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梅香》 第一章 暗流涌动 这一年是大唐兴元元年(公元784年),四镇之乱和泾源兵变刚刚被诸道兵马副元帅李晟和朔方节度使浑瑊平定,天下百姓重新获得太平,只是连年战火虽平,百姓依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渭城古道上有五人骑马而行,两位中年道士,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两名中年道士是青城派郝知泫、徐知涛,年轻夫妇是李知鱼、秦罗敷夫妇,少年人是李知鱼的嫡亲弟弟李知源。 这些年来,青城派声名赫赫,高手辈出,江湖上能与青城派相提并论的门派也只有少林寺和峨眉派了。郝知泫、徐知涛、李知鱼更是名动天下,武林之中已经很少见到三人踪影。 这次三人一起下山,显然是有重要之事要办。半个月之前,一名青城派妙字辈弟子回山门禀报他在河东道绛州青龙观附近,遭到两名突然出现的蒙面人的袭击。 两名蒙面人武功路数诡异狠辣,不似中原门派武功,倒有些像是西域胡人的做派。这名妙字辈弟子眼见自己遭遇不测,即将饮恨江湖之时,青城派太上掌门李方静真人忽然出现,出手打伤了这两位蒙面人,救了这名妙字辈弟子一命,随后便拂衣潇洒离去。 这名妙字辈弟子遇见了太上掌门之后,随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回蜀中青城山门禀报掌门王知策。王知策、郝知泫等人得知师父李方静真人音讯,都着实欢喜莫名,不过他们也有一丝忧虑。 他们几人的师父李方静真人云游天下多年,一直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此番门下弟子得遇他们恩师,直教他们欢喜莫名,这样看来他们还有与恩师再见的机会。 不过让他们有些忧虑的是最近几年以来,江湖上忽然出现了一批来历神秘,武功高绝的人,这些神秘高手专门袭杀武林各大门派的名宿高手。 这些神秘高手行事狠辣,凡是被他们盯上的人,绝对是有死无生,因此武林各大门派都有名宿高手被偷袭而死,他们却连这些神秘人长什么样貌,有什么身份背景,袭杀各派名宿高手目的都一概不知。 青城派门下弟子遭遇神秘人袭击,还是第一遭,王知策等人商议过后,已是极为重视此事。遇到袭击的这名弟子在掌门师伯王知策、师叔郝知泫等人面前,把那两个神秘人的武功招式演练了两三遍,饶是王知策见识过中原各派武功路数,竟然也没有看出来这俩神秘人的招式出自哪门哪派。 王知策只觉得这俩神秘人的武功招式自成一派,与中原武林各派的武功无有一丝瓜葛。王知策、郝知泫几人商量过后,由郝知泫率徐知涛、李知鱼夫妇前往河东道渭城走上一趟。 一来看看他们师父李方静真人是否还在渭城,若在渭城就请师父回山,二来顺便明查暗访一下这些神秘高手的来历与目的。 此时已是酉时,落日余晖染红了天边的几朵云彩,郝知泫、徐知涛几人正骑马缓行之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郝知泫、李知鱼几人背后响起,如疾风暴雨,势若奔雷。 徐知涛几人都是微微一惊,齐齐勒马回看后方来人。郝知泫按住剑柄道:“慈悲,莫非是那位居士找到我们几人了,知鱼师弟,你好生护住弟妹和小师弟,这些人交给我和你三师兄来处理。” 李知鱼张了张嘴,还未等他说话,十几个骑士已经风驰电挚般冲至他们几人面前。这十几个骑士一见到李知鱼几人,立时猛然拉住了手中的缰绳。 十几匹马儿停得太急,希聿聿一声长嘶,十几匹骏马人立而起。马背上的骑士们都紧紧贴住了马背,显然他们都十分精通骑术,十几匹骏马竟一色都是西突厥名驹乌云骓。 郝知泫、徐知涛几人皆是怔了怔,这十几个骑士的衣袍袖口上都绣有日月图案,显然都是火祆教教众,火袄教亦称拜火教,从极西之地大食国传至中原。 为首之人身形肥硕,满脸横肉,凶恶的面孔上带有三分猥琐,这人正是火祆教山南道襄阳城火祆教分舵舵主朱仲滔。 朱仲滔朝着郝知泫几人抱了抱拳,瓮声说道:“郝道长,徐道长,李公子,在下还有要事,不能下马与诸位见礼了,还请诸位见谅。不知几位可曾见过一位身穿淡黄衣衫的姑娘,那位姑娘约有十五六岁,身材十分高挑。” 郝知泫捋了捋胡须,淡淡说道:“不曾见过。”朱仲滔闻言有些惋惜,随后抱拳说道:“江湖路远,诸位后会有期。”朱仲滔话音刚落,十几个白衣骑士就快马加鞭离去。 秦罗敷秀眉微皱,轻声道:“我以前认为朱舵主麾下只是护教卫道的江湖好手、不曾想他们还如此精通骑术。”郝知泫轻叹一声,道:“不知是什么人得罪了他们,看来又要有一场刀光剑影了。” 徐知涛闻言摇了摇头,沉声道:“或许另有隐情,如果是与人约斗,不会如此大张旗鼓行事的,更不会有这么多精锐好手追踪一位姑娘。不知他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罗敷心中灵光一闪,忽的说道:“莫非他们教中的圣火令被盗窃了?朱舵主他们是在追踪盗宝的贼人么?”就在郝知泫、徐知涛几人说话之间,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郝知泫几人拍马而行不大片刻,就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一道光芒耀眼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烟花呈现红黄白三色,煞是耀眼至极。 以李知鱼几人的眼力来说,这道在夜空中忽然炸开的烟花位置距离他们这里约有一两里地,若是推敲起来,很可能是朱仲滔一行人所放。 这道红黄白三色烟花赫然是火祆教教众紧急呼救的信号,若是烟花起放位置五里之地以内的火祆教教众看到三色烟花,必然会火速赶往烟花起放位置救援教内同伴。 这道三色烟花既然是朱仲滔一行人起放,分明是他们遭遇了棘手强敌,朱仲滔一行人抵挡不住强敌,所以才放出了求援的信号。 李知鱼这时心中有些为难,若是前去对朱仲滔一行人施以援手,则会使得青城派在江湖上名誉受损,火祆教在江湖上风评不好,属于亦正亦邪的江湖势力,加之火祆教为西域胡人教派,因此不受中原武林中人欢迎。 倘若李知鱼见死不救,却又是对不住妻子秦罗敷了,之所以这么说,却是因为如今的火祆教教主正是秦罗敷的从兄秦明楼。李知鱼欲言又止的望向了师兄郝知泫,徐知涛和秦罗敷也都看向了师兄郝知泫。 郝知泫捋了捋胡须,沉吟道:“朱舵主在江湖上行事也算正派,既然朱舵主他们有难,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诸位师弟,我们抓紧去驰援朱舵主他们。‘’ 李知鱼和秦罗敷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喜色,五人当即快马加鞭,朝着空中烟花绽放的位置疾行而去,虽然烟花已经落下,但是朱仲滔一行人出事的地点对于徐知涛几人来说,还是可以推测得出来的。 第二章 扑朔迷离 徐知涛、李知鱼五人快马加鞭而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赶到了出事地点。等到郝知泫、秦罗敷五人到得近前,五人脸上俱都露出了大吃一惊的神色。 只见灌木丛中的一片空地上好似一座地狱修罗场,原本皎洁清冷的月光,这时也变得有些阴森惨白了。郝知泫、徐知涛五人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空地上的十几具尸体。 不久前还生龙活虎的十几个江湖好手此刻横尸当场,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骇然、诧异的神色,这十几个江湖好手有的头脑分离,有的躯干支离破碎,种种惨状让人不忍直视。 倏然间忽地飘来了几声乌鸦的聒噪声,使得李知鱼、秦罗敷五人都不禁心中打了个突,郝知泫、徐知涛五人四下打量了一下,只见寂静的夜里空无一人,除了空地上的十几具尸体外,格外让人觉得瘆得慌。 郝知泫、徐知涛、李知鱼几人皆是久经刀风剑雨的江湖名宿,但是如此残忍的凶杀场面却也是不曾见过多少次。郝知泫和徐知涛两人飞身下马,仔细检查起这些死者的伤口。 郝知泫、徐知涛两人目光炯炯,希望能从这些死者的伤口上看出凶手的武功招数,以便推测出杀人凶手的出身来历。只要不是一招毙命,郝徐二人自认为可以瞧出一些蛛丝马迹。 只不过等郝徐二人检查过后,二人皆是一无所获,因此脸色都十分难看。朱仲滔等人俱是脖颈被人给拧断了,看这武功手法好似少林寺龙爪手的路数,只不过比起少林寺的龙爪手来说,这拧断别人脖颈的手法十分歹毒。 郝徐二人出身于六大门派之一的青城派,其尊师李方静博采众家所长,因此使得郝知泫、徐知涛师兄弟几人对于江湖上各家各派的武功路数大多有所了解。 然而此刻郝徐二人却想不出有哪位江湖高手有如此深厚爪力,能在片刻之间将十八九名江湖好手击杀当场,而且除了朱仲滔以外,其他人均是被一招击杀。 朱仲滔身为火祆教襄阳城分舵舵主,其武功虽然比起江湖一流高手略有不如,但亦可以算是准一流高手了。只不过朱仲滔虽说武功不错,但是也没有超过十个回合就被击杀当场了。 郝知泫虽不是青城派太上掌门李方静的弟子中武功最高的,但其武功仅次于二师弟王知策。郝知泫自忖以他的武功来说,虽然能将朱仲滔在内的十八九名江湖好手击杀,但是绝对没有那名神秘高手那般轻松写意。 郝知泫虽然可以击杀朱仲滔一行人,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从此处看来,那名击杀朱仲滔一行人的神秘高手怕是比他的武功还要高上一些。 想到这里,郝知泫顿时皱起的眉头更深了几分。就在郝知泫、徐知涛二人沉思不语的时候,李知鱼看过朱仲滔滔等人的伤口后,沉声说道:“大师兄、三师兄,朱仲滔等人死于分筋错骨缠龙手。” 郝知泫、徐知涛闻言皆是一惊,分筋错骨缠龙手之名凶名赫赫,不过他们几人当中只有李知鱼领教过峨嵋派前任嫡传弟子薛慧秀的分筋错骨缠龙手。 李知鱼当年曾与嵋派前任嫡传弟子薛慧秀有过恩怨,因此领教过薛慧秀的分筋错骨缠龙手。虽这件事情已过去数年,但是李知鱼却仍然记忆深刻。 李知鱼提气喝道:“是薛慧秀薛女侠吗,青城郝知泫、徐知涛、李知鱼在此,还请薛女侠现身一见。”李知鱼的这一声传出去了很远,直震得远处树林中哗哗作响,惊起了一群在树林中栖息的鸟儿。 李知鱼这几年来因为娶了秦罗敷这位娇妻,几乎每天夜里都要巫山云雨,若非他与妻子练了素女经中的双修之术,否则他这内力修为不会这么精纯深厚。 郝知泫低声问道:“六师弟,这分筋错骨缠龙手莫非只有峨嵋派薛女侠才会吗?” 李知鱼微微点头,沉声说道:“如今的江湖中,只有薛女侠在人前显露过这门武功,自从薛女侠消失在江湖中之后,这门武功再也没有出现过,没想到今天夜里在此地重新现世了。” 李知鱼刚才的呼喝声慢慢消失在了远处,周围仍是寂然无声,几只乌鸦从众人头顶倏然飞过,使得徐知涛五人微微一惊。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问话,“几位尊驾,可是青城派的?”徐知涛大声喊道:“不错,阁下是什么人?”郝知泫、李知鱼、秦罗敷、李知源全都握住了剑柄,几双眼睛警惕的望向了周围。 只见远处树林中闪出一道身影,这道身影脚下生风,若龙蛇疾走,速度倏忽如电,不过三四个弹指的时间,就已经轻掠至郝知泫几人跟前,来人抱拳说道:“在下谢春风。” 李知鱼几人对来人的轻功甚为佩服,听到来人自称谢春风,立时打眼看去,发现这人正是火祆教四大护法尊者之一的妙风尊者谢春风,当今武林中的轻功第一人正是这位谢春风。 徐知涛抱拳说道:“五年未见,妙风尊者的轻功愈发厉害了,自从空空儿前辈隐世之后,尊者的轻功可以称作第一人了,实在让在下佩服。” 谢春风与几人见礼过后,随后就看到了地上横七竖八的火祆教教众尸体,谢春风顿时脸色大变,谢春风对诸多尸体一一检查过伤口后,沉声问道:“郝道长、徐道长,你们可曾看到是谁杀了这些人吗?” 郝知泫道:“惭愧,我们几人看到朱舵主的求救信号后,虽然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赶到这里,但是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杀害朱舵主他们的凶手是什么人,我们并不知晓。” 秦罗敷道:“谢大哥,总坛中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连谢大哥你都亲自出手了?”谢春风叹息道:“唉,这次总坛中的防卫出了纰漏,总坛中的圣火令被神秘人盗走了。罗敷小妹,你大哥他十分震怒,命令我和其他三位尊者以及五位堂主查找追踪圣火令的消息。” “除了我们九人以外,本教的九位舵主也都率领本教精锐弟子追踪圣火令的踪迹。苍天不负有心人,我们总算发现了盗窃圣火令的贼人踪迹,我们现在已经夺回了四枚圣火令,但是贼人当中的一位黄衣年轻女子却是逃掉了。” “我们追踪黄衣女子追到了这里,却还是被她逃掉了,还死伤了这么多本教兄弟的性命,若是不杀了她,不足以报我们本教亡故弟子的在天之灵。”谢春风说完之后,连连皱眉,脸色十分难看,显然十分痛恨那位黄衣年轻女子。 第三章 白衣少年 远处忽然传来了几声惨叫,夜色沉沉,惨叫声十分的清晰,谢春风倏然脸色一变,瞬间脚下生风,只见他身形一闪,朝着远处急掠而去,谢春风轻功高绝,不过三四个弹指间便消失在郝知泫几人眼前。 郝知泫、徐知涛等人面露佩服之色,想不到谢春风的轻功比之往年更为厉害一些了,这个江湖上除了隐居避世的空空儿,已经无人可以在轻功上面胜过谢春风了,就算是空空儿的师弟精精儿复生,恐怕也有所不及了。 郝知泫、李知鱼五人互视一眼,随后同时施展轻功直追消失不见的谢春风,他们生怕谢春风孤身犯险。按说以谢春风的轻功来讲,不论遇上什么样的险境,他都能全身而退,轻功天下第一可不是说说而已。 但在这诡异莫测的荒野之中,郝知泫五人还是隐隐为谢春风捏了一把汗。谢春风疾行之间,一座残垣断壁,旗杆折断的山神庙出现在谢春风的眼前。 山神庙周围灌木森森,白色小花在灌木丛中时隐时现,使得山神庙周围气氛看起来十分诡异。山神庙中传出了几声凄厉的惨叫,这几声惨叫戛然而止,好似是被人突然掐断了脖子,使得本来凄厉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谢春风眼中杀气一闪,身形暴进,直接闪身冲进了山神庙中。他天生胆大,昔日为了皇宫里的一道佳肴,曾经偷偷溜入皇宫御厨斋内偷吃,一连呆了十多日才离去,因此山神庙内有无陷阱,不曾被他放在心上。 待谢春风冲进山神庙内,最后一名火祆教教众被人格杀当场,那名教众的惨叫声还未发出,就被一名身材欣长的俊秀少年扭断了脖子。 教众两眼圆睁,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的恐怖神色,教众带着不甘之心扑腾倒地身亡,溅起一地灰尘,俊秀少年甩了甩袖子,一股无形气劲将灰尘拂向了别处。 光线阴暗的山神庙前殿内,有十五六具死尸横死当场,这些人的死状与先前的朱仲韬等人死状相同,每个人都是被扭断了脖颈,大多数人都是被一招毙命。谢春风见到这一幕,倒是恢复了冷静,冲着白衣少年问道:“这些人都是被你一个人给杀了?”白衣少年神色冷漠,淡淡道:“不错,是我。”白衣少年话音刚落,就将身旁的一具死尸踢向了谢春风。 谢春风脸上杀气一闪,身形微晃避过飞来的死尸,随后含怒拍出一掌,正是他的成名绝技“七步断魂掌,”这一掌含怒而发,自然是用了将近十成功力,十来丈的距离更是一闪而至。 白衣少年不意谢春风的轻功如此厉害,一掌尚未击实,已是灼热刺骨,白衣少年心中惊骇,倏然间身形如陀螺般移出三尺,不虞之下还反手拍出一掌。 谢春风轻咦一声,颇为感到意外,这一招后发先至,早已算好了对手只能出掌招架,无有别的应对之法,不虞却让这白衣少年躲闪开来。 眼见白衣少年一掌拍来,谢春风不敢大意,脚下轻点,已是转至白衣少年背后,再次拍出一记“七步断魂掌”,白衣少年转身招架不及,只见他身形微晃,又是闪出三尺开外,反手一拳捶出。 在谢春风与白衣少年交手之时,郝知泫五人便已堪堪赶到,见到白衣少年的诡异轻功身法,都忍不住轻咦一声。 白衣少年被谢春风两次先手急攻,不但落尽下风,还差点儿身死当场,那两次横移躲闪,着实令白衣少年使出了平生所有本领。 白衣少年当下反手打出两招,使得谢春风对白衣少年的分筋错骨缠龙手也有些忌惮,谢春风身形一闪,两人又变成了正面交手的局面。 郝知泫、李知鱼五人见场内拳脚相加,两人轻功都是快如闪电,一拳一掌之间已是对攻了二十多招。白衣少年不过十七八岁,居然能在落尽下风的情况下挽回局面,并与谢春风交手二十多招不落下风,着实令人不可思议。 李知鱼、徐知涛五人都不由得有些佩服这位白衣少年。场中两人前后交手四十余招,白衣少年少年虽然轻功身法不俗,有如龙蛇疾走,但还是比不上谢春风堪称天下第一的轻功身法。 两人交手四十余招过后,白衣少年身形已被谢春风的无数掌影笼罩进去,若非少年每到关键时刻使出横移三尺的诡异身法,恐怕他早就重伤在谢春风的七步断魂掌下。 若非如此,谢春风也不会四十招内没有擒拿住白衣少年。这个季节已是盛夏时分,虽然此时已是深夜,但仍是热气蒸腾,本来谢春风的七步断魂掌就含有灼热之力,因此白衣少年已是汗流浃背。 为了驱除身上的燥热,少年不得不强运真气驱除体内的燥热之意,所以他出手便慢了一拍,不再像之前那般迅疾如风,气势凌人了。 白衣少年左右疾攻数招,接连使出好几种轻功步法,想要跳出圈外,不过却被谢春风一记凌厉的“七步断魂掌”挡了回去,不仅没能脱身而去,反而差点伤在谢春风掌下。 若非白衣少年使出横移三尺的轻功身法躲了过去,怕是真的不死也重伤了。白衣少年心中有苦难言,暗暗自嘲:“你呀你,想要英雄救美,却是差点丢了性命,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所言不虚呀。” 谢春风自是不知白衣少年心中所想什么,但他却也是暗暗叫苦不迭,他早已是名满天下的顶尖高手,却没能在五十招之内拿下一个声名不显的少年人,着实令他汗颜不已。 如果此事流传出去,对他自己必然名声扫地,而且此时还有几位武林名宿观战,此次他丢脸算是丢到家了,不过还好,在场的几位武林名宿口碑都很好,倒是免了此事传将出去。 想到这里,谢春风暗暗恼怒不已,因此他的身形陡然加速,如鬼若魅般在白衣少年周围旋转不停。秦罗敷和李知源只能看到一道道身影旋转如风,却是已经看不清楚谢春风和白衣少年交手的招数招式了。 谢春风飘忽旋转之间,双掌同时击出“七步断魂掌”,凌厉掌风的余波将旁边的神案掀翻出去四五丈远。白衣少年顾此失彼,穷于应付,显然已是败落不远,在郝知泫几人看来,白衣少年最多不过十招绝对落败。 第四章 美貌道姑 郝知泫、徐知涛几人虽然都与谢春风相熟,但他们此时却是隐隐为白衣少年担心,虽说白衣少年出手杀了火祆教教众,但也有可能事出有因,况且白衣少年这般年龄练成如此厉害的武功,完全称得上是万中无一的天纵之才。 因此郝知泫、徐知涛几人都升起了爱才之心,他们想要让谢春风手下留情,但这交手双方已经势成水火,生死相向,因此郝知泫几人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就在郝知泫、李知鱼几人为白衣少年担心莫名之时,忽然传来“喵呜!喵呜!”两声动物叫声,李知源大喊道:“咦?狸猫!是狸猫!” 郝知泫、李知鱼几人闻言颇为惊讶,场内两人激斗不已,生死相向,不知从哪里跳出了一只狸花猫,这只狸花猫莫非是前来凑趣的。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场内两条如鬼若魅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谢春风与白衣少年四掌倏然贴合一处,又倏然快速分开,白衣少年神情萎顿,跌跌撞撞,踉跄倒在柱子旁。 谢春风却是陡然间身形拔起,就像是被一阵大风吹起来的。他的身形在空中急速盘旋,连转三个圈子,愈转愈高,又是一个转折,随后缓缓落下,谢春风如此之下才消除了白衣少年刚才的沛然掌力。 旁观的徐知涛五人都不由得“啊”了一声,徐知涛几人面露可惜之色,如此天纵之资的少年人就此毁于七步断魂掌下,着实可惜了。 五人当中的郝知泫心中甚是怜惜少年的遭遇,多年之前,他的独子郝妙节死了,虽然他还有一个女儿,也有十多个弟子,但却是没有一个人能继承他的衣钵绝学。 郝知泫见这白衣少年正是自己理想中的嫡传弟子人选,现如今却重伤倚躺在柱子上,看少年情况已是重伤难治了,心中甚是痛惜之极。 谢春风缓缓落地之后,五脏六腑仍是有一丝震荡微痛之感,谢春风有些疑惑不解,白衣少年的分筋错骨缠龙手威力十分不俗,不知这少年为何非要等到最后关头才施展这门武功。 若是刚一开始就施展分筋错骨缠龙手与自己硬拼,自己纵然可以胜出,也必然会受内伤,谢春风心中虽有不解,但还是身形一晃,倏然间出现在白衣少年身前。 谢春风伸手将白衣少年从地上拽起,冷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为何杀我火祆教教众?你背后之人是谁?,” 白衣少年身受重伤,脸色苍白,因此虚弱的说道:“若非是他们一上来就要杀我,否则我怎么会动手杀他们呢?你们火祆教原先与我有仇么?”白衣少年不卑不亢,即使他此时身为板上鱼肉。 谢春风正欲再次发问,忽然听见一女子清冷说道:“妙风尊者好大的威风,严刑逼问一个重伤在身的后辈,难道这样做会让妙风尊者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么?” 郝知泫五人回头一看,竟然是十几个年轻道姑簇拥着一位三十左右的美貌道姑涌进门来,三十左右的美貌道姑容颜绝美,气质清冷,在场众人都认得是峨嵋派掌门薛太真,江湖人称她为太真散人。 薛太真身穿杏黄色道袍,手拿拂尘,在一群身穿青色道袍的门人弟子中很是显眼。谢春风也认出了薛太真,闻听薛太真暗含讥讽的话语后,顿时老脸微红,右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谢春风是江湖上成名许久的名宿高手,对一个少年后辈出手,本来就落了个“恃强凌弱”的话柄,因此这样逼问身受重伤的少年人的确有损身份,若是被心怀鬼胎之人大肆宣扬出去,谢春风本来风评不佳的名声便会彻底名誉扫地了。 薛太真清冷说道:“谢尊者,你令手下到我峨嵋下帖子约斗,约我们在渭城一决胜负,你不来赴约不说,反而在这里欺凌一个少年后辈,不知是何道理?” 薛太真虽然已经三十五六岁,但她的声音仍是清脆动听,婉如娇俏少女一般。但是熟悉薛太真性格的人都知道,薛太真虽然性子清冷,但她杀伐果断,做事很少拖泥带水。 薛太真出身河东薛氏门阀,虽然不是本朝初年名将薛仁贵之后,却是本朝初年著名宰相薛元超的后人,她之所以出家奉道,是因为家庭变故以及感情受挫,所以拜入峨嵋门下。 当时峨嵋派掌门薛慧秀与申妙象一起隐退江湖,峨嵋派因此人才凋敝,派内高手的人数与峨嵋派在江湖上的声名地位相差甚远。 薛太真天资悟性非凡,寥寥数年其武功便冠绝门内,因此接掌了峨嵋派门户。峨嵋派传承悠久,尊战国初期名剑客司徒玄空为祖师。 峨嵋派在薛太真的统领下,渐渐摆脱了外强中瘠的窘态,虽然比起少林、青城略有不如,但也相差不远了。 江湖上的著名女剑客聂隐娘曾对夫君方辟符私下说过,薛太真的武功已胜过其师祖蔡寻真,再过经年,必然会成为江湖上的绝顶高手。 方辟符的好友段克邪也是这么认为,段克邪的妻子薛红线亦曾说过薛太真以后就算比不上她和聂隐娘,但也亦是名动江湖的女剑客了。 聂隐娘、薛红线、段克邪与铁摩勒并称江湖四大剑客,虽然他们四人比不上开元年间的裴李公孙三剑仙,但亦是当今江湖中剑术最为卓绝的四大宗师。 因此自从聂隐娘和薛红线先后称赞薛太真之后,江湖之上已经无人再敢小瞧峨眉薛太真。谢春风虽然武功高强,轻功更是厉害,仅次于隐居遁世的空空儿前辈,但他也不敢小瞧了这位貌美道姑装扮的薛太真。 谢春风如临大敌般的严密防备薛太真,但他却不清楚薛太真所讲的约斗帖子是怎么回事,他最近忙于追踪盗窃圣火令的贼人,根本没有闲心去找薛太真的麻烦,而且与女子比武约斗也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薛太真见谢春风没有答话,清冷说道:“谢尊者,你不会下了帖子又不想承认了吧。”薛太真说完,甩手一物打向谢春风,谢春风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两步。 峨嵋派不知用什么方法从军器监得到一种暗器“五毒神砂”,因为五毒神砂威力极其阴毒厉害,谢春风生怕是五毒神砂打了过来,因此连忙退开。 这五毒神砂是用铁砂以五毒练过,三年方可练成,若是打于人身,即中其毒,遍体麻木,不能动弹,挂破体肤,终生脓血不止,无药可医。 因此江湖上很少有人不害怕五毒神砂这种暗器,不过由于这种五毒神砂极难练成,又是军器监的秘密暗器之一,因而江湖上很少会出现五毒神砂这种暗器。 第五章 峨眉掌门 只见地上插着一面三角小旗,旗面通体蓝色,上面绣有红色太阳与白色月亮图案,旗子赫然就是火祆教的仪仗旗帜,旗杆上系有一封火漆封口信封,正是薛太真所讲的约斗帖子了。 薛太真乘谢春风后退之时,倏忽向前挟起白衣少年,又倏忽退回原处,这一下兔起鹊落,倏忽如电,显然薛太真的轻功身法也快到了极点,即使略有不如谢春风,也是相差不远了。 谢春风挑了挑眉,笑道:“谢某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从来没有失信于人过,你想要如何比斗?划个道道来,谢某人绝不推脱。” 谢春风嘴上说的大义凌然,但他心底却是隐隐一沉,薛太真继承了其师祖蔡寻真的做事风格,她嫉恶如仇,下手从不心慈手,也从来说话算数。 她既然说了有人以自己的名号前往峨眉下帖约斗,那就不会是薛太真谎言伪造的,谢春风见到三角蓝色小旗后,仔细打量了一下上面的图案印记,发现三角蓝色小旗并非他人伪造的,因此谢春风忽然觉得自己被人下了圈套,而他已经跳到了圈子里。 谢春风心中思虑过后,有些隐隐不安。谢春风暗自沉思这一场约斗不可避免了,先前与那白衣少年交手耗费了不少真气,这一场约斗对他来说已是没有几分胜算了。 薛太真清冷的说道:“谢尊者,你先前一战消耗真气不少,为了不失公允,我先用真气为这少年治疗一下内伤,你可以调息一阵,然后你我公平一战,不知你意下如何?”谢春风点了点头,平静说道:“薛掌门所言甚好。”谢春风说完,就立即调息运气。 薛太真左手扶住白衣少年的肩膀,右掌抵在了白衣少年后腰间的属累穴处,一边言语,一边朝少年体内渡入真气。 过了片刻,薛太真将白衣少年侧放于地,右手成戟指状,随后戟指连点,从少年背上的百劳穴、肺底穴一路下来,直至点至尾闾穴方才收回了戟指手势。随后薛太真右手按住属累穴位置,换下了微微发麻的左手,薛太真左手手指向上,从少年的下丹田气穴下行尾闾处,随后又上行命门、夹脊、大椎诸穴,然后分行肩井、曲池、劳宫诸大穴。 做完这些动作后,薛太真又双手外旋回拉,手心向对,手指由向前变向上,玄掌于少年肩前,内旋双手下按于少年腹前的丹田气海穴上。 郝知泫、徐知涛五人大为震惊,薛太真这一举动竟是要为白衣少年强行打通小周天修行路径,贯通任督二脉,任督二脉若是贯通,假以时日必然可以修成绝顶高手。 只是薛太真的手法并不像是道门正宗秘传,但是有些道门中的旁门左道之法。若非郝知泫几人都是青城派弟子,不然寻常门派的高手是看不出其中的差别的。 这种强行贯通任督二脉的方法非常凶险,容不得一丝马虎,不然被贯通经脉之人必然经脉逆转、五脏六腑移位而死。而施展此术之人也会功力尽失,沦为废人。 薛太真能为白衣少年施展此术,可见着实对少年眼缘不错。约莫过了两盏茶的时间,白衣少年头顶的百会穴有热气散出,而薛太真的脸上全是汗珠,显然此术很是耗费自身真气。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使坏,薛太真与白衣少年都会走火入魔而死,因此峨嵋派的众弟子将薛太真与白衣少年围在了中央,并每人都按住了剑柄,稍有不对,便会施展出峨嵋派的南斗朱雀剑阵。 谢春风此时已经恢复了全部真气,他打眼一瞧,立时颇为震惊。谢春风只听说过薛太真的大名,却从来没有与薛太真交过手,因此不知道薛太真真实的武功水准。 没想到今日一见,颇为出乎他的意料,本来以为薛太真虽说厉害,但也不能及得上她的师祖蔡寻真,谁知薛太真不过三十多岁就已经跻身绝顶高手之列。 谢春风暗思自己虽然轻功独步天下,但真若与薛太真比斗武功,还真不是对手,但若是他一心逃命,这个江湖除了李方静、空空儿和四大剑客以外,没有谁能留得下他,就算是火祆教前任教主申妙象也留不住他。 这个时候正是薛太真无暇他顾,正在全力施展秘术为白衣少年打通小周天,若是谢春风此时出手,必然会让薛太真伤重身死当场。 谢春风虽然在江湖上口碑不一,但他终究是与薛太真的师祖蔡寻真同辈之人,要让他此时偷袭薛太真,他着实做不出来,他虽不如什么好人,但他做事终究是有底线的。 白衣少年头顶百会穴的热气此时已经有如烽火台上的狼烟一般滚滚升起,而少年白净的脸上更是热汗淋漓。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薛太真按于少年腹前丹田气海穴上的双手忽的收回,并双手外旋回拉,手心相对,手指由向上变向前,薛太真做完这些动作,随之在少年头顶的百会穴上轻轻拍了一下。 白衣少年身形一颤,倏然盘膝而坐,双手掐成子午觉,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少年睁开了双眼,朝着薛太真跪倒,叩头说道:“薛掌门对晚辈恩同再造,晚辈没齿不忘,掌门之恩日后再报。” 薛太真扶起白衣少年,笑着说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若非机缘所致,不然我也救不了你,小郎君,你姓谁名谁?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你年纪轻轻就能除掉这些为非作歹之徒,比起那些徒有虚名的侠客要强多了,若是有人为难你,尽管和我说来,这个江湖并不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白衣少年双眼微红,道:“启禀掌门,晚辈姓萧,名瑾裕,字越石,出自兰陵萧氏南梁房。”薛太真道:“你莫非是本朝初年的新安郡王之后?” 白衣少年微微点头,道:“是的,晚辈乃新安郡王的第九世孙,晚辈这一脉是旁支,因此家道中落,晚辈幼时父母双亡,幸亏先父的仆人有些武功,才将晚辈从虎口中救出,晚辈因为查访父母死因,所以来到了此地。” 第六章 兰陵萧氏 薛太真轻叹一声,道:“兰陵萧氏派别天潢,支分若木。萧氏振兴江左,实有功在民,厥终无大恶,以浸微而亡,着实令人叹息。” “瑾裕你虽然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但你是兰陵萧氏子弟,切不可妄自菲薄,自甘堕落,天道承负,你当自强不息。” 薛太真说到这里,稍稍沉吟片刻,道:“你们兰陵萧氏的弹指神通绝学名震江湖,你怎么没有施展出来?莫非你没有学过么?” 薛太真在山神庙门外观看许久,她对于谢春风与萧瑾裕两人的交手自是一览无余,因此听闻萧瑾裕是兰陵萧氏子弟后,倏然想起了兰陵萧氏的家传绝学弹指神通,所以问了这么一句。 萧瑾裕有些感伤地说道:“晚辈父母遭人陷害时,晚辈尚是牙牙学语的年龄,因此家传的弹指神通从晚辈这里失传了。” 薛太真轻摆拂尘,叹息说道:“当真可惜,不过你现在的武功绝学倒是不弱于你家绝学弹指神通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世上之事总是有失有得,狗苟蝇营不可取,你要记住这一点。” 薛太真说教完萧瑾裕,便转身看向了谢春风,薛太真似笑非笑道:“谢尊者,你我现在动手可算是公允与否?” 在场众人都在倾听薛太真与萧瑾裕的对话,一时之间都下意识的忽略了薛太真与谢春风的约斗,薛太真忽然向谢春风提起约斗,使得山神庙内的氛围立时紧张了起来。 谢春风听闻萧瑾裕出身兰陵萧氏南梁房一脉殊为惊异,对于薛太真成功打通了萧瑾裕的任督二脉反倒是没那么震惊了。 谢春风以为薛太真刚才耗费不少心力,不会再提约斗之事,没想到薛太真刚强的性格比起她的师祖还要厉害很多。 谢春风心里暗暗想道:“若是她未给萧瑾裕打通任督二脉之前,正面交手我必然敌不过她。而现在交手的话,即使赢不了她,却也能打成平手。” “只不过我和她的师祖是同辈人物,若是此时与她交手,着实丢了面皮,不仅如此,还有可能会掉入别人设计好的坑里,实在是不妥不妥。” 谢春风心中思虑过后,缓缓道:“薛掌门武功卓绝,谢某人深感佩服。若是此时比斗,却是谢某人占了薛掌门的便宜,薛掌门为萧公子打通任督二脉,耗费不少心力与真气,这个便宜谢某人不能占,谢某人还是要面皮的。” 郝知泫捋了捋胡须,插话说道:“薛掌门,谢尊者所言不假,以贫道看来,两位之间的约斗还是另选时间吧。” 郝知泫和薛太真的师父李妙真同辈,并还颇有交情。郝知泫交游广阔,与火袄教的妙水尊者陈雨晴关系也是不错,因此郝知泫才会对薛太真和谢春风好言相劝。 薛太真原本神色清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当她闻听郝知泫所言后,脸色立时缓和了许多,薛太真一摆拂尘,抱拳稽首道:“晚辈刚才忙于救人,竟然忘记了给几位青城派的前辈见礼,还望几位前辈不要怪罪才是。” 郝知泫虽然比薛太真辈分高些,但他也不好真的以前辈自居,因此抱拳说道:“薛掌门客气了,不必如此,你我两派世代交好,还望薛掌门改日再与谢尊者约斗才是。” 薛太真道:“郝师伯既然从中说和,晚辈自当遵从就是。谢尊者,阁下没有意见吧?” 谢春风闻言颇为尴尬,这样一来让他好似欠了青城派的一个人情,但他先前大话已经说出,因此不好出尔反尔,谢春风虽然心中颇不是滋味,但也只好说道:“既然郝道长出面了,老夫也不能不给面子,老夫还有事情,诸位告辞了。” 谢春风虽然被薛太真言语上摆了一道,但他仍是暗嘲冷讽的回敬了回去。不过薛太真身为一派掌门,自然气度不错,薛太真只是漠然看了谢春风一眼,便没再搭理他。 谢春风心中暗恼,但他此时也奈何不了薛太真,因此对青城派几人拱了拱手,便闪身出了山神庙,随后几个纵掠间消失不见。 郝知泫抱了抱拳,道:“薛掌门今日与谢尊者的约斗,因贫道一句话而改成了他日,实在是让贫道汗颜,多谢薛掌门给了贫道这个面子,他日薛掌门若有差遣,只要不违道义,贫道必然应允。” 薛太真倏然间脸色有些苍白,她的身形晃了晃,好似脚下不稳一般,薛太真身旁的两名弟子见状急忙搀扶住自家掌门师父。 薛太真叹息一声,“郝师伯,您看晚辈还有一战之力吗?晚辈刚才不过是虚张声势,以免谢老魔欺辱峨嵋派,多谢郝师伯刚才圆场。” 薛太真话音刚落,便盘膝而坐,双手掐成子午诀,闭目恢复起了自身真气。薛太真身旁的两名女弟子一左一右站在薛太真身后,然后手握剑柄为薛太真护法,防止有人打搅薛太真运功打坐。 薛太真一进山神庙内,便看到了青城七子当中的三人,薛太真立时知道她与谢春风的这次约斗打不成了,如果她强行打杀谢春风,必然会与青城派发生冲突。 薛太真心里知道她打杀不了谢春风,最多将其重伤,以谢春风的轻功来说,他若是一心逃命,能将其留下之人绝对不超过五指之数。 既然打杀不了谢春风,那不如留个面子给青城派,峨眉派与青城派齐名西南之地,从前朝之时,两派便世代交好,薛太真心中思虑过后,便做出了出手救下萧瑾裕之事。 至于谢春风是否会趁她救治萧瑾裕之时出手杀她,薛太真却是没有丝毫担心,因为青城派诸侠绝对不会放任谢春风肆意行事。 之所以倾力相救萧瑾裕,是因为对萧瑾裕眼缘不错,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薛太真的娘亲出身兰陵萧氏皇舅房,因此薛太真才会全力救治萧瑾裕。 大约过了三炷香的时间,薛太真睁开双眼,清冷说道:“为师好了,不用护法了。”两名女弟子闻言都松了一口气,两人松开了手中紧握的剑柄,并稍稍后退了一步。 第七章 公子瑾裕 薛太真长身而起,看了一眼现场众人,对站在中央的萧瑾裕说道:“瑾裕,你的真气恢复了么?伤势都好了么?” 沉思中的萧瑾裕闻听此言,立时回答道:“前辈,晚辈的伤势都好了,因为前辈之故,晚辈得以武功大进,只是晚辈觉得今日之事恍如在梦中一般,有些让晚辈觉得不太真实。” 薛太真闻听此言,莞尔笑道:“瑾裕,古时有人梦中得道飞升,今日你梦中武功大进,确实了不起呢。” 萧瑾裕从薛太真柔和的话语中听出了满满的慈爱之意,他立时跪倒在地,叩头说道:“掌门之恩,晚辈无以为报,还请掌门将晚辈收入门下,晚辈必会好好孝敬掌门师父。” 薛太真摆了摆手,叹息道:“瑾裕,峨眉派的门规立下了女子不可收男子为徒的规矩,峨眉派的武功不适合你,我那个几个师兄弟的武功都不高,凭他们的武功也做不了你的师父,因此你这个要求恕我不能答应。” 萧瑾裕闻听此言,神情十分失落,薛太真见状有些不忍,这时薛太真看见青城派五人当中的郝知泫面带笑意的打量萧瑾裕,立时心中有了主意。 薛太真笑了笑,说道:“瑾裕,我虽不能收你为徒,但是可以给你介绍个师父,青城七子声名赫赫,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大高手,你若是能拜到他们当中某位的门下,便可以学到高深武学。郝师伯,萧瑾裕天资卓绝,不知郝师伯可愿收他为徒?” 郝知泫心中早有此意,他听了薛太真所言后,不由得捋了捋胡须,便想一口答应下来。郝知泫身侧的徐知涛见状,立时扯了扯郝知泫的袍带。 郝知泫心中一怔,师弟徐知涛向来做事稳妥、深谋远虑,郝知泫虽没有猜出徐知涛制止他的举动,但他深思熟虑过后,缓缓说道:“薛掌门见谅,萧公子出身世家,其天资卓绝,武功甚高,贫道不过痴长岁数,武功泛泛,当不起萧公子之师,若是萧公子拜贫道为师,岂不是让贫道误人子弟了?” 薛太真娥眉微蹙,清冷道:“是晚辈冒昧了,瑾裕打杀了这么多火祆教教众,若是青城派将瑾裕收入门下,便是恶了火祆教,郝师伯既然有所顾虑,这事就当晚辈不曾提起过罢。” 徐知涛冷哼一声,不再说话,郝知泫沉声说道:“师弟退下,不得对薛掌门无礼。”郝知泫说教过徐知涛后,转而对萧瑾裕说道:“萧公子若是不嫌弃贫道武功泛泛,贫道便收萧公子为青城派嫡传弟子,不知萧公子意下如何?” 郝知泫是前任青城派掌门,若非他的儿子郝妙节犯了大错,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早早卸下了掌门之位,如今的掌门王知策乃是他的二师弟。虽然郝知泫已经不再是青城派掌门,但他还是青城七子的大师兄,因此他做的决定,轻易无人敢于反对。 萧瑾裕对郝知泫微微一礼,随后对薛太真说道:“掌门,您若不让晚辈拜入门下,晚辈只能做个没有归宿的江湖散人了,至于郝道长的好意晚辈心领了,恕晚辈难以从命。” 薛太真秀眉微蹙,柔声道:“好你个不识抬举的竖子,我好生替你求情,才说动郝师伯收你为徒,你居然不识好歹。赶紧向郝师伯赔罪,郝师伯他度量宽宏,必然不会和你一般见识,你郝师伯武功通玄,你若是能学得郝师伯四五成武功,便可让你快意江湖了,火祆教的谢春风等人顾忌青城七子的威名,必然不会再来找你麻烦,如此两全之策,你还不抓紧好好珍惜!” 郝知泫听了薛太真所言,才算明白了徐知涛为何背后制止他的缘由,如果他将萧瑾裕收入门下,这山神庙内的十几个火祆教教众的人命必然算到他的头上。 以青城派和火袄教的关系来说,这十几条人命的过节倒是可以消弭掉,只是会让他和青城派欠火祆教一个天大的人情,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只是江湖上的人情最是难还,尤其是这种牵扯到十几条人命的天大人情。 若是日后这天大的人情不还,必然会让青城派和火祆教势成水火,这一点薛太真和徐知涛都想到了,因此徐知涛才会暗中制止郝知泫收徒,薛太真才会因此蔚然一叹。不过郝知泫向来心胸宽广,对于这个过节他可以帮萧瑾裕消弭掉,因为他确实相中了萧瑾裕的资质才情,所以他才会在师弟暗中制止他后,最后还是做出了收徒的举动。 谁知萧瑾裕并不领情,萧瑾裕和谢春风生死拼斗之时,郝知泫五人从始至终都在袖手旁观,萧瑾裕对此心中不忿,对青城派的感官也没那么好了,虽知郝知泫为青城七子之首,也没有半点想要拜入其门下的想法了。 萧瑾裕长身而起,对薛太真施礼道:“掌门既然不收晚辈为徒,晚辈只好自认无有福缘入峨眉,晚辈不会另拜他人为师,掌门的再造之恩晚辈没齿不忘,掌门以后若有差遣,晚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薛太真幽幽说道:“兰陵萧氏的子弟多是出类拔萃,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执拗认死理的人呢,我煞费苦心为你求得庇护,你却是毫不珍惜。既然如此,两个半月以后,你来峨嵋派找我,到时传你两种我的家传武功,切记是两个半月以后。” 萧瑾裕躬身施礼,郑重说道:“多谢掌门师父,徒儿到时必会上门拜会师父。”薛太真闻言笑了笑,随手抛给萧瑾裕了一个青瓷小瓶,瓶上写有‘小还丹’三个字。 薛太真对青城派五人微微一礼,随后便带着门人弟子离开了山神庙。青城派五人颇为复杂的看了萧瑾裕一眼,随即紧随峨嵋派之人离开了山神庙。 弹指之间,人去楼空,空荡荡的山神庙内只剩下了萧瑾裕一人,萧瑾裕望着消失在夜幕中的薛太真一行人,倏然觉得悲从中来,泣不可抑。?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山神庙内的牛头人身神像忽然原地转动起来,神像转了三圈才停止下来,神像的腹中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扇窗户,从中露出一个身穿黄衫的妙龄少女。 妙龄少女约有十六七岁,容貌生的极美,好似洛神仙子一般让人自惭形秽、不敢亵渎。黄衫少女淡淡说道:“哎,你怎么哭了,你是不是受重伤了?是不是重伤太疼,所以你忍不住疼哭了?” 第八章 黄衫少女 黄衫少女“哎”了几声,萧瑾裕却是毫不理会,只是倚坐在神案旁泣不可抑。黄衫少女心急如焚,从神像腹中一跃而出,却是一瘸一拐的朝萧瑾裕而去,黄衫少女步子很慢,每走一步都疼得脸上冒冷汗。 少顷,黄衫少女来到萧瑾裕身旁蹲坐,黄衫少女的右臂和左腿都受伤折了,因此少女用左手轻轻怕了拍萧瑾裕的肩膀,柔声问道:“你受伤了吗?伤得严重么?” 萧瑾裕这时悚然一惊,肩膀巧劲一震,倏然间把黄衫少女摔了个仰面朝天,黄衫少女痛呼一声,脸上冷汗直冒。萧瑾裕见到这一幕,心中感到十分愧疚。 萧瑾裕歉然说道:“对不起,我刚才忘了是你了,你现在怎样?摔得很疼吧?” 黄衫少女仰面朝天,她感觉自己四仰八叉的姿式很不雅观,偏偏她的右臂和左腿都已折了,此时她只觉得浑身疼痛,难以从地面上站起来。 黄衫少女心中羞恼,她指着萧瑾裕骂道:“蠢蛋笨货,竟然能忘了是我,如果是他人,一掌下去,你早就魂丧黄泉了,还容得你用武功伤人吗?痛死我了!” 萧瑾裕自知自己悲从中来、过于泣不可抑,才会被人欺到身旁而毫无觉察,如果来者是他的仇敌,当真是要性命不保了,想到这里,萧瑾裕心中暗暗警醒。 但这次痛哭流涕却是让他把十多年以来的所有坎坷抑塞全部宣泄了出来,心情很是畅快。萧瑾裕看见黄衫少女蹙眉忍痛的样子,心中十分愧疚,他温和说道:“对不起,是我错了,都怪我疏忽大意了,不该摔摔着你了。” 黄衫少女见萧瑾裕一脸内疚自责的神色,却是没有过来扶她起来的意思,她自己不好意思张口求他,可她这副不雅观的姿态全然被这个陌生男子看到了眼里,让她觉得惶惧战灼,寄颜无所。 黄衫少女心中又羞又恼,不过片刻竟流泪哭泣起来。萧瑾裕起身走了过去,俯身问道:“姑娘,你疼得厉害么?我这儿有瓶小还丹,算是疗伤灵药,你先服上一粒,很快就会不疼了,姑娘别哭了好不好?” 黄衫少女仍是抽抽噎噎,嗔怒道:“你欺负我的胳膊和腿都折了,你是不是很想看我出丑?”萧瑾裕闻言摇了摇头,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横抱起来,温和说道:“是我错了,害你遭罪了,你这么好看,怎么会出丑呢。” 萧瑾裕虽然出身世家,但他自幼随忠心家仆颠沛流离,并没有学全世家子弟的诗书礼仪,他虽知道此时很是失礼,但为了救人也顾不得失礼与否了。 皎洁的月光下,俊秀少年横抱美貌少女,这画面在月光下很美。萧瑾裕看到怀中少女秀美绝伦的俏脸上梨花带雨,立时让他心中升起了一丝丝涟漪。 少女的肌肤胜雪,双眼犹似一泓清水,只是少女双眼含怒,顾盼之时让人为之所摄,如此气质清雅高华的美人儿,让很少接触女孩子的萧瑾裕不由得看呆了。 黄衫少女被萧瑾裕横抱在怀中,虽然她并不想被陌生男子抱着,但她的胳膊和腿都折了,尽管心里不情愿,但她也无可奈何。只不过她见萧瑾裕眼泛桃花般的痴痴盯着自己的脸蛋儿,禁不住恼羞成怒,抬手一巴掌打向了萧瑾裕的脸庞。 萧瑾裕根本没想到会挨耳光,秀色可餐的美人儿当前,让他心中泛起的涟漪越来越大,萧瑾裕虽见玉手打来,但他却没有闪避,他生怕不小心再把怀中少女甩出去了。 黄衫少女的这一巴掌含怒出手,结实的打在了萧瑾裕脸上,耳光甚为响亮。黄衫少女巴掌打出后便已后悔,等看见他没有躲避,而他的右脸上多了一道红手印,并微微有些涨红。 少女立时泪涕横腮,忍不住钻进怀里抽抽涕涕道:“你这大笨蛋,也不知道躲开来,明明知道人家只是生气,并不是有意打你耳光,你这大笨蛋却是不开窍,偏要惹我生气,非要气死我你才甘心么。” 萧瑾裕此时并不生气,虽然挨了少女一巴掌,但他自知失礼,挨打也得接着。况且少女的话里已有悔意,只不过性子刚强,不愿承认而已。萧瑾裕心中偷乐,横抱着少女进入了山神像中。 这是尊高约一丈的木雕牛头人身神像,神像腹内空空如也,有如一方小世界,萧瑾裕伸手在一处不起眼处轻敲了两下,随之重敲了三下, 之后分开两半的山神像已然合二为一。 山神像原地转了两圈后,萧瑾裕脚下忽的一空,身形不由得往下落去。下方是一段狭窄的甬道,甬道两旁墙壁上挂有几盏油灯,将不长的甬道都给照亮了。 萧瑾裕轻轻踢开甬道尽头的雕花木门,一时间整个地下洞窟变得豁然开朗。黄衫少女见到眼前一幕,心中甚是吃惊,雕花木门之后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居室。 居室四四方方,四面墙都抹了白泥,北墙边上放着一张黄梨木的屏风床榻,床榻的南边放着一张撇脚案桌,案桌上放着不少名人字帖,并有四五方宝砚,两三笔筒,笔筒内插的毛笔都品相不凡。 那一边放着一个雪白的大肚花瓶,花瓶里有一束洁白如玉的玉簪花散发着幽香。南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滕王李元婴的《百蝶图》,旁边挂着一副《摹兰亭序》,乃是人称‘虞永兴’的虞世南大作,其笔力挥洒自如,别出新意,乃是一副极为上佳的书法大作! 居室西墙是一张雕有花饰的三彩柜,除了三彩柜之外,还有几张月牙凳,居室中其余常用物事样样俱全,这些物事俱是精良耐用,看起来不是寻常人家所有之物。 居室内的这种典雅贵气家饰对于少女而言已经数见不鲜,但是在这种破败的山神庙下方出现了这间典雅贵气的居室,却是让人感觉咄咄怪事。这座地下居室好似这名年轻的神秘男子一般,让黄衫少女的心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 第九章 姣姣美人 萧瑾裕小心翼翼地把少女轻放在铺有棉被的床榻上,随后动手为她的左胳膊和右小腿擦拭红花油,并把她腿骨脱臼处校正好了,萧瑾裕的手法非常老练,像是善于治疗跌打损伤的坐堂大夫。 本朝风气虽说比以往朝代更为开放,但是儒家历经千年教化,为世人立下规矩礼数,男女授受不亲早就深入人心,因此少女尽管性格跳脱,但此时也羞得脸庞通红如玉。 少女在心里默念了数十遍“他在救我,不是有意触碰我”,才渐渐没那么害羞了,少女脆生生的道:“哎,你是不是做过游方郎中?为别人治过跌打损伤?” 萧瑾裕道:“我没做过游方郎中,只是曾随太仆令王冰学习过岐黄术,这是我第二次为人接骨疗伤,接得不好,还望姑娘见谅。” 黄衫少女冷哼了声,娇嗔道:“若是接的不好,本姑娘的以后就要你负责了!喂,你第一次接骨给谁接的?” 萧瑾裕怔了怔,说道:“姑娘仙子一般的人儿,若是以后让我负责,我甘之如饴。至于第一次接骨,则是给先父的忠仆汪叔接骨。” 黄衫少女因先前被萧瑾裕摔伤而心中有气,这会儿萧瑾裕为她治了腿伤,又称赞她为仙女,使得少女心中的怨气消失了大半,少女娇声说道:“哎,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承蒙你救了我,我总不能连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萧瑾裕道:“在下姓萧,名瑾裕,表字越石。”黄衫少女道:“你姓萧?你和兰陵萧氏有没有关系?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兰陵萧氏子弟呀?“ 萧瑾裕轻咳一声,沉声道:“我出自兰陵萧氏南梁房,乃新安郡王第九世孙。”黄衫少女闻言大吃一惊,她细细打量了萧瑾裕几眼,似信非信道:“你是新安郡王第九世孙?前朝萧皇后胞弟之后?” 萧瑾裕正色道:“如假包换,我从不打妄语。西梁亡国已经接近二百年,假冒兰陵萧氏子弟对我有何好处?不过早已昔日黄花。” 萧瑾裕指了指虞世南的墨宝,怅然说道:“这是墨宝本是虞世南所有,后来落到了先祖新安郡王手里,你可以看看是不是真迹?” 黄衫少女家学渊源,早就看出了墙上墨宝的不凡之处,因而便信了萧瑾裕所言,少女娇声道:“原来你是兰陵萧氏子弟,难怪房间里有这么多的字画书贴!” 萧瑾裕叹道:“这些字画都是先祖新安郡王所留,如今也就只剩下这些了。若非王叔忠心护主,我的性命早在十六年前就丢了,王叔名唤王天银,他本是宫中宦官,因为得罪了人,被逐出宫外,后来投到了我父亲门下。” “我父母遇害时,我才年仅三岁,是王叔拼死把我救出来的。这些年我和王叔东躲西藏,最后藏身于此,在此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只不过两年前,王叔在东都洛阳遭遇了仇家,被仇家用喂毒暗器打伤了一条腿,由于毒性无法祛除干净,最后王叔他的腿便瘸了。” 黄衫少女道:“你我非亲非故,为何救我?为我得罪了火祆教不值得的!火袄教睚眦必报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难道你不害怕么?” 萧瑾裕笑了笑,说道:“害怕是难免的,毕竟是第一次杀人,虽然他们都是坏人,但是他们也都是鲜活的生命,只不过为了你,就算得罪火祆教又何妨?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不过后来那位瘦高个老头确实厉害,若非峨嵋派薛掌门出手救我,恐怕你就看不到我了。” 黄衫少女道:“你与那位谢尊者的比斗,我在神像里倒是听到了,那位谢尊者是火祆教的四大护法尊者之一,妙风尊者谢春风,从空空儿前辈隐世之后,以此人轻功第一。” “谢春风的成名绝技‘七步断魂掌’十分厉害,你竟与他比斗那么长时间,可见你的武功着实不凡了,今日之后,武林之中怕是又多了一段萧公子酣战谢尊者的传说了!” 萧瑾裕苦笑了声,微微摇头道:“你太高看我了,没什么武林传说,若不是薛掌门出手救我,你怕是只能见到我的尸体了。”黄衫少女道:“传闻薛掌门天生丽质,容貌可以与其师祖蔡寻真相提并论了,听说她的武功也十分厉害,比起她的师祖还要厉害一些。” 萧瑾裕笑了笑,道:“非也非也,薛掌门的师祖已经羽化飞升,薛掌门虽然厉害,但比起其师祖来说,还是稍有不如的。想当年,蔡寻真可是与临颍李十二娘比肩的女剑客。” 临颍李十二娘是天宝年间的著名女剑客,李十二娘子是开元年间女剑圣公孙大娘的嫡传弟子,以剑术名震江湖。峨嵋派上上任掌门蔡寻真能与李十二娘子比肩,可见其武功甚高。 黄衫少女脸色微红,她娇嗔道:“你又没见过蔡寻真,你怎么知道薛掌门的武功不如她呢?我听爹爹说过,开元年间之后,成就宗师之境的江湖高手不过七八人而已,至于其余之人,不过尔尔。” 萧瑾裕听她大言不惭,忍不住讥讽道:“尊君既如此点评江湖人物,想必也是一位宗师人物了,只是有虎父可有虎女否?” 黄衫少女闻听此言,立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白嫩的脸颊上烘起两朵红云,娇美的脸上出现一团煞气,显然十分恼怒萧瑾裕所言。 黄衫少女嗔怒道:“朽木不可雕的蠢木头,本姑娘真心真意待你,你不领情便罢了,竟然还嘲讽本姑娘,你莫不是以为救了我一命,就可以随意嘲讽我了?若是如此,本姑娘把命还你就是了!” 黄衫少女话音未落,便玉手一抄,手拿一柄一尺来长的匕首刺向自身胸口。萧瑾裕不料黄衫少女性格如此刚烈,竟然一句讥讽也受不得,萧瑾裕脸色大变之下,两手猛然抓住了少女的皓腕。 黄衫少女心怀死志,她左手握拳捶向萧瑾裕的胸口,同时右手用力刺向自己胸部。萧瑾裕虽眼见少女左手握拳捶向自己,但他却是不敢抽手去格挡,萧瑾裕双手紧紧扣住少女的右手,生怕她就此香消玉损。 少女的粉拳猛然打在了萧瑾裕胸口上,使得萧瑾裕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萧瑾裕仍是扣住了少女的右手腕。萧瑾裕气沉丹田,双手猛然发力夺走了少女右手中的匕首。 只是萧瑾裕用力过猛,倏然倒在了床榻一角,少女被萧瑾裕的动作带倒了,不由自主的趴在了萧瑾裕胸口上,在这个间隙,萧瑾裕将手中的匕首脱手投掷出去,匕首“笃”地一声插进了枣红木门里。 黄衫少女倏然脸色一变,她出拳只是出其不趋,攻其必救,并没有想要伤害萧瑾裕之意。不曾想萧瑾裕竟然丝毫没有躲避,反而硬接了她的这一拳。 黄衫少女深知自己这“七星拳”的厉害,武功修为弱的人,若是被她打上这一拳,不死也得重伤。少女眼见萧瑾裕面无血色,闭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立时被吓得六神无主。 黄衫少女大哭道:“裕哥哥,你不要死,不要死啊,我并没想要伤害你,我只是想自己一死了之,并没有害你的意思,裕哥哥,你醒醒啊。” 黄衫少女悲痛欲绝,她哭了好一阵才停了下来,少女见这萧瑾裕仍是双眼紧闭,毫无动静,便以为萧瑾裕已然伤重身死了。 黄衫少女大哭道:“裕哥哥,蒙你救我一命,本就无以报答你,现在你却因我而死,我犯下如此大错,已无颜面活于世上,我这就下去陪你,你不要走远啊,要在黄泉路上等着我!” 黄衫少女运起剩余真气,右手握拳就要捶向自己的太阳穴。萧瑾裕忽的睁开双眼,着急说道:“千万不要。” 黄衫少女见萧瑾裕活了过来,顿时惊喜交加,不由得真气消退,右手软绵绵的垂了下来,没有了一点力气。少女娇嗔道:“蠢木头,蠢木头,你干嘛装死吓人家?人家以为你……”说到这里,少女说不下去了,于是又哭了起来。 萧瑾裕有些虚弱的说道:“你这一拳差点要了我的命,要不是薛掌门用道门秘法为我打通了任督二脉,我就真的被你给打死了。” 黄衫少女见他只是受了些轻伤,顿时舒了一口气,少女听萧瑾裕称她拳法厉害,心里颇为受用,她破颜一笑道:“你知道厉害了吧,下次你再惹我,可有你受的了。谢春风的‘七步追魂掌’有什么厉害的,若只有谢春风一人,本小姐并不怕他。” “除了谢春风之外,还有鲜于野、汪宾数十人抓我,从横断山到这里,本小姐把这些火祆教之人耍了个团团转,只是火祆教死胖子朱仲滔太过阴险狡诈,本小姐不小心被他用暗器打伤了,若非你出手救我,不然我自行了断也不会让他们抓住我。” 第十章 恶客上门 萧瑾裕心中一动,问道:“你究竟拿了火祆教什么东西,竟然使得他们出动半数高手追捕你?”少女俏皮的笑了声,“是两块天外陨铁所铸的令牌,听说是火祆教的重宝,本小姐只是拿来玩玩,又没说不还回去了,至于满天下的追杀我么?” “本来我还想日后物归原主,但他们阴魂不散的追杀我,使得我反悔了,因此就跟他们玩起了捉迷藏,谢春风号称空空儿之后的轻功第一人,但也拿我没辙,火祆教的蠢货们一定还在到处找我,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躲在你这儿。”少女言罢破颜一笑,梨花带雨的俏脸上顿时光华夺目。 萧瑾裕闻听此言,心中颇为叹服,在谢春风、鲜于野、汪宾等人前后追击下,还能逃脱围堵,着实令人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看来她刚才所言多半可信,这一拳她是高抬贵手了。 少女连哭带笑过后,才发现自己还趴在萧瑾裕的胸膛上,她登时羞涩难当,涨红的脸儿好似有两片榴花瓣贴到了她的腮上。少女想起身离开,却是浑身软绵无力,好似溺水之人使不出了力气。 她低声道:“裕哥哥,我起不来了,你推我起来好吗?”萧瑾裕美人在怀,处子香气直往他的鼻孔里钻,让他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少女的轻声低语,使他立时清醒了过来,此时他与少女的姿势很不雅观、于礼不合。 萧瑾裕虽回过神来,但他的内息真气正在按功法运行,此时他不可乱动,否则会让内息真气错乱,轻则武功尽失,重则走火入魔而死。萧瑾裕心思电转,缓缓开口说道:“稍等一会,等我大小周天运功完毕再说。” 黄衫少女出身武林世家,对内功修行算是行家,她自然听得明白萧瑾裕所言,只是她趴在萧瑾裕身上不能动弹,而萧瑾裕身上浓厚的男子气息直往她鼻子里钻,使得她脸儿变得红彤彤的,好似醉酒一般,少女心中犹如鹿撞,她有些害羞又有些欢喜,心情着实不可捉摸。 萧瑾裕呼吸吐纳之间气调而匀,劲松而紧,缓缓而行,待到内收丹田,下收谷道,上提玉楼,躺卧之间吸气于喉,发意送下,渐至底收。过了不大片刻,萧瑾裕已是大小周天运功完毕。 萧瑾裕运功完毕之后,胸口疼痛已消大半,这一段吐纳运气的过程中,萧瑾裕一直心无旁骛,直到这时他回过神后才感觉到少女娇软的身躯紧紧趴在他的身上,有如八爪鱼一般的不雅姿态。 少女又羞又恼,不敢正眼瞧看萧瑾裕,因而萧瑾裕看到了少女一头黑丝璎珞似的长发,白皙细腻的脖颈,看到这眼前难得一见的美色,萧瑾裕心中忽然闪过一句诗话“密雪未知肤白,夜寒已觉香清。” 想到这里,萧瑾裕腹中忽然涌起一股邪火,萧瑾裕心中暗自一惊,立刻将心中邪火驱除,他暗自警醒道:“萧瑾裕,你端的不为人子,你做不了柳下惠不要紧,但也不能趁人之危!”萧瑾裕暗自警醒过后,将少女轻轻扶起,让她倚靠在了床榻抱枕上,少女有些感激地看了萧瑾裕一眼,却让萧瑾裕暗自惭愧不已。 萧瑾裕低头看向自己胸前,中拳处衣衫已被震成碎片,若是被风儿一吹,这些碎布便会凌乱飞走,他的胸口上清晰的印着一个拳印,拳印处一片暗红,好似火烙之刑加身一般,萧瑾裕心中暗自惊讶,他从来不曾见过这般拳法。 黄衫少女娇声道:“裕哥哥,你两天之内不能和别人交手,不然拳劲火毒渗入内腑,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萧瑾裕苦笑一声,道:“多谢你手下留情,若是你的拳劲重上几分,我就真的下地府了。这处地下居室十分隐蔽,就算你的仇家也找不到此处,只要过了这两天就好了,只是此处简陋,有些委屈你了。” 黄衫少女闻言并不答话,只是嫣然而笑,这一笑倾国倾城,萧瑾裕心中为之一滞,连呼吸都慢了几分。萧瑾裕很少接触过年轻女子,他认识的年轻少女加起来都不超过一个巴掌,因此眼前洛神仙子一般的少女让他心中生起了爱慕之意。 萧瑾裕心中泛起了涟漪,他笑着说道:“还不知姑娘尊姓?不知在下能否有幸聆听姑娘的芳名?”少女蓦地脸色一红,转头低声说道:“这个,这个闺名是不可给你说的。” 本朝风气虽然较为开放,但是有些礼仪礼节还是要遵守的,比如未出阁少女的闺名除了家人以外,不可告诉外人,只有等到议定嫁娶时,才会把名字以及生辰八字庚帖送到未婚夫家。 萧瑾裕对此节当然知晓,只是他心生涟漪之下,情不自禁的说了此话。如果黄衫少女是寻常江湖儿女的话,当然不会在乎这等礼教礼仪,只不过她出身世家大族,因此迟迟不语。 萧瑾裕见她不语,立时明白了少女不是江湖中人,很有可能是某个世家高门的未出阁少女,萧瑾裕心中有些失望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之意。 萧瑾裕沉吟说道:“姑娘若是不方便说,那就算了,等过几天你的伤势好了,你我就各奔南北,江湖这么大,说不定以后就不会再见了,不知道姑娘的芳名反而会比知道更好些,庄子说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以前我不理解这句话,此时却是有些懂了。” 黄衫少女出身世家大族,虽然她性格跳脱,但是她不过初识萧瑾裕,她可以喊他为裕哥哥,却是不好说出自己的闺名。不过萧瑾裕终究是救过她的命,因此她心中天人交战过后,便想把闺名告诉萧瑾裕。 不等少女说出自己的闺名,倏然间有巨大声音响起,巨响好似是房屋被震塌了一般。突然传出的动静,让萧瑾裕和少女俱是心中一惊,萧瑾裕道:“我到上面看看,看看来人是什么来路?” 黄衫少女闻言坚持要一起去看,萧瑾裕拒绝不过,只好抱起她走过甬道,然后打开机关进入了山神像内。 山神像的肚脐上方有一孔洞,从外面看很难发现,从里面往外看,却可以把山神庙内的事物看得十分清楚。 只见山神庙内有两个男子正在比斗过招,少女看到这一幕,压低声音说道:“着淡蓝衣衫的就是火祆教高手鲜于野,绝对是来抓我的,只是不知另外那个青衫剑客是谁。” 鲜于野和青衫剑客又激斗了几招,却听鲜于野冷声喝道:“严鹏严堡主,柳陈连环坞与本教算是近邻,你们与本教素无瓜葛,你又何必非要参与到这件事情中呢?!” 萧瑾裕一听“柳陈连环坞”和严鹏的名字,立时脸色一寒,眼中闪过冷冽杀气,森然道:“这个天杀的狗贼,竟然有狗胆上这儿来,如此也好,倒是省了我去横断山找他算帐了。” 黄衫少女抓住萧瑾裕的右手,柔声道:“裕哥哥,你先忍一时之气,等两日过后再找那严鹏算账不迟,鲜于野与严鹏都不是好人,先让他们鹬蚌相争去吧。” 萧瑾裕握着少女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脸色顿时好了许多,两人脸贴着脸,挤在小孔旁往外看去。 严鹏在鲜于野变幻莫测的掌法下早已落在下风,所幸鲜于野未有杀心,但饶是如此,严鹏也已顾此失彼,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鲜于野还要追踪盗窃圣火令之人的踪迹,因此不欲与严鹏过分纠缠,鲜于野一掌逼退严鹏后,方想收掌离开,便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寒意朝他刺来。 鲜于野侧身拍出一掌,把急刺而来的青钢剑拍偏了出去,鲜于野看向持剑偷袭的女子,原来这貌美女子是严鹏的妻子陈雨桐。 鲜于野笑了笑,道:“贤伉俪要以多击少么?那么一起上吧。”鲜于野话音未落,便一掌拍向陈雨桐,只见掌风凌厉,变化莫测,陈雨桐见状不敢硬接,她身子一旋,闪身掠到了丈夫严鹏身边。 鲜于野掌劈陈雨桐,脚踢严鹏,掌势犹如狂风闪电,鸳鸯连环脚却是后发先至,直踹严鹏面门。 严鹏、陈雨桐双剑合璧,同使一招“白鹤亮翅”,分袭鲜于野上盘额角的“太阳穴”、下盘右膝盖的“环跳穴”,剑光如练,剑刃上响起有如龙吟般的剑鸣声。 由此可见,严鹏、陈雨桐的剑法确实厉害。鲜于野身子横移三尺,避开了杀气腾腾的两剑,鲜于野闪身而过后,双掌上下翻飞,凌厉雄浑的掌势罩住了严陈二人。 严鹏和陈雨桐的武功比起鲜于野来说,实在差了不少,不过两人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一起练功经年,两人心意相知,互相爱慕,若是当中一人遇险,另外那人必会舍身相救。 两人所用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十几招之后,鲜于野不再小看严陈两人,以他的身份地位来讲,莫说与两人打成平手,便是四十招内拿不下两人,对他来说也是颜面尽失。 第十一章 严陈夫妇 鲜于野身影有如鬼魅,在捭阖纵横的剑光里来回纵掠,鲜于野的掌势愈发沛然雄浑,掌劲威力大了数倍不止,若是被打中一掌,不死也得重伤。 严鹏和陈雨桐知道这回踢到了铁板,只一个鲜于野,就逼得两人狼狈不堪。这座破败的山神庙平时人烟罕至,而今夜却是高手云集,除了与他夫妇二人激斗的鲜于野之外,旁边还有火祆教右副教主汪宾和十六七名火祆教高手。 严陈二人着实没想到会在这破败的山神庙中遇到火祆教两大魔头。如不是汪宾等自持身份,不想落个以多欺少的恶名,不然只要群起围殴,他夫妻两人早就横死当场了。 严陈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剑交左手平放,剑尖向外,随之右手中指往剑柄上弹去,只听‘铮’的一声,青钢剑激射而出,比军中强弩所发的弩箭还要迅猛劲急。 藏身于山神像中的萧瑾裕见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喃喃低语道:“这俩狗贼,竟然会使我萧家的弹指神通绝技!”萧瑾裕身边的黄衫少女美目中闪过一丝好奇,萧氏弹指神通绝技? 鲜于野大吃一惊,身如鬼魅横移三尺,险之又险躲过了这比强弩所发弩箭还要迅猛的两柄青钢剑,两柄青钢剑“笃”地一声插进了红漆脱落的柱子里。 严陈二人见状又以弹指神通的手法弹出了随身携带的飞蝗石,一时间大殿上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鲜于野身法有如鬼魅,左腾右跃,身形如电,端的是进如猿猴窜枝,退若龙蛇疾走。 鲜于野使出了浑身本事,才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这三十余枚凌厉迅急的飞蝗石。弹指神通这一绝技极为难练,江湖上善使弹指神通的高手不过四人,分别是聂隐娘、薛红线、段克邪和空空儿这四位赫赫有名的武道大宗师。 严、陈二人虽然会使弹指神通绝技,但他两人资质悟性泛泛,因而两人的弹指神通绝技有些虚有其表。不过严、陈二人终究浸淫弹指神通近二十余年,严、陈二人拼命之下,三十余枚飞蝗石直打得鲜于野连连躲闪。 鲜于野的淡蓝衣衫被飞蝗石洞穿了几个破洞,若非鲜于野轻功身法不错,不然就不是几个破洞的事了。三十余枚飞蝗石全部打出后,严、陈二人心中有些绝望,若是有一枚飞蝗石打中鲜于野,鲜于野不死也得重伤。 严、陈二人的飞蝗石已然用尽,真气也所剩无几,到了此时,两人已是山穷水尽。鲜于野身形暴进,出手封住两人华盖、巨阙、命门几处大穴,鲜于野出指速度极快,点穴手法甚重。严、陈二人立时身形一滞,委顿于地。严、陈二人对视一眼,随后双双闭目等死。 鲜于野提掌欲要将严、陈二人击杀,汪宾忽然说道:“手下留人,饶这二人一条性命。”鲜于野闻言一怔,不解道:“为何饶这二人性命,难道这二人还有什么大靠山么?” 汪宾摆了摆手,笑道:“非也,非也,在这座江湖上,能让我们火祆教忌惮的人不多,这二人并不在内,你来说说,这对夫妇算是何等人物?” 鲜于野皱了皱眉,道:“这对夫妇行事表里不一,连真小人都算不上,最多是个伪君子,名不相符的人有很多,但这对夫妇显然是个中翘楚。” 汪宾捋了捋胡须,笑道:“所言不错,如此厚颜无耻的伪君子,不是在哪都能遇到的。这座江湖中有不少真小人,也有不少伪君子,但像严、陈夫妇这么厚颜无耻、城府极深的可不多见,这二人很合本大爷的口味,可不能让你一掌把他们给打杀了,这二人就留给本大爷了。” 鲜于野道:“副教主所言莫测高深,在下没有听明白。” 汪宾道:“不明白没事,你且听我细细道来,江湖上的那些白道中人都骂我们是外道邪魔,连黑道中人都不如,而这严、陈夫妇虽是白道中人,但从这二人的行事看来,不也算是我道中人么?” 鲜于野嗤声笑道:“欺世盗名之徒,在下可不愿与这二人为伍。” 汪宾笑了笑,道:“世侄品行高洁,当然觉得这二人面目可憎,不过我却觉得这二人妙的很呐,这二人是你擒下的,不知能否交给我处置?”汪宾与鲜于野的父亲清净气尊者鲜于琨为同辈人物,因而较鲜于野高出一辈。 鲜于野虽然接替了父亲鲜于琨的护法尊者之位,但比起汪宾来说,地位仍是低了一级,鲜于野听了汪宾所言,笑道:“既然副教主有命,在下不敢不从,这二人就交给副教主处置了。” 汪宾看了眼面色苍白的严鹏、陈雨桐,皮笑肉不笑说道:“二位坏了我们火祆教的谋划,又得罪了清净气尊者,老夫虽有心饶过你二人,但也很是为难呐。” 严鹏面色凄然说道:“求副教主饶过我夫妇二人的无心之过,日后我夫妇二人必当报答副教主的今日之恩。” 汪宾笑道:“老夫可以饶你二人性命,只不过你二人得答应老夫一个条件才行,不然清净气尊者那边,老夫也不好替你二人求情。” 严鹏颤颤说道:“不知副教主有何条件?”他见汪宾满脸横肉,左脸颊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笑起来令人不寒而栗。严鹏生怕汪宾命人将他夫妇二人砍掉一只手、一条腿,或是割掉鼻子、耳朵等惩罚手段,如果落到这一步,以后他夫妇二人可就没有脸面立足江湖了。 汪宾见他胆色已失,心中颇为不屑,“这个条件很简单,对于二位来说,也没有什么坏处。如果二位不答应的话,就只好割掉二位的鼻子或耳朵了,这样一来,岂不是有损二位郎才女貌的形象了。” 严鹏颤声说道:“副教主所言极是,副教主您大慈大悲,大人大量,必能长命百岁。”汪宾仰头大笑几声,别人赞他大慈大悲,倒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汪宾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子,倒出两颗黑溜溜的药丸,不容置喙的塞到严陈两人口中,等到药丸被严陈两人吞入肚中,汪宾才伸手解开了严陈两人的穴道。 陈雨桐的伤势比严鹏略重些,严鹏将妻子搀扶而起,随后对汪宾说道:“不知汪副教主给我夫妇服的什么药?” 汪宾捋了捋胡须,笑道:“二位放心,不是砒霜,是两颗治疗风寒的药丸,二位明年今日到大雪岭来,到时我会给二位两颗药丸。二位如果不来,老夫也不强求。” 汪宾的话音刚落,严鹏便是心底一沉,他知道这药丸绝对有问题,很有可能是慢性毒药,想要解药便会受制于人,想到这里,严鹏顿时脸色阴沉,严鹏深深地看了一眼汪宾等人,便扶着妻子陈雨桐走出了山神庙。 鲜于野鼓了鼓掌,笑道:“副教主一石二鸟,果然好计谋,这两人若想活命,必然为我们所用,这两人可是惜命的很哪。不过,你给这两人吃的什么药丸?”汪宾捋了捋胡须,笑道:“不可说,不可说也。” 一名火祆教舵主急步走了过来,此人对汪宾、鲜于野施礼说道:“启禀副教主、尊者,伤亡弟兄的尸身都找着了,弟兄们伤亡二十六人,二十一人死于分筋错骨缠龙手下,五人死于不知名拳法下,弟兄们的尸身现在都停放在庙门外了。” 汪宾沉声说道:“找着有关凶手的线索了没?”那名舵主脸色黯然,说道:“方圆十五里都找遍了,没发现凶手任何踪迹,而这方圆十五里内只有这一座山神庙,周围连个村庄都没有。” 汪宾皱了皱眉,道:“罢了,先为亡命的弟兄们送终,回头再把这山神庙掘个底朝天,我倒要看看凶手还能钻天入地不成?” 不过片刻,山神庙外升起五堆大火,汪宾、鲜于野等人盘坐在最中间的火堆旁,众人把死去教众的尸身放入火后,纷纷盘膝坐下,右手放在胸口,齐声念诵火祆教经文:“熊熊圣火,同归太阳。火神照耀,暗魔不生!祸福由人,惟人自召。死生有命,不过云烟!焚我残躯,使我重生。火神垂帘,光明永存!” 萧瑾裕在山神象中听得火祆教经文,微微皱了皱眉,火祆教从南朝梁武帝年间传入中原,至今已有二百余年。本来萧瑾裕还不知火祆教为何不受中原统治者欢迎,如今听了火祆教经文才算有所明了。 火祆教善于蛊惑人心,若是有图谋不轨者,极易引起动乱。萧瑾裕的父母死于一场动乱之中,那场动乱名为安史之乱,传言这场长达八年的安史之乱有着火祆教为虎作伥的影子。因此萧瑾裕对火祆教的印象很不好,此时听了火祆教经文,让他顿时心中恼怒不已。 黄衫少女感到了萧瑾裕身上散发出的怒意,她幽幽叹道:“都是我不好,不该连累于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不会陷入绝地,如今你我怕是没有活路了,如果到了地下,你会不会怪我?” 萧瑾裕伸手搂住少女腰肢,使得少女微微一僵,只不过她却未曾拒绝,只是脸蛋儿有些发烫。萧瑾裕痴痴的看着少女道:“不会,我不会怪你的,人固有一死,我能与你同赴黄泉,对我来说,已是称心遂意,无有他求了。” 第十二章 少女灵惠 黄衫少女闻听萧瑾裕所言,心中大为感动,她喃喃说道:“你和我现在算是同病相怜了,如果真的下了地府,不让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会心中过意不去的,我姓韦名灵惠,你叫我灵惠吧。” 萧瑾裕道:“灵惠,这名字寓意很好。不坼不副,无菑无害,以赫厥灵。惠而好我,携手同归。”韦灵惠娇嗔道:“裕哥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来打趣我。” 韦灵惠脸上看似薄怒,实则心中非常甜蜜。‘不坼不副,无菑无害,以赫厥灵。’出自《大雅·生民》,‘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出自《诗·邶风·北风》。这前后两句诗歌,都是先人寓意美好的夙求。 在萧瑾裕和韦灵惠说话之间,山神庙外面传来了轰隆隆巨响,听其动静,显然是火祆教之人在拆除庙宇。汪宾、鲜于野等人为死难教众超度过后,便命人开始掘地三尺、拆除山神庙。 山神庙早已没了香火,十分的破败不堪,拆起来事半功倍。不大会儿,山神庙的四面墙壁都被拆除干净,却没发现任何夹墙复壁之类的藏物匿人之处。整个山神庙就剩下了牛头人身的山神像突兀的立在中央。 汪宾看着立在中央的山神像,没由来的感觉不顺眼,他冷声喝道:“来人,拆了这狗屁山神像,把旁边的鬼卒伥鬼像也给拆了!”山神像里的萧瑾裕、韦灵惠闻言一惊,两人对视一眼,萧瑾裕便懂了韦灵惠眼神中的含义。 萧瑾裕伸手打开了山神像内的机关,汪宾、鲜于野等人见牛头人身的山神像突然转动起来,都是吃了一惊,火祆教众人俱都全神戒备,生怕山神像中射出暗器来,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去拆旁边的鬼卒伥鬼像了。 山神像转了三圈才停止下来,这时萧瑾裕抱着韦灵惠从中跃了下来,汪宾、鲜于野等人并不识得萧瑾裕,但他们认识韦灵惠,汪宾笑了一声,道:“原来你藏到了这里,这次你可无路可逃了。你把东西交给我,再说出幕后指使者,这样我还可放你一条生路。” 韦灵惠轻笑一声,道:“东西已被你们的人取走了,为什么还要找我要呢?”鲜于野眉毛一挑,冷声道:“你莫要信口雌黄,你几时把东西交给我们了?” 韦灵惠道:“前几天在凤翔府,我被你们火祆教之人追上,他说我只要交出东西,便会饶我一命,我不是他的对手,为了活命,只好将东西交给他了,谁知你们出尔反尔,还是不肯放我一条生路。” 汪宾和鲜于野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这黄衫少女大为不忿的样子不似作伪,一点都不像说谎话的模样。汪宾咳了一声,问道:“那人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多高的个子?长的什么模样?” 韦灵惠秀眉微皱,缓缓说道:“那人姓谢,大约知天命的年纪,身长七尺五寸,身材消瘦,自称妙什么尊者,他说我如果不把东西给他,就要杀了我,把我抛尸荒野喂狼,我自知打不过他,只好把东西交给了他。” 汪宾和鲜于野疑信参半,他们的前任教主申妙象归隐之前,虽任命秦明楼为下一任教主,但秦明楼虽说武功高强,但其威望不足,不能服众。 此时的火祆教虽说高手依然不少,但众高手人心各异,各有各的盘算,使得火祆教派系林立,有如一盘散沙,昔日前任教主申妙象一言九鼎的局面早已不复存在,火祆教的整体实力也大为缩水。 谢春风从前任教主申妙象退隐后,就开始觊望火祆教教主宝座,如果他私藏了圣火令,倒也符合他的做事风格。这次圣火令被盗窃之事,着实疑点重重,如果没有内奸响应,外人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盗走被严密看守的圣火令。 这二人平时都是非常精明的人物,利令智昏的他们,并没有看出来韦灵惠为了拖延时间而在戏耍他们,他们心中已然相信了几分。 汪宾不经意间看到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立时心中凛然,他暗暗想道:“这姑娘谲诈多端,她说的话不能都信,莫要被她骗了过去。不然可就大江大河过去了,小河沟里翻了船。” 汪宾身形一闪,立时出现在山神像跟前,汪宾凝神向内一看,山神像内空空如也,汪宾不曾想到山神像下方还有空间密室,因此没有去碰山神像内的机关,当然汪宾也打不开那个机关。 至于圣火令有没有被藏在两人当中的某一人身上,倒是一眼便可看出来,因为圣火令有两尺来长,根本不可能被藏在身上而不被发现的。 鲜于野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随我们回去一趟,与谢春风当堂对质,我们绝对会保你性命无碍。” 韦灵惠道:“这可不行,那位谢…谢春风拿到东西后,一定会把东西藏起来的,让我和他当堂对质,他若是咬死不承认,你们便会信他了。他转头若是倒打一耙,将我打死当场,不就死无对证了么?” 鲜于野沉吟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这事总得弄个清清楚楚,副教主,你看这事如何解决?” 汪宾冷声道:“这小姑娘巧舌如簧,先不管她所言真假,先把她捉回去再说。”汪宾话音未落,便伸手急急抓向韦灵惠。 萧瑾裕扬眉说道:“几位都是江湖上声名赫赫的前辈高人,竟出手对付一个身受重伤的弱女子,不觉得剥了面皮么?”汪宾阴森森道:“大言不惭,我等是捉拿飞贼,可不是江湖上的切磋约斗,与江湖身份有什么狗屁关系!” 汪宾的右手刚要抓到韦灵惠肩膀,萧瑾裕就倏然一掌拍出,汪宾右手急翻,反扣萧瑾裕手臂上的间使穴,萧瑾裕毫不慌乱,左掌后发先至,倏忽如电般拍向汪宾面门。 汪宾悚然一惊,腾挪后跃三尺余,冷喝道:“我教的弟兄们都是你杀的?”萧瑾裕挑了挑眉,淡淡道:“在下武功泛泛,却让阁下见笑了。”汪宾皱了皱眉,道:“你是薛慧秀的弟子么?”萧瑾裕道:“薛慧秀是谁?在下不认识她。” 汪宾心中暗道:好在你不是薛慧秀的徒弟,否则我倒有了忌讳。薛慧秀和申教主两情相悦,现在已是伉俪情深了吧。若是伤了她的徒弟,便会使得申教主脸上无光。既然不是她的徒弟,就可下死手了。 汪宾思虑过后,左手伏虎拳,右手八卦掌,拳掌一齐攻至,竟是要用拳劲掌劲破掉萧瑾裕的分筋错骨缠龙手,攻势沛然无匹。萧瑾裕有伤在身,不敢硬接,萧瑾裕身形一闪,避开了汪宾的拳掌攻势。 汪宾攻势不变,脚下一点,旋即欺到萧瑾裕身前,汪宾拳掌一错,直击萧瑾裕面门,萧瑾裕间不容发之间横移三尺,毫厘之差避开汪宾的拳劲掌劲。 汪宾挑了挑眉,冷声道:“竖子身法不错,竟然躲得过‘拳掌互搏’!”汪宾话音未落,左手伏虎拳变为龙爪手,右手八卦掌变为罗汉拳,龙爪手扣向萧瑾裕右肩,罗汉拳直击萧瑾裕腹部,一蹴即至,快若闪电。 萧瑾裕自少时习练小无相神功,至今已有六七年,小无相神功源自道家绝学,经过开元年间武道宗师藏灵子改进后,已成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绝世武学。小无相神功玄妙非常,入门容易,但想要登堂入室很难。 萧瑾裕虽然读过诸子百家的论述,但对于道藏却是略知皮毛,因而对于蕴含道家至理的小无相神功理解有限,只学会了“分筋错骨缠龙手”和“大摔碑手”一类擒拿武功。 小无相神功的内功修行分为“小周天功”和“大周天功”两个阶段,前者内功小成,后者内功大成,萧瑾裕此时便是内功小成,比起汪宾来说,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若说武功招式变化,江湖厮杀经验,萧瑾裕亦是远远不如汪宾。萧瑾裕虽然勉强可以躲过汪宾这两记杀招,但他身后便是韦灵惠,大丈夫生于世上,有所为有所不为,今日横竖不过一死,既然在劫难逃,就与敌手玉石俱焚! 萧瑾裕心中闪过诸般念头,手上却是丝毫不停,他运起十成功力,使出“分筋错骨缠龙手”中的杀招,直击汪宾的咽喉,意欲以命换命! 汪宾右手罗汉拳已将将捶到萧瑾裕腹部,方要拳劲吐发而入,却见一只手掌也已堪堪切向自己喉咙,汪宾暗自一惊,身形横移三尺闪过。 汪宾心中对这白衣少年已收了轻视之心。须知与汪宾这等顶尖高手对决,打成平手固然不易,想要拼个同归于尽也须有不弱的武功才行,这不是寻常江湖高手所能做到的。 忽听旁边有人惨叫,萧瑾裕打眼一看,原来是一名火祆教教徒见萧瑾裕与汪宾缠斗,以为可以趁火打劫,是以上前擒拿韦灵惠,不料韦灵惠左手左脚虽然受伤,但她右手衣袖里藏有袖箭,韦灵惠抬手发出一枚袖箭,间不容发之间射中了那名教徒的胸口,教徒登时当场身亡。 韦灵惠轻叹一声,幽幽说道:“裕哥哥,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么,你这两日之内,不可以和别人交手的。”萧瑾裕慨然叹道:“灵惠,如今处境,如何能不与人交手呢?如今虽是死局,但我愿意为你赴死!祸福由人,惟人自召。死生有命,不过云烟!” 第十三章 有所不为 鲜于野听了萧瑾裕后面所言话语后,惊讶说道:“咦,这家伙什么时候拜入本教的?莫非你这家伙的亲人当中,有人拜入了本教不成?你快快说来,以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韦灵惠嗤笑道:“你们火祆教不过是西域杂胡教派,而我裕哥哥却是兰陵萧氏的世家子弟,你们就是请他做火祆教的教主,我裕哥哥他都看不上呢。” 汪宾冷声道:“兰陵萧氏的世家子弟?别在这胡吹大气了,萧氏子弟会学这等阴毒害人的武学么?若是萧氏子弟,会使弹指神通绝技么?” 韦灵惠讥笑道:“你的武学就不阴毒害人么?武学不分好坏,关键是看什么人用的,若是魔头之流,就算用了易筋经上的武功,也改变不了害人的本质。” 汪宾脸色一沉,森然道:“任你口吐莲花、颠倒黑白,都得随我们回去。鲜于世侄,我收拾这个竖子,你把这个小姑娘擒下,不过,不要害了她的性命。” 汪宾知道鲜于野个性分明,在火袄教一众高手里算是特立独行,若不是他出言相邀,鲜于野绝不会出手对付手脚受伤的少女的。就连他自己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出手对付萧瑾裕。 萧瑾裕胸口上的掌印很深,使得汪宾的脸色有些阴暗,若非为了教内失窃的重宝,不然他也不会出手对付一个受伤的后辈的。 鲜于野应了一声,便举步上前,汪宾已经一爪抓向萧瑾裕咽喉。萧瑾裕一记大摔碑手反攻过去,使得汪宾变爪为掌,从诡异的角度击向萧瑾裕左肩锁骨处的缺盆穴。 汪宾的这一变招迅急刁钻,萧瑾裕知道自己躲不过去的,电光雷火之间,萧瑾裕身形一扭,仍是一掌攻向汪宾身上要害位置。这时萧瑾裕已是不顾自身性命,想要与汪宾玉石同焚。 汪宾不想与他以伤换伤,诚然杀他会费些手脚,但是关于圣火令的下落更为重要。汪宾心中念头闪过,手脚却是丝毫不停,是以罗汉拳、伏虎拳、龙爪手、八卦掌接料穿插使出,让人看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不过十多招过后,便将萧瑾裕从韦灵惠身旁引开。 鲜于野来到韦灵惠近前,朝着韦灵惠便是一掌缓缓拍出,掌势一点儿都不快,似是有些忌惮韦灵惠袖子里的梅花袖箭。 这时,破败倒塌的山神庙内,倏忽传出轰然巨响,火祆教众人都是深感惊诧,纷纷停手观看,一尊泥塑的鬼将塑像无故崩裂开来,从内里倏然闪出一人来。 但见突然出现的神秘人身形一闪,就倏然欺到了汪宾近前,神秘人双掌推山般拍出,使得汪宾仓促间出手格挡。 砰的一声,汪宾竟被神秘人一掌震退了两步,神秘人借反震之力,身子一旋,饿虎扑食般攻向鲜于野,鲜于野不敢有丝毫大意,使出十分功力击向神秘人。 鲜于野只感神秘人掌力雄浑无匹,使得他被连连震退了三步,神秘人两掌震退了汪宾与鲜于野,自身也被震退了出去,萧瑾裕慌忙纵身接住了神秘人,连他也被反震余力震退了两步,萧瑾裕惊讶说道:“王叔,不是让您不要出来么?您怎么出来了?” 神秘人一出手震退两大顶尖高手,但也被震得五脏六腑作痛,神秘人喉间一甜,差点口吐鲜血,将翻涌沸然的气血强压下去后,神秘人才沉声说道:“公子,老奴身为你的仆人,不会坐视公子被人欺辱的,若是有人想要公子的性命,那就先从老奴的身上踏过去。” 汪宾和鲜于野凝神看去,发现神秘人大约是知天命的年纪,神秘人脸色蜡黄暗淡,仿佛是有病在身的样子,神秘人还瘸了一条腿,显然是个残疾之人。 汪宾和鲜于野两人在江湖上都是名声赫赫之辈,平时都很自重身份,没想到此时要对付三位老病伤残之人,若非为了教内失窃重宝的下落,两人必会带人转身而去,可惜这一战在所难免。 韦灵惠轻声道:“您老就是王叔吧,您老舍身救孤之事,萧大哥讲给我听了,王叔您舍身救孤的猎猎风骨,让晚辈从心眼里佩服,请恕晚辈行动不便,不能给您老见礼了。” 王天银倚靠在红漆脱落的柱子旁,他漠然打量了一眼韦灵惠,本来他对韦灵惠恨入骨髓,恨她给萧瑾裕惹来泼天大祸,但是事已至此,恨她也没有用了。 而这韦灵惠态度恭谨,诚心赞扬他舍身救孤的义举,使得他心中的怨气一时消减不少,王天银本来漠然的表情也变得平和了些,因此冲着韦灵惠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天色已经蒙蒙亮,本就破败的山神庙已是残桓断壁,只剩几尊山神鬼将神像在荒野中或立或卧,显得十分诡异怪诞。 汪宾和鲜于野打量了一眼王天银,心底暗暗生疑。先前这王天银连出两掌,皆是掌势雄浑无匹,按说这人不是无名之辈,但在江湖上怎么没见过这号人物? 汪宾、鲜于野两人思虑过后,随手一招,两人麾下教众捧上了两柄锻造精良的青钢剑。汪宾与鲜于野在火祆教内位高权重、武功高强,平常很少与人交手,即使与人交手,也都是徒手败敌。 汪宾与鲜于野两人很少会动用兵器对敌,除非是非常棘手的敌人,显然两人是把面前这老病伤残的三人列为了棘手强敌。 汪宾冷声说道:“三位,汪某人率教众而来,只是为了我教失窃的重宝,还请三位与汪某人走上一趟,等到找到失窃重宝,必会礼送三位返回渭城。三位如果不愿走上一趟,就莫怨汪某人翻脸无情了。” 韦灵惠轻笑一声,淡淡说道:“汪副教主软硬皆施,如此手段,倒是符合贵教的行事作风,小女子为了活命,也只好随你们走一趟。只不过,小女子的手脚被你们打折了,这一路上我可怎么赶路?” 汪宾闻言大喜过望,“姑娘不用担心,汪某人现在就为姑娘治好外伤,等下在渭城买上两个丫鬟,好在路上照顾姑娘起居。不知姑娘觉得如此安排可好?” 萧瑾裕冷声道:“灵惠,你别听姓汪的胡扯,火祆教总坛位于化外之地,你若到了他们地盘,难免任人鱼肉。素闻汪副教主表里不一,你可别上了他的当。” 韦灵轻叹一声,“现在的情形,去不去没什么分别。这次祸事由我引起,后果只能由我来承受。你本就与此不相干,我怎能再让你为我挡下祸事。” 萧瑾裕挑了挑眉,笑道:“灵惠,大丈夫生于世上,有所为有所不为。兰陵萧氏子弟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我虽不是什么大丈夫,但亦不会为了活命,便纵容别人对你恃强凌弱,不然我枉为兰陵萧氏子弟!”萧瑾裕所言掷地有声,让韦灵惠听得眼泪潸然而落。 王天银拍掌大笑道:“好,好,兰陵萧氏派别天潢,支分若木。若苍天无道,一切休谈。若苍天有道,萧氏一脉必会逢凶化吉。尔等若要伤公子性命,先过咱家这关。” 王天银话音未落,便身形一闪,掌势如潮,猛然攻向汪宾。汪宾一剑刺出,直刺王天银手腕间使穴。这一剑的角度、速度拿捏精准,算准了王天银来不及破招,这一剑势必贯穿王天银手腕。 不料王天银身形骤退,随手抄起了地上的一根黑黝黝铁拐。王天银铁拐在手后,整个人气势大变,杀机陡起。王天银冷冷说道:“王教主既然不顾江湖道义,老夫便让你尝尝我的拐法,看看这个江湖有没有道义可言!” 王天银深恨汪宾等人欺凌自家公子,一出招便是刚猛狠辣的绝招,但见杖影有如山峦,呼呼风响,端的有移山倒海之势! 汪宾竟然毫不躲闪,持剑便接,萧韦二人都以为汪宾接不住王天银的招式,谁知汪宾手持青钢剑一招“拨草寻蛇”,便将王天银那根铁拐给拨开了。 王天银连出五招,汪宾便接了五招,王天银的每一招都是势大力沉、刚猛之极,不过如此厉害的招式,依然被汪宾的轻描淡写的给破解了,不仅如此,汪宾手中的青钢剑连个豁口都没有。 王天银见状,立时换了一种打法,只见杖影如潮如浪,招招指向汪宾周身要害,竟是毫不防守自身,一味凌厉攻击对手要害。 这路拐法出自“乱披风拐法”里的同归于尽打法,如果仇敌厉害,自己性命不保,别无他法之际,只得使这路拐法与敌拼命,每一招都是狠辣之极,不留后路的打法,虽出自上乘拐法乱披风,但与地痞无赖耍无赖的打法同出一辙。 汪宾见王天银势若猛虎,毫不惜命的打法,却是不想与他同归于尽。汪宾身为火祆教副教主,在教内位高权重,在江湖上声名赫赫,因此分外惜命,汪宾剑法一变,以防守为主,偶尔趁机施展杀招,一时之间,两人倒是斗得旗鼓相当。 第十四章 生死相向 王天银少时曾拜入冀北七寨总头目李天敖的门下学艺,李天敖是数十年前绿林中的一方豪强人物,李天敖江湖人称铁拐李,以一手七十二路乱披风拐法成名江湖,曾经与绿林盟主牟世杰比较过武功。 王天银在李天敖门下学艺数年,等他小有所成之后,便开始行走江湖,由于得罪了一个武功卓绝的仇敌,王天银不是对手,便开始隐姓埋名,只不过仇家江湖势力很大,为了活命,王天银只好入宫当了太监。 王天银后来在宫中得罪了大太监鱼朝恩,被打成重伤扔出了宫去,机缘巧合之下被萧瑾裕父亲所救,因此成了萧家的家奴。 只不过王天银在萧家安生了不过数年,萧家就发生了大变故,萧瑾裕的父母在一次外出之时,被西域灵山派的青冥子、红衣番僧等人伏击,经过激战,萧瑾裕的父母虽然重伤脱身,但最终伤重不治,撒手人寰。 当时萧瑾裕不过两三岁,为了躲避仇家,保护幼主,王天银这十几年来东躲西藏,吃尽了无数苦头。王天银想到萧家绝学弹指神通等绝技失传,为了让自家幼主习得上乘武功,王天银偷偷潜入玉树山玉皇观,在玉皇观里盗窃了著名剑客段克邪所留下的小无相神功。 小无相神功源自道家绝学,经过开元年间的武道宗师藏灵子改进后,小无相神功就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绝世武学。 王天银身体残缺,年纪颇大,习得小无相神功,亦是武功大进,不然以他原先的武功,根本不是汪宾、鲜于野这等江湖顶尖高手的对手。 王天银的功夫原来比不上其师父李天敖的,但他以小无相神功运转真气的法门,配合乱披风拐法使将出来,倒是比得上全盛时期的李天敖了。 鲜于野之前被王天银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不知王天银武功有多高,但见王天银与汪宾的交手如火如荼,便知王天银的武功不弱于他,不过汪宾的武功比他高上一些,因此他认为王天银迟早会被汪宾拿下。 不过即使如此,鲜于野认为两人想要决胜负分生死还要片刻时间,鲜于野虽然有心上前合力围杀王天银,但他又不想落个以多欺少的恶名,因此提剑朝萧瑾裕走去。 萧瑾裕见鲜于野不要面皮朝他走来,立时被气的七窍生烟,萧瑾裕舌绽春雷,冷声喝道:“找死!”闪电般纵身朝着鲜于野一抓抓去! 萧瑾裕使的是大摔碑手,意欲把鲜于野摔个仰面朝天。萧瑾裕处在盛怒之中,毕竟还是心存宽厚,因此毫不留手,大摔碑手法使的比平时更为迅捷凶猛。 只听“嗤”的一声,鲜于野的绸缎长衫被萧瑾裕撕掉了一幅,但并没有摔个仰面朝天,反而是萧瑾裕的袖子被削成了花蝴蝶状,若非萧瑾裕轻功绝佳,只怕是胳膊都被削断了。 这一来,萧瑾裕、鲜于野都暗自心头一凛。萧瑾裕未能将鲜于野摔倒,便知他武功确实厉害。鲜于野平素特立独行,自认风流倜傥,他与萧瑾裕一交手就被撕破长衫,立时觉得恼怒不已。 鲜于野蓦地转身挥剑刺向萧瑾裕肘部的鬼臣穴,萧瑾裕见状,身形一晃,如鹰隼穿林般绕至鲜于野左侧,萧瑾裕倏的一爪抓出,这一爪迅捷凶猛,爪势十分凌厉。 鲜于野好生了得,他感到爪风刺骨,已知难以避开,鲜于野是个老江湖了,旋即以攻代守,拼了个玉石俱焚的打法,霍的使出一招“苏秦背剑”,反手持剑上撩,迅捷削斩萧瑾裕的手腕。 两人交手快如闪电,鲜于野虽说轻功不错,但是萧瑾裕轻功更胜一筹,爪风掠面而过后倏然收回,鲜于野的青钢剑几乎是贴着萧瑾裕的手腕削去,不过只是削去了一小截袖子。 萧瑾裕这一记大摔碑手虽没击中,但爪风掠面而过,使得鲜于野的半张脸已是火辣辣作痛。若是比武较技,两人算是平手之局,但念到萧瑾裕比鲜于野小上不少,鲜于野已算是丢了面皮。 鲜于野心中大怒,一转身,剑光霍霍,便是一招“长河落日”,剑光罩向萧瑾裕身上华盖、期门、章门、气冲四大要穴。萧瑾裕心头一凛,“这鲜于野,本领确实厉害!” 萧瑾裕非常厌恶火祆教之人,为了韦灵惠能多条活路,萧瑾裕决意以死相搏,念头未落,萧瑾裕以卓绝的轻功,避开了鲜于野的夺命连环三剑,萧瑾裕蓦地一声喝道:“往而不来非礼也!看招!” 鲜于野夺命连环三剑已经使过,萧瑾裕倏地使出分筋错骨缠龙,一爪抓向他鲜于野手腕,喝道:“给我撒手!” 分筋错骨缠龙手属于擒拿类武功,若是萧瑾裕不曾受伤,以他全盛时期的武功,倒有几分可能空手夺白刃,但现在他显然没能夺掉鲜于野手上的青钢剑。 鲜于野在江湖上也算是剑法名家,不过他最擅长的还是拳脚功夫,只见鲜于野右臂陡然收缩半尺,随即青钢剑一抛,斜刺刺插入不远处的柱子中。 鲜于野抛剑挥拳,左拳猛然打出,拳劲刚猛无俦,萧瑾裕招式已老,连忙侧身急闪,拳劲掠过萧瑾裕右肩,所中处火辣辣作痛。鲜于野得理不饶人,双拳同时击出,这一式名为“双龙出海”。 鲜于野的拳法师从其父清净气尊者鲜于琨,拳劲雄浑无匹,惟有少林寺的“般若禅掌”,青城派的“天罡掌”不相上下。萧瑾裕岂敢与他硬桥硬马对战,只得凭借轻功身法,左右前后闪避。 萧瑾裕浑身上下被拳劲掠过位置,都有些火辣辣作痛,萧瑾裕心知只要有一拳没有躲过,他即使不死也得重伤,眼下情形已是岌岌可危。 鲜于野一连轰出数十拳,却见萧瑾裕左躲右闪,虽好不狼狈,但每一次狂暴拳劲都被他险之又险地避过,鲜于野颇感惊诧,更感面皮丢尽,是以出拳愈加迅猛,拳劲愈加凌厉,四周皆是拳劲纵横肆虐,周围十多名火祆教教徒纷纷后退七八丈外,生怕被殃及池鱼。 鲜于野一拳轰出,萧瑾裕连忙躲闪,谁知鲜于野竟是虚晃一招,毫无拳劲可言,鲜于野料准萧瑾裕闪避位置,接着一拳轰出,这一拳后发先至,快如闪电,萧瑾裕身子大弯腰、斜插柳,以“铁板桥”的功夫躲过了鲜于野这必杀技般的重拳。 鲜于野心中一凛,这萧瑾裕的轻功身法确实厉害,已经不弱于教内妙风尊者谢春风了,这次若是打杀不了萧瑾裕,以后必然会成为他们火祆教的头号大敌。 想到这里,鲜于野心中的杀意大盛,只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有些违背他平日里的做事风格了,虽然他被人称为魔教贼子,但他却比有些正道中人做事更有底线。 想到这里,鲜于野不禁有些皱眉,不等他下定决心,忽然背后有一道冷厉杀意直冲他的风门穴刺来。鲜于野不用回头,便知是韦灵惠所发袖箭偷袭于他。 鲜于野被韦灵惠的举动,刺激的心中无名火起,杀意腾腾,鲜于野转身纵掠,霎那间到了韦灵惠身前,一拳轰向韦灵惠的膻中穴,欲置她于死地,韦灵惠手脚受伤,行动极为不便,韦灵惠眼见躲不过去,不由得双眼一闭,眼泪悄然滑落。 “砰”的一声,韦灵惠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她不禁心中一慌,连忙睁眼看去,却是萧瑾裕纵掠过来,替她挡下了这一拳。鲜于野的这一拳用了十成功力,比起刚才数十拳更为凶猛狠辣。 萧瑾裕原先不想与鲜于野在拳脚上分生死,只是眼见韦灵惠将要遭遇不测,来不及多想,萧瑾裕身形一闪,间不容发之际挡在了韦灵惠身前,出手硬接了这一拳。 鲜于野这一重拳如中败革般重伤了萧瑾裕,让萧瑾裕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似碎成了渣块,深入骨髓的巨痛让他眼前一黑,不由得倒地不起。 鲜于野已是杀意冲天,旋即一掌拍向韦灵惠的天灵盖,意欲把韦灵惠掌毙掌下不可。汪宾见状大惊,高声喝道:“不要伤她性命!” 只不过为时已晚,鲜于野这一掌已然使出十成功力,此时若要撤回掌劲,必然反噬自身。 霎那之间,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鲜于野的手腕,并将他硬生生的拽了回去,使得鲜于野的掌劲无功而返。 只听得砰砰两声闷响,汪宾和王天银已经分出胜负,汪宾被反震之力震的倒退了六七步,王天银却被反震之力震飞出去数丈远,不巧落在了十数名火祆教教徒之中。 这十数名火祆教教徒都有二流高手水准,群起围攻,眨眼间就将王天银的穴道点中,使得王天银倒地不起。 场内最为惊骇之人当属鲜于野了,他想不出江湖上有谁能轻而易举的将他全力一击完全化解,就算他最为佩服的前任教主申妙象,最多使出斗转星移将他的掌劲挪向别处,要想将他的十成掌劲轻易化解,却是也不曾做到。 第十五章 茅山来人 火祆教内秦明楼、汪宾、元蔷薇、谢春风以及他父亲鲜于琨的武功虽然比他略胜一筹,但是面对他这有着十成功力的凌厉掌劲,也只会避其锋芒,做不到轻易化解。 被人突然轻而易举的破招后,鲜于野一时间惊骇莫名,心若死灰,他知道来人若是想要取他性命,不过反掌之间耳,是以鲜于野僵住了身子,不敢有丝毫举动了。 在鲜于野失心落魄之时,听得有人嗤笑道:“你鲜于野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方豪雄,声名赫赫之辈,如今却是不顾面皮,欺凌弱小,未免让天下人耻笑了。” 鲜于野一转脸,不巧与说话之人脸脸相对,两人距离不过一尺左右,鲜于野心中一惊,连忙往后纵掠五尺,说话之人是个身材欣长的中年道士,头戴上清芙蓉冠,身着紫色云纹道袍,道士面容清癯,双目神光炯炯,好似可以看透人心。 韦灵惠看见道士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道士忙将她搂在怀里,温和的说到:“惠儿不哭,惠儿不哭,为父来了,莫怕,莫怕。” 汪宾和鲜于野见状一凛,两人没想到这古灵精怪的少女是道士的女儿,这道士是龙虎山上的?还是终南山上的?莫不是茅山上的?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惊疑不定。 江湖上有四种人不能轻易招惹,这四种人是和尚、道士、女人和小孩。这突然出现的道士,一招就破掉了鲜于野的必杀技,要知道这鲜于野乃是江湖上的一流顶尖高手,可见这倏然出现的道士是多么的厉害了! 韦灵惠大哭了一会,抽抽泣泣道:“爹,您若再晚来一步,女儿就一命呜呼了,您为何来的这么晚?女儿差点儿就见不到您了。”韦灵惠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大哭。 清癯道士轻拍韦灵惠的肩膀,温声安慰自家女儿,神情十分慈蔼,在外人看来,这道士是一位慈父。但在汪宾、鲜于野的眼中,这是一位深不可测的绝世高手! 汪宾亲眼见到这道士的武功后,心中大骇不已,这道士的武功比起他们前任教主申妙象的武功来说,还要高上一些,至少前任教主申妙象做不到一招破掉鲜于野全力施展的必杀技。 以他和鲜于野一流顶尖高手的武功修为来说,只有武道宗师境的绝世高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欺到他们身前,至于别的武林高手,却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韦灵惠哭了好一阵才不哭了,把道士的黑色云纹道袍道袍都给湿透了。韦灵惠仰脸说道:“爹,您把这些歹人都给打杀了,女儿就是被他们给打伤的,瑾裕哥哥为了救我,被他们这些歹人给杀死了。” 清癯道士听了女儿所言,两眼明得像霜夜里的大星,道士扫了一眼火祆教诸人,汪宾、鲜于野等人都不禁觉得遍体生寒。 片刻,道士眸子中的神光恢复了平常,道士指了指地上昏迷过去的萧瑾裕,道:“这人就是你说的瑾裕哥哥么?”韦灵惠眼中含泪嗯了一声,道人轻轻放下韦灵惠,含笑说道:“这小郎君不错,不错,为父这就将他救活过来。” 韦灵惠闻听此言,惊喜的说到:“爹,瑾裕哥哥他没死?您快救救他!”韦姓道士微微点了点头,道:“若不是他舍命救你,我也不会救他的。这天下间,可以救他的,除了龙虎山张天师外,也只有为父了。” 韦灵惠打断了自家父亲的话语,着急说道:“爹,您少说两句吧,您快救救瑾裕哥哥,您若是救不了瑾裕哥哥,我就不认你当父亲了。”韦姓道士摇了摇头,道:“不许胡说,平时是我太惯着你了。” 韦姓道士说完,便伸手搭在了萧瑾裕脉搏上,道士皱了皱眉,有些肉疼的从腰间取出一个白玉小瓶,拔掉瓶塞后,从中倒出一颗蚕豆大小的金色丹药,送入萧瑾裕口中,旋即点了萧瑾裕咽喉上的“廉泉穴”,廉泉穴下方的“天突穴”,胸前的“华盖穴”,使金色丹药流入肠胃内,随即施展道门秘传推拿手法将萧瑾裕肠胃里的金色丹药完全化开。 韦灵惠讶然说到:“爹,您把师伯的‘秘制大黄丹’带来了?”韦姓道士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师伯对这颗秘制大黄丹宝贝得很,以这秘制大黄丹肉白骨活死人的功效来说,这小子只要有一口气在,为父也能把他救过来。” 鲜于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对道士施礼道:“尊驾武功绝世,某家钦服。不知尊驾高姓大名?仙居何处?” 道士淡然笑道:“你问贫道姓名,是想以后找回面子吧。贫道虽然是山上人,但也不妨告知尔等。贫道茅山上清派韦崇珣。你们若想以后找回面子,到茅山万福宫或火浣宫找贫道便可,不过想让贫道出手却不可能了,上清派有的是弟子招待你等。” 汪宾和鲜于野闻听韦崇珣所言,心中皆是一凛,这与上清派起了过节,这梁子便不好了结了。 上清派起源于南天师道分支,东晋时期天师道道士杨羲尊南岳夫人魏华存为第一代宗师,开创了茅山上清派一脉。 茅山上清派经过第七代宗师陆修静、第九代宗师陶弘景、第十二代宗师司马承祯、第十三代宗师李含光等人完善上清道法,使得茅山上清派在道门诸派中愈发地位显赫,影响愈重。 上清派当今掌教为第十四代宗师韦景昭,韦景昭虽然不如前几代宗师那样名重天下,但亦是当今天下最为知名的几位道教真人之一,韦景昭被朝廷以及世人尊称为贞元先生。 韦崇珣乃是韦景昭的入室弟子,虽不是上清派下一代掌教人选,但在上清派内名位仅次于下一任掌教黄洞元,只不过不为江湖人所熟知而名声不显。 当今天下道门诸派以龙虎山正一派、终南山楼观派、茅山上清派最为知名,被李唐朝廷特别倚重。虽然正一、楼观、上清很少在江湖上行走,但是江湖上有名的大势力都对这道门三大宗派很是忌惮,轻易不敢招惹他们,就算结了梁子,大多都是化干戈为玉帛。 火祆教虽然是西域传至中原的江湖门派,但是对于中原道门势力与佛门势力都是知晓一二的,汪宾、鲜于野身为火祆教高层人物,在听了韦崇珣所言后,都是心中大为忌惮。 汪宾抱了抱拳,沉声道:“汪某人见过韦真人,贵派与我教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不知贵派为何让人找我教麻烦,事关我教失窃重宝,还望韦真人不吝赐教。” 韦崇珣笑了笑,道:“不过是一场误会,贫道对此并不知情。幸好小女性命无碍,不然贫道就大开杀戒了。还望两位看在贫道的薄面上,将此事就此揭过可好?” 汪宾听了韦崇珣所言后,觉得这位茅山上清派的道长着实有些目中无人,韦崇珣之女夜盗火祆教重宝,不可能是率性而为,这其中必然有其他原因。 想到这里,汪宾愤愤说到,“我教虽说日薄西山,但教内重地也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潜入的。这次明显是贵派筹谋许久,暗里使人盗走了我教重宝圣火令,韦真人推脱不知,避重就轻,岂不令人耻笑?” 韦崇珣脸色一冷,有些不悦的说道:“贫道身为出家人,从来不打诳语。两位相信与否,与贫道并无关系。至于之前的过节,两位若不想解开,贫道接着就是!” 汪宾面色一凛,道:“不敢,不敢,韦真人言重了。真人既然不知此事内情,想来是贵派他人擅自作为。还请真人查清事情因由,给我火祆教一个交代,不然我怕教内有人不服。” 韦崇珣听了汪宾所言,两眼明得像霜夜里的大星,他扫了眼汪宾、鲜于野等人,轻笑道:“我上清派行事,从来不受他人指手画脚,就算历代天子,也都是对我派礼遇有加,你等若不想将此事揭过,那就看天意如何吧!” 汪宾和鲜于野压低声音商讨了几句,都觉得此时不能意气用事,他们加起来也不是韦崇珣的对手,只有从长计议,才不能一步踏错,不然身死荒野,只能于事无补。 汪宾、鲜于野两人都怀疑妙风尊者谢春风有可能已经找到圣火令,只不过被他偷藏了起来,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谢春风想要争夺教主大位,如果立下大功,秦明楼的教主之位能不能坐稳,还在两可之间,兄弟阋于墙,当外御其侮。 想到这里,汪宾说道:“韦真人,贵派与我教之间的争执,汪某人解决不了,汪某人回去后,自会禀明我教教主,山高路远,韦真人恕不远送。” 韦崇珣笑了笑,便不再关注汪宾、鲜于野等人。韦灵惠秀眉微皱,轻声道:“爹,不可纵虎归山,除恶务尽方显菩萨心肠。” 韦崇珣道:“仙道贵生,不可滥杀,为父这次饶过他们,先不说他们了,此次你下山惹出如此祸事,看我回去怎么处罚你。” 韦灵惠楚楚可怜道:“爹,女儿好久没给您捶背了,您就罚我天天给您捶背好不好?”她心知这次闯下了泼天大祸,不可坚持让父亲打杀了火祆教这群人,不然等她回山后,她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第十六章 回天乏术 韦崇珣有两子一女,长子安羽,天纵奇才,允文允武,已成长为上清派第十六代弟子魁首。次子安国,是个武痴,性格沉默寡言,喜欢打坐练功,经常在山中闭关修炼。 人到中年,夫人给他生了女儿灵惠,中年得女,让他很是宠爱,视若掌上明珠,使得女儿灵惠养成了古灵精怪的性格。 每天不是捉弄山中小道童,便是戏耍她的两位兄长,两位兄长待她极为宠爱,从来不曾对她发过脾气,便是她的师叔师伯们,也都很惯着她。 她这次偷偷溜下山,让整个茅山都鸡犬不宁了,上清派掌教真人下令众多弟子下山找寻,韦崇珣也中断了闭关,亲自下山寻找爱女,幸好及时从火祆教手中救下了爱女。 若不是女儿受伤不重,为了给女儿留个教训,让她知道茅山之外的人不会像山上人那样待她,让她知道江湖险恶,是以放走了火祆教之人。 韦崇珣修道数十载,除了武功高绝之外,修养也甚好,道门注重仙道贵生,是以很少大开杀戒,韦崇珣虽然不喜火祆教,却也没有对汪宾、鲜于野等人下杀手。 汪宾、鲜于野带着剩余教众慌忙离去,生怕韦崇珣出尔反尔打杀了他们。韦崇珣对于汪宾等人的离去视若无睹,转脸看向了受伤倒地的王天银。 韦崇珣解开了王天银被封住的穴位,但王天银此时面容枯槁,形销骨立,口不能言,眼不能视,已是油尽灯枯之相。韦崇珣搭了搭王天银的脉搏,随后微微摇头叹息了声。 韦灵惠脸色一变,慌忙问道:“爹,王叔他还有救么?”韦崇珣低声道:“他身怀宿疾,又拼命决斗汪宾,现今已然油尽灯枯,纵使药圣孙真人复生,亦是回天乏术了。” 韦灵惠听了父亲所言,眼泪夺眶而出,抽泣道:“爹,您擅长祝由术,祝由术救不了王叔么?给他吃一颗秘制大黄丹可好?” 韦崇珣轻叹一声,说道:“乖女儿,你可知‘因知百病之胜,先知百病之所从。’道门祝由术虽然善治百病,但也不是百病皆可祛除。你可知‘秘制大黄丹’炼制难度还在少林派‘大还丹’之上,纵然你师伯擅长炼丹,但也经过七七四十九天,才炼制成这一颗‘秘制大黄丹’。” 韦崇珣顿了顿,说道:“若不是为了还掉这小子舍命救你的因果,就算他再死上十次八次,也无福缘服用此等宝丹。“ 韦灵惠哀声道:“爹,您想想办法,必须把王叔他救活,不然瑾裕哥哥醒来后,看见王叔已死,怕是会伤心欲绝的。”为了让父亲救下王天银的性命,韦灵惠一边哭一边说,把萧瑾裕父母早亡的事情,还有王天银忠心相救幼主的事情都一一说了出来。 韦崇珣心有惋惜,轻叹道:“当今人心不古,道德沦丧,想不到世上还有贵重然诺、死亡不相负之人,贫道今天就逆天改命一次,能不能活命,就看他的造化了。”话音刚落,韦崇珣脚踏禹步,双目如电,手中结成九字真言印。 韦灵惠见父亲施展出九字真言秘法,心中稍安。九字真言出自上清派第九代宗师陶弘景的《抱朴子·内篇卷十七·登涉》,乃是道教上清派的无上法术,有夺天地造化之功,无所不辟。 上清派属于道教主要流派之一,自然尊崇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思想。道士修道,很少逆天道而行,纵然道法神通通玄,亦避不开天罚天谴。如今为了将女儿所欠的因果还上,韦崇珣不得不逆天而行之。 韦崇珣手掐道印,左足朝前踏出一步,旋即右足踏出,超过左足一步,随后一跬一步,一前一后,一阴一阳,不过片刻,韦崇珣最后一步踏出,置脚横直,脚步相互承如丁字状,此意为象阴阳之会也。 韦崇珣踏完禹步的霎那间,以他为中心的方圆十余丈之地立时风起云涌。先前紫气东来,朝阳初升,天地大放光芒的景象,骤然间变作乌云密布,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末日景象,天上滚滚黑云里更是隐隐传出雷霆之声。 韦崇珣骈起食中二指,凭空虚画,一道浅红细线自他指肚而出,随着寥寥几笔虚画,一道符箓转眼间画成,浅红色符箓光芒一闪,变成一道画戟图案。旋即,韦崇珣戟指向天,说了声“去”,画戟图案旋即迅疾射向天上乌云。 片刻,一道炸雷响彻山野,满天乌云弹指间消失了干干净净,天空恢复了晴空万里的自然景象。韦崇珣待天空放晴后,立刻右掌抵在了王天银后腰间的属累穴处,神情慎重的朝王天银体内渡入先天真气。 不过片刻,韦崇珣将王天银侧放于地,左手成剑指状连点,从王天银背上的百劳穴、肺底穴一路下来,直至点至尾闾穴方才收回了剑指手势。 之后韦崇珣左手按住王天银属累穴位置,换下了微微发麻的右手,韦崇珣右手戟指向上,从王天银的下丹田气穴下行尾闾处,随后又上行命门、夹脊、大椎诸穴,然后分行肩井、曲池、劳宫诸大穴。 做完这些冲穴动作后,韦崇珣又双手外旋回拉,手心向对,手指由向前变向上,手掌于王天银肩前,内旋双手下按于王天银腹前的丹田气海穴上。韦崇珣此举意欲以先天真气将王天银移位的五脏六腑恢复原状。 若是峨眉派薛太真在此,必然会对韦崇珣施展的道门秘法大为震惊,薛太真虽然也会道门秘法,不过却是旁门秘法,比不得韦崇珣施展的道门正宗秘法。 可惜王天银终究是油尽灯枯,命数已尽,即使可以醒来,也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韦灵惠屏息敛气,紧张地看着父亲施法救人,此时她的心中,没有比王天银醒过来更为重要的事了。 在韦崇珣施展道门秘法为王天银续命时,萧瑾裕已不觉醒来,他惊讶的发现浑身剧痛已消,身体内有一股中正平和的真气流转不息,并且奇经八脉与十二经脉全部贯通,这种情况让他又惊又喜。 萧瑾裕此时经脉全部贯通,是以有了成为绝世高手之资,只不过还需勤练武功才行,不然空有庞大河床,没有蓄满河水,也成不了浩荡江河。 萧瑾裕将韦灵惠父女两人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还看见了韦崇珣施展道门秘法时的骇人景象,让萧瑾裕不禁心神俱震。萧瑾裕虽想起身站起,但他好似灵肉分离,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了。 萧瑾裕身体内的真气已与原先不同,已带有几分先天真气的影子,虽然中正平和,但在萧瑾裕昏迷时,为了贯通经脉,流转的真气蛮横撞碎了不少堵塞病灶,是以萧瑾裕此时虽然醒来,但是还需适应片刻,方能做到灵肉合一! 萧瑾裕虽不能动弹,但他的耳力却是更为灵敏了,他听见韦崇珣略带疲惫的说道:“煌煌天意如刀,为父已经尽力了,为父初入炼神化虚的境界,已跌落至炼气化神之境,可惜仍是功败垂成,这可能就是他的命数,天命如此,为之奈何!” 王天银苍白如纸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不过两三个弹指的时间,王天银就恢复了正常人脸色,只不过他的七窍中流出不少鲜血,看着让人有些悚然。 韦崇珣皱了皱眉,伸手连点王天银的华盖、天突、神阙诸穴,止住了王天银的七窍流血,韦灵惠惊喜的说道:“爹,王叔他活了,您将他救活了。”韦崇珣摇了摇头,轻叹道:“只是回光返照尔,今晚日落之后,便是他魂归地府之时。” 萧瑾裕听到韦崇珣所言,心中很是哀恸,他一着急直接弹跳而起,不料他的内家真气暴涨了数倍,这一弹跳直跃起近乎两丈,他来不及多想,直接一跃而下。萧瑾裕抱住王天银后,哀声道:“王叔,您……您要挺住啊!” 王天银双眼睁开,见萧瑾裕安然无恙,心中如释负重,沙哑的说到道,“好,万幸苍天有眼,郎君无恙。我怕是活不成了,我要去见家主与夫人了,我要对家主与夫人讲,郎君已长大成材,文成武就,萧家一脉后继有人。家主与夫人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萧瑾裕五内如焚,颤声说道:“王叔,不会的,您要坚持住,我带您去找王太仆,王太仆会治好您的伤的,您不可将我一人丢在这个世上,孤零零的像个孤魂野鬼。” 韦灵惠听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她有心宽慰萧瑾裕,却悲痛的说不出话来。她虽然认识王天银不久,王天银也不太待见她,但是王天银终究因为她身受重伤不治,是以她心中亦是悲痛不已。 韦崇珣轻叹道:“萧公子,千古艰难唯一死,王居士信义笃烈,有古人之风,令贫道很钦佩。王居士为救小女受重伤不治,贫道却救不了他,贫道着实抱歉了。” 萧瑾裕神情低落的说道:“以前辈如此高深手段,尚不能救的了王叔性命,晚辈也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前辈的再造之恩,晚辈没齿难忘,以后但有差遣,晚辈在所不辞。” 韦崇珣道:“王居士他只剩一天的时间了,你有什么话就尽快和他说吧,贫道先不叨扰你们了。”韦崇珣话音刚落,就抱起女儿韦灵惠到了数十丈开外的地方,一来是为女儿治伤,二来是为了避嫌。 第十七章 老仆离世 王天银拍了拍萧瑾裕的肩膀,道:“公子不必悲伤,当年家主与夫人遇难之时,我就当追随家主而去,之所以苟活下来,是要将你养大成人,我不能让家主一脉香火后继无人。” “如今我算是完成家主与夫人当年所命,可以问心无愧地去见他们,这十六七年以来,我整天整日临深履薄,惟恐有失,生怕仇家找上门来,如今你内功有成,剑术也已登堂入室,你可以在江湖上自保无虞了,今日我死,心无遗憾耳。” 王天银顿了顿,说道:“在二十年前我已死过一次,如今面对死亡也不害怕了,我已五十有六,不算是夭寿,死复何恨?汪宾与我都无立场之错,江湖并不是只分黑白,以后行走江湖莫要率性而为,这个江湖的水很深,凡事三思而行,不然我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的。” 萧瑾裕闻听此言,心中悲痛欲绝,一时泣不成声。王天银笑了笑,说道:“莫做小女儿姿态,你去搬几坛好酒,再弄点吃的来,我要祭祭五脏庙,今天我陪公子痛饮最后一场酒。” 萧瑾裕重重的点了点头,不大会儿就搬来几坛剑南烧春酒、腊肉、胡麻饼、醴鱼臆、馓子以及各类果脯,恭敬的摆放在王天银面前。 王天银看向远处的韦崇珣父女二人,高声说道:“两位倘若不弃嫌我是个垂死的仆人,过来共饮几杯如何?” 远处,韦崇珣应道:“承蒙雅爱,如此叨扰了。”韦崇珣的祝由术果真玄奇,他女儿韦灵惠此时已行走无碍。 萧瑾裕打开剑南烧春酒泥封,立时酒香四溢,香气飘洒数里,萧瑾裕将美酒倒入四个酒碗,又将腊肉、醴鱼臆用解腕刀切开,分置四人身前的白瓷盘中。 韦崇珣端起酒碗敬了敬王天银,道:“王居士,贫道韦崇珣平生很少服人,王居士舍生取义,有古人之风,贫道钦佩之至,今日认识王居士,诚然一大幸事矣。”韦崇珣言毕,端酒一饮而尽。 王天银仔细打量了下韦崇珣,问道:“先生莫不是茅山上清派的韦炼师?”韦崇珣闻言一怔,道:“王居士认识贫道?贫道平日很少下山,山下的朋友屈指可数。” 王天银端起酒碗饮尽,才缓缓道:“在下与崆峒派飞虹子是故交,听他说起过先生的事迹,是以才问先生是否是上清派崔炼师,不曾想在下今日能认识先生,在下着实三生有幸。” 韦崇珣讶然道:“王居士既然是飞虹子道友的朋友,想来不是寻常出身,冀北七寨前任总寨主‘铁拐李’李天敖是你什么人?” 王天银道:“先生慧眼如炬,在下曾在总寨主门下学艺,学得七十二路乱披风拐法,只是在下愚钝,只学会了六十四路乱披风拐法。倒是令先生见笑了。” 韦崇珣闻言笑了笑,王天银的武功在他眼中不过泛泛,便是其师“铁拐李”李天敖都不入他眼,但他对王天银的品行确实钦佩,是以恭维了王天银几句。 王天银见萧瑾裕与韦灵惠两人满脸悲伤神色,不饮酒也不吃饭,是以笑道:“韦先生都折节下士,陪我这老仆畅饮美酒,你俩怎么倒躲起懒了?” 萧瑾裕、韦灵惠两人只好强颜欢笑,不得不饮食起来。韦崇珣修道有成,对生死看得很淡,可以做到生寄死归的处世态度。是以他对王天银直面生死的豪爽气度亦颇为钦佩。 其时凉风习习,青葱玉翠,花香鸟语遍于山野,四人杯酒言欢,有如友人野宴同游,远远望去,好一副欢快景象,谁又能知道这竟然是一场诀别酒。 天色最终暗了下来,暮色苍茫之中,开满了野百合的山野也变得朦胧起来。王天银嘴角含笑,手拿酒碗,动也不动。许久,酒碗掉在地上,朽木般的身体往后倒去,不知何时,王天银已溘然长逝。 萧瑾裕双目发呆,紧紧咬着嘴唇,血水从牙缝里往外直淌,他猛地以头抢地,哭喊道:“王叔,侄儿无能,连累你惨死!侄儿万死难辞其咎啊!” 韦灵惠连忙将他拖住,哭着说道:“裕哥哥,萧家只有你一支独苗,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这才对得住为咱俩死去的王叔啊!” 萧瑾裕不在以头抢地,他跪在王天银身前,哭得肝肠寸断。韦灵惠流着泪还想劝萧瑾裕节哀,韦崇珣却道:“让他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远处几名年轻道士悄悄走来,几名年轻道士捧着寿衣、供品、招魂幡、纸元宝之属,还有八名道士抬着一口寿棺,虽然不是名贵的楠木寿棺,但也是上好的桐木寿棺了。 这十几名年轻道士都是上清派弟子,跟随韦崇珣下山而来,一直在附近听命,韦崇珣使出传音入密的武功,安排弟子们去附近的城镇上采买了这些丧葬物品。 上清派弟子大多数人都替别人做过焰口超度,因此对于送终事宜都驾轻就熟,轻手轻脚地为死人穿戴好寿衣、抬入寿棺、挖掘墓坑,两盏茶的时间过后,一座新坟已起于萧瑾裕几人面前。 韦崇珣父女在王天银墓旁的竹庐内陪了萧瑾裕已有数天,今天是头七,王天银墓前摆了酒肴祭奠,点了焚香明烛,萧瑾裕数天以来哀痛愈重,虽然韦灵惠对他百般安慰,但是萧瑾裕依然禁不住哀痛。 次日,萧瑾裕祭拜王天银之时,袖中掉落一个青瓷小瓶,韦灵惠捡起一看,青瓷小瓶上有一绢签,写着“小还丹”三个字,字迹娟秀,显然出自女子之手。 韦灵惠轻声问道:“裕哥,这‘小还丹’谁送你的?”萧瑾裕想了想,说道:“这是峨嵋派薛掌门送我的,被我搁在袖子里了,什么时候掉出来的?” 韦崇珣扫了一眼,笑道:“薛太真对你很大方,这是峨嵋派疗伤妙药,服之可增加数年功力,平常人求一颗都非常难,却直接送了你一整瓶,可见十分看重你了。”韦灵惠讶然说道:“爹,这小还丹比得上‘秘制大黄丹’吗?” 韦崇珣哼了声,淡淡道:“这小还丹虽也算是上品丹药,不过只与青城派的归元丹、少林寺的大还丹不相上下,与‘秘制大黄丹’相差甚远。你师伯为了炼丹,亲自采集各地稀有草药,用时五年才收集完成,又七七四十九日炼制成功。” “虽不能让人羽化成仙,或长生久视,但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可增寿十年,还可增加二十年功力,这种灵丹不是峨眉小还丹、少林大还丹可比的,便是当朝天子,想要求取也是不易的。” 韦灵惠展颜一笑,娇声道:“裕哥哥,祸福相依,这次你可得大造化了。” 韦崇珣道:“不过鲜于野的拳劲刚猛无俦,萧少侠身受重伤无此灵丹则无药可医。贫道原先是怕小女身受重伤,才找她师伯要了这灵丹,萧少侠舍身相护,给你服食与给小女服食一般无二,萧少侠不用记在心上。” 萧瑾裕怵然异之,揖礼道:“前辈对晚辈恩同再造,晚辈没齿不忘,不知以后该如何报答。” 韦崇珣淡然道:“不必报答,你救小女一命,我也救你一命,你我两不相欠。施恩图报非君子所为,你若看得起贫道,就不要再提报恩之事,少侠可听明白了?”萧瑾裕道:“晚辈明白了。” 韦崇珣微微颔首,说道:“可惜王居士不幸亡故,贫道还欠你一份人情。萧少侠,昔年是什么人谋害了令尊令堂?可否说给贫道听听?” 萧瑾裕以为韦崇珣要替他除掉强敌,以韦崇珣的武功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萧瑾裕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晚辈一定亲自手刃仇家,好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 韦崇珣道:“既然如此,就祝你早日报的大仇。你的武功已算初入门径,不如随贫道回茅山万福宫,贫道指点你两年,可让你武功更上一层楼,如此更有把握报仇雪恨。” 萧瑾裕闻听此言怦然心动,韦崇珣至少是武道宗师,甚至比武道宗师还要厉害不少。如果被他指点一下武功,绝对获益匪浅,这种机遇可遇不可求。 旁边的韦灵惠嫣然一笑,亮晶晶的眸子痴痴的看着他,萧瑾裕想到若与韦灵惠朝夕相处,一起练剑读书,一起看朝霞落日,直是神仙般的日子,想到这里,萧瑾裕立时便想答应。 萧瑾裕倏然瞥见王天银的墓碑,他心中一痛,悲伤道:“晚辈父母早亡,王叔也已仙逝,前辈的拳拳盛意本应遵从,可晚辈身为萧氏子弟,家传‘弹指神通’秘笈遗落在外,晚辈还要将之找回,这一入江湖,怕是难以回首,前辈的盛情,恕晚辈难以从命。” 韦崇珣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贫道退而求其次,传你一门剑术防身,这也不行么?” 萧瑾裕揖礼道:“前辈的盛情,晚辈不敢忘怀。都怪晚辈有事缠身,不能在前辈门下聆听教诲。若蒙前辈传授剑法,晚辈万幸之至。” 韦崇珣脸色稍霁,随即伸手一招,七尺外插入地面半截的青钢剑一阵轻吟,倏然投身到韦崇珣的手上,青钢剑光芒乍现,凌寒刺骨,显然是一把品质上好的百锻铁剑。 第十八章 练习剑法 韦崇珣舞了个剑花,淡淡道:“这套剑法我只教你三遍,你能学到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不要分神,要仔细观看。”韦崇珣说罢,手捏剑诀,右手持剑,随后舞出一套剑法,步法仍是用的‘步罡踏斗’。 韦崇珣出剑如电,势若奔雷,只见他的剑法轻灵迅猛,兼而有之,端的龙蛇起陆,杀机四溢。进攻退守,快如闪电,起落变化,旋转如风,但见四面八方,只见剑光霍霍不见人影。 韦崇珣舞完一遍剑法,接着又重新舞一遍,是以接连舞完三遍剑法。韦崇珣将青钢剑抛给萧瑾裕,淡然道:“三遍剑法已演完,你只需依葫芦画瓢即可,练至纯熟,其义自见。” 韦灵惠娇嗔道:“爹,您别只教三遍,这剑法由简入繁,法度森严,他怎么记得住呢?您再教他几遍,好不好嘛?” 韦崇珣轻咳一声,道:“萧公子不是本派弟子,这套剑法是我破例教他。教他三遍都算违反规矩,逾矩之事可一不可二,你这次与火祆教结下梁子,我们得抓紧返回布置一二,别让人先我着鞭,攻我们个骤不及防。” 韦灵惠与萧瑾裕相处了十数日,期间两人也曾生死与共,她现在即将离去,心中着实恋恋不舍,但父命难违,她只好随父亲返回山门。 萧瑾裕望着韦灵惠临去时含情脉脉的回首一瞥,心里不免一阵酸楚,立时便想去追她,但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直直的望着心爱的人儿渐行渐远,直至韦灵惠一行人都消失不见。 失魂落魄的萧瑾裕忍住分离之痛,让自己打起精神,随后追忆韦崇珣传授的剑法,一招一式好似一幅幅画面浮现在他的眼前。蓦地看到地面上杂乱无章的数十个脚印,恰如良工巧匠刻镂在石板上似的,简直就是鬼斧神工。 地面是用青石板铺就,江湖一流高手可以运劲踏碎青石板,但想要在青石板上留下刻镂般的浅薄脚印,却是非一流顶尖高手不可为。萧瑾裕看着青石板上两指深浅的数十个脚印,不由暗暗佩服韦崇珣不愧是武道宗师境的盖世高手。 萧瑾裕明白这脚印是韦崇珣有意留下来的,好让他以此练习剑法。萧瑾裕当下踩着地上的脚印,搭配韦崇珣所教剑法练习起来,不过刚开始时步法与剑法协调不上,有些错乱百出。 萧瑾裕只好一边练习剑法,一边反复回想韦崇珣舞剑时的动作要领,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很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落日也散尽余晖消失不见,直到这个时候,萧瑾裕才将韦崇珣所教的剑法练至入门。 欲速则不达,萧瑾裕收剑入鞘,练了一天剑法,停下来才觉得早已饥肠辘辘,萧瑾裕挽起袖子去了灶房,熟练的开始淘米煮粥。火在锅下烧,米在当中翻滚,萧瑾裕盖上了锅盖后,便坐在锅灶旁。 想起这些天发生过的事情,只觉与梦境无异,他出神许久,只有偶尔瞥见放在一旁的青钢剑,以及回想起韦崇珣所传的上乘剑法后,才觉得这并不是梦境。 萧瑾裕细细回想起韦崇珣所教剑法的一招一式,以及韦崇珣舞剑时的禹步步法,越是回想,便越觉得韦崇珣所传剑法玄妙莫测,并非上乘剑法那么简单,以他出众的天资来说,亦不过是初入门径。 夜色如漆如幕,竹屋内摇曳的油灯不甚明亮,竹屋的前堂是客厅所在,堂后是卧房和灶房,对于一座不怎么大的竹屋来讲,能分出三个房间已算不错了。油灯灯光的阴影之中,这个隽秀英挺的青年,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米粥的淡淡香味传了开来,带有几分馨香。萧瑾裕闻到米粥的香味,顿时觉得食指大动。他盛了一碗米粥,吹了吹热气,喝了小口,顿觉美味至极,他不禁眯上眼睛,神情极为享受。 萧瑾裕用过晚膳后,没有立刻就寝,却是走出竹屋,抬头看向夜空中闪闪的星辰,心中暗想到,王叔曾说过,亲人离世以后,会成为天上的星辰,每个夜晚都会守护世上的亲人。所以,北方上空三颗明亮的星辰,应是自己的亲人在注视自己吧! 过了片刻,萧瑾裕转身返回竹屋,将门栓插好,随手脱掉衣服,沐浴一番过后,萧瑾裕便灭了油灯,然后上床就寝,不大会儿,萧瑾裕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清晨,朝阳初升,凉风习习,萧瑾裕早早起了床,盘腿坐在床上,凝神存想,舌抵上腭,心目内注,只见五脏如悬磬,五色了了分明,内家真气有序的游走大小周天。好似过了许久,萧瑾裕张口吐了一口长气,长气好似离弦之箭,从他口里笔直射了出去。 此时的萧瑾裕眼角含笑,对于现在的武功进境他颇为满意。练气打坐了两盏茶的时间,萧瑾裕感觉有点饥肠辘辘,于是他不再打坐练气,是以起身去了灶房。早饭过后,萧瑾裕没有立刻去练习剑法,却是去王天银墓前静坐了片刻。 片刻后,萧瑾裕开始演练剑法,只见他时而剑法轻灵,时而剑法迅猛,时而兼而有之,端的是进攻退守,快如闪电,起落变化,旋转如风,但见四面八方都是剑光霍霍,隐约之间似有风雷大作。 饶是如此,萧瑾裕仍感觉他施展的剑法中还有瑕疵,还有他没有领悟到的地方。萧瑾裕遇到难以领悟之处,便翻阅武功秘籍‘小无相神功’,经常能从‘小无相神功’中得到与剑法相通的诠释注解。 小无相神功源自道家绝学,经过开元年间武道宗师藏灵子改进后,已成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绝世武学。小无相神功玄妙非常,入门容易,但想要登堂入室很难。 萧瑾裕从少时修炼小无相神功,之前亦不过是初成小周天,不过经过薛太真和韦崇珣两人先后灌顶式的传功,他已然初步练成大周天,只不过修为来的太快,境界上还有些不太牢固。 不过一饮一啄,韦崇珣所传剑法太过玄妙难懂,让他灵机一动之下,以小无相神功论证剑法,竟然让他从中触类旁通,受益匪浅,虽然还没有做到融会贯通,但假以时日,却是可以做到的。 如此一边练剑,一边论证小无相神功,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二十多天,萧瑾裕明显感觉到武功精进不少,相比半个月前,已是一流高手与一流巅峰高手的差距。 只不过他的剑法虽然初入门径,但离炉火纯青的境界还相差甚远,有些地方还是理解不透,就算从小无相神功中论证,却也是无法诠释清楚。 萧瑾裕不知韦崇珣所传剑法的厉害,这套剑法乃是茅山上清派第七代宗师陆修静所创,陆修静仿照天上二十八宿而创二十八式剑招,每一剑招有七个变招,全套剑法实有一百九十六招。 这一百九十六招剑法相当于七个不同的二十八式剑招,并且这七个不同的二十八式剑招都可以自成剑阵,天下剑法虽也有不少剑阵之法,但是只有龙虎山天师府的太清玄元剑阵可以与之媲美。 这套剑法的配套步法为‘禹步’,亦被道教称为‘步罡踏斗’,有神鬼莫测之能,乃是上古时期人皇大禹所创。道士脚踏禹步,可遣神召灵,驱邪迎真。武夫脚踏禹步,可以行气、聚气,以此对敌,便多了分胜算。 只不过很少有武夫会使‘禹步’步法,道士只对徒弟或者有缘人传授‘禹步’步法,正宗的道教修道人很少涉足江湖,因此江湖上会使‘禹步’步法之人少之又少。 萧瑾裕倏然想起韦崇珣舞剑之时,其剑上有雷霆之声显现,这显然是传说中的剑气雷音。剑法之道有四境:剑势、剑气、剑意、剑芒。前三种境界先不说,只说剑芒,剑芒可细分为好几种,但最为厉害的当属剑气雷音。 李唐王朝已享国祚一百六十六年,这一百多年之间,为世人熟知练成剑气雷音之人只有三个,分别是盛唐剑圣裴旻、西河剑仙公孙郾、青莲剑客李太白。江湖上的剑法秘籍有很多,不过直指剑气雷音境界的剑道秘笈绝世罕见。 江湖上每一次出现这等剑道秘笈,必然会掀起腥风血雨。萧瑾裕此时惊喜参半,没想到韦崇珣竟然传授给他一套珍贵至极的绝世剑法,这套剑法在茅山上清派内部被称为『神霄四灵剑诀』。 近几日以来,萧瑾裕武功进境缓慢下来,不复先前的突飞猛进,这其中是因为他的武学积淀已到一定程度,不是现在闭门造车就能再次突飞猛进的。 萧瑾裕对此并不气馁,他转而习练轻功身法,想要将轻功身法和禹步步法结合起来,如此又过了将近半个月,萧瑾裕的轻功身法比之前更进一步,只不过将轻功身法和禹步结合起来却失败了。 这个到不出乎他的意料,禹步步法历经千年传承,从前至今惊才绝艳之辈辈出,亦无人将禹步步法改良成功,可见禹步步法确实玄妙莫测、非同一般。他若是能做到,岂不是比昔日的历代宗师人物还要厉害许多? 第十九章 娇媚少女 萧瑾裕自嘲的笑了笑,随后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对于不切实际的事情,扔掉反而念头通达。时光荏苒,转眼间八月节已过去数日,秋天的风已十分凉了,山野上的枫树、梧桐、胡杨都已变了颜色,金黄的、红彤彤的叶子都一片一片落了下来。 萧瑾裕算了算时间,距离峨眉薛掌门之约已近在咫尺。他匆匆斜背行囊,将密室封好,在王天银墓前洒了一壶老酒,叩首跪拜几次,便转身离去。行至渭城,在集市买了一匹青骢马,乘之向南疾行而去。 这一日晌午,萧瑾裕策马进了西京长安城,这是李唐帝国的京城,当时天下第一形胜繁华之地。长安城方圆百数十里,九衢六市,行人如鲫,车水马龙,甚是繁华。 西京城内,红楼画阁,绣户朱门,雕车竞驻,骏马争驰。高柜巨铺,尽陈奇货异物;茶坊酒肆,但见华服珠履。真是花光满路,箫鼓喧空;金翠耀日,罗绮飘香。 虽然西京长安城多次历经战乱,但是西京长安城的生命力很是顽强,经过时间的治愈,西京长安城再次恢复了繁华。萧瑾裕这些年为了躲避仇家,藏身边陲小城渭城郊外多年,有时甚至藏身暗室,自然不曾见过如此繁华景象。 为了不让自己像个初来帝京城的乡下土包子,萧瑾裕强忍着好奇心没有四处打量。只不过萧瑾裕他貌若潘安,整个人丰神俊朗,又是鲜衣怒马,好似出身世家又喜好游侠的贵公子,因此惹来很多妙龄花痴少女的频频注目。 萧瑾裕策马行至一家悬有”青莲酒肆“的酒楼,一个满脸带笑的跑堂小二已迎将出来,小二熟练的扯住缰绳,笑嘻嘻将酒楼招牌菜肴都报了出来,并说这酒楼是青莲居士李太白当年饮酒宴客之所。 萧瑾裕闻言心中一喜,他翻身下马直往酒楼内走去,跑堂小二将青骢马拴到了酒楼旁边,并倒入马槽几斛豆饼,从细节处就可看出这青莲酒肆有些不凡。 萧瑾裕虽是第一次来帝京城,但他对帝京城里的饮酒饮食喜好却不陌生,因为王天银曾经给他说起过不少关于帝京城里面的事情。王天银曾经入宫做过宦官,并且是在尚食局当值,因此王天银和他说起过帝京城里的美食喜好。 此时萧瑾裕就点了几个风靡帝京城的菜肴以及酒水,酒楼掌柜心中暗暗猜测这是哪个世家门阀里的公子哥,却是面生不曾见过,掌柜虽心中疑惑,却也不敢丝毫怠慢,亲自吩咐后厨做菜。 不大会儿,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美酒已摆满桌案,只见有酸枣糕、炖羊腿、切好的鱼鲙,鱼鲙旁边搁着橘皮和金齑蘸料,最后还有一道蒸藕玉井饭。萧瑾裕策马急行多日,路上都是以干粮冷水果腹,此刻看着眼前的美酒佳肴,他立时动起筷箸,很是享受的用气膳来。 萧瑾裕才尝了两口酸枣糕,突然他的左手往后抓去,不巧抓住了一只手,这只手刚刚拿住他腰间的钱袋子,手的主人没想到被人捉住,情不自禁的惊呼一声。 二楼上的食客见状登时哗然,酒楼掌柜和跑堂小二快步到了桌前,掌柜惊疑道:“公子,这个姑娘是扒手么?” 萧瑾裕转身一看,一个身着淡绿衣衫的娇媚少女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娇媚少女皓腕若雪,她的纤纤玉手被自己握在手中,只感觉柔若无骨。 萧瑾裕轻轻一笑,举杯说道:“原来是梁上妹子,经久不见,一见面还是喜欢捉弄为兄,掌柜的,再加一双筷箸,来一份‘冷修羊片’和两个火晶柿子。” 冷修羊片这道名菜源自宫廷尚食局,其做法是将煮烂的羊肉切片,浇上调料,冷冻之后才可取食。这冷修羊片极受高宗朝时期的“武皇后”喜爱,当年武皇后品尝过冷修羊片后,曾经赞叹道:“珍郎杀身以奉国。”珍郎在当时是指山羊。 火晶柿子属于西京长安城附近临潼的当地特产,其皮薄如纸,无丝无核、丰腴多汁,甜美爽口,甚得帝京城上下之人的喜爱。 掌柜闻听此言,不由暗暗松了口气,随即转身吩咐小二去上菜。掌柜的一边下楼一边暗想,不是窃贼就好,不然生意就受影响了。这兄妹俩不像是亲兄妹,有说不上来的古怪。不过,不是亲兄妹又如何,只要不耽误自己赚钱就好。想到这里,掌柜的念头通达,施施然走向楼下柜台。 娇媚少女被萧瑾裕拽着坐到桌前,使得少女面若桃花,神情有些不自然,少女想把手抽回来,却是没能抽的动。少女无奈之下,只好由得他握着。 不过少女心中颇为懊恼,想她出道以来,从未失手过,哪知今日栽了跟头,这家伙称她为梁上妹子,不过是取笑她是梁上君子般的人物,不知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要着了他的道才好。 她哪知道萧瑾裕天生一副怜香惜玉的性情,对她这位面容姣好的女飞贼却是没有不怀好意。前段时日,韦灵惠盗窃了火祆教重宝圣火令,被朱仲韬以暗器击伤腿脚,逃至萧瑾裕隐居之地时,韦灵惠已是心力交瘁了。 这时朱仲韬率人寻迹追了上来,换成别人怕是会做壁上观,萧瑾裕却是英雄救美,将朱仲韬等人给击杀殆尽。由此可见,萧瑾裕确实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物。 此时握着娇媚少女柔若无骨的玉手,萧瑾裕心中却暗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既然遇到了我,佳人当不复为贼。 想到这里,萧瑾裕决定先与‘梁上妹子’好好聊聊人生,梁上妹子此时脱身不得,只好与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二楼其他食客见到这一幕,还真的以为这两人是兄妹二人了。 两人侃侃而谈,萧瑾裕很自然的放开了手,轻笑道:“梁上妹子,你最近是不是手头紧?若是需要帮忙,不必与为兄客气。” 梁上妹子见其他食客不再关注他俩,凤眼一撇,压低声音说道:“梁上,梁上,我又不姓梁,莫要乱说了,我不是君子,你莫要再说梁上!” 萧瑾裕暗道,你做的此事,还不教人说,看来知道做此事没面子。萧瑾裕看她有些薄怒,心下一软,不再调笑与她,淡笑道:“听妹子的,不说了。” 萧瑾裕用好膳后,急于赶路赴约,叫来小二结完账后,把一块形如干柿的金饼放在娇媚少女面前,轻声道:“妹子,为兄先走了,他日江湖有缘再见。” 萧瑾裕说罢,转身下楼而去。娇媚少女收起桌上的柿子金金饼,怅然若失地望着萧瑾裕离开,少女忽然心中做了个决定,一脸决然的跟了出去。 萧瑾裕牵马出了长安城南门,打算经兴元府南下入蜀,再经嘉州直入峨嵋。 萧瑾裕方想上马而行,忽见前方树林里走出一个娇媚少女,他讶然笑道:“梁……妹子,我们又见面了,不知这次有何见教?”幸好没说成梁上妹子,不然这姑娘该生气了,萧瑾裕不由暗暗庆幸。 少女黛眉微蹙,艴然不悦道:“都要一命呜呼了,还在这嬉皮笑脸,你怕是要做个糊涂鬼了。”萧瑾裕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妹子,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至于这么大动肝火?” 少女冷声道:“大动肝火?你觉得我会为你大动肝火么?!”话音未落,少女持匕首划开马鞍夹层,夹层内布满了数十枚蓝汪汪的铁蒺藜,显然是喂有剧毒。 萧瑾裕悚然汗下,惊悸说道:“这,这是谁想害我性命?”少女黯然道:“害你之人你不认得,其实我也只救的了你这一次,下一次不知谁可救你?想要害你的人很多,你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幸运。”话音未落,少女的眼圈都红了。 萧瑾裕诧异道:“妹子,你知道是哪些人要害我么?莫不是火祆教的人?” 少女轻叹一声,幽幽说道:“不只是火祆教,江湖上的緑林豪客们都冲着你来了,这儿离蜀中峨嵋迢递千里,你若去峨眉怕是生死两难。” 萧瑾裕茫然道:“火祆教找我寻仇事出有因,但我与其他緑林豪客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他们为何要谋害我?” 少女怅然道:“这就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都是冲着你身上的小无相神功来的。江湖人心险恶,你若想活命,不如隐退江湖,如此还有一线生机。” 萧瑾裕闻听此言,敛容说道:“妹子,谢谢你救我一命。他们若来,便让他们来,我萧瑾裕手中的三尺剑也不是吃素的!” “我来考校考校你。”一道灰影从城墙上一掠而下,如大鸟般抓向萧瑾裕身后行囊。萧瑾裕霍然一惊,拔剑一招“丹凤舒翼”削向来人左右手腕。来人并不接招,身子陀螺般在空中一旋,飘然落在萧瑾裕身前三尺外。来人沙哑道:“老夫小瞧你了,不想你还有点技艺压身。” 来人身长五尺有余,穿着件灰蓝色棉布袍,脸色黝黑发亮,左眼大右眼小,眼窝深陷,嘴上稀疏八字胡,头发稀少的勉强绾成个疙瘩。 萧瑾裕看出这中年汉子武功不浅,脑门发亮,眼睛有光,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外功不俗,是个高手。萧瑾裕不怕:他看得出别人武功高低,可更相信自己手上的三尺剑,他早已不是吴下阿蒙。 第二十章 一波三折 中年汉子对一旁的娇媚少女笑了笑,道:“你个臭丫头,见色忘义,坏了我的谋算,回头我就去君山找你娘亲算帐。” 中年汉子的话音刚落,便有人高声说道:“不必去君山了,韩乘艮你要找我算什么账?” 萧瑾裕转脸一看,一个中年妇人从城墙上施展轻功纵跃而下。中年妇人身材壮硕,一张大饼脸,满脸雀斑,左眉有痣,蒜头鼻子,厚厚嘴唇,容貌颇为丑陋。 娇媚少女见到中年妇人后,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甜甜的喊了声“娘亲”,萧瑾裕心道这母女俩一点都不像,莫不是随了他父亲的颜值?不然一个钟无艳、东施似的丑女如何生出这么一个肤白貌美、楚楚动人的女儿,着实不可思议。 韩乘艮见到中年妇人后,似乎有些惧意,挠头笑道:“石长老,我是和凌儿开玩笑的,您别放在心上。”石长老横了他一眼,眼中颇有不屑之意,显然不太待见韩乘艮。 萧瑾裕暗里猜测这两人的来历,只知中年汉子名为韩乘艮,中年妇人姓石,至于两人的身份背景就不清楚了,想到这里,萧瑾裕不由得皱了皱眉。 石长老乃丐帮传功长老石青青,其兄‘神掌丐侠’石青阳为丐帮副帮主,其夫王韬为丐帮幽州分舵舵主,后死于‘妙火尊者’汪安魁的师父牛不耕手中。王韬死后,王韬的从弟王泰接任了幽州分舵舵主之位。娇媚少女名为王雪凌,是王韬和石青青的独生女。 韩乘艮绰号‘赛鲁班’,他是天下第一点穴名家韩湛的侄儿,韩乘艮是个侠盗,在江湖上颇有盛名,善用判官笔和暗器打穴。韩乘艮性格古怪,王雪凌是他唯一的嫡传弟子。 韩乘艮少时曾有幸拜入墨家机关术传人王安魁门下,学了数年墨家机关术,诸葛武侯的木牛流马也被他学了去。韩乘艮家中没有仆从,除了看门的门房,烧饭的妇人外,房院打扫都由他制作出的木偶人来劳作。 韩乘艮早年机遇不少,曾在一座荒庙的神像下得了天恶道人所遗留的毒经,天恶道人是贞观末期的“域外三凶”之一,擅使暗器用毒。韩乘艮得了天恶道人的毒经后,使得他的武功更上一层楼,在汉中一带闯出不小的名声。 不过韩乘艮行事亦正亦邪,汉中之地很多人都不愿得罪于他。韩乘艮的妻子芳华早逝,他在丧妻之后至今独身一人,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单恋起了石青青,是以十五年以来锲而不舍,痴心一片,石青青却对此不假颜色,反而落水无情。 有些知道此事的人,却对这两人之间的孽缘百般不解,却也少有人在背后嚼舌头,因为这两人都极不好惹,还非常记仇。丐帮子弟遍及天下各地,因此这两人之间的事情没有搞得人尽皆知。 先前韩乘艮、石青青两人筹谋夺取小无相神功,先由王雪凌出面盗取秘笈,若是不成,再由韩乘艮将萧瑾裕的马鞍子做个手脚,只要他往上一坐,必然会被含有剧毒的铁蒺藜刺中,到时便会浑身无力、武功尽废沦为废人。 谁知王雪凌初见萧瑾裕之后,竟然情愫暗生,出手揭破了这阴险歹毒的伎俩。王雪凌对石青青道:“娘亲,萧大哥身上没有秘笈,您和师父就放他一马吧。” 韩乘艮捋了捋胡须,笑道:“石长老,女大不中留啊,凌儿这丫头胳膊肘往外拐了。” 石青青冷哼道:“你个做师父的,还有闲心在旁说风凉话,要不是你教徒不精,凌儿哪会失手被捉,欠了人家恩情,当然要报答人家了。如今两下扯平,萧少侠,不管你身上有没有秘笈,也须跟我到君山走一趟,丐帮不会任你落在别人手中。” 萧瑾裕闻听此言,心中无名火起,持剑冷冷道:“丐帮如此行径令人不齿,若想请我去君山,还请石长老问问我手上的剑答应不答应。” 韩乘艮桀桀怪笑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老夫今日教你重新做人。”意中人在前,韩乘艮怎会不借机表现一番,若能博得意中人一笑,岂不快哉快哉!当下欺身而上,凌厉迅猛的气势流露十足。 萧瑾裕见他扑来,攻势迅猛,闪身避过后,一拳击向他的肩膀,萧瑾裕服过“秘制大黄丹”后,内家真气浑厚数倍不止,这一拳尚未击到,拳劲已透骨而入。 韩乘艮闷哼一声,闪身纵掠避开,右手一洒,一把暗器击向萧瑾裕,萧瑾裕见这些暗器都泛着幽幽蓝光,不敢有丝毫怠慢,一招“雨打芭蕉”将暗器尽数打落在地。 韩乘艮左肩痛入骨髓,疼得他倒吸凉气,一大一小的双眼中燃起熊熊怒火,韩乘艮怪叫一声,再次欺身攻上,双腿连连踢出,好似陀螺般旋转迅疾,转瞬间踢出六十四路“鸳鸯夺命腿”。这是韩乘艮赖以成名的拿手绝技,端的是不同凡响。 萧瑾裕面不改色,旋即攻出两掌两拳两爪,二十八式剑招,这两掌两拳两爪凌厉迅猛,变化莫测,韩乘艮腿上功夫虽好,但也不敢以血肉之躯对上这可开碑裂石的分筋错骨缠龙手。 韩乘艮只好变招应敌,而那二十八式的神霄四灵剑诀,好似专门克制韩乘艮的腿法,韩乘艮胆颤心寒,眼见自己每一招都被对方专门克制,每次对攻都仿佛是自己空门大开,百般破绽,不得不连连变招疲于应对,唯恐一不留神,双腿便被人所废。 这神霄四灵剑诀乃是茅山上清派第七代宗师陆修静所创,神霄四灵剑诀蕴含了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变易之理,并可演变成玄妙剑阵,但凡不懂道教阴阳八卦之理的江湖高手对上这套剑法,都会生出被克制之感。 萧瑾裕第一次以此剑法与人交手,临敌经验不足,自然发挥不出剑法的一二威力来,这才让韩乘艮能连贯踢完六十四路鸳鸯夺命腿。如果是韦崇珣对上韩乘艮,一招便可废了韩乘艮的双腿。 韩乘艮虽然武功挺高,但是没有打通天地之桥,时间一长,一口气缓不过来,内力运转立时出了差错,不由得跌落在地。萧瑾裕一剑横在他咽喉,只要随手一划,韩乘艮便会魂归地府。 倏然两道颤抖女声传来,“不要杀他”、“不要杀我师父”,萧瑾裕本想一剑杀了这心狠手辣的韩乘艮,好为自己出一口恶气,但当他听见王雪凌颤抖的惊呼后,不由得心中一软,收起了杀人的想法。 当韩乘艮听到石青青焦急之下惊呼的那句“不要杀他”后,只觉得心中仿佛吃了蜜一般。韩乘艮悲喜交并,喜的是这十五年以来的痴心不改,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换回了她几缕芳心,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古人诚不欺他。 悲的是他以大欺小输了,面皮丢尽,以后再无颜面面对意中人,韩乘艮心中怒火起,恶向胆边生,右手一抛,一把淬毒暗器打向萧瑾裕胸口,暗器迅疾如电,闪着夺命蓝光。 萧瑾裕有心防守,但距离太近,等他看清蓝光,却是浑身一震,已然中了暗算,待要一剑杀了韩乘艮,倏然只感头晕目眩,手脚无力,青钢剑掉落地上,连着萧瑾裕也跌坐在地,萧瑾裕一咬舌尖,凝神静气,让自己谨守灵台空明。 听到王雪凌、石青青两人同时惊呼“别杀他”时,萧瑾裕和韩乘艮都听明白了话中潜藏韵味,王雪凌这丫头显然对萧瑾裕产生了情愫。 王雪凌抽泣道:“师父,萧大哥没有趁人之危,你为什么要痛下杀手。” 韩乘艮讷讷无言,片刻才道:“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不杀他我抬不起头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时候杀人也是出于无奈。”话虽如此,韩乘艮面对王雪凌却有些目光躲闪。 王雪凌眼圈通红抽泣道:“萧大哥,如果我没连累你,你也不会死的,我这就陪你一块死。”话音刚落,王雪凌抓起地上的剑便想自刎殉节。 石青青惊骇欲绝,惊呼道:“不要。”一记飞蝗石发出,用的是重手法,虽有四五丈远的距离,但仍把长剑打落在地。见到救下女儿,石青青脸上仍是流下了泪水。萧瑾裕倏然张口说道:“大可不必。”身上毒针籁籁落下。 三人均是大惊失色,石青青和王雪凌对韩乘艮的武功是知根知底的。去年七月在丐帮潞州分舵,韩乘艮做客丐帮之时,显摆了一手暗器功夫,把十三枚毒针隔七步距离射入一块石锁里,将石锁砸碎后,十三枚毒针竟然无一根变形曲折。 三人都以为距离近在眉睫,韩乘艮又是使出全部功力所为,毒针必刺穿心脏,如此情况下,只有绝顶高手可以逃过一劫,换作他人必然在劫难逃。 萧瑾裕着实避不过毒针,按常理来说,绝无幸免之理。但天无绝人之路,关键时候,萧瑾裕的内力经秘制大黄丹剩余药力激发后,已在萧瑾裕周身暂时形成‘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先天护体真气。 韩乘艮打出的毒针袭来,护身真气自然生了反应,积聚一处,卸掉毒针的冲劲,因而这些毒针只入肉两分,便滞留不前。 第二十一章 少女倾心 萧瑾裕灵台空明后,运起真气将毒针与毒血逼出身外。三人不知道他服过“秘制大黄丹”,还以为他内力造诣已接近复返先天之境,谁知不过是假象而已。 萧瑾裕长身而起,身上余毒并未祛除干净,还不可妄运真气对敌,紫黑色的毒血染脏了衣襟,惊得三人口呿目瞪忘收唇。萧瑾裕拾起长剑,漠然道:“石长老还欲指教么?” 石青青身为丐帮的四大长老之首,论帮内地位仅次于帮主焦固和副帮主石青阳,以她的身份地位,着实做不出趁人之危的事情。 石青青虽然很想得到小无相神功,并且眼下只要将萧瑾裕的穴位封住,将之带回君山总舵,必然可以得到小无相神功。但若真如此行事,丐帮在江湖上近百年的声誉便会毁于一旦。 石青青身为女流之辈,能成为丐帮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长老,当然有她的过人之处,她行事果决不弱须眉,被帮主焦固任命为传功长老,取代了马冀的位置。 石青青心中做了决断,说道:“萧少侠,今日之事,丐帮得罪了。来日若你果真大难不死,可到君山讨回今日的面子。我石青青虽是一介女流,也绝不会翻脸不认账。韩大哥,将解药给萧少侠。” 韩乘艮听到这一声韩大哥,顿时喜不自胜,这是石青青第一次称呼他为韩大哥,想到这里,连带着看萧瑾裕也顺眼了许多,扔过两个小瓷瓶,说道:“白的内服,黑的外敷,别弄反了,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萧瑾裕虽将毒素祛除,但并未祛除干净,接过两个药瓶后,立时内服外敷,将伤口草草包扎,随后持剑飞身上马,朝南勒马而行。 韩乘艮的独门解药效果不错,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伤口处已无黑血渗出,麻木之感也已消失。这时的他已可以舞剑骑射,不怕剪径强盗打他的主意了。 萧瑾裕倏然勒住青骢马,头也不回的笑道:“妹子,你又跟来了,你准备蹑手蹑脚地追我到什么时候?” 王雪凌本想偷偷跟踪,择时吓他一下,不想被人发现,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娇嗔道:“你几时发现我的?” 萧瑾裕扭头笑道:“为兄闻到一股淡香飘来,自然知道是你来了,哪里还要回头去看呢。” 王雪凌脸蛋一红,轻哼道:“你这般花言巧语骗了多少姑娘,我从来都是素面朝天,不施脂粉,哪来的淡淡香味。”话音未落,王雪凌身影一闪,便以轻轻跃上马背。 萧瑾裕狡黠的笑了笑,讶然道:“不会吧?是我出现幻觉了?要不我再嗅上一嗅。”话音刚落,抓起王雪凌的皓腕就要嗅上一嗅。王雪凌脸上托起两朵红云,心中好似小鹿乱撞,慌乱之中一掌拍出,好巧不巧拍在萧瑾裕胸前伤口处。 萧瑾裕倏然脸色一白,不由跌落马下,砰的一声摔倒在地,眼前一幕,使得王雪凌花容失色,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是有意的,却不知为何使出‘擒龙伏虎拳’中的对敌招数,失手打伤自己的心上人。 眼见萧瑾裕跌落马下,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而自己手上沾满血迹,王雪凌来不及多想,她飞身下马,急忙查看萧瑾裕受伤情况。 探了下萧瑾裕鼻息,王雪凌登时心中一痛,脸上眼泪悄然滑落,不但他的鼻息全无,脉搏也没了跳动,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心脏亦是寂然无声,她此时心如刀绞,趴在萧瑾裕身上大声哭了起来。 泣不成声的王雪凌没有发现萧瑾裕脸上露出狡黠之意,“是了,是了,妹子,这淡香味儿一定是你身上的,不会有错了。” 王雪凌听见萧瑾裕的声音,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失声说道:“啊!有鬼,裕哥哥你变成鬼了,你不要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萧瑾裕将王雪凌扶起,看着她的眼睛笑道:“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啊,妹子,你刚才喊为兄什么?你再喊几声让为兄听听。” 王雪凌看他不像说假话,姑且相信了他,在听了他的后半句,不由得脸上隐隐发烫,羞得她想要躲起来。 先前王雪凌打出的一掌属实不轻,如果打在别处倒还好些,好巧不巧打在‘巨阙穴’上,这个巨阙穴之前被韩乘艮打伤过。 萧瑾裕坠落马下后,以小无相神功中的“胎息诀”调运真气疗伤。小无相神功中的胎息诀出自《云笈七签》,云笈七签有曰:“人能依婴儿在母腹中,自服内气,握固守一,是名胎息。” 葛天师所著《抱朴子·释滞》亦有云:“得胎息者,能不以口鼻嘘吸,如在胞胎之中。”萧瑾裕为了疗伤,封闭了口和鼻子的呼吸,并没有故意吓唬王雪凌。 不过王雪凌不知道其中内情,却是被他吓得不轻,还有为无意间失手杀人了。萧瑾裕疗好伤后,有意吓她一下,却见她悲伤大哭不止,这才收起捉弄心思,是以叫醒了陷在悲伤里的王雪凌。 萧瑾裕抓住王雪凌柔弱无骨的玉手,淡笑道:“妹子,不哭不哭哈,再哭不好看了。”王雪凌的右手被他抓住,虽然很想抽出手来,但又怕用力过猛,再来个擒龙伏虎拳什么的,只怕会悔之晚矣。 是以只得作罢,幽幽说道:“不好看才好呢,省得你个登徒子来欺负人家。你是王孙公子,我是江湖儿女,你我门不当户不对。都怪我一片烂好心,只怕你伤重不治,却被你不当良家女子对待。”王雪凌话音未落,脸上眼泪已不觉流下。 萧瑾裕见王雪凌哭了,慌忙说道:“妹子你别哭,为兄哪里欺负你了?你说出来,为兄现在就改。”王雪凌抽泣道:“你……你……你混蛋。”她说不出萧瑾裕哪样欺负她,最后气的说了句脏话。 大部分丐帮之人孑然一身,少有结婚生子之人,当时的丐帮以布袋的颜色分别等级,最高级的捆三道边的黄布袋,以下依次是红、蓝、青、白、黑。一般只有蓝布袋乞丐以上之人,才会结婚生子,蓝布袋乞丐以下之人,少有结婚生子之人。 原因自然是结婚生子要花不少银子的,还要有遮风避雨的宅子以及地位权势,不然想要为家人遮风避雨很难很难,江湖从来不是善地。 王雪凌的娘亲石青青背的是捆两道边的黄布袋袋,在丐帮中算是仅次于正副帮主的捆三道边黄布袋了。江湖中各大帮派的规矩习惯,王天银曾对萧瑾裕详细说过,王天银进宫之前,亦是緑林豪客,所以萧瑾裕知道江湖上的不少规矩。 王雪凌从小在丐帮中长大,她的娘亲、舅舅都是丐帮中位高权重之人,丐帮上到帮主焦固,下到普通帮众,对她都是很宠爱,她的娘亲石青青平日里忙活帮中事务,也没有对她讲过男女避嫌之事。 她王雪凌虽然情意萌动,但也朦胧觉得萧瑾裕抓着她的玉手嗅香味儿不妥当,有些近乎世人口中所说的“男女授受不亲”。不过若让她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又不知如何开口。 现今被萧瑾裕搂在怀里更是不妥,有失自重之意,只是她的心里又紧张又喜欢,懵懵懂懂的有些甜蜜。萧瑾裕对于世俗中的男女大防也没有多少认知,他从小父母双亡,跟着王天银亡命天涯。 王天银虽然教了他不少东西,但亦不曾对他说起过男女之防,萧瑾裕天生一副怜香惜玉的性情,又有些厌烦世俗礼教,是以萧瑾裕没有往男女大防的规矩上想过一丝一毫。 萧瑾裕见她满脸通红说不出所以然来,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他初见王雪凌就有些想要亲近她,是以行为孟浪了些。这时见她梨花带雨之姿,在落日的映照之下,好像仙子落入凡间,不觉心中情意萌发,温声说道:“妹子,你为何独自找我来了?你娘他们在哪?放心你独自追来么?” 王雪凌被他抓手嗅香味的举动弄得心如小鹿乱撞,立时浑身有些燥热。她忙轻轻抽回自己的右手,转过身去,让夜晚微风吹拂自己发烫的脸蛋,抚平心中的波澜。 过了一会,王雪凌才幽幽说道:“谁让你初见人家就亲热的喊妹子,又给人家送金饼,弄得人家心里很感动。生怕你伤势未好,被剪径的强盗给埋伏了,这才偷偷追你而来,若是你遭了不测,便给你收尸,然后替你报仇。” 萧瑾裕闻听此言,立时深受感动。这次仗剑江湖,世上除了韦灵惠、薛太真之外,要么是他的仇家,要么是漠不相关的陌路人,每想到自己孤身行走江湖,拔剑四顾皆茫然,便有些顾影凄自怜。 每到夜深看那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为自己点亮,总会觉得有孤苦伶仃之感。如今除了韦灵惠、薛太真之外,又有王雪凌对自己如此之好,让自己又有一个红颜知己相伴,一时间不禁心潮起伏,百感交集。 第二十二章 又遇仇敌 王雪凌没有听到回应,便转过身来,瞧见他脸上神色悲悯,眼中带有忧伤,她心中虽然好生不解,却还是柔声问道:“裕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不好的往事了?” 萧瑾裕微微点头道:“是的,吾年幼失怙,颠沛流离尝尽苦楚,这世上对我好的人屈指可数,妹子谢谢你对我这么好,为兄何其幸也。”王雪凌听他言语伤感,不由张口说道:“裕哥哥,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王雪凌话一出口便觉不妥,萧瑾裕却是闻言大喜,道:“此话当真?”王雪凌见他满眼期盼,决然道:“当真。”萧瑾裕闻听此言,有些恍若梦中,伸出手掌道:“击掌为誓?” 王雪凌心中微微思虑,便伸出手掌与他击掌为盟。只是想到一日之内居然与人私订终身,却有些空落落的,虽然她是江湖儿女,却也想过被心爱之人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娶进家门。 萧瑾裕喜出望外,却浑然忘却这简单仪式与寥寥数语中所蕴含的庄重意义,握着她的玉手道:“凌儿,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此生为你而活。” 王雪凌收起心中怅然,柔声说道:“裕哥哥,从遇到你开始,你就对我很好。纵然我要偷你东西,你也没有怪罪我,还请我吃好吃的,还送金饼给我。”话音未落,她从荷包里拿出金饼,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到,这块金饼的意义已超过了原先的价值。 萧瑾裕笑道:“凌儿,这只是块金饼,为兄再送你个更好的东西。”说罢,他解开行囊,取出一枚雕刻精美的玉钗,这枚玉钗为飞凤状,活灵活现,仿佛展翅欲飞。 萧瑾裕将玉钗为她插在她发譬上。又取出一枚蓝田玉手镯,套在了王雪凌的皓腕上。 王雪凌没有拂他美意,任由他为自己妆扮,心中暗想到,这可能就是世人所说的纳吉订盟之礼吧。萧瑾裕为她装扮妥当后,细细打量起来,他觉得此时的凌儿妹子更加光彩照人,好似玉人一般。 王雪凌被他灼灼目光瞧得脸色微红,眼角扫到见满天晚霞,显然时辰不早了,两人停留的地方很荒凉,都没有个借宿的地方。王雪凌起身道:“裕哥哥,我们还是抓紧赶路吧,前方十六里外有个镇子,镇子上可以投宿。” 萧瑾裕立时想起还要继续赶路,连忙牵马过来,夜间寒风簌簌,颇为冷冽,王雪凌衣衫单薄,萧瑾裕怕她受了风寒,取出一件蜀锦大氅给她披上。两人同骑疾行,青骢马速度极快,不过两盏茶的时间,便已到了镇子上。 因为不是商旅交汇之地,镇子的规模并不大,镇子上只有一家客栈,生意不是多好,平时以酒食生意为主。 客栈掌柜见来了一对鲜衣良马的年轻男女,脸上立时挂满了职业般的笑容,招呼伙计们赶忙招待贵客,不过一会时间,就给上了一桌热腾腾的菜肴。 萧瑾裕和王雪凌推杯换盏,共叙情长,酒至半酣,王雪凌在桌下扯住萧瑾裕左手,在其手上横撇竖捺起来,在他人看来,都以为这对年轻情侣饮至微醺,有些春心荡漾了。 萧瑾裕却是心中一惊,王雪凌在他手上书写的是“酒水含毒,切勿妄动,想辙逼毒。” 萧瑾裕暗里运气内视,果然着了别人的暗算,却想不出是谁下毒谋害他俩,只得暗中运气,将毒暂时集中逼向腹部。萧瑾裕初出江湖,就遇到这么多棘手之事,心中不免有些凛然。 客栈柜台后面转出一个美妇,美妇妩媚笑道:“公子大驾光临,贱妾有失远迎了,还望公子海涵,贱妾给您见礼了。”美妇说罢,裣衽施礼,妩媚的脸上满是恭谨神色。 萧瑾裕一见美妇,顿时勃然大怒,冷冷说道:“陈雨桐,你这妖妇,还有脸面前来见我。”说罢,欲长身而起,王雪凌连忙拽住他,并轻轻踢了他一脚,萧瑾裕想起她的“切勿妄动”之言,便又坐了下来。 美妇自然是陈雨桐,陈雨桐虽已三十五六岁,却依然明眸皓齿,光艳照人,较之一般妙龄少女更具风韵,好似熟透了的水蜜桃,江湖人都称她为“冰川玉女”,看起来却是有些不相符。 陈雨桐笑道:“公子,是贱妾招待不周,尚请见谅,公子不必动怒,气坏了贵体,又是贱妾的责任了,贱妾忙于准备菜肴,一不注意撒了点药粉,想要重做又怕公子等得不耐,还好这药粉吃不死人,不过暂时不可与人交手罢了。” “贱妾想着公子出身世家高门,纵有些琐事也是贱妾等人代为处理,岂可让您亲自动手,公子不如休息三四天,到时这药劲儿也就过去了。” 旁边有人说道:“娘子,和他白扯什么?他不过一箇破落户,早就不是世家子弟了,与他客气什么。” 萧瑾裕闻声看去,却是严鹏扮成个掌柜的站在陈雨桐身后,其易容术颇为巧妙,若不说话,着实认不出他是儒雅风流、面容俊朗的严堡主。 陈雨桐正色道:“夫君,你这话有失礼数了,想我先辈数代人都是兰陵萧氏的门客,公子他虽然家道中落,但兰陵萧氏对我们先辈有知遇之恩。这些年以来,我们这些萧氏门客时刻以兴复萧氏门楣为已任。” “只是时来天地皆同去,运去英雄不自由,眼下虽时机未至,但我辈依然要枕戈待旦,秉承先辈遗志,不可忘却故主。公子他天纵英才,我们可为公子他牵马执凳,早日兴复萧氏门楣。” 萧瑾裕暗暗想到,当面欺人之谈脸不红气不喘,确实非一般人能为,但像这般讲得情真意切、动人心弦,却只有辩才无双之人才可做到。 他原以为着了这二人的暗算后,必先受番折辱才会生死相向,是以没有运起全部功力将毒逼出体外,而是暗中蓄满真气,等这二人走近后,便倏然发难,与这二人玉石俱焚。 不虞陈雨桐一腔忠心护主的模样,若不是王天银讲过太多次昔年这二人伙同一群蒙面匪徒上府盗取弹指神通秘笈,萧瑾裕几乎就被这美艳夫人给骗过去了。 王雪凌在桌下扯住萧瑾裕左手写道:“此毒非独门解药不可解。”萧瑾裕此时心中满是绝望,王雪凌的师父韩乘艮是使毒行家,但凡使毒行家必擅长解毒,是以王雪凌的锦囊中备了不少各式解药。 王雪凌乘着几人说话之时,偷偷服下七八种解药,可这七八种解药都没能祛除毒素,她不由心中慌乱,这才暗里告知萧瑾裕。她十一岁随娘亲行走江湖,如今早已不是江猢菜鸟了。 相比萧瑾裕,她的江湖经验要多上不少,她虽不知晓陈雨桐和严鹏的为人,但遇到这种阵仗,便知是敌非友,还是要命的仇敌。之前她要萧瑾裕切勿妄动,是想服用师父给的解毒丹解毒,既然解不了毒,只好同敌人玉石俱焚了。 忽听外面街上有人嚷嚷道:“伍诸临,岑声舟,这儿穷山恶水的,找家客栈都难,这几天都没能吃顿好的,他姥姥的,等到了这家店里,可得好好吃上一顿,祭祭我的五脏庙。” 说话声音由远及近,不大会儿便有三人行至门前。严鹏脸色一变,不由抓住藏在衣袍里的青钢剑,陈雨桐连忙摆手,转身避入后厨。严鹏暗思对策时,三人已走进客栈内。 却见一个蓝袍大汉提着一只土麝,大汉将土麝往桌上一扔,说道:“伙计,把这土麝剥洗干净,抓紧烧来下酒,某家等着打牙祭了。”客栈伙计都是柳陈连环堡的庄客,见自家堡主没发话,只好端起笑脸,把土麝提至厨房收拾去了。 蓝袍大汉名叫郜浮生,是火祆教的银月堂堂主。郜浮生转身看到萧瑾裕伏在桌上,明显醉酒了,只有王雪凌坐在桌前,微微有些醉眼迷离。 桌子上满是美酒佳肴,饭香随着热气飘散,郜浮生一闻之下馋涎欲滴,他终是忍耐不住,上前说道:“这位姑娘,讨你碗酒吃,等会儿再还给你。”说着端起一碗酒,欲要一饮而尽。 王雪凌幽幽说道:“别喝这酒,酒水有毒,解药无解。” 郜浮生闻言一惊,反手丢掉酒碗,砰的一声,酒碗碎裂,酒水洒了一地。郜浮生可惜的咂了咂嘴,道:“姑娘有些吝啬了,不过是一碗酒水,至于这么吓我?” 王雪凌道:“谁吓唬你了,若你自认百毒不侵,这酒随你喝多少都行,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若你喝酒出事,可不能找我麻烦。”郜浮生见她桃花满脸,轻言轻语说出一堆话来,却是有些不信。 郜浮生是个老江湖,他的武功不算顶尖,但亦是一流高手,平生让他忌惮的人不多,其中擅使毒之人便让他很是忌惮。江湖上有过宗师境界的绝顶高手,被人暗中下了剧毒,最后沦为鱼肉,被人折磨致死。 江湖上只有寥寥数位大宗师境界的绝世高手可以做到百毒不侵。是以郜浮生虽然不太相信王雪凌所言,但也有些踌躇不定,美酒佳肴虽香气四溢,但若真是被下了毒,却也让人望而却步了。 第二十三章 刀剑相向 郜浮生正想抓名跑堂伙计来试试酒水,他扭头看向旁边时,客栈大堂内却只剩下伍诸临和岑声舟了,其他人俱都没了踪影。 扮做客栈掌柜的严鹏见到这三个老魔之后,已是心乱如麻,还没等他想好应对方法,却被王雪凌一语道破酒水有毒的天机。 见到下毒之事败露,严鹏自知他夫妇二人加上几位庄客即使同时袭击三位老魔,也不可能拿下三位老魔,是以走为上策,悄然溜进后厨,汇合陈雨桐后,从后门溜之大吉。 这些跑堂伙计都是严鹏手下的庄客扮的,他们一见自家堡主夫妇溜之乎也,俱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两两三三的分别从后门、前门悄然溜走。 伍诸临和岑声舟虽察觉有些不对,但见溜走之人都是武功泛泛的无名小卒,也没有出手他们不利,是以没有出手拦下人来。 一直趴在桌上的萧瑾裕倏然抬起头来,左手剑指射出一股水流,好似是用真气逼出了体内的毒酒,萧瑾裕右手手拽住王雪凌,吐口道“快走。”他的身法不可谓不快,眼见便可夺门而出。 伍诸临一声大喝:“休走。”话音未落,一只乌云似的袈裟迎头罩向萧瑾裕。萧瑾裕抛掉剑鞘,旋即一剑刺向袈裟,只听“嗤”的一声,剑尖从袈裟上面滑过,竟然未能将伍诸临的袈裟刺穿。 在这一瞬间,萧瑾裕只觉劲风扑面,胸口好像挨了一拳似的,隐隐有些作痛,萧瑾裕连忙脚踏禹步闪避,恰好避开了袈裟罩体之灾。 伍诸临挑了挑眉,颇感意外,他早年曾在成都府大圣慈寺里出家,学会了不少武功绝技,但他最喜欢以袈裟为兵器,练成一手袈裟罩体绝技,与人交手之时,很少有人避的开袈裟罩体。 昔年尚未成为火祆教教主的申妙象初遇伍诸临时,便被他用袈裟罩体绝技给擒了去,背上大雪山火祆教总坛,间接的让申妙象成为了火祆教中兴之主。 经年以来,伍诸临的袈裟罩体之术更上一层楼,已经很少有人躲得过他这门绝技。这袭袈裟在其手上抖开来似是一张大网,收束起来又好似一根棍子,经过他的内力运用,碰上萧瑾裕的青钢剑,竟会发出棍剑交击的铿锵声响。 眼见七八招过后还没能拿下萧瑾裕,伍诸临一抖袈裟,好似大网再次当头罩向萧瑾裕。萧瑾裕知道用剑一时刺不穿他的袈裟,旋即身形一转,脚尖一挑一勾,把桌上酒碗、杯盘菜肴全部抛入袈裟中,一时间酒碗杯盘碰撞碎裂之声不绝于耳。 郜浮生拍手笑道:“厉害,厉害。”伍诸临皱了皱眉道:“厉害个屁,竖子弄毁了洒家的袈裟。” 伍诸临随手一扔,将袈裟掷出门外,右手一抓,从厅堂角落里凌空摄来两只装米的空布袋,旋即左右包抄罩向萧瑾裕。 王雪凌嗔怒道:“好不讲理的大和尚,我不让你们喝毒酒,算是救了你们,你们竟然恩将仇报!”郜浮生也疑惑道:“诸临兄,你之前与他俩结过梁子?” 伍诸临见萧瑾裕身法卓绝,剑术精妙,竟让他的袈裟罩体绝技无功而返,心中的猜疑更为加重了几分,他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不觉得这竖子很面熟么?” 郜浮生皱眉道:“很面熟?我没印象,诸临兄认得他?”伍诸临嗯了一声,两手布袋左右开弓罩向萧瑾裕,经过伍诸临玄功运用,这俩布袋好似吹足气了的羊皮囊。 萧瑾裕还不知道这三人的身份来历,他先前趴在桌上运功逼毒,等将毒逼出大半之后,却见严鹏和陈雨桐等人消失踪影,他一心报仇,起身便想出门寻敌,并没理会刚来不久的三人。 谁知伍诸临看清楚他的面容后,倏然想起汪宾和鲜于野所讲述的山神庙白衣少年之事,汪宾和鲜于野铩羽而归后,将山神庙之事说得非常详细,让他们如遇此人尽量捉拿。 伍诸临见这二人情形与汪宾、鲜于野所说相差不远,而这二人又欲夺门而出,使得伍诸临认为这二人见到他们后有些心虚,想要夺门逃走,是以立时出手拦下二人。 萧瑾裕见这胖和尚手抓布袋套人,心中已然猜出此人身份,江湖上只有火祆教的伍诸临擅使此绝技,这是伍诸临的独门绝技。昔日王天银对他说起过江猢上黑白两道的成名人物,伍诸临等火祆教五大堂主都在一流高手之列。 不过火祆教五堂主中以伍诸临最为好认,萧瑾裕心中暗暗叫苦,显然另外两人正是五堂主中的另外二人,若只是伍诸临一人,倒是不棘手,可惜两外两人只是暂做壁上观,若是群起而攻,却要有些麻烦了。 萧瑾裕心中不敢多想,专心应对起伍诸临的袈裟罩体之术,第一次遇见如此怪异的武功,萧瑾裕一时用剑破解不了,只好施展步罡踏斗步法,接连躲过伍诸临手上的两只布袋。 伍诸临心中凛然,暗道这少年好生厉害,莫不是哪个宗师高手的嫡传弟子。旁边观战的郜浮生和岑声舟也都一脸惊色,觉得这少年绝非等闲出身。 萧瑾裕乘三人有些走神之际,身形一闪,左手挟起王雪凌,从伍诸临和郜浮生二人中间纵掠而过,郜浮生伸手疾抓,却没能抓着萧瑾裕的肩头,眼见二人即将逃出门外,一直做壁上观的岑声舟双手疾疾甩出十把泛着蓝光的柳叶镖,五把成品字形封住门口,五把成一排打向萧瑾裕背后大穴。 萧瑾裕左手挟人纵掠,身后空门大露,耳听见破空声迅疾,晓得是重暗器疾疾打来,若继续纵掠向前,必然躲不过身后暗器,不得已之下,只好往旁边躲闪。 十把柳叶镖在门口旋了个圈,蓝光幽幽,一齐掉头朝着萧、王二人再次打来,速度丝毫不慢。 伍诸临看见这一幕,笑道:“岑老弟,你这手暗器功夫使得比前几年更有火候了。”说话间只见十把柳叶镖迅猛急刺,笼罩住萧、王二人。 萧瑾裕方稳住脚,想要避开已来不及,只得持剑狂舞。只听叮当几声脆响过后,十把柳叶镖俱被萧瑾裕一剑打落在地,没入屋内的大青砖地面之中。 王雪凌在柳叶镖打来时,心中骇然不已,偏生她中毒不浅,身心俱软,眼见柳叶镖往她身上招呼,却只得指望她的裕哥哥,萧瑾裕一招”长河落日“将十把柳叶镖全都接下。 王雪凌心中的石头落地,娇声说道:“好绝妙的剑法,裕哥哥,你的剑法比上午时候精进了很多,裕哥哥好生厉害。”她这一番言语中,有一半是诚心夸赞,剩下一半却是挪榆伍诸临、岑声舟二人。 伍诸临和岑声舟听出了话外之音,不禁老脸一红,暗里也大吃一惊。却见这一剑如羚羊挂角,无论是出剑的速度,还是出剑的方位,都是十分恰到好处,无有丝毫破绽,已算得上是剑术名家了。 岑声舟是暗器高手,也是用剑高手,他打出的暗器上附了六七种力道,或迅疾、或劲猛、或直刺、或回旋、或后发先至、或以下打上,变化莫测,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能如萧瑾裕这般一剑接下所有暗器,不禁称赞道:“好剑法。” 郜浮生皱了皱眉,正色道:“诸临兄,这少年到底是谁?你与他结过梁子?”郜浮生虽平日里行事轻浮,但此时也收起了轻浮,正儿八经的说出心中疑惑。 伍诸临苦笑道:“不是洒家无事生非,是谢尊者、汪副教主、鲜于野与襄阳分舵朱仲滔和他结的梁子,洒家是受了汪副教主所托,才出手管了这档子事。” 闻听此言,郜浮生和岑声舟都皱了皱眉,火祆教近些年来虽不如从前势大,但也不是谁都能招惹的,这少年竟敢招惹火祆教高层,要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么是背后的靠山很厉害。 郜浮生来了兴趣,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萧瑾裕,眼泛奇光,啧啧感叹道:“你这少年气太盛,你的师父是谁,竟与谢春风、汪宾和鲜于野结下过节,你到现在还能活着,不得不说是运气好。” 萧瑾裕声音清冷道:“在下只是个流落江湖的薄命人,能在谢春风和鲜于野手上死里逃生,实在是天不亡我。” 萧瑾裕在谢春风和鲜于野手上没有讨到好处,反而受伤不轻。若不是薛太真和韦崇珣先后对他施以援手,更以“秘制大黄丹”相救,或许他早已命归黄泉了,而王天银却还是因救他重伤而死,每每想到此处,便不免悲愤填膺。 郜浮生拍手笑道:“好个少年,冲你这份豪气,老郜我与你交个朋友如何?若成朋友,我们火祆教五堂主替你化解之前过节。” 伍诸临脸色一变,连忙说道:“不可,郜老弟,你若和这少年交好,其他分舵绝对找你拼命,这事不是我们五位堂主可以挡下来的。” 郜浮生挑了挑眉,道:“这少年和襄阳分舵的过节很大么?”伍诸临愤愤道:“襄阳分舵舵主朱仲滔和麾下二十余名教众都被这少年给杀了。” 闻听此言,郜浮生和岑声舟都是脸色一变,朱仲滔的武功只比他们五位堂主稍逊一筹,手下兄弟都是精悍教众,个个都是介于三流高手与二流高手之间的好手,并都擅长合击之术,普通门派根本不敢招惹朱仲滔等人。 第二十四章 剑法精进 江湖上只有丐帮、少林、青城、峨眉这等大派,才有实力将朱仲滔他们灭口,至于有名的宗师高手,以朱仲滔的眼力来说,根本不会去招惹。谁也想不到眼前这名弱冠少年竟然能将朱仲滔他们全部灭口…… 岑声舟右手搭在剑鞘上,冷冷说道:“饶你不得。”话音未落,青钢剑出鞘,剑光乍寒刺向萧瑾裕。 萧瑾裕方要出剑格挡,斜刺里一条九节鞭霍地扫来,郜浮生倏然感到剑上一股大力往外拽去,连忙运起真气往回拽。却听见王雪凌欣喜喊道:“娘。” 石青青挡下郜浮生一剑后,身形往旁边一闪,已把王雪凌从萧瑾裕怀抱中接了过来。石青青紧张的问道:“凌儿,你没受伤吧?” 王雪凌见她娘亲到了,心中石头落地,娇声笑道:“娘,女儿好好的,没有受伤。”石青青见女儿平安无事,脸上的慌乱终于消失不见。 萧瑾裕拱手道:“见过石长老,令嫒受我牵连,着了严鹏和陈雨桐这两贼人的道,请石长老照顾好令嫒,我这就去找严陈二贼讨要解药去。” 萧瑾裕提剑欲走,郜浮生上前一步,道:“且慢,我们让你走了么?” 萧瑾裕脸上一寒,两眼明亮得像霜夜里的大星,他冷冷说道:“好心放你们一马,竟不识趣。”话音未落,右手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郜浮生前胸,左手伸掌如刀,掌风凛凛拍向伍诸临。 郜浮生不虞他出剑如此之快,还好他是个江湖老手,临敌经验丰富,这突来一剑眼见难以躲过,危急中郜浮生来了个大弯腰、斜插柳,把铁板桥功夫施展到了极致。 伍诸临见是一记大摔碑手攻到,却是没有小觑,收束布袋成棍格挡。萧瑾裕这一招却是虚晃一枪,好教伍诸临无暇策应郜浮生,萧瑾裕左掌打到半途便撤了回去,右手剑由直刺变为往下削,剑刃削向郜浮生的喉咙。 郜浮生此时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他有心躲避削斩来的剑刃,却无力向后倒纵躲闪,眼见要沦为剑下亡魂,他不由得心中悲凉,江湖纵横数十年,却要死在一个弱冠少年手上么? 岑声舟和伍诸临见状亡魂大冒,他们五堂主都是生死之交,向来患难与共,眼见郜浮生要横死当场,这二人又惊又怒,只是祸起旋踵,已是救之不及,伍诸临将布棍砸出,岑声舟执剑刺向萧瑾裕背后至阳穴,但出手慢了半拍,也不过是勉力为其报仇而已。 倏然一物破空飞来,好巧不巧打在萧瑾裕剑上,剑被来物一砸,荡开四寸有余,斜刺里扎在郜浮生旁边的地面上。这时岑声舟的一剑已让萧瑾裕如芒在背,伍诸临的布棍也已砸向他的太阳穴,萧瑾裕向前纵掠六尺,恰好避开了两人的攻击,两人也不追击,伸手把郜浮生拉了起来。 萧瑾裕打眼一看,荡偏他剑尖的居然是一把折扇,这把折扇的扇骨竟然是用精钢打成薄片扇骨的,显然不是一把普通的扇子。 萧瑾裕不由得心中一惊,他知道是五大堂主之一的铁扇书生白沭源到了。郜浮生大声喊道:“老穷酸,你要再晚来一步,兄弟我就要去见阎王了。” 月光的映照下,一个身穿儒衫的中年文士走了进来,中年文士笑道:“还望郜兄见谅,这少年的宿敌到了,咱们五堂主暂作壁上观。”伍诸临怔了怔,道:“是其他分舵的人到了吗?”中年文士闻言笑而不语。 萧瑾裕正想着如何应对这四人联手,便听见王雪凌“啊”地惊叫一声,不等他扭脸看去,便觉得两脚一紧,脚踝上的太溪穴和昆仑穴都被死死扣住,几股巨力将他向地下使劲拉去。他低头看去,铺满青砖的地面上钻出两双大手,牢牢扣住他的脚踝。 萧瑾裕面露惊容,提劲上跃,扑扑几声,地下的两人被带至地面,可那两双大手仍是牢牢扣在他的脚踝,只跃起一尺有余便坠回地面。 萧瑾裕一剑削去,两人痛呼连连,四只手腕被齐齐削断,断了腕的手仍扣在脚踝上,萧瑾裕甩了几次才将其甩掉。 萧瑾裕怒从心起,恶胆向边生,长剑反手一削,将地下拱出的两人直接一剑封喉,鲜血噗噗流出,两人凄厉的嘶喊声戛然而止,两人摇晃两下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伍诸临、岑声舟等四人看得怒发冲冠,被杀的两人是火祆教分舵精英教众,被人两招杀死眼前,使得四人不可在作壁上观。 石青青虽与火祆教中人结过梁子,却是已经揭过去了,眼下她却不好插手此事。王雪凌此时秀眸紧闭,不敢观看杀人场面。伍诸临、白沭源四人各占方位围住萧瑾裕,意欲对萧瑾裕群起而攻之,随后岑声舟当先一剑刺出。 虽知道这四人联手可敌江湖顶尖高手,他心中却是跃跃欲试,挺剑刺向岑声舟周身要穴,令其撤招自救。竟是出剑如电,同归于尽的打法。岑声舟不欲与他以命换命,长剑连抖数个剑花,护住自己身前三尺。 萧瑾裕倏然一个转身,长剑左翻右绞,把另外三人的凶狠攻势全部接下,随即使出神霄四灵剑诀,剑法陡然变化开来,好似大河之水天上来,剑光捭阖势若奔雷,与四人缠斗纵掠起来。 伍诸临、岑声舟四人初始还不觉棘手,谁知十来个回合过后,萧瑾裕辗转腾挪间以一敌四毫不费力,而他们四人却都觉得似是和萧瑾裕单打独斗一般,他们四人联手竟没能占到上风。 石青青在旁看得眼泛异彩,只见萧瑾裕的剑法轻灵迅猛,兼而有之,进如猿猴窜枝,退如龙蛇疾走,起如鹰隼飞天,落如猛虎扑地,进攻退守之时变化莫测。围攻他的四人都被他的剑法牢牢缠住,逼得四人空有一身绝技,却没能全部施展开来。 王雪凌看不出谁占上风,却见岑声舟四人如陀螺般绕着萧瑾裕疾转,心中不由惶急,她还未恢复气力,帮不了心上人的忙,只好嗔怒道:“以大欺小,不知羞,以多欺少,不要脸。” 岑声舟四人闻听此言,脸上都是火辣辣的,却无人去反驳,反而都是打起精神专心对敌,至于颜面却也顾不上了。四五十招过后,萧瑾裕剑势愈加迅猛,与四人兵器碰击之下火花电闪,轰若雷鸣。 四人均感压力愈来愈大,对王雪凌的嘲讽言语充耳不闻,只是心无旁骛的应敌,惟恐一招不慎栽倒在萧瑾裕手里,若是败北,四人怕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 这时的萧瑾裕却是渐入佳境,好似进入了顿悟一般,他脚踏禹步,手上神霄四灵剑诀随心所欲的施展开来,剑法矫若游龙,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随意挥洒自如。 直到此时,他的神霄四灵剑诀才算初窥出神入化的境界。此时此刻他对岑声舟四人已没了敌意,权当这四人是他练剑的靶子。 江湖上的武功绝学很多,却只有极为上乘的武功绝学才会分为四种境界,分别是初窥门径、登堂入室、出神入化、登峰造极。 萧瑾裕之前和韩乘艮比斗时尚且是登堂入室的境界,经过这次与岑声舟四人的激斗,反而是有幸踏入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可见只有不断的与各个高手比斗厮杀,才能像用磨刀石一样将剑磨的锋利雪亮。 这种情景下,岑声舟四人看得出萧瑾裕步入顿悟之境,但四人却也奈何不得,四人也知道萧瑾裕对他们已手下留情,若是切磋较技,四人早就拱手认输。 可现在却是生死搏杀,纵使想要退出圈外却也有心无力耳。四人心中有苦难言,只得硬着头皮招架,不想今夜踢到了铁板,连带着自个儿的名声也要葬送了。 如此酣斗了一个时辰后,萧瑾裕舌绽春蕾“撒手!”,只见剑光暴涨,几欲晃瞎人眼,咣当几声过后,岑声舟和白沭源的长剑皆被拍飞出去,两柄长剑同时刺入梁柱中兀自震颤不已。 伍诸临收束布袋而成的两条布棍皆被削减成了花蝴蝶,洒落一地。郜浮生手中的判官笔也被削成两截,整个人还被剑气逼退两大步距离。四人都是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他们互视一眼后,转身走出了客栈。 萧瑾裕仍沉浸在剑法精进的意境中,对于岑声舟四人的离去并未放在心上。这次与四人的生死搏杀,让他的剑术被磨练的更进一步,获益良多,他细细揣摩着交战的经过,想要从中领悟更多。 石青青被这场争斗给惊住了,岑声舟四人皆是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其中以伍诸临和白沭源的武功更高一些。她自忖若是单独对上郜浮生和岑声舟,还可打成平手;若是对上伍诸临和白沭源,却只有招架之功了。 如若同时对上四人,怕是百招之内要横死当场。不想这弱冠之龄的萧瑾裕却打得火祆教四堂主落败而走,这简直是前所未有之事。是以讶然说道:“好剑法,小无相神功不愧是直指宗师境界的绝世武功。” 萧瑾裕从沉浸在剑法精进的意境中清醒过来,连忙说道:“石长老,这不是小无相神功上的武功。”石青青闻言笑了笑,以为他在欲盖弥彰。 第二十五章 五柳庄内 石青青限于自身根骨和悟性,武功虽未达到江湖顶尖,但亦是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她作为丐帮的传功长老,对天下武学不说全都熟知,但亦是所知甚详。 石青青对于天下武学,只要看上一遍,便知是哪个门派的武学,萧瑾裕使出的这套剑法她并未见过,是以觉得只有小无相神功上面才会有如此精妙剑法。 萧瑾裕见石青青满腹狐疑,也不愿为她解释,他心忧王雪凌所中之毒,上前一步道:“凌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王雪凌秀眉微蹙道:“我现在浑身酥软无力,其他到没什么,我好似是中了‘鸡鸣五鼓返魂香’之毒,不过这毒却是更加厉害,我师父留给我的解药都化解不了。” 石青青道:“凌儿,你师父他可解得了此毒?”王雪凌想了想,道:“师父说过有些毒药只有独门解药才可化解,师父他恐怕也解不了此毒。” 萧瑾裕道:“只要找到严陈二贼,便可找到解药,我这便去找那两贼子,好为你解去此毒。”王雪凌道:“裕哥哥,他们有意对我们下毒,哪会把解药给你。”萧瑾裕道:“无论他们给不给,我都会杀人夺药!” 窗外忽然有人冷哼道:“年纪不大,口气不小,解药在我手上,有胆量便出来夺药吧。” 萧瑾裕闻声奔出,却见月明星稀的夜色中一人缓步往前走去,手中摇晃着一个白色药瓶。萧瑾裕提气急追,前面那人见状猛然发足狂奔。 石青青抱着王雪凌赶出屋外想要警示时,却见两个黑影一溜烟消失在街道上。 萧瑾裕纵掠急追,与那人却始终有着七八丈的距离。一口气纵掠十五六里地,前面那人忽然说道:“小子,你拼命追我干嘛?你大爷我认怂,大爷我跑不动了。”话音未落,提气跃入一堵白墙内。 萧瑾裕随即跟着跃了进去,却不见了那人踪影,一阵夜风吹过,墙角的梅树枝丫颤颤舞动,这是一座诺大的宅院,院内假山小亭,半池荷塘,主房与厢房错落有致,黛瓦白墙尽显富贵荣华之态,显然是一户富贵人家。 萧瑾裕挑了挑眉,暗暗想到,莫非那人故意引我前来,不知那人是何算计。他方想转身离去,前面挑来几盏灯笼,有人大声喝道:“什么人擅闯五柳庄?” 灯笼照映下,七个身穿锦服,腰悬兵器的人走了过来。萧瑾裕拱手道:“在下因追踪一人,不小心擅闯贵庄,还望几位恕罪。” 边上一人冷哼道:“追人追到我们五柳庄,在这蒙混谁呢,老子才不信你,弟兄几个先把他抓起来再说。”萧瑾裕脸上一寒,正欲长剑出鞘,便听见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来“不得无礼。” 这七人闻声齐地拱手称是,只见一位身穿蜀缎绵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来人笑道:“贵客深夜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底下人不懂事,还望贵客莫怪,请随老夫客厅一叙如何?” 萧瑾裕道:“承蒙阁下盛情,在下尚有要事未办,改日再来府上拜访一二。” 来人笑道:“萧公子是为王姑娘寻找解药而来的吧?”闻听此言,萧瑾裕心中一凛,右手搭在剑柄,淡淡道:“原来是阁下捣的鬼,不知阁下意欲何为?” 来人哈哈笑道:“萧公子,误会了。老夫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这其中的原因,不是两三句话能说得清楚的。为表示歉意,老夫让人先将解药送给萧公子。” 中年人双手一拍,一名下人上前两步,双手奉上一只白色药瓶。萧瑾裕接过白色药瓶,打量了下这名下人,见他步伐沉稳,双手满是老茧,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一位外家高手。 只是这名外家高手却做了中年人的奴仆,比起另外七人的庄客身份要低上不少,不知这位中年人是何身份,竟有如此仆从,萧瑾裕心生疑虑,暗中将真气遍布全身,以备发生不测。 中年人笑道:“萧公子深夜来访,老夫哪能不尽地主之谊,还请萧公子到客厅叙话。”说着侧身摆出邀请架势。 萧瑾裕虽知着了别人的道,却也丝毫不惧,他艺高人胆大,倒要看看这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以按剑踏入一间客厅当中。 两人分宾主落座,有人立时端上茶点果盘,萧瑾裕没有喝茶品茗的意思,看向中年人说道:“阁下如此盛情,到底所谓何事,还请阁下明言。” 中年人笑道:“萧公子果然是个爽快人,老夫受朋友所托,替公子化解一段误会,还望公子能给老夫个薄面。”萧瑾裕心中有些明了,闻言并未作答。 中年人拍了拍手,道:“严堡主,严夫人,可以进来了。”话音刚落,从客厅侧门进来两人,赫然便是严鹏和陈雨桐夫妇。 萧瑾裕怒发冲冠,冷声道:“顽皮贼骨,还不受死!”左手一拍桌案,借力飞起,右手一弹剑鞘,长剑冷冽寒人心,如猛虎扑地般刺向一人。 只听见叮叮当当的兵器交击声响起,却是角落里的一名独臂仆人抢上前挡住了这辛辣无比的十几招快剑。 萧瑾裕方才落地,抬手又是一剑闪电般刺出,冷冷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替两个贼子出头?” 独臂老仆接下这十几式快剑后,右手虎口竟有些酸麻,让他暗里震惊不已。三十多年前他便已是天下闻名的剑术名家,在当时的江湖上罕逢对手。 不虞这名少年的十几式快剑竟让他接得有些吃力,蓦然间他记起自己的断臂之仇,那次惨败他并不全是败在剑术上,而是败给了申妙象的混元一气功。 申妙象集混元一气功、斗转星移和青城派玄微功于一身,无论哪一种武功,在江湖上都极上乘武功,特别是混元一气功更为出彩。他当时一败涂地,断臂之仇也没有胆气去报。 当时的一战败北,让他从此退出了江湖。此时倏然见到如此精伦绝妙的剑术,不由得让他有些心惊。他不敢分心多想,见萧瑾裕又是一剑凶狠刺来,不敢轻视半分,反而是提起十二分精力去格挡。 萧瑾裕见他并不答话,只是一味与自己斗剑,顿时无名火起。手上神霄四灵剑诀挥洒开来,欲要将其击伤在地,其后再诛杀严陈夫妇。二十招过后,萧瑾裕感到对方剑势愈加凶险诡奇。 对方似乎熟知江湖各派剑法,其剑法诡奇多变,辛辣无比。若不是自己练成了神霄四灵剑诀的第三境,很可能会输给这名独臂老仆。当下压制住心中的无名火,以一手神霄四灵剑诀与之酣战方遒。 数十招过后,两人剑上皆是隐隐有风雷之声,客厅内剑气弥漫,众人全都退至客厅外面观战。七名锦袍庄客皆是面带惊诧神色,只有蜀锦儒袍的中年人面露喜色,眼中异彩连连。严鹏和陈雨桐却是越看越心惊。 这时又来了四人,其中有两名老者。过了一会,一瘦高老者惊讶道:“庄主,这少年是何人?居然能和牟先生打得旗鼓相当?” 中年人笑道:“濮先生,他就是兰陵萧氏的旁支子弟萧瑾裕,我前两日与你们说起的人便是他,果然是位少年英才。”另一壮硕老者道:“濮兄,你见识广博,可看出这是什么剑法?” 瘦高个的濮先生沉吟半晌道:“老夫也看不出这是什么剑法,想来只有牟先生才知道,这少年如此厉害,颇有当年段克邪之风。” 中年人听了这话,倏然色变,但很快便又笑道:“这正是本庄主所愿,如此英才,当为我所用。” 客厅中兵器交击声愈来愈厉,几张黄榆木椅子和板足案从客厅中被卷飞出来,花瓶、茶盏等物也接连飞出,好在客厅外面的七名庄客身手不错,旋转腾挪,全部接下,随后轻放在一旁。 中年人高声喊道:“萧公子,牟先生,两位不要再斗了,莫要伤了大家和气。” 此时萧瑾裕与独臂老仆已交手三百余招,两人斗得已近白热化,各自使出浑身本领,欲要一决胜负。此次斗剑,萧瑾裕渐入佳境,独臂老仆却是越斗越心惊。 其实以他的剑术造诣来说,在一百招之内便可击伤萧瑾裕,可在五十余招之间,他蓦然认出了这套剑法的出处,不由得心神俱震。 这套神霄四灵剑诀很少出现在江湖上,江湖上也很少有人识得这套剑法,他出身扶桑岛牟氏家族,族长牟沧浪是他堂兄,他的侄儿牟世杰曾做过中原的绿林盟主,他的天赋比不上牟沧浪和牟世杰,但他是个武痴,后来剑法有所成后,便远赴中原以武会友。 初入中原,他便打败了长安十三镖局总镖头金鼎岳,随后又打败了陕南著名游侠符凌霄,一时间名震关中武林。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遇到茅山上清派的韦崇珣,此时的韦崇珣不过二十六七岁,两人比斗之下,韦崇珣在第九招便打败了他。 但他不欲认输,第二次比斗,韦崇珣仅用四招便再次打败了他。第三次他刚一出手,韦崇珣的长剑便已抵住他的喉咙。 这一次交手让他十分沮丧,回去后他不断练习剑法,并研习其他各路剑法,希望有朝一日能与韦崇珣打成平手。过了五年后,他觉得自己剑法精进很多,便欲往上清派找韦崇珣比剑。 第二十六章 巧舌如簧 谁知在半路上碰到了火祆教教主申妙象,两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结果就是五百余招过后,被申妙象斩断了他的左臂,让他熄灭了找韦崇珣比剑的念头。 不过在他看来,申妙象的剑法还是比不上韦崇珣的。之后他返回陕南蛰居起来,后来因为偿还别人恩情,便来到了五柳庄,做了一名仆从。 谁知这么多年过去了,竟再次见到这套剑法,虽然这少年剑术初窥出神入化之境,但尚有瑕疵在内,因此他存了窥斑见豹的想法,在前一百招内虽可获胜却只采取了守势,使萧瑾裕得以继续出招,他则趁机揣摩剑法。 又百余招过后,萧瑾裕的剑法居然又精进不少,这时独臂老仆若仗着剑法诡异玄奇、实战经验丰富,尚有两分取胜机会。 可萧瑾裕的这套剑法时而泉水叮咚,时而惊涛拍岸,每招每式都让他目眩魂摇,是以不忍行险取胜,直到二百余招过后,萧瑾裕以小无相神功的心法验证神霄四灵剑诀,愈发渐入佳境。 如今一位剑术名家以江湖中十几种上乘剑法与其较技,似乎是为他喂招一般,使得他剑术精进很多,确实有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这时两人已成旗鼓相当局势,萧瑾裕脚踏禹步,以小无相神功真气配合神霄四灵剑诀,愈发的得心应手,毫无一丝落败的迹象。 独臂老仆心中焦急,自忖需尽快拿下少年,不然再交手下去,似乎反要输给对方。他数次以险招占据上风,可不过弹指间即被萧瑾裕以绝妙步法和剑法扳回优势。 两人辗转腾挪斗至五百余招,独臂老仆渐感真气有些枯竭,只得凭借诡奇的剑招防守,数次遇险都是凭着丰富的实战经验躲过,心中着实焦躁不已。 恰好此时,中年人高喊两人休战。萧瑾裕与独臂老仆素无冤仇,见他剑术卓绝,着实钦服,不由得升起惺惺相惜念头,他倏然清啸一声,长剑回转,各自退开两步。 萧瑾裕浑身汗气蒸腾,脸上汗珠落下,气息却仍平和均匀,施礼道:“前辈剑术精妙绝伦,晚辈钦服,不知前辈尊姓大名?”独臂老仆内息不稳,良久才道:“老夫的名号不值得一提,小友的尊师近来可好?” 萧瑾裕闻言怔了怔,道:“晚辈并无师尊。”独臂老仆皱眉道:“小友莫要诓我,这剑法难道是你独创的么?” 萧瑾裕道:“晚辈这套剑法是一位前辈教的,那位前辈对晚辈有授业之恩,却并未收晚辈做弟子。” 独臂老仆见他言语诚恳,不似作伪,不由得深深叹息一声,良久才道:“据老夫所知,这套剑法在上清派中,只有嫡传弟子才可传授,小友是何机缘,得蒙韦先生授此绝学?” 萧瑾裕闻言挑了挑眉,相救韦灵惠之事并不想说,淡淡道:“交浅言深,江湖大忌。”独臂老仆皱了皱眉,走到那中年人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中年人深深扫了眼不远处的萧瑾裕,眼中闪过一丝审视之意。 萧瑾裕走出客厅,扫了眼严鹏、陈雨桐,轻笑道:“两位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如今做了贪生怕死的缩头乌龟,不觉得先人的脸面被两位给丢光了么?” 陈雨桐娇声笑道:“公子可知得饶人处且饶人,贱妾说的话公子不相信,不如听听五柳庄寇庄主的话再做打算。” 中年人上前两步笑道:“老夫寇名扬,是这座五柳庄的庄主。萧公子和严堡主、严夫人前几代颇有渊源,不虞这些年产生了误会,这事原本不该老夫插手的,但大伙都是江湖同道,严堡主夫妇自知萧公子不免有先入之见,让他们百口莫辩。” “不得已之下,他们求到了老夫这儿。蒙他们看得起,让老夫从中说和,好使你们冰释前嫌,握手言和。老夫虽然平庸,但向来敬慕兰陵萧氏家风。” “老夫与严堡主夫妇相交多年,熟知他们为人,实不忍见他们与公子视如寇仇,不忍你们亲痛仇快,不然江湖上皆笑公子不分恩仇,实不利于兰陵萧氏清誉。” 萧瑾裕怒极反笑道:“寇庄主替我考虑得如此周全,让我着实汗颜。不过这灭人满门的大仇,岂可凭寇庄主一言而决,我纵然血溅当场,也要将这两贼子给手刃了,是敌是友,还请寇庄主决定。” 原来这中年人便是当年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的“外宅男”统领寇名扬,其擅长分筋错骨手和虬龙鞭法,在江湖上算是一流高手。田承嗣亡故后,魏博节度使之位传给了侄子田悦,而寇名扬却投靠了田承嗣第六子田旭。 今年三月的时候,田旭趁着堂兄田悦宴请给事中孔巢父时,密谋刺杀田悦后接掌魏博节度使尊位。是夜,田旭带着寇名扬等人刺杀了堂兄田悦,因田悦反叛过朝廷,所以听说田悦被杀后,很快朝廷就任命田旭为新的魏博节度使。 田旭成为魏博节度使后,野心膨胀,暗中也想学习堂兄田悦反叛自立为王之事,是以命令寇名扬暗中招揽江湖高手为其卖命,好为以后举事做准备。 此时的当今天子李适倚仗大将李晟、浑瑊刚刚平定泾原兵乱不久,朝中政务繁忙,自是无暇细查、也无力去查这些地方节度使暗中不安分的各种见不得人谋划,寇名扬等人俱都身手高强敏捷,行事又诡密,因此行事如大鱼入江河。 寇名扬手下几大高手分别是岐山濮阳侯、幽州奚炳达,“冷面虎”韩维和独脚大盗凤振羽,西域灵山派灵鹫上人的几个徒弟,西北七煞,和萧瑾裕交手的乃是扶桑剑客牟观潮,这都是其手下高手中的佼佼者,其余一百一十名手下却是出自他统领的“外宅男”精兵。 这里面的“冷面虎”韩维原先是绿林中的独脚大盗,在十数年前绿林中人推举绿林盟主时,因暗中嘲讽展元修的妻子王燕羽,被展元修给打成了重伤,并差点被废掉武功,若不是田承嗣派数名名医相救,当时韩维不死也得残废,是以韩维成了魏博节度使府上的一条鹰犬走狗。 寇名扬虽不是良将之才,但他城府颇深,擅使阴谋诡计,是个难缠的人物。他见萧瑾裕态度强横,心中暗骂了句不识时务,脸上却笑道:“萧公子所言甚是,尊父母被人暗害莫说萧公子痛心入骨,江湖志士亦是为之扼腕,只是祸起之时,萧公子尚且年幼,可有确凿证据是严堡主等人所为?” 萧瑾裕闻言怔了怔,他并未想过这个问题,沉吟道:“王叔对我说过当年之事,不会有错的。” 寇名扬捋须笑道:“抓贼要抓赃,若无确凿证据,岂不是冤枉他人,据老夫所知,严夫人和他父亲陈老堡主听闻有人要暗算尊父母,是以连夜赶往驰援。” “不料还是来迟一步,赶到府上时尊父母已罹难,当时陈老堡主父女与蒙面杀手们大战一场,王天银才趁机带公子逃出重围。” “尊父母都是一流顶尖高手,仍不幸罹难,王天银武功泛泛,仅凭他自己焉能护住公子逃出重围,蒙面杀手们为除后患,又岂会放公子活着离开。” “以公子的聪明才智,这点道理不会不明白,想来公子只是当局者迷,有些一叶障目了。老夫言尽于此,还望公子好好思量思量。” 寇名扬的一番话让萧瑾裕心中疑虑暗生,当年之事他全是听王天银所说,王天银告诉他武功大成后去找柳陈连环堡报仇,对于他父母遇难经过却是言语不详。王天银在他跟前曾多次提起过陈家父女的名字,此时听了寇名扬的分析,好似有几分道理。 萧瑾裕沉吟良久,道:“在客栈内暗中对我和王姑娘下毒又做如何解释?” 寇名扬抱拳施礼道:“此事是老夫的错,萧公子人中龙凤,弹指间连杀火祆教襄州分舵朱仲滔以下二十多位高手。经此一役,萧公子名震江湖。” “老夫惟恐公子你一见严堡主夫妇便下杀手,以严堡主夫妇和公子家的渊源,自是不会跟公子动手的,严陈夫妇是老夫的好友,是以老夫出此下策,好请公子前来一叙。此前得罪了公子,万望公子恕罪。” 萧瑾裕闻听此言有些默然,一时心烦意乱,他原来只需找柳陈连环堡的人报仇即可,至于能否报仇雪恨,却也没有多想。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乱了他的报仇谋划。 这个素未相识,并未闻名江湖的寇庄主从中调停,所言之语似有些道理,并且柳陈二姓族人从萧氏在建康称帝以来,便执鞭坠镫,追随萧氏左右,数代人忠心耿耿,西梁灭亡时柳陈二姓殉国之人不在少数。 兰陵萧氏虽亡国,柳陈二姓仍自居兰陵萧氏之下,做了兰陵萧氏的附属,是以说柳陈二姓的后人谋杀主上,着实让人难以相信。 但王天银忠心护主可昭日月,其言之凿凿,按理来说,没有蒙骗他的理由。萧瑾裕思前想后,实在难以决断,一时竟陷入两难境地。 第二十七章 迷雾重重 寇名扬见自己言辞说动萧瑾裕,心中暗暗自得。陈雨桐也面带喜色,她妩媚的看了一眼寇名扬,严鹏在旁瞧见,顿时心中吃醋,但他一向惧内,又没真的红杏出墙,是以并无胆量斥责自家的河东狮。 萧瑾裕倏然身形一闪,一转一纵,已绕开寇名扬,来到严陈夫妇面前。严陈夫妇没来得及反应,两人的脖颈已被一双手掐住,两人立时吓得神不守舍,朱仲滔等人死后的惨状他们是亲眼见过的,情知在萧瑾裕一念之间,两人便会被他扭断脖子,到时死的不能再死了。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濮阳侯、奚炳达等人都是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但一来不防他突然出手,二来他轻功身法太快,倏忽如电。众人方来及动念,萧瑾裕却已制住严陈夫妇,众人都大吃一惊,方觉得如此轻功身法,在场众人怕是都难以防范。 寇名扬一边喊道:“萧公子手下留情。”一边向手下众人暗打手势,一旦萧瑾裕杀了严陈夫妇,便群起而攻。 萧瑾裕眼含杀气,冷冷看向严陈夫妇。这二人却也有几分硬气,陈雨桐眼角含泪,幽幽道:“我陈家数代人为萧氏竭忠尽节,到头来却落个如此下场。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公子若认为我二人其罪当诛,公子就动手吧,我二人绝不皱一根眉毛。”说罢,陈雨桐便引颈待死。 此刻已近卯时,天色已然渐明,一抹朝霞映射在陈雨桐白皙秀丽的脸上,竟让人觉得好似朦胧中圣洁的玉女。 萧瑾裕缓缓松开手,漠然道:“暂时先饶过你二人性命,待我查清真相,如果真是王叔说的那样,即使你二人躲到天涯海角,也休想苟延残喘。”说罢,便欲抽身离去。 寇名扬道:“萧公子,请留步。”西北气煞同时抢出,拦住萧瑾裕去路,萧瑾裕转身冷漠道:“寇庄主是要留下萧某人么?” 寇名扬连忙道:“萧公子误会了,老夫只是想跟萧公子做个朋友,并无恶意,还望公子莫要误会,请容老夫送公子出去如何?” 萧瑾裕满腹心事,无心客套,只是抱拳说了句:“多谢庄主盛意。”便身形拔起,好似是被一阵风吹起来的,转眼间轻轻巧巧落在庄外。 严鹏和陈雨桐在鬼门关转了个圈儿,等萧瑾裕离去后,二人仍有些后怕不已,陈雨桐胸口起伏,波涛汹涌之下尽是惊惧。 韩维皱了皱眉,道:“庄主,姓萧的狂妄自大至极,你何必对他客气,叫兄弟几个将他废掉就是了。” 寇名扬不置可否,望着萧瑾裕离开的方向眯了眯眼,道:“如此英才若能为我主所用,我们岂不是如虎生翼。萧氏建康称帝以来,百姓受其恩惠百年,至今江南衣冠犹思念萧氏帝胄。” “今天下动乱不堪,若能在江南另树一帜,对我等主上大事必有所臂助。”寇名扬转身道:“牟先生,萧瑾裕的剑法确实得了韦崇珣的真传吗?”牟观潮道:“他的剑术的确是上清派的神霄四灵剑诀,据我所知,这套剑法在上清派中,仅有授箓冠巾的嫡传弟子方有资格习练。” “上清派中练此剑法的嫡传弟子不过十二人,这十二人都是韦崇珣和黄洞元的门下高徒。不知此子如何有这等机缘,被韦崇珣违背门规传授如此绝学。” 奚炳达道:“会不会是黄洞元传授的剑术?并不是韦崇珣所传授。”牟观潮道:“不会是黄洞元传授的,黄洞元身为下一任上清派宗主,断不会如此破坏规矩的。” 濮阳侯插嘴道:“牟兄,这套剑法比你所学剑法如何?”牟观潮叹息道:“濮兄,这套剑法远在我所学剑法之上,当年我在韦崇珣剑下没走过九招。” “什么?”濮阳侯和奚炳达同时惊呼出声,其他人也是一脸惊色。“不可能的,就算段克邪、铁摩勒和你单独交手,也不可能在九招内打败你的。” 牟观潮苦涩道:“濮兄,我平生以剑术称雄江湖,很少服人。但是对于茅山韦崇珣,我是输的心服口服。” 寇名扬笑道:“濮先生不必怀疑,韦崇珣其人堪称人中龙凤,想当年本将军奉先王之命屡次招揽于他,被他次次拒绝。” “韦崇珣自恃清高,对高官厚禄视若粪土,他的武功如何我不清楚,但他的几个亲传弟子都有江湖顶尖高手的实力。牟先生所言确实不虚。” 魏博镇前任节度使田承嗣曾被朝廷封为雁门郡王,寇名扬在其手下为将多年,因田承嗣已去世,故寇名扬称其为先王。 濮阳侯犹是将信将疑,牟观潮的武功他是领教过的,便是他与奚炳达联手,也需在一百招之后才能打败牟观潮,他实不相信这韦崇珣能在九招之内打败牟观潮。 萧瑾裕掠出庄外,不选方向,提气急行,心中混混屯屯。他自打四岁时起,即活在仇恨中,在心中无数次幻想过报仇雪恨的场面,更是每每以严鹏、陈雨桐等为报仇对象,如今才发觉这一切都是假的,恍然如黄粱梦醒,不知此夕是何夕。 其时秋风送爽,天高云阔,树叶簌簌作响,红澄澄的柿子挂满枝头。萧瑾裕于清爽的晨风中不知急行了多少里,心神才渐渐平稳下来。 他放眼望去,一条宽阔的大河出现在眼前。只见河水滔滔,浪花翻滚,其势如万马奔腾,其声如晨钟暮鼓,让人心中为之清净空灵。 萧瑾裕望到远处河面上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逐渐放大,以萧瑾裕的眼力很快就看清了是一艘渔船。 不大会功夫,渔船便由远而近,渔船上的船夫大声喊道:“公子是要渡河吗?”话音刚落,渔船便已摇至面前。 萧瑾裕并未答话,直接跃上船头,河水辽阔,奔腾不息,他对于逆流而上或顺流而下都无异议,只是单纯的想要一览河水两岸的风景而已。 船夫并未驾船逆流而上或顺流直下,却是在横渡过河,河水湍急激疾,船夫虽极力掌舵,渔船仍左摇右晃。萧瑾裕初次坐船,并未经历过如此场面,是以差点摔倒。 萧瑾裕忙稳住身形,脚下使出千斤坠以免船身倾覆。这时咣当一声,他身上掉下一物,低头一看,却是一个白色药瓶,他倏然想起,这是给雪凌妹子解毒的解药,不由得暗道糟糕,不知雪凌妹子如何了? 船夫扫了他一眼,笑道:“公子可站稳了,这处河流湍急难渡,除了我没第二个人敢在这里摆渡。” 萧瑾裕道:“船夫大哥,麻烦你把船给摇回去,船钱我照双倍给你。”船夫冷哼道:“开什么玩笑,船到中流不可回转,你不要命,我还想要命呢。” 萧瑾裕哪里肯听船夫所言,伸手欲夺棹竿,船夫单手持棹竿,一拳向他打来,船上有两棹竿,失去一棹竿,船身立时在急流中横成一字。 萧瑾裕随船摇晃,这一拳出他意料,竟没能躲开,船夫一拳捶在萧瑾裕左肩上,如击金玉。萧瑾裕冷喝道:“原来是个练家子,莫不是要谋财害命?” 船夫见自己一记炮拳居然只让他晃了晃,随即便稳住了身形,拳击处硬如金铁,有一股浑厚的气劲反震过来,使得他整个手臂被震得绵软无力,船夫惊骇失色,手中棹竿不由一松,船顺流直下,其势如脱缰野马。 有阵风吹过,吹起船夫的外衣,不巧露出绣有红色太阳与白色月亮的里衣,萧瑾裕倏然醒悟,是火祆教的人来找他报仇。 他倏忽左拳捶出,船夫连忙躲过,却不想萧瑾裕身形一闪,右手五指猛然扣住他的左肩,右手一发力,五直接扭折了他的左臂,冷喝道:“卑鄙小人,胆敢谋害我。” 船夫疼得冷汗直冒,脸色都变得发白,却仍大声叱道:“姓萧的狗贼,你杀了朱舵主和二十一名兄弟,我们襄州分舵与你不死不休,火祆教数千兄弟与你不共戴天,不把你五马分尸,食肉寝皮不会算完。” 萧瑾裕怒极,双手猛然发力,将船夫的左臂直接扭断,血水迸溅,溅在两人的衣裳上。船夫疼得大喊一声,却随即强忍疼痛叱喝道:“姓萧的狗贼,你大爷我在地下等你,过不了几天你也会有今天般下场。” 萧瑾裕见他宁折不弯,不由得有些钦佩,如此好汉杀之可惜,右手挟住他,左手拽住其腰带,淡淡道:“你算个汉子,饶你一命吧。”提劲将其抛出。 渔船距离岸边尚有二十一二丈远,这一抛竟将这船夫掷到岸上,船夫只觉身子凌空,不等他回过神来,却已落到了岸上,踉跄地退了几步才稳住,一时不知就里,怔在了那里。 渔船疾逾奔马,顺流直下,萧瑾裕并不懂驾船之法,在刚才的打斗中,驾船用的棹竿不幸遗失。眼下的局面,让他着实无可奈何。只得使出千斤坠稳住船身平衡,以免渔船倾覆,随后放任乌篷船顺流而下。 第二十八章 西域来人 在萧瑾裕放任船只顺流而下时,对面忽然出现一艘逆流而上的楼船,一艘长六丈有余、阔一丈五尺的楼船,还不等萧瑾裕看清楼船上面的情形,两艘船已无可避免的撞在一起。 萧瑾裕在撞船的前一刻身子陡然拔起,就像是被一阵风吹起来的。他的身形在空中急速盘旋,连转三个圈子,愈转愈高,又是一个转折,轻轻巧巧的落在楼船的船头上。 轰的一声,渔船被撞成无数碎片,木屑迸溅,楼船上聚集了不少人观看这动魄惊魂、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等到萧瑾裕以绝妙轻功落在船上,都不由得轰然大声喝彩。 萧瑾裕打眼一看,却心中一惊。原来楼船上数十人俱都高鼻深目,黄发碧眼,显然是西域胡人。却是不知是来自昭武九姓还是来自西域更西的大食帝国之人? 只见人群往两边涌动,从中走出一位肤如凝脂,鼻子较中原女子为高,眼睛中隐隐有碧海之蓝意的绝美女子,女子笑道:“这位公子,你的轻功不错啊,我倒白替你担忧了。” 萧瑾裕见她约有二十三四岁,肤色晶莹,容色绝丽,清幽绝俗的气质中暗藏着雍容高贵、不容侵犯的气象,其发色和中原女子相差无几,只是眼睛中略带一丝蓝色,较中原女子另有一份好看。 女子的眼神柔和,好似亲姐姐一般望着他,登时让他有种很亲切的感觉,仿佛女子真是他的亲姐姐一般,他拱手道:“多谢这位姐姐关心。” 两边人群齐声喝道:“休得放肆!” 女子摆了摆手,道:“不妨事,这位弟弟叫我声姐姐,让我很喜欢。弟弟别害怕,你这一声姐姐,让我觉得挺好听的。” 萧瑾裕道:“姐姐既然喜欢听,小弟便多喊几声给姐姐听。”当下连喊了好几声姐姐,女子连连答应,满脸笑容,如春花之初绽。 萧瑾裕边喊姐姐时边向两旁扫了两眼,只见两旁并列了十二个高大魁梧的胡人。每个都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外家高手,并都对这女子十分恭敬,俱都低头垂手,好似是大户人家的仆人般规矩。 萧瑾裕暗想到,都说世宗皇帝到玄宗皇帝时期,国力昌盛,万国来朝,西域胡姬胡人客居东西二京之人数不胜数,但眼前的女子绝对不是什么胡姬,应是来头很大的胡人贵族,要不然怎会有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侍从? 其实,女子不是西域胡姬,她是黑衣大食火祆教总坛的总教主曹樱,乃师驼国女王宇文虹霞的表妹,昔年为救申妙象、楚平原等,只得以慧剑斩去情丝,洒泪与申妙象惜别,随其娘亲妙水尊者宇文蔷薇回黑衣大食任教主。 曹樱的娘亲宇文蔷薇是师驼国前任国主宇文扶威的堂妹,现任国主宇文虹霞的姑姑,曾是李唐帝国火祆教的四大尊者之一的妙水尊者,亦是曾经的武林十大美人之一,是以曹樱曾在中原之地生活过十数年。 因为她与申妙象曾相恋数年,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被迫分离,但她一时也不曾忘记过申妙象,不过黑衣大食离李唐帝国相隔万里,她只得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 虽然期盼与申妙象见上一面,却也知道即使见了面,也没有结果,黑衣大食总教的教主必须保持处子之身,不得与他人结为夫妻,以维持其神圣不可侵犯的形象,是以这份恋情只得有始无终。 安史之乱平定后,西域回纥汗国派使节来中原恭贺新皇登基,并与李唐帝国结盟,共同抵御吐蕃帝国。黑衣大食素来与李唐帝国有交往,也派出使节前来观礼恭贺。 黑衣大食的使节中有火祆教的四位神使跟随使团前来观礼。观礼结束后,火祆教四位神使中有两位神使留在李唐帝国传教,另外两位神使在返回黑衣大食的时候,受到了西域回纥汗国牟羽可汗的礼遇。 而在此时的黑衣大食帝国统治者开始对火祆教进行打压,使得火祆教在黑衣大食国内情势有些不妙。之后黑衣大食帝国的统治者对火祆教的打压愈来愈重,逼迫其教众改信清真教。 火祆教高层经过探讨决定后,由总教主曹樱率领部分精英教众东迁至回纥汗国,最终将总坛的位置定在了曾经的高昌国旧址,并成为了回纥汗国的国教。 当然黑衣大食那边也没放弃,留下部分火祆教高层和部分教众留守黑衣大食帝国,以图以后东山再起。 曹樱登位成为火祆教总教教主不到一年,便率领火祆教总坛迁至回纥汗国的高昌郡,至今已有十四年,曹樱如今已三十二岁,不过她内功修为很高,又驻颜有术,所以看起来仍是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虽然火祆教总教迁至回纥汗国,但黑衣大食留存的火祆教仍服从曹樱的统管。至于中原地区的火祆教教主申妙象,曾参加过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崇义的叛乱,在梁崇义兵败自杀后,不得已引咎辞去教主之位。 虽然申妙象辞去火祆教教主之位,携薛慧秀等女子隐居不出,但李唐朝廷仍对火祆教进行了大肆打压。火祆教现任教主秦明楼威望不足,火祆教高层又争权夺利,再加上中原武林相当敌视火祆教,是以日薄西山,不复往日荣光。 逗留中原多年的火祆教总教二位神使,见事态严重,不得不返回西域高昌郡总坛,将中原火祆教情况一一禀告给了总教主曹樱。 曹樱得知此事后,登时焦急万分。她素知申妙象的武功卓绝,江湖上能伤得了他的人没有几个。虽说他参加过叛乱,但他只是被胁迫的,不至于引咎辞去教主之位,必然是有其他原因,很有可能是着了他人的暗算。: 是以曹樱聚集十二神使商议,重赴中原,整顿中原火祆教。十二神使有七人持异议,并说中原火祆教不奉总教号令已有多年,即使到了中原,也未必能如总教主之意。 并且相隔万里,吐蕃帝国与回纥汗国和李唐帝国交战多年,路上危险重重,到中原后又难辨敌我。是以大部分人坚持对其放任自流,不管不顾。 可曹樱意不在此,力主赴中原整顿火祆教。十二神使最终未能改变教主之意,经过数次商议,以经商交流为名,尽起总坛泰半精锐教众,随教主远赴中原。 由于人数过多,分作三批前往中原,十二神使护着曹樱先行前往,在西京长安城歇息几日后便向西南进发,这一日在嘉陵江上不巧撞碎了萧瑾裕的渔船。 曹樱见萧瑾裕满脸诧异神色,当然明白他的疑惑。从她踏入中原后,以她教主的身份,从不与俗人往来,却始终未打听到申妙象的消息,心中怏怏不乐。 今天一见萧瑾裕少年意气的样子,竟与昔年的申妙象有几分相似,心情登时好了大半,萧瑾裕又连喊她好几声姐姐,让她心中欢快不少,对这白衣少年愈加喜欢了。 一名侍女出来施礼道:“教主,这一会风大,您还是到船舱里歇息吧。”曹樱轻笑道:“好,这位弟弟随我到里面歇会如何?” 一夜未歇,萧瑾裕这时也有些乏了,见这位姐姐满脸笑容,诚心邀约,心中不忍拒绝,是以随她进入船舱。 进入船舱后,萧瑾裕立刻眼前一亮,船舱内四壁挂着黑衣大食壁毯,壁毯上的人物活灵活现,充满了异域风情。地上铺的是厚厚的驼毛绒毯,绒毯上有一张曲足香案、一具七弦琴和几张胡床。 曹樱坐在曲足香案后面的胡床上,示意萧瑾裕坐在她的对面,脸上满是笑意。侍女取来一只夜光杯,斟满了三勒浆美酒,放在香案上,随后躬身退出。 曹樱素手弹琴,轻声吟唱:“亭皋正望极。乱落红莲归未得,多病怯无气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声音清越幽幽,好似从天上传来。 萧瑾裕方饮一口三勒浆,还没尝出酒味,忽听到曹樱轻灵的歌声,忙放下夜光杯聆听。当听见“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时,不禁潸然落泪。 曹樱见到这一幕,讶然道:“弟弟,你为何哭了?” 萧瑾裕擦泪笑道:“小弟听到姐姐唱的歌词后,有所触动,不免有些失态。扰了姐姐雅兴,还望姐姐勿怪。” 曹樱沉默不语,这首歌学自宫廷乐工,却只给一人唱起过,昔年她在火祆教大雪山的禁地中,与申妙象二人身陷绝地时为他唱过,那时的申妙象也是感触颇深。 曹樱拢了拢秀发,笑道:“弟弟,你喜欢听这首歌吗?” 萧瑾裕点头道:“喜欢听,小弟从来没听过如此好听的曲子,姐姐唱的曲子绕梁三日尔。”其实,他从没听过曲子,无论好听难听与否。 曹樱正襟危坐,素手轻弹,清声吟唱:“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多病却无气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幽寂,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沉思年少浪迹,笛里关山,柳下坊陌。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飘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 第二十九章 西岳二叟 曹樱客居西域高昌郡多年,虽位高权重,尽享尊荣,却总觉着相比给申妙象做使女,两人可以朝夕共处,其中苦乐有如云泥之别,作为教主却成了孑然一身。 每每烦恼不快之时,便弹琴自娱,以解忧愁。随着光阴荏苒,对这曲辞的含义理解愈来愈深,歌声也愈发悲凉,令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萧瑾裕正处于心情低谷之时,却听到了这首含有人生沉浮的曲子,是以一听之下,当即记住此曲。细细品味之后,却感世事难料,浮生如梦,为欢几何。一时间不由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曹樱每次弹起此曲时,身旁人便知这时候的她心情最坏,身旁人怕触霉头,都躲得远远的。今日见萧瑾裕闻曲如此伤心,大有知音之意,她为情字所困,他为仇恨蒙蔽,两人都是心有所执,却也算同病相怜。 楼船逆流而上,速度并不慢。这艘楼船虽然是李唐王朝境内经常可见的内河船,但相较于黑衣大食国的船只却要先进很多,无论是速度还是其牢固性都不可相比。 十二位神使分列楼船两舷,注视着嘉陵江两岸的动向。他们在西域回纥汗国境内势力庞大,行事无所畏惧。 但在李唐王朝境内,却是人生地不熟,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一行人比起李唐王朝来说,却是一个大点的蚂蚱,是以行事低调又谨慎。 嘉陵江上飘荡着曹樱空灵的琴声和悦耳的歌声,十二神使虽对这习以为常,但此时听来却觉得迥然相异,心情沉重复杂。 楼船行驶当中,萧瑾裕在曹樱亲切的安抚下,忽然张口说出自己的身世来历,并将烦恼一块说出。曹樱听完有些默然,这等幼年遭逢父母双亡的人间惨剧,让人闻之伤心落泪,心中愤慨。 少年人现今举目无亲,踽踽独行,让人更为同情怜惜。过了半晌,曹樱才道:“弟弟,你今后作何打算?” 萧瑾裕收起情绪道:“小弟还有一事未了,等此事了后,便返回故乡隐居,若不能为父母报仇雪恨,便在父母墓前了此残生。” 曹樱虽有心宽慰他几句,却觉得万般皆苦,唯有自渡。她命令楼船靠岸,送萧瑾裕返回岸上。 萧瑾裕站在船首,向曹樱和十二位神使挥手告别,随后踏着跳板返回岸上。 楼船张帆起航,萧瑾裕望着楼船上曹樱的身影渐渐远去,耳边回响起她清冽又悲凉的歌声“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多病却无气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萧瑾裕心中怅然若失,朝着岸边的林间小路走去。正走到小路边上,倏然他脚上一紧,还没等他看清脚下,身子一悬,已被倒栽葱似的吊在一棵树上。 萧瑾裕一个鲤鱼打挺,倒挂着的上身向上反卷,同时一剑削向绳子。不知这绳子用什么材料绞的,一削之下,竟毫无寸功,他连削好几次,都是削之不断。 在萧瑾裕削斫绳子的时候,忽然有人笑道:“小友,别白费力气了,老道的鼍龙绳刀剑不伤,你还是别做无用功了。” 萧瑾裕见树林中钻出两个人,一胖一瘦,俱是面如童颜的老道士,苦涩道:“两位老前辈,别开玩笑了,快将我放下来。”胖老道上前一步,细细打量了萧瑾裕几眼,扭头道:“师兄,这小友可以么?” 瘦老道捋须说道:“还行吧,你没看到各方势力处心积虑的想要擒下这小友吗?总算我们运气不错,抢了先机,至于他能不能成,先让他试试吧,如若不成,废掉他的武功便是。”胖老道拍拍手道:“还是师兄考虑的周到。” 萧瑾裕虽听得云山雾绕,却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大声道:“我与你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使诡计谋害我!” 胖老道一听,气得胡子乱颤,大声嚷道:“你别不识好歹,落在我们手里总比落在别人手里要好,我们又不会害你性命!还会传你反两仪刀法……” 瘦老道出声道:“师弟,你莫说了。待我与他说道。”胖老道苦着脸道:“听师兄的,这家伙不识好歹,把我们当坏人了,待会……” 瘦老道听得不耐,一把将他师弟扯了开去,上前一步,正色道:“你是随我们走?还是不随我们走?” 萧瑾裕道:“随你们走如何?不随你们走又如何?”胖老道插嘴道:“不随我们走,刺穿你琵琶骨。”说着抽刀虚刺一式。 瘦老道缓缓道:“人在江湖没了武功,怕是寸步难行。如若随我们走,便随我们回华山。” 萧瑾裕讶然道:“回华山做什么?”胖老道笑道:“回华山做掌门哪,到时你做了华山派掌门,我们虽算是你的师叔师伯,却也不好以大欺小,更不会废掉你的武功。” 萧瑾裕闻言一怔,似是觉得太过耸人听闻,望向看似稳重的瘦老道。看似稳重的瘦老道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两眼满满的渴盼之色。 萧瑾裕觉得此事荒诞不经,却言犹在耳,这两人看着不似作伪,诚心诚意的模样不似装出来的,可他心中还是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了。 瘦老道见萧瑾裕一脸诧异,舌挢不下,他不禁有些尴尬,他知道他们师兄弟做的此事未免太过荒唐了。 当即说道:“小友,我们华山派上任掌门符师侄死于大雪山中,皇甫师兄也已离世,十数年以来我派掌门之位空悬,我们师兄弟作为华山派宿老,自是不能放任我派衰落下去。” “这十数年以来,我们师兄弟遍访天下英才,欲为华山派寻觅一位掌门,可惜机缘未至,竟未如愿以偿。”瘦老道说完,唏嘘不已。 瘦老道说的符师侄名为符凌羽,为华山派上任掌门,亦是陕南著名游侠符凌霄的从弟,其死于火祆教之手。至于瘦老道说的皇甫师兄名为皇甫嵩,江湖人称“西岳神龙”。 西岳神龙皇甫嵩在江湖上名声很大,他有好几个身份,分别是“江湖三异丐”之一,“江湖七怪”之一,华山派名宿。皇甫嵩为人义薄云天,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道宗师。 但在十几年前,皇甫嵩为救丐帮帮主焦固而带伤去袭击史朝义的部队,因本身有伤,劫囚车又过于拼命。最终将救人的秘密托付给著名剑侠段克邪后力竭而死。 在皇甫嵩死后不久,其师侄符凌羽惨死火祆教总坛大雪山中,是以华山派实力大损,仅剩“西岳二叟”撑起局面,西岳二叟便是萧瑾裕眼前的胖老道和瘦老道。 萧瑾裕暗道:“这两个牛鼻子老道不知是害了失心疯还是吃错了药,从来只听说过找弟子传衣钵的,还从未听说过找别人做掌门的。”但见这两名老道对他并无恶意,自己性命无虞,让他心中石头已然落地。 瘦老道继续道:“前几日在咸阳城城隍庙遇到一位算卦先生,我们对他说了心事,算卦先生以钱筮法为我们起了一卦,料定我们在这嘉陵江边可遇到掌门人选。” “这位算卦先生可真了不起,这不我们到这儿不到一个时辰,就遇到你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的掌门师侄了。” 萧瑾裕哭笑不得,苦笑道:“两位老前辈,我可不是你们要找的英才,我这人是个庸才,上不得台面。” 胖老道皱了皱眉,道:“不可能吧?莫不是我们没找对?看你相貌堂堂,不像是绣花枕头,你可不要骗贫道。” 胖老道话音刚落,突然出手抓向萧瑾裕左腕处的内关穴。萧瑾裕心中一惊,忙一翻手掌,反扣胖老道手腕处的间使穴。 胖老道轻咦一声,缩手反点他手腕的“外关”穴,萧瑾裕反点其“大陵”穴,两人眨眼间以点穴法和擒拿术交手十数招,却是平分秋色。 瘦老道在边上看得甚奇,他知道师弟虽然性格爽直,没有心机,但是武功练得精湛,已算是一流顶尖。他不禁对少年的师承好奇起来,如是想着,却伸手扣向萧瑾裕的肩膀。 萧瑾裕身子倒吊着,与胖老道交手十来招便已感觉吃力,见瘦老道来夹击他,登时心中大骇。 萧瑾裕惊骇之下,一剑刺向瘦老道。瘦老道见这一剑刺来,看似招式简练,可他偏偏无法化解,只得躲闪过去。瘦老道心中暗暗称奇,他纵横江湖数十载,却是首次被人一招逼退。 胖老道见师兄被一剑逼退,禁不住好胜心起,右手疾点萧瑾裕手腕‘列缺穴’,左掌拍向其胸口,萧瑾裕收缩左臂躲过,并反手与胖老道对了一掌,这一掌用的是小无相神功上的功夫“大摔碑手”。 胖老道被震退两步,正要说话,不虞掌力后劲未绝,倏然跌坐在地,整个左臂到胸口都又酸又麻,使得他差点喘不上气来,气息不顺,却张口没能说出话来。萧瑾裕也被震得来回摇荡。 瘦老道见状一惊,忙过来问道:“师弟,伤到哪了吗?”胖老道连忙摆手,随后推拿胸口数次,方开口笑道:“师兄,这小友不错,我们算是找对人了,不管他是不是庸才,都可抓他回去做掌门。” 第三十章 火祆来袭 瘦老道见胖老道无碍,当即放下心来。转身笑道:“小友,我们求才若渴,可以对祖师起誓。华山派虽然式微,却也是六大门派之一,这掌门之位只有小友这般大才方可胜任,还望小友能应允。” 萧瑾裕虽出手震退胖老道,但他身形倒悬,气息不顺,不能将真气提至极致,是以胖老道虽未全力出手,却也将他震得气血浮动,着实难受,他冷声道:“己不所欲,勿施于人,两位也是德高望重之辈,如此行事,不怕天下人笑话么?” 瘦老道忙道:“掌门师侄莫怪,是我们思贤如渴,不得已出此下策,我这就放掌门师侄下来,还望掌门师侄见谅,以后任凭掌门师侄差遣。”说着便要解开绳索。 瘦老道一口一个‘掌门师侄’喊得亲近,却让萧瑾裕心中气苦,想要回怼几句,却想到他为鱼肉,人为刀俎,便默然不语,待到落地再说。 胖老道颇有急智,连忙说道:“师兄,不可放他,他若是落地反悔,再想抓他就不好抓了。待我在他胳膊上刺上‘华山掌门’后才可放他下来。如此一来,他就算想反悔也由不得他了。” 瘦老道一听,师弟言之在理,由着师弟吓吓他也好。如若刻上了也不要紧,“华山掌门”的招牌也不是谁想刺就刺的,是以在旁放任师弟施为。 胖老道见师兄并未反对,他颇为得意,笑道:“掌门师侄,你师叔我苦练书法数十年,这刺字的技艺不说独一无二,却也是天下少有。待我用针蘸上墨刺字后,掌门师侄可比别派掌门有气派多了,比起少林寺那帮和尚的秃头香疤要好看很多,两者可谓云泥之别。” 萧瑾裕见胖老道看似是个得道高人,却不虞他行事如此疯癫。他既然说得出来,想来不会食言自肥。两个老道武功不弱,自己身子倒悬,绝不是他们对手。如果被他们制住,在胳膊上刺上几字,对他来说有辱家风。 想到这里,他忿怒道:“都别过来,过来一步,我就自行了断。”话音未落,横剑在喉,如若这二人当真折辱他,便自尽而亡,以免受辱于愚夫俗子,使得萧氏门楣蒙羞。 胖老道忙道:“别,别,别。你不喜欢在胳膊上刺字的话,在腿上或背上刺字也行。”萧瑾裕怒道:“哪里都不行。” 胖老道挠了挠头,为难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不刺字的话,你如果被别派抓去,我们华山派就要不来人了。” 倏然嗖的一声,一物自远处射来,插入地面仍震颤不已,胖老道和瘦老道见是一柄三角小旗,旗面通体蓝色,上面绣有红色太阳与白色月亮图案。 胖老道大声喝道:“是火祆教的朋友吗?这少年是我们华山派的人,即将成为华山派掌门人,诸位招子放亮点,不要过来自找麻烦。” 周围登时出现十数人来,一人大声喝道:“西岳二叟听着,我们襄州分舵是来找这姓萧的报仇来了,不是要找贵派的麻烦,还请二位莫要插手,以免惹祸上身。”胖老道勃然怒道:“呸!管你们腿事,萧师侄是我们华山派新任掌门,想要杀掌门师侄,先过我们这一关。” 萧瑾裕道:“两位前辈,此事与你们无关,快放我下来,火祆教的梁子还是我来了结。”胖老道笑道:“掌门师侄无需多言,这梁子我们华山派接了,我们身为你的师叔师伯,不能眼看着别人欺负你。你先在旁观战,看你的师叔师伯如何破敌!” 火祆教的为首者不再相劝,左手一挥,十几人持着兵器一拥而上。胖老道、瘦老道一在萧瑾裕右侧,一在其左侧,舞动长刀,护住身后的萧瑾裕。 当的一声,一名教众的长刀被胖老道震飞,瘦老道反手一刀,将那名教众脑袋削掉,瞪大双眼的头颅骨碌碌滚出老远,长刀回返,又磕开攻向胖老道的数件兵器。 这师兄弟二人浸淫于反两仪刀法数十年,已然将此刀法练得炉火纯青,两刀有如滔滔江河之水不绝,将三人护得密不透风。 这十几名火祆教教众虽也是擅长合击之术的江湖好手。但与两位老道比起来相差甚远,是以不仅没破开两位老道的防御,反而被连杀了数人,被可守可攻的凌厉刀网给逼退了回去。 十几名火祆教教众互视一眼,每人脸上都露出毅然决然之色,复又挥刀而上。瘦老道喝道:“阴阳化生。”两柄长刀一左一右,好似太极阴阳鱼,登时削断两只握刀的手。 瘦老道又喝道:“负阴抱阳,冲气为和。”刀势凌厉,刚猛无俦,反两仪刀法源源展开,如江河奔腾,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刀网,襄州分舵几名教徒拼命攻去,立刻被绞杀得手断脚折,倒甩出去,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仅仅两个回合过后,襄州分舵教众已然折损过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剩余之人退后两步,一时不敢轻攫其锋。 胖老道大声笑道:“小崽子们,见识到你家爷爷的厉害了吧。”扭脸对萧瑾裕道:“师侄,反两仪刀法不错吧,等回山后,师叔便传授给你。若不然,你不懂本派武功,说出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萧瑾裕见两老道谈笑间连杀七八人,这路刀法固然不俗,但两老道功力亦是深厚,先前对他出手明显留有余地,他不禁心生折服。 只是听胖老道张口闭口掌门师侄,显然对他做华山派掌门很是上心,让他对此很头痛,将心中杂念抛开,萧瑾裕苦笑道:“两位前辈快放我下来,掌门之位容后再说。” 胖老道哈哈笑道:“岂可容后再说,我们西岳二叟为你结下这等梁子,你如果不做掌门,岂不让我们白忙活一场。”话音刚落,一柄短枪破空刺来,破空声刺耳,闪耀着夺命的光芒,瘦老道出刀格挡,当的一声,短枪掉头刺了回去。 瘦老道才挡下这支短枪,眼前上空忽的一暗,只见数十支短枪上下左右一齐打来,如大雨倾盆一般,胖老道惊呼到,“腌臜手段,好不知羞耻。” 两老道双刀急舞,登时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幸好两老道功力深厚,刀法已入化境。数十支短枪竟被尽数接下,两老道与萧瑾裕皆是无恙,只是两老道略感虎口隐隐作痛,双臂酸胀发麻。 短枪方才被挡下,复又破空声大作,数十柄铜瓜锤一起打来,两老道脸色一沉,只得再次双刀急舞,形成一道风雨不透的刀网。 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两老道将铜瓜锤又尽数挡下,登时手腕酸痛无力,右手虎口被震出一丝血迹。 眼见情势危急,萧瑾裕着急道:“快将我放下来,我们一起对付敌人。”胖老道气喘吁吁道:“不行,除非你答应我们要求,不然就在树上吊着吧。” 在两人说话间,周围不远处出现了一百多名火祆教教众,皆是手持刀剑杀气腾腾。萧瑾裕急道:“快放我下来,我可不想被人剁成肉泥,先将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胖老道摇头喘息道:“不成,你若答应,方可放你下来。西岳二叟说话算话,从不强人所难,如何选择由你做主。” 萧瑾裕轻叹一声,颓然道:“好吧,我答应做你们的掌门,快点放我下来。” 胖老道闻言大喜,拱手笑道:“谨遵掌门师侄钧令。”提气纵起,在他脚踝处一扯一拽,原先束缚缠紧的绳索很快解开,手法很是娴熟。 萧瑾裕身子凌空一个翻转,已轻轻落在地上。瘦老道持刀施礼道:“见过掌门师侄。”萧瑾裕哼道:“便宜师伯,无须多礼。”瘦老道老脸一红,只得讪讪笑而不语。 在师兄皇甫嵩与掌门师侄符凌羽先后身死之后,西岳二叟整日忧心忡忡,年轻一辈弟子皆不成才,没人可挑起复兴华山派的大梁,他二人已是华山派的中梁砥柱。 只是他二人在江湖上虽是顶尖高手不假,却比起铁摩勒、段克邪等绝世高手来说,又算不得什么。华山派虽然弟子众多,势力遍布关中,却是已显后继无人之势。 对于本派日薄西山的局面,西岳二叟做出了惊人之举,不立本派弟子为掌门,两人不辞辛苦行遍江湖,立誓要为华山派觅得一个人品、武功皆佳的人来继任华山派掌门。 十数年以来,两老道阅人无数,却是一直未找到合适人选。时至今年今月,竟听一算卦相师之言,跑到这嘉陵江畔觅寻掌门人来了。如今得偿夙愿,对于身陷重围却也没有惧意。 火祆教众人当中有一人大声喝道:“姓萧的,你若是个汉子,就别当缩头乌龟,靠华山派两个老牛鼻子挡灾,你不觉得羞耻么?” 萧瑾裕被情势所逼,只得答应做华山派掌门,本来就心有不愿,再加上被吊在树上许久,心里怒火中烧,被此人一骂,怒喝道:“哪个魑魅魍魉躲在人群中胡说,有胆子出来与萧某一决生死。” 话音刚落,一个面貌出众的年轻人越众而出,手持软剑,年轻人一脸冷色而来,其时已是凉秋季节,此人一袭薄衫,好似身处夏日一般,显然内功已初具火候。 第三十一章 越州舵主 萧瑾裕见此人不过二十二三岁,相貌俊美,双眸黑白分明,身材高挑,秀气中更有三分英气,三分豪态,让人望之不俗。其脚下步履轻盈,好似鸿雁凌空,显然轻功绝佳。 萧瑾裕持剑在手,斜指来人,舌绽春雷,冷喝道:“来人通名,我剑下不死无名之鬼。” 来人漠然道:“火祆教越州分舵舵主夏侯颖在此,狗贼拿命来。”软剑抖得笔直,好似出洞的毒蛇捕食猎物一般,直刺萧瑾裕胸前数个要穴。 萧瑾裕身形微闪,已然绕到他身后,一剑刺向他肩后秉风穴,那人软剑回返,挡下疾刺而来的青钢剑,两人出手皆是极快,两剑相击,锵鸣声起。 两人各退一步,双双避开对方剑尖。原以为这越州舵主比不上五堂主之流,但从两人这一交手中,萧瑾裕登时觉得夏侯婴比起五堂主之流还要强上几分。 陡然间,两人再次出剑攻向对方,只听得一阵急促的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端的有如素手急弹琵琶,原来两人在这一招之间,双剑连续碰击了十五六次! 在场众人皆是目不转睛,只见双剑碰击,火花四溅,萧瑾裕提气跃起,借着夏侯颖软剑的反弹之力,凌空疾疾刺下,径刺夏侯颖肩后的“肩井穴”。 夏侯颖反剑撩挡,只听“当”的一声,萧瑾裕落在地上,出剑无功,夏侯颖收不住势,不得不两个旋转卸掉暗劲! 交换了三招,双方都不禁暗暗佩服对方,只不过萧瑾裕仍是气定神闲,显然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夏侯颖暗自寻思:“这人使的是哪派剑法?” 萧瑾裕使得自然是神霄四灵剑诀,只见他运剑如风,剑剑指向夏侯颖的周身要穴!萧瑾裕的剑术已练到收发随心的境界,他使出奇诡绝伦的剑法,登时让夏侯颖倍感压力! 火祆教众人当中一人朗声道:“夏侯舵主,退下来吧,这是我们山南道的事,让我们山南道与他做个了断。” 夏侯颖道:“胡舵主,我是奉教主钧令前来,并不是非要为你们出头。”渝州分舵舵主胡霄霖听他搬出教主来,便不再多言。 火祆教教主之下,有左右副教主、四大尊者、五大堂主、九大舵主之职位。其中九大舵主分为三部,分别是河南道分部、江南道分部以及山南道分部。 每个分部又分为三个分舵,其中被萧瑾裕杀掉的襄州分舵舵主朱仲滔与渝州分舵舵主胡霄霖同为山南道分部,归属左副教主汪宾统管。 至于夏侯颖所在的江南道分部归属教主秦明楼统管,最后剩下的河南道分部归属右副教主鲜于琨统管,这其中以江南道分部实力最大。 夏侯颖身为秦明楼的嫡传弟子,是江南道分部的头号人物,向来被人尊崇,现今大庭广众之下落在下风,不由得又羞又恼,剑法陡然一变,使出七十二路连环夺命剑法。 夏侯颖的七十二路连环夺命剑法,见名知义,乃是以狠毒辛辣见长。片刻之间已交手了四五十招,看得在场之人心惊肉跳。在夏侯颖的招招猛攻之下,有许多凌厉迅猛的剑招,在夏侯颖看来萧瑾裕很难躲得开,但出乎她的意料,萧瑾裕竟是随手破招,轻松写意,每一回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逼得对手弃攻为守。 渝州舵主胡霄霖亦是剑术好手,却是连萧瑾裕使得是何手法都看不清楚,更不清楚萧瑾裕使得剑法是哪门哪派的。只有西岳二叟勉强看清萧瑾裕的手法,却也每每都有醒醐灌顶之感。 夏侯颖心中暗惊,要知她是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精通上乘剑法,轻功又是绝佳,放眼江湖,她在年轻一辈当中算是翘楚人物。以为凭借着七十二路连环夺命剑,可以扳回局面。 谁知对方每次出招的方位,每次都让她意想不到,在外人看来,她好似占了上风,实际上她是有苦难言。她的剑法以速度奇快、狠毒辛辣见长,却拿萧瑾裕毫无办法。 在场众人,只有西岳二叟尚可看出谁占上风,而身为一流高手的胡霄霖却都没看出其中端倪。 在胡霄霖一伙人眼中,只见一个攻得迅猛狠辣,有如惊涛拍岸,欲要噬人;一个守得从容不迫,有如轻风拂面,不动如山! 萧瑾裕脚踏禹步,仗着神霄四灵剑诀的玄妙莫测,当真是轻松写意,举重若轻。不过交换了四五十招,便已摸清对方的剑法端倪。 萧瑾裕既已摸清对方底细,忽地中途变招,剑光宛若游龙,横卷过去。变招之后的杀招中藏着连环七式。霎那间,在场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虽然他们都曾经历过不少厮杀场面,但如此一招生死立判的辛辣剑招,他们却还从没见过。此时此刻,他们屏息而观,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陡然间只见一道剑光有如大羿射日飞上天空,原来是夏侯颖的软剑被击飞脱手弹出。此时夏侯颖胸前空门大露,萧瑾裕岂会错失良机,倏的左掌拍出,按在夏侯颖胸上,欲以大摔碑手震碎他的心脏。 不虞左手所按之处绵软一团,富有弹性,萧瑾裕已不是雏鸟,登时明白按在了何处,不由得脸上一红,掌剑疾疾撤回,纵退数尺后仍是心中怦怦乱跳,好似做了出格的事一般。 夏侯颖被人袭胸才逃出生天,却仍是满脸涨得通红,她粉面含煞瞪了一眼萧瑾裕,弃软剑不顾,掩面急走,闪入火祆教众人中便消失不见。 西岳二叟阅历丰富,夏侯颖从一出场,两人便知其是女扮男装,只是她刻意化了妆,又有几分英气几分豪气,萧瑾裕初出江湖自然没看破其伪装。 胖老道见掌门师侄有些尴尬,朗声笑到,“掌门师侄大显神威,祆教妖人落荒而逃。”胖老道没有刻意施加内力说话,却仍让周围的人觉得好似是在自己耳边说话,可见胖老道着实功力深厚。 火祆教众人当中登时哗然,怒骂声、叫嚷声,喧嚣杂乱一片。众人当中以渝州舵主胡霄霖和房州舵主柳蔚海为主。 胡霄霖、柳蔚海与朱仲滔皆是山南道分部分舵舵主,三人之中以朱仲滔的武功最为厉害,襄州分舵的实力也是山南道分部之首。 只不过朱仲滔以及其手下二十多名好手尽数折在萧瑾裕手里,襄州分舵由此群龙无首,实力也是大为缩水。 胡、柳二人此次率众来袭,是欲要围杀萧瑾裕,好为朱仲滔等人报仇雪恨,胡、柳二人知道他们联手也打不过仇敌,是以打算集众人之力剿杀萧瑾裕。 因此一出手便是数十支短枪、数十柄铜瓜锤招呼,投掷短枪、铜瓜锤的教众都选自渝州、房州分舵当中的好手,哪知西岳二叟不是等闲之辈。 一番势若奔雷的攻势被西岳二叟接连化解,剩下还有数十把臂张弩尚未来得及发射,便被上前邀斗的夏侯颖给拦住了。 火祆教九大分舵原先以山南道分部最为势大,但自从秦明楼接任教主之后,江南道分部就水涨船高,再加上山南道襄州分舵几乎伤亡殆尽,是以山南道分部势力大减,现今沦为三大分部之末。 连原先垫底的河南道分部都比不上了。作为教主秦明楼的嫡传弟子,夏侯颖隐隐有九大舵主第一人的趋势,胡霄霖和柳蔚海虽然心中不服,明面上却也对她礼让三分。 此时见夏侯颖掩面而逃,心中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之意,不过见萧瑾裕俨然是个顶尖高手,再加上西岳二叟功夫高强,对上这三人联手让胡、柳二人都觉得十分棘手。 这一边胡、柳二人尚未商议好计策,另一边萧瑾裕和西岳二叟也在急急谋划对敌方略。 眼见周围数十名火祆教教众手持臂张弩,欲待发射,三人对这单发式弩箭并无惧意,待看到这数十人身后二十来名手持熟铜喷筒之人,却不由得有些胆寒。 喷筒中所装乃是数十根尺许长的毒针,这毒针虽然比不上“五毒神砂”,却也是歹毒无比,手持喷筒之人皆是江南道常州分舵教众,奉舵主汪海龙之命前来参与围杀萧瑾裕。 萧瑾裕忽然大声说道:“火祆教的朋友,哪位可以当家做主,还请站出来说话。” 胡霄霖、柳蔚海对看一眼,不免有些诧异,暗想道:“这家伙不会是怕了吧,想要讨饶活命?” 胡、柳二人并肩走出,齐声道:“你想说什么,快说吧。” 西岳二叟当中的瘦老道上前两步道:“胡舵主,柳舵主,贵教和我们六大派数十年来纷争不断,却从来都是按照江湖规矩行事。” “约人手,约地点,约时间,依照江湖规矩决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乱了规矩,眼下贵教如此行事,不怕以后在江湖上再无立锥之地么?!” 胡、柳二人闻言一怔,却没想到这老牛鼻子先来口诛笔伐了,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火祆教之人虽行事亦正亦邪,较为偏激狠毒,为中原江湖所不齿。 但一向都是按照江湖规矩下帖决斗,不会让自己毁誉参半的名声变得臭名昭著,是以秦明楼、汪宾、谢春风、鲜于野等虽是名声狼藉的魔道人物,在这点上却也不会落人把柄。 第三十二章 二叟破阵 瘦老道是个有头脑的老江湖,因此对症下药,抢先发难,意欲以说辞拿捏住胡、柳二人,无论是单打独斗亦或是车轮战,他们这方全都怡然不惧。 胡、柳二人都是聪明人,心中踌躇不定,比他俩厉害的夏侯颖尚且落败而逃,他们这方虽人数众多,却并无高手掠阵压场,若是群起而攻之,却也有几分胜算。 他们所仗恃有二,一是他们数十倍于对方,可这对顶尖高手而言,并算不上威胁;二是另有二十余喷筒毒针,可若生死相拼,必成混战局势,到时免不得要误伤自家兄弟。 更何况就算拼光这百十号人,将对方置于死地,日后传到江湖上,江湖人会说火祆教不要面皮、如泼皮打架般围杀华山派的三人,如此一来,会让本就毁誉参半的火祆教臭名远扬。 胡、柳二人相识已三十年,彼此想法也能猜出几分来,如何抉择皆是考虑再三,两人对视一眼,竟都看出对方踌躇不定。 胖老道见师兄一句话便将胡、柳二人挤兑得无言以对,心中大为钦服,登时觉得很有面子。 胖老道捋须笑道:“二位怎么不说话呀?都是江湖中人,哪能随意破坏江湖规矩。若是像泼皮斗殴那般乱杀,以后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立足?” 胖老道所言咄咄逼人,却也合乎江湖规矩,让人无法反驳。 柳蔚海冷声道:“既然如此,你们不妨划出个道道来,我们火祆教随时奉陪。你们若是没胆子,不妨另选时间与地点,等约好了人手再一决生死。” 胡、柳二人知道西岳二叟虽然有时行事荒诞,但亦是江湖上的名宿耆老,声誉较好,向来一诺千金,言行必果。 如此看来,眼下杀不杀萧瑾裕都不着急了,也不怕对方另选时间约斗,更不怕对方跑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是以柳蔚海的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颇为豪气干云。火祆教众人立时纷纷喝彩,以壮声威。瘦老道瞧不上柳蔚海的功夫,却对他的气度有些折服。 瘦老道拍手称赞道:“柳舵主果然是个铮铮铁汉,贫道听闻柳舵主手下有个七杀破军阵,很是厉害,我们师兄弟想领教一二,还望不吝赐教。” “柳舵主若想比武较技,自然由我们掌门接着。我们以三局两胜分输赢,如果你方获胜,我们华山派任凭你方驱使,绝不会反悔。” “若是我方侥幸获胜,你我双方之间的过节一笔勾销,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胡霄霖、柳蔚海两人有些愕然,没想到这牛鼻子老道开出如此条件,竟然将华山派的命运都赌上了,赌其绝不会输,若是火祆教输了却要将恩怨一笔勾销。 如此赤裸裸的阳谋,让两人勃然大怒。这牛鼻子老道显然没将他们这百十号人放在眼中,如此嚣张气焰让人孰不可忍。 柳蔚海怒极反笑,慨然说道:“二位都是前辈高人,既然看得起柳某,就依二位前辈所说的办吧。” 话音刚落,柳蔚海手中的横刀瞬间出鞘,横刀三尺三寸长,通体由百锻精钢所造,只见刀尖斜指,刀刃上雪亮的光芒在日光下刺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柳蔚海招了招手,随即走出六名手持横刀的房州分舵精锐教众,这六人手中横刀与柳蔚海手中横刀都是百锻精钢所造。以柳蔚海为首的七人分别站定,七柄横刀遥指一处,刀势如一,锋芒毕露,令人望之生畏。 火祆教内规矩森严,不待号令发出,在场教众便已向后退出七八丈,给双方较技腾出个很大场地。胡霄霖离得不太远,在旁替柳蔚海等人掠阵。 萧瑾裕见柳蔚海七人顷刻间摆好阵势,方想持剑入阵讨教,瘦老道连忙拉住他道:“师侄你现在贵为一派掌门,怎可事必躬亲,些许琐事,我们师兄弟便可代劳,你在旁为我们掠阵即可。” 胖老道应和道:“师兄说得对,掌门师侄,待我和你师伯输下阵来,你再为我们出气便是。啊呸呸呸,我们可不会输!” 萧瑾裕有些莞尔,这胖老道是老顽童心性,想必年轻时也是个有趣的人。瘦老道随手塞给萧瑾裕一块铜牌,随后携师弟踏入七杀破军阵。 萧瑾裕看向手上铜牌,有手掌一半大小,铜牌长方形,四角圆润,正面刻有小篆“太华”二字,反面刻有三座峻峭挺拔的山峰,线条刻画细致,赫然是西岳华山真形图。 萧瑾裕是个聪明人,当即明白这是华山派掌门信物,他虽不想做华山派掌门,但不妨他心中大是感动,西岳二叟如此诚心对他,大有古代高士之风。 柳蔚海大喝一声“杀!”,霎那间刀光暴起,似是千丈洪波,欲要吞噬掉西岳二叟。与此同时,剩余六人横刀齐出,或劈或砍,或削或割,纷纷攻向阵中的西岳二叟。 西岳二叟不敢有丝毫大意,两柄长刀泼风般舞成一团。只见九把刀疾速连续碰击,火花四溅,登时急促的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第一波疾风骤雨般的攻势虽然凶狠非常,但西岳二叟纵横江湖数十年,临敌经验丰富,再加上功力深厚,刀法不俗,自然是轻松接下。 柳蔚海见此并不气馁,陡然间暴喝一声,手中横刀攻势陡变,只见横刀疾疾斩向瘦老道,刀法大开大合,使的却是战场杀伐路数。 安史之乱时,柳蔚海曾在平原太守颜真卿麾下担任下级军官,与安史叛军对阵之时,柳蔚海凭着手中横刀杀敌无算,此时的七杀破军阵便是他根据战场阵法改编而来,是以这一劈斩之势有若猛虎下山。 另外六人也齐地大喝一声,六把横刀从左右上下劈斩而至。 胖老道挥刀荡开一把横刀,左手布满真气,蓦地屈指弹开一把横刀,紧接着又荡开两把横刀,四名精锐教众皆感虎口发麻,差点握不住刀柄,被沛然气劲震退好几步。 瘦老道一记大雁掌连同一式快刀格开两把横刀,旋即长刀回转荡开柳蔚海的横刀,紧接着顺势削向柳蔚海握刀的十指。柳蔚海两番竭力躲闪,并意欲回刀反击。 可瘦老道的长刀有如长江三叠浪,招招抢占先机,柳蔚海若不撒手,必被削断十指,若是撒手撤回,这七杀破军阵怕是要破了。 另外六人见他们舵主落在下风,意欲上前相助,胖老道舞动长刀,将六人尽数挡下,六人拼命抢攻,有如雨打芭蕉,却仍是破不了胖老道攻防兼备的严密刀网。 柳蔚海眼见刀刃削至,倏忽如电,只得弃刀为拳,攻向瘦老道的太阳穴。瘦老道反应极快,长刀上挑,逼得柳蔚海不得不撤招。 瘦老道趁机一记大雁掌,打向柳蔚海胸口。柳蔚海的拳头尚未完全撤回,复又一记炮拳打出,拳掌互击,只听“砰”的一声,柳蔚海被震得倒飞出去。 瘦老道身子一旋,已绕到另外六人身后,脚下游走如风,左手连连点出,片刻间,正在与胖老道缠斗的六个人皆被瘦老道点倒在地。 柳蔚海被震得倒飞出去,落地后踉跄几步方才稳住,他内视自身并没受伤,略感诧异之余看向委顿于地的六名兄弟,却是只被点中了穴位。 如此看来,是对方手下留情了。只是没想到向来倚重的七杀破军阵被西岳二叟很快打破,想到这里着实痛惜不已。 瘦老道在委顿于地的六人身上点了几下,随即解开了他们的穴位,六人面露羞愧,起身拾起横刀沮丧的走回己方阵营。 萧瑾裕走到场内,执剑清声说道:“有哪位朋友出来指教一二?” 柳蔚海和胡霄霖皆是神情沮丧。虽明言三局两胜分输赢,实则仍是将胜局押在七杀破军阵上,除这之外,若是车轮战尚有一分赢面。 若是单对单绝对必输无疑。至于群起而攻之,是有几分赢面,可惜有些规矩破不得,不然将会无立足之地。 萧瑾裕见无人应他,随即又大声说了两遍,火祆教教众虽个个愤愤不平,但不得舵主命令,谁也不敢轻率应战。 他们都知道,即使他们应战,也几乎没有赢面,事关火祆教的名声,没有人会胡来。胡霄霖沉吟片刻,意欲出阵讨教,柳蔚海拦下他道:“胡大哥,我们认输,改日再上华山找回场子。” 若论武功,胡柳二人不分伯仲。如若出阵应战,纵然不死也得重伤,与其面子里子都丢了,却不如直接认栽,改日找齐好手再上华山找回今天的场子。 胡霄霖脸色变幻,方要出言认输,忽听有人出声道:“我来讨教一二。” 说话声音奇声怪调,说的不是洛阳正音,也不是长安官话。众人循声看去,从常州分舵教众后面走来三个人,三个黄发碧眼、高鼻深目的西域胡人。 众人关注场内经时,没人察觉三个胡人何时来的,虽然有很多胡人客居中原,但中原江湖很少有胡人出没,一时间众人交头接耳,纷纷猜测三个胡人的身份来历。 第三十三章 三大巫师 胡霄霖面露诧异道:“几位是何方人氏,来此有何要事?”三人中的为首之人道:“我们是西域总教的水火土三大巫师,与你们同是光明神座下信徒。我是火巫师,她是水巫师,他是土巫师。” 胡霄霖闻听此言,神情更为诧异,西域总教他自然清楚,除了总教主曹樱外,以十二神使地位最高,水火土三位巫师的地位仅次于总教主和十二神使。 可中原火祆教从秦明楼上台后,再没有与西域总教来往过,这三位巫师为何突然出现在这? 原来水火土三位巫师与教主曹樱等人在东都洛阳分开,一走水路出行,一走陆路出行,兵分两路,四下打探申妙象等人的消息。 一路打探消息来到此地,水火土三位巫师见百十号穿着火祆教服饰的人围在此处,心中莫名欣喜。 来到人群旁查看情由,刚好看到萧瑾裕出来讨教,眼见火祆教众人无人敢于上前应战,不禁有些恼怒,是以出声接下萧瑾裕的话头。 萧瑾裕见到这一幕,突然想起偶然遇到的曹樱一行人,心想原来是教主姐姐的从属,上前说道:“见过三位巫师,三位是曹姐姐的人吧?” 火巫师闻言一怔,反问道:“你是什么人?你说的曹姐姐又是什么人?” 胖老道在旁边上下左右细细打量几遍身穿回纥服装的胡人,喃喃自语道:“原来不知礼数的胡人也会说人话。” 火巫师勃然大怒,从衣袍下抽出两块黢黑黢黑的铁牌,蓦地打向胖老道。 胖老道没想到他冷不防打来,没有一点征兆,身法又快捷奇诡,没能一下子躲开,不巧击中左肩膀,幸好他功力深厚,只是跄踉退了两步,肩膀皮肉虽疼如针扎,却也没有伤着筋骨。 胖老道什么时候吃过这亏,气得嚷嚷道:“黄发碧眼的小儿,果然不识礼数,野蛮得很哪!”话音未落,持刀便砍。 水巫师和土巫师互视一眼,也各自抽出两块黢黑黢黑的铁牌,打向旁边的萧瑾裕和瘦老道。 萧瑾裕欲要解释几句,却见铁牌猛然打来,只得横掠躲避,不想水巫师身法诡异莫测,铁牌明明是从上往下打的,却不知怎的一闪,倏然绕至他的身后凌空打来。 萧瑾裕吃了一惊,连忙横移数尺,躲过这奇诡怪异的一击。 火巫师和土巫师攻向西岳二叟,两老道使出反两仪刀法,不时长刀铁牌相击,叮叮当当好似铁匠打铁。 两位巫师身法也是奇诡快捷,好似鬼魅,不过想要击中西岳二叟,却也没那么容易。 胡霄霖和柳蔚海一见黢黑铁牌,不由心神大震,暗暗想道:“三大巫师的手中如何会有圣火令?” 再仔细一打量,才看清这铁牌只是和圣火令外形极其相似,并无银色蝌蚪字迹,三位巫师使的是圣火令上所铭刻的武功绝学。 圣火令乃西域火祆总教数百年前的教主玛兹达克所铸,是用深海玄铁与金刚砂等物融合铸成。玛兹达克早已成为传说,但他留下武功绝学和圣火令倒是流传了下来。 圣火令被中原火祆教前教主申妙象夺走后,三位巫师以上等精铁另铸了六枚黢黑铁牌。 胡霄霖皱了皱眉,道:“柳兄弟,总教的三位巫师为何会出现在这?他们有何目的?” 柳蔚海摸了摸下巴,道:“也许老天爷知道。不过这三位巫师功夫高强,也许可以击败那三人,替我们出口恶气。” 胡霄霖道:“柳兄弟此言差矣,他们虽是西域胡人,却也是光明神座下弟子,与我们都是一个教派的。” 其实中原火祆教有不少人和胡霄霖一个想法,是以火巫师虽击中胖老道一回,却没人为他鼓掌喊好,反而内心不愿萧瑾裕等人输给胡人。 水巫师的身法虽奇诡快捷,但比起萧瑾裕的禹步来说,却是小巫见大巫。只是萧瑾裕初次与胡人高手较技,一时没能摸清对手的招式路数而已。 在水巫师的怪异招数急攻下,萧瑾裕十多招后才摸清对方路数,见铁牌疾速打来,左手一探扣下铁牌,水巫师心中暗喜,连运“冰魄针”劲从铁牌上刺了过去。 萧瑾裕一见她运气吐劲,忙将真气布满周身防御。 铁牌上传来几股的冰冷寒气,但一钻到他手上,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萧瑾裕以为尚有暗劲要刺过来,不想寒气消失后却没了下文。 水巫师大吃一惊,她虽不是内功深厚之辈,但她的这门“冰魄针”劲却异常厉害,是收束阴寒内力凝成针状透射,一旦被射中,连内功深厚之辈也极难抵御。 不曾想萧瑾裕连被射中了几次,都没受到丝毫影响。她哪知萧瑾裕所练的小无相神功最为中正平和、阴阳相济,她的“冰魄针”劲,一入萧瑾裕身上,便如泥牛入海,立时无影无踪。 萧瑾裕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一使劲竟将铁牌夺到手中,只是没想到能如此轻易。水巫师铁牌被夺,脸色突变,旋即手持另一铁牌横扫向萧瑾裕的腰腹。 萧瑾裕提气纵跃避过铁牌,紧接着持铁牌从上往下砸向水巫师的肩膀。水巫师见状身子一旋,间不容发之时避开砸来的铁牌。 水巫师在避开砸来的铁牌时,反手打出五枚透骨钉,五枚透骨钉排列成一个不规则的五角形打向萧瑾裕的要害。 由于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一丈之内,萧瑾裕虽腾挪躲闪,却还是不慎被一枚透骨钉打中左臂,若不是萧瑾裕内功颇具火候,不然非得受伤不可。 不过虽没受伤,却也猛然痛了一下。在萧瑾裕腾略微分神之际,水巫师以手中铁牌搭在他手中的铁牌上,水巫师使劲一夺,竟然将铁牌给吸过去了。 萧瑾裕和水巫师交手二三十招,或如穿花蝴蝶,或如猿猴窜枝,或如龙蛇急走,或如鹰隼飞天,或如猛虎扑地,起落变化间,倏忽如电。 在场众人只有胡霄霖、柳蔚海二人尚可看出两人交手的招数痕迹,剩余教众只觉得眼花缭乱,看不清楚交手状况。但见两位舵主击掌喝彩,也不由得跟着喝彩起来。 萧瑾裕手中铁牌被夺走后,唰的一声,青钢剑瞬间出鞘,紧接着舞出数个剑花刺向水巫师。 水巫师在火祆总教中武功仅次于教主和十二神使,向来凭着一双铁牌夺人兵器,不说百发百中,却也鲜少失手。 现今被对方轻易抢走铁牌,虽使出险招抢回,却也暗暗心惊不已,见这数个剑花煞是好看,心知其中杀机重重,连忙施展身法躲了过去。 萧瑾裕方欲出剑追击水巫师,倏然听见西岳二叟闷哼一声,打眼一瞧,西岳二叟双刀脱手飞出,二叟也跌坐在地,两人皆是脸色苍白,状态不好。 眼见火巫师和土巫师持四枚铁牌砸向西岳二叟,萧瑾裕脸色大变,他来不及多想,手中长剑有如白虹贯日直射火巫师后心,借着掷剑之势,纵掠急至,一记擒拿手,抓向土巫师后颈。 萧瑾裕掷剑、纵掠一气呵成,倏忽如电,千钧一发之时掠至土巫师身后不及三尺距离,在场众人看到这一幕,登时喝彩声有如雷霆。 火巫师的铁牌已砸至西岳二叟琵琶骨两寸余,听见身后破空声疾至,连忙撤回铁牌砸向青钢剑,当的一声,青钢剑被砸落在地。 火巫师被疾疾射来的青钢剑震飞出去,在空中连翻数个筋斗落地,落地后连退十余步方才稳住身形,却仍是觉得气血翻滚,呼吸不畅。 土巫师听得身后动静,连忙回转铁牌向后砸去,萧瑾裕变爪为掌,改擒拿手为大摔碑手,直接伸手击向铁牌。 轰的一声,土巫师被打得陷入泥地,没至膝盖处,土巫师生性要强,虽然浑身好似散架了般,但仍死死抓住两块铁牌不放。只是他浑身乏力酸软,一时间不能破土而出。 萧瑾裕脚一沾地,水巫师便紧追过来,两块铁牌直接向他横扫打来,萧瑾裕被土巫师的两块铁牌震得手臂发麻,只好再次掠起,从土巫师上方跃了过去,落在西岳二叟身前。 水巫师并未趁势追击,她将铁牌搭在土巫师的两块铁牌上,一使内劲,将土巫师直接从泥地中拔了上来。 这画面有如拔莱菔一般,在场众人看到这精彩一幕,无不目眩魂摇,纷纷大声喝彩不止。 萧瑾裕双手分别按在西岳二叟身后灵台穴位置,催起内家真气,有条不紊地传入进去。 西岳二叟的功夫比起火巫师和土巫师稍胜一筹,二叟的反两仪刀法更是风雨不透。只不过这两位巫师的招数、身法皆奇诡难测,更有一双古怪至极的铁牌兵器。 在先前的酣战中,二叟的双刀与两巫师的铁牌相击,四人同时运起内力相拼,火巫师和土巫师各以冰魄针劲偷袭西岳二叟。 西岳二叟登时感到一股有形无质的阴寒内力疾疾刺入身体内,饶是二叟功力深厚,却也被翻江倒海的阴寒内力折腾的气机溃乱。 趁此时机,两巫师立时猛攻,二叟双刀被震得脱手飞出,齐齐跌坐在地,面对疾疾砸来的四块铁牌,二叟不由得脸色大变。 第三十四章 峨眉弟子 待看见萧瑾裕倏忽如电般从天而降,将火巫师与土巫师一个震退十几步距离,一个打得陷入泥地里,二叟方才吐出一口浊气。 只是体内阴寒之力仍在作祟,二叟拿它毫无办法。正当二叟束手无策时,二叟蓦地感到从萧瑾裕手上传来一股中正平和的内力。 二叟连忙静心凝神,牵引着萧瑾裕的内力疾疾追上阴寒内力,经过短暂的缠斗,阴寒内力作为无根之水,最终败下阵来,登时消失不见。 西岳二叟大喜,心中又感动又钦佩,二叟一跃而起,抱拳施礼道:“掌门师侄,大恩不言谢,以后但有所命,我二人在所不辞。” 萧瑾裕闪身避过,没有接受二叟的大礼,笑着说道:“二位长辈休拜,莫要折煞我了。” 胖老道拾起长刀,朝着火巫师等人冷喝道:“两个腌臜泼才,贼头贼脸的东西,敢暗算道爷我,可敢与你家道爷再战一场。” 此时土巫师被萧瑾裕的小无相神功震得口吐鲜血,面色苍白,五脏受损,气若悬丝,显然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萧瑾裕的小无相神功原先只是初入门径,内功并不深厚,但他前些时日服食了“秘制大黄丹”,又被峨眉掌门薛太真以旁门秘法打通基督二脉。 是以,萧瑾裕的内功已登堂入室,便是随手打出一掌,江湖中的二流高手也抵挡不住。 如若以小无相神功的运功技巧打出,更是连一流高手都挡不住,已有昔年著名剑客段克邪初入江湖时的几分风采。 水巫师和火巫师忙于为土巫师喂服疗伤灵药,并为土巫师推摩胸口处,没有功夫回应胖老道的叫骂。 柳蔚海神情颓然,上前几步拱手道:“萧掌门,这场较技我们认输,不过朱舵主和其他兄弟的血债不会算完。我们纵是拼光所有人,也要与你们讨个说法,你们几位请回吧。” 胖老道还欲张口叫阵,瘦老道急忙轻踢了他一下,与萧瑾裕持刀携剑,向圈子外围走去。 柳蔚海大手一挥,火祆教众人向两边缓缓退开,让出一条可供三人走过的通道。 火祆教众人虽个个怒发冲冠,都想上前拼命找回场子,但火祆教规矩极严,没人胆敢轻举妄动。眼见萧瑾裕几人从容离开,每个人脸上都有种悲愤填膺之色。 萧瑾裕几人待走出三十丈左右距离,方才将刀剑插入鞘中,心中悬着的石头才算落地。 若是火祆教不顾江湖规矩,百十号人群起而上,毒针弩箭朝他们一窝蜂围攻,他们休想轻易全身而退。 胖老道仍在唠唠叨叨,埋怨师兄不该拦着他找那火巫师一雪前耻。瘦老道不是怕事的性子,只是他更为稳重些。 他们师兄弟联手闯荡江湖数十年,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但今天总算为本派找到了最合适的掌门人选,便不欲再节外生枝,是以见好就收。瘦老道清楚他师弟的性格,知道由着他唠叨一阵也就无事了。 几人走出约有一里半地,忽听有打斗之声从前方传来,几人欲一探究竟,急忙施展轻功赶去。 萧瑾裕几人赶到近前一看,却是两名大和尚与四名年轻道姑打斗厮杀。两名大和尚使得都是镔铁戒刀,刀法辛辣凶猛。 四名年轻道姑虽人数占优,却已落在下风,岌岌可危,每人身上都有数道血淋淋的伤口,眼看落败被擒只是时间问题。 胖老道疑惑道:“少林和峨嵋素无仇怨,为何两派弟子打起架来了?”瘦老道摇摇头道:“这两大和尚使的并不是少林寺功夫。” 萧瑾裕方想英雄救美,待听到四名年轻道姑是峨嵋派弟子,立时欺身上前,喝道:“臭秃驴休要逞凶,放开我的师姐们。” 萧瑾裕话音刚落,人已至跟前,一剑拨开一个和尚的戒刀,闪身直进,左手使出分筋错骨缠龙手,打向另一个和尚。 两个和尚吃了一惊,往后跃开几步,四名年轻道姑苦撑已然很久,一见有人来援,登时心中一松,其中两名身负重伤的道姑,更是一下子晕倒过去。 另外两名受些轻伤的道姑都喜悦的说道:“萧大哥,可算找到你了,你让我们好找啊。” 胖老道一听,登时着急了,他急忙道:“几位小道姑,他现在是华山派的人,是我们师兄弟的师侄,是我们先找到他的。你们峨嵋可不能不讲规矩,将人给……给抢走了。” 他率性天真,早就听闻各方势力在搜寻萧瑾裕,他还以为各方势力都和他师兄弟俩一样目的,要抢萧瑾裕去做掌门。 是以率先声张,即使以他的本事和性格,对上峨嵋派掌门薛太真还是有几分忌惮和畏惧的。 一名明眸皓齿的年轻道姑听得莫名其妙,诧异道:“老道长,我们是遵掌门之命来找萧大哥的,为何要抢他,难道萧大哥是被你们抢到华山派的?” 年轻道姑说罢,清亮的眸子直直盯着胖老道,虽是柔弱女子,却也显得英气照人,不容侵犯。 胖老道连忙否认道:“不是的,不是的,萧师侄是我们诚心聘去做掌门的,不是强抢来的,贫道怎会如此行事。” 年轻道姑更觉咄咄怪事,有些茫然的说道:“萧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瑾裕听说薛太真派遣弟子前来寻他,既感动又羞愧,听到年轻道姑问起此事,登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师姐,此事说来话长,几位师姐如何与人起了争斗呢?” 年轻道姑嗔怒道:“不知哪里来的两个贼秃驴,一上来不由分说便动手。两个贼秃驴言语下流,出手意欲轻薄我等,端的无耻至极。” 年轻道姑说着说着双眸含泪,楚楚可怜的神情让萧瑾裕心中的无明业火一下子被点着了。 萧瑾裕满面寒霜,冷冷看向两个和尚,漠然说道:“两个贼秃,报上名来,赶快受死。” 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和尚大声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在老佛爷面前大言不惭,也不怕闪了舌头。识相的话,赶紧滚蛋,别妨碍老佛爷的好事。” 萧瑾裕气的剑眉倒竖,持剑就刺,两个和尚见他不识趣,也没生气,想着随手打发了就是,交手十几招后,两个和尚倏然脸色大变,手持戒刀猛攻数招,随即向后纵掠两步,大声说道:“先别打了。” 萧瑾裕挑了挑眉,有些不解的看向两个和尚,这两个和尚虽人品低劣,一身功夫却是不弱。 两个和尚对视两眼,收刀施礼问道:“不知公子的师尊是哪位高人?”话语中满是客气,桀骜不驯的姿态立刻收敛。 萧瑾裕见他俩收起飞扬跋扈姿态,变得恭谨温顺,也是怔了怔,答道:“在下并没有拜师。” 两个和尚面面相觑,随后沉吟道:“公子不愿告知,我二人也不勉强,冲着公子的剑法,我二人认栽,以后遇见峨眉的人,我二人退避三舍。”说罢,两个和尚转身疾疾离去。 萧瑾裕此时犹豫不决是否拿下这两个和尚,眼见两人发足狂奔,一溜烟已疾行二十余丈距离,倏然前方一道身影闪过,随即传来两声短促的惨叫。 两个和尚同时仰面跌倒,咽喉处皆是血液淙淙流出,显然是被人一剑封喉,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二十丈外的那道身影又是一闪,转眼间已掠至几人近前,明眸皓齿的年轻道姑欣喜喊道:“师尊。” 萧瑾裕见到来人,也是满脸欣喜,他上前几步,躬身施礼,声音发颤道:“弟子拜见掌门。” 薛太真一身黑色道袍随着步履轻轻飘动,裹着高挑匀称的躯体,腰间悬着一把铁剑,虽然弹指间一剑杀了两个人,却毫不影响她姑射仙子一般的绝佳气质。 她来至跟前,拍了拍萧瑾裕肩膀,打量了几眼后,轻笑道:“侄儿,可算找着你了,好担心你被坏人捉了去。”萧瑾裕见她眼角带笑,满眼温柔,心中登时涌起一股暖流。 又听她话语中满是关怀,使得自幼双亲亡故的萧瑾裕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悲恸,呜咽道:“多谢掌门挂念,给您添麻烦了,弟子很惭愧。” 薛太真浅笑嫣然,光彩照人,她温和说道:“关于你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待我为几个徒儿治下伤,咱们容后再谈。” 胖老道在旁见萧瑾裕和薛太真异常熟络,他很是担心萧瑾裕改投峨眉,忍不住说道:“薛掌门,萧师侄是我们华山派新任掌门,你可不能收他为徒,让他改投峨嵋派去。” 薛太真闻听此言,愕然说道:“新任掌门?这是怎么回事?快说来听听。” 瘦老道轻咳了两声,将聘请萧瑾裕继任掌门的事缓缓道来,至于将萧瑾裕吊在树上胁迫的情节,直接略过不述,并说将萧瑾裕归于西岳神龙皇甫嵩门下,说他是皇甫嵩的再传弟子。 薛太真听后不禁笑了,“两位师叔慧眼识英才,由萧师侄执掌华山派,贵派将会再次名震江湖。两位师叔法眼如炬,晚辈对此心悦诚服。” 瘦老道老脸一红,心中颇为自得;胖老道更是欣喜若狂,自从师兄皇甫嵩离世后,他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虽然他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 第三十五章 悦来客栈 薛太真没多久就为四名弟子包裹好伤口,此时已是酉时,金乌渐渐西坠,远处已有缕缕炊烟腾起,显然天色渐晚。 薛太真对萧瑾裕道:“天色已晚,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下,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西岳二叟就近雇来一辆车,由于不是城镇,只雇来一辆牛车,薛太真与四名受伤的弟子坐在牛车上,萧瑾裕几人跟在后面徒步随行。 行出六七里路,来到一个规模颇大的镇子,镇子上有好几家客栈,萧瑾裕一行人在悦来客栈投了宿。萧瑾裕从怀中掏出二十两银子,要了好几间上房,又要了一桌膳食。 悦来客栈的掌柜子很识趣,低声吩咐伙计菜品里不要有牛、狗、大雁和乌鱼,以免犯了忌讳。过了不大会,一桌热气腾腾的菜肴端上桌子。 薛太真简单吃点后,便要去客房为重伤的两名弟子运功疗伤,临上楼交代萧瑾裕吃过饭后到她客房中叙叙话。 填饱肚子后,萧瑾裕拾步上了二楼,待他来到薛太真房门外,恭敬道:“弟子萧瑾裕求见掌门。” 话音刚落,房门就打开了,开门之人是薛太真的嫡传弟子苏妙离,明眸皓齿的苏妙离冲他做了个鬼脸,古灵精怪的说道:“小师叔,快请进。” 薛太真笑了笑,道:“他是你师叔,你不可失了礼数。妙离被我宠坏了,说话不知深浅,你别放在心上。” 薛太真让萧瑾裕坐在她面前的一张椅子上,随后伸指搭在萧瑾裕的脉搏上,蓦然她的手指被弹了起来,薛太真秀眉微皱,诧异道:“你是不是吃过灵丹圣药?峨嵋派的小还丹可没有如此效果。” 萧瑾裕道:“掌门明见万里,弟子确实服过一枚‘秘制大黄丹’。” 薛太真闻言一惊,惊讶地道:“可是茅山上清派的秘制大黄丹?你如何会得到此灵丹?” 萧瑾裕将那天晌午,他正在山神庙的偏殿里烧饭,恰逢韦灵惠负伤逃到此处,紧接着朱仲滔等人追上前来。 他看不过眼朱仲韬等人欺负一个弱女子,随后使出分筋错骨缠龙手将他们一一打杀,然后谢春风、汪宾、鲜于野纷沓而至。 他负伤比斗鲜于野终是不敌,即将身死之时,幸好韦崇珣赶到,韦崇珣惊走了汪宾、鲜于野等人。 韦崇珣为了救他,给他服了一枚秘制大黄丹。可惜老叔汪天银伤重不治而死。说到这里,萧瑾裕已是泪流满面,悲痛欲绝。 薛太真脸上露出怜惜之色,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温和的安慰他,如同抚慰受欺负的小徒儿。 她对萧瑾裕一见如故,似乎是见到了经年未见的至亲之人,虽然她的娘亲也是出身兰陵萧氏,但这并不是她对萧瑾裕近乎侄子般疼爱的主要原因。 是以,江湖中能让她亲下峨嵋,满天下找人,并加以关怀维护的,也只有萧瑾裕一人,她生怕萧瑾裕不按时服食小还丹,以致伤势后遗症未彻底根除,最终沦为一个废人。 过了一会,萧瑾裕才平复情绪,打眼瞥到苏妙离正在旁边偷偷看他,见他看过来,又用玉手刮刮琼鼻羞他,萧瑾裕不由大窘,觉得有些丢人。 薛太真温和说道:“怪不得我找到那,只见到一座有官兵把守的大墓,不许外人近前,说是什么王天银之墓,原先我还以为是哪位达官贵人的墓冢,现在看来是出自韦崇珣的手笔了。” 萧瑾裕诧异道:“韦真人令人给我王叔修了墓冢?” 薛太真颔首道:“上清派韦崇珣虽不是帝师,却也简在帝心,你认为除了他,还会有谁办这事?你王叔的后事如此风光,你也可以放心些了。” “久闻韦真人不问世事,却能将秘制大黄丹和神霄四灵剑诀皆赠送于你,可见与你缘法不浅。韦真人与你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我此次找到你,是想传授你一些武功防身,再送你几瓶小还丹增加内力,现在看来,却是可以免了。” 萧瑾裕起身施礼道:“掌门有意指点一二,弟子欣然接受,弟子不贪多,掌门教我几招便可。” 薛太真淡淡笑到,“我知你学得小无相神功,只是小无相神功既玄妙又晦涩,纵然旷世逸才也当苦研数年,方可初窥门径。” “若将此秘笈完全参透,天纵奇才也得参研数十年。我怕你尚未有所得,便被人明枪暗箭的欺辱,江湖不是善地,是以想教你些速成类功夫,让你多些护身的手段。” “韦崇珣韦真人身为绝世高手,他既然指点过你,便为你指明了今后道路。你如今的功夫已然不弱,很多一流高手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往后你只需勤学苦练,十年之内必成绝顶高手,这便是有名师指点的好处,韦真人既然给你点亮前途,又何须我画蛇添足,省得妨碍你的修行。” 萧瑾裕见她语态坚决,不禁略感失望的坐回椅子。 薛太真笑了笑,拇指搭住中指梢尖,剩下三指伸直,玉手有如一枝兰花般伸出,向他轻轻拂来,姿式赏心悦目。两人距离甚近,这一拂虽然缓慢,却仍有劲风扑来。 萧瑾裕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屈指成剑,刺向薛太真掌心“劳宫穴”,薛太真的玉手一旋一转,避过萧瑾裕的剑指,拂向他手腕处“太渊穴”。 萧瑾裕剑指横点薛太真手腕“间使穴”,两人弹指之间互相交换了十几招,萧瑾裕这才清醒过来,如何与薛掌门过起招来,如此很不敬。 一失神间,手腕的外关穴便被拂中,紧接着一麻,旋即酸麻感消失,薛太真的内力沾着即收,并未封住萧瑾裕的穴位。 薛太真的这手家传绝学名为“兰花拂穴手”,她初出江湖之时,凭着一手兰花拂穴手的绝技,被好事者称为“空谷仙子”,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萧瑾裕羞愧道:“是弟子鲁莽,望掌门见谅。” 薛太真微笑道:“臭小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既然愿意学,我便将这‘兰花拂穴手’教给你吧。” 萧瑾裕闻听此言,起身欲想拜谢,薛太真伸手按住他,并笑着说道:“这是我家传功夫,你好好练练吧。” 一边将兰花拂穴手的运劲技巧,细细讲给他听,道:“兰花拂穴手的特点是‘准、奇、快、清,准、奇、快难不住你,最为着重点在‘清’字诀上。” “出手必须优雅,气度从容,举重若轻,才算练到家了。不然出手狠辣紧迫,便成了峨眉刺的路数了。如此可配不上兰花的清雅之名。” 萧瑾裕听得连连颔首,回想薛太真刚才出手时的十几招招式,确实高雅从容,轻松写意,刺穴很准,兰花拂穴手的精髓是练到家了。 当下右手扣成兰花形状,在身前拂动了十几次,薛太真浅笑道:“不想你的悟性很高,兰花拂穴手的精髓已领悟七成左右。” 苏妙离搁旁边看得艳羡不已,心中颇为钦服。兰花拂穴手是她师尊薛太真的家传绝学,在一众同门中只她一人学得此绝技。 她也练习五六年了,却也只在“准”和“快”上有所得,只剩“清”和“奇”的精髓尚未练会,她想不到萧瑾裕悟性绝佳,一上手便领悟了七八分。 萧瑾裕意欲乘薛太真心生欢喜之时,再恳求学习几门功夫。 忽然楼下传来连续的砰嘭声响,喧杂声一片,吵得楼上宿睡的房客醒了大半。 薛太真皱了皱眉,不知什么人在此时此刻闹事,扰了她的心情,她倒要看看闹事人是谁,不教训一下,心情着实不爽,如此想着便出了房门。 萧瑾裕抢先一步来到楼梯转角处,却见西岳二叟和两个老叫化子正在交手,一旁还有十三四个叫化子在边敲破碗边唱莲花落助阵。 大堂内的桌子凳子碗碟等物皆散落一地,破碎狼籍。 两个老叫化子一人使齐眉棍,一人赤手空拳,两人与西岳二叟打得旗鼓相当。 萧瑾裕大鸟般纵掠直下,在旁助阵的十二三个叫化子见到这一幕,皆是过来围堵拦截。 萧瑾裕下意识使出兰花拂穴手,双手急急拂出,他出招快捷,认穴极准,脚下禹步又是玄奇莫测,只见十二三个叫化子接连扑通倒地。 等叫化子全部倒地不起后,萧瑾裕才反应过来,只是他没想到如此快捷打倒一众叫化子。 薛太真微笑着点了点头,她觉得萧瑾裕此次出手行云流水,已尽得兰花拂穴手的精髓,不过他脚下的步法更是玄妙迅捷,比兰花拂穴手更要厉害些。 苏妙离在旁看的两眼发亮,不由得鼓掌喝彩。她的心中更是暗暗决定,等她回山后必须好好练习兰花拂穴手。 在这时,两个老叫化子向后跳出圈子,不在与西岳二叟比斗,西岳二叟也并没有继续纠缠,只是双方皆是气势汹汹的瞪着对方。 丐帮以布袋颜色分上下等级,最高级的是黄布袋捆三道边,以下按顺序排分别是红、蓝、青、白、黑。两个老叫化背的都是捆三道边的红布袋,显然是丐帮里长老级人物。 第三十六章 突来刺杀 两个老叫化子中的一人说道:“西岳二叟,今日不比了,改日我们二人再去找你俩讨教。正主既然来了,我们找他便是。” 西岳二叟中的胖老道气哼哼道:“老乞丐,想要找我们掌门麻烦,先过我们兄弟俩这一关。” 萧瑾裕看了看两个老叫化子,又看了看西岳二叟,他对瘦老道问道:“师伯,这是怎么一回事?” 瘦老道苦笑道:“以前皇甫嵩师弟活着时,我们华山派与丐帮交好莫逆,但皇甫嵩师弟离世后,便很少再有来往。” “他们是冲着你的小无相神功来的,我们俩兄弟想要劝劝他们息了念头,莫要打你的主意,结果没说几句话就动起手来。” 丐帮的两名红布袋长老一听眼前的俊朗少年便是帮主要找的萧瑾裕,心中颇为兴奋,但听到西岳二叟称萧瑾裕为掌门,却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两名长老之一的张伯龙暗暗想到,“姓萧的和华山派从无瓜葛,华山派为何要请他出任掌门人?这其中有何不为人知的秘密?” 张伯龙想到这儿,开口说道:“足下想必就是萧公子,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薛太真身形一闪,便已二楼飘落至一楼大厅内,身法飘逸绝伦。萧瑾裕与王雪凌极为投缘,爱屋及乌之下也对丐帮中人有些改观,当下说道:“当然可以。” 西岳二叟意欲阻挠,薛太真淡淡道:“无妨,有我在这,谅他们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张伯龙闻言脸色一沉,却也没有开口顶撞。 薛太真近些年来在江湖上名声赫赫,连青城七子,少林寺达摩院、罗汉堂首座都颇加礼让,丐帮虽然势大,却也不敢轻易招惹薛太真,他怒气藏胸转身走至客栈外。 萧瑾裕随张伯龙来到一棵大树前,当下时节秋分已过,夜间露水重重,冷风阵阵,一弯新月被一大团乌云给笼罩住了,显得此时夜色愈发幽暗深沉。 张伯龙方想说话,树后破空声暴起,十几支冷箭倏忽如电般射到。 一听破空声便知是由臂张弩所发,萧瑾裕身形倏然间拔起,身子在空中一折,蓦然朝着弩箭发射处扑去。 暗沉的夜色中惨淡白光一闪,一柄长剑斜斜刺来,萧瑾裕左手屈指一弹,弹向已刺至的长剑。 当的一声,长剑被弹偏,萧瑾裕紧接着打出一枚暗器,一枚方孔铜钱霎那间割破持剑人的喉咙,这时左侧长刀砍来,萧瑾裕左手一弹,正弹在刀身上,那人握不住刀,长刀脱手没入树身半尺。 那人一脸惶恐连忙后跃,不料萧瑾裕又是打出一枚方孔铜钱,倏忽如电,直接割破了那人的咽喉,那人双手捂住血流不止的咽喉,两眼瞪的溜圆,面含恐惧的扑通倒地不起。 暗沉的夜色中七八道人影窜出,往好几个方向逃窜,这几人情知已然失手,再呆下去必然命赴黄泉,遂风紧扯呼,萧瑾裕见这些杀手四下逃窜,却踌躇先追杀哪几个。 在萧瑾裕踌躇不定时,忽见一道人影疾疾追去,其轻功身法倏忽如电,不过几个弹指的功夫,便听凄厉的惨叫声接连传来。 过了片刻时间,惨叫声戛然而止,被乌云笼罩住的一弯新月从中跳了出来,清冷月光的映照下,薛太真高挑的身影似是踏风而来。 萧瑾裕这时才知是她出手,将慌忙逃命的杀手们全部击杀。见到她那倏忽如电的轻功和如砍瓜切菜般的杀人技,萧瑾裕也不由得暗暗心惊,暗自庆幸与她是友非敌。 薛太真道:“瑾裕,你没伤着吧?” 萧瑾裕道:“多谢掌门出手相救,弟子平安无事。” 薛太真愤愤道:“自从丐帮的三位太上长老离世后,丐帮行事愈来愈偏激,这等下九流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丐帮的三位太上长老指的是“西岳神龙”皇甫嵩、“疯丐”卫越、“酒丐”车迟,这三位都绝顶高手,丐帮帮主焦固是他们的师侄,江湖三异丐现今都已离世。 萧瑾裕虽然有心为丐帮分辩几句,他觉得此事很蹊跷,有可能是别人对丐帮的栽赃嫁祸,可他心中有些说服不了自己。 若没有石青青和韩乘艮拦截他之事,以他素知丐帮义薄云天的名声,他不相信丐帮会做出如此事来,可现在由不得他不起疑,想到对他爱慕有加的王雪凌,他不由得心中悲痛,默默不语。 一阵金铁交击之声传来,只见西岳二叟、苏妙离等人已和丐帮之人交上手了,苏妙离长剑唰唰刺出,竟逼得丐帮十多名帮众联手对敌,如此情况下,苏妙离依然占了上风。 西岳二叟怒气冲冲的对阵丐帮两位长老,两位长老的功夫比西岳二叟稍弱些,此时二人心神不凝,被西岳二叟打得苦苦招架。 萧瑾裕舌绽春蕾道:“都给我住手。”正在刀剑相向的众人齐地退后停下手来。 萧瑾裕直视丐帮两位长老,淡淡道:“二位作何解释?” 两位长老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只觉这眼光亮得像是霜夜里的大星,令人不敢直视,不由得眼光闪烁、默然不语。 胖老道嚷嚷道:“掌门师侄,他们嫌疑很大,想来是他们欲夺秘笈,他们明抢不成,便暗中下黑手。丫丫个呸,丐帮如此也忒下作了。” 苏妙离颔首道:“老前辈说得对,丐帮名列天下第一大帮,这等下九流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不觉得丢人么。” 薛太真佯怒道:“离儿不许胡说,这儿都是前辈高人,哪轮到你在这说话。” 苏妙离聪敏多智,对于师尊之言她嘻嘻一笑,一双似水眼眸看向萧瑾裕面如冠玉的脸庞。 丐帮两位长老听了薛太真训斥苏妙离的话,只觉得脸上的面子掉了一地。张伯龙蓦然抬起头,慨然说道:“萧公子,我说此事并非本帮所为,公子可相信?”萧瑾裕默然不语。 张伯龙惨然道:“也罢,我等奉命助拳而来,不想遭人诬陷,现今不能证实清白之名,为了本帮声誉,老夫便以性命自证清白。” 话音未落,张伯龙举起齐眉棍砸向自己天灵盖,丐帮众人惊呼一片,丐帮另一长老忙伸手夺棍,却已是来不及了。萧瑾裕身形骤闪,右手“兰花拂穴手”拂中他手腕“外关穴”,左手一抓,将齐眉棍夺到手中。 张伯龙微怔,忽觉手上一沉,低头看去,却是他的齐眉棍失而复得,再看时萧瑾裕已站在原位,好似不曾动弹过一般。 萧瑾裕笑道:“在下相信此事不是贵帮所为,几位可以走了。” 张伯龙拱手道:“多谢萧掌门信任我等,老叫化定当如实回禀焦帮主,待将此事查个真相大白,再登门向萧掌门解释清楚。” 张伯龙又转身道:“薛掌门,可否告知这群来历不明之人的武功路数。” 薛太真淡淡道:“这群鼠辈在我手上没走过两个回合,他们的武功路数我也不知。” 薛太真此言极为自负,但众人都觉得名符其实,这群杀手虽说都是江湖好手,但遇到功夫拔尖的薛太真却不够看的,全都命丧当场。 张伯龙心情颓废,叹息过后拱手作别,丐帮之人皆是霜打的茄子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萧瑾裕、薛太真等人转身返回客栈,上楼之后,薛太真将方欲休息的萧瑾裕唤至她的客房中。 薛太真出家入道已快二十年,道门讲究太上忘情,清净修身,她早没了俗世之人的情欲之念,她将萧瑾裕当做自家晚辈,是以虽是男女同处一室,却也没有男女大防的那种繁琐礼教之念。 不太明亮的灯光下,薛太真沉思良久,玉指轻敲桌面,秀眉微蹙,似是考虑着什么不好解决的事,萧瑾裕坐在下首很安静,生怕惊扰了薛太真的思绪。 苏妙离年龄小又困觉,再加上又负有轻伤,是以回客房休息去了,此时两间屋大小的客房内只剩下手指敲击桌面的清脆声。 薛太真缓缓开口道:“萧掌门。” 萧瑾裕忙道:“掌门,您还是喊我瑾裕吧,喊掌门我不习惯。” 薛太真认真的看了他两眼,微笑道:“这可不行,你已是华山掌门,与我同属六大门派,我不可失了礼数。即使不称呼你为掌门,也得称呼你为萧大侠才是。” 萧瑾裕悲伤道:“弟子年幼时父母双亡,从此失去父母的爱护,不知怎么的,一看见掌门您就好似看见了我娘亲一般。” 薛太真白皙的脸上登时出现一抹红晕,她虽因家庭变故以及情感挫折出家入道,却未曾嫁人,一直洁身自好,是以仍是处子之身。 如若是别人说这番话,她会觉得别人在折辱她,必然会出手打杀了对方。不过这话出自萧瑾裕之口,只是令她觉得既亲切又五味杂陈。 萧瑾裕话一出口,便觉有些孟浪,连忙揖礼道:“弟子失礼妄言,还望掌门莫怪。” 薛太真托起他的手肘,温和说道:“瑾裕,以后私下里,你可以喊我为姑姑。”萧瑾裕脸色舒展,轻轻道了声,“侄儿拜见姑姑”。 萧瑾裕出身兰陵萧氏,薛太真的娘亲也出身兰陵萧氏,细说起来,薛太真的娘亲还是萧瑾裕他父亲的远房堂姑,是以薛太真让萧瑾裕喊她姑姑却也不错。 第三十七章 名剑紫电 薛太真待他坐下后,问道:“瑾裕,白天和你交手的那俩和尚是何路数?” 萧瑾裕沉吟道:“姑姑,我对各派武功知晓不多,是以没能看出他俩的路数。” 薛太真缓缓道:“这群人很是邪门,行事动机不纯,专跟江湖各门派作对,无论绿林、白道、宗派、祆教,一律毫不留情。” “我暗中查访数月,竟一点眉目都没有。看来江湖祸乱将至,你此时出任华山掌门,可是任重道远哪。” 萧瑾裕笑道:“我这掌门之位来得荒唐,当时我为鱼肉,只好答应两位前辈。过个几日,我准备找个由头辞去掌门之位,以免得罪其余华山派之人。” 薛太真正色道:“瑾裕,季布一诺,价值千金。自古以来,名重天下的游侠,无不慨然重诺,你若行走江湖,便不能自食其言,出尔反尔。” 萧瑾裕苦笑道:“姑姑指摘得是,不过华山位列六大门派之一,派内岂无高手。我初出茅庐,名不见经传,出任掌门怕是镇不住其他人。与其这样,还不如韬光养晦,以待时机。” 薛太真淡笑道:“你之言有些道理,不过也有办法解决。华山派近些年来人才凋零,弟子虽然不少,撑得起门面的却没有一个。是以,两位前辈才会豁出老脸,使出这种法子礼聘贤才。” “其实除了华山派,崆峒派、黄陵派亦是人才凋敝。我峨嵋派也是青黄不接,少林与青城人才济济,高手众多,几位首座和青城七子均是武功卓绝,名声赫赫。” “可少林寺封山多年,很少过问江湖事,青城派与火祆教颇有渊源,在青城山上闭门自守,这江湖事只剩下我峨嵋派在过问。” “这些年来,我也是心力交瘁,不想过问了。若你出任华山掌门,便可为我排难解纷。” “近几月以来,有一股神秘势力崛起江湖,行踪诡异,行事肆无忌惮,令人心生忧虑,如今时局动荡,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岂可雌伏草里,与草木同朽。” 江湖中的六大门派指的是登封少林派、成都青城派、嘉州峨嵋派、太阴华山派、平凉崆峒派、坊州黄陵派。 萧瑾裕被薛太真的一番话说动,只感慷慨激昂,意气风发,击掌道:“侄儿必不负姑姑期望,当为江湖稳定效犬马之劳。” 他此前意志消沉,心灰意懒,眼下又重拾希望,怀起赤子之心,不坠青云之志。 薛太真从桌面上的檀香木盒中取出两把短剑,道:“瑾裕,你接掌华山,我没来及准备贺礼,这两把短剑就当做送你的贺礼吧。” 萧瑾裕接过一瞧,两把短剑一为尺许五寸长短,一为剑身平头无尖,仔细瞧来有如一把中间断开的长剑,却不知因何缘故造成。 薛太真笑道:“前朝末年,江湖中盛传几句谶语,唤作‘百兵之王,名刀白鹿,紫电不出,莫与争锋’,白鹿刀早已不知所踪,紫电剑便是你手上的两截断剑。”萧瑾裕心中一惊,这段谶语他听老叔王天银讲起过,前朝末年整个江湖为夺得这两件神兵,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致使无数江湖人死于明枪暗箭。 现在亲眼看见这柄断为两截的名剑,剑身黯淡无光,锋芒尽敛的躺在他手上,想象当年因它引起腥风血雨,不由得感慨不已。 薛太真继续道:“紫电剑是吴大帝孙权的佩剑,白鹿刀是后魏宣武帝恪命人在景明元年于白鹿山所铸造,故名白鹿刀。这两件兵器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端的锋利非常。” 薛太真继续道:“紫电剑是吴大帝孙权的佩剑,白鹿刀是后魏宣武帝恪命人在景明元年于白鹿山所铸造,故名白鹿刀。” “这两件兵器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端的锋利非常。因传言两件兵器中藏着‘小无相神功’秘笈,是以江湖中人对两件兵器的抢夺无所不用其极。前朝末年,这两件兵器落入‘神射将军’谢科手中。” 谢科,字映登,隋末苏州人,人称“赛信陵”。谢科是贾柳楼四十六友之一,亦是瓦岗五虎将之一。因善用银枪,神射无敌,亦被称为神射将军。 萧瑾裕心中一凛,暗忖自己踏入江湖后屡遭暗算,根本原因便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以,往后行走江湖更要慎重行事。 薛太真抿了一口茶,道:“这紫电剑由谢映登真人的弟子传给我峨嵋派上上任掌门蔡寻真,数十年以来,紫电剑经历无数恶战,终是神兵蒙劫,断为两截断剑。” “从我接任峨嵋掌门以来,遍寻天下铸剑名师,意欲将其修复如初,不想竟没人可将此剑续接上,真不知昔年吴大帝孙权命什么人铸成此剑,想来应是大铸剑师无疑。” “不得已之下,只好先给断掉的半截剑刃安上剑柄,当作两把短剑使用。现在送给你了,也许假以时日,你会将此剑修复如初,重现紫电昔日之威。” 萧瑾裕手持半截断剑,屈指轻轻弹了弹剑身,一股清脆激越的剑鸣声响起,宛若龙吟。 萧瑾裕运起内家真气一逼,半截剑上登时一团光华绽放而出,宛如出水的芙蓉,重新焕发了盎然生机。在烛光的映照下,剑刃似是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 过了片刻,萧瑾裕才喃喃说道:“这就是紫电剑吗?!”薛太真点了点头,道:“是,这就是紫电剑!” 萧瑾裕起身揖礼道:“侄儿谢过姑姑,如此神兵,侄儿必会想尽办法令它重现昔日光芒。” 薛太真笑道:“此物赠送给你,想来不会宝剑蒙尘。好男儿当如此剑,宁折不弯。” 萧瑾裕再次谢过薛太真后,便掩不住笑容的捧起檀香木盒离开。 西岳二叟在萧瑾裕的房间中等候多时,见他平空得赠名剑紫电,也是颇为高兴。 明知紫电剑虽断为两截,却仍是不凡之物,薛太真肯以紫电剑作为贺礼相赠,看起来非常器重萧瑾裕。 夜色已深,西岳二叟也已离去,哗啦啦……夜间秋风吹动客栈外的树叶,萧瑾裕没有躺下入睡,却是在床上盘腿打坐,须臾便已灵台清明,内家真气自动游走大小周天。 尚未关紧的窗棂处微微一响,若是在别人听来,与秋风吹打树叶的声音并无差别,至多认为是个别形影单只的鸟儿扑棱棱飞出去的声音。 可在萧瑾裕的耳中,这细微的声响与秋风吹打树叶的声音截然不同,心知情况有异,却也毫无惧意,他艺高人胆大,倒要看看是谁在打他主意。 是以,萧瑾裕在床上端坐不动,连放在床榻内里的青钢剑也没有去拿。 哪知响了一声过后,又只剩下风吹树叶的声音,过了片刻才又传来一道轻微声响,夜色漆黑,萧瑾裕虽然视力极好,却也看不甚远。 萧瑾裕心中不禁有些狐疑,暗暗道:“难道是小偷窃贼出没?还是有刺客意欲行刺我?” “算了,不管了,待我戴上面具吓一吓来人,准将来人吓得惊骇欲绝!”如此想着,萧瑾裕伸手从床边的柜子上取来一面具,面具是在镇子上随手买着玩的。 萧瑾裕脸上的面具造型凶神恶煞,好似勾魂索命的牛头马面。想到来人进来看到他脸上的面具后,怕是会吓得魂都丢了,萧瑾裕心中大是得意。 又过了片刻,窗棂缓缓荡开,几乎没有一点声音,也看不出是何物荡开窗扇的。 萧瑾裕不能断定来人是小偷还是刺客,不过他看这来人如此谨慎,要么是个老江湖,要么是个生性狡诈的人,先看看来人欲要何为。 窗扇荡开后,一道黑影从外面跳了进来,落地无声,显然轻功绝佳,萧瑾裕躲在暗中,将来人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 黑影身蹑手蹑脚的往房中摸索着走来,显然房间里比外面还要黑漆漆些,黑影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好似在侧耳倾听床上之人呼吸所在的位置。 萧瑾裕此时已经看清楚了来人,他的视力较旁人要好很多,是以看清来人的长相后,明显一愣,来人竟是火祆教越州分舵舵主夏侯颖。 萧瑾裕见她以听声辩位的方法寻找自己入寝的位置,便稍微加重了呼吸,使她可以听得见。夏侯颖登时闻声而动,轻手轻脚的朝着呼吸声处走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有如猫儿在捕食猎物一般。 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房间内黢黑黢黑的,哪怕视力好的人,都看不清身前两尺,萧瑾裕见到夏侯颖谨小慎微,如临深渊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若不是他强忍着,怕是早就笑场了。 待夏侯颖来至近前,萧瑾裕倏然吹着火折子,紧跟着上前一步,两人登时脸对脸,对方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屋内火光骤起,夏侯颖还没反应过来,一张鬼面獠牙的狰狞面具突现她眼前,饶是她艺高人胆大,此次又有专诸刺吴王僚的莫大勇气,却仍被吓得“啊”的一声,接连后退两步,姣好的面孔上花容失色。 第三十八章 夏侯姑娘 萧瑾裕见她措不及防之下惊慌失色的模样,再也忍不住笑意,放肆的大笑起来。 凄厉的惨叫声和哈哈大笑声混杂一起,在寂静的深夜里传出很远,更显得突兀恐怖。幸好镇子上没有打更的,不然必会吓晕了不可。 夏侯颖心有余悸,听到笑声知是萧瑾裕所为,她心中羞愤难当,此番前来意欲一雪前耻,不想又被萧瑾裕给戏耍了。 夏侯颖愤愤道:“你在找死!”手中两尺长的精铁短剑直刺中宫,势若奔雷,招招直逼要害,全都是同归于尽的不要命打法。 萧瑾裕哑然失笑,并未还手,待她将要刺至,身子倏然横移三尺,短剑便刺在空中。这手绝妙身法出自小无相神功中的上乘轻功‘八步赶蝉’,谢春风和鲜于野尚且无法破解,更何况稍逊一筹的夏侯颖了。 萧瑾裕一边开怀笑着,一边移步换形,手中还护着火折子,好似生怕火折子熄灭了,免得夏侯颖看不见他。 在夏侯颖气呼呼的手持短剑意欲进招时,房间门被震开了,薛太真闪身进来,喊道:“瑾裕,发生什么事了?” 薛太真看清屋内情形后,杏眼圆睁,眸中满是惊愕,饶是她阅历丰富,见多识广,也没弄清这是什么情况。 西岳二叟和峨眉弟子们也接连而至,却都和薛太真一样怔住了,有些摸不清眼前的阵仗。 胖老道捋了捋胡子,道:“难道是小娘子打相公,一个愿打一个不愿挨,是哩,肯定是在打情骂俏。” 峨眉弟子们闻听胖老道此言,皆是掩面而笑。虽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但看情形萧瑾裕安然无恙,是以都当起了吃瓜群众。 她们只觉得萧瑾裕对面的姑娘雌威太盛,打情骂俏焉能动起刀剑来。薛太真和瘦老道心知事出反常必有妖,却也没有上前过问,反而也当起了吃瓜群众。 萧瑾裕见薛太真等人接踵而来,脸上有些挂不住,又见夏侯颖粉面含煞,眼中怒气腾腾,便知玩笑开大了。 眼见短剑又疾速刺来,萧瑾裕没有闪避,右手拇指与中指扣起,剩余三指微张,兰花拂穴手倏然拂出。 夏侯颖只感“阳池穴”上一麻,手中短剑被萧瑾裕以空手夺白刃手法夺走,并被反手贯入墙面,没入一尺有余。 夏侯颖登时心如死灰,暗道:“算了,我再苦练经年也比不上姓萧的,想要报仇只能等来生了。” 夏侯颖从左手袖子中取出一柄精铁短剑,持剑便刺向自己胸口。 萧瑾裕大吃一惊,着急喊道:“不要。”霎时身形一闪,同时使出‘空手夺白刃’手法,在间不容发之时将夏侯颖的短剑夺回,几个起落变化不过弹指之间。 在场众人只有薛太真和西岳二叟勉强看清萧瑾裕千钧一发时为救人使出的招式路数,剩下的峨眉弟子们皆是目眩神迷,没看出什么。 夏侯颖发指眦裂,心中怒火中烧,声音发颤道:“姓萧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羞辱我羞辱的还不够吗?” 胖老道此时才堪堪看清女子是夏侯颖,诧异道:“原来是火祆教的小魔女,她怎么来了?” 薛太真闻听此言,粉面含煞,冷声道:“祆教妖女,既然你想死,便如你所愿。” 不见薛太真有何动作,袖中一物倏然射出,疾速打向夏侯颖的太阳穴,西岳二叟同时喝彩道:“好俊的功夫。” 在平日里,夏侯颖也难以躲得过薛太真这方位刁钻、快捷无比的独门暗器手法。 此时她一心求死,更是不躲不避,眼见暗器打来,心中却是平静释然。 当的一声,萧瑾裕出剑挡下暗器,却没将暗器击碎,以示对薛太真的敬重,他使出剑法中的“钩、挂、点、撩”四式,将暗器的直冲之力逐步化解。 峨眉弟子们想要喝彩,又怕惹得师尊不高兴,是以都是眸中异彩连连,西岳二叟也都点头捋须,薛太真眼角含笑,对萧瑾裕所为并未生气。 暗器沾在剑尖上溜溜打转,打转了十几圈后,萧瑾裕一抖长剑,将暗器抄在手中,一看是颗翡翠雕琢成的流珠。 这颗翡翠流珠乃薛太真右手手串上的流珠之一,萧瑾裕连忙双手捧至薛太真面前道:“还望掌门莫怪。” 流珠又称念珠,并不是佛教独有之物。道教的《太玄金锁流珠引》有云“:昼夜斗转,周天无穷,如水流之不绝,星圆如珠,故曰流珠也。” 是以,峨嵋派作为少有的崇尚三清道门的江湖大派,其掌门薛太真手上带有流珠手串,自然也不奇怪。 薛太真随手收起流珠,她嫣然一笑,道:“是我多事了,此事如何解决,由萧掌门自己决定便可。” 薛太真唯恐萧瑾裕年轻不能服众,是以在众人面前对他很是尊敬。 夏侯颖闭目待死,当她听见破空声大作,以为即刻便会魂归地府,哪知又听见‘当’的一声,随后并没有暗器击中她。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生于心,显于身。眼前一片黑暗的夏侯颖,心底深处蓦然出现一个声音,“我不想死,我要活着。” 夏侯颖倏然睁开眼睛,见屋内十几个年轻道姑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她,她登时被气的再次爆发,嗔怒道:“姓萧的,要杀便杀,休要辱我,杀人诛心,不过小人行径。” 吃瓜群众般的峨嵋弟子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议,好似在议论祆教小魔女已经沦为鱼肉,却仍是气焰嚣张。 萧瑾裕人畜无害的笑道:“姑娘如此秀美可餐,在下可不舍得一剑杀了,也舍不得羞辱,你若是给我说两句好听的,在下便放你离开如何?” 登时,屋内峨眉一干女弟子笑得花枝招展,西岳二叟也忍俊不禁,连薛太真也有些莞尔。 夏侯颖清亮的眸子中噙着泪水,若不是她强忍着,早已是梨花带雨,一时怒气填胸,气得差点晕过去。 萧瑾裕天生一副怜香惜玉的性情,眼见夏侯颖垂泪欲滴的楚楚可怜模样,心中登时一软。 夏侯颖虽然是祆教小魔女,却也没犯下滥杀无辜的滔天大罪,只是受火祆教的坏名声所累,是以放她离去也不是不行。 萧瑾裕一脸正色道:“姑娘,萧某虽不是道德君子,但也不是轻浮的纨绔子弟,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姑娘与我素无仇怨,只是贵教与我有些过节,姑娘大可不必轻言生死。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还望姑娘不要活在仇恨中。” 夏侯颖见他居然当起说客,对她谆谆说教起来,登时哭笑不得。见他满脸神情不似作伪,对她苦口相劝,令她无所适从,不知说什么好。 西岳二叟和峨眉女弟子们皆是啧啧称奇,着实没想到萧瑾裕会对祆教小魔女苦口相劝,意欲化干戈为玉帛。 只有薛太真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异色,暗暗道:“这两人难道是上辈子情缘未了,是以此生结下孽缘?” 如此想着,薛太真倏然想起自己年少时与人结下的孽缘,不禁杏眼圆睁,柳眉倒竖;腮边烘起两朵红云,脸上出现一团煞气。 萧瑾裕见薛太真神情不对,觉得她欲对夏侯颖出手,暗道:“姑姑她若再出手,我便不好再护着夏侯姑娘了。” 萧瑾裕倏然身形一闪,揽住夏侯颖的纤纤细腰,好似雀鸟般飞了起来,又好似一阵风从众人面前吹过。 待到这阵风又吹回来的时候,萧瑾裕竟又好好的站在原来的位置,不过小魔女夏侯颖却是不见了。 又见萧瑾裕走到窗户前,对着楼下发懵的夏侯颖笑道:“夏侯姑娘,你可以走了,恕不远送。” 直到此时,峨眉女弟子们才反应过来,小魔女夏侯颖被萧瑾裕弹指间从二楼送至楼下,并在极短时间内回到二楼。 至于西岳二叟与薛太真的反应比峨眉一众女弟子快上很多,几人对于萧瑾裕所作所为持放任不管的态度。 夏侯颖被萧瑾裕一说,方才从发懵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见识过萧瑾裕的卓绝剑法后,又见识到萧瑾裕的绝妙轻功,夏侯颖只觉心灰意冷,随后掩面痛哭跑着离开。 萧瑾裕见夏侯颖掩面离去后,满脸都是落寞之色。 半晌才道:“夏侯姑娘与我没什么过节,也没听说她有什么仇家。哪像我空负刻骨仇恨,却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 西岳二叟和峨眉之人皆知萧瑾裕的身世来历,闻听他所言后,也都一脸沉重,暗暗握紧了手中刀剑。 胖老道嗔怒道:“掌门,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和师兄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决不让凶手逍遥法外!” “无知泼贼,胆敢欺负我们掌门师侄,显然没把我们师兄弟放在眼里!老道逮着凶手后,必将他们剁成肉泥!” 胖老道越说越激动,若不是瘦老道按住他,怕是要拔出刀来。至于为什么要拔刀,也只有胖老道的师兄知道,是以瘦老道才会按住他师弟。 第三十九章 祸从口出 片刻后,薛太真把萧瑾裕叫到自己房内,看着心不在焉的萧瑾裕,她笑道:“瑾裕,我曾听师门长辈讲起过,兰陵萧氏子弟泰半都是风流成性,到处沾花惹草,以致惹下很多桃花债,你是否也喜好如此?” 萧瑾裕立时脸红耳赤,兰陵萧氏的家风如何他不太清楚,他只听王天银说起过‘两朝天子’的辉煌过往,至于沾花惹草的风流韵事,王天银却是没给他提过,是以他并不知道。 萧瑾裕知道以薛太真的性情,不会道听途说,无中生有。这一番话也不是无的放矢,其中深意他一点就透,明显是指他和夏侯颖之事,一时无言以对。 薛太真见他一脸的不自然,温和说到,“瑾裕,你现在身为一派掌门,有些话不该我说的。只是你初出江湖,不知江湖人心险恶。” “你少年知名,意气风发,又知慕少艾,虽是人之常情,但不可在‘情’字上面作茧自缚,温柔乡是英雄冢。” “要想有所作为,当行事有度。我此言也只是未焚徙薪之意,望你谨记此言,也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萧瑾裕恭敬道:“侄儿谨记姑姑教诲。” 薛太真忽然转身看向窗外,半晌才道:“每个人年轻时,都会经历情关,又有谁能勘透呢,烟火人间,情关最难渡。” 萧瑾裕听她声音悲凉,消瘦的肩膀竟隐隐有些颤抖,登时十分惊愕,却也不敢去打扰此时状态不佳的薛太真。 薛太真浅浅吟唱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声音悲凉凄楚,使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萧瑾裕心中悲恸,声音颤颤道:“姑姑。” 薛太真身子一顿,缓缓转过身来,方才她竟忘了萧瑾裕尚在屋内。她一时过于忘情,不经意的在侄儿面前失态了。 薛太真为人光明磊落,不欺暗室,对方才之事也没做遮掩。 萧瑾裕见薛太真两眼微红,腮边犹有两行浅浅的泪痕,连忙低头不敢再看。 薛太真勉强笑道:“瑾裕,夜色已深,你先回房歇息吧。” 萧瑾裕作揖转身离开,待他回到自己屋内,却是已无几分睡意,脑中回想的都是方才薛太真浅唱时的神态。 萧瑾裕不禁替薛太真愤愤不平,想着日后若是知道是谁负了他姑姑,他必然会替姑姑出一口恶气。 翌日清晨,秋风送爽,薛太真欲率领众弟子回返蜀中峨嵋,是以早食过后,与萧瑾裕和西岳二叟互道珍重后离去。 萧瑾裕待薛太真一行人消失在远处后,才和西岳二叟翻身上马,随后策马往华山方向赶去。 萧瑾裕三人策马急行,天黑时分便已赶到渭城,三人本想在城南悦来客栈落脚,哪知悦来客栈已无客房,随后去了城东来福客栈落脚。 三人在大堂吃饭时才觉察有些不对劲,大堂内坐着的数十名食客赫然都是携刀带剑的江湖中人。 萧瑾裕数次遭人暗算,见此情景,登时一惊,瘦老道见状压低声音道:“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他们当中鱼龙混杂,不知有何谋划。” 萧瑾裕知道瘦老道是个阅历丰富的老江湖,虽然平素敦默寡言,却每每言之必中,与胖老道截然相反,是以胖老道向来都以瘦老道马首是瞻。 大堂内一位须髯如戟的大汉骂咧咧道:“直娘贼,祆教魔头还没杀完,又从哪里出来个上清派,比火祆教还霸道。上清派凭什么不让别人搜寻宝物?!” 大汉旁边的妩媚女子幽幽叹道:“师兄,我们技不如人,只得铩羽而归,再说这次败北的也并非只有我们黄陵派。” 瘦老道压低声音对萧瑾裕道:“说话的那两人都是黄陵派的。男的名号韩碧虚,女的名叫薛二娘,皆是黄陵派长老,看来在上清派跟前栽跟头了。” 萧瑾裕打眼一看,须髯大汉同桌的五个人身上都挂彩了,有两个劲装打扮的年轻人皆是断了一只手,一脸的颓废,好似霜打的茄子般。 邻桌有人冷冷说道:“薛二娘,你这话什么意思?黄陵派输就输了,与别派有何关系?” 薛二娘冷笑一声,“我说是谁,原来是‘赛鲁班’韩大侠,我可没说丐帮败北了,韩大侠何必大发雷霆。” 萧瑾裕心中一动,他扭脸看去,果然是‘赛鲁班’韩乘艮。 韩乘艮身高不过五尺余,坐在大堂角落的桌子旁很不显眼,若是不刻意去看,很容易让人忽略掉。 萧瑾裕看见韩乘艮后,蓦然想起了王雪凌,他连忙私下打量,却是没看到王雪凌的身影。 心中失望之余,萧瑾裕又想起王雪凌所中之毒不知化解了没有?萧瑾裕一时心思杂乱,心中有些焦虑不安。 韩乘艮痴恋丐帮传功长老石青青之事,江湖中可谓是人尽皆知,却没有人敢在这二人跟前嚼舌根。 其原因有二,一来丐帮势大,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寻常门派招惹不起;二来韩乘艮行事乖张无下限,一旦招惹上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贻害无穷。 黄陵派位于关中坊州,‘赛鲁班’韩乘艮成名于汉中之地,薛二娘虽听起过韩乘艮的名声,却也并不畏惧。 薛二娘方才话中有话,已然得罪了心胸狭窄的韩乘艮。韩乘艮听出薛二娘话语中的挤兑之意,登时气得七窍冒烟。 韩乘艮虽怒,却不动声色,没有在明面上动手,薛二娘以为他不敢得罪黄陵派,心中颇为自得,先前在上清派丢掉的面子似乎也找回了一些。 瘦老道捋了捋胡须,低声道:“薛二娘怕是要出丑。” 萧瑾裕与韩乘艮打交道不多,却深知其为人不堪,如不是看在王雪凌的面子上,早就出手废了他,以报昔日之仇。 薛二娘正饮花雕酒时,倏然感到背后有一条细长的东西在往上爬,既冰凉又滑溜,登时吓得尖叫起来。 薛二娘虽在江湖上颇具盛名,但终究是位女子,她察觉到背上有条毒蛇后,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整个人都瘫住了。 韩碧虚和三名黄陵派弟子大吃一惊,起来查看却没发现她哪里多了新伤,也没发现是谁出手暗算她,一时不知就里,也束手无策。 薛二娘倏然感觉背上一疼,毒蛇冷硬的牙齿已咬入肉里,突如其来的疼痛感和恐惧感令她面如土色,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江湖上凡是成名已久的高手,都非常爱惜名声,不会在人前如此失态,薛二娘一时魂不守舍,没了定力,已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萧瑾裕见到这一幕,意欲起身替薛二娘化解此难,不等他有所动作,倏然一道剑光闪过,突如其来的长剑已然斩在薛二娘背上。 韩碧虚目眦欲裂,勃然大怒道:“蛮撮鸟,敢暗算我师妹。” 韩碧虚话音未落,一剑刺向薛二娘身后之人,来人反手一剑格挡住韩碧虚的长剑,出声道:“碧虚道友,我是青城王知策。” 韩碧虚的长剑被王知策使巧劲给粘住,抽之不出,刺之不进,登时憋的脸通红,愤然道:“青城王知策又如何,难道可以害人性命?!” 二名身受轻伤的黄陵派弟子长剑出鞘,想要上前拼死助攻。另外两名右手断掉的年轻弟子,则是怒视王知策。 薛二娘唯恐几人莽撞出手,造成局势一发不可收拾,登时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王掌门是在救我。” 薛二娘衣裳里掉落两截尚在蠕动的毒蛇,在场众人一看顿时哗然,王知策这一剑稳准快,隔着几层衣服,仍是斩中毒蛇的七寸。 薛二娘的几层衣裳皆破一道口子,露出白皙光滑的后背,长剑击斩处没有丁点伤痕,只是紫黑血液从上往下缓缓流出。 萧瑾裕看到这一幕,心中很是钦服,稳准快这一点他也能做到,不过劲力拿捏却做不到如此轻松写意,毫厘不差。 青城派名震江湖,与嵩山少林并称双壁,果然不是浪得虚名,青城掌门王知策诚然是位绝顶高手。 韩碧虚有些蒙圈,一时怔在当场,却见王知策左手一伸,对‘赛鲁班’韩乘艮说道:“韩大侠,薛二娘虽口无遮拦,却也罪不至死,解药拿来吧。” 韩碧虚此时才明白过来,薛二娘闭眼端坐,是在运气逼毒,却见毒蛇浑身碧绿,唯有蛇尾处赤红,韩碧虚一惊,是‘赤尾竹叶青’,此蛇剧毒,一旦被咬中,半个时辰便能毒死人。 韩碧虚大怒道:“蛮撮鸟,快拿解药,不然贫道将你食肉寝皮。” 王知策喝道:“碧虚道友,休要再言,可知祸从口出?要想救你师妹的命,就别再口无遮拦。” 王知策为人正直,并颇有城府,他做掌门经年,更具上位者威严,一声断喝令韩碧虚打了个激灵。 韩碧虚虽怒气填胸,直欲“蛮撮鸟”骂个不停,却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吧,生怕一开骂真的搭上了师妹的性命。 王知策直视韩乘艮一字一句道:“韩大侠,解药拿来。” 王知策心中焦灼,知道如若拖上半个时辰,药圣孙思邈重生也救不活薛二娘,是以态度非常强硬,要是韩乘艮敢于拒绝,便要施以辣手了。 第四十章 各怀鬼胎 韩乘艮虽不情愿将解药奉上,但他却不想得罪青城派,一粒花生大小的黑色药丸被薛二娘吞咽下去。 过了片刻,薛二娘白皙光滑的背上被毒蛇咬过的位置紫黑血液缓缓流出,不大会后便转为正常的鲜红色。 王知策见薛二娘由危转安,心中的石头登时落地,他微笑道:“碧虚道友,你还不撤剑么?” 韩碧虚闻听此言,才发现两把长剑尚在交叉互拼,而他仍在输送内力,满脸汗颜之下,连忙将长剑撤了回去。 王知策生怕韩碧虚莽撞行事,是以运起青城内功牢牢粘住韩碧虚的长剑,此时他收了内力,韩碧虚方才撤回了长剑。 韩乘艮漠然道:“王掌门,我钦服你的为人,你的话我不敢不听,现在你替黄陵派解了围,日后他们若是找我麻烦,我一个独行客,又有谁可替我解围?” 有一蓝衣汉子猥琐笑道:“丐帮传功……”没等他说完,蓝衣汉子的同伙登时捂住了他的嘴巴,“长老石青青”几个字总算没说出口。 韩乘艮冷冷看去,已将蓝衣汉子的长相牢牢记在心中。 蓝衣汉子察觉自己失言,一接触到韩乘艮阴森至极的眼神,顿时吓得冷汗淋漓,没等韩乘艮上门报复,蓝衣汉子当晚便被吓得胆裂而死,此是后事,无关紧要。 王知策笑道:“韩大侠,在下岂是有始无终之人,黄陵派若是找你麻烦,在下的青钢剑可不是吃素的。” 从黄陵派掌门‘关中剑客’叶章阳和‘太上长老’晏荏香死在嵩山少林后,黄陵派也是日暮西山,现任掌门吕晴雪是叶章阳的嫡传女弟子。 黄陵派虽名列六大门派末尾,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韩乘艮也是颇有忌惮,他见王知策出面作保,登时心中踏实了很多。 韩乘艮虽然为人不堪,但又不是不识好歹,他笑道:“王掌门仗义直言,令韩某不胜感激,王掌门今日之恩,韩某他日必报。” 王知策笑笑并不多言,随即走向萧瑾裕那桌,离得不远便施礼道:“二位师叔,真是好巧,在这还能遇见二老。” 六大门派除了嵩山少林寺、坊州黄陵派外,其余四大门派同辈之人见面都互称师兄弟,西岳二叟与王知策的师父李方静同辈,是以王知策称呼二叟为师叔。 西岳二叟不敢托大,连忙站起来回礼,萧瑾裕见王知策仪表不俗,行事公允,功夫卓绝,谈笑间化解一场棘手的过节,心中钦服,“这才是江湖名宿风范。” 昔时谢春风在荒山破庙意欲杀他,徐知涛、李知鱼等人皆袖手旁观,见死不救,若不是薛太真恰巧赶到,并出手救下他,他早已横死当场。 是以他对青城派再无好感,认为其名不符实,现今见王知策行事有度,令他对青城派有些改观。 见王知策来至近前,萧瑾裕拱手揖礼,谦恭的说道:“在下萧瑾裕,见过王掌门。” 从年龄上来说,萧瑾裕算是王知策的晚辈;从地位上来说,他是华山掌门,王知策是青城掌门,两者地位相若,只是王知策名声赫赫,他却是名不见经传。 其实萧瑾裕的江湖地位以及影响力,仍是远远不如王知策的,是以萧瑾裕态度谦恭,礼数周到,姿态摆的很低。 王知策早就看见西岳二叟所在的桌位,见一位剑眉星目的俊秀少年坐在主位,令他心中疑窦丛生。 不知这少年是何来历,竟然令西岳二叟屈尊俯就,着实奇怪。见少年揖礼甚恭,他不敢轻受,双手虚拂,微笑道:“不必多礼。” 萧瑾裕登时感到一股纯厚的内力轻轻拂到,止住了他揖礼下拜之势,萧瑾裕暗赞王知策好生深厚的内力,当即暗运玄功,仍是揖礼下拜。 王知策见他年轻,以为使出三分功力便已足够,不想少年过于气盛,非要作揖到底,不禁微感惊诧,他也年轻过,当然不会计较此事。 胖老道在旁道:“王掌门,萧师侄是我们华山派新任掌门,出身兰陵萧氏。” 胖老道的语调不高,却是使得在场众人震惊不已。 王知策更是心中一惊,他来不及多想,连忙还礼道:“贫道见过萧掌门,方才贫道有失礼数,还望萧掌门海涵。” 萧瑾裕起身谦恭道:“王掌门道高德重,江湖上众望所归,受在下一礼亦是理之当然。” 王知策虽疑窦丛生,却也不好过问,西岳二叟满天下寻觅礼聘掌门之事他早已听闻,虽然觉得此事太过荒唐离奇,不近情理,但是别派之事青城派也不好插手。 哪知二叟居然找了个少年接任掌门之位,看这少年的情形与大师兄徐知涛所说的擅使分筋错骨缠龙手的邪异少年很相似。 可细察他的言行举止,并无半分邪异轻佻之色,一双眸子神光内敛,似是两口小井,幽幽的闪着黑光。 这少年的内功竟然已至上乘境界,与大师兄口中所说并不相符,不过少年的名字却又对的上。 在极短时间内,王知策心中闪过无数念头,王知策虽然心中起波澜,但表面上仍是云淡风轻。 瘦老道笑道:“王掌门,既然遇见,不妨一起喝上几杯如何?”萧瑾裕在旁也笑道:“王掌门快请,把酒一叙。” 王知策正有此意,他想借着此桌饭局结识萧瑾裕,顺便暗中观察他的是否是个可塑之才。 六大门派素来同气连枝,联手对付火祆教数十年,王知策作为青城派掌门,对于华山派的兴衰存亡也非常关心。 是以他要观察萧瑾裕究竟能不能撑起华山门户,在二叟与萧瑾裕的主动相邀下,王知策也没有推辞,直接坐了下来。 一楼大堂内的数十名江湖人泰半是为萧瑾裕而来,一听萧瑾裕之名便已蠢蠢欲动,再听他当上了华山派掌门,却是震惊不已,均觉得不可思议。 若不是慑于王知策和西岳二叟均在场,早已对萧瑾裕群起而攻,为了抢夺小无相神功秘笈大打出手。 韩碧虚为人朴实直率,他很感激王知策及时救下他师妹。他与师妹薛二娘同是孤儿出身,自幼一起在黄陵派长大。是以师兄妹二人感情深厚,此时见王知策对萧瑾裕颇为礼敬,便走上前说道:“萧掌门,你家被上清派霸占了,你的小无相神功带在身上没?可别也被上清派给夺了去?” 韩碧虚此话一出,数十道炙热的目光全都看向萧瑾裕,在场众人都想看看他如何回答。 萧瑾裕洒然笑道:“韩道长,不必多虑,那本令我看不懂的破书被我当柴火烧掉了。” 韩碧虚气得胡子乱颤,咬牙道:“你为何不早点说,害得我们白跑这一趟,弄得啥也没捞着。” 在座众人泰半心中大骂萧瑾裕不是个玩意,居然暴殄天物,登时恨得牙痒痒,都想将萧瑾裕给生吞活剥了,以解心头之恨。 不过有人并不相信萧瑾裕所说之事,出声冷喝道:“萧掌门将我们都当成黄口小儿么?鬼话连篇说出去鬼都不信,莫不是阁下很擅长虚词诡说么?” 瘦老道顿时站起,冷喝道:“徐季中徐四爷,崆峒五侠虽名震西陲,却也不被我们师兄弟放在眼里,敢于蔑视我们华山掌门,可有胆子站出来。” 徐季中起身离座,来到大堂中央道:“徐某出来又如何,你二人安的什么心,当真以为别人不知,让萧小子做掌门,明显是要筹谋小无相神功。” “待将秘笈搞到手,便找借口踢开他,萧小子太过年轻,才会被你俩骗得团团转,我说萧小子骗人是指桑骂槐,你俩果然坐不住了。” 在场其他人绝大部分都和徐季中一个想法,即使王知策也稍有疑虑,瘦老道登时怒气藏胸,抽刀便欲砍徐季中。 胖老道在旁早已怒上心头,一见师兄出手,随即抽刀跟上,两把长刀左右交叉攻向场中的徐季中。 崆峒五侠此次来了三人,另外两人是老二张临均和老三谢澄社,见西岳二叟对他俩的四弟徐季中出手,张、谢二人登时急眼了。 心知徐季中一人不敌西岳二叟,张临均喝道:“两位是要以多欺少么?”话音未落,二人连忙加入场内战局。 在场其他人对张临均此话不敢苟同,江湖人人皆知西岳二叟从出道以来,一直都是并肩对敌,从不管敌人是多是少。 张临均和谢澄社不过是又要当表子,又想立牌坊,给他们扯了一块遮羞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张临均他们对西岳二叟来了个以多欺少。 此时除了王知策,剩下众人皆认为华山派意欲独吞小无相神功,众人皆是怒气填胸,纷纷握住手中兵器,想要待机而动,趁乱抢夺秘笈。 倏然,一道人影闪入场内。 萧瑾裕已纵身挡在张临均和谢澄社面前,冷声道:“以多欺少,不知羞耻。” 谢澄社心忧师弟徐季中,一记炮拳猛然打出,喝道:“给我让开。”萧瑾裕左掌倏忽打出,淡淡道:“雕虫小技。” 拳掌碰撞,一股无形气劲缓缓散开,谢澄社只感一拳好似打在钢板上,反震之力使他不由自主的连退数步,砰地一声,撞翻了一张桌子,菜碟、酒碗等物碎了一地。 第四十一章 暗潮涌动 张临均见师弟谢澄社被一招击退,登时皱了皱眉,心中很是诧异,崆峒五侠当中谢澄社的武功仅次于大师兄飞虹子,比他的功夫还要高上一线。 张临均以为师弟他有可能托大了,没运起十成功力,才被一招震退,当下运起了十成功力,猛然一记炮拳轰出。 他外号叫做“神拳无敌”,这一记炮拳势大力沉,拳劲刚猛,声势极为骇人。 萧瑾裕脚下一错,提腰收腹,运起小无相神功,将内家真气凝聚掌上,左掌疾疾打出,撞在张临均的炮拳上。 只听“咔嚓”一声,张临均的右臂被震得折断了,身子凌空翻起,直接撞飞一人,被撞飞之人接着又撞向另一个人。 这人是西域灵山派的一名好手,是灵鹫上人的徒孙之一,眼见一个倒霉蛋撞向自己,他两掌齐齐打出,意欲将那个倒霉蛋拦下。 不曾想到双掌方才沾着那人身躯,势不可挡的巨力汹汹涌来,使得他双臂齐齐折断,身子不由自主的凌空飞出门外。 灵山派那人尚未落地,忽听门外一人说道:“给我回去”,一记鞭腿将他踹回大堂内。大堂内其他人不知其中变故,还以为他轻功卓绝,自行盘旋折返回来。 灵山派的几人齐齐喝彩,待见到他的双臂软绵绵垂下,上面鲜血淋漓,脸色惨白如纸,才知情形猜反了,一时尴尬不已。 萧瑾裕这一记大摔碑手弹指间击伤三名江湖高手,张临均撞飞的那人是个弱二流高手,五脏移位,进气少出气多,已然命若悬丝。 在场其他人见萧瑾裕一记大摔碑手势不可挡,刚猛如斯,一时都大气也不敢出,整个大堂内只剩下西岳二叟与徐季中交手的当当之声。 谢澄社来不及查看张临均伤势如何,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眼中杀气凛然,倏然两记炮拳全力打出,拳风势若奔雷,拼命之势昭然若揭。 萧瑾裕毫无惧意,打出两记大摔碑手,仍是与方才相同的打法。 他年少时习得王天银为他盗取来的绝世神功‘小无相神功’,已然习练近十年,内功底子较江湖一流高手丝毫不弱。 限于年龄和阅历,小无相神功中的玄妙之处仍未窥透,但从他被薛太真以道教旁门秘法打通基督二脉后,便已有了绝顶高手之姿。 其后又服食了上清派的灵丹妙药‘秘制大黄丹’,洗经伐髓之下大小经脉接连打通,使他的内功大幅度增强,可与顶尖高手不分伯仲。 再加上习得“神霄四灵剑诀”,与小无相神功相互比对印证,使得他心中很多武学难题迎刃冰解,一蹴而就。 小无相神功是直指绝世高手的功法秘笈,神霄四灵剑诀更是集天下剑法精髓遂成就得大成剑法,两者皆是旷世难遇的绝世秘典。 萧瑾裕奇遇重重,以弱冠之龄比肩江湖顶尖高手,自然不是崆峒五侠可比得上的,便是崆峒五侠之首的飞虹子,也比不上他。 谢澄社虽知自己功夫不如萧瑾裕,但为了救四师弟徐季中,也唯有豁出命来拼上一把了。 徐季中的功夫虽是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但遇上两个皆是顶尖高手的西岳二叟,登时落在下风,只得苦苦支撑。 虽然西岳二叟单打独斗都比不上萧瑾裕,但他二人合力之下,便是萧瑾裕也不敢轻轻撄其锋,此时的徐季中已然岌岌可危。 谢澄社的追魂夺命拳与萧瑾裕的大摔碑手甫一相交,便发出‘砰’的一声,谢澄社登时被震得倒纵出去。 谢澄社只觉全身俱震,五脏差一点移位,气血沸涌翻腾不休。 心知硬抗只会加重伤势,只得连翻数个筋斗,紧接着一拳击在墙上,将沛然巨力转移至墙上,顿时轰出一个大洞。 谢澄社落地后仍然踉踉跄跄退出几步,将身后桌凳撞翻倒地,他口中一甜,一股瘀血如箭矢般喷出,情知此次伤势着实不轻。 西岳二叟倏然暴喝一声,使出绝杀招式的‘天地翻覆’。二叟对徐季中恨之入骨,这一杀招毫不留手,意欲将其斩杀当场。 王知策一看,脸色大变,大声喝道:“不可杀他。”持剑急刺,倏忽如电,当当两声,磕住两柄长刀。 王知策身为顶尖高手中的佼佼者,其内力比西岳二叟还要深厚,虽然出剑仓促,却也在千钧一发之时救下徐季中。 徐季中从一开始就落在下风,再见到二师兄、三师兄均被萧瑾裕先后打伤,心中慌乱之下,根本接不下西岳二叟的绝杀招式。 便是平日里,他也很难接的下此等绝杀,此时只得引颈待戮,霎那间心中又恨又怒又怕,脸上更是冷汗直流。 萧瑾裕方欲出手挡下西岳二叟的绝杀,见王知策下场出手,便作壁上观,待王知策救下徐季中后,笑道:“二位师叔,饶过他吧,省得别人说我们以多欺少。” 西岳二叟愤愤地看了一眼徐季中,心中仍是怒气不消,见萧瑾裕如此说了,也只得按下怒气,气哼哼的坐回座位。 王知策见萧瑾裕对付张临均和谢澄社,出手辛辣,概不留情,有些不敢苟同。 想起大师兄说的这少年一言不合,便出手打杀朱仲滔等人,令他隐隐有些担忧,这少年接掌太阴华山派,有些福祸难料。 太阴华山派添为六大门派之一,对于江湖稳定与否关联很大,是以他心中忧虑重重,却又不能随意插手,只能走一步看两步了。 此时他虽然挡下二叟的绝杀招式,但是萧瑾裕只要在旁补上一剑,便可当场杀掉徐季中,不想萧瑾裕居然饶了徐季中的性命,莫不是大师兄看错他了。 萧瑾裕施礼笑道:“劳驾王掌门出手,着实不好意思,萧某在此谢过王掌门。” 王知策注视他少顷,不知萧瑾裕是否暗嘲他多管闲事,要知他出手救下徐季中,有些扫了西岳二叟的面子,萧瑾裕即使耿耿在心也说不出错去。 却见他眼神清澈,其语气神态不似作伪,才知他胸襟宽阔,不是睚眦必报之人,王知策这般想来,登时心情愉悦。 王知策还礼道:“萧掌门,贫道着急救人,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王知策虽然情知萧瑾裕本性不改,心胸也算宽广,却是猜不透他为何出手如此辛辣。 其实萧瑾裕虽内功外功皆具上乘,但在拿捏劲力上尚未练至王知策这等绝顶高手的境界,崆峒五侠名震西陲,萧瑾裕岂敢敷衍了事,是以方才出手概不容情。 徐季中虽逃出生天,却又觉得颜面全无,心中满是羞愤,见萧瑾裕在旁与王知策叙话,猛然一拳打在其背上,以此化解胸中羞愤滞气。 王知策一见,登时喝道:“不可。”方欲出手挡下,却已来不及了,萧瑾裕装作不知,运起真气覆于背上,硬生生挨了这一拳。 徐季中竭尽全力打出的这一记炮拳,打在萧瑾裕背上有如泥牛入海,登时劲力全无,内力也是同样如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徐季中想要收回拳头,却发现拳头好似粘在了萧瑾裕背上,即使他连运内力,却也收不回来,一时羞愤交加,恨不得钻进老鼠洞里才好。 王知策见状有些诧异,虽知此子内力有成,却也没想到此子已比肩顶尖高手。 王知策方想开口替徐季中求情,萧瑾裕便已知道他的意思,淡笑道:“王掌门,我们继续喝酒,待我再敬你几杯。” 说罢,直接走向原来的桌位,徐季中蓦然只觉拳上一轻,自己轻轻一抽便已撤回,一时间他望着收回来的拳头怔怔不语。 谢澄社运气调息片刻,觉得状态好些后,低声道:“二哥,四弟,我们走吧,改日再找回今天的场子。” 萧瑾裕笑道:“崆峒派诸位,恕不远送。” 谢澄社与徐季中扶着张临均缓缓离开,几人脚步蹒跚,萧瑟的背影让人觉得甚是凄凉。 一层大堂内金刀门、海河帮、铁剑堡、追魂帮等人将桌凳重新摆好,又唤小二重新上了酒菜,三五成群的默默饮酒,一时气氛压抑不少。 萧瑾裕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轻松击败崆峒五侠中的两人,在场其他人当即明白了,萧瑾裕不是没看懂小无相神功,而是练成了小无相神功上的功夫。 经此一战,可见小无相神功绝对称得上绝世神功,萧瑾裕不过弱冠之龄,便已比肩顶尖高手,这便是最直接的例子,虽然不能明抢了,暗里筹谋还是有机会的。 小无相神功对练武之人诱惑太大,在场其他人没有一个离开的,都在心里想着阴谋诡计。 有的想着使美人计的,有的想着下蒙汗药的,都是各怀鬼胎,没有放弃盗抢小无相神功的念头。 薛二娘此时已疗好毒伤,她走到王知策面前施礼答谢救命之恩,王知策连忙让座,微微笑道:“薛女侠,贵派也是冲着秘笈来的么?要知宝物虽好,有德者居之。” 薛二娘姣好的脸蛋微红,轻声道:“本派不是为此而来,先师叶先生和先师姑晏散人都死在少林寺那帮秃驴手中,这种血海深仇本派怎可不报。” “我和师兄先打个头站,本派掌门随后便到。听闻此地小无相神功再现,我们练武之人都想分一杯羹,不料遭此无妄之灾,若不是王掌门拔剑相助,奴家可要魂归地府了。” 第四十二章 再遇灵惠 薛二娘说完愤愤地看了一眼韩乘艮,韩乘艮有王知策的许诺为倚仗,根本不惧薛二娘,悠哉悠哉的喝着美酒、吃着肉腩。 王知策知道当年黄陵派掌门关中剑客叶章阳和其师姐晏荏香,为了找到‘妙火尊者’汪安魁,强行闯入嵩山少林寺塔林,想要夺取白鹿刀。 以从白鹿刀中得到的小无相神功,不想死在少林三位首座的“五虎擒羊棍”下,黄陵派自此日薄西山。 听薛二娘此言,黄陵派要找少林寺报仇,这虽在情理之中,却也在以卵击石,叶章阳和晏荏香活着的时候,黄陵派都不是少林寺对手,此次报仇的行动无疑在螳臂挡车。 王知策意欲相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是以思虑片刻,方才说道:“薛女侠,此事过去多年,昔年误伤叶掌门和晏女侠的三位首座已经离开少林寺,想来也已坐化了。” “贵派这次报仇之事不如缓缓,待有了那三位首座的消息后再说,先随我回青城山叙叙旧可好?” 薛二娘伤心道:“为师父报仇等同于为父母报仇,不报此仇,黄陵上下再无脸面见人。本派此次纵使全都血溅少林,也要找少林讨回说法。” “我与韩乘艮的过节冲着王掌门的面子,就此揭过。至于报仇之事,王掌门不必再劝,你的好意黄陵派上下都心领了。” 王知策听她语气决绝,心知没有回转余地,只得轻叹一声,不知如何开口,心中想着早点赶回青城,与师兄师弟们一起赶往嵩山少林。 他们师兄弟从中竭力调停化解,也许能扶持挽回危殆局面,无论怎样都不能坐视黄陵派被少林寺给灭门了。 萧瑾裕心中隐隐作痛,他欲报父母之仇,却仍没找到仇家,听闻薛二娘欲替师父报仇,登时觉得她节义笃烈,有古人之风。 萧瑾裕道:“弟子事师,敬同于父。为师报仇,天经地义!薛女侠,贵派几时去少林,萧某虽人微言轻,到时也当为贵派摇旗助威。” 薛二娘心中大喜过望,有萧瑾裕这等顶尖高手相助,黄陵派纵使报不了仇,也不至于覆灭断绝。 她心中激动不假,表面上不动声色道:“萧掌门的好意我们记下了,我派之事不敢拖累华山派。” 萧瑾裕正色道:“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江湖事江湖了,少林寺虽然势大,但有我华山给贵派掠阵,薛女侠不必忧心。” 薛二娘唯恐萧瑾裕是一时冲动,转头反悔,再改了主意,连忙说道:“我派决定下月二十六日齐聚少林,若是萧掌门前来助拳,我派上下当铭记在心,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薛二娘既感动又做作的言语蛊惑萧瑾裕,本就姣好的脸上泪水横流。虽已是徐娘半老,但既妩媚又可怜的姿态使得部分江湖人暗暗的咽口水。 萧瑾裕将酒一饮而尽,慨然道:“薛女侠,萧某必会准时赶到登封少林寺。” 瘦老道接话道:“薛二娘,到时华山派必会赶到,替贵派压阵,免得贵派被人欺辱。” 王知策心中叫苦不迭,如只是黄陵派到少林寺找事,只需青城七子中的四人齐至,从中斡旋劝说,致使少林寺不痛下杀手,使得黄陵派打退堂鼓便可。 虽也不好办,但总算尚有几分把握,若是华山派插手其中,以萧瑾裕的功夫,再加上出手不知轻重,一场大规模的江湖火拼在所难免,青城派纵使有心斡旋也是无力回天了。 普通人都爱看热闹,更何况是以武犯禁的江湖中人,在场的江湖人一听黄陵、华山两派要齐上少林讨说法,顿时一片哗然。 西域灵山派有人说道:“薛女侠,我们灵山派到时也去替贵派帮帮场子。” 海河帮有人嚷道:“薛女侠,我们海河帮到时也去为贵派摇旗助威。” 追魂帮与海河帮是死对头,见状也不示弱道:“薛女侠,我们追魂帮到时也会为贵派出口恶气。” 一时之间,在场十来个帮派纷纷助拳,似是登封少林寺成为了十恶不赦的魔窟,江湖上人人喊打,皆欲除之后快。 薛二娘拱手作揖谢过助拳的各帮各派,她悲声说道:“名位的仗义相助,黄陵派上下铭记在心,没齿不忘。” 江湖人都好脸面,都喜欢锦上添花,很少有雪中送炭的,正当大堂内人声鼎沸时,有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咦,好多江湖人,怎么还不跑呢?!” 少女声音清脆如山间风铃,空灵之中悦人心扉,大堂内的江湖群豪闻听此声,顿时似被人掐住了脖子,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大堂内落针可闻。 萧瑾裕听到女声,心中有如吃了蜜一般,他高声喊道:“是灵惠妹妹吗?” 踏门而入的妙龄少女一惊,待看清萧瑾裕后,惊喜道:“裕哥哥,是你吗?我好想你。” 妙龄少女正是韦灵惠,她三步并作两步,很快来到萧瑾裕身前,灵动的眸子中满满都是萧瑾裕,至于其他人早已被她抛之脑后。 萧瑾裕握住韦灵惠柔若无骨的白嫩玉手,两眼炙热的望着这个心爱的女孩,半晌方才温和说道:“惠儿,我也很想你。” 两个人数月未见,都是很想念对方,积攒多时的感情很是热烈,只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反而都有些内敛了。 韦灵惠听了萧瑾裕之言,扑哧一笑,道:“谢谢你的想念,真好又见到你了。” 萧瑾裕眉眼含笑,他也是很庆幸再次遇上韦灵惠,这个令他第一个爱上的女子,也是他最爱的一个女子。 韦灵惠冲着门外喊了一句,“大哥,我在店里,与萧哥哥在一起了。” 夜色暗沉,一层大堂内灯火通明,门口处大步流星的进来一人,来人打量了一圈,见都是些江湖草莽,顿时皱了皱眉,如刀子一般的目光不善的看向在场众人。 在场众人皆是江湖豪客,平常都是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可见了来人之后,都是脸色微微一变,一个个抓起手边东西,在桌子上放了些饭钱,便低头垂手的离开了来福客栈。 不大会功夫,大堂内的江湖人走得只剩下王知策、西岳二叟三人不曾离开。 萧瑾裕见来人一言不发,便将众多江湖豪客吓得匆匆离去,好似老鼠见了猫一般。 萧瑾裕仔细看去,但见来人不惑年纪,其面如冠玉,鼻直口阔,两条剑眉斜插入鬓,好一个有王者之气的风流人物。 韦灵惠道:“大哥,他就是裕哥哥,出身兰陵萧氏。裕哥哥,他是我亲大哥,你也随我叫大哥吧。” 萧瑾裕很感激韦崇珣对他的救命之恩及授业之恩,再加上他想娶韦灵惠为妻,是以连忙上前施礼道:“兰陵萧瑾裕见过大哥。” 不等萧瑾裕施礼揖拜下去,来人两手一托,便止住了萧瑾裕想要下拜的趋势,萧瑾裕虽想较劲将揖礼完成,哪知劲力如泥牛入海,竟然揖拜不下去。 他此时才知满屋子的江湖人一见来人都跑了个干净,连一会都不敢多留,原因是韦灵惠的这位亲大哥功夫太高,比青城掌门王知策的功夫还高,是以一见之下都溜之大吉。 来人笑了笑,道:“萧兄弟,不必多礼,在下韦安羽,奉家父钧令来此护你周全,幸好你没有事,不然我怕是不好交差。” 萧瑾裕闻听此言,心中十分感动,不想韦崇珣对他如此看重,竟然亲令长子下山护他周全。想到韦崇珣对自己既有救命之恩,又有授业之恩,如此恩情不知该如何去报。 萧瑾裕郑重道:“多谢韦真人对晚辈的眷顾,小弟没齿不忘,以后但有所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韦安羽笑着说道:“萧兄弟此话就见外了,家父虽未收你为徒,却也将你当做亲传弟子看待。如此殊荣,便是茅山弟子也很少有这待遇。” “听闻有江湖匪类欲要抢夺你的小无相神功秘笈,是以家父命我下山护你周全。不想你不在家,我只好命人满江湖的找你,所幸找到你了。” 王知策在旁插话道:“贫道原以为能使得韦炼师亲自护卫的,除了当今天子外,世上再无第二人,不想萧公子也有此殊荣,倒是出人意料。” 韦安羽淡淡道:“足下便是青城派的王掌门吧,足下的话说得不对,当今天子自有千牛卫担负宿卫之责,却是不需贫道担负的。久闻王掌门大名,今日得见,贫道何其有幸。” 韦安羽嘴上说得客气,态度却是冷漠至极,虽同为道士,但两人的差别很大,王知策是江湖道士,韦安羽是山上道士,前者仗剑江湖,后者问道长生,从根本上便是不同。 青城七子名满江湖数十年,一直都很受江湖中人尊崇,便是绿林中人与魔道中人,都对青城七子另眼相看,王知策尚是第一次被人冷眼相待。 其实并不奇怪,青城七子虽在江湖上闯下诺大的名声,但江湖与朝堂是两个概念,茅山上清派虽然在山中潜修问道,却也不是不与朝堂打交道,如今道门三大宗派,以茅山上清派最受李唐皇室尊崇。 韦安羽虽然不像他父亲那般为天子看重,却也很受达官贵人、文人学士礼敬,是以对喜欢以武犯禁的江湖人着实有些看不上。 第四十三章 上清观内 王知策身为道士,又身为一派掌门,其涵养功夫很深,他淡然笑道:“韦炼师名重天下,身份尊贵,今日相见,却是贫道何其有幸。” 王知策对萧瑾裕和西岳二叟道:“萧掌门,两位师叔,我还有要事,不能继续相陪,我这就告辞,来日再把酒言欢。” 萧瑾裕和西岳二叟没有过多挽留,纷纷拱手送别王知策。韦安羽对王知策的离开没放在心上,韦灵惠的心神全都在萧瑾裕身上,更是没有注意王知策的离去。 萧瑾裕待看不见王知策的身影后,转身对韦安羽道:“大哥,他二位都是我的师叔,华山派的两位宿老,人称‘西岳二叟’。” 韦安羽点了点头,算是见过礼了,西岳二叟虽久在江湖,却也知道眼前的韦安羽不是寻常人物,可以这么说,韦安羽比寻常的州官刺史还要清贵一些。 韦崇珣和韦安羽父子虽不在江湖行走,但江湖上数的着势力都知道韦家父子出身赫赫有名的茅山上清派,当今道门的三大宗派之一。 是以虽早听过韦安羽的大名,西岳二叟却也是首次见到其人,知他自持身份清贵,有些礼不下庶人,二叟并不生气,却也没有上前寒暄。 韦安羽微微笑道:“前段时间,家父邀请萧兄弟入我上清门下,却被萧兄弟推辞,如今为何加入华山派?” 瘦老道插言道:“老道知他是天纵英才,敝派掌门之位空悬日久,是以礼聘他接掌华山。” 韦安羽道:“二位慧眼识英才,萧兄弟超群绝伦,让他接掌华山实是明智之举,贫道钦服。” 二叟见韦安羽虽为人孤傲,却是第二个称赞他们荒唐举动的,第一个称赞他们的是薛太真,登时使得二叟心中得意,方才的不快顿时消失不见。 胖老道爽朗的笑道:“韦炼师,久闻你独具慧眼,见解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真是个有宿慧的大才。” 韦安羽微微皱了皱眉,但随即恢复如常,笑道:“萧兄弟,我兄妹二人到你家门口了,又替你看护家宅不少时日,你作为东道主,是否犒劳犒劳我们兄妹?” 萧瑾裕洒然笑道:“大哥说的是,快请落座,我们在此畅饮几杯。” 韦灵惠秀眉微皱,道:“这儿又没什么好酒,我们去你宅子吧,马车已在外面等着,我们快点走吧。” 韦灵惠不等他回话,拽着他便往外走。五人来到门外,果见有两辆双驾马车,另有十二个身穿劲装的骑士,皆是神态恭谨的侍立两旁。 萧瑾裕瞥了一眼十二名骑士与两个车夫,随即心中微微一凛,十二名骑士与两个车夫皆是手脚粗大,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便知是外家功夫高手。 这十四人居然都是仆从之流,由此可见茅山上清派的底蕴厚重,江湖上对茅山上清派所知不过是冰山一角。 韦灵惠和萧瑾裕上了第一辆马车,韦安羽也上了第一辆马车,西岳二叟被人请到了第二辆马车上。 两辆双驾马车从外表上看很是低调古朴,内里却是舒适奢华。在车夫的驾驭下,马车疾驰而去,十二名骑士策马急行,护卫在两辆马车周围。 车厢内韦灵惠和萧瑾裕并肩而坐,韦灵惠咯咯地笑着,给萧瑾裕讲述她和兄长如何将意欲抢夺秘笈的江湖豪客们收拾得苦不堪言的有趣轶事。 萧瑾裕听着听着也笑了,显然心情很不错。两人旁若无人的说说笑笑,似是热恋中一对神仙眷侣。 韦安羽在旁边看着,含笑不语,他见萧瑾裕人品过关,一身功夫不俗,果然人中骐骥,如此妹婿配得上他妹妹,兰陵萧氏与京兆韦氏也是门当户对。 天色渐明,雷霆般的铁蹄声卷地而来,撕破了迷蒙的晨雾和树林的平静,惊得树林中的鸟儿纷纷冲天飞起。 一阵“唏律律”的骏马嘶鸣,雷霆般的铁蹄声戛然而止,十二骑紫骝马上的骑士们同时扯死了手中缰绳。 清一色的十二匹紫骝马喷着热气强行止住奔驰的躯体,并在道观门前的土路上刨出了数十道深深沟痕。 两辆双驾马车没有像十二名骑士那般疾疾停下,反而提前减速,平稳的停在了十二名骑士后面,十二名骑士有条不絮的分成两排,下马站定,好似行伍之人一般。 等到烟尘散去,萧瑾裕、韦灵惠等人从马车上下来,来到了一座崭新的道观前,道观占地不小,有三进院子大小。 道观的门匾上书有“上清观”三个大字,笔迹谨严整饬。三个大字的下面有一行小字,萧瑾裕打眼一看,居然是“圣神文武皇帝李适题赠”十个小字。 萧瑾裕虽很少关注朝政,却也知道当今天子名为李适,是代宗皇帝的嫡长子,曾多次下令全国查找其生母沈珍珠的下落,至今仍未找到。 韦安羽笑道:“这座上清观是当今天子敕建的,就是为了保护萧兄弟的起居,免得宵小打扰。” 萧瑾裕并不觉得感动,反而苦笑道:“当今天子是不是要命令我出家当道士?” 韦安羽笑道:“这倒没有,只是给你修了房子,想让你当个官,只是不知你肯不肯入仕。” 萧瑾裕见他笑得颇为神秘,便没有搭话。他虽出身兰陵萧氏世家,但他现在是江湖中人,着实不想与朝廷扯上关系。 是以,对于韦安羽的问题他避而不答,快步走进了道观中,道观内雕梁画栋,白墙黛瓦,钟楼鼓楼相对,着实是座正儿八经的道观。 道观后院里,破败毁掉的山神庙依旧和他走之前的情景一模一样,至于他的忠心老仆王叔王天银的墓冢,则位于道观西面不远处。 透过院墙上的花窗,便看见了王天银的墓冢,被人打理的干干净净的,墓碑上仍摆着新鲜的供果。萧瑾裕睹物思旧,不由得黯然伤神。 韦灵惠见他伤心,连忙安慰他道:“裕哥哥,你留下的东西没有人动,要不你检查看看。”萧瑾裕进得山神像肚子中的密室后,见其中一切与走时一模一样,并无什么变动,他在角落里轻敲三下,重敲两下,复又轻敲三下。 只听吧嗒一声,书桌下方的地面上,忽然现出一个方洞来。萧瑾裕伸手在方洞里一摸,随后取出一个红漆木匣子。 萧瑾裕在木匣子底部轻敲两下,重敲三下,旋即木匣子倏然弹开,他打眼看去,登时脸色大变,似是白日见鬼一般。 韦灵惠见他面色不对,不知发生何事,连忙问道:“裕哥哥,你怎么了?”萧瑾裕牙齿打颤道:“秘笈被盗了。” 萧瑾裕此言听得韦灵惠先是一怔,随后脸色一变,她伸手抢过木匣子一瞧,却是匣中空空如也,她对小无相神功并无据为己有之意。 以茅山上清派的内丹功来说,比起小无相神功还要厉害很多,只是她和她哥等人看守这么些天,秘笈却弄丢了,明显她们成了嫌疑人。 想到此处,韦灵惠一时脸色发白,双眼含泪,气的几欲哭起来。萧瑾裕忙道:“惠儿,你别着急,可能是我放错地方了。” 萧瑾裕接过木匣子仔细检查,忽然轻咦道:“这是什么?一块绢布?” 萧瑾裕将木匣子中的绢布拈出,发现上面有许多蝇头小字,韦灵惠凑过来一瞅,只见字迹娟秀端庄,显然出自女子之手。 绢布上写道:“萧郎君敬启,郎君功夫有成,可谓天资纵横,秘笈流落江湖,焉知祸福,故此完璧归赵,望君莫怪”。绢布右下角题款是“玉树山玉皇观段克邪之妻薛红线。” 萧瑾裕道:“段克邪的夫人薛红线薛女侠真天人也,小无相神功被我藏在此处,仍是被其找回取走。” “果真是完璧归赵,劳烦惠儿和大哥看守一个空匣子,着实令我过意不去。” 韦灵惠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一惊一喜之下,让她颇具规模之处波涛汹涌,嗔怒道:“都是你粗枝大叶,差点没给人吓过去。” 韦灵惠说罢,气鼓鼓的不搭再理萧瑾裕,萧瑾裕见她着实气着了,连忙讨好道:“惠儿妹妹,是我粗心了,饶了我这回吧,我可受不了你再给我来一记‘七星拳’”。 韦灵惠听他说起七星拳,顿时扭过脸来,回想起初次和裕哥哥见面时,一记七星拳差点把受伤的他给打死,忙道:“裕哥哥,你的伤势都好了没?” 说着便欲解开萧瑾裕的衣服查看,萧瑾裕连忙制止她,微笑道:“早就好了,不必看了,真的好了,我又不会哄你。” 说着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温和的劝慰了半晌,韦灵惠被萧瑾裕的花言巧语给劝慰的转阴为晴,又变回了爱笑的娇美少女。恋爱的少女智商有时会变得迟钝,平时聪慧敏捷的韦灵惠也招架不住萧瑾裕的温柔攻势。 韦灵惠洗了洗脸,简单收拾了下,便和萧瑾裕携手出了山神像下的密室,随后一同去道观前院找韦安羽汇报秘笈之事。 第四十四章 祆教复至 韦安羽听闻秘笈被人取走,顿时心中一惊,待他看过绢布上题款的时间,居然是他来到后的第七日,他脸色凝重,转身看向窗外。 萧瑾裕笑道:“大哥不必烦恼,小无相神功本来便是他们的,此事也算完璧归赵了。” 韦安羽笑到,“早就听闻薛红线与聂隐娘齐名,均是江湖上四大剑术宗师之一,如今看来,果然名符其实。” “玉树山玉皇观,段薛夫妇皆是剑术宗师,天下知名,如此风流人物,我若有暇,必会登门拜访,与其坐而论道一番。” 萧瑾裕见他很自负,却也没说什么,江湖四大剑术宗师均是赫赫有名的绝世高手,韦安羽功夫虽然很厉害,萧瑾裕不认为他比得上四大剑术宗师。 韦灵惠娇声道:“大哥,你去的时候带上我,听说薛红线与聂隐娘当年容貌绝世,被天下人所称道,我想看看现在美人迟暮了没。” 翌日上午,清风徐徐。 城东十里长亭。 韦安羽决定回返西京长安,临走之时,韦安羽对萧瑾裕道:“越石,你出任华山掌门之事,我不太赞同,你想在江湖上发展,有上清派助你,也可让你有所作为。” “你若想光耀门楣,必须入仕才行,‘新安郡王’尊位是没有可能了,‘宋国公’尊位却还有可能,如何抉择,你要考虑清楚才行。” 说罢,韦安羽带着十名骑士策马急行而去,铁蹄溅起一路黄尘,遮掩了一行人远去的身影。 萧瑾裕与韦灵惠带着剩下的两名骑士与两名车夫归返上清观,甫一来到上清观前,却见到上清观前聚集了百十号人。 居然都是手持刀剑的火祆教教徒,西岳二叟和上清观的数十名上清派道士均手持长剑,与火祆教众人对峙起来,看起来尚未捉对厮杀。 火祆教众人为首的赫然是教主秦明楼和清净气尊者鲜于野,教众一半是是秦明楼麾下江南道分部教众,另一半是鲜于野麾下的河南道分部教众。 鲜于野的父亲鲜于琨在去年冬天时因病离世,右副教主鲜于琨死后,鲜于野便接掌了父亲所部势力,当上了火祆教四大尊者之一的清净气尊者。 火祆教中有人大声喝道:“快叫姓韦的牛鼻子出来,不然将你们都给杀了,然后剁碎喂狗。” 萧瑾裕和韦灵惠从青骢马上拔葱而起,紧接着身形一晃,便出现在互相对峙的场内。 鲜于野一见二人,登时眉毛一挑,对秦明楼道:“教主,他二人便是韦灵惠和萧瑾裕,韦灵惠是盗取圣火令的女飞贼,萧瑾裕是杀死朱舵主的幕后凶手。” 秦明楼不以为意的点点头,他见韦萧二人年龄不大,便没有放在心上。 他此次重赴关中,便是欲找韦崇珣较量一番,以夺回被盗走的两块圣火令,行至渭城地界,方得知韦崇珣长子韦安羽在此地落脚。 秦明楼知道韦安羽在上清派中算是年轻一代的魁首,其权势很重,名气也不小,是以便率领众人前来讨教。 秦明楼和鲜于野皆自持身份,虽许久不见韦安羽露面,却也不屑对无名小辈们出手,便派人在上清观前辱骂叫阵,意欲将韦安羽给激将出来。 鲜于野见秦明楼无动于衷,便知韦安羽若不露面,秦明楼怕是自持教主身份,不会轻易出手的。 鲜于野没有办法,只得上前一步,对韦灵惠说道:“韦姑娘,上次你使袖箭射我,这次也接我一拳。你要是接不住我这拳,便跟我们一块去见令尊韦真人。” 鲜于野并不是存心与后辈计较,他是想将韦灵惠给擒住,以此逼迫韦崇珣交出两块圣火令来。 韦崇珣的功夫他是知道的,现今回想起来,仍是令他心有余悸,恐怕秦明楼亦不是韦崇珣的对手。 鲜于野说罢,便欲出拳打向韦灵惠。韦灵惠脸色一变,心知若是与他硬桥硬马的比斗,她没有一丁点胜算。 若是比试轻功身法,她却是丝毫不惧,火祆教内,除了妙风尊者谢春风,其他人的轻功都及不上她。 此时,萧瑾裕忽然出声道:“慢着,欺负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我来领教领教足下的高招。” 鲜于野蓄势不发,冷笑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仍要自取其辱么!”萧瑾裕道:“莫欺少年穷,苍天饶过谁。” 拳掌相撞,嘭的一声,鲜于野脚下不稳,连退四五步,萧瑾裕只是身子晃了晃,并未退后一步。 在场众人顿时一片哗然,皆感结果出乎意料,令人不可思议。 鲜于野以拳脚功夫名震江湖,即使秦明楼、汪宾、谢春风也对他的拳脚功夫赞不绝口,都认为他的拳脚功夫可谓火祆教第一。 若论兵器以及其他功夫,秦明楼、汪宾、谢春风却是要比鲜于野厉害不少。是以,鲜于野现今是火祆教的第四高手。 至于妙水尊者宇文蔷薇已然归隐回纥汗国,妙火尊者汪安魁不知所踪,前任教主申妙象携薛慧秀退隐江湖,是以火祆教如今势力愈加虚弱。 不然以鲜于野的功夫来说,如何也算不上火祆教第四人,不过放眼江湖,鲜于野的功夫着实不弱,算是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 尽管如此,鲜于野仍是被萧瑾裕一掌震退。其实萧瑾裕这一掌是全力施为,再加上他的内力凝实无比,是以使得未出全力的鲜于野吃了个暗亏。 鲜于野哪知萧瑾裕的内功进展神速,他这一拳只使出五成内劲,以为可以轻松打败萧瑾裕,不料却栽了跟头。 鲜于野轻视对手后,反被震得五脏乱颤,气血沸腾不休,已然受了内伤,内力运转之时,经脉隐隐作痛。 萧瑾裕也被震得呼吸一滞,但随即恢复如常,体内小无相神功运转通畅,须臾便已游走过大小周天,使其内力生生不息。 鲜于野性格要强,很像他的父亲,众目睽睽之下折了脸面,令他登时怒气藏胸,运气调息数遍后,一身气血恢复了七七八八。 鲜于野眉毛一挑,大声喝道:“萧掌门,可敢再接我一拳?” 韦灵惠讥笑道:“多大的人了,说话不算数,脸皮也太厚了,真不知羞耻。” 鲜于野只当听不见,上前便欲出拳再比一招,秦明楼眼力何等老辣,一眼看出鲜于野受了不轻的内伤,不过是在死要面子活受罪。 再对一拳一掌怕是会受伤更重,是以出声说道:“鲜于世侄,不可意气用事,待本教主出手打发了他。”鲜于野脚下一顿,随后点头应是,当即转身回到己方阵营,静静的闭眼运气疗伤。 秦明楼走到场内,上下打量了萧瑾裕几眼,淡淡道:“你小子的掌上功夫着实不错。” 萧瑾裕冷漠道:“你要是不想比掌法,比兵器功夫也成,何必在此拐弯抹角。” 秦明楼脸上发烫,不想自己的打算被他一眼看穿,暗叹此子果非寻常人物,若是为敌,怕是以后麻烦不少。 秦明楼道:“本教主此番是找上清派讨要失物,你又不是上清派的人,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胖老道插嘴道:“上清派和我们华山派将结秦晋之好,上清派有事,我们华山派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萧瑾裕和韦灵惠相恋相知,西岳二叟和上清派的人都看在眼中,却没人敢直接说出来,便是萧、韦两人也从没有讨论过嫁娶一事。 胖老道是个朴直的老顽童,口无遮拦的挑破萧、韦二人关系,登时将二人闹得脸上一热。 秦明楼道:“茅山与华山欲结秦晋之好?!难怪萧掌门要横插一脚,数次坏我祆教谋划,既然这般,便请萧掌门接招吧。” 萧瑾裕见他两手空手,并未使用兵器,想来是准备空手对敌。萧瑾裕不想占他便宜,便也赤手空拳对敌。 第四十五章 平分秋色 秦明楼右手骈指如戟,朝着萧瑾裕点来,戟指甫一到中途,倏然变指为掌,急急拍出。 萧瑾裕早就听闻火祆教教主秦明楼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绝顶高手,不敢有丝毫大意,他脚下一点,闪身避开凌厉掌风。 秦明楼甫一出手,其手上便指戳掌劈,好似手上持着两种不同的兵刃。一时之间,削、切、拿、勾、刺、扎,来回变化无方,端的是招式精奇,锐不可当。 饶是萧瑾裕身法矫捷,并又拳掌功夫卓绝,却也只是堪堪与其平分秋色。 先前他击败的火祆教越州舵主夏侯颖,便是秦明楼的嫡传弟子,虽然夏侯颖的功夫远远不如其师秦明楼,但招式路数上却是相同之处。 是以萧瑾裕算是占了部分先机,才能在秦明楼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下守得风雨不透。 转眼间两人已交手二十余招,秦明楼心中暗暗称奇,这么长时间内没能拿下萧瑾裕,令他着实脸上无光,为了找回颜面,秦明楼的攻势愈加辛辣凶猛,已然使出全力。 激战中秦明楼使出“小天星掌”,似点,似劈,似戳,似按,时掌劈时指戳,诸多变化,若不是萧瑾裕脚踏禹步,闪得极快,便会给他拂中小臂上的“阳池”、“外关”、“会宗”三处穴位。 萧瑾裕虽惊不乱,见一记炮拳打来,也是一拳打去,秦明楼哪肯与他硬桥硬马的对拳,倏然变掌为指,疾点萧瑾裕的‘华盖’穴与‘神藏’穴。 萧瑾裕使出分筋错骨缠龙手,意欲与他以伤换伤。秦明楼见状急忙缩手不迭,他不欲与萧瑾裕以伤换伤,不然会有损他的身份。 两两相较,若是生死拼杀,萧瑾裕比起秦明楼来说,稍有不如,不过秦明楼爱惜羽毛,反而错过一次获胜良机。 在场围观的众人皆是看得目眩魂摇,目瞪舌挢,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至于为己方摇旗呐喊也都抛之脑后。 鲜于野的伤势好了七七八八,他停下运气调息,紧紧盯着场内交手如火如荼的两人,才知自己败得不冤,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姓萧的果然不是寻常人物。 韦灵惠和西岳二叟却是心中七上八下,虽然看到场内两人平分秋色,但他们依然有些担心。 韦灵惠的两袖中各藏有梅花袖箭,袖箭箭矢以百炼精钢打造,以熟钢机簧片弹出,劲力不下于臂张弩,此梅花袖箭算是江湖中的一大杀器。 此时她意欲发出袖箭,以帮助萧瑾裕获胜,但萧瑾裕和秦明楼纵掠如风,宛若游龙,是以不敢发出袖箭,生怕误伤萧瑾裕,只得继续等待时机。 西岳二叟已然长刀在手,一旦掌门师侄陷入险境,便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得了,直接下场先救人再说。 在场众人虽都知道萧瑾裕功夫卓绝,但秦明楼名震江湖二十余年,大小拼杀经历无数,萧瑾裕与其交手,着实不被众人所看好。 秦明楼左拳右掌兼施,正奇并用,正是以快攻快,拆招还招的绝妙手段。换作普通的顶尖高手,怕是抵不住秦明楼此时的沛然攻势。 萧瑾裕也大擒拿手与大摔碑手兼施,倏然使出一式绝招“天地翻覆”,对上了秦明楼的绝招“龙蛇起陆”。 秦明楼识得萧瑾裕的绝招出自反两仪刀法的压箱底绝招,知道这一招很厉害,是以疾速闪身避过。 此时二人已交手了一百二十余招,萧瑾裕见他闪身躲避,登时提起一口气,旋即使出分筋错骨缠龙手攻上,秦明楼这时才将将避开先前那招“天地翻覆”。 不想萧瑾裕身子凭空横移三尺,左手五指将将抓至秦明楼臂膀,高手比斗较技,只为尺寸之地,秦明楼本以为躲开萧瑾裕的攻击,哪知变生肘腋,不禁脸色一变。 秦明楼不愧是绝顶高手,应对之快更是快捷无比,遭此变故,整个人向后斜斜飞出,似是身上装上了弹簧一般。 火祆教众人见到如此精彩一幕,纷纷大声喝彩不止。 萧瑾裕这一招虽然落空,左手仍是将秦明楼衣裳的袖子扯下一块来,以实际而言,居然是技高一筹。 火祆教众人看到萧瑾裕手中的布条,才知是喝彩过早了,众人皆是满脸尴尬,有心开口替教主狡辩,却也只是呐呐无言。 秦明楼内力一吐,身上穿的外袍倏然震脱,恰似一只大鸟般飞落远方,火祆教众人此次学乖了,虽见教主的这手功夫绝妙至极,却也是闭口不言,没有再次大声喝彩。 秦明楼右手一张一抓,旁边两名年轻教众手上捧着的两枚圣火令被他凌空摄到手中。 西岳二叟看到这一幕,眼睛陡然一缩,他们虽然勉强也能做到,却做不到如此轻松写意。 不过萧瑾裕却是没有当回事,如此凌空摄物,他做起来也是吃饭喝酒那般轻松。 秦明楼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不过他最喜欢使得还是刀枪剑棍,待他成为教主后,因圣火令是火祆教镇教之宝,又坚硬不下于百炼精钢,是以圣火令便成了他经常使用的兵器。 秦明楼手持圣火令,朝萧瑾裕走了过来。萧瑾裕也不怵他,青钢剑刷的出鞘,长剑斜指,使出神霄四灵剑诀的起剑式。 韦灵惠讥笑道:“秦教主,你身为赫赫有名的前辈高人,居然不要面皮,难道输不起么,不怕以后被人当作笑谈么?!” 秦明楼眼皮跳了跳,慨然道:“萧掌门,秦某一时轻敌输你一招,你们,若是归还圣火令,秦某现在就认输,率众返回西南。否则,今日即决高下,也决生死,至死方休。” 以秦明楼在江湖上的名声地位来说,让他主动认输的事情,时至今日也不过有过两次,可是他手上没有圣火令,又如何“归还”。 韦灵惠轻笑道:“秦教主,圣火令不过是一块大号令牌,非金非玉的有什么好,若还在我手上还你便是。” “可是此物被当今陛下给索要去了。秦教主要不再等段时日,待陛下玩腻了便还给你。”秦明楼怒气藏胸,暗暗想道:“落入天子手中便麻烦了,想要讨要回来怕是不可能了。” 当今天子名为李适,是代宗皇帝的嫡长子,李适当皇帝的第三年,即是建中二年(公元781年),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崇义勾结河北三镇起兵反叛。 当时火祆教教主申妙象与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崇义相交多年,梁崇义起兵反叛时,申妙象率领教众参加了梁崇义的反叛。 淮西节度使李xi烈奉皇帝李适诏令讨伐梁崇义所部叛乱,经过十数场恶战,最终梁崇义所部覆灭。 大势已去的情况下,申妙象率领教众退返大雪山火祆教总部。虽然火祆教退守大雪山,但依然被皇帝李适所厌恶,下令继续围剿火祆教。 火祆教眼见有覆灭之危,教主申妙象令人带着巨额财宝朝中权臣,经过朝中权臣斡旋,解了火祆教覆灭之危。 虽然火祆教覆灭危局已化解,但申妙象仍然引咎辞去教主尊位,随后携妻子薛慧秀退隐江湖,不知所踪。 在淮西节度使李xi烈讨平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崇义的两年后,李xi烈也学起梁崇义来,悍然起兵造反,并割据地方称王。 在李xi烈的影响下,致使二帝四王之乱接连爆发,天子李适辗转奉天、梁州等地,最后依靠宰相李泌及大将李晟等协力平乱。 在二帝四王之乱期间,火祆教曾蠢蠢欲动,差一点参与了叛乱,天子李适见火祆教教众不服王化,生怕火祆教再度叛乱起事。 对于太宗皇帝说过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李适经常读来勉励自己,是以一边出兵镇压火祆教,一边请茅山上清宗派人盗取火祆教镇教之宝圣火令。 若是将六枚圣火令全部盗得手中,再派遣十万兵马围困大雪山,火祆教的数万教众自会投诚臣服。 现任教主秦明楼对于其中种种情由已然猜出大半,时至今日火祆教大势已去,上任教主申妙象时期的江湖最大势力一去不复返。 造成火祆教如今被动局面的原因之一,便是眼前这位出身上清派的小道姑韦灵惠,是她出手盗取圣火令的。 想到这里,秦明楼一时怒不可遏,其身影一闪,提起两枚圣火令便砸向韦灵惠,意欲一招便将韦灵惠格杀当场。 韦灵惠见秦明楼突然对她出手,她的反应相当快捷,两只手腕上的梅花袖箭直接对准了秦明楼,弹指间,十几支箭矢一齐射出,罩向欺身而来的秦明楼。 两人距离不过三尺,秦明楼已经避不开急速射来的箭矢,千钧一发之时,秦明楼真气倏然遍布全身,其身上衣服如鼓胀起。 十几支百炼精钢打造的箭矢射在秦明楼鼓起的衣服上,扑簌簌被震落下一大半。但也有两支箭矢透衣射进肉里。 秦明楼勃然大怒,两枚圣火令毫不留情的砸向韦灵惠的天灵盖,倏然秦明楼脑后生风,此风凌厉刺骨,秦明楼知是萧瑾裕的大擒拿手攻至。 第四十六章 回返华山 在萧瑾裕围魏救赵之时,在旁蓄势已久的西岳二叟欺身直进,情况危急之时挡下砸向韦灵惠的圣火令。 秦明楼虽然怒不可遏,却没有昏了头脑,身子一斜,躲过一记大擒拿手,旋即横移数尺。 秦明楼的横移功夫虽与萧瑾裕的横移功夫有所不同,却也是大同小异。 萧瑾裕攻其必救是为了救下韦灵惠,他见韦灵惠安然无恙,登时安心不少,方才动手之时,他不知在心里念了多少遍“太乙救苦天尊”。 秦明楼脱离险境后,身上中箭位置又痛又麻,知是箭矢有毒,只得疾点穴位逼住,不敢再出手对敌,不过就此铩羽而归,却有些弃之可惜。 秦明楼眼中厉色一闪,顿时下了决断,从袖中摸出一面紫色令旗,朝着对面一抖,一百二十余名教众立时对萧瑾裕群起而攻之。 秦明楼原先欲找韦崇珣斗阵,他知道韦崇珣很难对付,上清派更是群英荟萃,高手众多,是以留下汪宾坐镇大雪山,处理一切事宜。 秦明楼与谢春风素来不和,谢春风上回折戟沉沙,心情烦闷,也留在大雪山中坐镇防守。 山南道分部也素来不听调遣,再加上实力大损,是以也没跟来。秦明楼只得率领江南道分部精锐教众和鲜于野的河南道分部精锐教众赶来此处。 火祆教近百年以来,各自为政,山头林立的局面至今时最为严重,秦明楼已经镇不住心思各异的泰半昔日同袍。 萧瑾裕吩咐西岳二叟保护好韦灵惠,他自己率领上清观一百余名执剑道士上前反攻,一场江湖血战就此爆发。 双方甫一交手,兵器碰撞之声、惨叫痛呼之声此起彼伏,整个上清观门前成了修罗场。 萧瑾裕右手剑气纵横,左手大摔碑手招招打出,如虎入羊群,锐不可当,火祆教教众虽都是江湖好手,但也挡不住有如神威天将般的萧瑾裕。 两方人数相差无几,不论是以单个功夫比较,亦或是以阵法团战比较,都是上清派一方优势更大些。 萧瑾裕的剑术玄妙莫测,火祆教教众少有人能接得下数招,在以刚猛著称的大摔碑手下,更是挡者披靡,碰着就死,磕着就亡。 不过片刻功夫,萧瑾裕已连杀火祆教二十四名教众,端的是势如破竹,势不可挡。 一盏茶的功夫,火祆教江南道分部教众和河南道分部教众已死伤近半,上清派的道士们却是没有几人受伤,火祆教教此时明显落在下风。 不过火祆教教众素来令行禁止,上面没有鸣金收兵,他们便不会溃败而逃,是以明知是送死,仍是死战不退。 秦明楼没想到对方百十名执剑道士竟然都是擅长合击之术的精锐好手,眼看再不撤退,这些精锐教众怕是尽数折在这里,不得已之下,高举令旗连挥数下,喝道:“大家快撤,风紧扯呼。” 火祆教教众素来令行禁止,当即闻令撤下阵来,这些精锐教众泰半经历过战场杀伐,临撤退之时章法有度,丝毫没有自乱阵脚。火祆教教众将秦明楼和鲜于野护在中间往后快速退去,徒留下五六十具尸体。 萧瑾裕让人将这些尸体全部收敛好,又让人在上清观西北方二十步外挖一大坑,将这些尸体全部埋入大坑中,并起了一个很大的墓冢。 望着眼前土壤新鲜的大墓,萧瑾裕喃喃自语道:“江湖恩怨江湖了,诸位入土为安吧!” 韦灵惠在旁轻声道:“江湖与庙堂虽是两个天地,却都免不了恩怨仇杀,只是庙堂恩怨杀人不用刀。” 韦灵惠不等萧瑾裕答话,转身对身后百十名道士中的主事道士说道:“师兄,替他们念几遍/度人经/吧,超度超度他们的亡魂。” 中年主事道士点头应下,随即领着师弟们颔首低眉,双手掐成子午诀,一齐念诵到,“昔于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 在众道士诵读度人经时,萧瑾裕、韦灵惠与西岳二叟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墓冢前,各自心思各异。 不知过了多久,众道士已然诵读完四五遍度人经,随后一齐念了句“福生无量天尊”,便即转身离开。西岳二叟见两人有话要说,便也知趣的去了旁边。 韦灵惠幽幽道:“裕哥,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给你招惹了强敌。” 萧瑾裕看着她道:“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他们的错,是天意弄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从来不是善地,又有几人能独善其身呢。” “现今我接掌了华山派,六大门派与火祆教近百年来互相杀伐,早已成了世仇,与火祆教为敌是避不过了。” 韦灵惠柔声道:“裕哥,我不求你名震天下,也不求你富可敌国,只求能与你在这个江湖中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萧瑾裕心中感动,他一把抱住韦灵惠,紧紧相拥,在她耳边喃喃道:“如你所愿,不离不弃。” 甜蜜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秦明楼、鲜于野率领余众狼狈离去后,并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江湖人前来找事。 韦灵惠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分得清轻重缓急,见西岳二叟在不远处来回踱步,便知要放心上人离开了。 萧瑾裕虽然不舍得离开韦灵惠,却也知道此次短暂的离开,是为了下次更长久的相知相守。 是以,萧瑾裕和西岳二叟告别韦灵惠,翻身上马,朝着太阴华山方向直驰而去。 上清观在渭城东南方,离太阴华山并不算太远,三人从上清观一路向东,先至西京长安城,随后东出临潼关,不过数天时间便已来到华山脚下。 西岳二叟带着萧瑾裕沿着山阶拾级而上,山门处的守山弟子赶紧上前迎接,但不知一身华服的萧瑾裕是何人,为何会与二位师祖在一起。 西岳二叟也没点破,守山弟子以为萧瑾裕是二位师祖邀请来的贵人,是以言谈举止上十分恭谨守礼。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萧瑾裕等人来至华山云台峰上,但见山上精舍错落有致,虽不算富丽堂皇,却也是厚重朴实。太阴华山一脉的开派祖师是汉元帝的女儿南阳公主,当时南阳公主嫁给王咸为妻,当时外戚王莽独揽朝政大权,暗怀篡权夺位的野心。 南阳公主见国危势乱,便劝王咸独善其身,远离尘嚣,以避离乱之苦,王咸一心仕途,执迷不悟,公主便独自离开宫廷,来到太阴华山白云峰隐居修行。 后来南阳公主羽化登仙后,南阳公主的弟子们继承了她的衣钵,直到汉明帝时期,创立了华山派,并尊汉元帝的南阳公主为祖师,是以华山派至今已传承数百年时光。 萧瑾裕想到数百年以来,历代华山先辈们呕心沥血,苦心经营,方有如今的规模,不禁觉得肩上重任在肩,使他有种如履薄冰的使命感。 在萧瑾裕心中思绪万千时,倏然响起悠扬浩大的钟声,钟声连鸣九次,此钟乃赤铜所铸,重一千余斤,为本朝太宗皇帝所赠。 此钟声一响,十里开外都能听到,钟声九响,声传山野之间,这钟声九响表示华山派发生了重大变故,十里范围内的华山同门听到钟声九响,务必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快速赶回华山云台峰上。 西岳二叟将萧瑾裕带至正气堂,正气堂是华山派的议事大厅,可容纳数百人,二叟直接将萧瑾裕按在中央最上方的黄花梨椅子上。 随后,西岳二叟一左一右坐在萧瑾裕下首位置,距离萧瑾裕的主位座椅不过三尺距离。 华山弟子接踵而来,纷纷向二叟作揖问安,随后分列两派肃然站立,看见萧瑾裕坐在掌门人的位置上,都是惊诧莫名。 有心思聪慧之人,登时想起二位师祖经年以来的荒唐之举,已然猜出钟声九响背后的事情本质。 不过二叟在派中德高望重,虽不像西岳神龙皇甫嵩那般誉满天下,却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在场弟子中泰半是二叟亲手教出来的,是以众人见二叟悠闲的品茶品茗,姿态悠然自得,均是不敢直接发问,只在暗地里吐槽不止。 萧瑾裕坐在黄花梨椅子上,当真有种如坐针毡之感,抿了两口香茗,却也没尝出什么味儿。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华山门人弟子已全部到齐。一个接一个的对二叟作揖问安。萧瑾裕暗暗将这些华山弟子的姓名和容貌一一记在心中,幸亏他自幼过目不忘,有博闻强记的天赋。 待众人都给二叟作揖问安后,萧瑾裕便计算出共有二百六十四名门人弟子,年纪最大的已是知天命年纪,年纪最小的只有十来岁。 二百六十四名门人弟子中,仅有二十八人是西岳神龙皇甫嵩的弟子与徒孙,剩下二百三十六人均是二叟的弟子与徒孙,可见二叟门下弟子之盛。 至于西岳神龙皇甫嵩的弟子与徒孙之所以这么少,是因为皇甫嵩很少呆在华山派,其喜欢游历天下,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皇甫嵩成为了丐帮的太上长老之一。是以,回华山的次数更少了,也很少教导门下弟子,致使其门下弟子与二叟关系反而更近一些。 第四十七章 传位风波 萧瑾裕看着堂下众多门人,暗道:“华山虽然有些式微,徒子徒孙却也不少,不知鼎盛时期的华山是怎样光景。” “站在前面的几位弟子身形矫健,脚下生根,两处太阳穴微微鼓起,可见功夫底子打得颇为扎实。” 二百六十四名的门人弟子当中有两人在众弟子中颇有声望,其一瘦老道的首徒邹光勃,四十有余,中等身高,颇有威仪。 其二皇甫嵩的首徒种雍亢,也是四十有余,身材高大,面容严肃,衣着严谨,发型也是颇有讲究。 邹光勃见师弟们与师侄们已全部到齐,遂上前两步,恭敬的问道:“师父、师叔在上,弟子惶恐,不知师父、师叔今日召集所有门下是为何事?” 胖老道捋了捋胡子,笑嘻嘻道:“光勃啊,你师父和师叔我踏遍万里河山,可谓是阅人无数,总算祖师显灵,使我们找到一位智勇兼备,堪称人中龙凤的掌门人选。” 胖老道此话一出,当真是平地一声雷,使得众多门人弟子大吃一惊,瞠目结舌。 随后,在场众多门人弟子反应过来,登时一片哗然,交头接耳之人不在少数。 他们虽见萧瑾裕坐在主位上,又知二叟外出礼聘掌门一事,却并不相信坐在主位上的年轻人会是他们的新任掌门。 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主位上的年轻人看起来尚未及冠,如此年纪做个门派主事都算出类拔萃了,至于做一派掌门却是不曾听说过。 是以,胖老道的话一出口便语惊四座,在场的所有门人弟子都觉得不合情理,令人直感荒诞不经。 瘦老道一拍桌子,冷声喝道:“都给我闭嘴,这里是议事厅,不是市井廛〖chan〗,不准乱吵乱嚷,一点规矩都没有。” 瘦老道说罢,冷冷看向下首众多徒子徒孙,登时众人皆闭口不言,整个议事厅内寂然无声,落针可闻。 在场众人,无论是瘦老道的徒子徒孙,亦或是胖老道和皇甫嵩的徒子徒孙、都对瘦老道最为畏惧。 都知道瘦老道是华山一脉的擎天玉柱,瘦老道担任派中执法长老已有四十九年,期间掌门掌门都换了两任。 由于瘦老道担任执法长老,主管戒律一事,对于触犯门规的弟子从来都是不徇私情,是以派中门人弟子没有不怕他的。 性格随和又直朴的胖老道很受门人弟子们喜爱,胖老道是派中的传功长老,平日里没少指点众多门人弟子,是以派中众人都和他合得来。 邹光勃默然片刻,抬头抗辩道:“师父,弟子知道您是出于好意,若是其他事情,弟子绝无二话。” “只不过事关掌门人选,绝不可轻率,此事关乎我派的存亡传续,对于江湖安危亦是关联不轻,此事还当从长计议才是。” 瘦老道冷哼道:“你小子没大没小的,敢跟我这么说话,此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邹光勃心中一横,直接跪倒在地,叩头更咽道:“师父息怒,弟子惶恐,弟子岂敢对师父不敬,弟子只是心忧我派存亡传续。” 瘦老道冷然道:“你有何意见,尽管说来。不说个子午寅丑出来,为师绝不轻饶与你。” 邹光勃脸上冷汗直冒,却不敢伸手去擦,抬头说道:“从古至今,掌门人选都是出自自家弟子当中,从没听过由外人执掌自家门户的。” “要是外人接掌华山,怕是会引起各派的耻笑,他们会笑我们连鸠占鹊巢的道理都不懂,还望师父思而后动。” 种雍亢和几名资历较老的弟子纷纷出列,上前跪倒在地,异口同声道:“还望师父/师叔思而后动。” 瘦老道冷笑道:“不破不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说别的,就说尔等,可有谁在江湖上算是一流高手?!” “六大门派的掌门人,最弱的也是一流高手,有的更是顶尖高手,台上坐的少年名为萧瑾裕,他的功夫卓绝,算得上数得着的顶尖高手。” “不仅如此,他还出身于兰陵萧氏,人品亦是上上之选,如此出类拔萃的人物,比之尔等如何?树挪死,人挪活,凡事不可墨守陈规!” “再说他也不是外人,一个月前,我已将他收入华山门下,算是替皇甫师弟收的关门弟子,如此法理上也说得过去。” 在场众多门人弟子一听少年名为萧瑾裕,登时又是哗然一片。 近段时日以来,江湖上有一位少年侠士横空出世,打得火祆教四位堂主铩羽而归,便是火祆教的清净气尊者鲜于野也敌不过少年侠士。 听闻火祆教教主秦明楼也奈何不了少年侠士,少年侠士之所以如此厉害,与他练成小无相神功有关。 是以江湖上不少势力都暗暗打起了小无相神功的主意。太阴华山上的门人弟子虽然很少下山,但仍是消息灵通,早就听闻少年侠士名叫萧瑾裕。 他们听得坐在主位上的少年就是最近名声鹊起的萧瑾裕,很多人心中都有些又惊又喜之感,原先抵触的心理也消失了不少,对于萧瑾裕接任掌门之事也微微有些认同了。 邹光勃心中很是不甘,见方才赞同自己的五位师弟起身回到众弟子当中,知道单丝不成线,只得起身退回众人当中。 邹光勃一心阻挠此事,是存有极大的私心,从上代掌门人符凌羽横死大雪山后,他便有了将掌门之位视作囊中之物的打算。 他身为门派首徒,功夫也高于众位师弟,掌门人选本应毫无悬念的是他才对,可只有他的师父与师叔才有资格策立掌门人选之事。 他的师父与师叔若不支持他,纵使他再心有不甘,也做不成华山掌门,邹光勃情知此事绝难回转,他心中恨极了萧瑾裕。 一想到自己以后居然要向这个少年竖子臣服,他的心中着实愤恨不已,眼神要是能杀人,他早将萧瑾裕给杀死无数遍了,可惜眼神杀不死人。 第四十八章 此剑较技 种雍亢等人对此举也不甚赞同,只不过二叟既是长辈,又在派中积威甚重,再加上二叟弟子众多,种雍亢等人也只是有心无力罢了。 萧瑾裕与瘦老道认识一月有余,见他平日里一副霭然可敬的长辈模样,却不想他搁华山声威素著,大权在握,令他颇感诧异。 萧瑾裕将华山众弟子的神色全都看在眼里,他长身而起,道:“诸位,萧某学浅才疏,功夫泛泛,承蒙二位长辈看重,着实惶恐,固辞不让,不得已来至华山。” “二位长辈数次诚意相邀,萧某只得答应,不过萧某是临时接掌华山,一旦有英才现身,萧某立时避让贤路。” 邹光勃暗暗讽道:“装腔作势,权势这东西一旦掌握,有谁能放得下。换做是我,绝对放不下的。” 邹光勃见师父与师叔决心已下,诸位师弟、师侄又都随波逐流,心知此事已很难更改,但他心中仍然怒气藏胸。 邹光勃讥笑道:“萧师弟你名声鹊起,江湖上都传闻你是顶尖高手。我等鲜少下山,不曾见过萧师弟的功夫,萧师弟何不演示一遍,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邹光勃将“萧师弟”三个字咬的很重,显然意有所指。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这是指萧瑾裕资历太浅,没有资格当这个掌门。 萧瑾裕见他有意刁难,心知若不显露几分本领,还真压服不住众人,他可不想面对口服心不服的众位同门。 不见他有何动作,他的身子倏然像燕子般飞起,又像是被一阵大风吹起来的,从众人头顶上空轻轻飞过。 弹指间,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萧瑾裕居然又坐回黄花梨椅子上,手中却多了一把长剑,这是一把华山弟子的佩剑。 这时,有人惊呼道:“我……我的……剑呢?!”众人闻声望去,惊呼之人站在正气堂靠近门口的位置,其手上佩剑赫然不见了。 萧瑾裕笑了笑,道:“这位师弟,你的剑在我这,还给你吧!”说罢,使了一个巧劲,长剑倏忽落在方才遗失配剑的弟子手中。 胖老道性格跳跃,喜欢热闹,见到如此精彩一幕,他不禁一边鼓掌一边喝彩,整个人喜笑颜开。 在场的弟子们、徒孙们一见胖老道拍手喝彩,立时争相附和,生怕鼓掌鼓得不响、喝彩声喊得不大声。 只有邹光勃、种雍亢等几位资历老的亲传弟子作壁上观,没有跟着附和。 萧瑾裕长身而起,拱手对众人施礼道:“不知有哪位师兄肯赐教一番,萧某愿意领教高招。” 种雍亢等几位亲传弟子皆不搭话,反而一齐看向邹光勃,意思很明显:“你既然想争做掌门,便由你来接招吧。” 邹光勃心中恼怒,暗里骂道:“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家伙,关键时候没一个中用的。” 事到如此,邹光勃也只得绞尽脑汁思考对策,他心中灵光一闪,胸有成竹的说道:“久闻萧公子功夫卓绝,我等不敢班门弄斧,但想要我等心服,萧公子必须用华山功夫胜过我等才行,否则我等口服心不服。” 邹光勃的一番话可圈可点,可进可退,着实厉害。他暗暗想道:任你功夫如何厉害,也不可能精通我派功夫,你若用别派功夫打败我,看你还有脸面做华山掌门么。 邹光勃怎知西岳二叟早就想到这一点,是以十天前便将华山派功夫尽数传授给萧瑾裕。 萧瑾裕自幼过目不忘,又身负小无相神功。 华山派的功夫自是一练便会,不过七八日的功夫,萧瑾裕手上的华山功夫俨然大有不同,已然初步窥得炉火纯青的境界。 虽然比不得西岳二叟登峰造极的华山派功夫,但也是相差不远,再过两三个月,怕是与西岳二叟也不相上下了。 若论别的功夫,二叟加起来也不过堪堪是萧瑾裕的对手,俗话说拳怕少壮,同等修为下,年轻人的优势更大一些。 不过江湖上的生死之斗,除了自身技艺之外,还需看个人的厮杀经验、兵器优劣、功夫技艺、以及天时地利才行,阴沟里翻船的江湖名宿可不在少数。 萧瑾裕笑道:“就依邹师兄所言,我若使出别派一招半式的功夫,我立刻认输,立刻放弃掌门之位,终生不踏入太阴华山地界。” 在场众人除了西岳二叟,其他人无不闻言骇然,对于这场较技更是兴趣盎然。 胖老道捋着胡须笑道:“邹小子,鼓鼓劲,你若胜他个一招两招的,掌门之位便由你来坐。” 瘦老道轻咳一声,严肃的说道:“师弟,在晚辈面前莫要胡说八道。” 胖老道嘿嘿笑道:“我开玩笑的,邹小子哪是萧师侄的对手。” 邹光勃闻听此言,脸都差点气绿了,虽知师叔一向口无遮拦,但此话也使得他脸上无光。 当即脚下一错,右手半掌,左手收拳后备,使出华山拳法的起手式,道了一声“请”,倏然右掌握拳直攻萧瑾裕中门。 萧瑾裕脚下一错,右手横抓扣向疾速打来的拳头,左手屈指点向邹光勃胸前要穴,正是华山拳术中的“鹞子穿林”。 这一招虽然简单,萧瑾裕的方位、时机皆是把控得稳准快,恰好在挡下这一拳之时,顺势屈指点在邹光勃胸口巨阙穴上,随即飘身退后两步。 邹光勃倏然觉得胸口一麻,浑身软绵无力,但随即又恢复气力,软棉感消失殆尽,邹光勃知道他手下留情了,不然他自己必然出个大丑。 邹光勃不禁羞愧难当,他自己习练华山拳法有三十余年,素有“关中神拳”美誉,这一招“鹞子穿林”属于华山拳法中的基础招式,他自己早已练得滚瓜烂熟,哪知在这一招上在了跟头。 萧瑾裕也没想到身为大师兄的邹光勃功夫如此之弱,着实疑惑不解。但他没有反省自身,他自己身负“小无相神功”,被薛太真打通“任督二脉”,仅凭这两点便已超越很多同辈练武之人。他自己又服食了茅山上清派的“秘制大黄丹”,继而学得“神霄四灵剑诀”这等盖世绝学,这两项机缘比起前两个机缘更为难得,机缘所致,早已使他有了绝世高手之姿,年纪轻轻便已是顶尖高手。 邹光勃资质不高,练功习武二十多年,仍是未入一流高手之列,在二流高手当中勉强算是佼佼者。 华山派虽有数门可练成一流高手的功法秘笈,但也要看天赋的,天赋、功法、名师三者不可缺一,再经过苦练、实战,方有可能成为一流高手。 邹光勃虽是二流高手中的佼佼者,但比起萧瑾裕来说,有如云泥之别,两人较技当然输赢立判。 萧瑾裕没想到邹光勃一招也没接住,既感到有些意外,也觉着有些愧疚,是以轻声道:“邹师兄,承让了。” 邹光勃脸上有些挂不住,便道:“萧公子少年英才,邹某自愧不如,邹某想在兵器上讨教一下,不知萧公子是否赐教?” 萧瑾裕微微颔首,道:“悉由尊便。” 萧瑾裕话音刚落,伸手虚空一摄,只见前排某个弟子腰间的长剑倏然弹鞘而出,转眼间便到了萧瑾裕手上。萧瑾裕的这一手隔空摄物,着实镇住了在场众人。 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可以做到隔空取物的人很少,二叟当中也只有瘦老道勉强可以做到。对于绝顶高手、绝世高手来说,隔空摄物的绝技他们都会使。 在场众人见到这一幕,皆是心中折服,纷纷鼓掌喝彩。持剑而立的邹光勃心中惊骇欲绝,此时他已是骑虎难下,但他又着实心有不甘,心心念念的掌门之位离他越来越远。 邹光勃手中长剑一挺,便疾刺萧瑾裕身前要穴,长剑刺来得非常快,攻击方位也非常刁钻歹毒。邹光勃使得是华山镇派剑法中的“聂政刺相”。 萧瑾裕脚下一点,持剑出招,使出华山镇派剑法中的“血映虹霓”,在他内家真气吞吐下,剑刃光芒闪耀,有如一道长虹,好似随时都要横卷过来。 萧瑾裕这一招“血映虹霓”使得轻松写意,旁边的瘦老道眼中异彩连连,在他的师兄弟以及弟子、师侄当中,可将“血映虹霓”使得如此炉火纯青的,不过寥寥数人。 在场众人不由得看得目眩神摇,喝彩声轰然如雷,便是胖老道也在旁笑得胡子乱颤。 此时萧瑾裕掌握住了尺寸,一招一式都是都点到为止,内力含而不发,没让邹光勃输太惨,使他脸面上尚可过得去。 华山镇派剑法名为白虹剑法,共有三十六招,在江湖中算是上乘剑法,不过对于萧瑾裕来说,却是乏味可陈。 韦崇珣传给他的神霄四灵剑诀比天下诸多剑法都要玄妙很多,便是赫赫有名的袁公剑法比起神霄四灵剑诀来说,都要稍差一筹。 白虹剑法虽然颇为精妙,比起袁公剑法还是稍有不如的,邹光勃资质普通,不过二流高手实力,是以只能发挥出白虹剑法的七成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