早上,福康安刚才升帐,萨菩婆已经进来,向福贝子请了早安,开口问道:“贝子爷,我们过了玛萨尔山,廓尔额只剩下白象河一道天险,一过了白象河,王城在望,叛逆无险可守,廓尔额指日可待了!” 福康安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问道:“哦!咱们应该由哪一条路线渡河呢?”萨菩婆丑脸一绷,冷然道:“这还用得着问吗?当然是从白象河上游渡过去啦,那里有一道竹索桥,由那边飞渡过去,绕过南岸的狮子山,结集在白象河南边的廓尔额兵,就要一网成擒,变成瓮中之蛤!” 福康安哂然说道:“当真的吗?万一敌人在竹索桥对岸设了伏兵,咱们又怎么样呢?”萨菩婆不知道福贝子这几句话,言中有刺,不慌不忙的说道:“敌人就是有埋伏也不要紧,白象河上游河床很窄,两岸相距不过是二十多丈,我们只要用十尊红衣大炮扼守着北岸,一发现对方有埋伏,立即发炮轰击,南岸一带全是峭壁悬崖,没有地方躲避炮火,敌人伏兵如果集结在高崖上,真正成了我们炮火的靶子,贝子爷想一想,他还敢埋伏吗?”女妖巫说到这里,得意异常,禁不住哈哈大笑。 福贝子冷冷的说道:“国师爷的计策不错,今天晚上,我就派一千军士交你带领,渡过白象河吧!” 萨菩婆吃了一惊,说道:“贝子爷,一千军士太少,就算是渡过河去,也是无济干事的哩!”福康安道:“胡说!将在谋而不在勇,兵贵精而不贵多,这是奇袭之兵,一千人尽够了,人多了反而累事,我还吩咐二位呼延将军跟你渡河,两位呼延将军力敌万夫,正是你最好的臂助,你们一渡过白象河,我马上发兵跟着接应!” 萨菩婆还不知道福贝子中了贺兰明珠的反间计,对自己所说的一切尽是狐疑,只从坏的方面推想,她只好点点头道:“很好!今天晚上,我带兵渡河吧!”快快地辞出中军帐,福贝子却向金山双丑弟兄使个眼色,呼延陀呼延真兄弟立即会意,一个跟在萨菩婆的背后,一个转入后帐,静听福贝子的指示不提。 这天晚上,月黑风高,星稀云暗,萨菩婆果然带领一千清兵,静悄悄的离开大营,向白象河上游挺进,金山双丑也杂在清兵队伍里面,一路上有话便长,没话便短,到了三更左右,已经来到白象河,不通舟揖,平日只靠竹索桥交通往来,这时候索上的桥板已经拆掉,只剩下两根巨大的竹索,空荡荡的躺在河面,迎风摇曳,就像两条翻波巨龙! 萨菩婆一直来到河岸边,向众士兵大喝道:“立即过去!” 清兵异口同声的说道:“没有桥板,咱们怎样过去!” 萨菩婆叱喝道:“没用饭桶,拆了桥板,就不能够过河吗?老娘过给你看!” 她说着一振黑衣,飞上了竹索桥,脚尖一点竹索,身子到挂下来,双手攀住竹索,左右两手互相交换,沿着竹索直攀过去,其疾如飞,须臾之间,已经到了对岸,在对岸一纵身,又跳回竹索上,直攀回清军这一面来,喝道:“这样过河不就行了吗?快快过去!” 萨菩婆这样的身先士卒,攀索飞渡,清兵果然不敢怠慢,一个个的跟着萨菩婆过去! 金山双丑并不攀索,只用轻功沿着竹索过去,首先到了对岸,担任警戒,刹那之间,只见竹索桥上,人影憧憧,清兵附在桥索上,犹如蚂蚁相仿,足足过了一个更次,这千余名清兵,已经有八百多人上了对岸,还有二百多人附在竹索上,继续攀着渡河,哪知道就在这一刹那间,发生了惊人的巨变! 第221章 原来正当最后一批清兵,攀索渡河的时候,竹索桥接近对岸的一面,突然嗤嗤连响,喷出无数火星来,火星喷了一阵,轰隆一声大响,附着竹索桥的崖石,哗啦啦的塌了下来,泥土飞扬,碎石四溅】原来廓尔额兵在附着桥索的崖石下,埋藏了数百斤火药,再用药引拖到远处,等这一千名清兵差不多完全渡过白象河,渡到最末一批的时候,然后把引线点着,火光闪处,轰隆两声,火药炸力把崖石震塌,整道竹索桥附着一百数十名清兵,飞落大江里,跌入白象河底,被那急流一冲,先后撞在河底犬牙交错的礁石上,粉身碎骨,再给激浪一涌,统统不知去向! 萨菩婆估不到对方居然会有这一着杀手铜,不禁大吃一惊,连忙高声叫喊道:“已经渡河的兄弟,不用心慌;赶快集合一起,准备应战!” 她还以为竹索桥虽然炸断了,福康安的援兵还跟在后头,廓尔额兵即使在埋伏,自己也不和怕,只要清兵红衣大炮一到,便可以把敌人伏兵完全粉碎,哪知道她刚才这样的一喊叫,背后一个冷冷口音说道:“老妖妇,不用假惺惺啦!你骗了我们一千兵士过河,还不够向孟丝伦邀功吗?” 萨菩婆吃了一惊,急忙扭头后望,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金山双丑兄弟,女妖巫勃然大怒,喝道:“你两个狗东西,放什么屁?” 呼延陀狰笑一声,突然举手一掌,向萨菩婆劈来,这是金山双丑“阴煞神掌”的绝招,名叫“石破天惊”,这一掌劈过来,真正有碎石如粉的功力,萨菩婆估不到对方一照面便向自己猝施重手,立即反臂一格,“巧换金梁”,啪啪两声,两人各被对方内力一震,退出三四步远! 萨菩婆又羞又恼,左臂向外一扬,用瑜伽缩骨法,呼的一掌,“烘云托日”,逆击呼延陀的太阳穴,这一下是由反方向进招,在女妖巫心目这中,以为必定能够出对方之所不意,给呼延陀一个厉害,哪知道金山双丑在古墓着了冷霜梅的骗,学了一身颠倒功夫,萨菩婆这翻臂一掌,呼延陀叫了声,身子唰的一转,也学萨菩婆的样子反背一掌向后拍出来,恰好跟她手掌一撞,啪啪两声,双方又震出四五步去,呼延真看见兄长跟萨菩婆拆了两招,不分胜负,当下一声狂喝,双掌一推,施展“阴煞神功”,猛向萨菩婆拦腰推了过去! 萨菩婆估不到这貌相奇丑的两兄弟,武功竟是同出一脉,同样高强,她全神贯注在呼延陀身上,要想躲闪呼延真的掌力,已经无及,只听砰的一声夭响,萨菩婆的腰背着了呼延真重重的一击,身子直抛起来,落向清兵的人丛里! 好在她练了瑜伽术,全身肌肉一收一缩,像一个人球也似的,由几名清兵的头顶,翻了过去,腾出两三丈外。 呼延兄弟高声大叫:“不要放走这个替廓尔额兵做内应的奸细!” 萨菩婆几乎气爆了心肺!说时迟,那时快!呼延兄弟已经疾如飞鸟也似的直掠过来,叫道:“奸细别走!” 金山双丑齐齐抖出兵刃来,呼延陀的双蛇杖,自左向右挑来,呼延真的绿玉杖,却像旋风一般向女巫脚下扫到! 女妖巫愤怒已极,倏的一声狞笑,两只袍袖左右一挥,发出数十枚亮光闪闪的暗器来! 原来是萨菩婆近几个月来精心苦练的“血毒神砂”,这砂于是她提取药蜂毒液,淬炼五金精英而成的,几次蒸晒,变成了一颗颗龙眼大小的丸子,不过这种丸子并不是实质的,一撞着敌人身体,立即破碎,粉末飞扬,这些毒粉一沾中对方,虽然隔了衣服,一样可以叫敌人肌肤糜烂,如果得不到适当的救治,几天之内,皮肉脱尽而死。 上一次冷霜梅大闹皇宫,萨菩婆还不曾练成这种药砂子,没有拿出应敌,到了清营之后,然后练成,她被金山双丑咄咄进迫,心中冒火,一举手把血毒神砂打出,金山双丑看见暗器打来,双双向左右一分,几十颗药砂打在清兵身上,当清兵中了这药砂的刹那,还不觉得怎样,可是药砂的毒性一沾入肌肤,他们便像着了蜂子螫刺一般,个个面目变色,倒在地上乱滚乱爬,高声大叫:“哎呀!痛死我了,快救命啊!” 金山双丑估不到萨菩婆的暗器这样歹毒,不禁又惊又怒,齐声大喝:“毒心丑妇!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双蛇杖和绿玉杖同时展开,化做两道黑蟒,一团碧光,齐向女妖巫身上罩到,萨菩婆刚才跟金山双丑一递招,便知道对方武功特强,如果以两打一,自己委实不是他们的敌手,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着!女妖巫喝了一声:“看药砂子!”双袖一扬,金山双丑以为她再打出血毒神砂,左右分开一闪,萨菩婆一纵身,由绿玉杖头上跳过,展开陆地飞行功夫,一溜烟也似的,夺路逃命! 萨菩婆跑不到二三百步,高崖下突然一声呐喊,伏兵齐起,大队廓尔额兵杀了出来,带领伏兵的不是别人,正是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向萨菩婆迎面一截,史存明呵呵大笑道:“妖妇,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潇湘仙子看见金山双丑在萨菩婆的背后,衔尾紧紧追来,高声大叫:“贼婆子,你怎的这般没有用!只引了几百名满洲鞑子来,怎样回去跟金弓郡主交代?” 女妖巫听见潇湘仙于这样一说,猛然醒悟过来,福康安这样疑心自己,主要的还是中了敌人的反间计!萨菩婆本来一向阴鸷狠辣,最能够沉得住气,这时候也禁不住怒火冲到,一声叱喝,向史存明猛扑过去,左手一扬,似要狠扑,右手袍袖一甩,二十几枚血毒砂子,骤雨飞蝗也似的,向史存明迎面飞到! 萨菩婆用药蜂毒液提炼砂子,前后炼了六十几颗,分别藏在两只衣袖里面,刚才和金山双丑对战,袍袖一抖,发了四十多颗,此刻还有什多颗存留在袖底,这回一并发了出来,史存明手疾眼快,他瞥见寒星如雨点飞出,立即倒身向地,就地一滚,萨菩婆好不狠毒,她这回竟然拼出同归于尽的打法,这边毒砂子刚才出手,那边身躯向前一扑,冒着自己身体被毒砂打中的危险,双脚像绞车般左右一扫,这是瑜伽派武术的特色,身子还未落地,两脚已经使出旋风腿法,史存明一时大意疏神,乐以忘形,腰被萨菩婆左脚一蹴,腾身直飞起来,头下脚上,身离崖石,直向白象河飞去。 这一着大出潇湘仙子意料之外,她估不到萨菩婆在困兽犹斗的情形下,施展出这一下杀着来,廓尔额兵埋伏的高崖,本来就在白象河边,史存明身子这一离崖抛起,就要扎落河中,跟那百多名随着竹索桥落河的清军一样,难逃厄运,萧玉霜心中一急,高声大叫:“明儿!雷神经天!” 她叫喊的“雷神经天”是雷电披风剑法里面的救命绝招,史存明在军中空闲无事,便拿出自己的雷电披风剑法来,跟萧玉霜的玄女剑法对拆,所以潇湘仙子摸熟了史存明的武功路数,见他处境危殆,自己距离大远,不能相救,便喊出这一句话来,史存明在空中一听这句话,声人心通,立即提起真气,腰身一扭,果然用出“雷神经天”的身法来,两腿一飘,凝住了下落之势,轻飘飘的,落到距离河面不远,高崖半腰一块突出的圆石上。 萨菩婆看见史存明不曾跌落河心,一声叱喝,居然由高崖上飞身掠了下来,落向那圆石上,身未着石,左脚已经飞了起来,猛贼史存明的小腹,接着双拳一圈,嗖嗖嗖,连进三招,掌力沉猛,要把史存明逼落急流飞湍的白象河里。 史存明虽然仗着断虹剑,但是那圆石纵横不到数尺,上有高崖,下临无地,用剑反不如用拳的方便,少年壮士索性把断虹剑向崖石上一插,使出三阴灭阳掌法,右手一招拍向萨菩婆的左脚,左掌却拍向女妖巫的面门,这一著有个名堂,叫做“乘龙引凤”,逼得萨菩婆撤足回招,两个人拳脚翻飞,呼呼掠风,就在厌不容身的圆石上,展开了决定生死存亡的恶战! 金山双丑起先以为萨菩婆是金弓郡主派来卧底的奸细,此刻看见女妖巫向史存明狠攻猛扑,不禁觉得出乎意料之外! 正要过去看个究竟,说时迟,那时快,崖头上人影一闪,哈哈两声清笑,飞鹰掠隼也似的落下一个人来,可是女侠冷霜梅,手执亮晃晃的长剑,向金山双丑一指道:“无耻走狗!快来纳命!” 呼延陀兄弟一见冷霜梅,不禁勾起心头的怒火来,想起了被骗坠崖的仇恨,呼喝一声,抖起蛇杖和玉杖,直向冷霜悔恶狠狠的杀上!冷霜梅长剑展开,迎着金山双丑,走马灯也似的剧斗。 这时候双方都动上了手,只有潇湘仙子一个闲着,她本来应该上前帮助师姊冷霜梅迎斗双丑,才合道理,可是她一心记挂着史存明,不敢抽身,因为史存明虽然传了天池三老的绝技,新近又习练了地缺翁的图谱,毕竟功力还浅,比不上萨菩婆功力浑厚,何况她诡计百出,还有天竺秘传的精神功呢? 她留意着圆石上的打斗,有心要飞身下去帮忙,那圆石纵横不过六七尺,决然容不下三个人,自己万一纵身跳落,必定要把一个人迫落自象河里,万一把史存明挤落圆石,岂不糟糕?所以潇湘仙子三番四次欲发又止,不敢冒失跳落,全身凝视圆石上两人相斗。 史存明和萨菩婆这一场恶战,真正是硬撞硬的比拼,没有半点留情,大家都要把对方摔落白象河里,方才可以求自己的生存,史存明用的是三阴灭阳掌劲,势道劲猛无比,一使开来,一拳一脚的出手,赛似巨斧开山,铁锤击石,整块圆石完全在他的掌风腿影笼罩之下,拳势越来越强,决不容许敌人有翻身的机会,萨菩婆的武功却是异样独特,她的瑜伽术配合起天竺武功来,自成一家,忽柔忽刚,有时明明以为她是刚的,她却用柔,有时明明以为对方是用柔的,女妖巫却又用起刚的来了,二三十合一过,萨菩婆突然改变打法,据住了圆石的一角,半蹲半跪,只守不攻,拳脚出手幅度越来越小,举手抬足完全不出一尺以外,可是她的招术却是绵密无比,不管史存明怎样狠攻猛打,女妖巫完全不露半点破绽来,数十回合一过,少年壮士恍然觉悟,想道:“啊! 第222章 这妖巫好狡猾,要用持久战法消耗我的气力!” 他这一下果然估中了,史存明虽然传了天池三老的神功,得天独厚,内功究竟还不到火候,三阴灭阳掌法虽然威猛绝伦,萨菩婆的瑜伽术却善于以柔御刚,她是个女巫出身的人,心思精密无比,善于用己之长,攻人之短,决定用持久战跟史存明对耗,等他的威猛拳劲减弱,心神分散,方才用精神功制他的死命,萨菩婆这一套拳法是天竺西土的秘传,叫“天罗地网势”,表面上完全是采取守势,只守不攻,处在挨打地位,十分吃亏,可是这套拳法守势之中,一举手一投足,含蓄着无穷的劲力,着着借力使力,反击敌人,就像太极拳法里面的借力打力,武当派内家里面的“沾衣十八跌”一模一样! 史存明也是个聪明人物,他看出萨菩婆的用意,忽然想起地缺翁图谱里破强摧坚的招式来,突然大喝一声,身离圆石,呼呼呼,连踢三腿,这三腿的出势,疾如飘风,怪异无伦! 萨菩婆吃了一惊,只好站起身来,回手相挡,史存明第三腿刚才踢出,突然撤招,双掌齐出,直推向萨菩婆胸口,这一下“排山倒海”势,正是地缺翁图谱的妙技,萨菩婆见对方这一着来势极猛,绝不能够用瑜伽术化解,只好一咬牙关,双掌拍出,也用了式“推窗望月”,硬接史存明这一招,四掌一交,史存明舌绽春雷,喝了一声:“下去!” 劲力直透掌心,这是硬斗硬的比拼,绝无取巧余地,女妖巫的身子晃了一晃,连忙运劲反击,这样一来,变了四掌相抵,大家把性命交修的内功,完全运到掌上,气纳丹田,就站在圆石上,形同两尊石像,动也不动,双方心里完全明白,这是判强弱、决生死的最后关头了! 史存明和女妖巫运劲互推,忽然发觉对方口角现出一丝狞笑,两眼出现出奇异的冷光来,知道萨菩婆又要用精神功来迷惑自己了! 这个多月以来,他跟随冷霜梅勤练太阴神功里面的“制心止”,已经明白了应付迷魂术、离魂大法这一类精神功的方法。 沥血伏龙--第八十九章运石填河贝子渡天险第八十九章运石填河贝子渡天险少年壮士舌抵下颚,二目藏神,方寸灵台澄明如镜,把心里一切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完全抛在九霄云外了,萨菩婆忽然开口笑说道:“姓史的,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知道不是啦,由现在起弃暗投明,咱们和解了吧!” 女妖巫这几句话具有极大的诱惑,史存明如果信以为真,只一开口答腔,马上就要被对方精神功吸引,自动投落河里,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少年壮士已经有了防备,萨菩婆这几句话刚一说,史存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响亮,厥若龙吟,一声一声长笑,打进萨菩婆的耳鼓里,把这个女妖巫听得目眩神摇,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叫道:“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萨菩婆猛觉史存明的掌劲,骤然增强一倍!一收一放!先把自己的掌力吸引了过来,然后向外一抛,萨菩婆全身不由自主,像断了线的风筝纸鹞一般,抛离圆石,飞出两丈有余,扑通一声!头下脚上的扎落河里,被那急流一卷,推出二三十丈以外,直推在河岸上,一声惨叫,河水冒出片殷红,一代妖巫,引狼入室害人不成,自身首先葬在白象河里! 史存明虽然杀了妖巫,自己也累得精疲力尽,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方才手足并用的爬上崖岸,再看金山双丑那一面时,形势已经起了变化。 金山双丑切念黄金,起先看见冷霜梅出现,怒火上炽,双双扑了过来,向冷霜梅着着急攻,冷霜梅长笑一声,展开玄女剑法,缤缤纷纷,宛似满树梨花,又如漫天星雨! 同时廓尔额的伏兵四方八面的杀来,七八百名清兵完全被挤迫在甫岸高崖的一角,形势十分不利,金山双丑再也无心恋战,呼哨一声跳出圈外,忽然听见轰隆一声,霹雳巨雷也似的一声大震! 原来金弓郡主除了在竹索桥边埋下火药之外,还在悬崖四面埋下好几处火药,等候自己伏兵把渡河清兵压迫到悬崖一带,挤进火药炸力范围之内的时候,方才发出一声号令,点燃药引,只听轰隆轰隆几声大响,硝烟冒起,崖石崩裂,火药一炸之下,清兵血肉横飞,肢骸乱舞,无数炸裂了的清兵尸体,跟着滚滚泥尘,纷纷殒石,跌入白象河里,金山双丑不禁大骇! 这时候白象河对岸,又现出一队清兵来,这是福康安派来救援的军队,是一队火枪营兵士,可是竹索桥已经炸断了,而且隔着一道急流滚滚的大河,清兵不是个个肋生两翼,怎样能够飞渡过去? 不过清兵本身也有一套,他们的火枪手纷纷在江边埋伏下来,瞄准对岸放枪轰击,这里是白象河上游河床最狭窄的地方,两岸距离不到二十丈,火枪射程可以及远,所以清兵火枪一发,廓尔额兵便不敢向清兵过份进逼,这几百名清兵方才稍为减轻一点压力,可是他们挤压在高崖上,被敌人重重包围着,没有增援,没有接济,到头来仍然不免是一条死路。 金山双丑呼延真呼延陀两兄弟,看见形势危险,他们再也顾不得手下清兵死活了。一心要自己脱出险地,返回对岸,可是竹索桥归路已经截断,两岸距离还有二十多丈之远,他们的轻功本领纵使再强,也不能够返回对岸去,混战多时,天色四更将尽,不久就要天明,双丑明白如果夜幕一退,廓尔额大军陆续开来,自己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呼延真十分焦的,向呼延陀高声叫道:“大哥,不管怎样,咱们跳进白象河里,运用登萍渡水轻功,飞身过去!” 呼延陀摇头说道:“不行,这河水大急湍了,无从借力,只一卷入漩涡急流里,就要粉身碎骨,连尸首也没有哩!” 呼延真道:“那么,咱们难道就在这里等死?是与不是?” 呼延陀向河心一望,只见那道折断了的竹索桥,有半截已经被河水冲去,还有对岸拖下来八九丈长的一段,在河水里半浮半沉,虽然被急流猛冲,可是它另外一端还连系在对岸崖石上,所以没有随水冲掉,呼延陀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叫道:“二弟有了,咱们有一个逃生的方法!” 呼延真便问兄长怎样逃生,呼延陀用手指着河中的断桥道:“咱们向河里飞身下去,只要抓着这半截竹索桥,借着它的力量,便可以返回对岸,只不过落下的时候,要看准了桥索的所在,方才落脚,不然的话,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可要向在死城报到哩!” 大魔呼延陀这几句话没有说错,河床有二十丈阔,断桥只有十丈不到,换句话说,即是要飞越十丈的距离,方才可以到达断桥,还有断桥本身一半沉入水里,随着水流左右摆动,落下的时候一个不巧,失足落水,也要当堂送命!但是到了这个境地,他们再也不能够畏首畏尾了! 呼延陀叫了一声:“二弟小心!”在崖岸上拔身一纵,嗖声风响,像一头大雁也似的,掠起两丈多高来,直向急流滚滚的白象河飞投下去。 双方交战的士兵看见呼延陀突然纵身跳入河心,不禁大吃一惊,清军齐声高喊:“不好!呼延将军投河自杀!” 说时迟,那时快,呼延陀用“海鹤钻云”的轻功拔在空中,腰身在半空里一盘一折,掠出四五丈外,直向河心落去,不过他这一盘旋之势,只能够飞出几丈远,跟那断桥还有五六丈距离,呼延陀却是乖巧,他在临落下的时候,身子倏的一翻,头下脚上,双蛇杖趁着两臂一展之势,抖了开来,向着水面一点,他那双蛇杖两根蛇头,本来是软中带硬,可以活动的兵器,一点水面,呼延陀便借着蛇杖一垫水面的力量;再用一着“鲤跳龙门”身法,嗖嗖,跳起五六尺高,可是他的身体却像箭头一般,窜出五丈以外,双蛇杖向前一探,恰好钩着了断桥竹索,呼延陀身子趁势一翻,右手把桥索抓住,拼命施展轻功,浮上水面,抖丹田气向对岸清兵大叫:“快扯桥索!” 呼延真看见兄长用这个方法居然攀住桥索,不禁心中大喜,他也学呼延陀的样子,拔身一纵,身子起在半空中,飞丸殒石也似,跳落白象河里,临到接触河面的时候,把绿玉杖一探,也用个“蜻蜓点水”的身法,直窜起来,要想学兄长的样子,攀住断桥竹索,哪知道一个人的武功深浅,天赋资禀,往往并不一样,呼延真的轻功造诣,比起大魔呼延陀来,本来就略逊一筹,何况他的绿玉杖又是坚硬的兵器,不比呼延陀的双蛇杖,硬中带软,借力方面自然更差,所以二魔呼延真一纵起来,虽然看准了大魔呼延陀附身桥索的地方落脚,仍旧还差了五六尺位置,扑通一声扎入水里。 呼延陀看见兄弟失足落水,不禁大吃一惊。他知道白象河奔流急湍,水势犹如万马奔腾,只一落在河里,任你具有绝世武功,也要被急流卷入河底,撞向崖岸礁石之上,粉身碎骨!他赶忙把右手抓住竹索,左手伸出双蛇杖来,向呼延真面前一递,叫道:“二弟抓住!” 呼延真一落水,立即觉得一股大力把自己吸住,牵扯着向下沉,不禁大吃一惊,叫道:“今番死也!” 他乍觉眼前亮光一闪,呼延陀的双蛇杖已经递到自己面前,呼延真恍然大悟,急忙伸手一把,抓住了双蛇杖,要知道金山双丑都是具有绝顶武功的人,一手一脚之力非同小可,两下里一抓着,牢如铁铸,一任水流汹涌,骇浪翻飞,也不能够把他分开,呼延陀高声大叫:“二弟! 第223章 拿玉杖来!” 呼延真声人心通,他知道兄长的用意,左手把双蛇杖抓住,右手递过绿玉杖,呼延陀伸出两脚,向绿玉杖头一夹,夹个结实,这样一来,金山双丑在水中纠结的力量,越发增强,不过他们虽然抓住竹索,也不能够在水中移动一尺以外,因为水流的力量大强了,把金山双丑在水里冲得连打筋斗,口鼻不住入水,如果不是有一身武功,已经被急流冲离桥索! 呼延陀在水里拼命抬起头来,挣出水面,叫道:“你们一班饭桶听清楚了没有?快扯桥索近岸!” 清兵听见呼延陀二次叫喊,方才醒悟过来人个个抛下刀枪,走近岸边,一百几十人如蚁附檀,扯住绳索,使劲的向上扯,水流的力量虽然巨大,却挡不起清兵人海攻势,大家一齐用力,俗话说得好,众志成城,那附着金山双丑的半截桥索,在一二百人同时用力牵扯之下,果然一段一段的扯了上来,十丈长索收尽,方才把湿淋淋的金山双丑由水中提上岸! 这时候的呼延陀呼延真兄弟不但遍体淋漓,而且累得精疲力尽,爬在地上不能够挣扎起来,金山双丑这边得回性命,但过河聚集在崖岸上的几百名清军,已经陆续被廓尔额兵歼灭。 金弓郡主这一次反间计,大功告成,不但杀死了萨菩婆,还叫清兵损折了千余精锐,对清兵的心理打击委实不校福康安接到报告,不禁暴跳如雷,他知道自己中了贺兰明珠的内间诡计,福贝子一怒之下,再也顾不得她是兆惠大将军的侧福晋,旧日上司的如夫人了。 立即喝令亲兵到贺兰明珠的寝帐里去,把她两主婢抓到中军帐来,哪知道亲兵去了一阵,立即跑了回来,气急败坏的说道:“贝子爷不好啦!侧福晋已经自杀。” 福贝子听说贺兰明珠自杀,不禁大吃一惊,仿佛晴天霹雳,他立即带了众将赶到贺兰明珠的帐幕里,果然不出所料,只见贺兰明珠和蝶儿主婢两人,盛妆华服,僵毙在榻上了! 她们致死的原因,是服食了一种烈性的毒药,也不知道贺兰明珠由哪里弄来的?(其实贺兰明珠在渡过白象河,投回清营的时候,身上已经秘密藏了毒药)粉面乌紫,口眼流血,可是贺兰明珠的死相仍旧十分雍容,临死还梳好旗装坠马髻,擦了脂粉方才仰药毕命,妆台上还留下一首绝命词,填的是李后主的“相见欢”。内文竟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脂胭泪,相留醉,几时重,处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福康安当然不知道贺兰明珠和史存明两人之间,有这样一段哀艳缠绵的感情,一个席丰覆厚,锦衣玉食的朝廷贵妇,竟然会恋上一个亡命草泽的江湖英雄,最后还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来完成他的反间计,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福贝子呆呆的想了一阵,突然愤怒起来,把贺兰明珠的遗墨诗笺撕个粉碎,向左右道:“将侧福晋的尸首抬去埋了。你们对外面说她是染病身亡。一切要守口如瓶,知道了吗?” 原来福康安想着贺兰明珠是兆惠将军的如夫人,假如向朝廷禀告她是给叛逆做奸细而死的,未免令人难以入信,而且自己也有失察之咎!不如索性说她随征西陲,不服水土染病身故,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众人哪里敢违拗贝子爷的话,只好唯唯诺诺不提。 再说史存明这一次大获全胜,亲手把萨菩婆打落白象河里,尸骨无存,他这时候才知道地缺翁图谱的妙用,谱上记载的武功,果然精妙无穷,真个是武林中的瑰宝,天下间至奇至妙的武学绝技,自己假如能够找着一个安静环境,好好的练上三五年,必定可以纵横天下! 史存明正在归途中这样想着,路边忽然走过一名亲兵来,禀道:“史壮士,殿下召见!” 史存明吩咐士兵把掳获清军的甲杖,送回金弓郡主的大营去,自己一个人跟随着亲兵来到阿布敏王子的营地内,只见阿布敏王子坐在那里,皱着眉头,他看见史存明到来,立即站起身子,说道:“明兄!我把你请到这里来,告诉你一件秘密,咱们这一次对抗满清,恐怕不能够长久了!” 史存明吃了一惊,说道:“殿下何以说出这些话来!今天咱们刚刚歼灭了一股渡过白象河的清军,连内奸萨菩婆也被我们杀毙了呢!” 阿布敏王子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不过咱们还有一个重大的隐忧,难以持久作战,父王可能在一个月之内,向清兵求和哩!”他便把国内一切情形说了! 原来廓尔额兵本来是一个高原山地的小国,这一族人虽然是自古以来,剽悍善战,可是本国有一个先天的弱点,就是粮食不足,因为全境山多田少,出产的粮食不能够自给,如果放在平时,还可以勉强支持,即使有少数不够量,也可以由天竺西藏方面贩运米粮,弥补不足,可是这一次满清大军压境,长驱直入三百多里,许多廓尔额人抛弃了原有的耕地,逃亡到南方去,这样一来,粮食顿时呈现出困难的情形,不论军饷民食,现在都感捉襟见时! 而且西藏被清军征服了,断绝了粮食的来源,本来还可以向天竺(印度)方面求取给养,可是最近这几年来,天竺境内频频遭遇了水旱灾害,粮食减产,而且那时候红毛国人(即是今日的英吉利)的势力,渐渐侵入印度,天竺本身已经自顾不暇,更不能够对廓尔额有什么援助。 阿布敏王子是一国储君,对以上的情形,当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他才向史存明吐露出心腹话,阿布敏王子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史存明立即想起智禅上人临终说的两句话来,这话就是断定廓尔额抗清决难持久,万一将来事败,自己应该及时见机和金弓郡主两人脱出罗网,返回西域,择一名山双栖终老。 可是他想起为抗清而死的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心中感到无限的内疚! 阿布敏王子说完了一切之后,他向史存明道:“明兄,我有一件事交付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够答应呢?” 少年壮士慨然说道:“殿下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吧,只要我史存明力之所及,决不推辞便了。” 阿布敏王子微现喜色,问道:“当真的吗?” 史存明道:“丈夫一言,如白染皂,哪有不真之理!殿下有什么吩咐?” 阿布敏王子摒退左右,低声说道:“我向来是主张宁为玉碎,不作瓦全,万一大局有什么变化,我阿布敏只有粉身碎骨,以报社稷,咱们信奉伊斯兰教的人,战死了是无上光荣,最可怜的还是我的妹子,她自从着了萨菩婆的毒害,被囚冷宫之后,得了失心疯症,疯疯癫癫,哭笑无常,将来满洲鞑子攻进王城,她一个青年女子,又是失心疯的,恐怕难免被污辱,所以我央请明兄到时候极力保护她,甚至把她带回中土,也不要紧,明兄,你不管怎样为难,也要答应!”阿布敏王子说到这里,就要拜了下去。 史存明慌忙一伸双手,把阿布敏王子按回椅子里,说道:“殿下不用多礼!我答应你,将来不问局势如何变化,我决意保护令妹,不让她受到一毫一发的伤损便了!” 阿布敏王子十分感动,说道:“明兄一言重于九鼎,我所说的不过是预防日后罢了!事情未必会坏到这个地步……”话未说完,帐幕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轰隆轰隆的响声,阿布敏王子和史存明不由吓了一跳,异口同声说道:“咦!清兵无缘无故的,怎会放起红衣大炮!” 原来作者一支秃笔,不能够同时描写两头的事,再说福康安埋葬了贺兰明珠之后,回到中军帐里,觉得心闷,海兰察忽然由外边进来,问道:“贝子爷,我们怎的不趁这个机会渡过白象河,任由敌人休养生息,布置防线,这是大大的失策哩!” 福贝子愕然答道:“竹索桥已经截断了,我们怎样渡河?这还不是痴人说梦?” 海兰察大笑道:“贝于爷觉得这一次潜师渡河不成,便心灰意冷吗?错了,这一次萨菩婆虽然死在敌人手里,她却指示了我们一个渡河的方法。” 福康安大惑不解,问道:“海将军,你说什么?萨菩婆已经送了性命,她怎样指示我们渡过白象河的方法?” 海兰察道:“白象河的上游,架设竹索桥的地方,两岸距离不到二十丈,除了水流湍急之外,河床实际很浅,咱们索性出动所有红衣大炮,集中火力,轰过对岸去,把对岸的崖石,完全轰了下来……”“福康安不等他把话说完,呵呵大笑说道:“海将军,你当真跟我说笑吗?用炮火轰击石头;还不是白白虚耗弹药吗?有什么用处呢?” 海兰察正色说道:“贝子爷,廓尔额只剩下白象河一道天险,一过了河廓尔额国王必定牵羊担酒,自缚出降,我们只要把红衣大炮将对岸崖石完全轰塌了,让石头倒入河里,连续轰上几天,塌下来的石头至少可以把白象河填塞一半,到那时候,咱们再用几万大军挑泥运土,如此这般,不是可以过河去吗?” 福康安一听了海兰察这个主意,愁眉顿解,由虎皮交椅上跳起身来,大笑道:“好计好计!咱们就这样吧!叫旗牌官进来!” 左右亲兵,立即走出中军帐,须臾之间,旗牌官已经进入中军帐,福贝子立即拔下一支令箭,吩咐他把清军大营里的红衣大炮,统统推到白象河上游去,枕住几个高阜,发炮向对岸轰击,另外挑选了五万名精兵,带备了些锄铲竹箕用具,到附近去挖石挑土,每一名兵士挖取泥土不能够少过二百斤,违令的立即斩首。 第224章 俗话说得好,军令如山,哪一个胆敢不依从?命令一下,所有清兵分头出动,不等天明,红衣大炮已经架搭好了,清军炮兵点燃药引,百多门大炮齐声狂吼,一团团的黑烟,夹着火光,直向对岸飞去。 史存明在阿布敏的帐里,听见炮声,立即走出帐外,只见江岸上的巡兵,三五成群跑了回来,说道:“禀告殿下,清兵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胡乱放炮向江岸轰击,我们已经没有人了,他还是不住发炮猛轰,真是呆鸟!” 史存明吃了一惊,正要飞身上马,跑回孟丝伦的大营,来路上突然响起了一阵人嘶马叫的声音! 原来金弓郡主戎装盛服,带着熊素珊伊丽娜两员女将,和几百名兵士,风驰电掣也似,直向江边赶到。 阿布敏王子和史存明赶忙上前迎接,金弓郡主一见了他们的面,并不说别的话,只用马鞭向左边一指道:“那边有一个高阜,可以俯瞰对面河岸的形势,咱们上去看看!” 一行人跑向高阜,转瞬之间,已经到了巅顶,这土阜有几百尺高,距离河岸半里左右,清兵的红衣大炮决轰不到这里来,相反的在土阜上面,可以清楚的察看对岸的一切,了如指掌,这时候正是旭日东升之际,清兵一切动态,大家看得分明,只见对岸的红衣大炮,瞄准了这一面河岸边崖石,连珠轰击过来,清兵用的是开花炮弹,炮声一响,近岸的石头泥土,便崩塌了一方下来,大炮不住的响,土石不住的塌落,金弓郡主看了一阵,兀自看不出所以然来,可是她抬头向远处一望,看见无数清军像蚂蚁般,虞集在山坡下,挑土运石,盂丝伦恍然大悟,说道:“啊!原来他们要用愚公移山的方法!” 史存明在旁边听了,莫名其妙,问道:“贤妹,什么叫做愚公移山的方法?” 金弓郡主用手指着遥远的方向道:“你朝着那边望过去,不是看见许多清兵在那里挖掘泥土吗?他们把泥上石头装入竹萝里,不用说是准备倒落白象河里,准备填塞河流,还有对面的红衣大炮猛轰崖岸,用意也不外是轰塌一些泥土山石,帮助填河,总而言之,满洲鞑子打算动用庞大的人力,挑土运石,把河床填平了,直冲过来,这还不是等于从前愚公移山的故事吗?” 史存明和阿布敏王子听了不禁大笑道:“福康安怎的这样愚蠢?他这般做可以说是白费心机,白象河的流水那么湍急,有什么法子可以把它填平?” 孟丝伦正色道:“话不是这么说,清兵只要动用几万人日夜工作,挑运大量石块来,顶多三四日夜,便可以把河床填平!” 阿布敏王子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信,金弓郡主冷冷的说道:“殿下不相信清兵能够填河吗?明天这个时候,咱们再到高阜来看吧!” 大家说着下了高阜,这天由早到晚,清兵炮声彻夜不停,到第二天晌竿,阿布敏王子和史存明带了亲兵再次走上高阜,向着白象河一望,不望犹可,一望之下,当堂吓一大跳! 原来清兵已经云集在白象河的河岸旁边,一萝一萝,一担又一担的,把泥土石块倒入河里,白象河的急湍流水,虽然仍旧万马奔腾,水势并不稍缓,可是靠近竹索桥的地方,已经伸出一个三丈多长的沙咀来,换句话说,两边河岸的距离已经缩短三丈了! 还有自己据守这一边河岸,崩塌下来的泥土和石块,也形成了一个新的沙咀,约莫有两丈长短,即是一日之内,河岸的距离已经缩短了四分之一! 史存明失声说道:“哎呀!孟丝伦的话没有说错,顶多三天之后,清兵便可以长驱渡过白象河啦!” 阿布敏王子不禁着慌起来,连忙派人通知孟丝伦,哪知派去的人方才走下高阜,孟丝伦已经和伊丽娜并马跑到,同来的还有冷霜梅和萧玉霜两位女侠,她们一直来到高阜上! 潇湘仙子看了一阵,不禁失声说道:“福康安这人真正有超人的胆略,竟然用了五六万兵马一齐挖土填河,他们还知道白象河的流水虽然湍急,河床却是十分淤浅,先把大石堆下河里垫底,然后再填泥土,照这样的办法,白象河在三天之内,必定填平,我们先要未雨绸缨,不然的话,恐怕难免一败涂地!” 孟丝伦咬了一咬银牙,说道:“好!事到临头,我们也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了,如果清兵冲了过来,我们倾动所有兵力,跟他决一死战。”她略微一沉吟,说道:“明兄在南岸修筑的碉堡,非常有用,我们赶快在这一带山冰上,造二百座,准备应战!” 阿布敏王子立即命令廓尔额兵挑土运石,马上动手筑起碉堡来,这样一来,变了一边清军运石填河,一边廓尔额兵建造堡垒,一河两岸,相映成趣,清兵的红衣大炮仍然轰击不停,过了两天,廓尔额兵已经筑成碉堡,清兵也在白象河两岸之间,筑成一道石提,只差四五丈左右便合拢了。 到第四天早晨,清兵吹起冲锋号来,大批马步军集合在填平的沙咀上,施旗招展,干戈蔽日,天色刚才交正晌午,清兵队里突然推出几架霹雳车来,轰隆几声,机括翻处,抛过几条铁练,搭住对岸,接着跑出一队工兵,铺设桥板,仿效铁索桥的形式,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一道铁索桥居然架搭起来,清兵怒马奔腾,铁蹄翻飞,跨越过铁索桥,直向对岸冲上。 当清兵架设铁索桥的时候,北岸的红衣大炮队同时怒吼起来,炮火在南岸交织成两道火网,掩护工兵架桥,等到清兵吹号冲锋的时候,炮火立即停止,第一批渡河的清兵,人数有几千人,由金山双丑呼延陀、呼延真带领,抢先渡河,福康安表示自己身先士卒,也带领第二批清兵接着过河,一幕惊天动地的血战,就在白象河两岸爆发。 原来清兵虽然渡过了白象河,可是南岸一带的地形十分奇险,五里以内,全是层层叠叠的风化岩石,廓尔额兵居高临下,矢石如雨,清兵仰面进攻,十分吃力,血战了一个多时辰,伤亡枕藉,福康安这时候已经带领第二批部队过河,看见廓尔额兵抵抗据险固守,自己这一方面虽然渡了七八千人过河,可是限于地形,七八千人只能够结聚在两里不到的一段狭窄崖岸上,眼看恶战了将近两个时辰,兀自不能够摧毁廓尔额兵的防线,而且因受地形限制,不能够把更多兵力投入战场,福贝子十分焦的,他派人把金山双丑兄弟唤到面前,问道:“渡河已经有半天了,咱们只不过占领了这一点崖岸,不如索性把霹雳车运过来,向前开路,二位将军以为怎样?” 呼延陀摇头道:“禀贝子爷,我们即使把霹雳车运过来,也没有什么用处!” 福贝子吃了一惊,问道:“霹雳车没有用?这句话怎样说?” 呼延陀道:“贝子爷有所不知了,廓尔额兵依着山势构造了无数碉堡,这些碉堡每一座可以藏伏二三十名兵士,矢石充足,碉堡本身完全是用石头砌成的,决不是霹雳车能够摧毁的!” 福康安皱眉道:“这样如何是好!难道我们退回对岸去?” 金山双丑奋然道:“攻坚击锐,大帅急也急不来,未将不才,首先冲上高崖,攻占他一两座碉堡,打开出路再说!” 福康安正中下怀,大喜道:“廓尔额兵只剩这一重天险了!二位将军如果攻破坚垒,尼泊尔王城便可以在望,他日大功告成,二位将军必定封侯荫子,富贵无限!” 呼延陀兄弟听见福贝子这样一说,真个感激涕零,说道:“好,咱们兄弟不成功便成仁,拼着草革裹尸,报答贝子爷的知遇便了。” 福康安立即派出三百名敢死队,跟随金山双丑一同出发,攻击山顶坚垒。 再说金山双丑奉了福贝子的将令,带领三百敢死壮士,呐喊一声,越出本军阵地,直向山顶猛冲,呼延兄弟武功惊人,一个舞双蛇杖,一个使绿玉杖,冲开箭林石雨,抢先杀上,不到片刻工夫,已经抢到一座碉堡跟前,碉堡里的廓尔额兵射出乱箭! 金山双丑把兵刃舞成一团精光,弩箭一射到他的身边,纷纷落地,呼延真一声大喝,逼近碉堡墙边,拔身一纵,向堡顶的气眼钻入,这种气眼只有面盆大小,寻常人决难钻进去! 可是金山双丑却有卸骨易筋功夫,眨眼之间,便自钻进碉堡,碉堡里面有一个“卡伦”(即是带兵的伍长)和二十多名兵士,看见金山双丑钻入,立即蜂拥上前,兵刃乱砍,不过他们哪里是金山双丑的敌手?不到半晌功夫,先后毙命在呼延陀兄弟的双蛇杖和绿玉杖之下! 金山双丑秋风扫落叶般的,扫荡肃清了碉堡里面的廓尔额兵,方才打开堡门,让其他敢死壮士冲进来,廓尔额兵第一座碉堡宣告陷落。 呼延真留下十几名清兵固守占领了的碉堡,又再继续奋勇向前,攻击第二座碉堡,以金山双丑那样武功高强的人,应付二三十名廓尔额兵,当然不费吹灰之力,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又把第二座碉堡攻占了。金山双丑还要攻击第三座碉堡,史存明和昆仑双妹已经相继出现。 原来史存明在高崖之上督战,听见兵士报告,有两个面目丑陋的满清军官,带领着几百名敢死壮士,向崖顶冲上来,这两个军官武功高强,不畏矢石,一连攻陷了两座碉堡,史存明知道来的不是别人,一定是福康安手下的金山双丑! 沥血伏龙--第九十章冰原溅血志士隐边荒第九十章冰原溅血志士隐边荒少年壮士想起师傅智禅上人惨死的仇恨,一股热血冲上胸膛,他吩咐岳金枫代替自己督战,又派人通知冷霜梅、萧玉霜两位女侠,然后拔出断虹剑,飞奔下山,果然不出所料,当他跑到半山的时候,已经看见金山双丑冲进第三座碉堡,把据守堡垒的廓尔额兵,杀得鬼哭神号,尸骸遍地。 第225章 史存明怒从心上起,大喝一声,飞身窜了进去。 这碉堡纵横不到三丈,是用石头砌成一个圆穹形,堡垒四面只有三个气孔,一二十个箭眼,史存明一个飞身,闯进堡门,金山双丑已经把最后一名廓尔额兵砍倒在地,只见他两个遍体血污,狰狞如鬼,少年壮士舌绽春雷,一声大喝:“狗贼!还我恩师的性命来!” 断虹剑寒光一闪,剑走偏锋,左边一招“雷神挥凿”,右边一着“电母照镜”,刷刷两剑,同时分攻二人,既狠且准,正是智禅上人的遗技“雷电披风剑法”。 呼延陀看见史存明自行投到,不禁大喜,叫了一声:“小子!”双蛇杖向上一格,这一格刚中有柔,名叫“滕蛇缠树”,系名家手法,可是史存明剑花一绕,避过了双蛇杖,“电光三现”,刷刷刷,一连三剑,剑剑不离呼延陀的要害穴道,二魔呼延真见史存明一招既出,后着绵绵而至,暗里吃惊:“不见了几个月,这小子的武功精进如斯?” 他不知道史存明在铜鼓关前跟双丑第一次交锋后,知道技力不逮,日夜苦练地缺翁的图谱秘笈,使的虽然是雷电披风剑,有了图谱增益辅佐,威力大了数倍,呼延陀连忙挥动双蛇杖,左遮右挡,呼延真看见兄长危急,也顾不得武林前辈单打独斗的规矩了,绿玉杖唰的一递,一招“降龙伏虎”劈了过来! 史存明叫了声:“好!” 断虹剑用力一抖,粘住玉杖,“闪雷过岭”,向上一撩,暗中用了三阴灭阳掌劲,呼延真猝不及防,连人带杖直飞开去:砰的一响,背心撞在碉堡石墙之上,重震一下,二魔饶是内功精绝,也撞得彻骨疼痛。 经过这几下追风逐电的过招拆式,金山双丑觉得史存明的武功大不相同,哪里还敢有丝毫怠慢,呼啸一声,分开左右力敌少年壮士,史存明踏进一步,嗖嗖嗖,连刺数剑,先把武功较弱的呼延真,挤向碉堡一角,陡的飞走双腿,“云边跨月”,左右两脚疾奔呼延陀的胸膛,呼延陀估不到对方武功这样诡异,连忙后退两步,双蛇杖向上一撩,还了一招“翻江搅海”! 史存明闪身一晃,就杖影里欺身直进,断虹剑疾刺丹田,这下名叫“吹萧引凤”,接着左手向怀里一探,抽出地缺翁相赠的离火剑来,“金扈献酒”,当的撩开呼延真由旁边劈过来的绿玉杖,少年壮士双剑在手,招式又自不同,右手断虹剑使“雷电披风剑”,左手离火剑却用峨嵋匕首诀法,夹杂几下飞龙剑的招式,剑光如电,闪闪生风,直把金山双丑逼得连连后退,叫苦不迭。 这时候碉堡门外已经响起一个清脆口音来,正是潇湘仙子说话的语声,叫道:“冷师姊!快些过来,明儿跟那两个魔头正在这里斗得你死我活哩!” 冷霜梅立即过来,向堡门里一望,看见史存明把昆仑派的秘技使得出神入化,不禁心花怒放!叫道:“师妹,我们不用到里面帮手了,就凭明儿一人,使用这两柄天下无双的宝剑,尽可以把这两个鞑子走狗收拾,你返回崖上督战,我来把守堡门,指点明儿要诀吧!” 萧玉霜一笑走开,碉堡里面的金山双丑,听得清清楚楚,既羞且愤,冷霜梅居然不屑跟自己动手,叫一个后生小辈跟自己动手,还说凭着史存明一个人的力量,便可以把自己两人宰掉! 金山双丑也是个性情冷做的人,如何咽得下这一口气?当下一声大喝,反守为攻,拼着跟敌人同归于尽,双蛇杖和绿玉杖狂风暴雨似的猛攻回来,眨眼之间,反而把史存明逼得向堡门方面,步步后退。 冷霜梅在后面叫道:“明儿,专心一致,用地缺翁图谱里面的转字诀应付他!” 原来地缺翁的图谱,名是剑笈,其实包括了天下武学的精要,如果练得精熟,别说是剑,就是用一根树枝,甚至赤手空拳,也一样可以发挥出无穷威力! 那图谱共有绊、劈、缠、牵、挑、引、封、转八大要诀,每一要诀用法不同,史存明声人心通,弯腰向地一转,双剑疾翻起来,断虹剑搭住呼延陀两根蛇头交叉的部位,离火剑粘住呼延真绿玉杖的中腰,脚下陀螺也似的转了几圈,借势向外牵引,这一招十成中倒有九成是借了敌人之力,金山双丑陡觉虎口疼痛,兵刃似乎要脱手飞去。 呼延陀呼延真兄弟不禁大骇,急忙使劲向后抽时,哪知道双蛇杖和绿玉杖两般兵器,竟似被史存明双剑牢牢粘住,自己向左牵引,敌人跟着向左探剑,自己向右撤招,敌人跟着向右进招,金山双丑情知不妙,一连变换了七八种杖法,始终脱不了史存明两口宝剑的黏缠,斗了二三十合,呼延陀一声大喝,力贯双膀,使用“大力金刚杖”法,把双蛇杖舞得呼呼连响,呼延真也使出“花桩八打”的棒法来,左绕右转,史存明却是全不费力,人随剑走,剑随杖行,表面看来,像个扯线的傀儡人也似,跟定对方走落进退,骨子里却是如影随形,厉害无比,举个譬喻,好比一根细膝缠住大树,一任大树横生挺长,脱不了细滕的牵引,金山双丑使尽生平本领,跟史存明斗了七八十合“只觉得对方牵引之力越来越强,自己的兵刃越来越沉重,暗里叫苦不迭,心里想道:“这小子不知道由哪里学来这一套古怪的武功,今番性命休也!” 斗到分际,呼延真突然叫了一声:“大哥!咱们使用颠倒打法!” 金山双丑立即向地一滚,以头代足,单手据地,改用两脚夹定兵刃,横挑竖打,有时把兵刃交到手里,忽上忽下,怪异无伦,金山双丑这种本领除了阴阳颠倒,上下倒置之外,还夹用了天竺国的瑜伽大法,当年他两兄弟在蒙古乌里雅苏台的古墓里,用这个怪招术,把冷霜梅迫得手忙脚乱,只能够用“大须弥剑”防护身体,此刻又再使用出来! 史存明招数略乱,连退几步,冷霜梅高声大叫道:“明儿,不用慌乱,使用图谱里面的引字诀!” 史存明天赋聪敏,他修习地缺翁赠送的图谱,虽然无人指点,却是触类旁通,闻一知二,冷霜梅这样一喊叫,史存明立即醒悟,双剑一变,使出了“引”字诀,“引”字诀和“转”字诀不同,“转”是随敌而转,敌人窜东,自己跟着窜东,敌人从西,自己跟着到西,“引”字诀便不同了,适成反比,用力量牵引敌人,叫敌人跟随着自己打圈旋转。 只见少年壮士一长一短两把宝剑,化成一赤一白两道光华,不管对方以头代脚,上下颠倒,剑光一伸一缩,疾如蛇信,连刺金山双丑背心“灵台”“仓柳”“玄枢”“精捉”各处大穴,这些穴道全在背脊主骨的两侧,如果被敌人刺中的话,不死也要重伤。 金山双丑本身也是武学名家,哪有不识得的道理?只得猛翻筋斗闪避,要挣脱史存明剑尖的牵引,哪知道少年壮士双剑点刺连绵不断,一刺不中,又刺另外一穴,冷飒飒的剑锋,只在金山双丑背后要穴点来扎去,呼延陀呼延真兄弟急得直冒冷汗,他们又没有方法招架,因为史存明剑法十分刁钻,只刺他们背脊,背心在武家眼里看来,叫做“死角”,是最难防护的一处,碉堡又没有许多地方,可供他们跳高窜低,回旋闪避,金山双丑只好沿着堡墙,连翻筋斗闪避。 哪知道史存明的“引”字诀一使出来,有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双丑避开一剑,下面一剑又到,他两个要想加快翻滚,得机转身,可是翻滚越快,史存明双剑刺得越急,碉堡门外的冷霜梅却看得心花怒放,只见金山双丑像走马灯一般,环绕着史存明团团乱转,耍猴子戏也似的,大打筋斗。 史存明站在碉堡的中心,却是好整以暇,或者向左踏上两步,或者向右移动三步,举手递剑,出招吐招,剑尖不离双丑背心,那双剑也不时互相交替,有时用断虹剑刺呼延陀,以离火剑刺呼延真,有时瞬息之间,用离火剑刺呼延陀,用断虹剑直取呼延真,换剑易招,连身子也不必转动,悠闲之至。 冷霜梅不住口的叫好,金山双丑带来那几百名敢死壮士,已经被廓尔额兵截住,激斗起来,有几个不知自量,要冲向碉堡的入口,策应金山双丑,哪知道冷霜梅扼守了进口,身不动头不回,清兵一冲过来,女侠只把双指一弹,天狼神针破空飞出,闪电似的射中清兵要害,扑通倒地,呜呼送命! 一连二十几个清兵都是这样,其余的看见冷霜梅身子四周,尸骇遍地,禁不住心寒胆战,再也不敢上前自寻死路了。 所以史存明在碉堡里面力战双丑,能够专心致志,凝神对敌,分毫不惊,反过来说,金山双丑显然陷入绝对不利地位。 呼延真天性狡猾,他想着今天自己两兄弟纵使能够打胜史存明,也要累得精疲力尽,碉堡门外还有一个大对头冷霜梅扼守着,这一关更加难闯,何况连眼前的史存明也未必斗得过哩! 他忽然生出一个主意来,碉堡的大门虽然被冷霜梅扼住,顶上的气洞却没有阻拦,自己何不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但求自己逃生,兄长的性命不用管了。 二魔主意既定,他把绿玉杖向地一点,突然撒手抛杖,身子向上一窜,像野鹤腾空也似的,直升起来,扑向堡顶,要由碉堡气洞钻出去,冷霜梅叫了一声:“哎呀!” 女侠已经全神贯注,提防金山双丑逃走,腕底扣定了三支天狼神针,二魔呼延真这一窜起,冷霜梅的天狼神针正要发出,史存明陡的一声大喝,举手一抛,竟然把左手的离火剑脱手掷出,嗤的一响,剑锋扎中他的背心,史存明这一手是“引”字诀的精华妙着,名叫“神龙掉尾”,如果练到炉火纯青,一剑飞出,刺中敌人之后,还能够用气功把剑牵引回来,返到自己手上。 第226章 史存明功力还浅,当然没有这样深的造诣,可是这一剑也够呼延真受的了。离火剑锋利无比,这一下扎进他的背心,足有一尺多深,几乎直贯胸口,呼延真哎呀一声,当堂送了性命。 呼延陀趁着史存明运劲掷剑的刹那,闪电也似的一个筋斗,挣脱了史存明剑尖的牵引,冲向堡门,喝道:“让路!”双蛇杖向前一探,猛向冷霜梅当胸刺来,冷霜梅长笑一声,长剑挥处,搭住双蛇杖的中腰,倏的向下一按,叫道:“回去!”武学里有一句俗语,叫“四两破干斤”,别看冷霜梅这一按十分随便,却是用了内家真力,劲贯剑梢,她这一下用得恰到好处,当当两声,把双蛇杖按在自己脚下,两根蛇头嗤的一声,插入土里,女侠这边按住蛇杖,那边右脚直蹴出来,其疾如电,砰的一响,把呼延陀踢了个大筋斗,滚回史存明的身边! 史存明陡的伸出左掌,使用“三阴灭阳”掌劲,叫道:“起!”掌力一抛一振,呼延陀的身子直弹起来,叭的一声,脑袋撞中碉堡屋顶,跌了下来,这一撞和一跌,把个大魔头弄得头脑发昏,天旋地转,急切间挣扎不起,史存明想起杀师之仇,更不怠慢,断虹剑寒光一闪,呼延陀惨叫半声,便自身首异处。 少年壮士总算是有志者事竟成,在碉堡里一场恶战,力诛双丑,给惨死的智禅上人洗雪了仇恨。 不过史存明虽然是手刃金山双丑,建立了不世的奇功,却是无补于廓尔额的溃败!这是为何? 原来福康安在金山双丑向前夺路的时候,陆续抽调大军渡过白象河,天公也恰似有意帮忙清军,突然阴霾四合,狂风大作,大风一起,据守住高崖的廓尔额兵,连连退后,有少数走避不及的,被狂风刮落悬崖之下,跌得粉身碎骨,清兵因为站的地方较低,而且每个兵士身上穿了沉重的铁甲,所以不怕风力,反而大队人马,冲上崖头,不多时候,连海兰察的大军也冲过白象河了。 尼泊尔的兵士看见清兵势大,天险已丢,再也无心恋战,不到黄昏日落,已经全线崩溃,史存明和冷霜梅、萧玉霜、岳金枫、伊丽娜、熊素珊等一班男女英雄虽然左支右拒,杀毙了不少清兵,究竟独木难支大厦,挽回不了失败的命运,三十多万满清大军像排山倒海般的横过高崖,推向加德满都王城附近的平原,这一次白象河之战,廓尔额兵伤亡五万余人,精锐丧折过半,清兵的死伤虽然相等,可是兵力雄厚,没有怎样影响实力,福贝子和海兰察两员大将,已经揽辔扬鞭,带领大军,浩浩荡荡的指向皇城了。 廓尔额国王阿泽登旺,虽然天性强毅,有无比的斗志,可是到了这个地步,险隘全失,兵力损折大半,而且粮饷不足,无以为继,再也没有法子跟满清对抗下去了。 他只好暗里派了密使,到福康安军前乞和,哪知道福贝子一听了乞和两字,立即翻脸,勃然说道:“胡说!咱们大清是天朝上国,你们廓尔额不过是藩属小邦,你的国王受了几个汉入叛逆的播弄,居然胆敢对抗天朝,现在势穷力细,还不投降,竟然妙想天开要乞和吗?本帅要的是投降,不是讲和,左右过来,给我乱棍打出去!”那些如狼似虎的亲兵,叱喝一声,提起棍棒,就要把阿泽登旺国王派来的使者,痛打一顿,海兰察立即阻止,向福康安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福贝子怒容方才稍霁,向来使叱喝道:“你回去告诉国王吧!本帅只要他牵羊担酒,面缚出降,不知道什么叫做讲和,你们国王如果想免死,要做到以下三件事,第一件,把王城里面色卜拉寺三尊镇国金佛拿出来,交到大营,表示诚心屈服,洗心革面。第二件,将国王的一子一女缚了,送到军中,王子将来人京做人质,公主给天朝皇帝做妃嫔。第三件,史存明和金弓郡主这班叛逆,统统要交出来,不准走漏一个,知道没有?”来使唯唯诺诺,垂头丧气的走了。 他只好把福康安提出的三个条件,据实回奏,阿泽登旺国王听了又惊又怒。要他把王子公主交出来,送到天朝上京,儿子为质女儿做妾,国王已经不肯答应,至于色卜拉寺供的那三尊镇国金佛,也要交给清军,国王更加怒不可遏。 原来尼泊尔是一个信奉喇嘛教的国家,上至国王僧侣,下至平民百姓,每逢风调雨顺,五谷丰收的年头,一定认为是佛爷显圣,佛力庇佑,用金块溶化了,加厚寺中金身佛像,所以尼泊尔全国的佛寺,所供奉的佛像差不多全是金身的。色卜拉寺是廓尔额全境最古老的一间大寺,寺中供奉的三宝佛名叫做“镇国金佛”,每尊都有一丈多高,金身厚约二尺,抛开价值不说,这三尊金佛实在是廓尔额祥瑞的代表,福贝子连金佛也要交出来,手段未免太苛酷了。 国王怒火如焚之下,想了一阵,便吩咐左右侍臣宣召阿布敏王子入宫,阿布敏王子正在自己府邪和史存明孟丝沦一班英雄商量布置王城的防守事务,听见父土急诏,立即动身进宫,孟丝伦向史存明道:“明兄!我看王子殿下气色非常不好,国王这次召他入宫,必有大变,你还是跟着他一同进去!” 史存明霍然起立,说道:“冷女侠萧女侠,两位前辈肯帮助弟子一劈之力吗?” 冷霜梅笑说道:“明儿,你能够杀掉金山双丑,武功造诣跟我们差不多了!还怕国王扣留得住你不成?我们还要留在这里等候变化呢!你自己一个人去吧!” 史存明恍然大悟,立即追赶上了阿布敏王子,跟他直人皇宫去了,到了宫门,把守殿前的武士立即过来,向史存明说道:“史英雄,真对不起,皇上召见的只是千岁殿下一人,其他人没有圣旨,不准闯入,请你立即回去!” 史存明哦了一声,立即退回宫门石阶之下,可是他趁侍卫不留神的时候,拔身一纵,像燕子般掠上拱形的宫门,只一起落之间,便自翻过墙头,跳高窜低,跟在阿布敏王子的背后,一直向深宫奔去,须臾之间,到了金銮殿上,只见国王阿泽登旺铁青着面孔,阿布敏王子跪下问道:“父王宣召臣儿,不知有何重要吩咐?” 国王哼了一声道:“王爷,满清大军距离王城有多少里路?我们还能够作战吗?” 阿布敏王子回答道:“父王,清兵还在王城六十里以外,咱们还有五万名以上的忠勇壮士,尽可以背水一战!” 国王摇了摇头,说道:“那不过是玉石俱焚,把历代先王辛苦经营的宗朝社稷,一古脑儿葬送罢了!昨天我已经派人到福贝子的大营去通款求和啦!” 阿布敏王子吓了一跳,连忙问道:“父王,你怎的向满清鞑子求和,那岂不是空前耻辱,给后世的人讥笑我们为德不卒,虎头蛇尾了么?” 阿泽登旺国王咳了一声,说道:“王儿,现在不是说意气话的时候,咱们到了今天,外无可战之兵,内无可筹之饷,拿这残山剩水余下来的一点兵力跟满清打仗,还不是飞蛾扑火,螳臂挡车!我派左丞相阿马出城跟清军乞和,哪知道福康安要我们……”国王再也忍不住老泪夺眶而出,说出福贝子要自己投降的三个条件,阿布敏王子一听之下,几乎心肺气炸,霍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城下乞盟,春秋所耻,父王对满清所提的条件,完全答应他了?” 史存明隐伏在殿角暗处,也仿佛听见了晴天霹雳,心头一下巨震,估不到廓尔额国王,也步了达赖喇嘛的后尘,向满清的铁蹄屈服。 只听见国王怒声斥责道:“王儿,你怎的在父王面前,这样无礼?既然战无可战,只有屈辱求存这一条路,朕派你明天到福贝子大营里,答应他交出金佛,王子公主作为人质这两个条件,只有擒捕汉人叛逆那一个条件不能够答应他,因为这班男女个个本领高强,全是飞檐走壁,来去无影的人物,除非他肯派人到来帮忙,你就这样回复福贝子,知道没有?” 阿布敏王子一言不发,走下金阶,面向西方跪下,拜了几拜,叫道:“阿拉真神在上,我阿布敏是个血性男儿,只能够血战而死,不能忍辱而生,我……”他说到这里,右腕一翻,由袍襟下抽出一支明晃晃的匕首短剑来,寒光闪处,刺进了自己的胸膛,值殿武士和左右侍臣失声叫道:“哎呀!”急忙上前抢救,阿布敏王子这一匕首深入胸窝,伤中要害,呜呼送了性命。 史存明看见阿布敏王子当着国王面自杀,宁死也不肯向满清屈服,不禁大为感动。那边阿泽登旺国王看见儿子惨死,在龙椅上大叫一声,晕了过去!金銮殿上秩序大乱。 少年壮士忽然想起阿布敏王子前几天向自己说的话,猛然醒悟过来,想道:“我几乎忘记了!先把黛丝丽公主救出深宫再说!”黛丝丽公主虽然疯癫了,史存明不忍心让这一朵娇花,送到清军营里,押上中原,供满清皇帝的蹂躏,少年壮士只一晃身,展开陆地飞行功夫,直向内宫奔去,史存明上次跟阿布敏王子到过宫中一回,已是识途老马,领臾之间,到了黛丝丽公主的寝宫外,只见她痴呆呆的坐在绣榻上,披头散发,花钿不整,两个宫女在旁打扇,史存明一个飞身,掠了进去,不由分说,只一伸手,便点了两名宫女的麻穴,扑通咕咚,瘫倒在地。 黛丝丽公主看见少年壮士进来,毫不惊惶,问道:“史英雄,咱们打了胜仗吗?现在将近打到北京城啦,是与不是?”史存明看见黛丝丽公主语无伦次的样子,不禁一阵心酸! 可是想到事情紧急,再也不跟她扯闲了,二指一伸,戳中黛丝丽公主背后的“魂门穴”,公主樱了一声,立即昏迷过去。 第227章 史存明把公主向肋下一挟,飞身跃上殿瓦,一溜烟似的出了皇宫,返到阿布敏王子府里,金弓郡主第一个开口问道:“明兄,消息怎样?” 史存明把黛丝丽公主放下地来,流泪说道:“千岁殿下反对向清军投降,在国王面前自杀死了!” 范金驹兄弟热血沸腾,高声叫道:“岂有此理!这昏君要出卖咱们,我们立即杀进皇宫去,把这昏庸国王一刀两段!”冷霜梅站起身来,一声叱喝,说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平心来说,廓尔额已经战无可战了,咱们何必还要多生枝节?此地既不留人,还是走吧!”史存明茫然道:“前辈,我们待要走到哪里?”冷霜梅不假思索的道:“这还用再问吗,我们这班人马上离开王城,横跨大雪山返回西藏,萧师妹携带黛丝丽公主回到昆仑山王母天池去,用龙脑草治好她的疯病,你和孟姑娘,岳金枫和伊姑娘两对依照老禅师的遗言,共偕秦晋,归隐天山,我和素珊徒儿,范家兄弟一齐到巴颜喀喇山星宿海吧!”大家默默无言,盂丝伦和伊丽娜两人胀红了粉面,史存明和岳金枫呢,却是百感交集,估不到一场轰轰烈烈的西陲抗清大业,结果仍然烟消云散。 潇湘仙子忽然说道:“咱们虽然走了,可是尼泊尔国王势孤力穷,他的处境煞是可怜,还有廓尔额的战士,抛掷头颅,血染草原,更还有大批善良无辜的牧民百姓,颠沛流离,饱遭兵烫,我们难道一点也不管,就这样的走吗?”冷霜梅愕然道:“师妹,你难道还要再留下去,支持到最后吗?” 萧玉霜道:“那又不是!我的意思是……”她向冷霜梅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冷霜梅恍然大悟,说道:“对了!这样才有始有终,对得起廓尔额国王和老百姓!”这班男女英雄各自收拾金银细软、马匹行囊,准备离开王城,一面却依计行事不提。 再说福康安向尼泊尔使臣提出苛辣的投降条件之后,下令继续进军,一路上旌旗蔽天,刀枪耀目,大军浩浩荡荡的开人王城附近的平原,一直到了距离加德满都城墙十里左右,方才下令扎营,歇宿一晚,到第二天早上,福贝子再下了一个命令,把神机营里面一百多尊红衣大炮,推上前线,枕住了王城外几座山岗,炮口瞄准了加德满都城墙和浮屠佛塔,准备随时随地,发炮攻城,然后再用征西大将军的名目,写下了几十道文书,缚在箭上,派弓箭手用强弓射入城里,文书的内容是限廓尔额国王在十二个时辰之内,献出镇国金佛,王子公主,以及一班汉人叛逆,统统把上述各人缚了,由廓尔额国王亲自押送出城,直到清军大营投降,如果过了限定时辰,国王还不在城头上竖起白旗,作投降的表示,自己就要发动猛烈炮火,将王城夷为平地。 福康安递送了劝降书之后,得意洋洋,他知道廓尔额无兵可战,粮食恐慌,答应投降只是迟早,自己一定可以完成荡平廓尔额的大功,奏凯回朝,得到乾隆皇帝的册封赏赐,立像凌烟,垂名百世。 这天晚上,福康安巡视完了各军营垒,返到中军帐里,哪知道他才一踏入帐门,忽然看见值夜守营帐的八名亲兵,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福贝子大吃一惊,正要喊人,说时迟,那时快,帐顶嗖的一声轻响,落下一个人来,一柄冷森森的长剑,抵住了福康安的背心,叫道:“要活命的,不准叫喊,坐到虎皮椅上去!” 虎皮交椅后黑影一闪,现出一个人来,正是少年英雄史存明,原来他已经事先潜伏在中军帐内,把八名亲兵统统点了穴道,难得他干净利落,帐外不闻半点声息,用主剑抵住福贝于后心的正是女侠冷霜梅,福康安虽然羞怒交迸,面上却不露出半点形色来,从容地坐在虎皮交椅上,淡淡说道:“姓史的,你用这些鬼蜮手段,暗中算计本帅,算的上哪一门子英雄好汉?今天晚上,你即使把本帅杀了,明天早上,尼泊尔王城仍旧要被炮火轰为平地!”史存明低声喝道:“鞑狗住口!爷爷如果要杀你,你再多几颗脑袋也砍了!闲话少说,我们今天晚上便离开廓尔额,这里的事,一概不管,只不过你要尼泊尔国王投降的三个条件,除了要镇国金佛之外,其余两个条件,你今生今世也休想,知道没有?”福康安哼了一声道:“姓史的,你这句话怎样说?” 史存明道:“你要捉拿我们?凭着什么本领?你倚做心腹的金山双丑,已经被我们杀了!阿布敏王子昨天在皇宫里自刎,黛丝丽公主也被一位前辈救走,你要王子公主为质,还不是梦想吗?明天廓尔额国王开城投降,你绝不能够苛索他任何条件!更不准你纵兵殃民,如果你阳奉阴违,哼,即使你回到燕京,爷爷也一样可以要你的性命!”福康安十分丧气,低头说道:“姓史的,估不到你棋先一着,好!俺答应你便了!”冷霜梅纳剑入鞘,笑道:“君子一言、如白染皂,你如果要留回性命封妻荫子,安享富贵,切勿忘记了今天晚上的话!”她说罢腰肢一扭,和史存明窜出中军帐去了!帐外更忻数声,两位男女侠客眨眼之间;踪迹不见! 福康安叹了一声,把从人喊进来,抬了被点穴道的亲兵到别帐去,并且吩咐众人对今天晚上的事,严守秘密,次日天明,尼泊尔国王果然竖起白旗,自缚出降,献上镇国金佛,福康安受了史存明的警告,心存忌惮,不敢再事苛求,亲自把国王解缚,叫他修表天朝,向乾隆帝服罪,并且定下三年一贡的规例,子孙世代遵守,阿泽登旺国王喜出望外。顿首谢恩,福贝子班师回朝,从此西陲太平,乾隆帝也完成了最后一次对外用兵。 (全书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