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大祸害》 第一章 在天启朝当皇亲 “公子可不可以不要抽人家……” 随着一慵懒糯糯的声音响起,张贵顿时就感到了一丝不妙,忙睁开眼。 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张涂金红木古床,十分得大,而床外,上面是雕梁画栋,下面是纱窗朱案。 张贵猛地坐起身来:“我这是穿越了吧?” “公子醒了?” 这时,外间的床帐里,坐起一身着汉服的女孩来。 张贵只见这女孩梳着飞仙髻,脸小小的,又白白的。 紧接着,这女孩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了床。 熟悉汉服的张贵一看,就知道这女孩穿的是明代的服装。 于是,张贵更加惊骇:“自己真的穿越了,而且是明代?” 他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穿越了。 本来是在实验室和女助理做实验的他,因为做了个通宵,累得就在实验室睡着了,结果谁能想到,一醒来就来到这样一个貌似是明代的世界! “啊!” 紧接着,一阵猛烈的头疼感传来。 张贵抱住了头。 没多久,疼痛感就消失了,但他脑海里却多了不少信息。 “自己现在是在天启元年的大明,附身到了一个与自己同名的人身上,而自己的身份是当朝国丈张国纪唯一的儿子张贵,因为自己姐姐张嫣刚入主中宫,也就是被立为皇后,自己便随父亲搬到了京城居住。” “如此说来,自己就是外戚了。” “但外戚不走科举,也就是说,当这个时代最清贵的文官是别想了。但做个武职闲官还是有可能的。” “其实也挺好,反正自己在前世就孑然一身,算得上是无牵无挂,重活一世,还是个皇亲国戚,无疑能当个富贵闲人。” “只是,眼下已是天启元年,离开大明亡国只有二十四年,自己想做一富贵闲人也就只能做二十多年,这也太短了些!” 张贵在心里腹诽着。 “公子没事吧?” 这时,张贵身边的这女孩见此忙问了一句。 张贵因此看向了这女孩。 他已经继承原主人的记忆,开始认得这女孩,知道她名唤小婵,是自己的丫鬟,目前主要职责是服侍自己穿衣,兼伺候自己盥洗喝茶。 年龄不大,就十三四岁。 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小荷才露尖尖角。 “没事,一阵头疼而已,现在好了。” “嗯嗯。” 小婵答应着,接着就走了过来,揭开了张贵的被子。 张贵见此慌忙把被子抢了回来,问道:“你要干什么?” 小婵打量了张贵一眼,突然道:“公子又长了。” 张贵眉头微蹙:“你指的是什么长了?” 小婵未答,开始给张贵穿衣。 半刻钟后,张贵就被小婵收拾的像个人样。 但是,因晚明时期,男的也流行艳装,原主人也就没有别的衣服,全是花红柳绿的衣服,以致于他穿的很是风骚。 张贵有种想换掉的冲动,觉得穿布衣都比穿一身花红柳绿的绸衣好。 于是,张贵准备先去街上买些符合自己风格的成衣,顺便再去领略一下晚明的京城风光,然后再想想如何避免将来国破家亡的事。 “公子,您不能出去!” 但就在张贵将半只脚踏出大门外时,小婵拉住了他,一双大大的桃花眼,把他盯着。 “为何?” 张贵问道。 “公子难道忘了?您在外面打了架,被圣上罚禁足半年!” 小婵回道。 “禁足,而且是半年?!” 经小婵一提醒,张贵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和顺天府丞刘志选的公子刘诚在赌场闹得不愉快,打了一架,后来就被御史参劾了一本,说自己身为皇亲,却嚣张跋扈、逞凶斗恶,而被天启罚禁足半年。 “没事,你不说,没人知道我出去了。” 张贵道。 小婵道:“老爹知道后会打我的。公子,我们就在屋里玩好不好,小婵陪你。只要公子别抽人家就行。” 张贵听到这里就来兴趣了,把脚收了回来,看着小婵:“我以前抽过你?” 小婵点了点小脑袋,眼睛开始红起来。 卧槽! 自己以前真不是个东西! 竟这么邪恶?! 对一个小女孩下如此毒手? 张贵忙问:“怎么抽的?” 小婵道:“用倭扇抽手心。” “这样啊。” 张贵发现自己误会前身了,道:“那以后你要是犯错,公子不抽你手心,只抽你屁股。” “那样就不疼吗?” 小婵问道。 张贵突然良心觉醒,道:“等你长大些,再抽吧” “公子说的是真的?” 小婵惊喜地问道。 张贵点点头。 但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巍峨紫禁城,他还是想出去看看。 可现在,张贵身边有个跟屁虫,也就只能暂时打消出去看看的念想。 等到了晌午,在小婵这小丫头抱着府里一只小锦猫午困后,他才悄悄地往府外走来。 一出来,张贵就发现一着玄色衣、执雁翎刀的锦衣卫盯着自己。 “你瞅啥?” 张贵理直气壮地问道。 “你瞅啥!” 这锦衣卫也跟着问了一句。 “瞅你咋地。” 张贵回道。 这锦衣卫人狠话不多,直接从刀鞘里拔出半截锋利窄刀出来。 张贵看着这明晃晃的刀,道:“你等着!” 说着,张贵就转身跑回了屋里。 小婵这时已经醒来,见张贵气喘吁吁地回来,就问:“公子哪去了?” “老子出恭,也要你管啊!” 张贵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噢!” 小婵委屈地嘟了嘟嘴。 “文房四宝伺候!” 张贵接着吩咐了一句。 小婵便立即去磨起墨来,瘪嘴看着张贵,一只手藏在背后,提醒道:“公子,您别忘了,您自己说的,在我长大之前,不抽我的。” 张贵没理会小婵,铺开宣纸,取了笔,蘸了墨,在纸上画起图来。 张贵记得天启是历史上有名的木匠皇帝,自己要想不被禁足,完全可以投其所好,让其龙颜一大悦,就不再禁自己的足。 “我老爹现在在干什么?” 张贵一边画一边问着小婵。 小婵回答说:“应该在后院听戏。” 张贵点点头,在画好图纸后,就去了后院。 刚一去后院,张贵就听见戏子们在排演《西厢记》,而自己父亲张国纪正和一众清客们正听得是如痴如醉。 直到张贵走到近前,张国纪才注意到他,问:“你来做什么?” “过来看看。” 张贵回了一句后,就道:“这《西厢记》,老爹您听了不知多少遍,怎么不换个新戏听?” “一时也找不到新出的好戏。大多都俗的很。” 张国纪惆怅道。 张贵对此倒也理解。 这个时代看戏跟后世看电视一样普遍,也是权贵大户最常见的娱乐方式。 虽说常有新戏出来,但真正的好戏还是很少,很多人都有戏荒之感。 而张贵则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说动张国纪帮自己上本给天启皇帝,进言自己在木工机械方面的新想法,如今见张国纪说起没什么好的新戏看,也就灵机一动,说:“我倒是最近听闻一则新戏,不知老爹试听过没有?” 张国纪道:“戏名是什么?” “牡丹亭。” 张贵心想《牡丹亭》历史上是崇祯朝才开始流行起来的著名昆剧,张国纪应该还没听过。 张国纪这时的确回道:“倒是没听过。” 张贵听后微微一笑,只说道:“里面有一曲《皂罗袍》填得极好,词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于断井颓垣。” 张贵说到这里就停住了,观察着张国纪的神色。 第二章 朕又不是昏君,皇帝大赞张贵! “怎么不说了?” 半晌后,张国纪忽然问道。 张贵继续沉默着。 张国纪站起身来,看着张贵:“你这孩子,怎么话到一半就不言语了?” “老爹觉得这曲填词填得如何?” 张贵抬头一笑,问道。 张国纪在成为皇亲之前,是国子监监生,文化水平还是有的,也就道:“这开头便是不凡,你且继续说下去。” 张贵说:“我有一件事,要劳烦老爹。” 张国纪道:“你先把这曲后面的词说完!” “老爹先帮我做了这件事,我再说下面的。” 张贵道。 张国纪挥起手来:“你!” 张贵躲在一边,拱手道:“请您答应。” 张国纪拿张贵没办法,转头朝台上的戏子们喊道:“别唱了!” 然后,张国纪就问张贵:“什么事?” 张贵便将自己想做的事告诉给了张国纪。 “不行!陛下就因为喜爱这些奇技淫巧而惹得文官们不喜,说此举会祸害大明,你再这样做,岂不也要让那些文官继续拿你说事?说你祸害我大明朝?!还是安生点,待在府里好。” 张国纪拒绝道。 “说得好像陛下不做鲁班事就能在文官那里得个好名一样;我不这样做,他们就能说我们外戚好话一样。” 张贵回道。 张国纪坐了回去:“反正我不答应!”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 张贵也就继续念起了《皂罗袍》。 只是在一念到“赏心乐事”,且看见张国纪又回头时,他就又住了嘴,没再念下去,且说道:“哎!这一段曲子的唱词,真要是让府里的戏子们试着唱唱,真不知道是多么绝妙的听觉盛宴。” 痴迷戏剧的张国纪听张贵又念出“良辰美景奈何天”时,心里就已经跟猫抓似的,如今听张贵说如果让人唱唱,更加犯戏瘾。 再加上,他想到刚才张贵说的皇帝和外戚无论做什么,其实在时下以抨击皇帝皇亲权贵为乐的文官眼里,都讨不了好之类的话,的确也有道理,便妥协了下来,说:“好,好,我答应你!” 于是,张国纪在回书房后,就照着张贵的要求写好了奏本,换上官服,出了府,去通政司递了本。 按照大明制度,通政司在收到百官奏本,会先由内阁票拟,然后再由司礼监禀告给皇帝,按照皇帝谕示批红。 不久前才代替方从哲成为内阁首辅的叶向高,此时正翻阅着张国纪呈递上来的奏本。 叶向高看着奏本,渐渐地拧起眉来,心道:“这个张国丈和其子张国舅竟也用这些奇技淫巧来谄媚君上!” 说着,叶向高就把笔一搁,眸露不悦之色:“这些外戚,我看也没必要留在京师,省得一个个只知讨好天子,完全不顾君王圣德,将来说不定还会依仗着皇亲的身份,祸害起朝纲来。” 于是,叶向高便决定,对张国纪的奏本,票拟上斥责张国纪和张贵,乃至勒令张国纪带张贵回原籍闭门读书,不得擅自出府欺压百姓的旨意。 叶向高的票拟很快就随着张国纪的奏本一起先到了司礼监掌印王安这里。 时下王安才是内廷第一太监,魏忠贤还没代替王安。 王安在拿到张国纪的奏本和内阁的票拟后就来了天启皇帝这里。 天启此时正坐在椅子上,瞅着自己的木工作坊发呆,他最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物件,也就是没有什么灵感。 天启甚至因此感到很烦闷。 一见王安来,天启就因此道:“你来的正好,你给朕出出主意,朕该做些什么木器好?” 王安笑道:“皇爷都想不出来,老奴哪里能想出来,若实在想不出来,皇爷不妨想想别的事?” 天启瞅了他一眼,道:“别的能想什么。国困民乏,一时也想不到好法子解决,只能先想想能不能做些利国利民的器械出来,就算不能利国利民,至少得有用,这样朕也不算白过了这平淡的一天。” 天启说着就又看向自己身旁的内侍们:“你们都跟着想想,想想现在朕做个什么物件好!要是能说出好的来,朕有赏!” 内侍们答应着就一个个开始思索起来。 王安则趁此机会说道:“皇爷,还是先别让他们想了吧,这里刚好有件正事,张国丈有本上奏,内阁已经票拟,来请皇爷的旨。” 天启因此问道:“泰山向朕奏什么事?” 王安道:“不过是跟国舅爷有关的那些荒诞不经的事,元辅票拟认为,应让国丈带他回原籍闭门读书。” 天启一直是很重视在乎自己亲人感受的,如今听王安这么说,也就说道:“让他们回家,皇后想娘家人了怎么办,再说,朕不是已经禁张贵的足了吗?” “虽说禁足,但难保禁足结束后,不会在京城给皇爷惹下事来,有损皇爷清誉。” 王安笑着说道。 天启则道:“把奏本拿来给朕看看,朕看看有多荒诞不经,如果真的如你们所说,这个张贵顽劣的很,朕的泰山也糊涂的话,朕再去给皇后说说,让皇后劝他们回籍。” 王安有些犹豫,他知道如今这位皇爷的确对深爱木工,不似先帝那样崇儒尚理,如果自己这奏本递上去,肯定会正中张贵的下怀,也就笑说道:“皇爷还是不要看的好,老奴怕伤了和气。” 王安所指的和气是指天启和朝臣们的和气。 “哪有奏本不给朕看的道理!伤不伤和气,朕知道分寸!” 天启皱眉说了一句,就道:“拿来!” 王安这才递了来。 但他不想就此让张贵靠献奇技淫巧之术而简在帝心,便在一旁进谗:“皇爷的圣明,是无人能及的。想必看了这奏本也能知晓,这国舅爷让国丈爷上这本,明显是有投皇爷您所好的心思。” “首先,这居心就不正!其次,要是不在他的奏本里申饬一番,自然也难证陛下的清正,会使外朝文官们觉得天子执国不正,没及时申诫皇亲的谄媚之举。所以,元辅才这样票拟。” 天启冷冷一笑,在打开奏本前,先问道:“你这话说的,难道朕的亲戚们就都得跟朕对着干,才是好亲戚吗?” 王安听后忙匍匐在地:“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只是给皇爷分析分析元辅这样票拟的缘由。” “朕又不是昏君!” 天启说着就问:“还用得着你提醒?” 王安回道:“是!是老奴失言。” “你起来吧。朕知道你的心思,你深怕朕玩物丧志,也怕势利之徒,借机谄媚朕。但朕也不是分不清好歹的人。就算因为朕是皇帝,天下有许多人投朕所好,那朕也是分得清这里面的用心是好还是坏!” “如果他张贵真是怂恿朕的泰山上奏些荒诞不经的事,朕也会好好教育他的。” 天启说着也就打开奏本仔细看了起来。 这一看,天启就看了进去。 “好!很好!他怎么想到的?!” 第三章 天启大悦,赐官锦衣卫千户! 天启看了后,心情大悦,顿时就站起身来。 “朕以前只是做些让奉圣夫人和皇后她们开心的物件,或者是对宫里有用,能省俭一下开支的小物件,可他提的这个物件,比朕以前做的都要意义!” 王安讪笑了笑,有些酸酸地说:“既如此说,那阁臣们怎么就没看明白国舅爷所献之物的好处呢?可见还是皇爷更睿智一些!” 天启带着不悦的目光,瞅了王安一眼,故意装作没听明白王安的弦外之音,说:“他们自然是不明白的。” 天启说后又道:“就说这张贵所献的新式马车,在朕看来,如果真按他所言,加了轴承后可以有如此功效,那的确是利国利民之物!能很大的减少马车车轮的损耗,你说这得了不得了?” 王安笑着说:“老奴愚笨,不好置喙。” “这不得了!” 天启突然自己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 接着,天启就拿起来木尺开始测量眼前的一截木料,说:“你想,我大明输送九边军需,最大的损耗是什么?就是在运输上!每年因此损耗上百万两粮秣,如果这新马车真能减少损耗,使运输更快捷,所省的军需将不是一个小数目。” 王安只得尬笑着回道:“陛下说的是!只是这奏本票拟是否批红?” 天启又言:“这也算是经世致用的实学,不算荒诞不经!不能以奇技淫巧这么四个字给直接否了!再说,他一个外戚,能专注于这些事不算坏事,难不成还要让他跟文臣们一样精通经学?” 说到这里,天启就命道:“这道奏本不按内阁的票拟批红,批红内容改成让他张贵明日进宫,让朕的泰山也进宫。朕也有些日子没让皇后看看他们了。朕离了夫人(客氏)由检一日就甚是想念,何况朕的皇后已经数日没见他们呢。” “特旨:立刻宣中军都督府同知张国纪与其子张贵入朝。” 这一天傍晚,张国纪和张贵父子就领到了旨意。 于是,张国纪和张贵父子便进了宫。 在见了皇后张嫣后,张国纪就回了府,而天启则把张贵单独留在了乾清宫说话:“给马车加轴承,你这个想法不错。” 张贵所要献的,的确是加了轴承的新马车。 这种马车按理是要在十八世纪才出现的。 因为有轴承的缘故,这种马车车轮损耗会大大减少,速度也会提升不少,而且还能减震。 当然,也为火车的出现打下基础。 “陛下谬赞,在下也是想到寻常马车坐着太过颠簸,便思索着改进一下才好。” 张贵这时候回道。 天启道:“朕打算试试,但就凭你这个想法,朕就得赏你,因为朕都没想到,可见你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天分的。” 张贵说:“那陛下就赏在下一个免禁足吧。” “准!” 天启毫不犹豫地道。 “谢陛下!” 张贵回道。 “但这不够。” 天启又说了一句,道:“你既然在这方面有天分,就进宫里来,以锦衣卫千户的身份给朕当个随侍亲卫,朕赐你随时进宫陛见之权,有什么好点子,也好及时给朕说说。” “是!” 张贵回道。 天启也就看向王安,问:“传朕旨意,国舅张贵进言有功,授锦衣卫千户官,可随时进宫见朕。” 王安有些不愿意看见张贵就这么成了皇帝近臣,但也不好阻止,只得先应道:“是!” 而张贵则忙谢了恩,心里想着自己这也算是在大明朝当了官。 只是这个官不过是个闲官,虽然是锦衣卫千户,但其实没有任何职事,不过是方便进宫见皇帝而已。 但这对于张贵而言,也够了。 毕竟他眼下的目的就只是可以自由出府而已。 而能够得个锦衣卫千户这样的闲官,也算是意外之喜。 而且还能有一份俸禄,多了笔零花钱。 “陛下授你锦衣卫千户?” 张国纪在张贵回府知道这事后就很高兴,还以此为由大宴宾朋。 张贵倒是没那么高调。 因为一想到大明只有二十四年国运,而且按照历史记载,自己和张国纪将来是要被入北京城的李自成拷掠致死的,张贵便有些焦虑不安。 他也就想趁着现在还有二十多年的时间,得做些什么,从而有机会避免这一结果出现。 …… “什么,陛下没有按照票拟的意见批红?!还封了张国舅锦衣卫千户官?!” 首辅叶向高从司礼监掌印王安这里知道了自己票拟被驳回的事,很是失望。 王安道:“元辅是知道的,陛下自小便喜木工活,虽我等内侍从小进劝也无用!更有底下一些不懂事的还投其所好,变着法的讨好他,给他展现一些巧夺天工的奇技淫巧之物,以致于陛下更加沉溺此道。如今张国舅也以此邀宠,自然容易。” 叶向高知道王安是担心张贵比他更在皇帝面前更受信任,才来告知自己这事,明显是想让自己文臣这边阻止张贵成为天子近侍之臣。 而叶向高倒也担心张贵这个外戚会变成挑唆君王失德的佞臣,以致于,让天启越发的不符合自己这些文臣所希望的君主形象,即附和儒家道德标准的明君仁主形象。 在他看来,天启皇帝喜欢木工这事,已经够算得上是对“明君仁主”形象的背叛了,如果有个再宠幸外戚,使外戚枉法,乃至把持朝政的缺点,就更不堪设想!无疑会影响如今“众正盈朝”的朝局。 叶向高便道:“有劳老内相提醒,仆自会进密揭劝陛下令皇亲回原籍,而不令其留京,损陛下圣德。” “有元辅在,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到底可以放心些,告辞!” 王安笑说着就离开了内阁。 他有意和叶向高结交好关系,而如昔日冯保之于张居正一样,进而可以依靠叶向高等重臣的支持,而在内廷的权力更加稳固,所以对叶向高也就很是热情恭敬。 叶向高接下来的确进了密揭给天启。 所谓密揭就是首辅不通过正规渠道向皇帝提出秘密进言的一种方式,相当于给皇帝递小纸条,而不用通过通政司、六科廊,使得更多人知道。 天启收到叶向高的密揭后,知道这是叶向高在试探他的态度,也就回道:“把这密揭给元辅还回去!告诉他,朕自有分寸,让他多把心思盯在国家大事上!” “遵旨!” 王安懊丧地回了一句,只得把密揭拿回了内阁。 叶向高在收到被皇帝送回的密揭以及皇帝的口谕后,倒也没有露出失望之色,只是带着密揭回了府。 谁知,次日,就有御史梁梦环上疏称自己闻得皇亲张贵谄媚君上,意图使陛下行昏聩之事,而阁臣本已票拟使其回乡读书,不料天子不听老臣之言,执意偏宠外戚,还留为近侍,使其有谗佞之机,故请皇帝速停止此等昏君才做的事,纳老臣之言,远佞幸,亲贤臣。 接着,又有御史胡嘉演也跟着上疏称皇亲张贵本嚣张跋扈、目无法纪,残害小民,天子不但不严加管束,反赐其官爵,留为近侍,可谓不明!还要求皇帝即刻处置张贵。 一时间,多位言官因此事上疏。 有的只是要求皇帝让张贵回原籍,不得留京。 有的甚至要求皇帝杀了张贵。 天启在看到这些奏疏后,敏锐地感觉到这是文臣们在向他施压,意图借用各种儒家道德大旗来压制他的皇权,让他这个皇帝变成听话的皇帝。 第四章 诋毁皇亲,天启暴怒! 但天启没有打算服从这些文臣的意愿。 原历史上,张贵没献有轴承的马车而引发朝堂上的一场风波,已登上大位,准备稳固帝权的天启,是借着提高魏忠贤的权力地位的方式开始与文臣集团角力的。 现在,张贵这个刚刚穿越来的皇亲,因为不想被禁足,所以上了一道关于新式马车设想的奏疏后,倒先引发了这场皇帝与文臣士大夫间的角力。 生于帝王之家的天启似乎对于这种权力斗争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感。 因而,他现在已经嗅到了将来自己真正掌控皇权的机会,也就淡淡一笑,然后故作恼怒地说道:“传旨,着阁臣们来平台见朕!” 王安见天启动了怒,心里暗喜, 他知道这是文臣中,御史言官们对张贵的弹劾起作用了,自家皇爷明显是感受到了来自文臣言官的压力,而生了恼怒的情绪。 没多久,阁臣叶向高等就来了平台。 所谓平台召对,就是天子会在建极殿的云台门,特别召见一些大臣议事。 因为这种召对是非正式的朝会,也就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且参与召对的大臣往往只有一人或几人而已,自然更利于君臣关于军国大事的交流。 叶向高在得知天启要在平台召见他们几位阁臣,心里也很称意,知道是言官们对张贵的弹劾起了作用。 叶向高对此早有准备,他无意要为了皇帝跟言官们对着干,而是想通过利用言官达到自己控制皇帝的目的。 何况,这些言官事实上就是他在幕后指使的。 他已经做好了借此机会劝动天启顺从言官们想法的说辞。 而天启一见叶向高等人,就先把御史梁梦环等言官弹劾张贵的事说了:“张贵不过是借其父名,向朕提出一款新式马车的设想而已,怎么就扯到了祸国殃民的地步,甚至还要置其于死地?再怎么说,他也是朕的内弟!他们竟这样逼朕做无情无义的人,诸位先生觉得这样的奏疏像话吗?” “言官们风闻言事,也是循祖制而行,从尧舜开始,圣主明君,便是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若他们言之不妥,陛下不听便是,不当与之置气。” 叶向高回道。 天启意味深长地瞅了叶向高一眼,至此笃定叶向高不是一个愿意为自己这个皇帝对抗所有文臣的首辅,失望得很,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道:“元辅说的何尝不是大道理,只是朕容不得他们这样诋毁朕的皇亲!” 叶向高道:“虽说言官们所言难免有夸大其词之嫌,但国舅想必也有些纨绔习性,如今大明,明君在位,悍臣满朝,正是国运昌隆之时,陛下欲真要保护国舅,真当令其读圣人书,循正道,如此,天下必称陛下善教之德!” “那也不能让他回籍!” 天启回道。 叶向高惊讶,他前面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本就是想让天子妥协,同意把张贵遣回原籍,令其闭门读书,结果天子还没有要让张贵回原籍的意思。 王安也很意外,也没想到天启会直截了当地说不能让张贵回籍。 叶向高只得忙说:“陛下,京师膏粱纨绔颇多,非读书修身之地,国舅留京,恐难以静心读书。” 天启说:“这也没办法,皇后如今已身怀六甲,此时不宜使皇亲离京,而使中宫徒增思亲之苦,不利于产育。相比于张贵,国本自然更重要。” 叶向高没想到天启会找到这个理由。 他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少年皇帝。 他似乎从今天开始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皇帝陛下,并不是只知爱做木匠活那么简单。 叶向高就算再想让天启服从他们文臣士大夫的意志行事,他也是不敢拿国本开玩笑的,也就只得说道:“陛下说的是!” …… 张贵还不知道他因为给天启献新式马车的构想,而差点被遣回原籍,甚至还有御史要求处死他。 张贵现在只是一门心思的在想着如何避免将来国破家亡的事。 “公子,吃糕点吧。” “不吃!” “公子,要暖脚吗?” “不暖!” “公子,要沐浴吗?” “不洗!” 以致于,张贵现在连小婵也不搭理,只坐在木凳上,望着门外明月。 张贵不想将来被李自成拷掠致死,更不想将来就算提前跑去南方,逃过了李自成的拷掠,可还是要蓄着个金钱树尾,失去眼下的富贵身份,而只靠着番薯与土豆充饥。 只是该如何挽救即将倾覆的大明,张贵还不得法。 当然,张贵觉得也不是非得要避免大明不亡,但至少不能让建虏得了天下,不能让自己因为改朝换代降低生活质量,乃至生活得非常惨淡。 张贵记得自己以前在起点看过不少明末穿越小说,里面的穿越者有搞科技发明的,有搞思想启蒙的,有搞海外殖民的,还有发动百姓另起炉灶的。 张贵也不知道那种靠谱,他自然清楚,他以前看的小说毕竟是小说,作者最多是做到逻辑自洽,真要实施起来,不一定能行。 但张贵也想不到更好的。 突然,张贵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想。 反正想搞点什么就搞点什么呗,就像自己之前把新式马车说给天启知道一样,先把这个时代没有的新事物都拿出来,没准会发生蝴蝶效应,让整个历史的走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法。 “就这么办!” 张贵拿定了主意,站起身来,见小婵还站在自己身后,见雪肤月貌,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脸上开始长肉了。” “啊,脸上也长了吗?” 小婵慌张地问。 张贵点头。 小婵皱眉:“我还以为只是胸脯长呢。” “贵儿,随我进宫,娘娘突然早产,陛下要我们进宫看看娘娘。” 这时,张国纪来到外面喊了一声。 娘娘早产? 张贵忽然想起,历史上的皇后张嫣第一个孩子的确是早产儿,而且是个男孩。 但这个时代医疗技术不发达,即便早产儿是皇子,也很难存活。 因为早产儿免疫力很弱,极易产生细菌感染。 张贵一想到此,就心道:“不能忽略这个时代的感染问题啊,正好自己以前是做医学实验的,干脆先做些抗生素出来,先尽量减少自己和他人在这个时代因为感染而得不到救治的情况。” 一想到这里,张贵在跟随张国纪进宫看了皇后张嫣后,第二天就去买了牛肉、铁丝、各类水晶,然后先用水晶和木材自作了一比较原始的显微镜。 虽然张贵自作的显微镜可放大倍数不大,但观察菌株形状是没问题的。 张贵想先把青霉素做出来,这样自己将来发生感染,有了炎症,也不至于无特效药可治。 而青霉素出自于青霉菌,青霉菌在镜下有自己的独特形状。 只要确定了青霉菌,就能提取出青霉素。 张贵说干就干,先用牛肉膏做培养基,再用铁丝弯成的小圈,经火烧灭菌而冷却后,就挑取了一部分在镜下取来的扫帚状青霉菌菌泥,随即进行划线,以分离培养出纯种青霉菌。 没多久,张贵就培养出纯种青霉菌,进而提取出了青霉素。 只是张贵还不知道他提取的青霉素有没有效,他决定找个人进行临床实验。 但这时候,宫里有派来人传旨意说:“皇子发烧,要国丈和国舅爷进宫看看。” 张贵也就跟着张国纪再次进了宫。 第五章 陛下,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一进宫,见到天启皇帝,张贵就和自己老爹看见天启一脸惆怅。 “陛下!” 张贵和张国纪行了一礼。 “免礼!进去看看吧,看一眼少一眼,朕这皇儿命苦啊,还没开口说话呢,就得。” 天启说着就把“夭折”二字给噎了回去,只伤心道:“这可是朕的嫡长子啊!” 说着,天启就仰头看天,苦笑:“朕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老天要降罚,只降朕一人头上必是,何必害朕的嫡长子。” “是!陛下不要太担心,皇嗣会安然无恙的。” 张贵安慰了一句,就与张国纪一起进了坤宁宫的寝殿。 张贵见小皇子烧得嘴唇都干了,心中也不由得暗问:“也不知道这小皇子这次发烧能不能挺过去,不过按照历史的记载,他还是会夭折的。不过,自己倒是可以给他试试青霉素,可毕竟是皇子,万一试出好歹来,只怕倒落得个杀头之罪,因为自己这青霉素连一次临床试验都没做呢。” 张贵也就没有提青霉素的事,而是跟着张国纪在看了小皇子后就一起来到了外面。 天启见二人出来,只微微一笑,接着问年长的张国纪:“老泰山,您是积古的老人家,看着觉得,皇嗣可救不救?” 张国纪摇了摇头:“太小了,难说。” 天启收敛住了笑容。 张贵拉一下张国纪衣服,意思是让他说几句让天启听起来舒服的话。 这时,王安疾步走了来。 天启忙看向了王安:“怎么说,可找到民间有名的大夫没有?” 王安道:“回皇爷,没有。” 天启又问:“那让下旨于天下张贴皇榜,寻民间儿科名医的事呢?” 王安回道:“六科廊封驳了这道旨意,言宫中太医就是天下最好的大夫,陛下没必要因此事滋扰天下。” 天启突然一掌重重拍在柱子上:“他们这是要害死朕的嫡长子!” 王安忙匍匐在地:“皇爷息怒!六科廊兵科都给事中朱童蒙正在归极门外,请求陛见,说有救陛下皇嗣的良方。” 王安说后就瞅了张贵一眼。 张贵没想到王安会看向自己,心中微微觉得不妙。 “宣!” 这里,天启因为急于不想让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夭折,何况还是嫡长子,也就立即回了一句。 没一会儿,朱童蒙就来到了天启面前,向天启行了大礼。 天启一见他就问:“你有何良方救朕皇嗣?” “陛下,臣的良方就是,请陛下诛佞幸张贵!” 朱童蒙突然说道。 张贵听见这话后,如耳边起了个焦雷,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朱童蒙,心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逼皇帝杀我作甚?” 王安这里则是暗笑。 张贵也注意到了王安的神色,很快就明白了,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为免受禁足之罚而向皇帝献新式马车的事,引起了别人的忌恨。 娘的,果然这朝堂上没一个好东西!老子不过是想被解除禁足而已,招你们惹你们了?就把老子往死里整! 张贵倒也没有过多的害怕,他其实也做好了自己会被一些势力针对的心理准备。 因为这是明末,他这个大明皇亲身份又注定了二十四年后会被拷掠致死,所以,他必须做最后的挣扎,不为解除禁足的事上疏让天启造些新事物出来改变历史,他也会想办法找其他机会让给天启介绍新事物,进而促使天启皇帝来改变历史。 毕竟大明是一个中央集权的社会,要想完成自下而上的改革,进而避免自己张家的悲剧乃至整个时代的悲剧,那就离不开皇帝的参与。 只是张贵没想到朝堂中一些人对他的针对来得这么快。 要知道他还有很多大杀器没有拿出来呢。 “这……” 张国纪倒是真被吓着了,他没想到这个文官献的救皇子的良方,却是要陛下杀了自己儿子。 可自己张家也就这么一个单传啊。 天启这时候仿佛洞察一切,冷声问道:“这是怎么说?” “陛下,皇子早产,皆因天子亲近佞幸,而如外戚张贵之辈不务正道,谄媚君父,以致于中宫受其牵连,故才降下天罚,应在皇嗣身上,若陛下不诛张贵,或依旧偏宠于他,则恐将来还会殃及别的皇嗣。” 朱童蒙说到这里就道:“请陛下明鉴!” “天罚?” 天启瞅了张贵一眼,他倒是不愿意相信朱童蒙所言,因为他也没觉得自己多偏宠张贵,不过是对张贵所献的马车予以肯定而已,也没有允许张贵去做什么紊乱朝纲的事。 但这个时代不是后世,人对天是存在畏惧心理的,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 再加上,皇嗣如今的的确确早产了,还在病危之中。 天启身为其父,关心则乱,也就踌躇起来。 朱童蒙明显抓住了天启这个心理,趁机继续进谏道:“请陛下诛张贵!以敬天罚!” “这……” 天启摇了摇头:“这还是有些牵强,张贵他并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按理,天罚还不会因他而出现。” 朱童蒙没想到天启这么不好忽悠,只得继续添油加醋道:“陛下!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能枉杀一个啊!是他张贵重要,还是我大明皇嗣国本重要?!以臣之见,杀他张贵,若能避免将来国本有危,是值得一试的!” 王安则在一旁跟着说:“皇爷,他说的是似乎有理。” “有什么理?!不过是妖言惑众而已!” 张贵这时候直截了当地回了一句,且看向朱童蒙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一个堂堂读书人,竟为了构陷外戚,扯出这样荒谬的妖言来,也配作读书人?!” “张贵,你谄媚君父,致使上天降下这样的惩罚,是不争的事实,何况皇嗣早产且如今即将早夭的事实就摆在面前!” 朱童蒙激动回道。 “谁告诉你皇嗣即将早夭了?!我看你是巴不得皇嗣早夭吧?!” 张贵大声回了一句。 朱童蒙当场被问住了,下意识地差点就要说:“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但他还是果断把这话憋了回去。 这时候,皇后张嫣的宫娥慌忙来到宫门处喊道:“不好啦!皇子的额头更烫了!” “赶紧进行物理降温!” 张贵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天启忙问:“什么是物理降温?” 张贵回道:“就是做个冰帽子,在帽子里装冰,戴在皇嗣头上,先防止因为高烧而导致脑水肿!” 天启听张贵说的似乎有颇有道理,何况眼下情况情急,也没有犹豫,命道:“照他说的做!” 张贵说着就转身对天启道:“陛下,臣也有一良方救皇嗣,请陛下恩准臣试试!” 第六章 言官怂逼,被天启怒踹! “你有何良方?” 天启问道。 同时,天启不由得心想:“你的良方该不是让朕把朱童蒙杀了吧?” 张贵如实回道:“臣最近研制了一种新药,有退热奇效,但不一定成功,臣本也打算提出来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如今皇嗣如此,陛下如果准予,臣可以冒险一试。” 张贵如今也是被逼的没法了。 表面上看,只是朱童蒙一个文官借着皇子即将夭折这事逼皇帝诛杀他。 但一般而言,若房间里看见一只蟑螂,那屋里肯定已经有一窝蟑螂,如今朱童蒙站出来要皇帝杀他,那肯定背后有一堆文官想逼皇帝杀他。 甚至张贵已经怀疑连内廷都有人,很可能,就是眼前这个王安,也在借此事兴风作浪,让皇帝除掉自己。 所以,张贵知道,他眼下必须救活皇嗣,不然就真的是死路一条。 就算天子念着他是皇亲不杀他,也会不敢再留他在京城内,而他肯定会被逐出在京城权力核心层外,将来就只能等着被拷掠致死。 为此,张贵现在不得不冒险一搏。 就算现在这一搏失败了,也没什么,总比接下来担惊受怕的过着要好。 他这些日子是真的受够了每天因为自己即将国破家亡而焦虑不安的状态。 他也算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能者劳而智者忧了。 因为越是睿智的人越能看到事物发展的将来,而产生忧虑。 倒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好些。 没准还能乐观开朗,乃至逍遥自在些。 他自问也不是智者,只是因为他是个穿越者,比别人知道后世的情况多些,在这个时代也就自然有智者同样的烦恼了。 而如果这一搏成功了,他就能化焦虑为动力,继续去影响大明现在的皇帝,现在的朝堂。 “那就试试吧。” 天启也知道早产儿夭折几率很大,几乎没有生存长大的可能,而且自己这皇嗣现在这次高烧比之前还要严重,根本没有生还可能,连太医们都说无救,他让人张贴皇榜去民间寻名医,也不过是想做最后一把努力,故而,现在也就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张贵的冒险。 朱童蒙这里则诧异地瞅了王安一眼。 王安也很意外。 他们都没想到张贵会有所谓的新药。 王安给朱童蒙递了个眼色。 朱童蒙会意,忙道:“陛下!先帝便因李可灼误献药物而崩,如今张贵所言不过是危急时胡诌之药而已,怎可信他!没准,反而使皇嗣更早夭折!臣请陛下明鉴,此时不如诛杀张贵更为妥当!” 张贵看着朱童蒙:“你就这么想我死?” 朱童蒙呵呵冷笑道:“惑君奸佞,人人得而诛之!” “那你真敢保证,陛下杀了我,皇子就不会夭折吗?” 张贵问道。 朱童蒙道:“然也!” 张贵因此立即看向天启:“陛下,臣愿和朱给事一赌,如果臣死,则皇嗣没有夭折,那臣无话可说,如果皇嗣还是夭折,臣请陛下杀他!臣请陛下写明在圣旨上!君无戏言,到时候,也好请陛下为臣做主!” “朕准了!” 天启说着就看向王安:“拟旨!” “别!” 朱童蒙突然喊了一声,又道:“其实让他试试也没什么,如果皇嗣再因此夭折,臣认为再杀他也更好。” “那你把朕的皇嗣当什么了?!” 天启突然大喝一声,指着朱童蒙道:“万一皇嗣真如你所说,在用了他的药后而夭折,你能把朕的皇嗣还回来吗?!” 朱童蒙道:“那就请陛下直接杀了他张贵!赌是不能赌的。” “怂逼!” 张贵见此在心里骂了一句。 “那你保证,如果杀了张贵,皇嗣就不会夭折。如果皇嗣还是夭折,朕必杀你!” 天启厉声道。 朱童蒙回道:“臣不能保证!” 天启道:“你不能保证也敢让朕杀皇亲国戚?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随意构陷朕的皇亲?!” “陛下,臣这不是构陷,科道言官有风闻言事之权,科道言官所奏之事,怎么能算是构陷,是风闻言事也!” “另外,给予臣风闻言事之权的,正是陛下,亦是皇明太祖,更是祖制!” 朱童蒙据理力争道。 天启听后怒极反笑。 张贵这时候见朱童蒙把祖制搬了出来,也就插嘴道:“陛下,眼下救皇嗣要紧。” 天启点点头:“你说得对,救皇嗣要紧,朕不相信他的鬼话,朕愿意让你一试。” 朱童蒙见此忙道:“陛下,若张贵救不活皇嗣,便是下药谋害皇嗣,到时候请陛下杀他!” 天启看着朱童蒙:“朕凭什么听你的?” “陛下如果要当昏君,可以不听,但臣到时候必还会参劾他张贵弑杀皇嗣之罪!” 朱童蒙毅然回道。 张贵看向朱童蒙,捏紧了拳头,他不得不承认这些言官很讨厌,一个劲地想置他于死地。 天可怜见,他不过就是献了个马车而已。 王安见此不由得冷笑,暗想我大明朝的言官果然是厉害的。 天启则在这时候看向张贵道:“救人吧,就算皇嗣没被你救活,那也是天数,朕不会怪你。” “是!” 张贵回了一句,就请旨回府取药。 而朱童蒙这里仍旧不依不饶,喊道:“张国舅,你自己想好,就算陛下不治你罪,不代表天下人到时候能容忍你弑杀皇储之罪!” “你住口!” 天启一脚踹向了朱童蒙,两眼喷火地瞪着他,嚷道:“你是何居心,是不是不想朕的皇嗣被救!巴不得朕的皇嗣夭折!” 嘭! 朱童蒙摔在地上,口里吐出一口鲜血来。 常年做木工活,又喜骑马练武的天启皇帝这一脚颇有力道,竟踹得朱童蒙半晌都起不了身。 朱童蒙也不敢再言语。 但朱童蒙倒也没有因此服软,心里盘算着如果张贵救活了皇嗣还可,若没救活,他定要纠集文官逼天子杀他。 半个时辰后,张贵拿来了药和用药工具。 天启见此就道:“赶紧给皇嗣用药吧,你刚才提议的物理降温法子很好,皇嗣体温下降了些,但还是在烧着。” 张贵回道:“陛下勿急,臣这药能不能给皇嗣用,还得先做做皮试。” “皮试,什么是皮试?” 第七章 皇嗣痊愈,张贵立大功! “回陛下,就是看皇嗣适不适合这药。” 张贵回答道。 虽说,对青霉素过敏的人概率不是很大,但也难保会有过敏的人。 作为一个稍微专业点的医生都不会贸然给人用青霉素一类的抗生素,即便不做皮试,也会问其对青霉素是否过敏。 小皇嗣还没用过青霉素,自然也就没有青霉素治疗史,便需要先做皮试。 “皮试怎么做?” 天启问道。 “就是在其皮下先打一点药看看反应。” 张贵走过来,捏住了小皇嗣的手腕,先用自己配的医用酒精擦拭了一下小皇嗣的手腕,然后在其手腕朝手心这一边,直接用玻璃注射器所带针头,刺进了小皇嗣手腕的皮下,接着,他没有直接推,而是突然把针头往上一挑,刺进了小皇嗣的皮内,接着才开始注射青霉素液。 这个时代已经有玻璃,只是透明度还不如后世的玻璃。 “哇哇!” 皮内组织广布神经系统感受器,最易感到疼痛。 故而皇嗣很快就哇哇哭了起来。 天启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忍住了想打张贵的冲动。 张嫣也听得很是揪心。 张贵已经拔出了针头,且看了一会儿,接着就欣喜地笑道:“恭喜陛下,娘娘,皇嗣可用这药,他没有过敏反应。” “过敏?” 天启问道。 张贵回道:“没错,有的人会对一些东西过敏,臣这药也不例外,所谓过敏,就是产生异常的反应,甚至加重病情。” 张贵尽量用天启能听懂的话说着,就一边继续取药,而看了天启一眼:“还请陛下撅一下屁股。” “要朕撅屁股作甚?” 天启问。 张贵笑着说:“陛下照做就是。” “好!” 天启答应了一声,就撅起了屁股。 张贵走到天启身后,把手贴了上去,还摸了起来。 天启大惊:“卿你干嘛!你姐姐还在这儿呢!” 张嫣也很意外。 张贵道:“陛下勿恼,小皇嗣的屁股太小,臣一巴掌就盖完了他的小屁股,没办法看出可给药的肌肉区域,只能先在陛下屁股上比一比,确定一下范围。毕竟这里除了臣,就陛下一个男的。” 天启问:“还有这说法?” “是的,这是为了避免破坏到小皇嗣的坐骨神经。” 张贵贴在天启屁股上的手张开了大拇指,且确定了大拇指以外的区域是在哪些地方。 如果他是临床多年的医护人员,自然不用这样,凭经验也能迅速把注射器投掷在合适的地方。 但张贵前世是做实验的,只是学过而已,没有怎么操作过,自然也就得按书本上的先比划一下。 “神经是什么?” 天启问。 “就是一种身上可以感知的东西,臣将他叫做神经。” 张贵回答后就来到小皇嗣面前:“请将小皇嗣翻过来,股部露出来。” 张嫣忙让宫人照做。 而在小皇嗣被翻过来,露出又干又红的小屁股后,张贵就找准可给药的组织,一针头刺了进去,且注射进了青霉素。 小皇嗣再次哭得哇哇直叫。 天启问:“必须这样给药?” 张贵回道:“除了输液,这是最见效的,比口服好些。” “输液?” 天启好奇地问。 “就是直接把药给到血管里。” 张贵回道。 “为何不这样做?” 张嫣也跟着问了一句。 “这个臣还造不出这样的器械,主要是无菌处理也很难,注射进组织里,更简单些。” 张贵回答后就道:“臣已经给小皇嗣用完药,现在就看他能不能出汗,只要出汗,就说明此药有效。” 天启点头,就带着张贵先去了外面等候。 没多久,宫人就惊喜地禀道:“小皇嗣出汗了!” 张贵松了一口气,笑道:“别减衣服,让他多出些,把体温彻底降下来。” 接着,又有宫人来报:“小皇子呛出好大一口痰。” 天启忙看向张贵问:“这是?” “这是肺部在退热,不净之物开始吐出,这是好事,请陛下放心。” 张贵笑道。 天启点头,随即也就再次进来,看了一眼小皇嗣,见其呼吸已经平缓,气色开始红润,一时堆上笑意:“果然大好了!” “烧也降了,人都说病去如抽丝,可小弟这药倒是神速。” 张嫣也不由得莞尔一笑道。 “他如此精通医道,你竟也没告诉过朕。” 天启笑道。 张嫣则瞅了张贵一眼。 张贵忙道:“陛下不知,这都是臣偷偷学的,娘娘也是不知道的。” 天启点头:“原来如此,想必也是因为非医户出身不能学医,只能读书之故。” 张贵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道:“陛下,小皇嗣这病虽已见愈,但还算不上是彻底见愈,接下来,还得一天给一次药,一共要两天。” “为何只是两日,如何不多给几日?” 天启问。 “多了也不好,多了不利于小皇嗣将来抵御其他疾病,是药三分毒,多了反而坏事。” 张贵不好直接说有耐药性,便寻了个理由说道。 天启点首,笑着说:“幸好朕没信那言官的妖言,不然,若真要杀了你,朕这皇嗣只怕早就夭折了。此事,你立了大功!” 张贵淡淡一笑:“其实,臣一个草莽之辈,就算十恶不赦,又那里配让皇嗣因臣受天罚。他们不过是不容臣,而借机胡扯而已。” 天启神色凝重地看向蓝天白云:“但朕从未觉得你真的十恶不赦。朕也不明白,为何朝臣们就这么不容你们,一个劲地诋毁你,说你乃大奸大恶之辈,不只是你,朕的亲眷,在他们眼里都讨不到好,朕的乳母也被他们骂过!” “陛下自己是否也被骂过?” 张贵问了一句。 他记得按明朝史料记载,大明到了这个时期,文官们在卖弄直名方面已经是越来越偏激,从最开始只是委婉的弹劾皇帝,到后面随着海瑞上本直言骂了嘉靖帝而获得很好的名声后,就开始兴起一股更偏激的风气,似乎作为言官不把皇帝喷得狗血淋头就不算直臣,哪怕稍微委婉点都有谄媚之嫌。 万历时期,申时行就因为劝万历早定太子过于委婉,而被言官骂他是首鼠两端,逼得他辞去首辅之位。 当然,海瑞骂嘉靖帝可能是嘉靖真该骂。 只是后面的路子不知怎么就走歪了,变成了不骂皇帝就不是政治正确。 也因为知道明朝中后期这一朝堂现象,张贵才在这时候这样问着天启。 天启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你说呢?朕即位之初,就被骂说朕凌虐先帝嫔妃和皇妹。不过,骂朕也没什么,可恨的是,他们连朕的亲眷也不放过。” “陛下想知道这里面的原因吗?” 张贵突然问道。 第八章 激怒天启,陛下,杀吧! 天启问:“你知道?” 张贵道:“陛下不妨与臣微服出宫一下,陛下到时候会找到答案的。” “好!” 天启便在当晚与张贵一起微服出了宫。 “你要带朕去哪儿?” 天启问着张贵。 “青楼。” 张贵回道。 天启诧异地看向张贵:“你不会是要朕?” 天启说着就退了几步:“你姐知道了不好。” “陛下误会了!臣的意思,陛下要想知道您为何被骂,就只能来这里。” 张贵说道。 “为何?” 天启问道。 “陛下可知道,为什么青楼娼馆大都开在书院学宫旁?” 张贵不待天启回答就道:“原因就是读书人们除了读书外,最喜欢来的就是这个地方,不然何以谈才子风流呢。” 天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张贵带着天启到了青楼后,就寻了一处暖阁坐下。 如今大明士林倡行的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尤其是在这烟花柳巷,没有在屋里和女人单独交流的士子们,皆是刚刚结束了风月上的韵事,进入了贤者模式,此刻皆不爱谈女色,只爱谈君王社稷和胸中抱负。 因而,张贵和天启很快就听见这些士子开始议论起天启来。 “素来听闻如今天子只好三样事,一好木工,二好走马,三好听戏,唯独不好政务,幸而如今福清(叶向高)执政,启用东林群贤,故众正盈朝,才使国势不废!只是,天子多不德,竟无人力谏,使人忧愁啊!” 此时,就有一士子乜斜着眼,喝着一女子递来的酒,毫不留恋地将眸光从眼前女子身上移开,说起国事来。 天启听后心里顿时就有些火。 要知道他现在这个年纪,还是一血气方刚的少年呢。 但张贵握住了他的手腕:“陛下再听听。” 天启点点头。 “是啊,我听说,如今天子不识一字,甚至荒淫无道,与自己乳母乱伦,有内宦相劝而不听,乃至朝臣们请旨令客氏出宫,天子也不准,明显就是因为与乳母有奸情。如此悖逆人伦,非昏君做不出也!” 另一士子也跟着说了起来,且怒拍几案:“国家养士两百载,我等岂能坐视天子昏聩至此,将来若能列于朝班,定要进谏君父,叱责其昏聩事!” “陈兄可谓壮志凌云!吾等深敬之!” 一些士子因此附和起来。 而天启已经铁青着脸,对张贵咬牙说:“朕是好木工,但朕可从没荒废政务!朕练习骑射是为强身健体,怎能说成是好走马!朕是听戏,但不过是闲暇消遣而已!这也罢了,为何如此污蔑朕和乳母,这将来,使后人如何看朕乳母?难道她辛苦抚育朕一场,还得被骂成**?!” “昏君当朝,后患难料啊!” “如今这位大明天子,不只是与乳母乱伦,更与其内弟张国舅有龙阳之事!” “没错,诸位自然也应该明白,为何信王长住于宫,而未就藩,其原因也在于此。” 这些士子也是仗着如今的大明言论自由度高,口嗨得不行,再加上如今又身处于温柔乡,被一群人捧着,也就什么都乱编了起来,或者说,把自己生活里的奢靡腐化生活也直接往皇帝身上套。 明中后期开始,男风盛行。 如同老百姓幻想皇帝的生活时,会认为皇帝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大饼一样,这些士子们幻想皇帝的生活时,也就认为皇帝每天应该不是搞女人就是搞男人,便也就如此编排起天子来。 天启听到这里直接站起身来,瞪眼捏拳。 一些士子因此看向了他。 张贵拉住了他,低声道:“陛下息怒,先坐下。” “这位仁兄如此愤慨,想必也为当今天子而怒!将来若列于朝班,必为直臣也!” 这时候,一名士子倒也主动朝天启走了来,向天启拱手:“不知仁兄名讳是?” “家兄字崇祯。” 张贵这时候替天启回道。 “原来是崇祯兄!幸会幸会!” 这士子拱手后就自我介绍道:“敝人姓崔,字明谕”。 接着,这崔明谕便言道:“敝人也对如今天子的昏聩无耻行径,愤慨至极,可以说,恨不能如今上本死谏!痛斥君父!” 天启看向他:“既如此,那你我同去,现在就去死谏,如何?!” 天启说着就真要拉他走。 崔明谕忙拉住了他:“别!崇祯兄切勿激动,敝人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现在功名未成,岂敢言政?何况,话说回来,崇祯兄也没必要如此,天子昏聩,事实上才是好事。” 张贵这时故作不解地问:“如何还是好事?” 这个崔明谕似乎是个社牛之人,见张贵问,倒也卖弄起来:“天子不昏,如何显得我等士大夫之忠直贤能?” 张贵点头,故有所悟:“所以,敝人也是有些不解,天子若说年少不够老成是有的,但说其乱伦,乃至好男风,就有些无凭无据了。何况即便真有此事,也当直言谏之,岂能背后拨弄宣扬之,此非为臣之道,但偏偏似乎现在没人觉得不对。” 这崔明谕哈哈大笑起来,对天启说:“令弟倒还是天真之人,竟要讲究起证据,还误解了为臣之道!” 说着,崔明谕就带着指教的口吻对张贵说:“为臣之道,应该是致君父为尧舜,使天子恪守为君之道!” 崔明谕说着就又道:“但这天下哪能有完全符合为君之道的君主?若让天下有这样的君主,那我等士大夫还有何用武之地?” 崔明谕说到这里就挥了一下折扇:“所以为君王者,哪怕像宋朝仁宗,本朝孝庙这样的,也得多寻些其不足之处,没有不足,也得制造些出来,不然如何显得是我等士大夫促使了这样的圣主仁君出现。当然啦,如果,君王能尽量恪守为君主道,我等士大夫自然还是应该对其尊多于贬的。” 崔明谕说着就问着众士子:“你们说呢?” “此言在理!” 许多士子回道。 天启这时候沉着脸,带着一丝愤懑,苦笑着问:“这么说,不骂天子,便不配为臣?” “自然,十年为清官无人问,一朝批龙鳞天下知。” 崔明谕因此回道。 “就是!” 其他人纷纷响应。 天启则转身而走。 张贵也跟了来,跟在天启身后:“陛下听见了吧,这就是原因所在。” 第九章 天启手刃言官:朕就是暴君! 天启点了点头,道:“朕现在算是更加确定,朕无论怎么做,文臣们都不会对朕满意了。” 说着,天启就冷笑了一下:“原来,他们本质上也不是为了朕,为了天下,才要朕做圣君仁主,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 “既然如此,陛下何必再顾忌他们的看法!” “制造妖言者,就该处死!” “不然,今日他们能以妖言要挟陛下处死臣,谁知将来他们会不会再以妖言逼迫陛下下罪己诏,乃至退位?” 张贵让天启知道士大夫们的真正意图,目的就是为了反击,让朱童蒙这个敢第一个对自己发起死亡威胁的人去死。 而现在,他见天启已经这样说了,便知道时机已成熟,也就鼓动着天启。 天启看了他一眼,再次点首,且将太监魏朝传来吩咐说:“传朕旨意,兵科都给事中朱童蒙妖言惑君,谋害皇亲,按大明律,制造妖言者,处斩!将其即刻明正典刑!” 张贵微微一笑,心里称意,拱手:“陛下圣明!” “他们骂朕,朕可以不在乎,但朕绝不能让他们敢随意谋害朕的亲眷!” 天启这时候丢下了一句话,随即就转身对张贵说:“你与朕一起进宫,看看皇嗣还会不会有事。” “是!” 张贵回了一句。 司礼监。 魏朝赶到这里后,就向在司礼监的王安汇报说:“老祖宗,皇爷传旨,要将朱童蒙明正典刑!” “什么,明正典刑?!” 王安听后直接站起身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魏朝便回答说:“张国舅所献之药治好了皇嗣,然后陛下在和他闲聊几句后,就出了宫,在皇爷回来后,就给在御前侍候的奴婢下了这道旨。” “竟然治好了!” 王安在张贵带药入宫前,就先回了自己府里歇息,而也因此,他到现在才知道这事。 王安一时大感失望。 魏朝则问道:“这旨要拟吗?” “先不要拟!他朱童蒙是言官,岂能因言获罪?这会辱没皇爷圣名的。” 王安说道。 接着,王安又道:“我先去见皇爷,看看能不能劝皇爷收回此意。” “是!” 魏朝回道。 于是,王安先来了天启这里。 天启见他来了,便问道:“什么事?” 王安回道:“皇爷要传旨杀朱童蒙,老奴想问,是让司礼监直接下中旨,还是经内阁、六科明发上谕?” 如今的大明,将皇帝直接让中官即司礼监下的旨称作中旨,而经过内阁拟写的旨则称作明发的圣旨。 一般而言,很多朝臣都不认中旨,因为认中旨,难免有唯君父之命是从的谄媚之嫌。 天启看了王安一眼,道:“中旨,直接让锦衣卫做这事。” 王安顿时匍匐在地:“皇爷明鉴,朱童蒙到底是言官,锦衣卫仅有拘捕之权,没有行刑之权,臣以为还是下旨令刑部处置此事妥当。” 张贵见此看了天启一眼,心道:“这个王安,明显是个不识抬举的。” 天启则呵呵冷笑:“这样吧,你派个人去传朱童蒙来见朕,如今既然张贵真的治好了皇嗣,朕就想听听他如何自辩的。同时,让司礼监拟中旨去刑部。” “老奴遵旨!” 王安回了一句。 “陛下要见我?” 朱童蒙给来传旨让他进宫的内宦塞了张会票,问了一句,接着又问道:“是因为皇嗣还是夭折了吗?” “皇嗣没有夭折,被张国舅治好了病,现在已经退烧了。” 这内宦回道。 “是吗?!” 朱童蒙听后颇为失望,心道:“没想到他张贵还真有些医道,竟让他因此躲过一劫!” …… 在王安走后,天启这里,张贵正对天启说道:“陛下,现在看来,只能靠您自己了。” 天启神色凝重地回道:“朕知道!” “臣见过陛下!” 朱童蒙来到天启这里时,王安也拿了旨意回来:“皇爷,刑部驳了司礼监的中旨,言这恐是矫诏,请陛下着内阁明发上谕,由六科廊签发,否则,未免有内臣矫诏杀言官而违背祖制之嫌。” 朱由校竟提着一把尚方宝剑出来,冷笑着说:“朕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关键是,朕若明发上谕,内阁、六科廊能给朕执行吗?” 说着,朱由校就拔剑出鞘,看向朱童蒙。 朱童蒙这时已隐约感到不妙,且听刚才王安的话里,似乎有皇帝已下中旨杀言官的意思,也就问道:“陛下唤臣来,到底是为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你不是说朕的皇嗣是因皇亲张贵不法而被降天罚才患病吗?可怎么现在张贵还真救活了他,既是天罚,为何天又要帮他?可见你说的是妖言!按大明律,编造妖言,当斩!” 天启咬牙说道。 朱童蒙立刻拱手争辩道:“陛下!言官有风闻言事之权,此乃祖制,算不得妖言,陛下不能杀臣,而违背祖制,阻塞言路! 突然,一柄宝剑,如一条银蛇一样,迅速探入了朱童蒙腹部。 只听得噗呲一声,朱童蒙只觉全身一阵酥麻,两眼开始模糊,随即就惊讶地发现自己腹部已没入了一柄宝剑,而鲜血开始浸染衣袍,疼痛感开始蹿升。 朱童蒙愕然抬头,惊恐地看向天启:“陛下,你这是。” “你该死!” 天启咬牙道。 接着,天启把宝剑抽了出来。 宝剑已变成了红色。 天启问道:“天子杀言官,按祖制是什么罪?” 没人应答。 因为众人都吓傻了。 天启干脆回头看向了王安等人,红着脸大声问道:“朕问你们,天子杀言官,按祖制到底是什么罪?!” 王安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压根就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干,直接亲自动手杀言官。 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已经成功利用刑部封驳了皇帝的这道中旨。 结果,他没想到皇帝宣见朱童蒙来,不是要听其自辩,是要杀他。 朱童蒙自己也很意外。 他不得不承认天启这样做太欺负人了。 因为祖制根本不可能规定天子做了错事该受什么惩罚。 他现在只得捂着汩汩冒血的肚子,看着天启,恼怒道:“暴君!暴君!” 噗呲! 天启又一剑刺去,带着一丝嘲笑的神色:“朕就是暴君!” “啊!” 朱童蒙没想到自己会因此身上再添一个剑:“陛下,你为何这样,你不怕留下千古骂名?!” “这就是谋害朕亲眷的下场!” 天启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提着血淋淋的宝剑,看着王安:“你们还没回答朕。” “皇爷息怒!” 王安这时候才跪了下来:“皇爷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没有罪的。” “没有罪就好。” 天启回了一句,接着就看向朱童蒙:“朕知道,若按正规的流程,朕杀不了你,治不了你污蔑皇亲、甚至假借天罚来欺朕的罪,但朕现在就这么杀了你,你能耐朕如何?” 朱童蒙则不解地看着天启,奄奄一息道:“是谁让陛下你这么不顾君臣大义,是谁让你下定决心这么胡来,还请陛下告知。” 第十章 封一品官!父亲封伯!被魏忠贤巴结! 天启笑着回道:“是你们自己!” “这……” 朱童蒙感到不可思议,但也还是瞅了站在天启身后的张贵一眼,说:“我们真是低估你了!” 张贵没有说话。 他发现,天启这个历史上以做木工活闻名的木匠皇帝,果然骨子里也还是有从朱元璋基因里就留下的狠辣,会在被自己带去了解士大夫阶层的真正意图后,而行出如此果决之事,竟亲手手刃了朱童蒙! 这让他不得不承认,难怪历史上同样作为言官的杨涟会在天启朝有如此下场。 在张贵看来,这位木匠皇帝杀起大臣来,在果决这方面,是不逊于他弟弟朱由检的。 张贵现在只希望天启不要像朱由检那样把大明朝越杀越糟糕。 当然,无论如何,张贵对于天启替自己出了这口恶气,把企图皆皇嗣生病来威胁皇帝杀自己的朱童蒙杀死的行为,还是很解气的,也很受触动。 张贵甚至潜意识里觉得这个皇帝姐夫挺义气。 而这应该是皇帝最不该有的特点。 嘭! 朱童蒙最终闭了眼,倒在了大殿上。 天启淡然地瞅了他一眼,对自己随侍太监魏忠贤吩咐说:“把他拖下去,吩咐人来洗地。” 随即,天启又对王安说:“拟旨,以神庙旧例,以皇长子生,加封皇亲张国纪为太康伯,赐张贵官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以张贵献药救活皇子之功,加官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赐庄田一处。” 张贵忙谢了恩。 因为皇嗣得以存活,张贵家就因此得了伯爵之位,而他自己还一下子就成了一品大员。 左都督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在大明朝的确是最高品级的武官,也常作为对外戚的加封。 无论怎么说,这对于张贵而言,俸禄自然又多了些。 犒赏完外戚,天启就提着血淋淋的剑,对张贵说:“你跟朕来。” 张贵便跟着天启去了他的木工作坊。 天启先来到作坊里的水缸边,拿起瓢,开始给带血的宝剑淋洗洗。 张贵主动过去,拾起瓢与天启一起淋着带血的宝剑。 天启则见此干脆丢了瓢,拿起一旁的棉布擦洗着宝剑,说:“朕其实早就准备杀人了。” 张贵诧异地瞅了眼前这个正低着头认真擦洗宝剑的少年天子。 “皇祖父(万历帝)对他们太容忍了!父皇(泰昌帝)也迁就着他们,还有穆庙(隆庆帝),这五十多年来,把他们骄纵成了不知道何为天子之威。” “去年,朕刚刚即位,天下许多官衙还不知道朕已经是大明天子,根基未稳,也就还不好拿他们这样,如今一年过去了,远至云南的沐府都已知道朕是大明天子,朕也就没打算再放纵他们。” 天启自言自语道。 张贵问:“陛下为何跟臣说这些?” 张贵自问自己不过是个外戚,而大明朝除了国初,很少有外戚参与朝政的时候,天启其实给自己说这些没用。 天启没有回答张贵,只问道:“你觉得王安如何?” 张贵决定给之前帮着言官想害他的王安上点眼药,也就说道:“大臣们都说他好。” 天启听后怔了片刻,突然眸露杀意,说:“连朕的奴婢,名声都比朕好。” 张贵听了天启这话,心里暗喜:“叫你王安不知道好好做人!” “你要不自宫吧,替朕管着内廷。” 可这时,天启突然说出了这么个提议。 砰! 张贵手里的木瓢掉落在了地上,不由得一阵胆寒,看着天启。 天启则继续说道:“这在本朝有先例的,孝定太后之弟(李进),算是朕的太舅公,便入宫做了御马监太监,替年幼的神庙控制着内廷禁军,你又何尝不可以。再说,你又与朕志趣相投,还比他王安明白,进宫来还能陪着你姐,有何不可?何况,朕现在就算加封你为左都督,也没司礼监、御马监的掌印有权。” “臣家就臣一个独子!如果张家断后,家父和娘娘都会伤心的。何况,陛下内廷这么多太监,臣相信会有让陛下用起来称心如意的人的。” 张贵连忙拒绝了天启的提议,他可不想在男人必追求的权色财气里,以后只能拥有权财气三样。 何况,他也不知道天启是不是在试探自己这个外戚。 天启见此,倒也真没有强逼:“也罢,这样也好。” 同样是天启近侍的魏忠贤此时走过来,向天启禀报说:“皇爷,外面已经收拾干净了。” “知道了,你送国舅出宫吧。” 天启吩咐道。 “是!” 魏忠贤便朝张贵走了来,笑着说:“国舅爷请。” 张贵点点头,就跟着魏忠贤一起离了乾清宫。 “没想到国舅爷精通医道,不知道可否有空,也替内人治一治病,因为内人也常有头痛不适之症,瞧了许多御医,也没见效。” 而当张贵跟着魏忠贤出宫时,魏忠贤则主动对张贵笑着攀谈起来。 张贵则先问道:“还未请教公公名讳。” 魏忠贤道:“咱家蒙皇爷赐名为魏忠贤,现忝为司礼监秉笔,提督宝和三店。” 张贵在原地站了半晌。 “国舅爷?” “国舅爷?” “国舅爷?” 魏忠贤连唤了三声,张贵才回过神来,问:“这么说,贵夫人便是奉圣夫人了?” 魏忠贤点头:“正是。” “失礼,失礼。” 张贵拱手回了一句。 大明内廷宫女宦官组对食,也就是组成所谓的夫妻关系,已经是常见之象,而魏忠贤和客氏在宫中的对食关系已经是公开的事。 即便是张贵,也听张国纪提起过。 只是张贵没想到现在送自己出宫的这太监就是魏忠贤。 “国舅爷客气了。” 魏忠贤说着就掏出一张会票来:“这是三千两银子的会票,若国舅爷肯为内人看病,就请国舅爷笑纳,无论到时候有效无效,咱家都会再献上两千两,就当孝敬国舅爷的,不知国舅爷可愿意不愿意?” 张贵没想到以后将威风凛凛、一提名字可令京城三岁小孩止哭的九千岁会借让自己给客氏看病的机会给自己送银子。 但张贵很快也明白过来,知道魏忠贤这是见天启挺亲近自己,而想拉好关系,便道:“你是知道的,敝人一向视金钱如粪土,但治病救人是积功德的事,敝人自然愿意!” 魏忠贤见张贵愿意,也很高兴:“咱家知道,咱家知道,国舅爷一向心善,没人不知道!” 张贵这里则也没打算白拿魏忠贤的银子,就主动问道:“你听见我和陛下的话了?” 魏忠贤一愣,暗想这国舅爷上道,自己这银子没白送,就道:“正要请教国舅爷!事情是这样的,咱家有个朋友说,他听到了个消息,有个叫霍维华的言官,要弹劾老祖宗。以您看,这霍给事真要这么做了,陛下会不会对老祖宗做些不好的事?” 张贵知道魏忠贤说的他“有个朋友”就是他自己。 第十一章 怂恿魏忠贤,紫禁城朱砂有毒! 而魏忠贤说的老祖宗自然是王安。 张贵明白魏忠贤这是想向他请教,如果他找人弹劾王安,好让他帮忙拿主意,现在还是不是时候。 除了如大多数人一样想让朋友多多的以外,魏忠贤现在结交张贵的确是有这个意思。 毕竟现在的张贵看上去已经颇得圣宠。 要知道,皇帝竟然为了张贵亲自杀一言官。 魏忠贤这种人,不可能看不出此时的张贵在天启心中的分量。 虽说他已经和客氏关系不错,但扳倒王安不是一件小事,他魏忠贤为确保万无一失,就必须让每一个环节不出差错,自然也就想把新近被天启看重的张贵拉拢过来。 “一个奴婢不能名声比天子还好。” 张贵说了一句,就问着魏忠贤:“魏公公,你说呢?” 魏忠贤听了这话,顿时明白了张贵的言外之意,眉开眼笑起来。 “宫门到了,公公请回吧。” “哎!” 魏忠贤答应着,就朝张贵作了一揖,且深深一拜:“恭送国舅爷!” 张贵现在很乐意帮魏忠贤扳倒王安,毕竟谁让王安给他使了绊子呢。 之前朱童蒙要皇帝杀他时,他就早看出来,这里面肯定有王安的授意。 张贵知道,在这个即将国破家亡的时代,他要想活下来,甚至活得滋润,那就不能心慈手软,甚至他如果要改造大明的话,那就意味着,对任何可能威胁他意图的人不能手软,毕竟挽天倾这种事,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只用嘴皮子讲讲道理那么简单。 所以,王安已经被他视作了敌人。 “皇嗣真的痊愈了?” 张贵一回来就将自己救活皇嗣且张国纪被加封伯爵的事告知给了张国纪,张国纪则惊喜地站起身来。 张贵点头:“孩儿骗您作甚。” 张国纪笑了起来:“这可是你姐姐第一个孩子,能保住是好事啊!” 张贵问:“你就不为你当伯爵的事高兴高兴?” “也高兴,但皇嗣能保住这事更值得高兴。” 张国纪回道。 …… “皇嗣保住了?” 内阁。 叶向高听王安说后,也很意外,道:“这也算是好事,早产儿,素来是难活的,尤其是第一场病难捱,但只要第一次病没有夭折,后面就有很大希望活着了。这说明,他是得上天眷顾的。” 王安讪笑道:“元辅说的是。” 接着,王安就说:“只是皇嗣是由国舅爷张贵救活的,他献的药有了作用。” “怎么偏偏是他!” 叶向高拧起了眉头。 王安也无奈地道:“是啊,怎么偏偏是他,他倒是因祸得福!” 叶向高突然瞅了王安一眼,他没想到王安会说张贵是因祸得福,也就叹气说:“也罢,陛下能有嫡长子,于国是好事,他这也算是立功,只要不恃功而骄就好。” 说着,叶向高就问:“陛下派老内相来,是有封赏他什么的口谕?” 王安笑着说:“凡是瞒不过元辅!陛下口谕,拟旨,以神庙朝旧例,因皇长子出,加封张国纪为太康伯,张贵为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且因张贵救治皇嗣有功,加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赐庄田一处。” 叶向高道:“这也不算违制,内阁遵谕照办就是。” “虽说如此,但如今这位国舅爷,还是请外朝(文官)这边盯着些,咱家多一句嘴告诉元辅,元辅想必还不知道,陛下昨晚亲自杀了兵科都给事中朱童蒙。” 王安说道。 叶向高听后,怔了半晌,心道:“陛下怎么这么做,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这不是什么好事,可现在已经改元一年了,有些事已不可为。如今看来,只能尽量避免武庙之事不要重演。” “元辅?” 王安见叶向高失神,也就轻唤了一声。 叶向高回过神后,只点了点头。 王安会意一笑,就离开了内阁。 …… “元辅送来宋版四书五经一套,作为贺礼,还属意说是特地给公子您的。” 因张贵家现在已荣升未伯爵府,故而许多达官显贵也都来送道贺之礼。 连叶向高也都派家人送了礼来。 小婵此时就将一套书册抱到了张贵面前。 张贵听后一愣,心想:“这个叶向高给自己突然巴巴地送一套四书五经,用意很明显啊,这是劝自己这个外戚当多读圣贤书,行君子事,不要恃贵而骄。但自己凭什么要听你的!除非,你能救得了大明朝,但历史早已证明,你叶向高不行。” 张贵如此想后,就吩咐道:“小婵,把书锁在柜子里,既是元辅说的,不能轻易拿出来示人。” “好!” 小婵答应着就抱着书去了,还顺便问道:“公子,娘娘生的小皇子好看吗?” “能不好看吗,娘娘都那么好看,傻丫头!” 张贵回道。 “也是!” 小婵嘿嘿一笑。 张贵接下来没多久就被魏忠贤接了去,给客氏看病。 “有劳国舅爷了。” 魏忠贤此时已将客氏从大内接了出来,且见张贵来了后,也主动将张贵迎了进来。 张贵与客氏互相致礼后就直接问着客氏:“夫人这头疼有多久了?” 客氏回道:“自进宫一年后就这样。” 魏忠贤这时候也跟着说:“实不相瞒,咱家也有这样的症候,只是没内人重。” 张贵听后意识到了什么,便问:“陛下也有吗?” 魏忠贤看了客氏一眼。 客氏立刻站起身来,急声道:“也有的!国舅爷的意思是,这是传人的病?” “还是说,有些阴谋在里面?” 魏忠贤跟着问了一句,又道:“现在外面已经有人疯传,皇嗣早产,就是夫人所为,因忌恨皇后才这样做,咱家就觉得不妙。” 张贵神色凝重道:“魏公公多虑了!这个跟阴谋没关系。应该是跟宫城内用的朱砂有关,尤其是才建好的建筑,新涂的朱砂会散发出一些有毒之气来。如今大内的建筑很多都才重新修葺不久,想必正是毒气正盛的时候。” 说着,张贵就又道:“这事得告知陛下,让陛下,还有娘娘、皇嗣都得暂时搬到宫外别苑去住比较好,另外,夫人一两年内也不要再在宫里待着了,这样,病自然会好的。” “有毒之气?” 客氏有些诧异地道:“国舅爷这话,只怕皇爷是不会相信的。” 魏忠贤也道:“没错,关键是朝臣们也不会同意的,皇爷偶尔去一下西苑,他们都已经不满,何况要常住宫外别苑。” 张贵道:“还是要给陛下说说这事,这事关系到我大明的宗庙社稷,至少皇嗣这么年幼,不能再在宫城里待着,得去别苑和一些旧殿居住,就如陛下即位之前一样。” 魏忠贤看了客氏一眼。 客氏道:“国舅爷说的有道理,还是给皇爷说说吧。” 魏忠贤点头,说:“我这就进宫。” …… 天启正在与叶向高等阁臣商议立太子和配置东宫属官的事,见魏忠贤来了,就问道:“有什么事?” 魏忠贤便来到天启身旁,附耳嘀咕起来。 天启问:“真有此事?” 魏忠贤说:“回皇爷的话,国舅爷是这么说的。” 天启听后道:“宣他来!” 叶向高听到魏忠贤提到“国舅爷”三字,眉头不由得一皱,心想:“这张贵怎么又跟阉宦勾搭在一起了,我送的贺礼,他是没看明白里面的意思吗?” 叶向高如此想后,不由得主动询问道:“陛下,不知国舅爷说了什么事,可否告知臣等,方使臣等不惑?” 第十二章 请阁老喝毒药!魏忠贤执行! 朱由校便将张贵说紫禁城的朱砂有毒的事告知了叶向高等人。 叶向高很快就意识到,如果张贵所言是真,那皇帝就得搬出紫禁城,而这意味着,天子当居天下之中而不可擅动的礼制将要被破坏! 而一旦礼制被破坏,士大夫也就无法再以礼制控制皇帝! 所以,叶向高当即否决道:“陛下,国舅爷所言不足信!朱砂乃辟邪之物,不会有毒气弥漫。” 王安也帮着说:“皇爷,朱砂的确是辟邪之物,国舅爷所言的确有些荒诞。” 另一位阁臣刘一燝甚至直接参劾张贵:“陛下,国舅爷这是有意在误导您乱朝廷礼制,居心叵测,请陛下严加惩治!” “陛下,臣并非妄言,紫禁城的朱砂的确有毒。” 张贵这时候已奉旨来了御前,且听到了叶向高等人的话。 要不是给客氏看病,他还真的没想起他曾经在前世看见过的一篇研究资料。 而那篇资料就有提到紫禁城新修的建筑会因为涂抹大量朱砂而产生有毒气体。 也正因为此,历史上清朝的皇帝在圆明园被烧以前,因为皆住在圆明园,所以活得都较长寿,子嗣也未断绝,但自从圆明园被烧,皇帝开始住回到紫禁城后,从同治开始,这些清朝皇帝就没有子嗣了。 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 不一定完全对。 但张贵可以确定的是,紫禁城用的朱砂,的确是有毒的,尤其是刚修好的时候。 当然大部分建筑在刚修好时都会散发各种毒气,如汞蒸气、甲醛、苯什么的。 不巧的是,现在的皇宫,以三大殿为主的重建工程正在进行,乾清宫、坤宁宫也都才重上漆不久。 所以,为了天启这个皇帝能当久一点,至少自己将来的外甥不因这些有毒气体的伤害而提前夭折,进而影响自己将来的利益,张贵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得把朱砂有毒的问题提出来。 “陛下,国舅爷这绝对是胡言!朱砂辟邪,人人皆知,怎么会有毒?!” 刘一燝当即驳斥了一句。 “辟你妈个头啊。” “到底懂不懂科学!” 张贵看了刘一燝一眼,心里骂了两句,就向天启奏道:“陛下只要准臣做两个实验,便可证明臣所言不假。” 天启见张贵语气如此笃定,也有些相信起来,道:“试试也无妨,你打算怎么做?” 张贵说:“陛下只要准臣这样做,臣就回去取器材和材料来,也请陛下派魏公公帮着臣一起去取。” “准!” 天启回了一句。 “陛下!如果国舅爷没有成功证明宫中建筑有毒,臣请斩国舅爷!” 刘一燝突然又提议了一句。 “为何要如此?” 天启问道。 刘一燝回道:“因为国舅爷此举,居心叵测,有惑君乱礼之嫌,一旦不加以严惩,恐将来人人模仿此行为来乱天下礼制!不加以惩戒,恐天下大乱!” 天启又看向叶向高,问道:“元辅,你觉得呢。” 叶向高笑着说:“陛下若真想保全国舅爷,就不应该让他做这事,以臣愚见,朱砂有毒不过是无稽之谈,一旦国舅爷真要做这事,即便陛下不杀他,天下人也难容他。” 张贵看了叶向高一眼:“元辅所说的天下人是指天下读书人吧,几时天下读书人能代表天下人了?明明是陛下才能代表天下人,陛下若容得下臣,天下人自然容得下臣!” “士为四民之首!” 刘一燝欲要驳斥张贵此言。 但叶向高悄悄扯了刘一燝衣襟一下。 刘一燝也就没再言语。 而天启这时候只看向了魏忠贤:“魏忠贤,你陪国舅爷走一趟。” “是!” 吩咐完后,天启才说:“一切都先等国舅证明后再说。” 张贵便先带着魏忠贤回了府。 张贵一家的府邸是天启皇帝赐的宅邸,离宫城不远。 所以,很快,张贵就带了实验器材和材料来。 张贵先请旨去宫墙下取了些朱砂来,然后用自制的硫化钠溶液,溶解了朱砂中的主要成分硫化汞。 这个时代已经有烧碱和硫磺,而张贵也早已用这些物质配制了硫化钠溶液,目的就是为了现在进宫来溶解朱砂中的硫化汞。 在溶解朱砂后,张贵就将这朱砂溶液分成了两杯。 他先打破一鸡蛋,向一杯溶解有朱砂的溶液里开始滴鸡蛋清,并搅拌着。 很快,天启和阁臣们就发现,液体中出现白色固体。 “陛下请看,这些鸡蛋清遇到朱砂就如同被油烧了一样,凝固变形,可见这朱砂的毒性能让鸡蛋清变性失活。” 张贵说着就又用注射器从另一杯没有加鸡蛋清的朱砂溶液里取了半管,随即打进了带来的活老鼠体内。 没多久,活蹦乱跳的老鼠就倒在地上不动。 张贵继续说道:“陛下请看,这朱砂的毒还能把老鼠直接毒死,关键臣给这老鼠打得只是半管,可满宫城涂抹的朱砂有多少?被雨水冲刷后,就会溶解进水汽里,然后进入人体,而人待在这种环境,如同天天像这只老鼠一样被灌入朱砂之毒。” “朕不住在这里了!” 天启立即回了一句。 “陛下!人与鼠不同,朱砂只是能坏鸡蛋、鼠类,对人无害!请陛下不要相信国舅爷的妖言!” 刘一燝说道。 张贵则据理力争道:“陛下,如果刘阁老还是觉得朱砂对人无害,臣请陛下赐他喝一杯,以证其言。” 天启冷眼看着刘一燝:“准!” “这……” 刘一燝大惊。 “给刘卿赐一杯朱砂水!” 天启吩咐道。 王安没有回应,且向魏忠贤等在场宦官们递了眼色,让他们也不要奉旨。 天启因此冷眼看着王安:“王安,朕的话,你没听见吗?!” 王安淡然地跪下道:“皇爷三思啊!若此水无毒还好,若真有毒,无疑就害死了阁臣啊,皇爷!” 张贵说:“他自己说对人无害的!” 天启也跟着道:“没错!朕现在要你执行朕的旨意!” 王安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让叶向高等文臣们失望,也就再次喊道:“皇爷!老奴实在无法从命啊!” 叶向高和刘一燝、韩鑛三阁臣相视一笑,对王安眸露称许之色。 天启则意外地看着王安,捏紧了拳头,咬牙问道:“王安,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王安道:“请皇爷收回成命!” 张贵看了魏忠贤一眼,走过来,低声问道:“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再不行动,我就让陛下找别人干这事了,司礼监的王体乾、刘若愚,我大明朝可不只你们几个太监。” 魏忠贤惊讶地看了张贵一眼,随即就下定了决心,疾步走来,匍匐在天启面前:“皇爷,奴婢愿意奉旨!” 天启看着魏忠贤点头:“还是自家人靠谱啊!” 王安意外地看向魏忠贤,心中大怒:“好你个魏忠贤,你能做客氏的对食,都是咱家这个老祖宗给你的机会,你竟敢背叛咱家!” 张贵这时候把一杯朱砂溶液递到了魏忠贤面前:“魏公公,请伺候刘阁老喝下吧。” 魏忠贤接过了朱砂溶液,且朝刘一燝走过来。 刘一燝见此立即改口,拱手道:“陛下!臣认为,不必再试了!君父之安危才是第一位的,哪怕有损圣体安危的半点风险也是不能允许的!既然国舅爷已经证明朱砂有可能会危害陛下圣体,陛下与后宫诸贵人就应该迁居他地!” 第十三章 王安犯错,御前掌掴,惨死! 刘一燝说后就再次拱手作揖,嚷道:“请陛下移居别宫!” 接着,刘一燝就慌忙朝叶向高、韩鑛二人递了眼色。 他是真不想喝这朱砂水! 叶向高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个张国舅算是彻底把大明的礼制给祸害了,突然让皇帝相信了朱砂有毒,又成功鼓动魏忠贤背叛王安,而导致现在,自己这些阁臣也不得不同意皇帝不再居住在紫禁城。 叶向高叹气归叹气,见刘一燝情势危急,也还是站了出来,跟着妥协道:“臣附议,为圣体之安,当移居别宫,阁臣没必要再试此毒,还请陛下恩准。” 三辅韩鑛也跟着说:“臣亦附议。” 天启见此嘴角微扬:“既如此,就不必喝了。那你们内阁现在就拟旨,司礼监批红,明发上谕。” “遵旨!” 叶向高等阁臣和魏忠贤立即回了一句。 匍匐在地的王安顿时有一种自己被排除了中枢的感觉。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一步棋走错了,自己低估了下属们想将自己取而代之的野心。 王安现在开始感到无比的恐慌。 因为权力虽然是上位者授予,但实质上是来自于底下人的承认。 现在魏忠贤的“背叛”,算是让他失去了对抗皇帝的权力基础,而皇帝现在杀他可以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所以王安害怕皇帝对他失望后会因此除掉他。 他更害怕魏忠贤为巩固自己的权力也要除掉他这个司礼监掌印。 张贵微笑地看着这一幕,看着王安,他也不知道王安为什么会觉得整个内廷数万宦官都会跟着他一起和皇帝作对。 如同历史上的王安跟东林党私底下接触,认为皇帝拿他没办法一样。 可事实上,大明的制度决定了太监再位高权重,也是不能跟皇权相抗的,本质上就是皇帝一家奴。 历史上唯一挑战了这一规则的太监就只有冯保而已。 但冯保的情况特殊,不是谁都可以复制的。 在冯保之后出现的权阉张鲸就没有成功。 而且,现在的大明阁臣们,也不可能像万历初年那样,敢为了王安一个太监,冒死对抗皇帝。 从魏忠贤的背叛,再到刘一燝、叶向高、韩鑛的妥协,就注定了王安要成为丧家之犬。 内阁拟旨,司礼监批红,如此一来,皇帝迁居别宫的旨意就不是中旨,而是经过中枢同意的圣旨,六科和部院都无法再驳回。 只是这个批红的太监不是王安而已。 但这已经不重要。 反正,皇帝和后宫诸贵人迁居别宫已成铁定之事。 王安自然不甘心,在这之后,他就立即来了内阁,对叶向高等人说:“元辅,两位阁老,你们真的要坐视他张国舅如此坏我大明礼制?” 叶向高瞅了刘一燝一眼,道:“陛下迁居别苑,以保圣体无虞,已经明发上谕,现在说这些作甚,本朝说到底还是以孝治天下,孝之大,莫过于视君如父,自当一切以君父安危为第一要务。” 刘一燝也跟着说:“元辅说的是,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 王安摇了摇头,又看向了韩爌:“韩阁老,也这么认为?” 韩爌则拿出了一份奏疏:“内相来的正好,这里有一份奏疏,是兵科右给事中霍维华的,弹劾内相您私结外臣。还请内相赶紧去陛下面前自辩才好。” 王安大惊,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文官要弹劾他。 他这时才发现,亏他对文官们这么礼敬,结果也不是所有文官都心里向着自己,还是有言官为了名声和仕途,弹劾自己,拿自己作为进步的垫脚石。 王安继续问道:“这奏疏,阁老打算呈上去?” 韩爌笑着道:“总不能压着吧。” 王安顿时起了两股邪火,压着怒气问:“别人不知道咱家,阁老们还不知道咱家吗,阁老们就不打算救救咱家?” “您是内相,您真要犯了什么错,只有陛下能救您。” 刘一燝这时候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叶向高也跟着说道:“以后内相还是只派文书房太监来内阁比较好,不然,真不知道,我等会不会也因此落个私交内宦的罪。” 韩爌点头:“元辅说的是,事涉内相,我们内阁也不便票拟,还请内相去叫文书房的太监直接来拿这道疏,且去御前自辩吧。” “果然负心多是读书人。” 王安心里骂了一句,就离开了内阁。 …… “老奴来向皇爷请罪!” 半个时辰后,王安来到了天启面前,跪了下来,且将霍维华的奏疏递到了天启面前。 王安最终还是先从文书房这里先把奏疏拿了来,再去了天启面前请罪。 而天启也没看奏疏,只神色严肃地问道:“你已经看了?” 王安顿时脸色惊惶,浑身发抖。 他发现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啪! 当即,王安抖着下巴,就给了自己右脸一巴掌,接着又给了自己左脸一巴掌:“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王安随即就又拿头撞地,抖着道:“求皇爷饶命,求皇爷饶命!” 天启则很淡然地看着这一幕,道:“你既然看了,那朕就不必看了。” 王安猛地抬头看向天启,哭丧着脸,抖着双唇,看着天启:“皇爷,老奴。” “司礼监,你是不能再待了,去南海子当净军吧。谁让你一错再错。” 天启说道。 王安抖着双齿,看着天启,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向天启磕了头:“老奴遵旨!” 王安一走,天启就问着魏忠贤:“南海子现在是谁在管?” 魏忠贤回道:“刘朝。” 天启因此吩咐道:“告诉刘朝,别让王安有机会回来了。” “是!” 魏忠贤回了一句。 …… “公子我硬不硬!” “硬!” “公子真硬!小婢再捏捏。” 张贵一家在搬到西苑附近的新宅邸后,他就让人在院里打造了许多健身器材。 而现在,张贵也开始强身健体起来,以为将来做准备。 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此时,张贵就弯着已因天天训练而有了不少肌肉的股二头肌给小婵看,还让其摸一摸,且与小婵闲聊起来。 小婵一边捏着也一边回应着张贵。 正在这时候,张国纪走了来,说道:“王安没了。” “王安没了?” 张贵听到张国纪这么说,便没再和小婵说话,而是转身看向了张国纪。 张国纪点点头,指了指张贵:“都说王安是败在了你手里!让陛下相信朱砂有毒一件事,就让整个内廷分崩离析。他王安一个堂堂司礼监掌印,内廷呼风唤雨的人物,没到三天,就因为你张国舅,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第十四章 首辅言张贵高明,次辅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谁让他想弄死我!” 张贵回了一句,又道:“再说了,朱砂的确有毒,不是我想他有毒就有毒的。无论怎么说,现在陛下和娘娘都不会再住在紫禁城,这样对他们,对我们,对大明的江山都好,尤其是小皇嗣,他才那么小,哪能在那有毒的地方一直住着。” 张国纪点头:“你说的没错。” 但接着,张国纪还是不忘了嘱咐着张贵:“你接下来可要安生些,别又想出些什么新玩意儿新观点来!” “如今因为你献马车的事,还有青霉素,以及最近说这朱砂有毒的事,已经祸害的我大明朝堂不轻,再这么下去,我真怕全家都被你连累,连带着你在宫里的姐姐也被你连累。” 张贵不解地问道:“什么叫我祸害大明了?我哪里祸害大明了?我一没权二没钱,最多晚上祸害一下小婵,还能祸害谁?老爹,你说话得讲良心。” 小婵这里委屈地瘪了瘪嘴。 张国纪道:“我知道祸害大明的不是你,但你要是不安分点,读书人们会让天下人觉得是你祸害了大明!” 张贵听后,正要回应,就见一仆人走来道:“老爷,公子,宫里传来旨意,要公子进宫一趟。” 张贵便进了宫。 原来,是天启想跟张贵说说话。 张贵一来,天启便对他说道:“幸好你及时告诉了朕朱砂之毒,不然,朕和后宫诸人还不知道受其毒害多久。朕得赏你,索性就在西苑附近赏你一栋宅子,你以后和泰山就迁居到这里,这样看望皇后也容易些。” “谢陛下!” 张贵回了一句,心想这岂不是意味着他和皇帝的距离更近了? 因为西苑周围没有外朝和内廷的大量衙门以及左祖右社这些用做典礼的建筑,西苑附近的宅子,离皇帝居住地,自然是更近的。 天启这时又说道:“不过,西苑不大,以后距离内阁和司礼监有些远,政务处理太麻烦了些,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张贵想了想道:“最怕耽搁的主要是八百里急递以上的军国大事。既然如此,陛下何不只在西苑设一个内阁值房和一个司礼监值房,只招信得过的一个阁臣和内臣在值房处理政务?” 张贵说着又道:“到时候,就让各部把八百里急递以上的军国大事直接送到西苑,而不用先去内阁,再送来西苑,接着又去司礼监。直接送到西苑,一阁臣一内臣在陛下面前即刻票拟批红,如此效率就高了。而且八百里急递以上的军国大事不多,也不会太累着陛下。” 张贵这个提议算是变相的设立军机处,让军国大事能尽快被皇帝处理,而且不用走太多程序,进而耽搁时间,甚至被太多人掣肘,以及因为接触此事的人太多而容易泄密。 当然,这样做,本质上也是变相的让皇权更加专制,皇帝只需控制在西苑的一个阁臣一个内臣后就能直接发圣旨,而这个阁臣和内臣想联合其他阁臣和内臣反对皇帝也要难一些,毕竟要离开西苑也没那么容易离开。 在张贵看来,这样或许还会对解决内忧外患的朝局更有利,而且也能使可以直接接触皇帝的宫廷人员少许多,便于内卫与保密。 天启也听明白了张贵的意思,点头道:“这个办法不错!司礼监就让魏忠贤魏大伴来值房,内阁让韩爌来。到时候来西苑的人员,得严格甄选。” “陛下圣明。” 张贵回了一句。 魏忠贤不必说,他今天的表现,注定了会成为唯一可以在皇帝身边当值的司礼监太监。 而阁臣里面,通过今天的表现,就韩爌最老实。 张贵不得不承认,天启这样安排的确很对。 …… “敕旨:韩爌入西苑新设之内阁值房值守,只准带一名内阁中书舍人。” 内阁。 一名传奉官来了内阁,宣达了让韩爌去西苑入值的旨意。 叶向高、刘一燝、韩爌,三内阁阁臣在接旨后,皆看着圣旨半晌不语。 “这旨意不能奉!” 刘一燝先说了一句,看向韩爌:“韩阁老,你应该知道,这西苑将是陛下的寝居之地,而陛下却只让一名阁臣去西苑当值,那么,这位阁臣去了西苑就有专政之嫌,这是会令天下文臣们不耻的。” 刘一燝的确不想韩爌去西苑当值。 很明显,韩爌去西苑当值,那就会离皇帝更近,甚至可以说是跟皇帝朝夕相处,无疑就会,虽没有首辅之名,而有首辅之实。 韩爌苦笑:“这可是君命。” 刘一燝失望地看了韩爌一样,呵呵冷笑道:“上一个在西苑当值的辅臣还是世庙时的严分宜(严嵩)呢,难道阁老也想做奸臣?” 韩爌没答,只看向了叶向高:“元辅,您认为,仆是否该去西苑值房?” 叶向高实际上也不想韩爌去。 要知道,他才是大明的首辅,最得诸多东林官员敬仰的阁臣。 可现在,皇帝竟让一个三辅去西苑当值票拟,这无疑就是要架空他这个首辅。 叶向高也猜得到,皇帝没选择他,多半也是因为对他失望了。 叶向高此时只叹气道:“他真是高明啊!” “元辅在说谁高明?” 刘一燝问道。 叶向高道:“莫名其妙地提出朱砂有毒,仆一开始还真的只当他是担忧自家姐姐和外甥安危,如今想来,他这样做还是在迎合陛下的心思,先挑拨魏忠贤背叛王安,使王安把持的内廷顷刻间分崩离析,且促成皇帝搬去西苑,不再受礼制束缚;想必陛下如今在西苑只设一名内阁值房,也是他的主意,而他这样做,无疑也要把内阁分裂。我们这个国舅爷,把朝廷祸害的不轻啊!” “元辅说的是。” 刘一燝听后,也不由得想起,张贵说动魏忠贤奉旨要逼他喝朱砂之毒的一幕,看向韩爌道:“所以,韩阁老,我们千万不能上他张贵的当!你应该宁肯辞官,也不要奉旨去西苑值房。” 韩爌点了点头,随即,他就往内阁外走去。 刘一燝见此忙问道:“韩阁老你要去哪儿?” “仆没想去哪儿,只是这脚他不听使唤,仆控制不住他,他像是抽筋了,又像是中邪了!” 韩爌一边往西苑的方向走去,一边喊着,随即还对自己的双脚喊道:“你说你,走什么呀,给老夫回去!刘舍人,你年轻有力气,快来拉拉我!” “你怎么把老夫往西苑拉!你这后生,怎么回事啊!” 第十五章 内阁大臣内讧,小阁老拜师! “韩蒲州!你就不怕被满朝言官口诛笔伐吗?!” 刘一燝见此又失望又妒恨,也就跳着脚大喊起来。 韩爌依旧回道:“仆也不想啊,主要是这脚不听仆使唤!” 渐渐的,韩爌就在内阁中书刘舍人的陪伴下,在内阁所在的地方消失了身影。 刘一燝无论怎么喊怎么骂,也把韩爌喊不回来,骂不回来。 “这是阳谋!他韩蒲州不可能不愿意。” 叶向高此时则对刘一燝沉声说了一句,又道:“你竟然还想让他辞官抗旨,换作是你,你愿意放弃吗?我们这些人,走到这一步,谁不想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刘一燝愤然坐回到了椅子上:“想不到他韩蒲州竟是一贪权之徒!” “也不知道这个国舅爷,还会搞什么花样,真希望他能安分点。” 叶向高倒是歇斯底里地说了这么一句。 …… “公公,也不知,在西苑只设一内阁值房和司礼监值房,是谁提的?” 韩爌到西苑后就询问起魏忠贤来。 魏忠贤为能够和韩爌搞好关系,也没隐瞒,低声回道:“国舅爷。” 韩爌听后点了点头,心想:“如此看来,陛下没有选择让首辅叶向高和次辅刘一燝到西苑当值,而选了自己,也是国舅爷荐举的,应该是因为,自己当时是唯一没有出来阻止国舅爷证明诛杀有毒的阁臣,所以国舅爷才荐举的自己。不过,话说回来,天子真是对国舅爷言听计从啊。” 当晚,韩爌在离了西苑值房回府后,就将待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的儿子韩珪叫了来,将自己可能是由张贵引荐而入西苑当值的事给韩珪说了,且嘱咐道: “你没事多去国丈府上拜会拜会,如今我能当值西苑,御前票拟,皆因国舅爷荐举,既然人家送了这份情,那就抓住这份情,加深这份情。” “何况,当今陛下又是个重视亲情的,为了给自己内弟出头,连言官都敢杀。你大父我入值西苑,必惹一些言官不满,尤其是叶、刘二人门生的言官,到时候一旦这些言官弹劾我韩家,若能与国丈府关系更深一些,也能多个依靠。” 韩珪听后点头:“儿子记住了!” …… “韩珪?” 张贵拿着门人递来的帖子和礼单,问着正听着《牡丹亭》的张国纪:“老爹,我们家在京师除了皇帝和娘娘,还有亲友吗?” 张国纪回道:“没有。” 张贵接着问道:“那这韩珪是谁?送的礼也不少,礼单上的字密密麻麻的写了两大页!” “我想想。” 张国纪忙叫人停了戏,仔细思索起来,突然站起身来:“这是韩阁老家的公子!不能怠慢!” 张国纪说着就让人去请进来。 没多久,韩珪就出现在了张国纪和张贵面前,谦恭地向张国纪和张贵见了礼。 张国纪也很客气地问:“不知小阁老来寒府,所为何事?” 韩珪笑着说:“晚辈来,也不为别的事,擅造潭府,只是为了一件事,听闻贵府养的戏班新排了一《牡丹亭》,颇有韵味,特想着来养养耳,不知国丈爷和国舅爷方便不方便?” “方便,自然方便,正排演着呢。” 张国纪说着就让人传话给戏班从头开始唱。 这里,张国纪还主动问着韩珪:“小阁老也喜欢听戏?” 韩珪回道:“晚辈不只是喜欢听戏,尤其也爱鲁班之技,于读书上面倒是一般。” 张贵听后笑了笑:“小阁老真的也喜欢鲁班之技?” 韩珪起身作揖回道:“敝人岂敢在国丈爷和国舅爷跟前撒谎,只是技艺不精,闻知国舅爷于此匠作之学颇有造诣,连天子都说国舅爷所发明的新式马车于国于民有利,倒是想请国舅爷指教指教,若能认作先生也是好的。” “他哪里懂什么,不过是瞎猫碰着死耗子。小阁老,可别这么抬举。” 张国纪忙说道。 张贵倒是笑着说道:“小阁老既然这样说,不如就拜敝人为师,敝人就收下小阁老做学生,让小阁老将来多做些利国利民的事。” 韩珪听张贵这么说,咧嘴一笑,毫不犹豫,直接跪拜在地:“请恩辅受弟子一拜!” 有明一代,常称老师为恩辅。 故韩珪也就如此称呼起张贵来。 只是在明朝,认师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韩珪这样做,也算是比较现实的了,只为慕张贵的皇亲身份与为天子看重的权势,而不惜拜其为师。 张国纪因此在韩珪回家拿束脩之礼时,不由得轻轻打了张贵的大腿一下,低声道:“让你小子多嘴!现在好了吧,人家真的作势浮上水,认你做老师了,看你怎么收场!他爹是阁老,他家又是北方大士族,文官们会以为你们要狼狈为奸!” “老爹,无妨的,大不了,儿子真的只给小阁老讲讲算学之类的实学,我大明多一个人知道这些实学其实是好事。” 张贵说道。 “你可别唆使他做什么坏事!” 张国纪问道。 张贵道:“你放心就是,我不会麻烦他去替我做什么坏事的,再说人家是小阁老,也不会听我摆布。” 张国纪叹气道:“也罢!能跟士族搭好关系也是好事,其实认个师生也不错。” 张贵微微一笑:“老爹果然明白!朋友嘛,就要多多的才好。” 这时,又有内宦来传旨,要张贵去西苑陛见。 而在张贵去了西苑后不久,韩珪就拿了束脩之礼来,见张贵不在,便问张国纪:“国丈爷,恩辅去哪儿了?” 张国纪笑道:“陛下召见他,让他去西苑一趟。” 韩珪点头道:“这么冷的天,陛下还要召见,国舅爷所受圣眷果然隆厚。” 张国纪道:“也不远,就在隔着一条窄巷,跨过去就到了。” 韩珪听了这话,笑的更加谦卑:“也是!晚辈如今也算是国舅爷的学生了,国丈爷也算是晚辈的师公,也不知道师公有没有让晚辈孝敬的地方,晚辈好尊谕去办?” 张国纪摆手:“小阁老客气了,我一个乡野竖儒,没什么要你孝敬的。” “师公何必如此客气。” 韩珪说道。 张国纪想了想,突然道:“你这么说起来,我还真有件事要麻烦小阁老。” “师公休要提麻烦二字,您老直言就是,晚辈能办的肯定会给您老办到。” 韩珪躬身笑说道。 张国纪道:“也不麻烦,就是我想给张贵说房媳妇,他也到了该婚娶的年纪,我也想抱抱孙子了,所以,不知小阁老知不知道有合适的人家介绍一下,最好是让他娶一个读书人家的千金。” 在张国纪看来,也的确该给张贵娶个媳妇管着了,不然省得天天去惹事。 第十六章 搞不来钱,你魏忠贤司礼监就别待了 “师公想抱孙子,也是人伦常情,徒孙岂敢不尽办成此事?” “只是,徒孙不过一晚辈,似乎在这事上也做不了什么,不过请您老放心,徒孙回去请家父出面,由他玉成此事,到时候保证让恩辅娶到一位温柔贤淑、知书达礼的师母!” 韩珪笑说道。 张国纪讪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实在是有劳了。” “师公这是哪里的话。” “家父早说过,恩辅一表人才,学识出众,只恨韩家无待字闺中之女,不然早主动求亲了。如今能帮忙参与此事,也是韩家之幸,是因为您老看得起韩家。” 韩珪和颜悦色地说着。 接着,韩珪就又道:“只是这说亲到成礼,以及最后有生育,也不知道要多久,而您老想必抱孙心切,也等不得,不如这样,徒孙家里养了两个绝色的丫鬟,本意也就是养来送人育子的,所有十六七了也未**,如今就送给恩辅,当是孝敬,也好让恩辅在成亲前也知道些房中事,利于将来子嗣繁衍,不知您老意下如何?” 张国纪本要拒绝,但一想小婵现在还小,如果真有两个大点的丫鬟来先给张贵教教房中事,倒也省得张贵出去闯祸,也是件好事,便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韩珪因此笑道:“今夜徒孙就让他们用一辆车送来。” …… “那两个美婢,你真送去了?” 韩爌回府后,就让韩珪给他汇报了去张府的情况,且在这时问了一句。 韩珪回道:“送去了。” “倒是便宜了他张贵!” 韩爌因此说后,又道:“钱牧斋惦记我府里养的这俩美婢可是很久了。” 韩珪笑道:“再养就是了,老爷何必为此心疼,如今天下卖儿鬻女的本就不少,价也越来越贱,只要细心挑选着买,还是有好胚子的。” 韩爌点首,道:“如今天子极重亲情,乳母、御弟俱留宫中,连外戚也赐第于西苑附近,这门亲得跟我们有关系才好,你去查查,我韩家的门生故吏里,有哪些人家的女儿等着议亲。” “明白!” …… “朕叫你来,是给你看看,你之前献的新式马车,朕已经造了出来,朕还试了,果然稳当得很!” 张贵此时正在西苑,听天启说着话。 而在天启身旁,则停着一辆加了滚动轴承的新式马车。 张贵听天启说后,也不禁笑道:“陛下果然厉害,竟这么快就造出来了。” “也亏宫里有厉害的钟表匠,否则,你画的这滚动轴承也不好造。” 天启笑说道。 “要大量使用在粮草运输和兵员运输上,靠钟表匠用高超的手艺不够啊。” 张贵突然说道。 天启点了点头,问着张贵:“你的意思是?” “得让这滚动轴承能批量化生产,就是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大量制造出来,而且还得流程简单,对操作之人的天赋要求不高,这样滚动轴承的造价才能降下来,才能让大量这样的马车去运粮运兵,从而降低我大明在九边粮草运输上的损耗。” 张贵回道。 天启思索了一下,点头说道:“那这样的话,钢材的产量也得提高才行,否则,还是像现在这样的话,得用百炼的好钢做大量马车,那得要多少人来炼,得炼多久。” “陛下圣明!” “如果只是作为玩物,造价再高也无妨,若要让这马车利国利民,是得费些周折。如果这两者非要区别的话,以臣之见,只是作为达官贵人使用玩乐且不能大量生产的物件可以叫工艺品,精美贵重,不利国利民;而能大量制造,也能让朝廷大量使用和百姓也用得起的,当可以叫工业品,物美价廉,利国利民。” 张贵回道。 “工艺品,工业品。” 天启喃喃念了起来,突然对张贵笑道:“你这两个词造的好!朕以后当多琢磨琢磨工业品,如此以来,朕这个爱好也不算误国误民,反而利国利民。” “正是这个道理。” 张贵很欣慰,天启的理解能力很强,竟这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在他看来,大明虽然在科技上很有底蕴,有大量能工巧匠,有拉金成头发丝、烧瓷成透明琉璃等神技,但一直未能进入工业革命,就是因为大量能工巧匠只是满足权贵官僚们的需求,把精力主要放在了制造工艺品上,工艺品精美,巧夺天工,却造价昂贵,不利于推广于百姓,产生推动社会生产力的价值。 而工业品就不一样,工业品追求的是物美价廉,是为了满足老百姓的需求,一出来就能产生极大的经济效益。 所以,张贵有意识的把天启往积极发明制造工业品的路上引,而不是工艺品。 “以你之见,怎么让这滚动轴承变成工业品?” 天启此时问道。 张贵便回道:“核心是改进炼钢之法!老练的钟表匠们,能削出好铁珠,是因为手里的刀能削铁如泥,轴承也得用好钢,这说明只要改进炼钢之法,让这钟表匠们削铁如泥的刀所用的钢材与轴承所用的钢材能被大量锻造出来,那这滚动轴承就能变成工业品。” 说着,张贵就主动请缨道:“陛下,不妨把这个任务交给臣,臣愿意去试试。先给臣一笔银子,臣去找几个老铁匠,也去翻翻各类典籍,看看有没有快速炼出好钢的法子,都试试。” “朕没钱!” 天启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一句,颇为失落地道:“国库、內帑都是空的。” “噢!” “那陛下当臣什么都没说。” 张贵也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大明在这个时期最大的问题就是财政问题。 “可你已经勾起了朕想这样做的心思!” 天启说了一句,就看了魏忠贤一眼,道:“你既然已经主动请缨领了炼钢把轴承变成工业品的任务,那赚钱的任务就交给魏忠贤去吧,朕这也不算厚此薄彼,让你们都有立功的机会,毕竟你们都是朕自家人。” “啊!” 魏忠贤忙道:“皇爷,奴婢除了会伺候人,不会挣钱啊!” “那炼钢的事,你来?” 天启问道。 “那奴婢还是去给皇爷的內帑增收吧。” 魏忠贤觉得相比于把什么百炼好钢变成人人都能用的廉价钢材,简直就不可能,也就还是选择赚钱。 “你倒是知道拣容易的做,还是没有朕的内弟有担当!那天王安跟朕为难,你非得他提醒才敢站出来时,朕就瞧出来了!” 天启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魏忠贤颇觉冤枉,捞钱也不是很容易的事好吧,但他也不好反驳天启,只道:“是,奴婢惭愧,奴婢自思是不如国舅爷的。” “你难得的是有自知之明。” 天启随即就问张贵:“你炼钢要多少银子?” 张贵道:“臣也不清楚,自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天启听后便看向魏忠贤:“听见了吗?以后,朕内弟只找你要银子,他要多少,你就得给多少,记好账就行,但你要是不给或者给不出来,司礼监,你就别待了。” 魏忠贤心里咯噔了一下,突然觉得压力山大,但他也不敢抗旨,只得回道:“奴婢遵旨!” 第十七章 魏忠贤,给钱!别以为送美婢就不用给钱! “这个张国舅,还真是个祸害,他没事提什么工业品工艺品,就因此事,陛下下旨让咱家以后做他的钱袋子。咱家要是不给,就不能待在司礼监。这和咱家娶老婆,结果让他张贵入洞房,有什么区别?!” 因为天启这个决定,魏忠贤越想越觉得亏,在回家后,忍不住向客氏抱怨起来。 客氏听后笑了起来:“说的你真能入洞房一样?” “比喻而已。” 魏忠贤回道。 客氏又道:“那现在能怎么办,皇命不可违,你往日不是挺聪明的吗,应该有办法吧?” 魏忠贤叹气道:“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只能求他轻点要。” 客氏则在这时提议说:“之前老往府里来的那个霍维华,送了两个绝色的丫鬟来,你要不先给这位国舅爷送去,让他沉迷女色,免得天天想着来找你要钱。” 魏忠贤点点头:“夫人说的是,那就让他们送去吧。” …… 张贵也没想到天启突然决定让自己以后炼钢需要钱找魏忠贤。 这也就意味着,魏忠贤将要变成他的提款机。 而且,据他所知,这位九千岁历史上捞钱还是有一手的。 在张贵看来,如今魏忠贤捞钱,让自己可以无条件花来搞研究,其实挺好,毕竟捞钱怎么说也是从别人腰包里拿钱,都不容易,现在不用张贵自己捞,无疑少了很多为了花钱而去捞钱的麻烦。 “你们是谁?” 只是,张贵没想到的是,他刚从西苑回来,就发现自己屋里多了两个貌美的女孩,都嫩得能掐出水来。 “奴婢秋茶。” “奴婢秋裳。” 这两女孩叠手在腰间,作揖回道。 小婵这时候回道:“公子,她们是今天来的那个小阁老送的。” “这个小阁老送女人做什么,拿这个考验本公子?” 张贵问道。 小婵摇了摇头:“小婢也不知道。” 接着,小婵又问:“公子,现在的问题是,今晚怎么睡呀,屋里只有两个床。” “怎么睡?一起睡!顺便给她们也检查检查身体。” 张贵说着就咋舌道:“这古代权贵的生活真的值得被批判啊!” “小婵!老爷叫您去一趟。” 这时候,外面来了一嬷嬷,且吩咐了一句,见张贵也在,忙给张贵见了礼。 张贵因此问道:“老爷找小婵什么事?” 这嬷嬷回道:“前厅,魏公公送来两丫鬟,说是公子就当收下个阿猫阿狗玩,留在他那里,也没什么用处。” 张贵听后无语:“魏忠贤这狗东西,怎么也跟着送丫鬟,这是要老子做西门庆,然后没心思找他要钱,这招够毒辣的啊,但老子又不是朱常洛!” 张贵说着还是给小婵递了个眼色:“去领过来吧。” “是!” 小婵便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小婵就带了两丫鬟来。 张贵一看,点起头来,故作正经地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秋草。” “奴婢秋润。” 张贵一听,回头看了小阁老送来的两丫鬟一眼,心道:“这怕是同一个妈妈调教出来的吧,名字取的都很有内涵啊。” 晚明时期,有专门的商贾会养一批小女孩,教其琴棋书画,待到年龄大些后,就选出才貌俱佳者卖于权贵之家为婢为妾,而权贵之家也多将自己所买之美婢作为礼物赠人。 这里面,尤以扬州瘦马最为有名。 张贵现在只是没想到的是,阁臣韩爌和司礼监魏忠贤也会给他送美婢,而且名字竟会都带一个秋字。 张贵将这四个美婢皆叫到了自己面前站好,且问道:“养你们一个月一般要多少银子?” 虽然张贵承认这四美婢姿色的确不错,但他还是想先问问包养的成本。 四美婢互相看了看。 秋茶先回道:“这些都看公子给多少恩典了。” 张贵道:“还是说个数吧。” 秋裳这时回道:“奴婢在韩家,月钱是一两,每个月还有二两胭脂水粉钱,四季衣服合计五两,每年订做首饰五两,文房四宝二两银子。” “这一个月就得十五两了,四个就是六十两,加个小婵,同样标准的话,一年就是九百两,我这正一品大员的年俸不折色也才一千多石粮,养这四个美婢的开销竟几乎要花光一年的年俸!” 张贵突然觉得这小阁老和魏忠贤给自己送的是四个大赔钱货。 “如果按韩家规矩,公子,如果我们有了您的骨肉,还得配两个丫鬟的,丫鬟按照给奴婢们的恩典减半,两个合起来也是十五两。” 秋茶这时候主动羞笑着提醒道。 张贵听后咂起舌来,心里直呼养不起。 但突然张贵意识到,自己是有钦定提款机的。 “小婵!让把她们安排到左右厢房去,今晚,还是你睡本公子外面。” 张贵突然说道。 小婵问道:“不一起睡吗?” 张贵摆手:“暂时还睡不起,而公子我又不想用鱼鳔!等明早你公子我去要来银子再说!” “噢!” 小婵便带着四美婢去了厢房。 …… 次日一早。 张贵就来了西苑。 一来到西苑,张贵就看见魏忠贤和韩爌二人在往西苑勤政殿走去。 魏忠贤和韩爌也看见了张贵。 两人不禁对视了一眼。 魏忠贤最近韩爌因为一起在西苑御前值事,也熟悉了些,便主动对韩爌说道:“国舅爷昨晚小登科,且年富力强,按理,应该日上三竿才起的,怎么这么早?” 韩爌则道:“国舅爷这也太短了,想必未能体会到其中之乐,不能只送美婢,该给国舅爷送些药的。” 魏忠贤点头。 张贵这时候已经走了来。 两人皆笑着打招呼:“国舅爷!” 张贵也回了礼,然后看着魏忠贤:“魏公公,给钱!” “给什么钱,还请国舅爷明示。” 魏忠贤回道。 张贵说道:“你装什么糊涂,自然关于炼钢的事,皇命你忘了吗?” 魏忠贤难为情地笑道:“咱家哪敢忘,国舅爷要多少?” 张贵道:“先拨个五万两吧。” 魏忠贤听后诉苦道:“国舅爷,咱家在司礼监也没待多久,实在是没多少银子啊,不瞒你说,上次给您那五千两还是咱家借的呢。” “你们在说什么呢?” 天启这时候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陛下!” 三人忙见了礼。 接着,张贵便道:“陛下,臣因为炼钢的事来找魏公公要银子,可魏公公连五万两都拿不出来。” 魏忠贤也忙向天启诉苦道:“皇爷,奴婢真拿不出这么多,如今内廷库房存银也就两万多两。” “魏公公,你能一下子找到两个绝色女人送给我,怎么让内廷拿个五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张贵问道。 “女人是怎么回事?” 天启忙询问道。 魏忠贤汇报说:“是夫人的意思,说国舅爷也该在屋里收些人,将来能有自己的骨肉。” “客巴巴想得周到。” 天启点点头,然后看向魏忠贤:“不过,朕内弟说得对,你能这么快找到两女人给他,怎么就不能尽快让内廷拿出五万两银子来?” “皇爷息怒,奴婢会尽快让内廷拿得出这笔银子的!” 魏忠贤心里则不由得吐槽道:“可这年头女人好找,钱不好找啊。” 第十八章 魏忠贤大怒,骂户部尚书! 接下来,在皇帝西苑后宫见嫔妃们去后,张贵依旧跟着魏忠贤来了司礼监,且对魏忠贤说道:“魏公公,内廷现在只存银两万多两,那你先给我一万两,我得先把炼钢作坊建起来。” 魏忠贤为难地道:“国舅爷见谅!内廷现在一两银子都不能给您。” 张贵听后颇为意外:“你这是什么意思?” “国舅爷,您是不知道。内廷十万宫人,每天开销也很大的,光是灯油花销就不少!这两万多两存银给了您,皇爷和我们这些人在织造局等的银子进内库前,就只能挨冻受饿了!” 魏忠贤诉苦道。 “你也知道你们内廷有开销,难道我伯爵府就没开销?你娘的送两个绝色美婢过来,韩家也送了两个,她们没身子前,每人每月就得要十五两银子,如果生病的话,还得添银子,你让我怎么过?” 张贵冷笑着说后就问了一句。 魏忠贤道:“国舅爷觉得养不起可以把她们卖了嘛,不过这样的话,是有些丢国舅爷的面子,也有些可惜,韩阁老家的,咱家不知道,但咱家送给国舅爷的那两个,品貌的确是难得的。” “我可不喜欢把人买来买去。” 张贵回了一句。 魏忠贤听后道:“国舅爷可是忘了,陛下不是赏了您一处庄田吗?” 张贵道:“户部那帮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一件事不拖一年再办,就不正常。我现在只能找你要钱,反正陛下说了,你要是不给我钱,司礼监,你也就别待了。” 魏忠贤为难地苦笑了一下。 接着,魏忠贤就愤然道:“不过,户部这帮人也忒懒了些,也就是江陵(张居正)辅政时的考成法没了,不然,就他们这尸位素餐的行径,早该被革职了!” 说着,魏忠贤就往外面走去:“咱家去给您问问,他们要是还不把赏国舅爷的庄田批下来,咱家就想办法把户部的官换了!” “那就一起去户部问问。” 张贵说道。 魏忠贤拱手:“愿意为国舅爷效劳。” …… 户部。 户部尚书汪应蛟等一得知魏忠贤和张贵来,只得出来相迎。 魏忠贤先言道:“咱家来也不为别的,只是问问圣谕赐给国舅爷的庄田何时能批下来?知道的,体谅你们户部当家难,事情多,才把这事耽搁了。不知道的,只以为你们怠慢皇亲,连带着让皇爷脸上也不好看,若是传出去,别人还自以为户部全是不干事的。” “公公说的是,也就公公体谅户部。” 汪应蛟笑着说了一句,也向张贵赔着礼:“也请国舅爷息怒,这庄田的事,其实他们已经划出来了,正要请国舅爷您来选呢。” 汪应蛟说着就让人把划出来的地图拿了来,且指着地图对张贵说道:“部里划出了三块地方,一块是昌平赵家庄这里,一块是密云水龙沟这里,一块是西山。也就这三处地方,还能划为庄田,其他的都太远,不知道国舅爷属意哪一处?” 魏忠贤是很想让张贵得一处好庄田的,这样也就省得张贵因为没进项天天找他要银子,然后还威胁要在皇帝面前告他状。 所以,魏忠贤见户部划出的这三块地方,就先替张贵怒了:“真不知道户部如今是谁的户部!竟把皇亲欺负到了这个地步,这三处庄田,你们户部也好意思提出来!” 魏忠贤说着就道:“昌平赵家庄临近皇明列祖列宗的陵寝,那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能乱动,你让国舅爷拿去能干什么?密云水龙沟一带,全是沼泽地,你是想让国舅爷去当渔户吗?还有,这西山,谁不知道西山的地最是贫瘠,全是山地,田少得可怜,你给国舅爷,是要国舅爷直接吃土吗?你们这不是羞辱国舅爷是什么?!” 魏忠贤说着就看向张贵:“国舅爷,这咱们可不能忍。您是皇亲,他户部这样做,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 “户部自然是大明的户部,不是我们的户部!” “公公既这样说,何不把您和奉圣夫人的庄田让出来,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谁不知道,京畿好田好地,除了变成皇庄,早就都被权贵瓜分完了,你让我们户部去哪里给国舅爷划好地来!” 户部尚书汪应蛟也不惧怕魏忠贤,而跟着对峙起来,又道:“当然,户部也知道,拿这样的地来给国舅爷,是有些不合适,毕竟国舅爷这次的确是为我大明保住了皇嗣,立了大功,所以户部也不好意思,才拖到了现在。如今户部也只能拿出这三块地方,国舅爷如果实在是不想要,我们就只能去保定、真定划了。” “西山,其实还可以。” 张贵这时候说了一句。 张贵清楚记得京畿一带的西山下面是蕴藏大量煤矿的,而且矿藏价值远远超过与西山同样面积的良田所产生的农业价值。 所以,在听到有西山时,张贵内心其实是很开心的,恨不得即刻就说自己要西山这块地。 但张贵此时也明白,这户部的文官明显是有意不给自己好地,自己如果表现得太想要,没准会起反效果,被户部拒绝。 因而,张贵才只是说西山还可以。 魏忠贤这时候很意外,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国舅爷还是太单纯,明显是被户部这么一说给忽悠住了,也就继续道:“国舅爷,这事,咱们不能忍!” “你个没把的东西,充什么硬!人家户部都说了京畿已经没好的田可以划,我就要西山了。” 张贵怼了魏忠贤一句。 这边,户部尚书汪应蛟倒是很高兴看见张贵做这样的选择,忙确认道:“国舅爷真决定要西山?” 张贵点头。 “不反悔?” 汪应蛟又问道。 “我要是反悔,我朋友魏忠贤出门遭雷劈!” 张贵回道。 魏忠贤:“……” 汪应蛟听后突然有些想让张贵反悔,但一想到,如果真让张贵反悔,给了他好田,那影响的是大明的赋税,也就吩咐人把预先拟好的关于给张贵划出的庄田的题本拿了来,写了自己的名字后,就给了魏忠贤:“魏公公,您既然在这儿,就烦请带去韩阁老那里直接票拟,然后您直接批红吧。” 魏忠贤接过了户部题本,也不好再劝张贵,但他还是搞不明白,这张贵为何觉得西山还可以。 突然,魏忠贤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忙问着张贵:“国舅爷,你不会是想学江南有些商贾,在西山开庵子,然后选美人为尼迎客吧?” 第十九章 天启赐富贵!魏忠贤送生意! “你猜?” 张贵笑着问了一句。 魏忠贤以一副秒懂的样子,笑了起来:“可惜咱家不能去照顾您的生意,但咱家会替您宣扬宣扬,很多文臣都喜欢这个调调的,毕竟文人骚客嘛。” 张贵无语。 …… “你说什么,这张国舅没有生气,还要了西山做自己的庄田?” 内阁。 来这里的户部尚书汪应蛟向叶向高、刘一燝两阁臣说了张贵来要走西山作为御赐庄田的事后,刘一燝就先失态地问了一句。 汪应蛟点了点头。 刘一燝见此,就看向叶向高笑道:“元辅,看样子这国舅爷还是被我们糊弄住了!” 说着,刘一燝又笑着说道:“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乡巴佬,什么都看得上!如今给他一些没人要的烂地,他也还是要了。这就和一些野狗,随便给他一点子残羹剩汤,就高兴得不行一样。” 叶向高则问着汪应蛟:“国舅爷一个人来的?” 汪应蛟回道:“还有魏忠贤。” 叶向高想了想后,就又问:“魏忠贤说什么了没有?” “魏忠贤倒是比国舅爷自己还激动,非说我们这样做是在欺负皇亲。” 汪应蛟回道。 “没错,我们就是在欺负皇亲!” “他张贵以为自己姐姐成了皇后,就能我行我素?” 刘一燝呵呵冷笑起来,又道:“不敬我士大夫,连庄田都不会给他一块好的!” 刘一燝说了一句,又讥笑起来:“不过,他魏忠贤肯定没想到,这位国舅爷会连西山都看得上,一副穷怕了的样子。” 叶向高道:“不能轻视了这位国舅爷,他或许只是在暂时忍让,也或许是有别的主意。” “管他呢!当初,让你们户部只给他张贵划出没人要的地做庄田,还担心他会闹,如今他既然不闹,无论如何都是好事。” 刘一燝道。 叶向高则道:“仆还是那句话,对于张国舅,我们不能不以等闲之辈视之!得仔细想想,他为何会说西山还可以?” 叶向高这么一提醒,刘一燝和汪应蛟只得仔细思索起来。 突然,刘一燝道:“我听说,只是听说,有些做风月生意的,为显出不同,尤其为吸引一些好参禅谈释家事的文臣士子多施灯油钱,会让一些颇懂释家学问的女子为尼迎客,常因此使得一些山川之中的尼姑庵夜夜笙歌、日进斗金,你们说,他张国舅是不是有意要做这生意,才觉得西山不错。” “有可能!但张国舅这样做岂不太伤风俗?” 汪应蛟道。 叶向高笑道:“他张国舅会是在意礼制风俗的人?” 刘一燝听叶向高这么说,便点点头:“元辅说的是,张贵此人,很可能干得出这事来!” “也罢,真正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堂堂国舅也只知取利,不顾世风。” 叶向高叹气道。 汪应蛟因此点了点头:“他张国舅真要这样做,得让人弹劾啊!岂能容他这样坏我大明风俗!” 叶向高也沉声道:“他若真要这样做,仆也不会坐视的!宁辞官也决不能容忍张国舅做出坏我大明世风之事!” 接着,叶向高又道:“不过,我们文臣也得洁身自好,可不能因他张国舅败坏世风,也真的都跟着去做这样无廉耻的事!” 刘一燝跟着附和道:“是啊!不管如何,且洁身自好吧,敝人到时候肯定是不会去他张国舅的西山的。” 刘一燝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当晚,他一回府就将自己的家奴刘七传了来,嘱咐道:“你这些日子去打听打听,张国舅在西山的庵子何时迎香客。” “是!” …… 张贵真没打算在西山做什么佛媛生意。 毕竟张贵也不喜欢让许多走投无路的平民汉家女去做皮肉生意。 “老魏啊,你在司礼监当着批红的权,就算不能给我拿出钱来,但给我找些挣钱的门路总可以吧,盐铁茶布、铜金银马,这些由朝廷把控的行当里,你不会不知道最近有哪些可以赚钱的机会吧?” 张贵在与魏忠贤回西苑时,就又对魏忠贤说起钱的事来。 魏忠贤为了张贵不再烦他,也只得回道:“也罢,国舅爷都这么说,咱家还能怎么说呢,生意都是有,最近要给九边边军采购胖袄,这个生意分给国舅爷一些还是可以的。” 说着,魏忠贤就想了想,然后伸出两个手指头:“二十万套胖袄,给国舅爷您来做如何?” “每套多少银子?” 张贵问道。 他知道胖袄是大明的一种军队制式棉衣,但不清楚在这个时代的价格。 “市价是三钱。” 魏忠贤回道。 接着,魏忠贤又道:“如果实打实的做,其实也赚不了多少。” “那我做了,也肯定实打实的做,决不拿黄棉之类的黑心棉作假,毕竟是给边军用的。” 张贵回道。 魏忠贤笑道:“咱家自然知道国舅爷是诚信之人。否则,也不会把这个生意说给您。” 张贵微微一笑,他在听到魏忠贤说要给他二十万套胖袄的生意时,就想到了要怎么做。 棉衣最大的成本不是棉花,而是纺纱与织布这两个过程,因为有加工性质,所以拉高了成本。 但张贵清楚记得历史上于十八世纪出现的飞梭织布机与珍妮纺纱机极大的缩减了织布和纺纱的成本,其中珍妮纺纱机在纺纱方面的成本缩减最为可怕,直接把纺纱效率提高到以前的八倍,后来又到了十六倍。 张贵虽然知道飞梭织布机和珍妮纺纱机的工作原理和基本构造,但具体怎么制造,他还是有些不明白,需要找个技术精湛的木匠来做这事。 张贵在魏忠贤这么一提后,就想到了天启。 因为天启在历史上可是有名的木工天才,有着十几年的木工经验。 故而,张贵第二天就来了天启这里,将图纸给了天启:“陛下,您瞧瞧这个好做吗?” 天启拿过图纸,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臣发明的纺纱机和织布机。” 张贵回道。 天启没有说话,似乎他不是一个愿意在技术制造上承认自己造不出来什么的人,而是拿起家伙就开始干。 张贵见他做得认真,也就没打扰,回了自己府里。 谁知,次日一早,天启就派人来将他叫到了西苑。 张贵一来,天启就顶着一双黑眼圈,打着哈欠,指着两台机子,对张贵笑道:“你看看,朕给你做出来了。” 张贵笑了笑:“陛下还是要注意龙体。” “不妨事,难得有新玩意儿可以做,你以后不妨给朕多画些新物件来。” 天启摆手笑道。 张贵又道:“陛下可否将这机子赐给臣?臣去找人用这机子纺纱织布,或许能富家养民。” 天启点头:“可以,你想要就赐给你。” “谢陛下!另外,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陛下不妨赐这机子名为‘天启’,将来此机若能使天下织造业更为繁盛,也能使天下织户知道此为陛下之功。” “另外,还请陛下只准臣独家经营陛下此机,天下人若要仿造也得纳银,如此也算是陛下赐给臣的富贵。” 张贵继续说道。 天启看了张贵半晌,问:“这真能给你带来富贵?” 张贵点头:“是的。” 天启听后也就道:“行吧,朕知道你现在需要钱炼钢,既然你说他能给你带来富贵,朕就准了!” “谢陛下!” 第二十章 小阁老给我上,暴揍言官子弟! 张贵离开西苑后,就派人去将韩珪传了来,问道:“你最近有事没有?” 韩珪回道:“弟子一直闲着呢,恩辅有什么要弟子去办的,尽管吩咐。” “你去给我招五十名在工部有户籍可查的京城木匠来,要技术可以且为人老实的,给他们说,他们来这里,班匠银我替他们缴,另每月付一两月钱,外加有绩效提成,所谓绩效提成就是每做一物件,若合格就有提成。” “好呢,弟子这就去办。” 韩珪也就立刻了太康伯府。 韩珪虽然读书不行,因而只靠父亲的官位,荫补了一个尚宝司丞的虚职,但在世路上是好言谈机变的,且因其父亲的关系,也在六部有自己的熟人。 很快,韩珪就替张贵办好了这些事,于这一天带着五十名京城匠籍木工来了太康伯府,见到了张贵:“恩辅,弟子按照您的吩咐,都办好了。” 说着,韩珪就将五十名京城匠籍的户票递给了张贵:“这是五十名木匠的户票。” 户票在这个时代就相当于是身份证。 韩珪明显也知道张贵不愿意雇佣一些来历不明的木工,也就主收集齐了所招木匠的户票给张贵。 张贵接过户票就开始一一点名,且一一问了些简单的问题,诸如家里几口人之类的,问这些自然是看看这些人说话是否利索、以及有没有假冒为京匠的建奴细作之类的。 张贵见这些人口音都是京城口音,也就更加放了心。 “你刚才说,你一直闲着,那你就先帮我管着那五十个木匠,让他们给造一批纺纱机和织布机,按照我现放在原住宅里的那两架机子造。” “另外,你得把这几组木匠分成几个组,每个组负责的构件不同,且在不同的地方做,相互保密,还有,得有一组专门负责组装。” 张贵对韩珪说后就问道:“你明白了吗?” “弟子明白。” 韩珪点头回道。 “很好,到底是韩阁老的儿子,随便一说,就能明白,等这批机子造好,你再帮我整个织坊和染坊出来。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贵说道。 韩珪笑着答应道:“恩辅放心,弟子一定办好。” 转眼到了深秋,韩珪早已按照张贵的吩咐,替他办好了一家织坊和一家染坊,并做出了二十万套胖袄,且送到了边军手里交付,而张贵也因此赚得白银两万余两。 张贵自然大为高兴,在从织坊回来的路上,给了韩珪两百两银子的会票,说:“这是给你的赏银。” 韩珪见了两百两银子,大为高兴:“多谢恩辅。” 毕竟他虽说是小阁老,但他的体己银很少。 古代大族人家,少有分家一说,钱财很多都是族中公有的,族中子弟基本花销也是从公中支取。 但诸如喝花酒、养外室这些就不好动用公中的钱,毕竟怕被父母妻子发现。 如今得两百两体己银,对于韩珪而言,其实不算一笔小钱,至少高端风月场所还是能去一去的了。 “客气什么,这是你应得的。” 张贵说道。 韩珪突然有些沮丧起来,说:“虽说如此,但到底是恩辅的恩德,只是弟子恐不能再陪伴恩辅左右,孝敬恩辅了。” “为何这么说?” 张贵问道。 韩珪道:“已经有御史弹劾家父,言家父私结皇亲内臣,把持朝政,谄媚君父,家父已不得已上了辞官疏。如今就等陛下恩准,到时候家父回籍,弟子自然也得回籍的。” “陛下还需要韩阁老,不会让令尊回籍的。” 张贵瞅了韩珪一眼道。 韩珪笑了起来:“有恩师这句话,弟子就放心了。” “奸臣之子果然早就跟佞幸之辈勾搭上了,难怪韩蒲州能进西苑当值。” 这时,顺天府丞刘志选之子刘诚突然走了来,一边在大冷天里摇着倭扇装逼,一边看着张贵和韩珪冷嘲热讽了一句。 张贵也认出了刘诚,毕竟他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曾在赌场被其打过,只是后来挨罚的却只是自己这个皇亲。 张贵这时听了,就不由得问着韩珪:“他敢讥讽为师,是因为他是文官之子,在文官里有自己家的关系,为什么他连你这个小阁老也敢讥讽?” 韩珪有些不悦地低声回道:“大明科道言官自江陵后就不再将阁臣放在眼里,恩辅不是不知道!而他舅父梁梦环是广西道御史,他舅父可以弹劾家父的罪,但家父决不能因为私怨而报复他,否则必得罪所有言官,而被说成是阻塞言路、专政擅权。” 张贵听后点了点头,知道天启二年,还不是厂卫当道的时候,厂卫当道得等到天启五年以后。 时下的大明是言官为大。 比如之前担任兵科右给事中的杨涟就能以七品言官身份成为顾命大臣之一。 “让开!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之辈!” 因这条巷道有些窄,刘诚也就这么呵斥了一句,且似乎也读过些书,也或许是因为乃官宦子弟,耳濡目染下,倒也一口气说出两个成语来。 “恩辅,我们从别路回去吧,犯不着与之一般见识。” 韩珪劝了一句。 张贵没有走。 刘诚则呵呵冷笑着,走上前来,用折扇拍打着张贵的脸:“怎么,想打我?就不怕再落个倚势仗贵且嚣张跋扈、逞凶斗恶的骂名,然后再被禁足半年?” 刘诚说着又笑道:“你倒是打呀!” 一拳头突然在刘诚眼前放大。 接着,刘诚只觉两眼一黑,往后一仰,突觉腹部被撞了一下。 啪嗒! 刘诚身子撞在地上,刚睁开眼,就见那拳头变成了很多个,不停地在他面前飞来飞去,使得他的嘴里满是腥味,牙齿都打落出来。 挥着拳头的是张贵,他在这时,直接坐在刘诚身上道:“是你自己要求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谁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必须满足你!” “你,你,我舅舅可是。” “管你舅舅,你爹是谁,老子才不管什么名声,禁足就禁足,老子倒要看看,横起来后,到底是谁吃亏!” 张贵说着就回头看向韩珪:“还愣着干嘛!跟着打呀!打不打,你都免不了被骂成第二个严东楼,不如真的做个严东楼!王安都没了,你爹都进西苑了,你还怕什么!” 第二十一章 悍戚!打得文官子弟叫爷爷! 韩珪一时觉得张贵说的很有道理,大明中枢的权力结构已经发生变化,一个不愿意纵容言官的天子已经出现,自己父亲为了权力已经选择了背叛士大夫们把控皇帝的意图,自己畏惧言官已经没有必要。 再加上,韩珪或许内心里也早已对这些跟言官势力积下怨恨,比如为了父亲不被言官喷,要被迫忍受一些言语上的侮辱什么的。 因而,现在张贵这么一说,韩珪肾上腺素一下子蹿升起来,一咬牙,两眼一扫,顺手就从墙角拾掇起一块木棒朝刘诚走来。 张贵则站起身来,把位置让给韩珪,让韩珪来打刘诚。 刘诚见此疾声喊道:“别!大哥!大爷!祖宗!别呀,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啊!母啊!” 只一棒,刘诚便大声嚎叫起来,两手下意识地就要去摸自己的腿,但紧接着又不得不收回来。 而韩珪在挥下一棒后,也恢复了些理智,没再打刘诚,而是拿木棒指着刘诚:“叫你出言不逊!” 刘诚瘪嘴哭着,然后回道:“不敢了!” 跟着刘诚一起来的小厮们见到这一幕,一时都不知所措。 张贵则看了一眼刘诚的小厮们,接着也对刘诚说道:“知道回去后该怎么说吗?” “不知道。” 刘诚委屈巴巴地回道。 张贵蹲下来,拍了拍刘诚肿着的脸:“够笨啊!不是你自己要求我们打你们的吗?” 韩珪也道:“没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 “是,是我自己要求的。” 刘诚回道。 张贵又道:“警告你,真要有御史言官提到这事,下次,我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你!本皇亲还就不怕被人骂!” “我们走!” 说着,张贵就带着韩珪离开了这里。 …… “混账球囊的,愣着干什么,抬老子回去,不,直接去舅舅那里!” 刘诚在张贵等人走后,才对自己身边的两小厮叱喝起来。 两小厮忙去找了快木板把刘诚抬去了御史梁梦环的府上。 “舅舅,您要为我做主啊!” 刘诚哭喊着道。 梁梦环此时正在与吏科左给事中姚宗文议事,豁然就见自己外甥被抬了进来,也就不禁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诚便将自己突然遇到张贵和韩珪的事说了,且道:“张贵怀恨在心,打了我,还逼着韩珪一起打我。” 梁梦环素来对自己这个外甥的脾性也很了解,便问:“是不是你言语挑衅在先?” 刘诚没有回答,只哼哼着。 梁梦环则把桌子一拍:“回答我!” 刘诚因畏惧梁梦环这个长辈,这才底气不足地回道:“是!” 接着,刘诚又道:“但往日我也这样说过,都没事。可今天,他竟然主动先打我,还挑唆着韩珪用大棒打了我的腿!舅舅,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梁梦环站起身来,指着刘诚:“你就闯祸吧你!你知不知道如今已不是往昔,王安都因为他张国舅在南海子被整死,你小子竟敢还去惹他,他还说什么了?” 刘诚道:“他还说,他不怕被御史言官骂。” “他真这么说的?” 姚宗文这时候跟着问了一句。 刘诚点头。 姚宗文则看了梁梦环一眼,道:“说起这位国舅爷,我也是不解,昔日王安等为陛下选妃,不是也让人注意了待选女的亲眷品性吗,你们当时还说当今中宫之弟为人实诚,性子懦弱,怎么现在竟这样跋扈嚣张?” 梁梦环回道:“之前是这样的。所以,我这顽劣外甥才敢在赌场欺辱他,因他输了钱,那张国舅赢了钱,我这外甥就说他不过是乡巴佬,草芥一样的出身,就算是成了贵族,也没资格赢他的钱,要这张国舅把赢他的钱还他,张国舅不肯,我这顽劣外甥还让小厮打他,结果这张国舅忍无可忍,还了手。” “我也想着这张国舅懦弱实诚,便上疏参了他一本,逼得陛下禁足他半年,也免得人们真以为是我这外甥顽劣,为我外甥名声考虑,只能委屈他张国舅,让他张国舅背一个嚣张跋扈的恶名,可谁知这张国舅在被打后,如今却换了一副性子。” 姚宗文点点头:“原来如此。” 梁梦环因此咬牙指了刘诚一下:“所以这一切,还不是因我这外甥顽劣所致!他素来被家姐骄纵惯了,一点也不知道分寸,把一个本为我文官好任意拿捏的国舅爷活生生逼成了一个悍戚!偏偏今上又极重亲情,以致于我科道控制朝政的地位也岌岌可危起来。” “你也不必过于苛责令甥,令甥就算有错在先,他张国舅也不该打人,因为,他这一打,打的就不仅仅是令甥,而是我整个科道言官的颜面!如果令甥有三分错,他张国舅,还有那个韩珪,就有七分错!” 姚宗文道。 梁梦环道:“还是算了吧,现在风向在变,你也不是不知道。”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能让人觉得我科道言官的势力就这么好欺负,无论皇亲还是阁臣,都得为此付出代价!或许还能借此机会大做文章,将张国舅、韩蒲州、魏忠贤这些一同拉下马,让天子依旧被我们科道言官把控着!” 姚宗文说道。 梁梦环有些意动,但还是不敢贸然应允和姚宗文一起这么干,也就问道:“这能行吗?” “怎么不能行?!” 姚宗文起身厉声反问了一句,又道:“元辅身后的东林群贤,还有次辅的人,现在都不甘看见天子只让韩蒲州一人在西苑执政!我们科道言官不是在孤军作战!” 梁梦环这才点了点头:“要我怎么做?” “借此事上本弹劾皇亲张贵!” 姚宗文道。 梁梦环道:“但就这个并不能致其于死地!打蛇打七寸,斩草要除根,真要想除掉他,就不能只这些无关痛痒的事。” “如果是关于勾结厂臣、阁臣,给边军输送劣质棉衣,非法牟利呢?” 姚宗文道。 梁梦环起身惊讶地问道:“有这事?” 姚宗文点头,道:“我来找你正为给你说这事,我已经从兵部那边得到消息,边镇有许多官兵反映,今年发的胖袄多是黄棉败絮,无法过冬!” “涉及到边军,陛下倒也不好包庇皇亲了。” 梁梦环说道。 “这件事,你得打头阵,第一个弹劾他张国舅!” “原因嘛,就在于你弹劾过他,你即便不再弹劾他,但因你得罪过他,与他交厚的韩、魏二人也不会再重用你,所以,你不如冒死一搏,得一弹劾悍戚而挨板子的直名,以备将来被大用。” “当然,你放心,如果陛下敢直接治你死罪,我们科道言官不会答应,必会伏阙进谏!我会把他张国舅欺辱殴打令甥之事在科道间传扬,使大家皆同情于你。” 姚宗文鼓动道。 梁梦环想了想,道:“好!我这就弹劾他张贵!” 说着,梁梦环就往书房走去,但走去之前,他还是忍不住指着刘诚道:“你,你,都是你害的!” 刘诚见梁梦环走了,忙喊了起来。 “舅!” “舅!” “我的舅!” …… 没多久,梁梦环就上疏弹劾了张贵二十条大罪,诸如勾结厂臣、谋夺国利、坑害边备,以及勾结阁臣、肆意殴打百姓等罪。 天启收到这奏疏后,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 奸商用黑心棉!请陛下严办! “传左都督张贵。” 天启因此吩咐道。 “是!” 不多时,张贵就来了西苑。 天启也把梁梦环的奏疏直接给了张贵:“你自己看吧。” 张贵也就看了起来。 这一看,张贵瞪大了眼,心道:“这个刘诚不听话呀!” “你不用太害怕。” 天启安慰了张贵一句。 张贵有些意外。 我没害怕呀。 不就是言官弹劾而已。 真要是逼急了,大不了造反嘛,拉起一只队伍,去找块地盘,没准能做大做强。 天启这时候又语气平淡地道:“表面看,他们是在弹劾你,其实是在针对朕。一本奏疏,把你、魏忠贤、韩阁老都牵涉进去了,只差没明着说,朕最近做的这些事不符合他们的意!” 天启似乎担心张贵不明白,所以多说了几句。 张贵点头:“陛下说的是。” 天启突然看向张贵,问道:“你如实告诉朕,刘诚被打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贵回道:“他自己要求臣打的,真的!臣不敢欺君!” 天启一脸不信,又道:“不管是不是他自己要求的,既然有韩珪参与,朕倒是可以逼着韩阁老承认是他儿子韩珪挑唆的,是主犯,你只是不懂事而已。” 说到这里,天启神色严肃起来:“但是,给边军的胖袄皆是黄棉败絮这事,你得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张贵回道:“不是!” 天启又问:“真的?” 张贵回道:“陛下若不信,大可派信得过的大臣去查,这样也能还臣一个清白。” “最好你说的是实话,不然到时候,朕不好为你开脱。” 天启说道。 张贵回道:“陛下放心就是。” 天启点点头,又说道:“朕再问你一次,是不是真的?如果是,你也不用担心说出来,朕会把你怎样,无非朕换种方式处置此事,不再派人调查,直接让韩爌票拟,说这梁梦环是在攀诬,当严惩,再让魏忠贤批红,将他下昭狱。但如果不是,朕就派人去调查,还你清白。” “不是。” “臣敢以魏公公的人头担保!” 张贵回道。 魏忠贤愣了一下:“为什么是咱家的人头?国舅爷,没见你这样的!” 天启替魏忠贤问道:“为什么是魏忠贤的人头?” 张贵回道:“因为到时候陛下杀了他比杀了臣更能安抚百官。” “也是,外臣们都恨他背叛了王安。” 天启点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你要是撒谎,朕就砍了他魏忠贤的脑袋!” 魏忠贤有种要哭的冲动。 天启这时候又对魏忠贤说道:“你也不要觉得委屈,张贵说得对,这件事他要是撒谎了,你逃不掉的,这生意本就是你介绍给他的。” “是!奴婢明白。” 魏忠贤回道。 “满朝中,算是秉公持正的,应该就是朕的老师孙先生了,拟旨,让孙承宗为钦差,专门调查边军胖袄以次充好的案子。” 天启吩咐了一句,就问着张贵和魏忠贤:“你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也推荐出来。” “霍维华!此人最为正直。” 魏忠贤回道。 天启瞪了魏忠贤一眼:“欺君了啊,他要是正直,能任你驱使?” 魏忠贤发现天启心里竟跟明镜似的,不得不道:“奴婢失言,但他的确是个听话的。” “那也不能派他,他是你的人,派他去,百官不会服气的。” 天启说着就又道:“朕想到了一个人,徐光启吧,此人是个孤臣,不结党,不参加文社,只知道研究实学,跟朕一样,应该不会偏袒谁。” “是,皇爷洞若观火。” 魏忠贤回道。 “陛下,臣推荐杨涟。” 张贵这时候突然提议道。 “这……” 魏忠贤惊讶地看着张贵,心道:“这位国舅爷怕不是傻了吧?谁不知道杨涟是言官领袖,让他任钦差,跟着调查此事,不把你国舅爷的底裤扒干净都不可能,何况,早就有传闻,这家伙准备向咱家发难!” 魏忠贤如此想后就忙道:“皇爷,奴婢觉得杨涟此人不可,此人乃胆大妄为之辈,恐使局面更遭。” 天启则看向张贵,问:“你真要推荐他?” “是的,不如从不足以证臣清白,让朝臣们服气,毕竟杨涟此人于士林中的威望不逊于叶福清。” 张贵回道。 天启点头:“看来你是有信心没在给边军做的胖袄里掺假?” “陛下,臣真没有!” 张贵回道。 “朕准了!” 天启说着,就看向魏忠贤:“孙承宗、徐光启、杨涟,就这三个人,让内阁拟旨,这三个人为钦差,调查边军胖袄造假案!” “是!” 魏忠贤回后就去了韩爌的内阁值房。 没多久,这道圣旨就传到了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手里。 百官很快也知道了这道旨意。 “孙稚绳,不用说,为人素来清正忠直;” “徐子先,亦是翰林清流,不党不朋,倒也无碍;” “杨大洪,我科道言官最为有盛名之人,先帝托孤之顾命大臣;” “陛下钦定这三人查此案,倒是公正。” 百官们对于天启这样的安排倒也服气,此时连姚宗文都如此对梁梦环说了起来。 梁梦环也点点头:“看得出来,陛下果然是在乎边备情况的,真心欲查清此事,这张国舅在这上面犯错,的确算是犯了大忌!” 这一天,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便先往居庸关去,调查张贵将边军胖袄以次充好的情况。 而张贵因属于被弹劾者,也需要带替自己制作这批棉衣的人同去。 梁梦环属于弹劾者,也需要带提供此次消息的姚宗文同去。 一行人往居庸关走来时,姚宗文先对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闲聊起来:“这次的事,涉及皇亲,三位钦差,想必是能为秉公办理的,而不令我等言臣因忤逆权贵而获罪。” “这个自然,敝人身为天子师,岂敢辜负皇命所托,若皇亲真制造黑心棉卖给边军来牟利,敝人绝对奏请陛下严办!” 孙承宗道。 杨涟也道:“没错,敝人身为先帝所遗顾命大臣,岂会容忍一些皇亲乱来!” 徐光启跟着说道:“自然会不偏袒谁不畏惧谁!” 三人其实也有些主观性地认为身为皇亲的张贵会贪图更多的利润而在给边军制作棉衣时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因为在他们看来,大明的这些外戚出身大多贫贱,很容易贪图一些蝇头小利,而做出令朝廷丢脸的事来。 而姚宗文听后也就更加放心,笑道:“有三位钦差这样的忠直之臣,倚势仗贵者,必不能逍遥法外的。” 孙承宗、杨涟、徐光启三人接下来也没再说什么,而是一起进了居庸关。 结果一到居庸关,孙承宗、杨涟、徐光启三人就看见这里的边军官兵所着胖袄果然单薄陈旧。 孙承宗还走到一士兵面前,将其所穿胖袄开口的地方翻开看了看,怒道:“果然是黄棉!还是最差的黄棉!” 接着孙传庭又把棉絮扯出来捏了捏:“是败絮!这棉衣根本不保暖。” 杨涟跟着问着这士兵:“是今年发的吗?” 这士兵回道:“是!” 徐光启则看向了其他士兵:“果然黑心啊!这些官兵所着胖袄看上去都糟的很,这让将士们怎么守敌!” 这时,杨涟看向张贵:“国舅爷,你现在有什么话说?” 张贵淡淡一笑。 韩珪这时先开口道:“这里的胖袄不是我们送的!” 孙承宗听他这么说,便主动问着这士兵:“你们今年的胖袄是谁供应的?” 这士兵摇头说不知。 这时,总兵陈洪范赶了来:“不知三位钦差和诸位上官来,末将因不巧这几日巡关去了,此时才赶回,有失远迎!” “不妨!” 孙承宗先回了一句,问道:“你们这里的胖袄是谁供应的?” 杨涟则问道:“是不是国舅爷的人送的?” 徐光启倒提醒道:“你不可隐瞒,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陈洪范素来胆小,忙拱手道:“末将自然不敢隐瞒,今年的胖袄不是国舅爷的人供应,是一位叫卫兼仁的人供应,他说是刘阁老的门人。” 第二十三章 满桂大拜张贵,国舅爷实心为国! 姚宗文和梁梦环不禁对视了一眼,心想怎么查到刘阁老的人身上了? 姚宗文见此不妙,忙对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道:“三位钦差,以敝人所见,还是赶紧查清皇亲张国舅将所制胖袄以次充好而坑害边军的案子为妥,这些就没必要再深究了。” 梁梦环也笑道:“是啊,还是办正事要紧。” 孙承宗听后先点了点头:“办正事的确要紧,这居庸关的新胖袄以次充好的情况先暂且放着,待去把其他地方的也看看再说。” 说着,孙承宗就问着徐光启和杨涟:“二位以为如何。” 徐光启道:“也行。” 杨涟也跟着点首:“那就还是先查皇亲张国舅的吧。” 因而,孙承宗也就主动问着张贵:“不知国舅爷所制胖袄供应何处边军?” “喜峰口。” 张贵回道。 “那就先去喜峰口。” 孙承宗因此说道。 一行人便往喜峰口而来,但众人到古北口时停了下来,准备歇息一日。 “见过诸位上差。” 喜峰口参将满桂也早已在关城外迎接孙承宗等人。 一来到这里,孙承宗、徐光启、杨涟就让满桂把士兵们刚得到的新胖袄拿出来。 满桂立即安排人照办了,且言道:“上差们有所不知,今年韩家小阁老送来的胖袄,的确比往年的胖袄都要好!棉花足量,还都是上等新棉,着实保暖!棉布比上等松江棉布还好呢,缝少针线密,很能挡风!这样的棉布其实做胖袄都浪费,该做棉甲、布面甲的。” 满桂说着就看见韩珪也在这里,就过来,直接要推金山、倒玉柱:“末将是个粗人,虽然不知道小阁老为何做如此好的胖袄,但无论如何,小阁老这样的人,都是值得末将一拜的。末将在这里替喜峰口所有边军兄弟谢过小阁老!” 韩珪趁着满桂还没跪下去,就忙扶住了他:“满将军,不必如此,这胖袄不是我的,是恩辅国舅爷让人做的,你拜错人了!” 满桂听后惊讶了一下,随即看向张贵,也没说什么,直接拜倒在地,行起大礼。 “将军请起,敝人怎能受如此大礼!” 张贵忙扶起了满桂,又道:“我这也只是为了赚钱才揽下了为你们做胖袄的生意,算不上犒军,没什么值得拜的。” “虽如此,当历年承办胖袄的商贾,能像国舅爷这样实诚做衣的根本没有!国舅爷想必也没赚钱,反而赔了不少吧。” 满桂说道。 张贵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这时,满桂的麾下官兵把新胖袄都拿了来。 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各拿了一件,仔细用手摩挲着。 徐光启不禁对孙承宗道:“稚绳,我是松江人,对棉布还是很清楚的,这的确是上等好棉布,针线和密,关键一看这缝,就知道这棉布应该很宽,的确非粗制滥造之棉布!” 孙承宗点点头:“我也感觉这棉布很好。” 杨涟这时候喝令眼前一士兵:“用你的腰刀,把这胖袄划开,我要看看里子。” 这士兵有些犹豫,把刀拔出半截,就看向了满桂:“将军!” 满桂见此只得自己拔刀将一胖袄划开,露出了里面的棉花来。 刚才那士兵脸上闪过心疼的表情。 杨涟则扯出了里面的棉花,揉搓了半晌。 孙承宗这时候走了过来,正要扯一大把出来,但一注意到眼前这些士兵的眼神,只得扯一点点出来,说道:“的确是新棉花,不起团。” 徐光启也扯了一点点出来,一边揉搓着一边笑道:“比我身上穿的棉还好呢。” …… “皇后,你看朕给小皇子做的木马怎样,还给你顺便做了个木簪,朕亲自雕的花,因张贵说,新漆有毒,也就没上漆,你看看如何?” 天启跑来皇后这里,正向张嫣说着话,但见张嫣郁郁寡欢,也就问道:“怎么愁眉不展的?” 张嫣莞尔一笑:“臣妾没有,陛下误会了。” 天启则道:“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怕张贵真做了什么错事,是吧?” 说着,天启就起身道:“既如此,朕亲自去一趟,如果他真做了错事,惹得边军不满,朕亲自向那些为大明戍守基业的边军们道歉,而让他们愿意让朕放过张贵,只要边军们理解朕,别的人有什么意见,也就不重要了。” 天启说着就又离开了乾清宫。 张嫣见此忙喊道:“陛下!别!” 天启已经走远,没有听见张嫣的话,带着魏忠贤出了坤宁宫,且吩咐道:“魏忠贤,我们微服去,不要带太多人,带几个得力忠心的禁卫即可。” “是!” 没多久,天启就快马与魏忠贤等一起来了喜峰口这里的一处驿站,寻了一处在驿站附近开的客栈住下。 这客栈是两层楼,楼下吃饭,楼上住店。 天启等先去了楼上。 但天启刚到楼上,就见孙承宗、张贵等便服进了客栈。 魏忠贤见此忙对天启说道:“皇爷,是国舅爷他们。” 天启摆了摆手:“先不惊动他们,不然,孙先生会怪朕微服出宫。” “明白!” …… 孙承宗等也是为了尽快回京复命,而不愿被地方官们打扰,便也都微服回京,且没有住驿站,寻了这家较大的私人客栈歇息。 一来到这里,徐光启就先说道:“毋庸置疑,国舅爷是清白的,而且是目前我们调查过的边关里,唯一给边军供应了真材实料的人。没有白拿朝廷的银子。” 孙承宗也点头道:“这的确是事实,令人不得不信,是我们误会国舅爷了。” 孙承宗说着就看向杨涟:“杨公认为呢?” 杨涟神色复杂地看了张贵一眼。 突然,杨涟起身朝张贵作了一揖。 这一幕倒是惊呆了不少人。 连在楼上偷看的天启也很意外,道:“这个杨涟素来脾气倔,藐视权贵,怎么会给张贵作揖?” 这里,杨涟道:“国舅爷实心为国,是我等科道言官所奏不实,敝人之前也对您颇有偏见,使您寒心了,敝人深表歉意!” 第二十四章 拖出去,枭首示众! 张贵回了一礼。 这时,孙承宗也笑了起来,说:“有杨公这句话,这件事便可了结了。” 徐光启这时候道:“杨公可要记得把国舅爷实心为国这话写在奏疏里。” 杨涟点头:“这是自然!” 魏忠贤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心道:“原来这张贵没有造假,自己这颗人头算是保住了!” 同时,魏忠贤也对天启低声道:“皇爷,你听见了吗,国舅爷是清白的,连杨涟都说国舅爷实心为国!” “朕听见了!” 天启笑了笑。 此时楼下,徐光启接着又道:“另外,我们发现的非国舅爷供应的那些边关边军胖袄被以次充好的问题得上报!不能姑息养奸!” “不可!” 在徐光启说这句话后,姚宗文突然插了一句。 楼上的天启见此不由得收住了笑容。 楼下的徐光启、孙承宗等人也都看向了他。 姚宗文这时候看着杨涟、孙承宗、徐光启三人道:“居庸关的胖袄是刘阁老的人供应的,是我们文臣的人,却有问题。偏偏喜峰口国舅爷供应的胖袄没问题。这是要陛下觉得,文臣们操守不如一外戚?” 姚宗文说着就又道:“孙公虽是帝师,但也是我士大夫,徐公虽无党无朋,但也是文臣,杨公更是我言官领袖!你们难道真欲要让陛下因此看轻我士大夫,从此不再信我文臣?是故,以敝人之见,诸公不应将其余人造假胖袄事上报朝廷,只实奏国舅爷之事即可。” 张贵听后呵呵冷笑。 这时,姚宗文倒也看向了张贵,还拱手作揖:“国舅爷也不必冷笑,这事是我们言臣调查不严导致,本就是风闻言事。你若不再计较这事,且也不揭发此事,敝人保证,我科道言官不再弹劾国舅爷,并为国舅爷正名,使国舅爷不再有佞幸不德之骂名!哪怕国舅爷将来真做了违法的事,我们文臣也绝不揭发!不知国舅爷意下如何?” “口说无凭,得立字据。” 张贵说道。 “立就立!” 姚宗文道。 一时,张贵还真就和姚宗文立了字据。 但张贵在立了字据后,就笑道:“这字据是准备作为证据给陛下的,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也不愿意和你们一道蒙蔽圣上!” 姚宗文发现自己被耍,大怒,看着张贵:“你!” 张贵冷笑:“怎么,真以为你们文臣能控制舆论就能控制一切?” 说着,张贵看向了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三位口口声声说秉公持正,若我这个皇亲真做违法之事,必要揭发!怎么,现在真相大白,轮到要揭发自己文臣有贪腐乱来之事,就不敢秉公持正了?养条狗尚且知道看家呢,国家养尔等士大夫两百年,碰到事涉士林清誉就不敢了,就要欺君了?” “张国舅,你是真不担心继续被天下文臣唾弃吗?!” 梁梦环见此忙威胁着张贵。 “怕!” 张贵回了一句,又道:“但与社稷安危相比,皆不足道!” “说的是,事涉边备,关乎社稷安危,若不知还可,若知,岂能不报!” 徐光启这时先起身道。 孙承宗也点头:“敝人世受国恩,岂能视而不见。” 杨涟也道:“身为言官,自然当言不能言之事。” 姚宗文看着三人:“三位别忘了,你们有今日的地位,也是整个士林捧起的,你们这样不顾士林清誉,就不怕从此也留下奸臣之名吗?!” “从心做事,何惧骂名,清白自有澄清日。” 徐光启回道。 孙承宗也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死亦不惧,何惧其他。” 杨涟也跟着点头。 姚宗文突然指着这三人:“你们!”接着,他就咬牙威胁道:“你们就等着被天下文臣唾弃吧,被言官弹劾吧!” “看样子,你们俩眼里,这天下是文臣言官的天下,而非朕的天下了?” 天启这时候走下楼来,问道。 张贵、孙承宗、徐光启、杨涟、韩珪等大惊,忙转身致礼:“陛下!” 姚宗文和梁梦环二人则怔在了原地,心道:“怎么办,刚才的话,肯定都被陛下听见了吧。” 天启的确听见了姚宗文和梁梦环二人刚才的话。 此时,天启也没再多言,而是直接命道:“将姚宗文、梁梦环,拖出去砍了!首级一个挂于六科廊,一个挂于都察院,示众三日!” “陛下饶命!” 姚宗文、梁梦环即刻匍匐在地,大喊了一声。 天启则没有说话。 现在的内廷第一人已不再是王安,而是魏忠贤,魏忠贤也早已提督东厂。 而魏忠贤则和王安不一样,他愿意不折不扣地执行天启的命令。 所以,天启这旨意一下,他就给随行锦衣卫递了个眼色。 “是!” 锦衣卫们立即走了过来,将姚宗文、梁梦环拖了下去。 如今的锦衣卫们也不会再犹豫执行天启旨意杀文臣的事,因为魏忠贤同意了,将来文臣们要报复也是报复魏忠贤。 这与王安时代不同,王安时代不愿意替天启执行旨意,底下的锦衣卫自然也不敢贸然行动。 “陛下!饶命啊!” 姚宗文、梁梦环被拖下去时,依旧在大喊着,他们没想到皇帝会直接就要把他们枭首。 天启此时决定要杀他们,其实是为了做给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看。 因为姚宗文、梁梦环刚才的言论已经有不忠于皇帝只忠于文臣利益的嫌疑,乃至为了自己文臣士大夫的利益,不惜要威胁所有人一起启欺瞒皇帝。 皇帝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欺瞒,这是皇帝的逆鳞。 天启也不例外,他要这两人的人头让还坚持忠于自己的孙承宗等文官知道,自己这个皇帝不容许有人不忠,不忠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也看了出来,所以他们没有阻拦。 张贵则惊骇地看着天启,他发现这位木匠皇帝是真的狠辣果决,和他的祖宗朱元璋、朱棣、朱厚熜这些人很像。 咔嚓! 咔嚓! 姚宗文、梁梦环二人被拖了出来,锦衣卫的绣春刀也朝两人脖颈挥了下来。 顿时,两人头滚落,鲜血飙洒了出来。 第二十五章 皆下诏狱,该抄家的抄家! 张贵看着这一幕,心想自己来到大明后,明显让皇帝与士大夫间的斗争加剧了。 这已经是言官第二次被杀了。 天启这时则淡然地看向了孙承宗:“孙师傅,国舅张贵真没有在供应边军胖袄时以次充好?” 孙承宗拱手:“回禀陛下,国舅爷的确没有以次充好!所制胖袄皆是真材实料,而且比原真材实料的胖袄还要好些,连棉花都是用的新棉花。” 天启素来是信任孙承宗的。 因而,孙承宗这么说后,天启也很诧异地看了张贵一眼,且也让人去将这样的胖袄取了来。 天启看后,半晌不语,最后才对张贵说:“你与我一起回西苑,去看看你姐。” “是!” 张贵回道。 接着,天启又对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说:“你们尽快把此次巡关调查胖袄以次充好一案的详情上报。” “是!” 孙承宗等也回了一句。 而接下来,张贵就与天启一起回了西苑。 回西苑后,天启才对张贵说:“你做出那样的胖袄,只怕还要赔钱吧?” 张贵回道:“回陛下,臣没有赔钱,是赚了一些的。” 天启笑了笑:“怎么会?” 张贵便请旨让人去府里取账簿来。 天启答应了,且让人跟着张贵回府拿了账簿来。 天启看后,站起身来,很是诧异:“果然是赚了的!但只是,你怎么做到的?” “回禀陛下,这里面其实是有陛下的功劳!” 张贵回道。 天启坐了回去:“你且说说。” “因为臣让陛下试做的织布机和纺纱机果然是大大提高了织布和纺纱的效率,且也让棉布织得更密!而陛下试做成功的织布机和纺纱机也能大量制作,故而也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作出这样好的胖袄来,使边军得到的胖袄是足够好的,而臣也用真材实料也还是能赚钱,哪怕考虑到边军守关不易,用了新棉,也还是能赚。” 张贵禀道。 天启听后,点了点头:“这应该就是你所谓的工业品的作用了。” “陛下说的是,这的确算是工业品,如果能继续大量制造出这样的织机和纺纱机,或许能让我大明所有边军用上更好的胖袄,而同时却又缩减了制作胖袄的成本。” 张贵回后又道:“只是要这样的话,还得要不少银子。” 天启这时候问道:“你这账上不是有两万两银子吗?” 张贵道:“这是臣准备用来进行炼钢的银子,不能动的。” 天启听后又问:“魏忠贤没给你银子?” 张贵看了魏忠贤一眼,摇了摇头。 “魏忠贤!” 说后,天启突然厉声喝了一声。 魏忠贤忙过来,匍匐在地,抖着道:“皇爷息怒!奴婢正在想办法筹银子,请皇爷放心,奴婢保证在一个月内让内廷银子多起来,保证能给国舅爷一笔银子!” “要赶紧!” “人家张贵自己都赚了两万两了,你怎么还没给内廷增收,你这个司礼监怎么当的还不如王安?” 天启说道。 魏忠贤听了天启这话,如耳边起了个焦雷,慌忙承诺道:“奴婢以国,不,以霍维华的项上人头担保,一个月内,定能让内廷银子多起来!” “起来吧。” 天启微微一笑,说道。 “是!” 魏忠贤这才站起了身,擦了擦头上的汗。 很明显,张贵现在靠制作胖袄赚了两万两这件事,让魏忠贤在搞钱这个任务上压力增加了不少。 天启接着又对张贵说:“你刚才的设想很好,若朕的天启织布机和纺纱机真是有这样好处的工业品,的确该扩大生产,至少可以先保证我大明更多的边军不是因为冻死减员。但只怕光有钱还不够,这样的工业品一旦大规模用起来,是在夺许多大户的利,还得有兵。” 张贵回道:“陛下说的是,要想使工业品利国利民,是得有大兵保护。何况,如今大明内忧外患,陛下本就需要有自己的兵马。” “可朕眼下还不知哪些兵马可信赖。” 天启点点头,说了一句,接着就问着张贵:“你在你姐被立为中宫以前乃是平民,可有听说哪位官将忠诚不害民?” 张贵回道:“最近由臣供应胖袄的喜峰口一带边军里,参将满桂就是可以信赖的,此人忠勇识大体。” 天启因此听后道:“朕可以给他一个机会,魏忠贤,你传朕旨意,让这满桂进京任京营副总兵。” 接着,天启又对张贵说道:“不过如今京营早就有营无兵,他来了,也没兵可带,你先让他在你府里,给你训练家丁!你大量制作工业品,的确需要大兵保护,自然得有家丁才行,顺便朕也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练兵之才。” “遵旨!” 魏忠贤张贵一起回道。 天启笑了笑,又对张贵吩咐道:“去看看你姐吧,她也一直担心着你呢。” “是!” 张贵便离开了天启的勤政殿。 而张贵走后,天启就又将魏忠贤叫了过来,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张贵他心眼实在,明明可以用普通的胖袄赚更多的钱,却一心想先给边军做最好的胖袄。言官们弹劾他,也没见他要朕为他做主,都是朕主动为他做主,还体谅你,体谅内廷,宁肯自己想出什么新织机新纺纱机来赚钱,也没怎么逼你。你可不能因为他老实,就不把他要为朝廷做的事放在眼里!” “张贵心眼实在?” “张贵心眼要是实在,咱家恐怕就算憨厚的人了。” 魏忠贤很不服气地腹诽道。 但魏忠贤也没想到皇帝会这么认为,但他也不敢反驳,只得强笑着回道:“皇爷说的是,国舅爷就是太实在了,所以老是吃亏,您的话,奴婢也记住了。” 天启又道:“不能只是记住,要上心!朕知道你聪明,比他心眼多,你就该帮着他对付那些逆臣贼子,别让人随随便便的弹劾他!” “从私来讲,他是朕的内弟,是大明皇亲,他要是随随便便被人弹劾污蔑,那就说明你这个奴婢没当好!” “从公来讲,他做工业品是在利国利民,为了大明的社稷,你也得替他多担待点!” “你要让别人知道,谁惹他,就是惹你,不,比惹你自己还严重,得相当于是杀你父母,明白吗?” “奴婢明白!请皇爷放心,奴婢绝不会再让人敢随便惹国舅爷了,还尽全力搞来银子,给国舅爷做工业品用。” 魏忠贤讪笑着回道。 天启满意地点点头:“去吧。” “奴婢告退!” 魏忠贤离开天启这里后,直接来了韩爌这里。 一来,魏忠贤就急着问道:“阁老,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调查边军胖袄以次充好之事的奏疏递上来没有?” “递上来了。” 韩爌回道。 魏忠贤问:“那阁老怎么票拟的?” 韩爌回道:“事涉阁臣和本兵(兵部尚书),不好直接处置,票拟让他们先上奏疏自辩。” 魏忠贤冷笑起来:“证据确凿的事,还要辩?三位钦差是代表天子查案,他们查明的情况,还用得着辩?” 韩爌听后顿时明白自己的票拟明显不符合魏忠贤的意图,便问:“那厂公的意思是?” “涉案之犯皆下诏狱,该抄家的抄家!” 魏忠贤道。 韩爌听后大惊:“厂公三思,这样做,会引起朝野震动的。” “必须这样做,不这样做,咱家怎么在一个月内增加內帑!没准,也要像王安一样去南海子!” 魏忠贤带着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 韩爌有些犹豫。 魏忠贤则直言道:“阁老犹豫什么,你大可把这事往咱家身上推就是,咱家现在也在乎不了那么多!但你若不这样做,这西苑内阁值房有的是人愿意来代替阁老。” 韩爌听后只得道:“好吧!仆这就重新票拟。” 第二十六章 戡乱,诛杀闹事文臣! 六科廊。 一颗刚经过石灰处理的人头正挂在这里的廊檐下。 六科的科臣们看见这一幕后自然是又惊又怒。 而都察院这边也是一样的情况。 御史梁梦环的人头挂在都察院大门前后,算是彻底激怒了都察院的御史们。 可以说,大明的科道言官皆因这事炸了锅。 “陛下怎能如此对待言官!” 给事中魏应嘉此时就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几案上,咬牙对一干御史们说道。 “没错,言官风闻言事,乃是祖制,即便所奏不实,也不应治罪,可陛下屡屡破坏祖制,这等行径,简直是昏聩残暴之举!” 给事中程玄成更是激动地直接斥责起朱由校本人来。 “关键还挂在六科廊,羞辱我等言官,这是要彻底阻塞言路吗?就算如圣旨所言,这二人意欲蒙蔽天子,天子也不应如此刻薄寡恩,自古圣明之君,当行仁政,礼谏臣,岂有这样苛责科道言官的道理!” 给事中惠世扬也跟着附和道。 这时,都给事中冯三元则拿着一道圣旨走了来,慌忙道:“刚到的圣旨!孙稚绳他们奉旨调查张国舅将边军胖袄以次充好案的奏疏批复下来了,要该抄家的抄家,该下诏狱的下诏狱!” “什么?!” 魏应嘉听后大惊。 程玄成更是咬牙道:“自江陵以后,就未有如此对待公卿重臣的,可刘阁老、张本兵皆公忠体国之臣,深孚众望,朝廷怎么能如此对待,在西苑的韩蒲州怎么能票拟出这样的圣旨,司礼监怎么就批了红!” “奸臣贼子们已经自己跳出来了,韩蒲州是一个,魏忠贤也算一个,还有皇亲张贵!” 惠世扬说道。 “张贵也算?但孙稚绳、徐子先、杨大洪他们在奏疏里言国舅张贵实心为国。” 给事中薛运维这时忍不住问了一句。 惠世扬冷笑道:“这你也信?虽然敝人不清楚孙稚绳、徐子先、杨大洪三人为何会被张贵收买,但张贵肯定收买了他们,这三人明显是虚伪狡诈之人!平时所谓秉公持正皆不过是装出来的,实则不过是韩爌之辈,蝇营狗苟,为顶上乌纱再上一级,不惜连同僚都出卖!” “这不可能吧。” 还是有些给事中不愿意相信惠世扬的话。 惠世扬道:“怎么不可能,他韩蒲州就是个例子!” “没错!凡谄媚君父者,不顾士林情谊者,不管他是谁,其名望有多大,我们身为言官,都得敢直斥其伪!” 魏应嘉附和道。 冯三元也跟着说道:“大丈夫当仗节死义,身为科道言官,更有匡正君父得失之责任,我们不能坐视天子行如此残暴不仁之事,我们得伏阙力谏,使天子诛除朝中奸佞!” “此言有理!陛下如此辱我科道言官,如此不体恤公卿重臣,我们岂能无视,当效海刚峰,批龙鳞,讨奸佞!” 程玄成回道。 “那就伏阙去!” 一直未发言的给事中郭巩也激动地振臂一呼,随即先往外走去。 “伏阙!” 其他给事中也跟了过来,一个个如打了鸡血一般,往西苑而来。 都察院这边也是如此。 闻听此事而赶来西苑的杨涟和徐光启,就看见许多科道言官来了西苑。 徐光启见此不由得对杨涟说道:“陛下此举到底是惹了科道言官众怒啊!你说陛下会怎么做?” 杨涟冷笑一声,道:“这样也好!敝人虽不得不承认张国舅在制作边军胖袄时是实心为国,但天子过于偏袒外戚,对言官刻薄寡恩,也的确非圣君之道!如今逼得众言官伏阙,倒也能让天子知道何为物议可畏!说到底,帝王本就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天子不能视士大夫如草芥之民,而肆意杀之。” 徐光启则问道:“你说,天子会不会因此仿世庙之事。” 杨涟继续冷笑:“天子就算想也不能,你且等着瞧吧。” 这时,伏阙的科道言官们已经有上百名围在了西苑外。 “请陛下行仁道,开言路,诛奸佞!” “请陛下行仁道,开言路,诛奸佞!” “请陛下行仁道,开言路,诛奸佞!” …… 这些科道言官们围在西苑外后就高声喊着。 站在西苑宫墙上的天启淡淡地看着这一幕,并对魏忠贤吩咐道:“去,传朕旨意,他们若有事要奏,让他们直接向通政司上本,不必来西苑闹,当速速离开,否则就是谋乱!” “是!” 魏忠贤也就立即到了西苑门外,对着这些科道言官喊道:“陛下有旨,尔等有事要奏,当直接向通政司上本,不可再次胡闹,当速速离开,否则就是谋乱!” “我们要见陛下!” “呸!你这阉狗,竟敢假传旨意!” “打死这阉狗,就是他害死了王公公!蒙蔽陛下视听!与韩蒲州狼狈为奸!” 这些科道言官直接大声嚷嚷起来,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有的还直接啐了魏忠贤一口,甚至有的直接走上来要打魏忠贤。 魏忠贤见此立即跑进了西苑大门内,且狼狈地来到朱由校这里:“陛下,他们不听。” 朱由校听后,沉下脸来,道:“要解决内忧外患,乃至要让大量工业品开发出来,进而利国惠民,皆需要钱;而要钱就得抄家,要抄家就不能心慈手软!他们既然执意要谋乱,就着锦衣卫将其全部诛杀!” 魏忠贤听后大惊。 “陛下!” 因大量科道言官伏阙,而也闻讯先赶来求见天启的叶向高、杨涟等文官们见此忙喊了一声。 朱由校看向了这些文官:“怎么,朕杀不得他们?” “陛下难道真要使天下言路断绝吗?!” 杨涟先质问了朱由校一句。 朱由校则道:“真正为民执言、为朕执言的人,就不是糊涂之辈,不会因为朕这样做而吓得不敢言,你少在这里吓唬朕。” “那陛下不怕因此留下千古骂名吗?!” 叶向高跟着问了一句,又道:“请陛下收回成命,圣明之君,不应诛戮群臣如屠狗!” 朱由校道:“朕不是诛戮群臣,朕是在戡乱,诛杀谋乱之贼!” 说着,朱由校就喝令道:“魏忠贤,立刻传旨!” “是!” 魏忠贤回了一句,就立刻去传旨给已先来西苑朝房的锦衣卫左都督骆思恭:“陛下有旨,将这些闹事言官全部诛杀!” 骆思恭却没有回“遵旨”,而是往天启这里而来。 魏忠贤见此大惊:“姓骆的,你这是做什么,为何不接旨!” 而骆思恭这里则来到天启面前后,拱手作揖道:“内臣骆思恭请皇爷收回成命!他们皆是忠良之臣,杀不得啊!” 朱由校见此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问:“骆思恭,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杨涟则和叶向高相视一笑。 骆思恭早在万历时期就和他们文官结了姻亲,成了利益共同体,自然不会为了皇帝任意杀戮文臣。 不过,表面上的君臣之礼还是讲究的,叶向高和杨涟也就再次站出来拱手道:“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由校此时呼吸急促起来,看向了张贵。 张贵点头,向朱由校拱手:“臣遵旨!” 说毕,张贵就从西苑跑回了太康伯府,将已奉旨来京且安顿在自己府里的满桂叫了来,问道:“你这次带来多少家丁?” 满桂回道:“三百家丁!” “够了!” 张贵回了一句,接着就从袖中取出一道手诏:“这是陛下早就拟好的手诏,让你在京期间听我调遣!我现在命令你,即刻率领你的家丁,出去把西苑外的闹事言官全部诛杀!且指派一队由我亲自带着去西苑护卫陛下安全!” 满桂很是意外。 原来,张贵荐举满桂时,早就和天启预判了今日的事,而计划着,必要时刻,若内卫兵马不肯奉旨与文臣彻底决裂,则依靠满桂这支兵马再试一次。 张贵接着又道:“这是个机会,是你简在帝心的机会!另外,只要你做成了此事,你满将军的兵,将来一切军需皆由本皇亲供应,胖袄依旧是上乘的胖袄,枪炮依旧是最好的枪炮,盔甲依旧是最好的盔甲,包括军饷,也会比别人多一份。” “是!末将这就奉诏!” 满桂回了一句,就来到太康伯府前院南房,对暂时留宿在这里的三百亲兵家丁喝道:“全部集合,随本将去平乱!” 没多久,满桂的三百家丁就集合完毕。 而满桂带着他们就直接从太康伯府出列,朝围堵在西苑门外的闹事言官们杀去。 满桂亲自披挂甲衣,跑在最前面,且在闹事言官见此还没反应过来时,就一刀先捅进了一名言官后背。 这名言官就是惠世扬。 惠世扬惊愕地回过头,看着满桂,口吐出鲜血来。 在宫墙上的叶向高、杨涟等文官此时也是大惊,心道:“陛下这是哪里来的兵马?” 骆思恭更是惊呆地没了八分胆,整个人直接坐在了地上:“这可如何是好?” 第二十七章 怒斥首辅,赐自缢,籍没家产! 张贵带着满桂麾下的一队家丁来了天启这里,且喝令道:“护卫陛下,旦有威胁陛下者,先杀了再说!” 这些家丁皆是跟着满桂杀过鞑子的猛卒,一看就杀气腾腾,且体壮如塔,也训练有素,在张贵这么说后,就自觉地站在了天启周围,其中一名伍长更是直接站在了天启面前,当了天启肉盾,且两眼睥睨着四周,似乎一有风吹草动就能被他们及时发现一样。 不过,事实上,此时的天启周围倒也没有一个人敢弑君。 骆思恭自己也不敢。 权贵官僚在庶民面前会狠戾残暴,但在同阶层的人面前,会有懦弱的一面,会讲究情面,不敢孤注一掷。 骆思恭也一样,他敢劝阻皇帝不要杀外面的闹事文官,但他绝不敢弑君,至少不敢明着弑君。 毕竟儒家规则就是忠君报国,他明面上也是不敢背叛这个规则的。 在场的文官、内宦、侍卫们自然也是如此,他们即便对天启不满,也不敢明着对天启行不轨之事,而让自己落个弑君的罪名。 张贵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是以防万一。 毕竟人性这东西,最大的确定性就不确定,难保不会有疯子出现。 此时,西苑宫墙上的场面可以说是极度宁静,微风和煦,云卷云舒。 而在宫墙外,则在上演着混乱的杀戮。 张贵站在天启旁边,看着满桂带着他的家丁们,在如砍瓜切菜一般砍杀着这些闹事言官。 给事中惠世扬倒在地上后,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给事中郭巩见此一幕则直接腿软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甚至下意识地要斥责这些着胖袄的兵丁,因为他昔日在边关巡视时,是可以让这些兵丁跪下就跪下的。 但当一雁翎刀搠进他腹部后,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些兵丁是来杀自己的,不是来给自己下跪的。 自己给事中的身份似乎已没有用。 都给事中冯三元也吓得茫然无措,抖着双齿,突然就伸手把自己眼睛捂了起来。 他压根就没想过会发生这一幕。 “啊!” 冯三元惨叫了一声,松开了手,就见一把带血尖刀已经从后背穿到了自己前面来。 给事中魏应嘉倒是反应比较快,也算是比较镇定的,见此直接转身就跑,且喊道:“小杖受,大杖走,勿要陷君父于不义!” 魏应嘉喊着就急忙往外围跑去,即便乌纱帽因此跑丢在地,他也没回去捡。 其他一些言官听他这么一喊也开始往外跑,有跑不动的则直接往外爬。 而在一刻钟后,除了少数几个跑掉的以外,整个西苑大门外的闹事言官皆被诛杀。 满桂和麾下家丁们则在这时,持着带血的雁翎刀,踏在弥漫开来的血粥里,朝宫墙边走来,直到离宫墙十步之远时,才停了下来。 待停下来后,满桂就大声喊道:“陛下,臣满桂谨奏,乱臣已诛!” …… 站在宫墙上的张贵闻着阵阵飘来的腥风,看向了皇帝天启。 天启则看着宫墙下遍布的尸体,对叶向高说道:“内阁拟道旨,再强调一下,以后有事,按规矩来,非八百里急递,皆去通政司,别来禁苑,否则,就是谋逆!” “陛下,他们不是谋乱,他们只是在伏阙进谏,谋乱的是满桂,请陛下下旨诛杀满桂!” 叶向高这时候却站出来说了这么一句。 天启回头看了他一眼。 叶向高则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直接问道:“陛下,难道真要跟天下文臣彻底决裂吗?!” 天启未答。 叶向高则继续逼着天启:“请陛下下旨诛杀满桂!只要陛下愿意如此,臣等愿将今日之事皆归于满桂,言皆只是满桂所致!” 张贵这时候问了一句:“你们这样做,是要我大明朝再也无敢为天子杀人之武将吗?!” “国舅爷!” 叶向高突然大喊一声,看向张贵,说道:“你究竟要把我大明祸害到什么地步?!难道你真要让陛下因你落得个暴君之名吗?!” “如果陛下要变成暴君,绝不是我逼的,是他们逼的!更是你叶福清逼的!” 张贵叱声说着,就道:“首先就是你这个首辅当的不称职!若你叶福清有严分宜、高新郑、张江陵一半的忠诚,哪里会逼得天子用刀来说话!你敢说,这些言官不是你叶福清纵容所致?甚至不是你想借他们压天子才这样的?!” 叶向高被张贵这话怼的一时很是尴尬,不由得忙对天启拱手道:“陛下明鉴,臣绝无此意,臣却不敢有挟言官而令天子之意!”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自你起复后,用一个王化贞,让大明先失沈阳,再失辽阳,又失广宁,要是我,都不好意思留在朝堂上。” 张贵回道。 叶向高听后无地自容,不由得道:“陛下,国舅爷既如此说,臣只能请辞。” “那你就辞官吧。” 天启直截了当地回了这么一句。 叶向高突然很想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但现在已经是覆水难收,只得回道:“是!” 天启接着道:“他没说错,朕起复你为首辅,本就是希望你能用自己的资历,让言官们安分点,可你却每每听他们的摆布,身为首揆,就算不一味顺从于朕,至少也别只听底下文臣指使,而使国家诸事不可为吧。” 天启这话,让叶向高更加无地自容,一时不敢再发一言。 “陛下,大明如今需谋国之臣甚于谋身之臣,故而,何不恢复江陵名誉。” 张贵建言道。 天启其实早就有此意,历史上他就于天启二年受邹元标所请,恢复张居正名誉,现在因叶向高这事,想法更加强烈,便道:“甚善!” “陛下不可!” 叶向高顿时着急地唤了一声,道:“张江陵于神庙时把持朝纲,苛待藩王官绅,罪不容赦啊,陛下!” 叶向高不敢想象,张居正要是被恢复名誉后,会不会真的刺激得再有一个锐意改革的大臣出来,这无疑是要天下权贵官绅很可能再经历一次万历初年的痛苦。 要知道万历时的丘橓好不容易用饿死张居正十余口家人,逼死其长子的方式压制了天下一些士大夫的改革想法,如今皇帝真要这么做,简直就是在释放一个让这样的大臣敢再次跳出来的信号。 “你自己要谋身,却不允许别人谋国!你是何居心?!” 天启真的怒了,质问起叶向高来,随即命道:“叶向高乱政误国,当斩!念其昔日争国本之功,改赐自缢!籍没家产!” 第二十八章 更换锦衣卫官,抄骆思恭的家! 这一下子,天启连让叶向高这个谋身之臣活着回乡的机会也不愿意再给了。 因为叶向高这一反对,让天启有了让只知谋身的大臣也获得一个很惨的下场的想法,而以此让后面的公卿重臣们知道,不谋国只谋身不一定讨得了好,尤其是还不想让别人谋国的时候。 叶向高则在原地怔了半晌,嗫嚅数次,丢魂失魄,左偏右倒。 “臣……” 叶向高内心有些后悔刚才的言辞。 他没想到天启会这么强烈地想要恢复张居正名誉,以致于他阻止后会刺激的皇帝要赐他自缢! 他还以为只是因为张贵这么一提,天启才有了这想法的。 没办法,他不是张贵。 张贵是知道天启在历史上就急切地于天启二年恢复张居正名誉之事的。 可以说,张贵基于对历史的了解,而早就把握住了天启图治之心。 叶向高固然精明,但的确还未到彻底清除天启心思的地步,甚至还被天启好木工的表象迷惑,也就没有想过天启会不会急着恢复张居正名誉,何况他本就不想给张居正恢复名誉。 而且,张居正现在在整个大明的统治阶级内的名声还不是很好。 万历朝在倒张后,朝堂上更是忌讳提张居正。 现在离万历时期结束也才两年。 作为这个时代的人,都很难想到年轻的天启皇帝原来早就有恢复张居正名誉的心思。 叶向高承认自己又败了,再次败给了眼前这位国舅爷。 但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何国舅张贵能瞧出皇帝早就执意要恢复张居正名誉。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叶向高现在也只能取下头上粱冠,拜在地上,乞求道:“臣有负圣恩,只请仁旨,留罪员贱命一条。” 天启未搭理。 魏忠贤向在这里的锦衣卫们喝令道:“还愣着干什么,按旨行事!” 许多锦衣卫习惯性地看向了骆思恭。 魏忠贤见此问道:“怎么,圣上都使唤不动你们吗,这锦衣卫看来也得换换了!想必外面满将军的麾下兵丁是很愿意进锦衣卫效忠的!” 田尔耕这时候赶紧站了出来,喝令道:“愣着干嘛,照旨意行事!” 素来跟着田尔耕的一队锦衣卫走了过来,押起了叶向高。 许显纯也跟着站了出来,但因见田尔耕的人已经押起了叶向高,也就只得退了回来。 骆思恭魏忠贤三言两语就让自己锦衣卫系统分崩离析,许多人已经开始主动听从魏忠贤使唤,一时,心里更加恐慌。 叶向高是被赐自缢,他还不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罪。 杨涟等文官这时欲替叶向高求情,而天启则在他们开口前,道:“求情者,同罪!且若尔等求一次,朕就加罪于叶向高一次!” 杨涟等见此只得闭口不言。 叶向高听了这话,万念俱灰。 他知道,他刚才阻止为张居正恢复名誉的话算是彻底触到了天启的逆鳞,以致于天子要拿自己的性命逼接下来的阁臣不敢不谋国。 这里,叶向高被田尔耕带人押下去后,天启就看向了骆思恭,嘴角浸着冷冽的笑意:“骆思恭,你好的很啊,叶向高等人,替那些谋乱逆臣说话,朕还能理解。可你怎么回事,忘了自己是谁的人吗?!我大明朝何时有你这样的谏臣,也谏阻起朕来?” 骆思恭颤抖着嘴唇,哭着喊道:“内臣再也不敢了,请皇爷恕罪啊!” “今日你敢不奉旨,是不是明日,你就敢直接带着几个锦衣卫进宫弑君?” 天启又问道。 骆思恭听到这里,当即磕头呛地:“皇爷,您这话让内臣无地自容啊!” 事实上,骆思恭也没想到张贵会搞这么一出,让皇帝得以有直接绕开锦衣卫,直接动用外部兵马实现自己意图的机会。 他本以为自己这个锦衣卫掌印只要不答应替皇帝执行旨意,就无任何兵马替皇帝执行旨意的。 当然,他也知道,大明的兵马有很多,且的确是有忠于皇帝的武将。 但不是所有武将都忠勇,都愿意为皇帝诛杀文臣,而就此成为士大夫们的死敌。 毕竟正德朝江彬的下场摆着呢。 甚至可以说,现在的大明武臣里,稍微知道点明哲保身的,都不会为了皇帝与士大夫决裂,而只一味忠于皇帝的任何旨令。 所以,在骆思恭看来,皇帝应该无法确定哪个武将会只听皇帝的旨令。 可骆思恭没想到,这位叫满桂的武将居然就是这么一个异类,是一个真正愿意忠于皇帝的武将! 而且早就带着家丁在西苑附近。 “将骆思恭打入诏狱,等候处置!籍没家产!” “即日起,西苑的宿卫全部换成满桂带来的兵丁。中军都督左都督张贵掌锦衣卫印,提督西苑禁卫!京营副总兵满桂平乱有功,升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兼任神枢营坐营指挥使,听从张贵节制。” 天启没有与骆思恭多言,而是直接下了这样的一道旨。 大明宫廷禁卫一直是由锦衣卫和京营中的神枢营负责,其中锦衣卫出三千大汉将军,负责近侍,而神枢营负责宫廷门禁与外围巡逻。 这里面,统领这些禁卫的一直是公、侯、伯这些勋臣或驸马都尉、国舅这些皇亲。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勋臣外戚在皇帝禁卫方面只是挂个统领的名,实际负责的还是底下的坐营指挥使。 现在天启这样做,就是让张贵名义上统领西苑的禁卫兵权,而由满桂实际负责整个西苑禁卫。 很明显,满桂的表现已经让天启开始彻底信任他。 而天启让张贵掌禁卫兵权,除了张贵没有选择为文官说话而对抗天子外,更多的是因为他是皇长子的舅舅。 不过,张贵这个掌锦衣卫印,并不是负责抄家拿人的,他只是接替了骆思恭的职权,掌了禁卫的兵权而已。 而真正负责抄家拿人的锦衣卫机构是北镇抚司。 “田尔耕掌锦衣卫南镇抚司,许显纯掌锦衣卫北镇抚司,杨寰任东司理刑官,孙云鹤任西司理刑官……” 接着,天启又对刚才听了魏忠贤命令,愿意站出来逮拿叶向高的一些锦衣卫进行了任命。 在这之后,天启就离开了这里。 魏忠贤则先对田尔耕和许显纯等锦衣卫道:“先把骆思恭押下去,然后去抄骆思恭府邸,不得怠慢!” “是!” 这里,骆思恭便被两锦衣卫官校给押解了起来。 骆思恭因此不由得大喊:“皇爷!皇爷!” 天启没理会。 半个时辰后。 骆思恭府邸,一大批锦衣卫出现在了这里。 “我带人在外围守着,你带人进去抄!” 而这时,田尔耕对许显纯吩咐了一句。 许显纯点了点头,就带着一干锦衣卫旗校冲上了骆宅台阶。 第二十九章 用刑拷打,认认真真地抄家! 许显纯麾下的锦衣卫旗校不停地拍打着骆思恭家的大门,且喝道:“开门!” “开门!” 骆思恭的门房们,在看见大量锦衣卫出现后,早已奔到了里面,向骆思恭之子骆养性禀报了这一情况。 骆养性听后很是惊骇。 没多久,骆养性就在一众家奴簇拥下来到了前院大门所在地,也让人打开了大门。 大门一开,许显纯麾下旗校就立即冲了进来,沿着抄手游廊,开始往骆宅后院而去。 骆养性见此,一开始还有些恼怒地质问起许显纯来:“许千户,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抄我们的家,我爹呢!” “逆贼骆思恭已被下诏狱,我们是奉旨来抄你们的家。” 许显纯说着就对骆养性喝道:“将骆养性拿下!” 骆养性见此大吼一声:“你们敢!” 骆养性还看着许显纯,骂道:“许显纯你个狗日的,你们一个个昔日还不是我骆家提拔的,这么快就忘了吗?!” 许显纯则对自己的几个心腹官校递了个眼色。 这几个心腹官校立刻持起了弓弩。 许显纯接着对骆养性说道:“魏公公说了,抗命者,格杀勿论!” 许显纯说着就举起手来,正要下令对骆养性放弩箭。 嘭! 骆养性见此迅速地跪了下来:“许爷,饶命!” 许显纯见骆养性这么快就服软,便把手放了下来,只让人先把骆养性扣押住。 而骆养性则主动问道:“许爷,敢问家父为何被下狱,就算横竖要死,也请不要让小弟我做个糊涂鬼。” 许显纯因骆养性素日也是和他相识的锦衣卫人,便走到骆养性身边来,低声道:“令尊咎由自取,把屁股坐在了文臣那边,挡了皇爷、魏公公、还有弟兄们抄一些贪官家的财路,你说他该不该下狱?” 骆养性听许显纯这么一说,根本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结果,不由得看着许显纯道:“你们就只想着抄家,难道就不明白家父为什么这样做吗?!今日锦衣卫随便抄贪官的家,就不怕别人他日报复吗?!家父这样做何尝不是为了锦衣卫?!你们为何还因此帮着皇爷魏公公们,将家父下狱?!” 许显纯呵呵冷笑:“当时情景你哪里清楚,我们这些锦衣卫若都跟令尊一样存在着不得罪文臣们的心思,只怕突然出现的满桂和其麾下家丁就要把我们这些锦衣卫都杀了。这件事算是让老子明白,天下有的是人想做天子鹰犬,你们骆家不愿意唯天子之命是从,有的是人愿意,同理,我许显纯要是不愿意忠于天子,天下有的是人愿意忠于天子。” 说到这里,许显纯就又道:“你们骆家认栽吧,谁他娘的会想到国舅爷突然举荐了满桂这么个边将,而这个边将竟真的忠勇无双,屠谋乱文官如屠狗,让人敬佩啊!” “满桂?” “国舅爷?” 骆养性很是震惊,突然道:“那一定是国舅爷收买了满桂,不然作为一个边将不可能敢为了天子得罪天下文臣。” 作为历史上在大明灭亡后主动降清而成为满清第一任总督的骆养性,也没办法像张贵一样,通过对历史的熟知而知道满桂是历史上的忠臣,也就只以为满桂可能是已经被张贵收买。 许显纯见骆养性这么说,只道:“这些已经不重要,谁让你们骆家关键时刻不忠于天子。” 说毕,许显纯就大声喝问道:“抄得如何?” “报,已抄出黄金大约六百两,抄出白银大约三万多两!” “报,已抄出古玩玉器六十八件,金珠首饰九箱!” “报,已抄出地契房契、借据等六箱,不少都是违规取利!” …… 底下的锦衣卫旗校开始汇报着。 “抄,给咱家狠狠地抄,掘地三尺的抄!” 魏忠贤这时候带着东厂的人走了来。 许显纯见此忙迎了来:“厂公,您怎么来了。” 魏忠贤道:“咱家是来传旨意的,皇爷有圣旨,言尔等务必要尽心的抄,抄得越多,厂卫都分得越多,包括你们自己也分得越多!别给咱家怠慢了!要知道,你们锦衣卫今天的表现很不好,别让皇爷怀疑你们的忠诚,哪怕是自己人,也得狠狠地抄!” 说着,魏忠贤又提醒道:“别忘了,现在已经是国舅爷和满将军的人在给你们当着西苑的差呢,如果你们不想让他们的人把你们这抄家的差也当了,就给咱家认认真真地抄!” “您放心,我们明白了!” 许显纯对魏忠贤笑着回了一句,就转身对抄家的锦衣卫官校喊道:“北镇抚司的弟兄们,都听见了吧,都认认真真地抄,一个墙角也不要放过!” “是!” 锦衣卫的旗校们大声回了一句,一时更加卖力地抄起家来。 骆养性见魏忠贤来了,不由得哀求道:“厂公,您老替我们说说情。” “咱家不与逆贼之子说话!” 魏忠贤冷哼了一声,就看向许显纯道:“抄出来的家产太少了,很明显,只靠旗校们这么抄还不够,官爵之家多爱藏银于密室或地窖,或者是寄存于亲友家,以咱家看,还得用刑拷打才行。” 许显纯和骆养性听后都颇为惊骇,都没想到魏忠贤会这么狠,为多抄些银子,竟还要用刑拷打骆家的人! 一时,他们不得不承认,这厂公魏忠贤是真的要认真抄家。 其实,魏忠贤也是没办法,张贵做个胖袄生意都能挣两万两,他一个负责统领厂卫职业抄家的如果抄家抄得太少,会被皇帝质疑能力的。 所以为了不被天启质疑他的赚钱能力,魏忠贤只能卷起来。 “是!” 许显纯回道。 被魏忠贤下令带来的骆思恭听后,顿时就激动地在魏忠贤后面,叱喝起来:“魏阉!你怎能如此心狠!你就不怕将来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吗?!” 骆养性则哀求道:“厂公,手下留情啊!” “你们都给咱家闭嘴!” 魏忠贤则直接大喝一声,接着就义正言辞道:“整个内廷,谁不知道咱家最是看不惯不忠不孝之人!尤其是你骆家这样吃里扒外的逆臣!咱家可以说与你们这样的逆臣不共戴天!想让咱家轻饶你们,休想!咱家可不是也吃里扒外的王安!” 说着,魏忠贤就看向许显纯:“骆思恭和骆养性父子,你觉得先拷打谁合适?” “家父!” 历史上果断降清的骆养性,此时想也没想,就也很果断地先替许显纯回了一句,然后看着魏忠贤,道:“家父才知道家中有多少银子。” 第三十章 上夹棍!水太凉,下跪! 魏忠贤听后,突然一巴掌扇向了骆养性。 啪! 骆养性顿时被扇得眼冒金星,脸上露出五道指痕。 只见魏忠贤指着骆养性,呼吸很重地嚷道:“老子最见不得你这样的不孝子!” 说着,魏忠贤就喝令道:“先拷打骆养性!狠狠地拷打!不孝难免不忠,将来指不定会做出比他老子还过分的事来。” 魏忠贤这是真的怒了。 他是真的在乎孝道。 历史上,文官冯铨能成为阉党大佬,就是因为冯铨的孝心感动了魏忠贤,以至于魏忠贤后来特别看重他。 作为一名太监,魏忠贤似乎因为不能在父母跟前尽孝,也就对尽孝这事特别在意。 因而,现在骆养性情急之下的行为,直接让他这个大太监情绪失了态。 许显纯答应着,就问:“厂公,怎么拷掠?” 魏忠贤冷声道:“夹脑袋!不说就夹一下。不用担心后果,好处大家分,骂名咱家担!” 魏忠贤作为历史上能带起一个庞大阉党的人,做人的优点还是有的,那就是愿意扛事,也知道给底下的人好处,如此才使得许多文官都愿意跟着他这个太监干。 现在他这一句话,也算是让许多顾及名声的锦衣卫不用担心这样对待骆家而有什么后果,知道魏忠贤是允许他们把这样做的缘由都推到魏忠贤身上的,而好处还是会让他们参与分润的。 而这样一来,锦衣卫们自然愿意卖力。 毕竟魏忠贤愿意为大家扛事背锅又不会独占好处,谁不愿意尽心地跟着这样的领导办事。 “遵命!” 于是,骆养性的脑袋便被锦衣卫套上了夹棍,两锦衣卫力士开始奋力拉着夹棍绳子。 而骆养性则在被夹的时候就已经挣扎了起来:“不要!不要啊!先拷掠家父,拷掠家父啊!” 没多久,骆养性就受不了痛,而开始交待着府里藏银点,同时依旧要求让骆思恭代替他。 魏忠贤则越听越气,性情一来,就干脆撸起袖子,将一夹骆养性的锦衣卫推开:“咱家亲自来!这样的逆子,不夹死,早晚要叛君叛国!” 魏忠贤说着就一脚踩在骆养性身上,猛地一拉绳子,顿时,就夹得骆养性脑袋崩裂。 而他自己也坐倒在了地上。 许显纯见此忙扶起了他:“厂公!” 魏忠贤起身一看,见骆养性已经气绝,这才罢手,然后看向骆思恭:“都看见了吗,不想受罪的话,就把你儿子没交代的交代出来。” 骆思恭早被吓住了,只得一一交待了出来。 很快,锦衣卫就因此在骆府多抄出了五千多两黄金,三十多万两白银。 而骆思恭本人则被枭首示众。 毕竟骆思恭的确犯了大忌,皇帝不可能轻饶他。 只是在这件事后,让很多人没想到的是,魏忠贤会把骆家抄得这么狠。 事实上,魏忠贤不只是将骆家抄得狠,对叶向高也抄得狠。 本因还是张贵挑唆着天启搞工业,使得天启天天催着让魏忠贤搞钱,张贵也奉旨天天催着魏忠贤要钱,且还经常在天启面前pua魏忠贤,质疑魏忠贤赚钱能力。 魏忠贤现在是不得不卖力抄家,而证明自己,不只是会伺候人,也的确很会搞钱。 …… “元辅,您虽然下了狱,我们还是尊称您一声元辅,但您也得配合一些,把您叶家的家底都一五一十的交待出来呀!这样,我也好向厂公交待。” 所以,魏忠贤还命东司理刑官杨寰在让叶向高奉旨自缢前,对其动用一些不容易被人看出伤痕的私刑,以逼叶向高先交待一下自己的家产。 而魏忠贤给杨寰的原话里也有“出事我担着、好处一起分”的意思。 杨寰也因此很是卖力,张口闭口一个厂公,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魏忠贤的得力干将,此时也就亲自审讯起叶向高来。 叶向高道:“仆自来清廉,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杨寰笑道:“您老若是在别人面前说清廉,估计别人会信,但您老在我们厂卫面前说这话,就有些太不尊重我们厂卫了!您老贪墨的事还少吗,您总不至于非要我们厂卫都报出来吧?那样您可就不会这么体面的去见我大明列祖宗咯,只怕皇爷也不会再只是赐您自缢了。” 叶向高愤然道:“你们,你们想怎样?!” 杨寰道:“不怎样,只是想伺候您洗脸。” 说着,杨寰就吩咐道:“把水端来,在元辅上路前,好好伺候元辅洗个脸!” “是!” 一盆冷水被断在了叶向高面前。 同时,两锦衣卫就把叶向高的头往水里摁着。 叶向高挣扎着,却挣扎不开,没多久就整个头颅浸入了水中,这把他憋的十分难受。 没一会儿,两锦衣卫就又把叶向高的头颅提出了水面。 杨寰则在这时问道:“您老现在想起自己有哪些家底了吗?” 叶向高道:“你们,你们,你们怎么这样,仆好歹也是做过首辅的人!” “正因为您是首辅,我们才这么温柔的,不然,还有更狠的。” 杨寰说着就道:“看样子您还是没记起。” “继续洗,让元辅再清醒清醒!” 杨寰接着又命道。 叶向高挣扎着:“不要,不要这样,这水太凉,太凉了!” “水凉才能醒神!” 杨寰回后又道:“继续伺候元辅洗脸。” 叶向高见此不由得道:“好,我说!” “直接写吧,给元辅上文房四宝!” 杨寰命道。 叶向高因此不得不把自己家底写了出来,甚至哪里有几处园子都写了出来。 杨寰看后点点头:“那现在请您上路吧。” 说着,就有一锦衣卫在梁上挂上了缳,另有一锦衣卫在缳下放了张凳子。 杨寰则在这之后看向叶向高:“元辅请。” 叶向高很是不愿,不由得道:“可否让仆再见见陛下,仆想告诉陛下,仆愿意劝东林众贤,一起革新大明,仆亦愿效江陵旧事,清丈田亩,整顿税政,肃清吏治!使民不加赋而国用足,而用余生为陛下为社稷再尽一份力!让陛下成中兴之主,骂名仆来担!” “叶福清,太晚了。” 张贵这时候走了来。 杨寰见是张贵,慌忙过来作揖:“国舅爷!” 张贵道:“你们做你们的,我是奉上谕来看看叶向高的。” 说着,张贵就再次看向叶向高:“陛下给过你机会,以及给过你背后东林诸人机会,甚至最先就把机会给了你们,你应该清楚,为了给你们这个机会,而不惜在即位之初就更换首辅,让你进京代替方从哲!” 叶向高这里见张贵出现,竟直接朝张贵跪了下来。 第三十一章 列东林党官员名录,我能抄一千万两白银出来! 叶向高拜倒在张贵面前:“请国舅爷为老朽求情,让陛下只将老朽革为庶民或戍边,而留着老朽残生!” 张贵见此既失望也无奈:“你何必这样!再怎么说,也是堂堂首辅,东林领袖,却这样在我一个外戚面前如此卑微,实在是有损本朝士大夫之风骨!难道弘治朝如李梦阳般持木瓜砸跋扈外戚之人,在我大明朝已经没了?” 说着,张贵又道:“何况,现在陛下需要用你的性命来告诫后面的阁臣,如果只谋身不谋国,甚至不允许别人谋国,那下场还不如谋国者,所以,你今日是非亡不可!天下百姓也需要你这样极度自私的阁臣用性命去唤醒后面的阁臣,为天下执政,不为天下民,还真不如落红成泥,为天下人养分。” 半晌后,没等张贵亲自搀起他,叶向高就自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双带着厚重眼睑的浑浊眼眸盯着张贵,浸着冷笑:“陛下年少,锐气太盛,故而欲革天下之弊,老朽理解。” 说着,叶向高就又问着张贵:“但何以国舅也句句都在忧这天下万民?!” “老朽着实不解,毕竟你是外戚,富贵已有,何须在乎朝政如何?” “就算是想得圣宠,也没必要操心天下人的死活。而如今,你却关心了起来,且句句都像是在责备老朽误国误民,如之前在西苑一样!” “你这样说,只有一个缘由可以解释得通。那就是,你肯定觉得,我大明朝没二三十年就要亡了一样!” “是也不是?” 叶向高接着就问道。 张贵笑了起来:“你到底是首辅,这么快就看透了我的心思。” “但还是太晚了,仆早该看出来的。” 叶向高苦笑起来,又道:“一开始,仆以为你谄媚陛下,只是和历史上的外戚们一样,只为了有更大的权势。只是在西苑被你责备是仆逼得陛下用刀说话,又是你主动提议恢复江陵名誉后,仆才意识到不对,现在听你这番话,仆才更加清楚,你和其他外戚不一样,其他外戚不会有为江陵说话的。” 张贵点头:“所以你不该一开始就对我有成见,该先找我主动沟通一下,没准你不会是现在这个下场,而不是一开始就因为我献个新式马车就要逼着皇帝将我赶回原籍,甚至指使言官弹劾我,乃至置我于死地。可见,是你这个士大夫一开始的自傲害了你自己。” 叶向高只仰天感叹道:“世上事,世事难料!” 接着,叶向高就突然一脸认真地问张贵:“你为何觉得大明亡国不远?!” 张贵想了想回道:“因为我发现你这样的人,大明现在太多了!精明但极度利己,满口仁义道德,却只想着如何更多地吃天下百姓。” 叶向高无语。 过了一会儿,叶向高又问:“国舅爷想必来这里不仅仅是送仆上路吧?” 张贵点头:“没错,你叶福清身为东林领袖,杨大洪、钱牧斋这些都不能与你比,而东林诸人太多,遍布朝野,总不能你叶福清走后,因群龙无首而被彻底屠戮了吧?” “虽然我不喜欢你们东林诸人,但也还是不得不承认,你们当中有些人还是可用的,而有些人则是罪大恶极,是扰乱朝廷的大祸害。” “而对这些人,你最清楚,因为他们几乎都是你的门生故吏乃至亲友。” “所以,你写个名单,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哪些人不但不可用甚至当抄家当诛,哪些人不但可用甚至当重用。要写明白,这算是你叶向高执政多年来能给朝廷做的最后一点贡献。” “于公,朝廷接下来革新除弊需要干才,甚至是熟悉你们江南情况出自于江南的干才。于私,你应该也不想自己的门生故吏都因为你的离开而被逐出朝堂吧,这样将来谁给你平反?” 张贵这么说后,叶向高叹了口气:“也罢,于国于民,仆的确该写出来,将来哪些人当保,哪些人不当保。” 说着,叶向高就喝道:“拿笔来!” 张贵给杨寰递了个眼色。 杨寰倒亲自递上笔来,且自觉地带着在场官校离开了叶向高的牢房。 叶向高因此大步跨去,坐在长凳上,于案上按下白纸写了起来。 “阁臣中,韩爌与刘一燝,仆就不提了,国舅爷想必清楚:韩爌敦厚识大体,倒可以一用,但让他执政革天下之弊,恐有心无力,此人压不住天下言官;刘一燝气燥短谋、贪婪而狡诈,当抄!” “而我东林人中,可用者,袁可立,大才!” “李三才,可诛可抄家,贪鄙成性,我已将死,倒也不必为他遮掩了。” “孙承宗可重用、有大胸襟,但谋国大才算不上。” “杨涟正直敢言,但往往不识大体,当贬,留京只会害他害国。” “卢象升,我东林中,文武双全者也,有韬略,可大用!” “钱谦益,只可为翰林,可用但不可大用。” “侯恂,结党营私,门户之见颇重,不可用。” “周延儒,爱财如命!” “李邦华,出身寒微,有整顿天下之志,可大用!” …… 叶向高把东林党官员一个个都认认真真地列了出来,且写出了自己的评价。 张贵不得不承认,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叶向高所提的这些人基本上和在历史上后面的表现很相符合。 另外,他不得不承认叶向高其实是有识人之明的,也难怪能使东林人敬服,但就只是不愿意做第二个张居正而已。 “你说你,要是谋国多好,就凭你这识人的本事,不愁不能生前也得个太师之名。” 大明上一个生前封太师的还是张居正,张贵这话也算是不言而喻。 叶向高只是一笑,老老实实地继续写着东林名单。 “袁可立、李邦华、卢象升,这些可大用者,你给他们写封亲笔信吧,就让他们以后跟着本皇亲干,时间还早,拖到明晨,你再上路也不迟。” 张贵在他写完后又吩咐道。 叶向高听后看了张贵一眼:“魏忠贤只是要我叶家的钱,您国舅爷却是要叶家的人,比他姓魏的还狠!” 张贵的确是想夺走叶向高的政治遗产,榨干他最后的一点价值,且道:“不只是他们,汝妻儿,我也会照拂的。” “你!” 叶向高惊诧地看向张贵,咬牙道:“仆囡囡才十岁!” 张贵笑了笑:“看来你老不老嘛!难怪有贪生之恋。” 叶向高又问:“仆写了,他们不一定会听。” 张贵道:“这不重要,真正可用者,会亲自来调查亲自看看本皇亲如何行事的。” “好吧,仆写就是。” 叶向高回道。 随着一声鸡鸣传进诏狱,叶向高才提着一双酸疼的手上了路,被自缢于诏狱。 …… 熬了一夜的张贵则拿着东林名单去了西苑,正巧,看着魏忠贤带着人抬着许多大箱子来。 魏忠贤一见张贵,就赶紧迎了过来,笑道:“国舅爷,您现在可以随便找咱家要银子了,您猜咱家抄了多少,白银就足足三十多万两!” 张贵淡淡道:“一般般吧,信不信我将来能给你一次性抄上千万两出来。” 张贵知道魏忠贤很想证明自己,但他就是故意不给魏忠贤一点表扬。 第三十二章 魏忠贤对张贵服气,继续努力抄家,拜师! 魏忠贤收住了笑容,瞅着张贵,一言不发。 他原以为这位国舅爷听到有这么多银子会兴奋,甚至会给他一张笑脸的,然后求着他多给一些银子去搞什么工业。 但魏忠贤没想到自己抄得这么多银子没被国舅爷看上。 “一千万两?” 而且,魏忠贤此时听到张贵这么说后,心里还有些不服气。 他真想问问张贵,你这么厉害,干嘛不立即去抄一个我试试,要是可以,我把提督东厂的位置让给你! 魏忠贤明面上也不敢这么和张贵说话,而是笑着说道:“国舅爷的本事,自然是比咱家厉害。” 一时,二人到了天启所在暖阁。 魏忠贤先向天启禀报了抄没骆思恭的情况。 天启听后道:“不错!” 魏忠贤看了一眼张贵道:“皇爷过奖,奴婢比国舅爷还是差点,国舅爷说他将来能为朝廷一次性抄出上千万两白银出来,奴婢觉得国舅爷是有这个本事的,虽然这个奴婢自问是办不到的。” 天启因此也看向了张贵:“魏忠贤说的是真的?” 张贵把叶向高的东林名单呈递到了天启面前:“陛下看看就知道了,这些全是叶向高自己写出来的东林官员名录,这里面,李三才、周延儒这些被叶向高都说成是大贪官的,皆被臣要求叶向高预估了其家资,而这些哪一个不是家资上千万两?这就是臣这样说的底气所在了。” 天启看着名单,没好气地道:“东林诸官中,竟有这么多贪官!难怪骆思恭说叶向高清廉,跟叶向高自己都说贪的官员对比一下,他的确算是清廉的。” 魏忠贤在一旁算是服气了,也才知道敢情张贵说的是真的,一个骆思恭的确算不上什么,叶向高甚至也不算什么,叶向高背后的这些东林官员才是真的富。 “皇爷,不如来个瓜蔓抄吧。” 魏忠贤甚至还主动提议起来。 天启听后点点头:“这件事,你来办,这名单上被标明了贪婪成性又无用处的一个一个的查办,一个一个的抄!” “奴婢遵旨!” 魏忠贤回道。 张贵知道魏忠贤这下子有的忙了,可以说,因为自己让叶向高提供的这份名单,让魏忠贤的抄家大业才刚刚开始。 “朕听说,户部给你的庄田不是很好,而你还是要了,是一个叫西山的地方?” 天启这时又问起张贵别的事来。 张贵点头:“西山挺好的,臣打算就在那里搞工业品,准确地说,是建立一个工业区,炼钢、织造都集中在那里。” 天启听后点首:“朕可是一直等着你说的让带滚动轴承的马车成为工业品,进而大规模用于国家与百姓呢。没钱,记得找魏忠贤要。” “是!” 张贵回了一句。 回府补了一天觉后,张贵就开始筹划着去西山搞工业的事。 为什么在西山搞? 自然是因为张贵知道西山不适合耕种,却又富含煤矿等能源,自然更适合做工业开发,关键还离京师近。 张贵先让人去把韩珪叫了来,且道:“听闻有个叫宋应星的人,现在在吏部等着选官,你持我这封信去见他,然后带他来见我。” 说着,张贵就把案桌上的一封信递给了韩珪。 “是!” 韩珪拿着信就去了吏部。 没多久,韩珪就带了宋应星来。 宋应星一见张贵就立刻拱手一拜:“给国舅爷问安!国舅爷学识渊博,精通自然之学,不知可否收晚生为弟子?!” 韩珪很是错愕地看着宋应星,心道:“你一个举人,怎么跟我一样,也来巴结国舅爷,要认国舅爷为师,是你儒林可以做你老师的人不够吗?” 韩珪自然不知道宋应星属于士大夫阶层中喜欢自然科学一类的理工男,读书人中能为他老师的的确少。 大明读书人中也的确不全都是鄙视科学技术为奇技淫巧之辈,也有像宋应星这种重视科学技术的,而因此在历史上留下了一本叫《天工开物》的科技著作。 宋应星此时要拜师张贵,自然也是因为张贵给他的信里展示了一些宋应星还不知道自然科学知识。 “娘的,堂堂举人也要当恩辅弟子,这不是要抢自己这个大师兄的威风吗?” 韩珪说着就心道:“恩辅和读书人一向人不对付,肯定不会答应的。” 结果,张贵这时却道:“韩珪知道的,吾从不拒绝好学之人,你既然要认我作先生,那就作先生吧。” “弟子这就行礼!” 宋应星说着就跪在地上行了大礼,然后两眼放光地看着张贵道:“恩辅在信中所提到坩埚炼钢和柳条炒钢的确很好,以及所谓的元素论也着实新奇,韩昌黎说,闻到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恩辅在这方面明显在弟子之上,为弟子师父是弟子的荣幸!” 张贵点点头,看向了韩珪:“看看,这才是真正喜欢鲁班之学者的样子!” 韩珪尴尬地笑了笑:“是!”然后,心道:“完了,我在师父面前要失宠了。” “你们俩应该互相认识了,现在就跟我一起去城外,招一批流民。” 说着,张贵又对被满桂派来帮他训练家丁的满桂之弟满桦吩咐道:“你带上你的家丁和我们一起去,到时候替我选一批流民青壮,为接下来组建太康伯府家丁队做准备。” “大师兄!” “师弟!” “是,国舅爷!” 韩珪、宋应星、满桦三人以及满桦麾下的一队家丁便跟着张贵一起来了城外。 时值寒冬,朔风不断,雪如扯絮般下个不停。 张贵与韩珪、宋应星二人坐着一辆华盖马车。 满桦则骑马带自己的一队家丁护卫着马车。 张贵是正一品大员,按制,在他出城时,城门内外官校要疏散人群,清出道路来。 所以,张贵出来时就见城门内外大道上已站满军士,而在军士后面的雪地里,则跪着许多女童男童,这些孩童头上插着草标,面黄肌瘦,背后站着其父母,皆是衣衫褴褛,两眼无神。 这些孩童自然不是来喊冤的,而是希冀张贵来买他们回府,好给他们自己和他们父母一口活路的。 城外这些插标卖首的更多,甚至见缝插针一般挤了几排。 无论守城军士怎么呵斥,还是有越来越多的流民携家带口地聚集过来,等着张贵这个权贵来买。 韩珪、宋应星二人作为明代人自然是司空见惯,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张贵倒还有些不适应。 来到城外,穿着大氅的张贵,抱着铜手炉下了马车后,就踏着碎琼乱玉,一边走一边道:“韩珪,你派人去联系这里的牙行,让他们带人来给我们挑。” “哎!” 韩珪答应着就派自己的小厮们去了。 接着,张贵就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问道:“这些流民,怎么都不烧火取暖?” “炭价太高,今天早上才涨了三成,每到这年岁,京城权贵皆会囤积煤炭、木炭居奇,进而逼沿河而生的流民用更低贱的价格卖儿鬻女,乃至逼有田者卖田都是可能的,毕竟如今这北方越来越冷。” 宋应星回道。 张贵听后道:“敢情是我何不食肉糜了。” 第三十三章 败坏世风?文官们大感失望! 张贵说这话后不久,就有这里的牙行管事的人来了张贵这里:“小的见过国舅爷。” 牙行就是中介,且经营门类很广,有负责替客户采办原料和商品的,也有负责帮雇佣买卖人口的。 明朝后期,牙行业已经非常发达,从生丝等原料采购到人口买卖,都离不开牙行。 张贵见到这牙行管事后就道:“把你们牙行登记作保的都叫来,我们要招人。不会少给你银子。” 通过牙行招募家丁和雇工有个好处,就是这些牙行会给这些青壮登记作保,保证这些青壮都是有籍贯可查、有亲友可保、无犯罪记录的正经汉人,这样也就能防止招人招到建奴细作或者邪教之徒乃至其他来历不明的人。 这牙行管事答应着就去照办了。 一个时辰后,这牙行管事就带着一堆人来到了张贵等人面前,等着张贵等人挑选,且道:“国舅爷,等着您施恩的人太多,但您肯定是要不完的,不如先选了,小的再给您他们的保书?” 张贵点点头。 这牙行管事说着就闪在了一边。 “满桦,你先替我选家丁,不能太高也不能太矮,尽量是各乡各宗族混杂。” 张贵吩咐道。 这年头,很多流民都是以乡族的方式迁徙,如果不打乱,很容易出现不能驾驭的乡党,而造成雇主产业被反噬。 “明白!” 满桦便先去选着家丁,到后面选出了八百余丁。 张贵接着就道:“这八百余丁皆编为家丁,其余青壮,再招五千,壮妇三千,用于接下来扩大织坊与造炼钢坊、以及采矿用,满桦你先带着这八百余丁去西山安顿,搭建营房,府里今天就会把粮秣运过去。其他人,韩珪和宋应星,你俩先选出一些能写会算的,且将招募的流民根据保书全部登记,然后每一百人分成一组,每十组为一队,但要记住,同乡同族不可在一起,全部打散!组编完后就也带到西山去。” “是!” 韩珪和宋应星答应着。 接下来,张贵又给自己招募的这些流民确定了待遇。 家丁作为真正属于自己伯爵府的私人武装,脱产军人,月钱最低标准是二两白银,逢年过节会根据表现发放奖掖金。 织坊的雇工和采矿的矿工是属于自己伯爵府的雇工,月钱最低标准也就变成五百文钱,提成另算。 炼钢坊的雇工是张贵替内廷招募,用的是内廷的钱,月钱最低标准也暂定为五百文钱,提成另算。 在确定待遇后,张贵就让宋应星负责带着这些雇工炼钢和采矿,同时还管理这些雇工各队的生活。 同时,韩珪则被张贵安排着采办与运输相应物资。 至于家丁,因为天启早已恩准,所以由满桂这个管神枢营的名将来替他亲自训练这些家丁,而宫廷禁卫则暂由满桂之弟满桦负责。 一切都在有序的展开着。 “恩辅,西山真的有煤矿,而且储量不少,也便于开采!” 宋应星虽然在科举上声明不显,只是个举人,但在自然科学上却是个全能手,无论是矿产勘探、采冶,他都是这个时代在这些方面的专业人才,否则也写不出《天工开物》。 所以,一开始宋应星还对张贵要他还负责来西山采矿的事感到奇怪,但等他奉张贵之命勘探了西山地貌后,才真的确定西山有大量煤矿。 韩珪听后比张贵还欣喜,当场站起身,问道:“是吗?听我户部的朋友说,给恩辅西山这块地,是户部故意使得坏,选些连百姓们都看不上的贫瘠之地作为给恩辅的庄田赏赐,我本来想着提醒恩辅这事的,结果没想到恩辅先答应了,也就没再劝,如今若是有煤矿,倒是可以大赚一笔。” 宋应星也附和道:“这倒是,眼下炭价又涨了一成,许多城中殷实之家都不敢买炭了。” 韩珪则开始奉承着张贵:“如今想来,恩师真是有先见之明,乃是诸葛再世,天下第一聪明人!” 嘭! 张贵当即给了韩珪一脚。 韩珪直接被揣在了地上,看着张贵,委屈巴巴地问道:“恩辅为何教训弟子?” “赶紧去买铺子,准备卖炭啊!” 张贵说了一句,又道:“为师精力有限,以后这些事你负责,也不会让你白辛苦,只是你自己现在因为未分家而不能有私财,你去告诉令尊,就以你韩家的名义,把你这个人入股进综合门市,占一成的股利,以后你就是综合门市的揽总(总经理)。” “弟子明白,谢恩辅,弟子这就去办!” 韩珪脑子灵活,很快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好处,答应着就咧嘴笑着走了,心道:“恩辅还是更疼自己的,没说把这好处给新来的这个举人,自己可得继续努力才行!要证明给恩师看,自己虽然只是个衙内,但绝对比什么举人好使!” 张贵这里则对宋应星道:“你即刻组织招募好的矿工立即去开采煤矿!” “是!” 宋应星答应着也去了。 一旬过后,张贵的西山工业区已经人流如织、高炉林立、矿洞遍布、机杼声不断。 张贵也开始常往这里跑,指挥着宋应星如何完善自己的西山工业区。 而在这段时间,京城的炭价倒也越来越贵。 …… “老爷,炭价又涨了,且已经突破去年最高价。” 刘府。 这天深夜,家仆盛瑞就来到阁臣刘一燝这里,禀报了最新的炭价。 盛瑞是在外替刘家经商的奴仆,且主要是替刘一燝投机倒把和囤积居奇之类的生意,比如炒粮价、炒炭价之类。 盛瑞此时说后也就问着刘一燝:“我们是不是可以买人了?” 刘一燝想了想道:“你没注意到今年又比去年冷吗,再等等,到时候没准一碗饭就可以换一个黄花大闺女,而建奴那边要扩充人口,肯定还会需要更多的年轻汉女,所以晋商买人的价肯定还会再涨。” “老爷英明,以更低价买入,再以更高价卖给晋商,能多赚不少!” 盛瑞回道。 而刘一燝接着就问道:“老夫让你打听西山的事打听得如何?” 盛瑞回道:“正要禀报老爷,现在国舅爷天天往西山跑,也买了许多人去。” “想必是尼姑庵是开起来了。” 刘一燝说着就道:“正好明天休沐,告诉外面,明早备好轿子,老夫要去西山!” 次日一早。 刘一燝就真的乘坐着轿子,在盛瑞的奴仆陪同下,往西山来。 许多京城的达官显贵早就关注着张贵在西山的情况,因为按照他们的逻辑,张贵愿意要西山这块地就只能拿来搞特色风月产业。 所以,像刘一燝一样的许多文官趁着休沐这天,都乘轿来了西山。 “这个国舅爷,真正是会做生意,竟想到做这个,我倒要看看,他这尼姑庵到底有没有绝色妙尼,去一去也无妨,就探究一佛法,顺便也批判批判国舅爷这败坏世风的行为。” 连大明大管家户部尚书汪应蛟也都乘了轿来,满怀期待地腹诽着。 徐光启更是在听说此事后,颇为愤怒地赶了来:“这个国舅爷,我还当他有良心,至少做边军生意时不以次充好,但没想到他做这种生意,这简直是败坏世风!如果所为属实,我定要参劾他!” 一时间,在京城百官休沐这天,西山外面停了许多轿子。 只是,刘一燝等一来,却发现整个西山没有所谓的尼姑庵,全是结棚而居的百姓。 刘一燝、汪应蛟、徐光启等看着这一幕,都有些意外。 而在西山工业区安顿下来的百姓们在看见来了这么多达官贵人后也感到很意外。 “滚开!别冲撞了我们老爷!” 随这些达官贵人来的豪奴们,还开始呵斥着因玩耍而还停留在路中央的孩童们,有的甚至用马鞭抽打起来,一时许多孩童因此哭了起来,吓得其父母忙把自己孩子抱在一边,慌张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刘一燝等达官贵人则在发现这里只有流民没有美尼后而皱着眉,继续往里走着,希望还是能碰到一尼姑庵。 这时,他们豁然看见了一条横亘在山腰到山脚的轨道。 只见这轨道下面铺着像是被削了一半的陶瓷缸,而在轨道上则满载着煤炭,甚至还有雇工不停地在轨道尽头往轨道里倒煤炭。 然后,刘一燝等发现这条山坡上还有好几条这么长的轨道,都装满了煤。 “这么多煤!” 刘一燝不禁感叹了一声,然后看向汪应蛟,咬牙问道:“你们户部不是说,西山毫无所产吗?!” 第三十四章 手段毒辣!文官们彻底被打击到! 户部尚书汪应蛟也是一脸意外地看着刘一燝,不解地道:“我哪里知道会是这样!” “我身为户部尚书,整个两京一十三省,哪快地好不好,自然清楚!” “但西山的确是京畿最贫瘠的地!要不然,京师勋贵公卿等早已兼并,何至于留到现在?!” “这西山竟突然出现这么多煤,不只是你刘阁老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啊!” 汪应蛟继续补充了几句。 刘一燝听后道:“那看来这张贵身边是有探矿的高人,早已先替探明了这附近的矿脉!” 汪应蛟叹了一口气:“这也没办法了,赐这里为太康伯庄田的圣旨早已存档,且以《邸报》发于天下,他张国舅赚到了,光是眼前看到的这些煤都值得上同西山一样大的良田沃野了。” “真是便宜了他,我们都被他耍了!” 刘一燝愤然说了一句。 接着,刘一燝又对自己家仆盛瑞吩咐道:“你去问问,这些煤炭卖多少钱?” “是!” 盛瑞答应着就去问了这里采煤的人。 没一会儿,盛瑞就跑回来说:“回老爷,他们说,运去城里的,是按去年的平价卖。” “平价卖?!” 刘一燝大为震惊,心想:“如今煤价早比去年平价翻了不知多少倍,他张国舅是菩萨转世吗,还以平价卖!不管他是不是菩萨转世,都不能让其坏了我们囤煤压低买人成本的生意,否则,今年的煤就白用高价囤了!” 如此想后,刘一燝就对盛瑞吩咐道:“你立即回去,打听一下,哪些店在卖平价煤,他们卖多少,我们就买多少。另外,持我的帖去拜见京城其他豪门大户,让他们知道这事,如今大家要想不因囤高价煤亏本,就不能让张贵把平价煤卖到庶民手里!” “明白!” 盛瑞答应着去了。 同刘一燝一样来到西山,而看见西山有许多煤炭的许多达官贵人们也同刘一燝一样,在派家奴打听得张贵是平价卖煤后,就也立刻安排自己家奴去大肆买进张贵的平价煤。 户部尚书汪应蛟倒是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没有参与囤积居奇。 而他现在的目光已经被西山这么多流民吸引了。 这是让他感到意外的。 他没想到西山会有这么多流民。 看见这些流民如冷冻猫子一样,畏缩在棚屋里,衣不蔽体,除了两眼里有白点外,一个个几乎都跟煤炭一样黑。 “哀民生之多艰!” 汪应蛟一时也因此忘记了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与妙尼谈佛理,陡生出一些作为户部尚书本该有的责任心来。 咚! 随着一声锣响,有好些个敲锣的青壮出现在了这些流民居住的棚户区。 这些流民听到锣响也都一个个从棚屋里站了出来,且露着兴奋的神色。 “国舅爷有令,考虑到大家暂时需要驱寒果腹之物,故月钱暂时按旬发放,且直接发放煤炭、棉布以及粮食作为工钱,现在各自去组里办公室领。” 这些青壮在敲锣后喊了起来。 而在这些青壮喊后,这些流民顿时高兴地不行,撒开腿往各自所在的组长室去领工钱。 很快,不少反应快的流民已经领了一袋米一袋煤一块布回来。 许多在见到刘一燝、汪应蛟等达官贵人出现后,还打算卖儿鬻女的流民们,在听到现在就可以领到果腹御寒的实物后,也都忙拔上了自己孩子头上的草标。 一名跪在雪地里,等着被卖,而叫二妮的女孩见自己父亲拔掉自己头上草标后,就惊讶地回头看着自己父亲:“爹,你不卖我了吗?” 这名中年汉子咧开满口黄牙:“不卖了!现在爹爹可以自己养活你了。” “耶!” 二妮窜的一下就跳了起来,一双赤脚在雪地里奔跑着,两手飞舞着,欢呼着道: “爹爹不卖我了!” “爹爹不卖我了!” “爹爹不卖我了!” … 一时间,像她这样的百姓孩童皆是这样,仿佛一下子两眼有了神,有了活力,笑声不停地荡漾在冬日的暖阳里。 一老妪看见这一幕,也露出了笑容,并开始用公家传来的火种点燃了自己儿子领来的煤炭,且把掉落满地的草标拣拾起来,丢进了火里,爆出零星的火星来。 此时,越来越多的篝火开始出现,交错在棚屋之间,如夜幕上渐渐多起来的星辰。 许多百姓开始围火取暖、煮粥,目光也开始从刘一燝等达官贵人身上移开,开始有胆子直视之前要被自己贱卖的孩子,且眼神也由哀求变成满足,仿佛这是他们在这个世界触感到的第一抹温暖。 刘一燝等不少达官贵人的眼眸则是越来越冷厉。 他们并不喜欢这其乐融融的一幕。 仿佛这些篝火在燃烧着他们的财产,篝火发出的光芒也仿佛在刺他们的眼,孩童自由而欢快的笑声也仿佛是在讥笑他们。 刘一燝因此沉声问着户部尚书汪应蛟:“大司农,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汪应蛟长叹一声:“我突然一刻也不在这里待了。” 因为汪应蛟这么一说,刘一燝怒极反笑起来:“为何这么说?” “这简直就是在骂我这个户部尚书不称职!” 汪应蛟痛声说了一句。 然后,他就看着刘一燝等同来这里的文臣们道:“亏敝人是进士出身,圣人门徒,可与国舅爷相比,敝人简直畜生都不如!” “人家国舅爷想的是在西山开矿养民,使黎民不饥不寒。” “而我呢,我这个户部尚书呢?” “我竟然会以为他是在这里逼人家妻女为淫0尼,而为我士大夫之消遣!而且我不但这么想了,竟还想着来风花雪月一下!” “你说我是不是衣冠禽兽!” “敝人回去后就立即辞官,无颜再面对君父面对天下。” “为生民立命,本我士大夫之责;使黎民不饥不寒不卖儿鬻女,本也是我这户部尚书义不容辞之事,而我却一直视若无睹,如今若非国舅爷这一记棒喝,真不知道还要误国误君到何种地步!” 汪应蛟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还落泪连声道:“惭愧,惭愧呀!” “够了!” 刘一燝突然大喝一声,呼吸急促地瞪着汪应蛟:“你怎么这样想?” 汪应蛟不解地问:“这样有错吗?” “区区草芥,冻死饿死有何足惜!” 刘一燝道。 汪应蛟:“……” 他突然觉得刘一燝好陌生。 同来这里的兵部武选司主事刘国缙也跟着说道:“阁老所言没错!何况,无地者,也可称民?” “是啊!这与你这个户部尚书称不称职有什么相干,这摆明了是国舅张贵在与民夺利,扰乱市易!” 顺天巡抚李子龙这时也跟着说了一句。 “没错!这样做分明害国害商更害民!大司农怎么会觉得自己有错呢。” 给事中郭兴也跟着附和道。 这时,盛瑞匆忙赶来了刘一燝这里:“老爷,小的打听清楚了,这里的煤只由叫综合门市的店铺出售,但这些综合门市每天给每户卖的煤有限制!说是为了出产有限,不得不这样,我们加价大量买也不行,还说这是国舅爷亲自下的令,他们都不敢违背。” “这哪里是出产有限,这分明是不想我们大量买进他的煤,好让这个冬天少冻死几个草芥!” 刘一燝恨声说着,就又道:“没想到他张国舅为了这些草芥贱民,行如此毒辣的手段!竟直接给这些贱民发煤发粮作为工钱,还限购!不让豪门大户多买!” “卑鄙!卑鄙至极!” 刘国缙也跟着骂了起来,同时心里非常担忧:“自己挪用军饷高价囤的煤炭岂不要被国舅爷这么搞得全砸手里了?” “我看这是仁善之事!也不知道这样骂的,是不是没了心!或者说,忘记了道义!” 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了来,刘一燝等大为不满的达官贵人们不由得循声看去,两眼满是邪火。 第三十五章 现在我有朋!有党!是国舅爷的朋党! 话分两头,在刘一燝等一干达官贵人去西山时,天启这里,则因为厂卫奏报炭价飞涨的事而忧心忡忡,且特地问着魏忠贤:“现在炭价下降了没有?” 魏忠贤回道:“启奏皇爷,又涨了些。” 天启听后拧了拧眉头:“再涨下去,百姓如何受得了?有些权贵大户也着实贪婪,竟使炭价一直居高不下,你们东厂要好好查查,有哪些权贵大户在暗中推高炭价!” “是!” 这时,同在御前的韩爌奏道:“陛下不必担心,据臣所知,国舅爷已安排犬子在城中开了许多门店,叫做综合门市,专门出售平价煤,但限购,每户每天只能买一定量的煤。” 天启颇为意外,看向魏忠贤:“真有此事?” 魏忠贤讪笑道:“奴婢这些日子忙着审涉嫌给边军造劣质胖袄的奸商,一时还未知道此事。请皇爷放心,奴婢这就让东厂的人去查证。” “不必!朕微服,亲自去宫外看看,顺便也看看百姓生活到底被这高昂炭价造成了多大影响。” 天启说着就又看向韩爌:“韩卿家,一起去吧。” “是!” 韩爌答应着。 因为综合门市有他韩家的好处在里面,所以,一向寡言的韩爌也就在刚才多言了一句。 一时来到宫外,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天启就看见许多贫民畏缩在墙角雪地上,皮肤冻得发紫,而不由得喟叹一声:“真正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说着,天启就询问韩爌:“韩卿家,你说的是真的吗,张贵他真的在卖平价煤济民?” 韩爌回道:“臣岂敢欺君。” 正在这时,天启就发现前方一处门店外排着长队,而这处门店就店名就叫“综合门市”。 天启也就走过去,问着一老百姓:“这么冷的天,你们在这里排队做什么?” 这老百姓回道:“买煤!就这家便宜公道,跟去年平价一样的价格,只是不能多买,所以每天都得来买。而且不能由别人代替,只凭户票和保书拿煤。因而,再冷,我也得亲自来,不然老婆孩子岂不得冻死?屋里早就没柴烧坑了!” “最近不是炭价飞涨吗,他们为何愿意平价卖?” 天启又问道。 这老百姓回道:“说是皇上给他们的店有补贴,他们才能买这么便宜。可见皇上还是好皇上。” 天启点了点头,知道张贵编这么个理由,是想自己做好事,而人心让自己这个皇帝来收。 接着,天启又问:“这样的门店还有多少?” “一个坊有两个。” 这老百姓回道。 天启听后一言不发,沉默地往外走去。 “魏忠贤!” 天启突然唤了一声。 魏忠贤忙走上前来:“皇爷有何吩咐?” “内廷怎么就不知道这样做?!” “拿银子去买煤,然后平价卖给百姓,让百姓度过危机?人家张贵能想到,你这个司礼监大太监怎么就想不到这些,你是忍心看着朕的京师还有老百姓被活生生冻死吗?!” “韩卿,还有你们内阁外朝,怎么也没想到?!” 天启有些责备地问道。 魏忠贤慌忙匍匐在地:“皇爷息怒,国舅爷宅心仁厚,奴婢的确是不及他的,奴婢一定好好向国舅爷学习学习。” 韩爌也跟着请罪,说了和魏忠贤类似的话。 “起来吧。” 天启素来也不是个对身边人太严厉的人,批评了魏忠贤、韩爌几句后,就没再说两人,只又问着魏忠贤:“张贵的这些综合门市进购煤炭时,可找你要钱没有?” 魏忠贤回道:“没有。” “那你得主动给!” “他心眼实在,难道你也跟着实在?” 天启嘱咐了一句,又道:“他心善,不忍心百姓冻死,就把高价煤以平价卖给百姓,还限购,摆明了只是想惠民,却把这这样做后得到的人心给朕,那朕也不能白得这份人心,到时候,你主动去找他,他买煤花了多少钱,你就让内廷真的给他补贴多少。” “是!奴婢遵旨。” 魏忠贤回道。 韩爌这时候则替魏忠贤打了一下圆场,说道:“陛下,这里面有件事,您误会了,国舅爷的这些煤不是他买的,是您赐给他的庄田里自产的。” 天启听后有些意外:“是吗?” 韩爌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这些都是犬子告诉臣的。” 天启听后道:“那就更加说明他这人心善实在,跟他姐一样!有这么多煤不想着去高价卖出去赚更多的钱,却平价卖还借此机会让朕这个皇帝更得人心。” 天启说着就道:“我们去西山看看他。” 这时候,韩爌忙劝道:“陛下最好不要去。” 天启不由得问道:“为何不能去?” 韩爌回道:“因为今天去西山的达官贵人不少。” “为何不少?” 天启问道。 韩爌忙如实告知给了天启。 天启听后“哼”了一声:“那更得去了,朕倒想看看,到底是哪些人这么看朕的内弟!魏忠贤到时候,你记得把那些人的名字记下来!” “遵旨!” …… 在天启到来之前,西山这里,张贵因为直接给做工的百姓发放煤炭、粮食作为工钱,而激怒了不少企图囤煤逼百姓贱卖儿女的达官贵人们,且使得一众文官开始声讨张贵甚至驳斥因开始有愧疚之心的汪应蛟时,徐光启站了出来,说这时骂张贵的皆是没有心。 徐光启发出的这一不和谐的声音,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再次抽在了刘一燝等达官贵人的脸上。 “徐子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刘一燝先质问了徐光启一句。 “阁老,不用您提醒,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本也以为国舅爷在西山是要开淫0庵,而坏世风,故才来看看,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徐某人,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正如杨大洪所言,国舅爷的确是实心为国。徐某惭愧!竟一直在以书生之固有偏见看他。” “也正如大司农方才所言,徐某也感到无颜面对圣上,面对百姓,国舅爷尚知道抚民,使百姓不冻死饿死;可我徐某人,身为都察院风宪官,却连为这些百姓进言都没进言过,徐某人真是眼瞎之人也!” 徐光启这时也激动万分地说了起来。 刘一燝听后脸色更加难看。 刘国缙则冷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徐子先说是不党不朋,其实早就在趋附权贵,与他张国舅朋比为奸!” “就是!如今朝廷,为何有朱、姚、梁等直臣被先后诛杀,就在于我文官们首先就人心不齐,在于朝中还有一大批奸臣庸臣在!” 给事中郭兴说着,就指着徐光启,声色俱厉地道:“而你徐光启就是这些奸臣之一!你不配为我士大夫一员!你沉迷杂学,不重圣人经学,背叛儒教,如今更是如此无耻,做外戚朋党!当诛!” “我徐光启一向不朋不党,既然诸位这么说。” 徐光启说到这里,就毅然向前跨出一步,仿佛跨过了一道鸿沟,走到了对面卷缩在棚屋下,围拥在火堆旁的流民们中间,看着对面的达官贵人们道:“今日起,我徐子先有朋!有党!且是国舅爷的朋党!” 流民们很意外地看着身做猩红官袍的徐光启,脸上不自觉地溢出笑意来。 “本堂也愿做国舅爷的朋党!” 汪应蛟受徐光启的影响,也站了过来,站到了流民们这边,那一步跨得特别坚实。 “大司农!” 刘一燝喊了一声,都没把汪应蛟喊回来。 “还有我!” 这时,探花出身的翰林编修陈子壮也站了出来。 “还有我!” “还有我!” …… 第三十六章 刘一燝吐血!兵部尚书该杀! 好几个官员都改换了阵营,跟着站了过来。 这是张贵自己都不会想到的事。 他不过是要在西山搞个工业,却因而导致文官内部开始出现分裂。 虽然现在站过来,扬言要做张贵朋党的文官不多。 但这对于刘一燝等憎恶张贵坏了他们利益的权贵官僚们而言,已经很受打击。 何况徐光启、汪应蛟、陈子壮这些本就是重量级的官员。 “陈子壮,你!” “你们!” 因此,刘一燝指着这几个人,怒不可遏。 突然,他还直接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因为刘一燝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一幕。 这些本和自己皆属于士大夫的人竟选择站到流民和外戚张贵一边! 尤其是探花陈子壮这样的清流、汪应蛟这样的部堂大臣。 “哟,这么热闹。” 张贵这时候因闻听许多达官贵人来,也就带着满桂等人赶了来,且因看见这些文官们正在争吵,也就说了一句。 而张贵刚一说完,徐光启转身就向张贵作揖:“松江徐子先愿为国舅爷门生,不知国舅爷可愿收敝人为门下之人?” 接着,汪应蛟也作揖:“国舅爷实心为国,仁善爱民,婺源汪潜夫亦甘为国舅爷朋友,不知国舅爷可愿与老身这愚钝之辈为友?” 历史上破家抗清最终殉节的陈子壮也拱手作揖:“南海陈集生亦愿为国舅爷门生,不知国舅爷可愿收敝人为门下之人?” …… 张贵对此很意外。 自己就在西山招募流民炼个钢,挖个煤,织个布,怎么稀里糊涂地今天就有几个文官赶着要做自己的门生党羽? 而且还是几个历史上颇有些声名的人。 张贵自然不会拒绝。 毕竟有门生,用通俗点的话说,就意味着有狗腿子,将来要改变国破家亡的命运,就会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何况,这还不是一般的狗腿子。 这几个人里,有些都是当地大族,要钱有钱,要人脉有人脉,智商更不用说,能考到进士乃至翰林,也算是这个时代的人中龙凤了。 “很好,本皇亲很高兴,你们能与我一起同道为国!证明你们心中还有装着家国社稷!” 张贵也就笑着说了一句。 随即,张贵问着徐光启等人:“你们今日怎么都来这里了?” “说来惭愧!” 徐光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句。 汪应蛟也道:“是啊!” 于是,汪应蛟便把他们来这里的缘由告知给了张贵。 张贵听后无语,然后看向了刘一燝等人:“敢情你们是怀着这样的心思的来的?” 刘一燝脸上有些挂不住,只道:“汪、徐等人不知廉耻,谄谀权贵的事,仆今日不提,只想问问国舅爷,你为何要与民夺利,扰乱市易?” “没错,国舅爷,你这样胡来,就不怕得罪天下人吗?!” 顺天巡抚李子龙问得更加直接。 张贵呵呵一笑,随即就道:“本皇亲要怎么做,关你们屁事!” “你!” 刘一燝大怒,他没想到张贵如此倨傲,不将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甚至解释都懒得解释一下。 刘一燝只得软了语气:“国舅爷,你要怎样才肯不这样做?” 张贵回道:“本皇亲不明白你的意思。” 刘一燝:“……” 刘国缙忙替刘一燝回道:“自然是不给这些不老实待在家乡的外来流民活路!他们都是刁民,当赶走,岂能收留!另外,让你的综合门市停止卖煤,皆只供于朝廷,由朝廷统一分配。” 兵部尚书张鹤鸣也站出来道:“国舅爷,还有大司农、徐佥宪、陈翰林等,你们应该明白,这些流民,冻死饿死一百个是个数字,一千个乃至一万个也是一个数字,何况本都是违抗朝廷祖制,擅自离乡的刁民,又为何要为他们而伤本分经营煤炭之商民呢?” 在刘国缙和张鹤鸣这样说的时候,天启也带着魏忠贤和韩爌等来了这里。 不过,他没让人声张,而是躲在人群后,看着眼前这些围着篝火取暖食粥的流民,听着刘国缙和张鹤鸣这样说话。 一时,天启听完二人这么说后,心里不由得骂道:“又是祖制!真以为朕不知道?这些百姓能成为流民,还不是因为本地官府乡绅兼并盘剥过重,不然谁愿意背井离乡,就这样,这些流民还没造反,已经算是本分了,居然还被冠以刁民之罪,这个张鹤鸣平时在奏疏里常要朕行仁道,如今居然说出这样冷血的话,真是该杀!” “这些流民,本皇亲愿不愿意收留,不关你们的事,又没花你们的钱!” “再说,这些煤炭是本皇亲在御赐给本皇亲庄田里挖的,我想怎么卖怎么卖,哪怕送人,你们也管不着,朝廷也管不着,哪怕是陛下也管不着,除非你们说,之前御赐我庄田的圣旨就是一张废绢,没有任何法宪之意义在,或者说,你们不承认这天下是天子说了算。” 张贵回后就冷笑:“能奈我何?” “你!” 刘一燝没想到张贵敬酒不吃吃罚酒,只得冷笑起来:“没错,你国舅爷,我们是奈何不得,但这些刁民,我们还是奈何得了的。” 刘一燝说着就看向顺天巡抚李子龙:“李中丞,顺天府流民聚众谋逆,你难道还不派兵来把这些人都清剿了,真要等他们揭竿而起,危及京师,危及陛下吗?!” 李子龙听后道:“阁老说的是!我看眼前这么多流民,的确是要在谋逆造反,我这就去巡抚衙门的兵来,清剿这些流民!” “你们敢!这里是本皇亲的庄园,这些人也已不是流民,皆是本皇亲的雇工,你们若敢清剿,便是纵兵害民。” 张贵突然大喝一声,说着就对满桂命道:“带人拦住这个没良心的顺天巡抚!” “是!” 满桂答应了一声,就带着家丁要来拦李子龙。 李子龙见此大怒,当即一巴掌扇在了满桂脸上。 啪! 接着,李子龙就对满桂厉声喝道:“本堂乃是巡抚,你个卑贱武弁,也敢拦本堂,还不跪下!没学会规矩吗,武将见抚院,就该跪下!何况这里还有阁老、本兵!” “朕的禁卫武臣见了文臣得下跪,这是谁定的规矩,太祖还是成祖?” 天启这时走了出来。 第三十七章 砍杀巡抚!调兵,封城戒严!(第三更,求追读) 天启的出现,让顺天巡抚李子龙和刘一燝等人不由得一阵心慌。 而天启则走到李子龙面前来:“回答朕。” 李子龙道:“祖宗并没有这样立规,但这已是常礼。” “常礼个屁!” 啪! 天启也给了李子龙一巴掌,接着就呵斥道:“欺辱朕的禁卫武臣,朕看你是连朕也敢欺负了!” 李子龙听后大惊,后背一阵发凉,忙匍匐在地:“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天启喝问了一句,又问道:“你不但敢欺君,还连百姓也敢枉杀,你作为文臣,素日所倡的仁道在哪里?!” 说着,天启就命道:“将顺天巡抚李子龙即刻斩了!” “是!” 魏忠贤回应后没多久,两锦衣卫就过来将李子龙摁在了地上。 “陛下!陛下!” 李子龙急忙挣扎着大喊起来,且也向刘一燝喊道:“阁老,阁老,为我说话呀!” 刘一燝也忙站出来道:“陛下,您今日为一武臣杀堂堂巡抚,是要一改我大明朝一直以来文贵武贱的规矩吗?!” “荒唐!本朝从未明载过文贵武贱,你又是哪里找来的规矩。” 天启回了一句,就又对刘一燝道:“你的账,我们待会再算,先把李子龙砍了!满桂,你来执行。” “是!” 满桂因此拔出了腰刀。 李子龙这时候喊道:“陛下,臣勒令武臣下跪固然不合规矩,然这些流民的确犯了我大明祖制规矩,太祖曾有命令,百姓外出百里,无有路引,需逮拿送官!臣处置他们是合乎祖制的!” 张贵听后觉得李子龙是真的无耻。 明初的路引制度早就名存实亡不知多久了,如今李子龙却拿来为自己要剿杀百姓的行为做辩解。 要提祖制为何不提剥皮楦草的祖制。 张贵因此对汪应蛟、徐光启、陈子壮等现在选择投于自己门下的几个文官说道:“你们熟悉本朝典籍,想想如何反驳他!这样视百姓性命如草芥的恶官现在不杀,将来不知要枉杀多少百姓!” “晚生来驳!” 探花出身的翰林官陈子壮,也就毅然走出来禀道:“启奏陛下,太祖实录明文记载的是,上谕户部臣曰:“民窘于衣食,或迫于苛政则逃。使衣食给足,官司无扰,虽驱之使去,岂肯轻远其乡土?今逃移之民不出吾疆域之外,但使有田可耕,足以自赡,是亦国家之民也。即听其随地占籍,令有司善抚之。若有不务耕种,专事末作者是为游民,则逮捕之。” 紧接着,陈子壮便解释道:“故而,李中丞所提祖制没有提完全,按祖制,未有职业者,方为游民,才需逮捕,而这些流民皆已是国舅雇工,非无业者也!李中丞这明显是在滥用权柄、欺凌百姓。” 接着,陈子壮也补充道:“何况,另外太祖所制《大诰》有言,民若是进京告官,无需路引,甚至可直接逮贪官酷吏进京请圣上伸张。所以,即便他们之前未被国舅爷雇佣,那也有可能是进京来告御状的,即便要按游民逮捕,也得先令有司查明是否是进京告状来的。” 张贵听后,不禁心想,这翰林官到底是职业背典籍的官员,果然在解释祖制上是专业的,如今一开口,便将李子龙方才之言驳斥得有理有据。 天启这里听后也就问着李子龙:“你还有何话说?” 李子龙则看向陈子壮:“陈翰林,你无耻,你竟拿《大诰》出来,你不配为我士林中人!” “砍了!” 天启大喝一声。 咔嚓! 只一刀落下。 一颗人头就滚在了雪地里。 李子龙顿时就剩下半截身子,且倒在了地上。 刘一燝看见这一幕,身子不由得一颤,旋即也冷冷地看了陈子壮一眼。 他知道,现在的张贵,在有自己士大夫阶层中的一些文官支持后,无疑会更加难以对付。 “魏忠贤,关于事涉刘阁老的边军劣质胖袄案查得如何?” 天启这时候突然问了魏忠贤一句。 魏忠贤忙过来回道:“回皇爷,奸商卫兼任已招了,他的确是受刘阁老府里家奴盛瑞的帮忙,拿到了给居庸关供应胖袄的资格,奴婢已让东厂去拿这个盛瑞。” 天启点首,吩咐道:“传朕旨意!一、勇士营调来西山戒备,俱由满桂统领;二、着田尔耕对京城进行戒严封城,在收到朕旨意后,京城只准进不准出;三、宣刑部尚书黄克缵、左都御史邹元标、大理寺正卿萧近高来西山陛见;四、着许显纯即刻捉拿城中高价卖炭之商贾,一并以囤积居奇之罪,押至西山待审,抗旨者,格杀勿论!五、随扈侍卫即刻将在场所来权贵官僚全部扣押,不准离开!” “遵旨!” 魏忠贤回后就看向刘一燝等命道:“将这些人控制起来!” “是!” 随即,魏忠贤就去了城里传旨。 接着,天启就看向张贵,道:“你安排人在这里搭建个平台,作为待会儿审讯罪员和处决人犯使用。” “遵旨!” 张贵答应了一声,便让宋应星即刻去组织雇工砍伐树木搭建一个临时平台。 刘一燝这时在听到魏忠贤说查出了跟他家奴有关的边军劣质胖袄案,又见天启如此安排后,也感到惴惴不安起来,便冒着胆子问道:“陛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你们视百姓性命如草芥,甚至不顾皇亲体面,明知这些百姓已是皇亲雇工,而还企图将这些百姓以谋逆罪剿杀,朕怎能视若无睹!” “朕在想,只怕民心早已被你们这样的冷血官员搞没了!所以,朕决定就在这里,当做这些百姓的面,为百姓们主持一下公道,把你们给朕搞丢的民心争取一些回来!” 天启说着就嚷道:“就在这里,朕要御审吞没国帑而在给边军制作胖袄时以次充好的无耻行径!御审推高炭价,逼得百姓卖儿鬻的无耻行径!御审诋毁皇亲、无视皇纲国法的欺君之举!” 刘一燝、张鹤鸣、刘国缙等因此越发不安起来。 刘一燝甚至吞咽了一下道:“刑不上大夫,请陛下施仁德之政,而不要行暴戾之事!” 天启没理会。 眼见着夜晚到来,月挂高空时,临时作为审讯和处决用的简易平台才搭建好。 而且,台上也才放置好了一张临时作为龙椅的宝座。 不多时,作为皇帝亲军卫之一的勇士营也奉旨赶来,戒备在整个西山内外,将西山包围的如铁桶一般,所持火把之多,映耀得整个西山灿若瑶华。 接着,东厂的人也押了卫兼仁等人犯来,刑部尚书黄克缵、左都御史邹元标、大理寺正卿萧近高,也都来了这里。 亲自带着东厂押着一干人犯回来的魏忠贤,先先跑着天启这里禀道:“皇爷,押来了。” “即刻带上来!由朕亲审,国舅和三法司堂官,以及你们厂卫各司掌印理刑官,和站在国舅一起的几个官员随朕听审。” 天启命后就走上平台坐在了椅子上。 接着,卫兼任就被两锦衣卫旗校给押到了天启面前。 魏忠贤喝令道:“跪下!” 卫兼任跪了下来。 天启便问道:“给边军制作劣质胖袄,是出于何人指使?” “刘阁老家奴盛大爷。” 在皇帝面前,卫兼任也不敢撒谎,毕竟惹恼皇帝被诛灭九族乃至千刀万剐不是说着玩的。 “什么名字?” 天启问道。 “盛瑞。” 卫兼仁回道。 天启便问着魏忠贤:“盛瑞在哪儿?” 这时,卫兼仁替魏忠贤回道:“他现在就在这里,在刘阁老身边。” 天启听后就让卫兼任领着东厂的人去把盛瑞抓了来。 盛瑞一被抓来,就被摁跪在了天启面前。 天启问道:“你受何人指使给边军制作劣质胖袄?要如实回答,否则,朕可不会轻饶。” “受我们老爷的指使。” 盛瑞回道。 “你们老爷是谁,说出名字!” 天启回道。 盛瑞回道:“刘阁老,刘一燝。” “陛下!” 黄克缵、邹元标、萧近高三人见此大惊,齐声唤了一声。 天启则看向了三人,道:“想给他求情?还是也想说不该如此审士大夫?” 三人未答。 “站在一边,朕没问你们话,不得答语!” 天启说了一句,就吩咐道:“将刘阁老带上来!” “是!” 于是,两锦衣卫便走下去,在已被看押起来的达官贵人中,将刘一燝先押了上来,且摁跪在了天启面前。 天启看着刘一燝:“刘卿家,你为何这么做?” 第三十八章 事涉通敌,夷九族! 刘一燝苦笑了一声,说道:“原来臣早就被陛下盯上了。” 天启见他不肯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便看向盛瑞:“你替他回答。” “是!” 盛瑞便回道:“自然是为了多赚些钱,那些边军武弁穿好穿差,还敢说什么不成?何况,我们老爷和大司马是至交,这里面赚的钱也会分给大司马,就算是居庸关的总兵也不敢说什么的,不然,大司马可以直接让兵部革他的职。” “把张鹤鸣押上来!” 天启因此喝令道。 很快,张鹤鸣也被押了下来,抖着身子。 天启问道:“他可说的是事实?” 张鹤鸣回道:“臣有罪!” 天启道:“看来是真的了。” 接着,天启又问着张鹤鸣:“说说,你刚才为什么和那个官员一起极力劝朕的内弟赶走这些流民?还说他们是刁民,该死!说朕的内弟现在在做伤害经营煤炭之商民。” “臣有罪!” 张鹤鸣依旧这样回道。 “回答朕!” 天启大喝一声,又道:“朕知道你有罪,用不着你自己说。” 张鹤鸣哆嗦了一下,就不由得哭着道:“国舅爷太过分,竟给流民直接发煤炭和粮食作为工钱!还把煤炭以平价售出!这让许多囤高价煤的商民无疑要亏死,是故,臣才这么说的,陛下明鉴!” “商民为何要囤高价煤?” 天启问道。 “自然是为牟利。” 张鹤鸣回道。 天启又问道:“所以,你这个兵部尚书是只愿为囤高价煤的商民说话,无视他们囤积居奇,而宁肯看着刘一燝唆使顺天巡抚李子龙屠杀掉左都督张国舅雇佣来的流民们?” 张鹤鸣回道:“臣……臣。“ “你告诉朕,你是不是也在囤积居奇?” 天启主动问道。 张鹤鸣依旧结巴着:“臣……臣。” “说实话,否则,朕剐了你!” 天启大喝一声。 张鹤鸣当即拜在地上,以头呛地:“臣说,臣说实话,臣的家人是囤了高价煤,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天启又问道:“你囤高价煤是为了什么?把炭价炒这么高,百姓们又买不起!” “就是让百姓们买不起,才能逼百姓们更廉价的卖儿鬻女。” 张鹤鸣哆嗦着回答。 “张公!” 刘一燝大喝一声,他没想到张鹤鸣因为怕被剐,竟把真正的缘由说了出来。 “什么?!” 天启自己也站起身来,不敢相信地看着张鹤鸣,他还以为这些人最多只是贪钱,却没想到这些人有更卑鄙的目的。 在场张贵、徐光启等也很是震惊。 还有一些百姓也震惊的站起身来,怒不可遏地看着台上跪着的这些官员。 天启压着内心炽热的邪火,问:“为什么要逼百姓们更廉价的卖儿鬻女,你们真需要这么多家奴?” 张鹤鸣不敢回答。 “说话!” 天启冷声道。 张鹤鸣现在也不敢对抗皇威,只得颤颤巍巍回答说:“是为了卖给建奴,建奴为增人口,收大量孩童,以做包衣!” “真是好的很啊!” 天启怒极反笑起来,然后看着盛瑞:“你们老爷也囤了?” 盛瑞回道:“是!” 天启又问:“也是想逼百姓卖儿鬻女?” 不待盛瑞回答,刘一燝就迫不及待地喊道:“陛下!臣请陛下不要再这样查下去,除非陛下是要坏我大明社稷!” “分明是你在坏朕的社稷,却说朕这样做要坏大明社稷。” 天启冷冷地说了一句,就对盛瑞道:“说,你们老爷是不是也是抬高炭价,逼老百姓以更低贱的价卖儿鬻女,而你们也是打算将从百姓手里廉价买来的汉人孩童卖给建奴?!” “是!” 盛瑞答应着就回了一声。 刘一燝顿时一脸僵硬。 天启则看向了他:“敢情这里面还有通敌的事。” 接着,天启又指向台下被看押着的刘国缙:“把他押上来!” 很快,刘国缙也被押了下来。 天启问道:“想必你也囤了高价煤,想逼百姓以更廉价的方式卖儿鬻女?” 刘国缙没承认也没否认,只磕头如捣蒜:“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朕算是彻底明白了,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国舅放弃卖平价煤,还说这些流民谋逆,要剿杀他们,原来,是因为他挡了你们要贱卖自己国人的财路。” 说到这里,天启就突然吼道:“你们良心都被狗吃了吗?!啊!” 天启说着就沉着脸问道:“魏忠贤,北镇抚司那里,抓卖高价煤抓得如何?” 魏忠贤回道:“回皇爷,许显纯他们正在抓。” 天启点点头,旋即看向还被看押着的其他达官贵人:“还站在干岸上的你们,当中只怕也还有不少在做这贱卖国人的生意吧,识相点,就自己站出来!别逼着待会人抓来后,审出了背后的你们,而被朕从严处置!” 给事中郭兴等人此时很后悔之前没像汪应蛟等人一样,选择投靠国舅张贵,如今被皇帝这样逼问,且眼见着北镇抚司已经在抓自己底下的人,他们倒也不敢欺君,也就都跪了下来求饶。 …… 许显纯这里的确正率领着北镇抚司的缇骑四处抄没卖高价煤、囤高价煤的奸商。 “许爷,就这家在大量收购煤炭,我们的人早就盯上了。” 宣武门内大街,一名属于北镇抚司眼线的便衣锦衣卫指着一家看上去有两层楼的大店铺,对许显纯说道。 “冲进去!把老板、揽总、掌柜、账房全抓起来!” 许显纯因此喝令道。 “是!” 底下的锦衣卫旗校答应着就冲了进去。 这时,这家店铺的掌柜忙走过来,喝道:“你们干什么,知道这家店幕后大老板是谁吗?!” 随即,这家店铺的老板也走了下来,见到这些锦衣卫,也不惧怕,因为如今还是天启初年,魏忠贤也才刚掌司礼监,厂卫的威名也还没打起来,而能在京城开大店乃至炒炭价的大商贾基本上都有背景靠山,官商勾结本来就是每个朝代的常态,所以,这老板倒是怒斥起这些锦衣卫来:“好大胆子,你们锦衣卫连老子的店都敢闯,老子可是陈侍郎家的人!” 许显纯二话不说亲自一刀,亲自一刀搠进了这老板的肚子里:“奉上谕,阻挠办案者,格杀勿论!” 说着,许显纯就喝令道:“带走!” 这家店的掌柜、账房此时已被吓着,不敢再说什么,也就乖乖地被锦衣卫押走。 一时间,许多囤煤的奸商悉数被北镇抚司抓获,而被押到了西山来。 这些奸商被押来西山后,天启也都一一审问了一遍,在确定这些人是根据自家背后靠山的命令这样做后,他也就再次看向了刘一燝、张鹤鸣、刘国缙、郭兴等人。 天启还因此笑了起来:“好得很!敢情你们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说着,天启就吩咐道:“把他们全部押到朝百姓那一面跪着,当着百姓的面,除阁臣刘一燝罪大恶极当场凌迟外,其余的一个个都砍了!另抄其家,事涉通敌者,皆夷九族!” 刘一燝等不把汉人当人,甚至要把汉人卖给建奴,而且还是把汉人孩童卖给建奴为奴的行为算是彻底地刺激到了天启,让他在成为暴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因为他本就对在辽东蚕食大明领地的建奴恨得咬牙切齿。 于是,刘一燝等便被锦衣卫押到了朝在场流民的这一边跪下。 足足跪了一百多人。 有的还穿着绣有飞禽走兽的官袍,也有不少是穿着绸缎的商贾。 这些人皆被摁下了脑袋,或哭或求饶。 这里面,刘一燝最是激动,挣扎着看向了张贵。 第三十九章 剐刘一燝,砍得人头滚滚 “张国舅!你先是借朱砂有毒,祸害内廷,使王安为阉贼魏忠贤所杀!后又建言设西苑值房,祸害内阁,让韩爌做了谄臣!接着,又以边军胖袄之事,使大批言官被诛,天下言路从次断绝!如今,你又借西山之煤,使出给流民发煤的毒辣手段,导致我文臣内部决裂,更让我们受九族之祸,你究竟要把我大明朝祸害何地步?!” 刘一燝一边挣扎着一边对张贵嚷了起来,后面又仰天哭了起来:“苍天啊,你真是瞎了眼,怎么让陛下选了张家,让他张贵成了皇亲啊!” 张贵对此,颇为无语地冷笑了一下。 他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加剧了天启朝的朝堂斗争烈度。 事实上,他本意就只是想改造大明,让大明尽快工业化,进而摆脱传统自然经济带来的周期性崩溃而已。 而且,他其实做这些也很慎重的。 他没有一来就提什么蒸汽机,而是先把轴承马车、飞梭和珍妮纺纱机这些很快就要在下个世纪出现的工业革命前的重要工业品弄出来。 他是想一步步来的。 结果他也没想到,哪怕他一步步来,谨慎的让大明在生产方式上发生改变,也还是引起了巨大的朝堂波动。 先是一个言官被杀,接着是司礼监掌印王安被除掉。 这还不算什么,原历史上在天启朝也发生过。 但接着却是大批言官因为伏阙威胁皇帝被血腥镇压,以及首辅叶向高被赐自缢。 随即就是现在刘一燝等一大批权贵官僚因为通敌卖国被诛九族。 “或许历史上的华夏在明末之所以遭遇那么大的浩劫,就是因为在灭亡前,其内部的反动者没有被更大烈度的消灭吧。” 张贵此时如此想道。 “传旨,刘一燝加一千刀!且先给他舌头!让他还这样中伤皇亲!说的好像朕内弟实心为国是不该似的!” 天启见刘一燝这么说,很为张贵不平,干脆下旨给刘一燝加刑。 刘一燝听后大惊:“陛下,别啊!别这样啊!陛下,臣好歹也是次辅啊,臣保证不说了,臣收回刚才的话,陛下,臣错了,臣不该中伤皇亲!” “陛下!” “陛下!” “陛下!” …… “啊!” 刘一燝没喊多久,就惨叫了起来。 在刘一燝被剐的同时,刘国缙、张鹤鸣、郭兴等也被处斩。 咔嚓! 咔嚓! 咔嚓! 随着一把接着一把的雁翎刀落下,数刀之后,一颗颗人头从平台下滚落,如下汤的饺子,滚落在了底下的流民面前。 断了的脖颈喷洒出鲜血来,如绽放的红色烟花。 “杀得好!” “杀得好!” “杀得好!” …… 百姓们欢呼着。 有的还忍不住因此落下泪来,揉着眼睛,似乎压抑在内心许久的仇怨,在此刻得以化解。 “瞧瞧这些人做的孽!” “以前你们总说,大明众正盈朝,阁臣公卿皆清廉爱民,结果呢,朕现在砍了这么多公卿,竟没有一个百姓觉得他们不该杀,都在像过年似的大声叫好!” 天启见此便说了一句。 韩爌、黄克缵等文官一时尴尬地笑了笑。 接下来,天启便回了西苑 抄家与抓其他人等事自然皆由魏忠贤去干。 而张贵则奉旨跟天启一起回了西苑。 在回西苑的路上,天启便对张贵说道:“朕不会白让你亏了的,既然你对外说是朕给了你补贴,才买平价煤的,朕就让内廷真的给你补贴,就按照现在的煤价,你以平价卖出多少,朕就给你赔补多少。” “谢陛下。” 张贵没有拒绝,他知道天启这是想让内廷补贴的事变成事实。 “今日发生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天启突然又问了一句。 张贵有些意外地看了天启一眼。 天启道:“但说无妨,朕知道你真正忠心于朕的人,所以才会这么问你。” “是!” 张贵答应了一声后就道:“臣想的是,接下来,陛下肯定会抄家得一大笔银子,陛下当依靠这笔银子抓紧练兵!” “练兵?” 张贵继续回道:“是的,陛下,刘一燝他们的确该杀,但如今处决他们后,断了许多权贵官僚财路的事实依旧存在。” “而且,只要陛下还想把百姓们当人,那和这些权贵官僚的矛盾就还在!” “这就注定,陛下接下来还要与他们发生斗争,且陛下还当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权贵官僚们,因为他们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各种出格的事来。” 说到这里,张贵就道:“如果利益足够大,他们连绞死自己的绳索都可以出售,所以,陛下不能对他们掉以轻心。” “绞死自己的绳索都可以出售。” 天启听后喃喃念了一句,随即点首道:“你说得对,这世界上多的是欲壑难填者。” “所以陛下要抓紧练兵,要把自己的兵马练得多多的,因为不排除有执掌兵马的将门也不希望陛下太把百姓当人看。” 张贵回后又道:“陛下,您今日也看出来了,臣只是在西山给了一部分流民吃食,让其可以不再冻死饿死而已,就招致阁臣、尚书这样的权贵官僚制止,甚至不惜动兵杀臣的雇工!还完全不顾忌臣这个皇亲身份!故而,可以想象,一旦臣接下来真的在西山制造出许多工业品,让更多百姓得到实惠的话,只怕会有更大更多的势力来阻止臣阻止陛下,也阻止着大明中兴。” “他们为什么会不让百姓们得到实惠,不愿意国家强盛,国富民丰真的对他们没好处?” 天启忍不住问道。 “因为在这些权贵官僚眼里,这些百姓们是有价格的物品,是可以被买卖压榨的,而陛下如果不这样认为,认为大明就该国富民丰的话,就等于不让他们过分压榨百姓。所以,他们必须阻止百姓可以过得更好。” “可朝廷的赋税多来自于百姓,民不殷实,则国家如何富足?陛下要搞大量利国利民的工业品的话,势必要遭到很多唯利是图的权贵官僚们阻碍,乃至造反通敌。” 张贵解释道。 天启听后深以为然,沉吟片刻后,就神色凝重地道:“没错!是得抓紧练兵!” “除了练兵,以臣之见,得赶紧给张江陵恢复名誉!” “抄家终究不是保证国库充盈的长久之计,还是需要变法,需要整顿税政!” “而这就离不开文臣,需要更多的文臣选择做谋国之臣。不但要给江陵平反,而且还得加高名誉,毕竟反对大明强盛的势力比神庙时还要顽固强大,就需要让更多的文臣敢于站出来做谋国之臣!”‘ 张贵回道。 天启道:“朕岂不知恢复张居正名誉要紧?只是现在没有一个文官上疏请旨,朕若直接下旨,显得就朕一人有此心,非士林所愿。” 张贵听后点头,他知道天启希望有改革大明之心的不只他一人,而是有本身就是士大夫阶层的文官也愿意为张居正恢复名誉,进而表明企图改革朝政的不只他皇帝一人。 张贵回来后,就将天启这一想法告知给了徐光启。 徐光启便因此道:“请国舅爷放心,门生愿意为江陵公请旨恢复名誉!” “你真的愿意,不怕招来祸事?” 张贵问道。 “为国为民进言,门生不惧!何况,自西山一行后,门生亦发现,大明已到了不能不革新之时!” 徐光启回道。 “甚好!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张贵点了点头。 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党羽后,实现一些政治意图,倒也方便许多。 没多久,徐光启就上疏请旨为张居正恢复名誉。 天启在收到徐光启旨意后大喜:“好个徐光启!即刻票拟批红,准其所奏,恢复张居正昔日所褫夺之官爵谥号,改谥文正,追封为江陵伯,让天下臣工知道,使国强民富者,也能封爵得美谥!着其子孙世代承袭!且着礼部会推公卿大臣代朕去江陵宣旨拜祭,另让翰林官写拜祭江陵之诔文,内廷这边到时候派一名司礼监秉笔同往。” 很快,张居正被恢复名誉,且追封江陵伯,还要派官拜祭的圣旨就到了礼部。 一时,满朝哗然。 “是谁进的言!竟给张江陵恢复名誉,这是何居心?!” 很快,御史房可壮也从礼部员外郎管运维这里知道了此事。 管运维回道:“徐子先!” 同在这里的钱谦益听后不禁道:“竟然是他!” 说着,钱谦益就看向房可壮等人:“诸公,既然他徐光启上疏此言,那就意味着这背后不是一个人有这想法,以钱某看,有必要让这位徐子先知道一下什么是士愿不可违。” “何不直接派死士暗杀他!” 房可壮提议道。 钱谦益摆手:“不妥,他再怎么说也是四品大员,杀之易惹大祸,吓唬一下他就行,已足以震慑其他人。” “也是!” 房可壮等点点头。 这一天,徐光启刚下朝不久,正在回府的路上,突然就看见从四处民房里钻出七个蒙面人来。 这七个人蒙面人拔出了刀,直接当场杀了徐光启的三个随从。 徐光启见此大惊,不由得沉声问道:“你们是谁,竟敢杀朝廷大员的随从,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一蒙面人丢下了一封信在徐光启面前,且道:“徐佥宪,我们老爷托小的带句话给你,如果你真要让江陵之政复现,下次死的就不仅仅是随从了。另外,也请您不要忘了,张江陵十余口家人被活生生饿死的下场,多为你自己亲人想想吧。” 这蒙面人说着就拱手道:“告辞!” 接着,这蒙面人就转身而走。 “站住!” 这时候,徐光启等所在巷道对面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只听这人喊了一声,且又道:“竟敢在京城对官员行凶,太不尊重我们厂卫了!” 第四十章 恢复张居正官爵,激励人心! 这几个蒙面人顿时惊慌不已。 徐光启也感到骇然。 嗖嗖! 而就在这几个蒙面人欲拔刀自刎时,有弩箭穿梭而来。 这几个蒙面人当场倒地,尽皆腿部中箭,龇牙咧嘴地忍着疼痛,因而无法自杀。 彼时,徐光启的四名轿夫还挡在了徐光启前面。 徐光启对此更加觉得意外。 过了一会儿,一戴着斗笠,挑着担子的人出现在了徐光启面前,道:“佥宪不必惊讶,我们是上面派在你身边的暗卫。” “暗卫?” 徐光启颇为好奇,失笑道:“这是怎么说?” “是掌锦衣卫的国舅爷请得旨意安排的,锦衣卫增设警卫司,目前先选了一批厂卫官校为暗卫,专司保护佥宪这样的谋国之臣的安全。要不是厂卫现在经费充足,给愿意当暗卫的人加钱加得多,丁某作为厂卫骨干,才不会来做这护卫的活,抄家拿人不知多舒服!” “所以,请您放心,有我们这些人在,他们不大可能伤着你,这次害得你三个随从没了命,是因为还没安排官校在明处保卫,只是您以后要去秦楼楚馆可能会受影响,毕竟会有我们这样的人在暗中听您的床脚” 这人说着就笑了笑,又道:“您被杀的随从我们会带走,这几个蒙面人,我们也会带走,您现在可以坐轿离开了!” “好!” 徐光启应了一声,就回到了轿子里。 轿夫们在瞅了这戴斗笠的人一眼后,也跟着就散开,然后重新抬起轿子走了。 徐光启接下来就来了张贵这里,且向张贵说起了此事。 张贵听后抿了小口茶,就说道:“是我安排的,也是陛下的意思!” 徐光启因而拱手致谢。 “不必。” 张贵摆手,道:“我知道,你们几个投在我门下,不是因为我皇亲的身份,而是心里还装着社稷,装着万民,还有国士该有的抱负!毕竟士大夫本应耻于攀附权贵的,而你们现在这样做,一半是昔日刘一燝等所逼,一半也是想推着我这个国舅爷,让我继续对那些流民施以仁善之道。” “门生的确已为国舅爷在西山之行为折服,非虚伪之举。” 徐光启回道。 张贵微微一笑:“你自然不是虚伪之举,但你徐光启是国士,本皇亲自然要以国士护之!何况,改革本就不是请客吃饭,很多时候,就得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那些人,不然就很有可能前功尽弃,张江陵之下场就是个例证!这次,我也果然没做错,刚建言陛下设暗卫保着你们几个愿意革新的大臣不久,竟真的有人开始做出这等卑鄙之事。” “以门生看,他们倒也不敢真杀了门生,只是恐吓而已。” 徐光启回道。 “恐吓也不行!” “不过,他们如果真的只用些暗杀、恐吓这样的卑鄙手段,倒是好事,真要不按规矩来,也说不定谁输输赢,毕竟天下贫苦人还是要多些,因而可以说,我们这边不怕死的人肯定比他们的人多,他们不一定玩得起。” 张贵回道。 徐光启点点头:“您说的是,他们这样做,是对门生请旨为张太师恢复官爵的事不满,漫说有陛下和国舅爷的庇护,就算没有,晚生其实也不会被吓到的,太史公曾有言:‘人总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舍生取义罢了!” “虽说革新除弊是损有余而补不足,故难免得罪天下豪强大户,但也必要那么决然,毕竟天下不足者多,要学着去教化庶民,发动庶民,联合庶民,那样我们的人就成了大多数,他们才是少数。” 张贵说到这里就道:“所以,我已向韩阁老荐举你为新任顺天巡抚,你去西山,办一所学校,专门教授庶民家的孩子读书,不必教他们四书五经,只教会他们识文断字、能写会算、乃至明白何为国何为华夷之别即可。你徐光启数理精通,又是翰林出身,当能胜任。” 徐光启有些惊讶,问道:“国舅爷是要使民有智?” 张贵看向了他:“很奇怪吗,愚民虽利统治,但不利强国,何况如今大明已到不得不启民智之时,再不启民智,就会也陷入国运难过三百年的陷阱,如果说士者当贵于民,那至少现在到了需要培养新的士族来代替腐败旧士族的时候。” “国舅爷深谋远虑,其实门生也早有此意,承蒙国舅爷提携,门生到时候定按国舅爷的吩咐办!” 徐光启笑着拱手作揖道。 张贵则一脸严肃地看向徐光启:“记住!你要办的是一新型书院,目的是启民强国,故而不仅仅是让他们有知识,还要让他们强盛健体!成为将来能安邦定国的汉家儿郎,并保证即将开启的新政得以延续。” “门生明白!” 徐光启凝重地点了点首,又问:“只是,他们读完之后,将作何安排?毕竟这样的话,就不是为举业培养了。” “接下来朝廷会设立武学培养属于朝廷的将才!以及其他专为培养各类人才的学堂,他们不会学而无用。” 张贵回道。 徐光启作为这个时代翰林出身的官员,也不笨,很快明白了张贵的言外之意,笑道:“难怪您说他们是将来新政得以延续的保证。” 本身就推崇实学,希望学以致用的徐光启因此继续说道:“学校教育方面是当这样做了,门生现在都迫不及待地想等着被圣旨到了!” “但凭你我几个就想国富民丰,天下中兴,还是不够的。也因为此,陛下才有意给江陵恢复官爵,乃至敕封其伯爵。” 张贵说着就问着徐光启:“你说,给张江陵恢复官爵这事能使天下有识之士因此知道陛下望治之心,而愿做谋国之臣吗?” 徐光启道:“门生以为,应该会有的,国家养士两百年,当不尽是利益熏心之辈!” 张贵点点头,看向屋外冉冉升起的朝阳,笑了笑:“嗯,应该会有吧,至少这对已因此受委屈多年的江陵张家而言是个好消息。”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张居正当国之时,上富国帑,下安黎庶……故特恢复昔日所赐官爵,追谥文正,加封江陵伯,令子孙承袭……” 奉旨来江陵拜祭张居正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刘若愚宣读完诏旨后,张居正五子张允修等便更咽着大拜领旨回道:“谢皇上隆恩!” 随即,同是奉旨来拜祭的文渊阁大学士朱国祚就亲自扶起了张允修,笑道:“都起来吧,从现在起,你们张家不再是罪官之家,昔日所抄没入官之家产也会悉数归还!你们先阖族商量一下,选定何时拜祭江陵公,到时候来驿馆告知仆和司礼监刘公公,我们再按旨来祭拜江陵公。” 刘若愚也跟着笑道:“如阁老所言,这是都察院言官上疏请得的明发诏旨,不久之后,两京一十三省皆会知道江陵公恢复官爵,你们张家不再有罪之事!您老尽可放心就是!另外,御赐五千两祭祀之银,待会儿就会送来。” “阁老和公公辛苦!晚生这就遵谕照办。” 张允修回了一句,就送走了朱国祚和刘汝愚。 而在送走朱国祚和刘汝愚后,张允修就看着已到手里的圣旨,身子微颤地看着里面的每一个字,虽然不过是标准台阁体写的官话,但似乎字字都揪住了他和他张家人的肺腑。 一时,张允修不禁跪了下来,洒着泪喊道:“父亲!朝廷为您恢复官爵名誉了!还追谥文正,赏了我张家伯爵之尊,您老在天有灵,可有心安了!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你们也可瞑目了!呜呜!” 说着,张允修就嚎哭起来。 跟在张允修身后的张同敞等张氏族人也跟着跪了下来,呜咽哭泣着,张同敞更不禁喊道:“真正是明君在位,天下大治有望!” …… “江陵复官,圣意煌煌啊!” 去登莱上任的巡抚袁可立此时也在山东巡抚赵彦这里看到了张居正被恢复官爵的《邸报》,而一时不禁感慨了一句。 明显张贵让天启恢复张居正官爵这事还是激励了一些心存报国之心的士大夫。 赵彦也点头道:“公说的没错,如此,中兴有望也!” 袁可立说着就突然赵彦问:“你收到信没有?” 赵彦点头,问道:“你也收到了?” 袁可立点头。 第四十一章 东厂拿人,反应敏捷! “李孟暗(李邦华)来信说,他也收到了。” 赵彦见此便说了一句,接着就问着袁可立:“你说福清公这是为何,竟荐我等去投在权贵门下!” 袁可立沉吟片刻后道:“徐子先也给我来了信,言他已投在这位国舅爷门下,现已因其举荐而被擢升为北直巡抚,欲在顺天开书院,还请我派犬子去给他主持书院,言他自己公务繁忙,只能请犬子来任书院山长。” “这个徐子先素来宁与田间农户为伍,也不肯游于权贵,如今竟投在国舅爷门下,还接了其荐举的顺天巡抚一职,真是令人费解,莫不是这国舅爷真有过人之处?不过,不是有言官说当朝国舅挟君乱礼、祸害朝堂吗?” 赵彦啧啧说后就颇为疑惑地又说了一句。 袁可立道:“你任抚院这么久,也应该知道,科道的话,有几句真假?” “我决定答应徐子先,让犬子进京,替他徐子开书院!顺便看看,这位国舅爷是不是真如叶福清在信上所言,是可依傍者,还是如许多科道同僚所言,为本朝祸害。” “说的也是,反正我已回信李孟暗,他如果觉得投于皇亲能利于社稷黎民,我也就跟着他投附就是。” 赵彦道。 “李孟暗自然是可信赖的!” “无论如何,如今天子恢复江陵官爵,就已表明其望治之心。” 袁可立回道。 赵彦则叹了一口气,说:“是啊,民生凋敝,饿殍遍野,外有强虏,文恬武嬉,若复江陵执政时之盛,实为百姓幸事,社稷幸事。” “关键还不是简单的恢复官爵,其图治之心,非常强烈,正因为此,敝人决定上疏言请改革变法,实行新政。” 袁可立道。 赵彦听后起身作揖:“愿与公联名上疏。” …… 没多久,袁可立、赵彦的联名奏疏就随着张允修谢恩的奏疏一同进了京,而许多官员也通过通政司知道了这两奏疏。 而这里面,最令百官们震惊的这是袁可立这道疏。 砰! 一盏茶被房可壮重重放在了桌上,在他知道袁可立进言请皇帝变法行新政后。 “谄媚事君之辈,他袁礼卿等就是虚伪至极的小人! 房可壮接着还骂了一句。 “这就是恢复张江陵官爵的后果,何况,我们这位陛下还直接借此机会,给他张江陵还追加官爵!看吧,接下来,将不只是他袁礼卿等人。” 管运维跟着说道。 “自福清公因张国舅进谗言于圣上而被赐自缢后,我东林一党的局势就越发不可收拾,可以说是群龙无首,有人开始借机倒戈,转而投附权贵,如汪应蛟;有人则开始跟着做佞臣,谄媚事君;众正盈朝的局面正在消失。” 钱谦益也跟着说了起来,且说着就喟然一叹,旋即问着房可壮:“徐光启那边怎么样,这些日子怎么还没有他被吓唬的消息?” “我已经安排了府里豢养多年的死士去做这件事,只是现在还没回音。” 房可壮回道。 管运维听后不由得道:“据说国舅爷建言让锦衣卫增设了警卫司,今日我发现一些城中多了不少便衣,或扮成是小商贩,或直接充作轿夫门子,还是让你的人小心些才好,只怕就是新设的警卫司的人,专司护卫徐光启这类的人。” “我也听说了,看来这国舅爷是早就认为我们会做这样的事,只是他怎么可以如此揣度我们!竟一开始就没把我们当君子看!” 钱谦益点点头,说着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如今看来,以后连恐吓一些违背士愿的佞臣都不行了。” 砰! 这时,大门突然被撞开。 东厂理刑官杨寰突然闯了进来,其身后还跟着一大队锦衣卫,这些锦衣卫拖着几个遍体鳞伤,没一处完整的囚犯。 其中,一囚犯已经在这时喊道:“老爷,他们厂卫的人太狠了,拔牙又碎蛋,我们实在受不了,就只能招了!我们对不起您!” 杨寰直接问道:“东厂拿人!谁是御史房可壮?!” “他!” 钱谦益即刻站起身来,马上指向了房可壮,大喝一声。 旋即,钱谦益又道:“珰头,革员检举揭发房御史谋害原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徐光启!” 接着,钱谦益又急忙补充道:“他的目的是让朝中大臣不敢再言江陵事,阻止陛下励精图治的决心!” “刚才,他甚至还大骂上疏求变法的登莱巡抚袁可立是谄媚事君的小人!” “革员听后,很是不忿,而正要申斥,却又听闻他原来还图谋杀害为江陵进言者!如今正好贵司来人,革员便尽皆举报给贵司知道。就是到了御前,革员也是这么说!” 钱谦益眼下已经因为浙江乡试主考官时涉嫌舞弊而被革职滞留京师,也就自称革员。 而在见机行事这方面,钱谦益在整个晚明的士大夫中,基本上还是无人可匹敌的。 所以,在房可壮和管运维都还是一脸懵,没反应过来时,他就先从一个怂恿谋害徐光启的人,变成了一个揭发谋害徐光启一案的揭发者。 “管给事也可以给革员佐证!” 钱谦益还很会联合大多数人欺压少数人,进而扭转不利局面,此时,他就策动管运维也这么说。 管运维也不是笨蛋,自然知道眼下保命要紧,便跟着答应道:“是!是!我也揭发,揭发房御史,如钱牧斋所言,他的确想害徐光启!” 房可壮怔在了原地,满脸疑惑地看着钱谦益和管运维,接着,就是两股邪火,从两脚窜到了头顶。 房可壮愤怒地指着钱谦益和管运维大吼了起来:“你们,你们怎么这么无耻!明明这事也有你们的参与!” “珰头明鉴!他撒谎,他在攀咬!” 钱谦益脸不红心不跳的辩解着,且道:“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不配为官,珰头就应该即刻拿回去,严加惩办!” 管运维现在为求活命也跟着附和道:“没错!这位东厂珰头,你们不清楚,这房可壮早就暗怀对贵司不满之心,甚至还说东厂的人见了他们御史言官也吓得两腿发软,要跪下求饶!” “我也记得他说过,他说厂卫的人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天子鹰犬,不过是在没把的阉宦底下当狗而已。” 钱谦益跟着附和道。 第四十二章 提督西厂,立志去全世界收保护费! 杨寰见这两人说的言之凿凿,也就直接走到房可壮面前来。 啪! 只一掌。 房可壮脸上就开了花,鼻血直流。 “他娘的什么狗屁御史!还问我们东厂算什么东西?老子这就告诉你,我东厂就是专门收拾你这样的混账,而且可以先抓后审,皇权特许!” 同时,杨寰还叱骂了房可壮了几句,随即喝令道:“带走!” “是!” 两东厂的旗校便走了来,将房可壮带了下去。 房可壮则在这时挣扎着朝钱谦益和管运维二人大骂起来:“钱牧斋,管自简,老子就不该和你们共谋做事!哪有你们这样的,朝自己人捅刀子!早知道,老子还不如投附国舅爷,或者权阉魏忠贤,人家至少不会在有威胁时朝自己人捅刀子!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小人!” 房可壮不知道的是,历史上整个南明史,他们这些汉族士大夫最善于的就是朝自己人背后捅刀子。 杨寰这里则看了钱谦益和管运维二人,随即吩咐道:“把他俩也押走!” 钱谦益和管运维大惊,互相看了一眼。 “是!” 四名东厂旗校也走了来。 钱谦益不由得道:“珰头,别听房御史的诬陷之言啊,我冤枉啊!我对朝廷真的是忠心耿耿啊!” “我也一样!” 管运维忙点点头。 杨寰道:“你俩也少他娘的给老子喊冤,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这些官僚士大夫有几个是好东西?何况,还是跟这种人在一起的士大夫!” 杨寰说着就再次喝道:“带走!” “珰头!革员有话要说,革员只是才认识这房御史的,因为他仰慕革员学问,才让革员来的,您明鉴啊!” 钱谦益继续辩解道。 “我也一样!” 管运维继续跟着点头。 杨寰见此把手一举:“再哔哔一下试试?” “好,我闭嘴。” 钱谦益忙闭了嘴。 “我也闭嘴!” 管运维也忙跟着闭了嘴。 房可壮见此已大笑起来:“哈哈,叫你俩无耻,现在被收拾了吧。” 啪! 房可壮脑袋挨了一下。 杨寰把刀收回鞘中,对房可壮道:“你他娘的也闭嘴!” …… “如你所言,张居正追封官爵的事产生了效果,登莱巡抚袁可立和山东巡抚赵彦已率先联名上疏请求变法行新政。” 西苑。 在杨寰抓房可壮、钱谦益、管运维三人回东厂后,天启这里则对张贵也说起了袁可立和赵彦上疏的事。 天启随即又笑了笑说:“这无疑是好事,而他袁可立和赵彦也没让朕失望,朕素来看他两人就好。” “能被陛下任为登莱巡抚和山东巡抚,自然是可靠之人。” 张贵也回了一句。 而这时,魏忠贤赶了来禀道:“皇爷,东厂已拿了涉嫌谋害徐光启的房可壮。” “审得怎么样?” 天启听后便问道。 “房可壮已供认不讳,但房可壮又供出说是钱谦益和管运维指使的他,钱谦益和管运维二人不承认,说是房可壮攀咬诬陷,不过东厂的确是将他三人在一个屋子里抓获,而这三人也的确来往甚密。” 魏忠贤回道。 天启说着就问道:“将那几个蒙面人和房可壮先枭首,挂在大明门,示众三日,让每日在千步廊内各官衙做事的官员天天看见,谋害同僚的下场!” “至于钱谦益和管运维。” 天启说着就问着魏忠贤:“你觉得这两人该怎么处置?” 张贵瞅了魏忠贤一眼。 他没想到天启会在这时考察魏忠贤。 魏忠贤笑着回道:“这二人有没有参与此事,自然是皇爷说了算。” “这个自然是朕说了算,但朕要听听你的意思。” 天启回道。 魏忠贤则想了想道:“奴婢以为,这个得看外面的东林党会怎么做了。如果他们老实,这件案子自然就止于房可壮;如果不老实,那是不是整个东林党都在阻挠陛下励精图治之心,都在谋害谋国大臣,也未可知。” 魏忠贤说后,天启就看向了张贵,笑道:“看见了吧,他别的本事没有,想把案子搞大的本事倒有。” 张贵听后只是微微一笑。 他现在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知道天启四年开始的对势力庞大的东林党进行打压与分化的态势可能要提前在天启二年上演,不过导火索不是杨涟弹劾魏忠贤,而是钱谦益等是否涉嫌谋害徐光启的事。 谁反对天启搞新政,谁就要被牵连进这件案子中。 “魏忠贤,现在抄家抄得如何?” 天启这时又问道。 魏忠贤回道:“启奏皇爷,核算入库的已有八百多万两,估计以后能抄出上千万两。” 天启听后点点头,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随即笑道:“如此看来,练兵应该是有银子的了。” 接着,天启就看向张贵,说道:“朕现在信得过的,就你和魏忠贤,但魏忠贤他要忙着抄家拿人,练兵的事就交给你吧。” “是!” 张贵答应了一声。 “让韩爌拟道旨意,着国舅张贵提督京营戎政,整顿京营,不得有误。” 天启便对魏忠贤吩咐道。 “遵旨。” 接着,天启又对张贵说道:“上次从西山回来,你给朕说,天下大多数权贵官僚们并不想国富民丰,是故会想尽办法地阻止你在西山搞工业品!你还说,原顺天巡抚李子龙欲派兵屠戮西山雇工就是个例子!” “所以,朕最近想了想,为以防这种情况再次出现,而朕又没在场的话,恐不利于你维持局面,朕得给你一个便宜行事之权,或者给西山一个便宜行事之权,像魏忠贤的东厂一样,可以先抓后审,甚至对于闯入西山者可以先斩后奏!” 说到这里,天启就有些犯难地道:“只是朕还没想好让你负责什么职事,好掌此便宜行事之权。” 张贵想了想道:“如今大明商贸发达,远超国初,走私、囤积居奇乃至放高利贷逼小民破产等商业犯罪现象十分猖獗!陛下不如让臣负责整顿天下商贸秩序,避免百姓因许多奸商行为而破家破产,还有就是打击官商勾结的现象,使社稷更加稳定。” 天启听后当即起身道:“这倒是个好提议!现在这类事也的确是越来越多,刘一燝等不就是想囤煤来逼百姓更廉价的卖儿鬻女的嘛,甚至还要卖给建奴。” 说着,天启就道:“东厂和北镇抚司是负责谋逆、贪墨、通敌、杀人行凶等与朝堂政事直接相关的大案,以后涉及为经商取利而影响大明江山稳固的案子就由你来负责。” “是!” 张贵回后就问道:“不过陛下,那臣负责此事,总得有个机构,给臣配一班官校人马吧。” “就叫西厂吧,这个在宪庙时出现过,也不算违制,还自带赫赫威名,配多少官校,你自己来定。” 天启说后就对魏忠贤吩咐道:“魏忠贤,记得再让韩阁老拟道旨,设西厂,由国舅爷张贵提督西厂,要写明职权,是为整顿天下商贸,旦有违例取利而害皇纲国法者,西厂有便宜行事之权,可先抓后审。另,西厂是奉皇命行事,乃是皇差,旦有攻击皇差或抗西厂查问者,可先斩后奏!” “遵旨!” 魏忠贤回了一句,心道:“这一下子,岂不是咱家以后要想走个私,放个贷,也得看国舅爷脸色行事?看来,越发不能得罪这位国舅爷了。” “臣先谢过陛下。” 张贵对此自然是暗喜不已,他早就立志将来要在全世界收保护费,毕竟以后全球贸易会越来越发达,整个世界文明也会从农业文明为主快步进入商业文明为主。 所以,如今他见天启要给他便宜行事之权,也就趁机提了个建言,让他负责管控天下商贸秩序。 而现在,天启答应了。 “以后不给我张贵交保护费的都算走私!都算非法贸易!” “在好望角设个西厂办事处,再在满喇加(马六甲)也设个西厂办事处,还有濠镜(澳门),通通设西厂办事处,什么佛郎机人、红毛番,要想贸易都得交钱!” “只是西厂现在才刚设,还是个空架子。得赶紧练兵,给西厂配足兵马,而且得是最强悍的兵马,然后去全天下收保护费去!” 张贵在收到让他提督京营戎政和提督西厂的两道旨意后,就如此畅想起来。 如此想后,他也没耽搁,怀揣着去全天下收保护费的野心立即来了京营,向一京营把总吩咐道:“本督记得京营有一个叫周遇吉的游击,你去把他叫来,就说本督有话要吩咐!” 第四十三章 西厂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训练家丁 历史上,周遇吉是在崇祯九年,因清兵进攻京师时立了功,才开始在明朝崭露头角的。 现在的他还只是在京营中当一个游击。 当他得知提督京营戎政的左都督张贵要见他时,他也感到很意外,来到张贵面前后,忙行起大礼:“见过国舅爷!” “把你麾下官兵领到校场上来,本督要检阅!” 张贵点了点头,就吩咐了一句。 “是!” 不多时,周遇吉就带着自己麾下的官兵来到了校场上,且向张贵禀道:“禀督帅,末将麾下官兵已集结在此,请您校阅!” 张贵看了看,发现周遇吉麾下官兵很少,不过五百来兵卒,不禁暗叹这京营吃空饷的现象真是严重,一个游击所带兵卒竟只有五百来人。 “操练起来!” 张贵接着吩咐道。 “是!” 周遇吉边带着自己麾下兵卒操练起来。 “杀!” “杀!” “杀!” …… 随着操练结束,张贵就不由得频频点起头来:“皆是劲卒啊!京营有多少这样的劲卒?” 周遇吉回道:“回督帅,具体京营有多少,末将不知,但末将麾下就这么多,其余一千余人皆是老弱病残。” 张贵听后点了点首道:“你周遇吉是个练兵人才,我西厂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你以后就兼任我西厂掌刑官,同时替本督整顿京营,拿本督的公函,去整个京营中选出能用的勇壮者来,组成一个营,就叫前锋营,选出来后,本督向陛下请旨,授你为前锋营参将!” “你可不得怠慢,这前锋营将是接下来拱卫京畿的主力,京师的安危,得靠前锋营担着,明白吗?!” 张贵说后又嘱咐起来。 “末将明白!谢督帅提携!” 周遇吉忙又行了大礼。 他不善钻营,在原历史上要熬到崇祯九年才靠实力得到升官机会,现在张贵突然提拔他,自然令他感激不已。 “还有你现在训练出来的五百劲卒,也都是人才,我西厂也正需要这样的人才,等本督请得旨意后,就也跟着充任西厂官校,饷银加一倍,以后同你一样,听本督吩咐!” 张贵继续吩咐道。 周遇吉便带着麾下官校再次谢恩。 接下来,张贵就让周遇吉带着自己的公函,去选京营其他各营劲卒,组建前锋营。 而张贵则带着周遇吉已训练好的五百劲卒往西山而来。 一到西山,张贵就问着这五百劲卒:“你们当中谁官位最高?” 这时,一名膀大腰圆的壮汉披甲站了出来,掷地有声地道:“把总孙应元见过督帅!” 张贵听后点头:“从现在起,你兼任西厂理刑百户官,率领他们在西山布防筑城,一旦有冒犯者,不论是官是民,是尊是卑,不经通报而擅闯西山者,皆杀之!” “是!谢督帅提携!” 孙应元答应道。 张贵接着就来见了满桂,问道:“本府家丁训练得如何?” 满桂回道:“国舅爷要求的队列训练和长跑训练已经在进行中,接下来即将进行方阵训练。” 张贵听后点了点头:“让他们明日演练给我看看。” “是!” 次日一早,张贵就来到在西山的练兵场,看着自己招募的八百家丁正在满桂和所部家丁的指挥下进行着队列演练。 而在队列演练结束后,张贵的这些家丁则在满桂的亲自带领下,绕着整个西山跑了起来。 待跑完后,满桂就来到张贵面前:“国舅爷觉得如何?” “还不够。” 张贵突然说道。 满桂有些感到意外:“国舅爷的意思是?” 张贵则吩咐道:“我的意思是,他们的长跑训练还不够!我太康伯府的家丁自然得个个是精锐才行,毕竟府内家丁不能太多,既然不能太多,那就必须是百里挑一的奇兵,最好步军就得有一日行百里这样的穿插突袭能力,善于在运动中与敌作战。” “国舅爷,这样是不是对家丁们要求太高了?” 满桂很是意外地问道。 一日穿插百里的步军,即便是久经沙场的满桂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要求实在太高。 “不达到这个要求,就不要做我太康伯府的家丁!给他们绑上沙袋,继续进行长跑训练!每天给他们供应这么多肉食不能白供应。” 张贵吩咐道。 在张贵看来,他将来的西厂需要很多人马,而这就意味着他现在的家丁训练必须严格,如此才能保证,这些家丁个个将来放出府,安排到西厂去后,就能立马成为骨干。 所以,张贵与其说是在训练家丁,不如说是在为将来扩大西厂规模培养骨干。 “是!” 满桂只得答应着。 毕竟这也不是为他自己训练家丁,也不是他掏银子,他也没必要阻止。 “我家丁们的夜课在上没有?” 张贵接着还问着宋应星。 他没有让宋应星只是负责采矿、炼钢等工业上的事,还让宋应星这个举人给自己家丁上夜课,传播知识,主要是要让自己家丁有民族精神和忠心家主之思想,而为将来跟着张贵一起扭转天下亡于异族之手做准备。 毕竟张贵本质上是将自己的家丁当未来替自己管控天下的骨干在培养,自然不可能不进行教育。 宋应星点头道:“弟子一直在给他们上,他们现在已经基本识的字。” “很好!” …… “绑上沙袋!跟我跑!” 在张贵如此指示后不久的一天,满桂就让张贵的八百家丁皆绑上了沙袋,进行跑步。 “啊!这么重的沙袋,怎么跑得起来嘛!” 一家丁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满桂见此,当即对自己麾下执行军法的本部家丁喝令道:“将他立刻摁在底下,责打二十军棍!若有再犯,逐出家丁队列!” 说着,满桂就看着其他家丁道:“当家丁就要服从家主一切命令,不能有任何怨言,老子说了多少次,听不懂吗?!另外,别他娘的在这里给老子叫苦,你们的家主国舅爷可在山上看着呢,实在受不了的可以请求退出,放弃成为伯爵府家丁的资格!” 这些家丁不久前还是食不果腹的流民,哪里愿意放弃太康伯府家丁的身份。 要知道在西山,太康伯府家丁的家庭皆是第一等的光荣户,补贴最高,是被国舅爷另眼相待的。 所以没谁愿意轻易放弃做太康伯府家丁的资格。 家丁们也就老老实实地腿上绑起沉重的沙袋,继续跑了起来。 一开始,家丁们自然跑得很累,胸口如火在烧。 但随着天天这样训练,家丁们也开始渐渐习惯了这种训练强度。 在训练自己家丁的同时,张贵还在考虑给自己的家丁用什么装备比较好。 关于装备,无论是火器、盔甲、刀枪,都离不了优质钢铁。 而好的钢铁素来有百炼成钢的说法。 也就是说,好钢铁的制造工艺需要的时间长,要百炼才成。 但好在现在张贵已经在让宋应星于钢坊组织人进行坩埚炼钢和柳条炒钢。 通过坩埚炼钢,使煤炭总算成为可以炼钢的燃料,因为坩埚炼钢法中的坩埚有效隔绝了煤炭与铁水的接触,进而避免了煤炭中的杂质进入到铁水中影响炼钢效果,也就提高了炼钢效率。 关键是坩埚炼钢时,还会在坩埚表明涂抹上石墨,使铁水可以通过吸收石墨中的单质碳,进而使高碳钢可以被冶炼出来。 高碳钢可以做工具钢,加工各种钢材。 这本是十八世纪才出现的钢铁冶炼法,但因为操作不难,只是在科学理论有所突破,即知道石墨是单质碳这个知识就行,所以也就被张贵直接拿来作为了西山炼钢坊的炼钢新工艺。 至于柳条炒钢则是通过柳木搅拌钢水进而达到控制钢铁含碳量的目的,进而实现得到各种钢材。 这是历史上宋应星在崇祯年间写于《天工开物》中的炼铁法,现在还没有出现。 但离出现也只有不过十多年,实现的技术难度不大。 张贵便也就让宋应星提前知道了此法,且也作为了西山炼钢坊的炼钢新工艺。 如此,综上所述,张贵现在要想短时间内获得大量好钢铁已经不成问题。 “具备百炼钢效果的钢铁如今在我们西山,的确可以通过坩埚炼钢和柳条炒钢大量产出,还可以直接锉削,无论是造枪管还是造甲都很快,何况,西山的织坊在织布方面也比别的坊快,所以,国舅爷的家丁们是可以在短期内,实现全部穿布面甲,和用上最好的鸟铳的。” 宋应星也在张贵问起西山造枪造甲的能力时汇报了起来。 第四十四章 斑鸠铳 颗粒火药 加太子太保 张贵听后道:“西山的钢坊是陛下的,能不能造甲和造枪,还得经过陛下允许,只要陛下同意,就直接通过西山给我的家丁们还有西厂的官校以及将来朝廷的新练兵马造甲造枪!” “我听说戚家军当年已经知道怎么把火药做成颗粒状,这个技艺,你可有听闻过?” 张贵记得明朝戚家军已经出现过关于火药颗粒化的记载,但只是后面竟然失传。 所以,张贵现在才问了一句。 事实上,明朝因为有匠户制度,也就有许多职业匠户会搞出各种火器火药技艺,五花八门,甚至据记载,原始版的开花弹与火箭弹都有,只是明朝火器虽然多种多样,但因为太过杂乱,所以大多都没有推广,甚至不少还都失传。 而颗粒化火药就是个例子。 “这个弟子不知道。但戚太保的公子戚昌国善制火药和火器,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他现就在锦衣卫中,挂着锦衣卫指挥使的虚官,恩辅现在掌锦衣卫,可以直接把他叫来问问。” 宋应星回道。 张贵听后就回了京师,下帖子将戚昌国请了来,询问道:“你可知道如何把火药做成颗粒状?” 戚昌国有些意外,他也没想到如今炙手可热的国舅张贵会想着来问他这个。 戚昌国如实回道:“回国舅爷,这是家父麾下兵马当年已在用的法子,自然是会的。只是神庙时,家父所留老兵被北兵屠一次,浑河血战一次后,如今已无人知道此法,只卑职还知道怎么做。” “想必各类火器,你也是会的?” 张贵又问道。 戚昌国点头。 张贵欣慰地笑了笑,将一杆斑鸠铳图纸递给了戚昌国:“这个你会不会?” 戚昌国看着图纸道:“此铳无非大些,卑职愿意一试。” “好!” “你就去我西山造,哪里有更好的钻枪管方法,造出来后,本皇亲给你请功。” “另外,你戚家的颗粒化火药也得尽快造出一些来,到时候作为此铳的发射药用,若效果出奇,本皇亲也会给你请功。” 张贵说动。 “谢国舅爷!” 戚昌国接下来便真的一心扑在了造斑鸠铳和火药颗粒化上。 多日后,张贵就在戚昌国这里见到了一杆新出来的斑鸠铳和一盒颗粒化的火药。 张贵试了试,发现用药一两五钱,用铅弹一两五钱的斑鸠铳的确比用药三钱,用铅弹三钱的鸟铳更有威力,关键是还能一次性在枪管内塞四颗铅弹。 至于戚昌国颗粒化后的火药,也的确如《纪效新书》所记载的那样:“在掌上燃之,皮不热,言急也”燃烧速度更快,以至于发射时间更短。 在戚昌国造出斑鸠铳,且也让张贵看见颗粒化火药后,张贵便进了宫,对天启道:“启奏陛下,臣已实现将百炼钢工业品化,陛下若有兴趣,可以随臣移步西山一观。” “真的?!” 天启不敢相信,但他还是在接下来微服来了西山的钢坊。 一到钢坊,张贵就让人把一刚成品的钢锭用陶瓷盘托了来,而对天启说道:“这是刚出品的钢锭,陛下可以让随扈锦衣卫用绣春刀砍一下试试。” 天启便让随扈的锦衣卫砍了一刀。 铿! 锦衣卫的刀直接缺口。 天启见此大为惊愕,若不是他亲眼看见这钢锭是刚出炉没多久的钢锭,他是真不愿意相信这不是用百炼法炼成的钢。 接着,张贵又让天启看了看正在被工匠用来钻钢管的钻刀:“陛下,可否觉得这钻刀削铁如泥。” 天启见这工匠手里的钻刀正将一实心钢棍钻出洞来,也就点头道:“的确是削铁如泥!” “而这样的钻刀,现在臣可以用这坩埚炼钢法生产出许多。” 说着,张贵就让人抬了一大框各类宽度的钻刀来,对天启道:“陛下可以随机抽取一个,让工匠们试试,验证臣是不是在撒谎。” 天启还真的随机选了一个,还让魏忠贤也选了一个,且交给工匠来钻。 很快,天启就发现他和魏忠贤随机选的钻刀也削钢棍如泥。 “朕还以为你把这些百炼钢工业品化还要很久,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天启笑说着,就忙又问着张贵:“这些你是怎么做到的?” “回陛下,臣也是运气好,偶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就让人在先用坩埚隔绝煤炭直接燃烧过火给铁矿前,就在坩埚上涂抹了一层天然存在的石墨试了一下。” “结果发现,如此冶炼出来的钢水所做钻刀竟可以直接削铁!以臣看,估计就是石墨里的一些东西跑到了钢水中,才增加了钢的硬度,臣将这类坩埚炼出来的钢叫工具钢,以后无疑可以大规模用于加工各类铁制品,枪管、轴承、弹簧这些。” 张贵回禀道。 “为何你选择在上面涂石墨?” 天启问道。 “臣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石墨,不过突然灵光一闪,就想着先用石墨试试。陛下如果有兴趣,可以用其他墨试试。” 张贵回道。 张贵不想让天启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也就继续说道:“陛下,无论如何,现在,百炼而成的钢的确可以在短时间内大量生产,甚至削铁如泥的钢也能在短时间内大量生产了,这无疑意味着可以大规模推广带轴承的马车,乃至制作各类更好的铳管、炮管。以臣之见,我们已经实现了百炼钢工业品化了。” 张贵这时继续说道。 天启点点头,笑道:“的确,这样一来,带轴承的马车可以推广,我大明的军械也能制造得更好更快!” 说着,天启就看着张贵道:“你立了大功,朕会重重有赏的。” “谢陛下!” 张贵说着又道:“陛下,至于火铳和火药,臣设计了一款新铳,且让锦衣卫指挥使戚昌国试着做了出来,目前效果极好,比鸟铳威力更大!还有戚昌国有意献他戚家火药颗粒化的工艺给陛下,用于增强官军战力,不知陛下是否愿意看看?” 天启本就对技术类东西感兴趣,何况是涉及军械的,也就立即点点了头:“那就传戚昌国。” 没多久,戚昌国就奉旨抱了斑鸠铳和带了颗粒化火药来。 天启也在这之后一一试了一下,笑道:“果然这铳和这火药极好,戚卿家也立了功。” 随即,天启就吩咐道:“国舅张贵加为太子太保,戚昌国升为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其余有功人员,着内阁议叙封赏。” “谢陛下隆恩!” 张贵、戚昌国回道。 接着,张贵又禀道:“陛下,以臣看,如今在西山的钢坊既然实现了百炼好钢工业品化,且又有可以快速加工钢材的工具钢,不如就在西山再设立一个只属于陛下的军械司,直接绕开军器局和兵仗局,生产出这些新式军械出售给各地官军,如此所获利润就可上增陛下內帑之收入,下长养工匠制造之诚,还能优先保证陛下禁卫之军在军械上优于其他官军。” “朕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朕另起炉灶。” 天启听后突然很严肃地看向了张贵。 第四十五章 救下熊廷弼,悬文官首级示众! 张贵一愣,心想天启果然不是只知做木匠的昏君,自己的意思,他这么快就理解了过来。 天启接着又微微一笑:“但朕除了答应你,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这些技术工艺交到工部和兵仗局,无疑还是会将火器粗制滥造,朕也知道,工部和兵仗局缺的不是技艺,是上下都坏了。” 说到这里,天启就道:“五军都督府如今已无任何实权,但现在,朕决定恢复他的一些实权,就在你为左都督的中军都督府设工业司和军械司!工业司由现在给你做事的弟子宋应星任六品主事,军械司就由戚卿家兼任主事,这两司衙门和工厂依旧设在西山。两司的原料采办与成品出售皆需经过西厂批准,而西厂则需要直接报请朕。两司所得利润,朕赐你张家一成,其余管事者与工匠在月俸外也分一成。如此,也算不白让你们为朕做这些事。” “谢陛下隆恩。” 张贵等皆回了一句,皆由衷地笑了起来。 连宋应星也欣悦不已,因为这意味着本就在吏部等待选官的他总算在朝廷得到了一官半职。 “这么一来,西山不能没有重兵把守。” “这样吧,西山设堡,置一营,就叫做西山营,仍属京营。接下来练兵扩军,当组建起一支西山营来。” 天启又想了想后,就对张贵说道。 “陛下说的是,只是欲练陛下的兵,就不能没有陛下的将,以臣之见,得先设立一所武备学堂,专选忠勇有智识者为未来将才之储备!” “因为,现在天下善战之将多为将门私将,并非完全由朝廷培养,非对陛下绝对忠诚的将领。如此造成善战之兵也多为将门私兵,而非朝廷之兵。” 张贵则趁机提出建立军校的必要性来。 天启听后,半晌不语,突然问着张贵:“武备学堂,怎么培养?” “选不能再杀敌而解甲归田之老将进京替陛下练将,而非留在家中只练族中子弟!另被革职或致仕之知兵有韬略之人也可以用为武学师傅,替陛下练将!也算是人尽其才。比如已下狱的熊廷弼。” 张贵回道。 天启听后,又瞅了张贵半晌,突然问:“那你觉得这个武学由谁执掌合适?” 张贵知道天启的意思,想也没想就回道:“自然是陛下亲自执掌才妥!” “你既如此说,朕决定试试!” “军队只听命于朕,将领只听命于朕,这也的确是朕想看见的,若真如你所说,通过一武备学堂得以实现,那自然是最好。” 说着,天启就道:“朕准了!熊廷弼的罪也不追究了!” 随即,天启就对魏忠贤吩咐大炮:“传道旨意,把他放了,就说是国舅爷求的情。” 接着,天启又对张贵说动:“其他知兵致仕老臣或老将,也由你替朕引荐,武备学堂得尽快筹办起来。” “是!” 张贵回道。 熊廷弼因为在天启二年初的广宁之败而被弹劾去职,和王化贞一起被关在了诏狱里。 按照原有历史的发展,他会在天启五年被处死,成为大明第一个被处死的辽东经略。 现在张贵这个来自后世的蝴蝶略微扇动一下翅膀后,就让熊廷弼个人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当然,本质上也跟天启处死熊廷弼的动力不大有关。 要不然,历史上,熊廷弼也不会从天启二年拖到天启五年才被处死。 熊廷弼在历史上被处死跟他个人性格有很大关系,脾气臭,执拗倔强,所以跟谁都不对付,跟东林党搞不好关系,也跟阉党搞不好关系,也不愿意服软,也就落到了身死命没的下场。 当然,在张贵看来,熊廷弼这些缺点,用在武备学堂管教将来的军官生,倒是件好事。 无论该军官生是什么背景,张贵相信熊廷弼都是敢管教的。 …… 大明门。 房可壮和其麾下几个死士的首级正悬挂在这里。 从这里进入千步廊,去各中央官衙的文官们看着这些首级,心情如何,可想而知,有深受震动的,也有愤怒的。 “真是残暴不仁!” 接替张鹤鸣担任兵部尚书的王纪,此时就忍不住在路过大明门时,咬牙对同行的给事中侯恂说了一句。 “恢复张江陵官爵,令武臣张贵整顿京营,还设西厂,设武备学堂,使熊廷弼出狱,这桩桩件件都在为其做独夫民贼做准备!” “自我们这位国舅爷和阉宦魏忠贤得宠后,今上靠着这两人就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乱礼乱政,怙恶不悛!房公被诛,钱、管二公下诏狱,也不过是他们在威胁我东林群贤而已。” 侯恂听后也跟着说道。 王纪听后,不由得问道:“他怎么说?难道他也愿意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国舅爷挟君乱礼,撺掇的皇帝行刻薄狠辣之事?” 侯恂回道:“他说钱、管二公在诏狱,未见被处置,摆明了是天子在给我东林群贤设置陷阱,谁在这时为他二人求情,或抨击国舅爷等势力,暗蓄对天子不满之意,谁就会被构陷为钱、管二公之同党!他让我们暂且忍耐,当关注天子意在操练自己的兵马一事。” “他说的是,天子突然下旨整顿京营,且只让武臣张贵提督京营戎政,不令我这个本兵参与,其意无疑是要抛开我文臣独掌兵马,仿武庙旧事,设武备学堂,更是和昔日武庙收大量边军武臣为义子行为如出一辙!天子这是要先练好自己的兵马,才敢在接下来推行自己的新政。” 王纪想了想道。 “所以,不能让天子有自己的兵马!何况,以当今天子之德,若有兵马在手,必行桀纣之事!” 侯恂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 王纪点首,问:“那他对此提出了什么应对之策?” “他的意思是,当今天下,不只我们不想天子做独夫民贼,九边诸将门也不想,尤其是辽东诸将门!” “而陛下要想练兵马,首先得有钱粮,现在陛下练兵之本无非是抄家所得的一大笔钱粮。” “所以,只要联合九边诸将门和朝中同僚一起借着辽饷急缺,建虏再次兴兵为由,向朝廷大索钱粮,逼着陛下把抄家之得皆充为辽饷,就能让陛下再无练兵之本!” “即便抄家所得太多,足够供应一年辽饷,还可以趁机多报各地灾情、各地叛乱,总之,想尽办法让要用尽天子抄家所得,最终让这些抄家所得还是回到我们手里。” 侯恂说道。 王纪听后很以为然:“有道理!逼着天子拨內帑充饷赈灾,耗尽其抄家所得,看他如何再练兵?!” 王纪说后又问道:“可天子不拨怎么办?” “天子怎能不顾军民死活?!一旦因此逼的各镇边军哗变、流民作乱,可不是玩的。” 侯恂冷笑道。 王纪“嗯”了一声,也笑道:“如此,等逼天子把抄家所得拨为军饷赈灾之用,正好可以该漂没的漂没,该挪用的挪用!” “正是!最好多要些,让天子不但没钱,甚至最后还发现自己竟欠着天下军民的钱。如此,看他如何还敢起练兵的心思。” 侯恂回道。 王纪道:“他这条计策很高明!” “他已经给在辽诸将和各地督抚写信,很快就有来自辽东和其他各地督抚的急递送来。” 侯恂说着又道:“到时候就看诸公等如何促成此事,逼天子拨內帑出来用于国政!” 王纪道:“放心,吾自有应对之策。” …… “陛下,吏部、户部、兵部、工部,皆上题本请朝廷拨银。” 这一天,已成为首辅且在西苑当值的韩爌在收到来自四部的题本,准备票拟时,就感到此事不简单,也就没擅自票拟,而是来到天启的勤政殿,把四部题本呈递到了御前。 所谓题本就是以官衙名义上的奏本,而非以官员个人的名义。 而天启在看了题本后,当场就把四部题本摔在了地上。 第四十六章 西厂第一个要查办的奸商:晋商! “你是说吏部、兵部、工部,连带着你户部都向陛下上题本求拨內帑?” 户部尚书汪应蛟着便服来了张贵这里,且告诉了张贵这事,张贵听后也顿觉不妙,向汪应蛟确认了一下。 “老夫岂会瞒国舅爷!只是这次需要陛下拨的內帑数目颇大,需一千二百多万两银。” 汪应蛟回道。 “这是掐着算了的吧,知道魏忠贤那边抄得的银大概也会在一千万两左右!摆明了是不想陛下有钱操练兵马。” 张贵冷笑起来,接着就以略带责备的口吻对汪应蛟说道:“大司农,他们这样做,你怎么也跟着这样做?” “山东巡按来报,郓城、巨野地震,需银一百万两赈灾;陕西巡按也来报,固原州地震,也需要一百万两银赈灾,灾情如火,我不能不报啊,国舅爷!” “何况,我受国舅爷感召,想到北直百姓受摊派甚重,也就在上个月请旨诏免北直加派,还由户部出银给北直百姓购买谷种垦荒,如今户部也就把最后一点银子都花了。” “现在,突然要赈灾,然后吏部、兵部、工部又发函来问我们户部还有多少存银说要解决百官欠俸、边军欠饷、三大殿工程工钱积欠的问题,说已上题本,让我们户部想好应对之策,我想了想,这还能怎么应对?到时候只怕还是得找陛下要钱才行!现在也就只有陛下有钱。” “毕竟,魏公公如今正在大肆抄刘一燝等通敌逆臣的家,是人人皆知的事,而这也就意味着神庙留下的內帑即便因建皇陵和西南、山东新发的战事用去不少,现在陛下应该也还是有不少內帑的。” 汪应蛟回道。 张贵听后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告诉我,是想让我做什么?” 汪应蛟当即起身向张贵拱手作揖:“自然是请国舅爷依旧为天下百姓执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张贵笑了笑,接着就提醒道:“但陛下的银子可没那么好拿,希望大司农可不要到时候丢了老脸才好。” “送客!” 随即,张贵就放下了茶盏。 “下官告辞。” 在汪应蛟离开后不久,张贵就突然问道:“熊廷弼来了没有?!” 韩珪立刻带着熊廷弼出现在张贵面前,答应道:“恩辅,熊部堂来了。” 熊廷弼被放出来后就已被天启重新起复官,以兵部左侍郎衔协办武备学堂教务。 而张贵督办武备学堂教务,故而在设立武备学堂这件事上是熊廷弼的上司。 张贵也就主动让韩珪去传了熊廷弼一来。 熊廷弼一来,就向张贵深深作了一揖,更咽道:“满朝公卿士大夫,却未想到,只国舅爷肯为敝人执言,请国舅爷受敝人一拜,以谢救命大恩!” 随即熊廷弼就屈膝拜倒在地,行起了大礼。 张贵因听他这么说,也只得受了他这礼,然后才亲自扶起他:“本督也是为国留贤,公何必如此。” 说着,张贵就请熊廷弼坐在自己下首,且道:“现在武备学堂还在筹备中,执教先生与学员就还未定,所以你眼下还不能做武备学堂的事。正好,本督为朝廷又选了三千青壮,准备编为陛下下旨所设的西山营兵卒,而本督又久闻公有练兵之才,所以就请公留在西山,拿着本督的公函替陛下训练这三千青壮,同时指挥他们守备西山。” 熊廷弼起身称是。 张贵便让人拿了盖有自己提督京营关防大印的公函给熊廷弼。 然后,张贵就让韩珪带熊廷弼去见那三千青壮,而他自己则将西厂理刑官孙应元传了进来,问道:“你举荐的那几个夜不收打探得如何?” 张贵为让将来的西厂真的能靠打击商贸犯罪来发财,早就先通过孙应元这个在边军有过当夜不收经验的武官,用重金厚禄招揽了多个边军中的优秀夜不收,进入西厂充任官校,并让这些人专门替西厂打探各类走私、囤积居奇等奸商行为。 而最先被他盯上的就是晋商这个大型走私卖国集团! 对于张贵而言,无论是接下来西山工业规模的扩大,还是西厂扩充兵马,以及给皇帝练兵。都需要银子,光指望魏忠贤抄家,是不够的,而在汪应蛟刚才找他后,更加让他意识到,利用西厂赶紧发笔财非常有必要。 所以,张贵现在就迫不及待地向孙应元询问起,他曾安排孙应元派被西厂招揽的夜不收去打探各类奸商行为的情况。 此时,张贵在这么问后,孙应元就立刻拱手回道:“禀督帅,他们已传来消息,说他们已查实,下个月初三,张家口堡的几个奸商会送今年最后一批物资去沈阳,且他们已摸清路线。” 张贵听后点头:“很好!这是我西厂办得第一件走私大案,不能有误!” “卑职明白!” 孙应元回道。 这里,在孙应元回答后,张贵就道:“那就按原计划执行,三日后就出发!” “是!” 三日后,张贵就亲自率领着自己的八百家丁和孙应元的五百西厂官校,从大白阳堡潜越出关,来到清水河畔扎下营地来。 值守大白阳堡的守备孙应成是孙应元胞兄,已经通过孙应元的关系投靠张贵,此时也带了两百家丁精骑,跟着张贵来到清水河畔。 孙应成对张贵禀道:“国舅爷,卑职刚刚得到的消息,我们大帅预计会在五日后会到我们堡。” 张贵点头:“那看来,得在五日内截住这股企图运粮去沈阳的奸商,并成功入关。” 说着,张贵就问着孙应元带来的一名叫焦琏的西厂夜不收:“张家口那边出关的商队能不能在五日内到达这里?” 焦琏回道:“回督帅,应该不会有差错,我们的人有在该商队中充任护院家丁,早就打探了清楚,一旦商队出现,他就会骑马过来,以射箭探路的名义,用在一处地方同时插上三支箭的方式,给我们通知消息。” 焦琏刚说完,就立即站起身来,兴奋地指着远处一石旁插着的三支箭,道:“国舅爷,他们已经快来啦!” 张贵听后不禁心跳加速起来:“吩咐下去,准备战斗!” “是!” 满桂和孙应元、孙应成答应着。 张贵麾下家丁队中的周能不由得把手中的斑鸠铳抱得更紧,开始抖着手取出纸壳弹来。 纸壳弹是眼下家丁队在进行火器训练后所推广的装弹法,作战前每个士兵都要准备纸壳弹,而便于射击时更加便利。 哒哒! 没多久,马蹄声传了来。 接着,就是一大队商队,有上千头骡车,拉着大量的物资。 “出击!” 张贵立即下达了命令。 孙应成和孙应元各带着两百骑兵先包抄了过去,拦住了这商队的前后路。 与此同时,两侧家丁队也组成火器与刀盾、长矛协同的布甲步兵方阵朝商队疾步而来。 第四十七章 西厂办案,挡者即死! 这商队的总领范永斗见此一幕,吓得不轻,忙道:“快组织家丁御敌!” 这支商队的家丁们也就立刻将盾牌立了起来,围城了一面墙,而且许多商队家丁也将鸟铳举了起来。 作为常年出关走商的晋商商队随行家丁自然也都不是简单之辈,也都装备着火器盾牌这些。 要知道晋商自己都走私火器。 “他娘的,也不知道是哪部分的明军,竟敢劫我们晋商,以后定要问问兵部的部堂!” 这时候,范永斗还忍不住骂了一句。 而在他骂后不久,双方已经越逼越近。 晋商这边的家丁趁着张贵家丁在逼近晋商商队而停下脚步时,先开了枪。 许多铅弹打得张贵家丁如被割的麦子纷纷倒下,整个家丁队开始出现混乱。 周能此时,也因为发现自己身边一同队战友中弹倒下且嚎叫不已,而整个人也顿时很想丢下沉重的斑鸠铳,往回跑。 但平时训练养成的习惯又让他不敢在听到撤退号音前撤退,也不敢丢下沉重的斑鸠铳,因为他脑子里此时仿佛有个声音在提醒他,执行任务时,丢下手里军械要打六十军棍、关禁闭三日。 周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着大多数人还在继续往前走。 随着停止前进的命令声音响起,周能才如蒙大赦,停下脚步来,且瞥了瞥周围,然后就心跳如雷地看向前方,心道:“早知道不当家丁了,还不如挖煤呢,挖煤不一定遇上塌方,但当家丁则很可能被打死。” “装弹!” 但周能还是在命令下达后,本能地把纸壳弹咬破,迅速地完成了装弹动作。 “开枪!” 甚至随着一声令下,心思还在神游物外的周能,也依旧下意识地就抬起了斑鸠铳,扣动扳机。 砰! 四颗重达一两三钱,抵五颗鸟铳铅弹的铅弹,顿时就离开了周能的斑鸠铳,在害得周能身子往后猛退时,就直接破开对面晋商家丁的盾牌墙,打得三个晋商家丁倒在地上嚎叫起来。 与周能一同开枪的还有其他数百名火铳手,上千颗重型铅弹也就顿时如组成起来的一阵狂风,掀翻了整个晋商家丁队组成的盾牌墙。 这些晋商家丁本来在见这支家丁队在被自己第一轮射击时没溃退,而感到紧张起来,如今见对方火铳威力这么大,就跟一小火炮似的,除已经在地上一边滚一边嚎叫的伤员外,一个个早就没了胆。 许多晋商家丁直接丢下鸟铳就跑。 也有的都已经不知道跑,双腿打颤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有的则直接跪了下来,求饶命。 范永斗见此也惊呆了,本能地腹诽道:“这是什么火铳,好生厉害,如果卖给建奴那边的主子们,定能卖个好价钱,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 就在范永斗还这样畅想着时,除了西厂自己的卧底,所有晋商商队的家丁想逃跑的皆已被孙应元和孙应成所率骑兵砍杀。 其余晋商商队家丁和晋商商队里的其他随行人员皆被控制。 范永斗在这样想后也已被满桂亲自带人给押到了张贵面前。 “跪下!” 在满桂叱喝一声后,范永斗就跪在了张贵面前。 “名字?” 张贵问道。 范永斗耷拉着脑袋回道:“范永斗。” 张贵听后怔了片刻,问:“你说你叫什么?!” “晚生范永斗,不知大帅名讳是?” 范永斗以为张贵是认识他的,也就在回答时问了一句。 张贵则在这时对离自己最近的家丁周能吩咐道:“你,给火铳上弹,点燃火绳,对着他脑袋!” “是!” 周能便抱着斑鸠铳指着范永斗的脑袋。 实战过一次的他现在满脸都写着兴奋,已经没有了初次上阵杀敌时的恐惧。 甚至,他现在还想再体验一次开枪杀敌的感觉,因为他对自己刚才第一次发射铳弹时的体验毫无感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打死了几个人。 而且,周能现在也开始发现这些素日在他们这些平民面前耀武扬威的豪商家丁们,原来也没什么厉害的地方,自己才打一枪,就一个个吓破了胆,就连眼前这个一看就是平日高高在上的豪商老爷,现在在自己家主面前也只有哆嗦的份。 当然,周能一想到昔日这些豪门大户给他和他的家人带来的伤害,他现在巴不得自己家主国舅爷下令让自己一枪打死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豪商老爷。 范永斗此时已抖了起来,谄笑道:“别,别,求大帅饶命!” “想不被打爆脑袋就如实回答!” 张贵这时吩咐道。 范永斗抖着身子,回道:“是!晚生一定如实回答。” “你们是去哪儿?” 张贵问道。 范永斗道:“沈阳。” “那是建奴的地盘,去建奴的地盘做什么?” 张贵问道。 范永斗颤抖着回道:“卖粮卖铁料给建奴。” “有何物证?” 张贵问道。 范永斗自觉地掏出文书来:“这文书上有卖粮各商号的画押,还有建奴经办人的画押,请您过目,求大帅别让他拿火铳打我!” 张贵给周能递了个眼色。 周能便把枪口朝地上打了。 而张贵则拿了文书看了看,然后哼了一声道:“果然涉及给建奴走私!全部带走!” “是!” 范永斗等便被扣押起来,所有大骡车的车夫也在张贵麾下西厂官校的威胁下,拉着骡车转向进入了关内。 接下来,张贵还通过审讯范永斗知道了张家口堡的现状,知道张家口堡现任守备王方政已经是晋商自己人,而因此,张贵便逼迫范永斗配合自己西厂骗开了张家口堡。 张贵还令满桂在自己的家丁中将刚才攻击晋商商队时冲在最前面的两百家丁火器手组成了突击队,且在进入张家口堡后,就对满桂喝令道:“带着突击队立即接管城防!” 同时,张贵又对西厂理刑官孙应元吩咐道:“西厂这边官校也是一样,去接管另一处城防。” 随即,张贵又道:“这是我们西厂办的第一个大案子,必须要办出威风来,该杀人就杀人,该见血就得见血!无论是谁,试图反抗就当场格杀勿论!” “是!” 满桂和孙应元答应着就各带着一部兵丁先采取了行动。 正准备来迎接范永斗的守备王方政麾下守城把总文有功刚带着家丁下来,见此忙大喝一声:“范公子,他们要干什么?!拔刀!” 文有功说着就先拔出刀来。 这时,已经跟着满桂一起先进来的突击队成员周能见此就先抬手一铳,直接当场让文有功身上添了两个大洞。 嘭! 文有功一脸惊诧地倒在了地上。 孙应元则策马率着西厂官校也杀了过来,且当先砍翻了文有功麾下所有家丁,喝令道:“西厂办案!挡者即死!” 第四十八章 拷打奸商,狠狠的抄,抄出威风来! “西厂?” 大明已经上百年没再出现西厂这个衙门,所以,瓮城内外的官兵对此都很感到意外。 但现在,他们在见到这些人一言不合就开铳打死自己把总,还有骑兵直接砍翻自己把总亲兵家丁一幕时,也都不敢妄动,在突击队的人持铳过来,威胁他们放下武器,抱头去城下一临时划定的集中区集中时,一个个倒也很配合。 不过,也有在远处反应快的士兵见此,忙跑去把这事通报给了守备王方政。 王方政听后大惊:“西厂?怎么突然出现一个西厂在我张家口堡!” 天启设立西厂的圣旨没有明发邸报,而且这个时代信息传播又有滞后性,关键这还是西厂刚刚开始办案,所以即便是王方政这个守备也感到很诧异。 “不管了,这些人明显来者不善,赶紧派人去通知堡内各东家,然后点上所有家丁随我去另一处城门!” 说着,王方政就把桌子一砸,吼道:“要快!” “是!” 麾下家丁连忙答应着就去通知去了。 不一会儿,王方政就身着甲衣,持着雁翎刀,带着一众家丁,往另一处城门即北门而来。 结果一到北门,孙应元已率西厂官校接管了这里。 王方政见此不由得道:“娘的,晚了一步!” “王方政!你涉嫌勾结奸商、走私禁物于敌,现在本官命令你,即刻下马跪着受绑!否则,休怪刀枪无眼。” 孙应元这时站在城墙上喊道。 王方政听后,急忙嚷道:“夺下城门!先登上者,赏银一百两!” 砰! 砰! 砰! 王方政话刚落,四周突然铳声大起,王方政麾下家丁忙持盾阻挡,但这些家丁依旧被持有斑鸠铳的西厂官校用斑鸠铳铅弹打中,王方政自己也中弹在地。 整个城门处的街道上再次血流成河。 孙应元见此喝令道:“把王方政绑了!其余倒地者,无论死没死都搠上几刀!督帅有命,西厂规矩,挡者即死!” “是!” 一队西厂官校因此即刻拔出西山造的腰刀,走过来朝一具具尸体补刀。 王方政也被绑了过来,且被孙应元亲自押到了张贵这里:“督帅,守备王方政已押到。” “很好!把他交给本督的随行家丁看着。” 张贵骑在马上说了一声。 王方政见此即刻跪了下来:“督帅饶命!卑职莽撞,冒犯了上差,请督帅开恩啊!” 张贵没有搭理,而是下令道:“本督麾下家丁每队即刻去包围各家晋商宅邸,不得放跑一人,擅出宅邸者,杀!孙应元,你率西厂官校负责抄家,先抄范家!” “是!” 满桂和孙应元答应着。 接着,孙应元就带着西厂官校直接先来到了范家。 张贵也跟着孙应元等赶了来。 范家家主范明已经得到消息,但他已无法逃出去,因为张贵的家丁已经把这里围了起来,在张贵等西厂官校进来时,他也只能带着一府男丁跪在了院中:“求督主开恩!” 范永斗这时已被张贵的随行家丁押着。 而张贵这时先问着范永斗:“他就是令尊?” 范永斗点头。 范明听这话也抬头看向了范永斗。 这时,张贵就吩咐孙应元说话。 孙应元便道:“我西厂奉皇命督办天下一切非法商贸之事,且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而我西厂现已查明,贵府涉嫌走私通敌,现在要将贵府所有家产抄没,全族之人全部押解进京受审,现在望尔等配合,否则休怪国法无情!” 范明听后愣了一会儿,大喊一声:“冤枉啊!” “休说冤枉!现已证据确凿,何必狡辩!抄家!” 张贵吩咐了一声。 西厂官校便立即冲进范府里院抄没起来。 没多久,西厂官校就抬出一个个大箱子,也押出许多人来。 随即,张贵就问着孙应元:“现已抄出来多少?” 孙应元回道:“禀督帅,黄金预计有二千多两,白银预计已五十多万两,粮食三万多石。” “太少了,明显藏匿了,直接拷问这俩家主,逼他们说出藏匿的赃银!” 张贵吩咐道。 孙应元说着就先持起马鞭,朝范明和范永斗各抽了一鞭,喝问道:“说,还有家产在哪儿?!” “哎哟!” 范明和范永斗惨叫了一声。 范永斗不由得道:“这位督帅,您开恩啊,我们一起发财不好吗,只要您愿意,我们就帮您联络建奴那边,以后让国舅爷有机会跟他们做生意!何况,您手下这火铳这么好,若卖给建奴,建奴人肯定喜欢的,绝对能赚很多银子,到时候五五分怎样?” 张贵冷笑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这范永斗还真的是职业商人,现在都还满脑子是生意,也就吩咐道:“继续打,让他清醒清醒,现在自己是什么处境!” “是!” 啪! 又是一鞭下去。 范永斗背上再添一道血痕。 “啊!” “痛啊!” 范永斗嚎叫着就伸出四根手指:“四六!督帅您拿六成!” 啪! 又是一鞭。 “三七!” 啪! “二八!” 啪!” “一九!” “啪!” “怎么还打,这位督帅,您难道不喜欢银子吗?!这是为何呀!您喜欢啥您说呀,小的一定照办,只求饶小的这条贱命啊!呜呜!” 范永斗委屈地哭喊着,又道:“您真要是喜欢这样打人,那您要打就打我爹吧,我爹吃打!我真的受不了啊!” “看样子,不来点狠的,他是不肯说的,还在这里装傻,忽悠本督做生意,他娘的就这么一点小生意也想收买本督的西厂?本督的西厂将来赚的钱能比跟建奴做生意少?” 张贵这么一说,在场的西厂官校也都明白了过来,知道国舅爷是要带自己这些人发更大的财。 而张贵则在这时候吩咐道:“先砸碎这范永斗一颗蛋!叫他不说,看他忍不忍得了这疼。” “是!” 孙应元知道国舅爷要带自己这些人将来发更大的财后,就决定亲自来,很有积极性,撸起了袖子,持起自己惯用的铁鞭,扒下了范永斗的裤子。 范永斗慌忙挣扎着,呼吸急促地道:“别,别呀!” “啊!” 只一鞭。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寰宇。 范明在一旁都看得心惊胆战。 “说吧,还藏了哪些家财,藏在哪儿了?” 张贵亲自问道。 范永斗有气无力地问:“真的不能一起发财吗?” “再砸!” 张贵突然大喝一声。 “别,我说,将军棒下留情!” 范永斗大喝一声,就道:“在后院,一颗海棠树旁的水井里,那里面有暗道,通向地窖的暗道,地窖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孽子!你怎么能告诉他!那可是主子们将来夺天下的根基,还有许多老爷们的分红!” 范明听后着急起来,朝范永斗怒吼道。 范永斗哭道:“爹,疼啊!孩儿忍不住!” “去抄!” 张贵听后立刻吩咐道。 “是!” 孙应元便即刻带着人去抄了,许久后,才回到张贵这里来:“督帅!抄出大量金银,还有粮食,以及盔甲、火铳、火炮,还有铁料,皆是上等苏铁!” 张贵听后看向了范明范永斗父子:“好个通敌卖国的奸商!” “先掠之于民,现又掠之于商!新设一个西厂,也不过是为了掠我等商贾而已。你们如此贪得无厌,良心过得去吗?!” 范明冷笑着说后就叹了一口气:“也罢!你们都掠去吧,看你们能挥霍到几时。” “这话说的,好像你范家很委屈一样。” 张贵也感到好笑起来,随即哼了一声道:“谁让你们不守国法!” “守国法能成富贾巨商吗?!” 范明突然横眉竖目的吼了一声。 “怎么不能!” 第四十九章 现在抄得越狠,将来奸商才会越少! 张贵也大声喝道,说:“至少不一定需要通敌卖国才能成富贾巨商。除非你告诉我,全天下的商贾都在通敌!何况,我大明朝商税本就很低、还允许商贾子弟寄籍考科举获官身,这都还成不了富贾巨商,必须得靠通敌卖国?” 啪! 说毕,张贵就亲自一鞭子抽在了范明脸上,喝道:“少为自己的不忠找借口!别的商贾被厂卫查没可能有冤枉,但唯独你们几个晋商不会被冤枉!” 范明继续冷笑:“忠?为朱家尽忠?他朱家,一个起家凤阳的流寇之后,也配我们尽忠?阁下可知道,就连曲阜衍圣公家,都不用他朱家人赐的官位祭祀圣人,都是用前元的!” 范明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就咬牙又问道:“他朱家的江山跟我范家有什么关系?!” “但跟本督有关系。” “另外,你范家通敌,危害的不只是朱家,也有全天下的汉家人,你想当建奴的奴才,进而跟着你主子更好的奴役天下人,总不能拉着全天下的汉人跟着一起被奴役。” “无论怎样,你通敌卖国是跟全天下的汉人有关系的。” 张贵说着就看了周能等家丁一眼:“你们之前沦为饿殍,流离失所,就跟这人关系!是他们把粮食、铁器走私给建奴,让建奴有本钱侵略大明,迫使朝廷不得不花更多钱粮御敌,也就导致你们的赋负增高,且在贪官污吏的压榨下,最终不得不变成流民。” 张贵这么一说,周能等家丁两眼顿时就生出火来,周能甚至忍不住喊道:“公子,请让我一铳崩了他!” “崩了他太便宜了,得将他明正典刑!” 张贵说着就喝令道:“继续去抄其他奸商,使劲的抄,掘地三尺的抄,抄得越狠,将来奸商才越少!还要抄出我西厂的威风来!” “是!” 等到次日。 张家口堡的通敌晋商才被悉数抄没。 西厂也因此抄得资财无数。 孙应元不得不向张贵请示道:“督帅,银子、粮食、铁料这些炒出来太多了,骡车不够,人力也不够,怎么办?” 张贵听后道:“我大明即便缺骡子也会不缺人,我们来的时候,附近有大量流民,要么是来自辽东的难民,要么是来自山西的流民,如今聚集在这里,本就是只是想靠做些搬运的体力活果腹,既如此,你带着官校去招募一批来,让他们用麻袋给我们背运物资去京城,告诉他们,愿意背的,管一天三顿干的!本督会让人在沿途设立饭点,背多少天就吃多少天饱饭。这对于他们而言,总比挨饿强,何况这都还没造反劫大户,可见都是温顺好管的,正好把我们的人抽出来,不必负责搬运,只负责监工即可。顺便也把快烂了的陈粮消耗掉。不得不说,这些奸商真是可恶,国内饿殍遍野,他们给建奴存的陈粮都已经用不完到快腐烂的地步。” “是!卑职这就去安排!” 孙应元答应着。 接着,张贵又嘱咐道:“顺便,也借此机会,把这些流民都引到京畿去做兵源储备,你派人在暗中观察,凡是领饭时老实排队的、上厕所主动报告的、把吃食先分给自己家人的青壮,皆挑选出来,作为接下来的兵源储备,无论是西厂也好,还是京营,接下来得要扩充兵马,毕竟抄了这么大的几家奸商,不知道断了多少人的财路!” 未来是热兵器为主的战争,对个人勇猛的要求降低,需要的是绝对服从命令的士兵,所以张贵让孙应元选潜意识里就愿意服从集体规则的人为将来的兵源。 “是!” 于是,数日后,在张家口堡去京师的路上,许多流民被组织起来充当背运工,一个个只为了吃饱饭,背着沉重的抄家物资往京师去,一路接着一路的,犹如蚂蚁搬家一般,乍眼一看,似乎就是一条人墙横亘从张家口堡去京师的路上。 怀来的大乡绅黎宗威很快就从家奴这里知道了这一现象,且来到自家庄园寨城上看见了这一幕,一时不由得咋舌道:“造孽啊!把粮食给穷人吃!” “父亲说的对,看样子是张家口堡的几家晋商被抄了,也不知道多少权贵官僚因此断了财路,我们卖给晋商的粮食只怕也收不回银子了。” 黎宗威的儿子黎义富说道。 黎宗威沉着脸道:“你立即进京一趟,把这事告知给京城的那些当官的老爷们,打听打听,这西厂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尽做伤天害理的菩萨事!” “是!” …… 京师。 张贵因为汪应蛟告诉他四大部衙要找皇帝要钱的事,所以比天启要提前知道几日。 故而,在天启收到四大部衙找他要钱的题本时,张贵已经带着西厂官校和自家家丁去了张家口堡。 而现在,在张贵返程时,天启收到四大部衙找他要钱的题本后不久,他就下旨于勤政殿平台宣见这四部尚书。 “皇爷召你们来,是为你们上本言拨银之事,你们再把你们各部需要多少银的事再报报,皇爷也知道户部现在没银子,所以待会儿,是需要赶紧拨內帑以补各部急需的,内阁与司礼监就在现场票拟批红,然后你们立即回部里办这些事;不需要的就不忙着票拟批红。” 魏忠贤这时转达着天启召这些人来的意思说道。 一听魏忠贤这么说,四部尚书皆非常欣悦,毕竟这意味着皇帝是愿意拨出內帑的。 尤其是兵部尚书王纪已经忍不住嘴角渐渐勾起弧度,他知道接下来让陛下掏空內帑,没法再练兵,明显是可以办到的。 按惯例,作为六部尚书之首的吏部尚书张问达这时候先禀道:“陛下,吏部两京一十三省共欠俸禄已达一百八十六万余两白银,其中湖广、四川几个地方的官吏已经有三年没有发放俸禄。” 天启听后点头:“直接拨內帑两百万两到吏部,票拟批红吧。” “是!” 魏忠贤有些肉疼地和韩爌一起回了一句。 而张问达则和王纪互相瞥了一眼,偷偷一笑。 王纪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出列禀报,但他还是忍住了,毕竟户部按例该在他前面要银。 户部尚书汪应蛟带着一丝羞赧之色,道:“陛下,户部刚收到山东和陕西灾报,合计需要两百万两白银赈灾。” “拨两百五十万两內帑银给户部,两百万两用作赈灾,五十万两以实太仓,而备不时之需,如周济入关难民。” 天启吩咐后就道:“票拟批红吧。” “陛下爱民,仁德直追尧舜!” 汪应蛟没想到皇帝不但给官员发钱时不犹豫,在给百姓发钱时也没犹豫,自然很是感动。 “陛下!据辽东经略王在晋和巡抚袁崇焕,还有蓟辽总督王象春等报,今年合计需辽饷和边饷二百七十万两,还有西南那边战事胶着,需再调客军,也需军饷一百六十万两,还有山东平乱,还要一百二十万两,合计要五百五十万两。” 兵部尚书王纪回道。 “拨!” 天启只说了一个字。 魏忠贤急忙提醒着天启:“皇爷,內帑现在只抄得一千二百多万两!” “没听见吗,票拟批红!” 天启压着怒火道。 “是!” 魏忠贤只得答应着。 韩爌也跟着应了一声。 王纪暗笑。 这时,工部尚书姚思发出列道:“陛下,三大殿工程还短银两百万五十万两。” “魏忠贤,算一下,前面几项拨了后,内廷还剩多少內帑?” 天启这时问道。 魏忠贤回道:“还剩两百二十六万多两。” 第五十章 查抄得晋商巨额赃款,天启震惊!(加更!求追读) 天启听后沉默了下来。 “三大殿关乎国家大典,不可不修,那就给工部拨內帑先只拨內帑两百二十万两用着吧,內廷怎么也还是得留个几万两银子,不然怎么过日子?” 过了一会儿,天启才说了一句道。 “陛下!臣以为不妥!” 这时,王纪站了出来。 天启见此神色严厉地问道:“哪里不妥?” “如今陛下需整顿京营,充实兵马,以实中廷,怎么着也得留两百万两银子,与其掏空內帑,不如对天下百姓加征税赋二厘,宁肯苦了百姓,也不能苦了君父!” 王纪回道。 他自然是不想让天启有钱练兵,但他越是不想,就越刻意在御前表现的为皇帝着想,甚至不惜主动提出加税这样的建言。 “陛下,臣认为不可,如今光辽饷加征就已经导致天下饿殍遍野,流民无数,乃至如今山东发生了民乱,再加征下去,恐天下处处狼烟啊!” 户部尚书汪应蛟不等天启说话就先反对起来。 王纪争辩道:“不过加征二厘,又有什么,难道大司农心里只有百姓没有君父?!” 汪应蛟道:“陛下!虽说加征二厘不多,但一旦执行下去,到了地方,官吏们直接给百姓加派时,就会变成二两啊!” “陛下,臣认为,天下百姓是会理解陛下这点难处的,现在加征,将来也可以免除嘛。” 王纪提议道。 汪应蛟则反问道:“请问大司马,加派辽饷现在免了吗?” 王纪听后,脸一红,当即向天启禀道:“陛下!大司农这是暗喻陛下无能,他这是欺君!” 汪应蛟则直接长拜在地:“陛下,臣今日即便被治罪,臣也要说,陛下若不想天下处处饿殍,处处狼烟,就不能再加饷了啊!” “安安饿殍还想效螳臂当车?” 王纪反问了汪应蛟一句,就对天启禀道:“陛下,臣认为加征二厘与社稷无碍,因为人之初,性本善,天下大多数百姓都是良民。即便饿死也不会造反叛国,即便有几个刁民要闹事,也不过是旦夕可剿,而陛下的兵马不能不练,何况练好了兵马,几个流民闹事也就更加形成不了大患!如今,大司农这样阻止陛下,明着为民,其实是居心否侧,意在阻止陛下练兵!” 王纪此时直接倒打一耙,明明是他有意阻止天启练兵,却三言两语的把这个锅扣在了汪应蛟身上。 汪应蛟一时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气得直接质问王纪:“大司马,敝人何处得罪了你,如此加害敝人!” “陛下!大司农此言分明是在以谗言惑君,臣只是以一片忠心对陛下!” 说着,王纪就看着汪应蛟:“大司农若没有此意,就该让陛下有练兵之银,而不是在这里阻止天下子民为君父分忧的孝道!” “陛下!臣绝无此意!请陛下明鉴!” 汪应蛟回道。 天启看了王纪一眼,心理冷笑,暗道:“好你个王纪,别以为朕瞧不出来,你这是借着为朕说话来忽悠朕,朕早晚让你知道何为帝王心思不可测!像汪应蛟一样在朕面前实诚点也比你这样觉得朕可欺要好!” 接着,天启又看向张问达这些人,心道:“尔等最好把朕的银子都花到该用的地方,否则朕会让你们知道淹没朕给天下军民的钱是什么下场!” 如此想后,天启就道:“都退下吧,就依汪卿所言,不加饷于百姓,朕不练兵就是。” “陛下圣明!” 汪应蛟回了一句,接着就和其他三位尚书一起退了下去。 “陛下真把內帑都拨了出来?” 而王纪一回来就把天启尽拨內帑的消息告知了侯恂,侯恂听后很是惊喜。 王纪点头:“不但如此,本堂还将了他汪应蛟一军!” 说着,王纪就把他在御前的话给了侯恂。 侯恂听后:“大司马此计高明,他汪应蛟投在了奸臣张贵门下,若能让陛下对汪应蛟感到不满,将来或许可以通过整汪应蛟牵连到他张贵!” “本堂正是此意!现在也许天启只会觉得阻止他练兵的是汪应蛟而非我们。” 王纪笑着说后,又道:“接下来,还是那句话,该漂没的漂没,该挪用的挪用,总不能真让天下臣工只靠俸禄活着吧。” “大司马说的是,蓟辽一带漂没后给他们剩个该拨饷银的二成就可,毕竟是我们文臣在管。皮岛毛文龙那里,一介武臣,剩一成就行了。” …… “魏忠贤,内廷真的只剩下六万多两內帑?” 天启在这四部尚书走后就问起了魏忠贤。 魏忠贤哭着脸道:“皇爷,真的只剩下了六万多两,好不容易内廷可以宽绰点过日子了,现在又得紧巴巴的过了。” “紧巴巴的没什么,关键是练兵得推迟了。” 天启叹了一口气,接着就突然神色凝重地看向魏忠贤:“你们东厂接下来得盯紧点,有些银子花出去了,是可以成倍要回来的!” “是,皇爷放心!” 魏忠贤明白天启的意思,也就抿嘴回了一句。 接着,天启又问着魏忠贤:“你知道,朕现在最不想见谁吗?” 魏忠贤回道:“国舅爷!” 天启点头,说道:“是啊,朕允诺给他煤炭补贴,还采纳他的提议设工业司和军械司,允诺他想做利国利民的事尽管来找朕要银子,还有他提出要练兵,要筹办武备学堂,朕也答应了,也让他来搞,朕现在就怕他因为搞这些来找朕要银子,但结果朕没有!他本来就是个实在人,意气风发,要是知道朕拿不出银子,岂不让他消了意志?” 说着,天启又问道:“你说他要是知道,朕把银子都给了外朝文官们去做正事,他会不会埋怨朕?” 魏忠贤心想:“别说国舅爷,我都有点埋怨了!” 当然,魏忠贤明面上自然不敢这么说,只强笑道:“国舅爷会理解皇爷的。” ““陛下!国舅爷请求陛见!” 这时,外面一内宦进来禀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天启听后站起身来,有些局促不安地对魏忠贤吩咐道:“你去见他!就说朕不在,想个办法,把他支走!” 天启说完就躲到了暖阁里面。 他现在本能地有些不好意思见张贵。 因为童年一些生活经历的关系,天启不喜欢看见自己身边人对自己失望。 所以,他现在也怕张贵因为他没钱而失望。 “是!” 魏忠贤其实现在也不想见张贵,但无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没多久,魏忠贤就疾步跑了回来:“陛下!国舅爷是来上本的。” 天启恼怒道:“不是让你支走他吗?!管他什么本,也不能让他进来!” 魏忠贤则把题本递到天启面前:“陛下,是银子!” “向朕要银子的题本?!” 天启问了后,立马就踹了魏忠贤一脚:“你难道不知道朕没银子吗?!” 魏忠贤摸了摸大腿,委屈道:“陛下,是国舅爷送银子来了!” “送银子?!” 天启听后,急忙从魏忠贤手里夺过题本来,打开一看,就不禁念道:“臣……奉旨打击天下走私……查抄得白银一千八百多万两入官。” “这么多?!” 天启双手颤抖地看着题本道。 第五十一章 夷九族!抄家也得卷起来! 天启忙亲自走出了大殿来见张贵。 “陛下!” 张贵见天启笑着朝自己走来,也就唤了一声。 天启直接问道:“你真抄了这么多银子?” 张贵点头,回道:“陛下,可以亲自去看看,臣已经让人把需要入官的银子抬到了西苑。” 天启也就真的来了放银子的地方,待看见内侍们将一箱箱装满银锭的箱子都打开而显现出光彩生辉的一个个大银锭时,已是乐得合不拢嘴。 他设西厂,且让张贵提督西厂,负责打击奸商,本只是想让张贵有个便宜行事的权力,而不会被文臣欺压,顺便给內帑增加点收入,维持一下商贸秩序。 但天启没想到,这张贵的西厂不开张不说,一开张就有够朝廷吃三年的节奏。 忽然,天启又意识到这里面存在着严重的通敌卖国行为,也就突然严肃问道:“这些晋商怎么会有这么多家产?” “陛下有所不知,每年建奴从辽东劫掠到大量金银后都会从晋商手里买粮,这么多年,晋商早已富可敌国。只是因为晋商树大根深,在张家口堡已与当地官僚勾结,朝廷也有不少人为他们掩护,故而没人知道罢了。” 张贵说着就把范永斗等的供状拿了出来:“陛下,这是奸商们的供状,里面详细供认了他们如何勾结权贵官僚、通敌卖国的行径,还请陛下御览。” 天启接了过来,认真看着。 张贵继续说道:“除了白银一千多万两先用骡车押回京师外,还有粮食六百多万石,铁料五十多万斤、火药二十多万斤,接下来,陛下无论是养兵发粮还是练兵打造军械都是充足的了。” “朕的朝廷每年漕粮不过四百多万石,结果这些晋商一年输送给建奴都有六百万石!敢情,朝廷优免天下官绅粮赋,他们就把粮赋全部拿去滋敌?这天下有粮大户,个个该杀!” 天启咬牙说了起来,他此时恨不得下令把全天下官绅都杀了。 因为天启很清楚,百姓们不可能是把粮食卖给晋商的,因为百姓自己都没多少粮食吃,唯独还能有余粮卖给建奴的,只能是官绅,没准还有天下的藩王们。 “传旨!西厂所查得奸商,俱夷九族!” 天启也就在这时下了一道严旨。 “遵旨!” 魏忠贤回道。 张贵这时建言道:“陛下,以臣之见,夷九族还不够,这些奸商所犯的不仅仅是简单的通敌卖国之罪,还意在勾结建奴,夺大明社稷,奴役我天下汉人。他们这比谋逆还严重,谋逆是叛陛下,但他们不但叛陛下还叛了整个汉家天下!他们的这个罪与其说是谋逆罪,不如说是汉奸罪,在处决上,汉奸罪当比谋逆罪更加严厉!” 虽然天启是皇帝,但也是汉人,对华夷之别这样的民族思想也是能接受的,如今听张贵这么听话,也就颇为赞同: “你说得对,通过他们的供词来看,他们要帮助鞑子夺我汉家河山,这不只是反我朱家,也是反整个中华!” “昔日太祖曾有言: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立法陈纲,救济斯民,故而有建国大明、复我汉家河山的千秋伟业!” “如今这些奸商,竟意图再使汉家河山为鞑子所据,真正是比反贼还可恶!反贼或可是因为官逼所致,可背叛中华无疑是本心就已经坏了!” 张贵见天启接受了自己言语间透露出的“民族思想”,很是欣悦,而觉得这或许可以让天启开始逐渐意识到他所面对的社会危机不是一家一姓之危机,而是整个汉家的危机,而渐渐的将中兴大明提高到中兴整个汉家华夏的高度。 “陛下圣明!故臣以为,为警示天下商贾,为让人知道通敌卖国的下场有多严重,且为让天下汉人开始有大明国家利益为重的意识,对于这些背叛天下人的人,当让这些人遗臭万年!” “怎么个遗臭万年?” 天启忽然问道。 “如秦桧这种背叛全天下的,尚被铸白铁跪像,受万人唾弃,他们也当有此待遇。” “另外,当铸他们跪像便池,以被天下人之污秽时刻玷污之!朝廷或还可在各处集镇、城池等人流聚集地建造公厕,用他们的跪像便池做公厕便池,如此既避免因为污秽遍地导致瘟疫丛生,也可让天下人每时每刻都受到警示,知道再怎么样也不能坏到背叛华夏炎黄的地步!” 张贵回道。 “准!” 天启说后,就对魏忠贤吩咐道:“就按国舅爷这样说的拟旨,以后问刑条例里新增一条罪,叫汉奸罪,且犯汉奸罪者,按国舅爷说的处置,另外,主犯所受之刑也不得轻于谋逆之犯。” “是!” 魏忠贤自问也是心狠手辣之人,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这位国舅爷更狠,硬生生地扯出一个“汉奸罪”来,把这些人所犯之罪的严重程度拔高到不只是背叛一家一姓之江山的地步。 魏忠贤不禁心道:“这样一来,那些在我大明举业仕途不如意,想去鞑子那里谋新功业的文人士子们就得多考虑考虑另投蛮夷为臣的后果了。” “想必这些奸商背后也涉及许多人的财路,你们西厂这一抄,也算是把他们的这条财路断了。” 天启突然替张贵有些担忧地说了起来。 张贵道:“臣有陛下,有像魏公公这样心系天下安危的大部分汉人支持,倒也不畏惧少部分自私自利者。” 天启点点头,看向魏忠贤:“你听见国舅爷的话了吗,他说你心系天下安危,是个忠君爱国的汉人。” 魏忠贤笑道:“奴婢不敢瞒皇爷,国舅爷是懂奴婢的,奴婢的确和国舅爷所言,与背叛陛下背叛天下汉人的汉奸不共戴天!奴婢恨不得食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连你魏忠贤都这样心系天下,很多人连你都不如啊。” 天启又说了一句。 魏忠贤:“……” “奴婢品德很差吗?” “虽然你挡了他们的财路,但他们明着造反还是不敢的,不过还是得抓紧练兵,等朝廷有了足够的兵马,你西厂才能继续办这样的大案,把背后更大更多的汉奸抓出来。” 天启说着就又看向了一箱箱银子:“幸好你抄来这么多银子,倒也朝廷有了充足的练兵之饷。” 说着,天启就问张贵:“前期你需要多少银子练兵?” 张贵回道:“整顿京营和扩充京营,打造诸项军械和建造营房,大约需要两百万两。” “朕给你支三百万两!不够再找魏忠贤要!” 天启大手一挥说道。 接着,天启又说道:“你们西厂接下来也得扩充官校,在西厂原规定的分成基础上,再增加一笔经费,两百万两够不够?” 张贵回道:“谢陛下,这应该够了!” 天启点头:“再加一百万两,作为朕给你们西厂的赏银,以后多给朕抄些奸商出来!” “遵旨!” 张贵回道。 天启笑了起来,心道:“这样花钱才爽,比之前给外朝拨內帑的感觉舒服多了。” 魏忠贤看得眼热。 毕竟他东厂辛辛苦苦也才抄了一千二百多万两,而西厂第一笔就抄出一千八百多万两现银,其他粮食铁料什么的还不算,如今得到的赏赐也比东厂多。 这让魏忠贤不得不承认,有国舅爷这个西厂对比着,自己东厂以后抄家的压力很大。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皇爷这么撒钱给西厂,是有意重用西厂的意思。 为此,魏忠贤决定卷起来,在传完旨意后,也没回府,连夜就把田尔耕、许显纯、杨寰等东厂镇抚司的人叫了来开会:“西厂抄晋商得银一千八百多万两入官的事,你们想必也知道了,别告诉咱家,你们不眼热。” 说着,魏忠贤就主动问道:“说,你们眼热不眼热?” “自然眼热,娘的,西厂已按规矩自留五百万两,现在皇爷又加四百万两给西厂自用,这得分多少?关键西厂现在人还不多。” 田尔耕说着就咂舌起来。 魏忠贤见此道:“怎么,想改换门庭?咱家倒是可以帮你,现在就去认国舅爷做干爹!” 已认魏忠贤为干爹的田尔耕忙赔笑道:“干爹息怒!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只是觉得,他西厂人少都可以搞这么多银子,我们东厂镇抚司的人这么多,而且还多是抄家老手,不应该在抄家上落了面子,只要安心抄,绝对比西厂抄得多。” “这倒是像样的话。” 魏忠贤说道。 “干爹,儿子也觉得,我们东厂真要认真起来,未必输给他西厂,就几个晋商算什么,能跟天下的贪官相比?” “就说这几年辽饷开征后,兵部那些狗日的几个没大肆漂没贪墨?只怕早个个富得流油!只要安心抄,不怕不能超过西厂,儿子已经得到消息,皮岛的毛文龙毛总兵对兵部只给他一成军饷的事很不满,有意上疏揭发呢。” 许显纯跟着说道。 “那就让他揭发!告诉他!咱家给他撑腰,一定帮他收拾了这帮贪官污吏!” 魏忠贤因此吩咐道。 “是!” 许显纯答应着。 魏忠贤接着语重心长地道:“都要上点心,不要让皇爷觉得有了西厂后,我们东厂就可有可无,明白吗?” “明白!” 第五十二章 献出《大诰》!请恢复剥皮实草祖制! “你说什么?!张家口堡的晋商被西厂抄了?” 在张贵率领着西厂一干官校和自家家丁押着抄没晋商的钱粮回京时,兵部尚书王纪也从诸生黎义富这里知道了晋商被抄的消息。 王纪听后整个人当场就如被人重重在胸口锤了一拳一样,半晌都缓不过气来。 他不禁心道:“这一下子,岂不是说,陛下又有內帑了,我们想让陛下没钱练兵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晚生岂敢满您,您老去崇文门看看就知道了!现在那里都还有西厂的人在组织民夫运粮呢,另外,范家等人也都押去了刑部大牢,您老也可以去刑部问问。” 黎义富回道。 “这个西厂是要在断天下人的财路!” 嘭! 同在这里的吏部尚书张问达一掌拍在案上,颤着双齿说道。 “你说的对,他这是断了很多人的财路,关键是这下子,我们才漂没后送到张家口堡的军粮,眼下就又变成了朝廷的粮食,还有我们还放在晋商那里的银子,也都进了内库!” 同在此处的侯恂心疼地说了起来。 黎义富急道:“各位官爷,还是说说该怎么办吧?” 王纪苦笑起来:“还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能要求陛下把西厂抄了的晋商家产都还了,让陛下恕他们无罪?” “怎么不能!” “许多边镇督抚与总兵也有份额在晋商那里呢,他们这样做也是断了许多边镇督抚总兵的财路,难道陛下连这也不怕吗?!” 黎义富问道。 侯恂摆手道:“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但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大家暗地里卖点粮食卖点人给建奴没什么,但真要明着逼君,还是不行的,不是谁都愿意为了一点子钱粮就要赌上九族的命,还有赔掉祖宗几辈子的忠烈名!” “没错,这个亏只能吃下去了,但也不能白吃个亏!西厂断乎留不得!” 王纪说道。 “本来就不应该有!” 侯恂说了一句,又道:“要不是韩爌这个奸臣把持内阁,再加上魏忠贤这个阉宦与他的那些阉党成员如给事中霍维华等把持朝纲,这西厂在陛下下旨设立时就得被封驳!” “也难怪天子让张国舅这个武臣掌西厂,如今想来,没武臣直接用训练有素的兵马,如何抄得了晋商?” 王纪冷笑道。 “无论如何,如公刚才所言,西厂留不得,得上疏,请天子撤掉西厂!” 侯恂言道。 王纪道:“天子只怕不会答应。” “这事由不得天子!” “国舅爷此举触了众怒,即便我们不上疏,也会有其他人上疏,晋商背后牵涉到多少人,公不是不知道,除非天子真要把正常言事的大臣都杀了,否则,天子一日不撤西厂,则朝臣们请撤西厂的声音一日不绝!” 侯恂言道。 王纪点点头。 这时候,给事中魏大中走了来,慌忙地对王纪、侯恂道:“陛下下旨,设汉奸罪,被抄奸商皆夷九族,铸跪像于天下各处关城门处,还要立其跪像便池于各处新建公厕,以使其遗臭万年!另外,天子欲明日在勤政殿午朝,言议袁可立所上疏行新政之事。” “什么?!” 王纪听后大惊。 侯恂也不禁叹道:“怎么如此歹毒!” “撤罢西厂刻不容缓,明日午朝,当上言谏君!” 王纪忙道。 侯恂点头。 …… 天启的确决定要在次日于勤政殿举行午朝朝议。 名义上是言在袁可立上疏建言朝廷变法行新政后,朝议当如何实行新政。 实际上,是因为天启从魏忠贤这里得到了一份来自毛文龙的奏本,毛文龙在奏本里言他的军饷只领到了一成,与圣旨明言发放的数目相差甚远。 边镇将领领到的军饷不足数,在大明已经是常见现象。 一般情况下,边镇将领也不会上疏奏报此事,毕竟这牵涉到上上下下许多人的乌纱帽。 现在毛文龙选择奏报此事,原因很简单,就是魏忠贤为他撑腰,有意要搞个大事。 天启也在得知此事后就决定在朝堂上揭开此事,并以此为契机,开启一场大规模的整肃吏治运动。 因为任何新政开始实施前都得先整顿吏治,不然新政任何措施都无法执行下去。 天启也深谙这点,自然也会这样做。 …… “启奏陛下,西厂设立有违祖制,即便是宪庙时有所立,也在后来纳贤臣之言,废西厂而行宽法于世。如今朝廷却重设西厂,实在是有意令暴政重新,为陛下仁德不受其玷污,臣请撤西厂,并废汉奸罪之条例,此非宽刑治国之道,亦非圣人之道!” 而让天启没想到的是,这日午朝,侯恂就趁着这次午朝率先攻击西厂,要求皇帝撤设西厂。 “启奏陛下,西厂虽一设立就办下奸商通敌大案,然西厂权力过大,横行不法,动辄破家,草菅人命,如此下去,恐扰乱天下,臣亦请陛下下旨废西厂,而不可再移太阿于臣下,使权臣滋生也!” 接着,连兵部尚书王纪也忍不住站出来禀道。 “启奏陛下,有西厂则朝纲乱,有西厂则天下不安,尤其是这次悍然抄没边镇巨贾,难免牵涉到边臣,只怕会引起边防不稳,臣认为为使天下安定,当罢设西厂!” 随即,吏部尚书张问达也跟着要求皇帝撤掉西厂。 “请陛下撤设西厂!” “请陛下撤设西厂!” “请陛下撤设西厂!” …… 紧跟着越来越多的文官开始出朝班,请天启撤设西厂。 明显西厂的确触了众怒。 有属于晋商一党的文官更是声泪俱下地痛斥起西厂来。 天启渐渐沉下脸来,他本想趁这次早朝对满朝贪官污吏发难的,却没想到这些人竟先朝西厂发难了。 而这些文臣们则并没有要因此结束的意思,似乎天启不表态,他们就不会罢休。 给事中魏大中准备此时也从朝班中站了出来,拿出一份他上朝前拿到的由数十位乡绅地主声讨西厂的联名信来,而有意把请皇帝撤掉西厂的谏言推到高潮。 但张贵为了将来能全球收保护费岂能容忍这些人如此诋毁西厂,也就在魏大中说话之前,先出朝班道:“陛下!臣认为西厂并非违背祖制,因为太祖虽未设过西厂,也只言过不可再设丞相制度,从未言过不得设西厂。” 说着,张贵就问着侯给事:“请问侯公,是也不是?” 侯恂大怒,半晌后,才憋出一个字:“是!” “那算有违祖制吗?” 张贵问道。 侯恂没想到被张贵抓到这么个短板,在御前的他,也不敢强词夺理,只得道:“不算!” 说着,侯恂就对天启作揖:“臣失言,请陛下责罚!” 接着,张贵又道:“陛下,臣认为大司马所言有误,西厂到现在才只办一件案子,那就是范氏等奸商通敌卖国事!还没办其他案子呢,怎么就说我西厂横行不法,草菅人命了?!我们办范氏等奸商,可是证据确凿,连陛下也御览了所有物证,大司马还这样倒打一耙,是因为和奸商是一伙的,还是有意暗讽陛下是昏君,不明是非吗?!” “陛下,大司马这是在拿未发生的事往我们西厂头上安,这是栽赃,这是陷害,臣请陛下治其妄言之罪,乃至欺君之罪!” “你!” 王纪下意识地持象笏指向张贵,气得说不出接下来的话,只得也跟着作揖认罪:“臣失言!” “另外,陛下,大冢宰以边臣威胁朝廷不要设西厂,明显有意在说我大明的边臣皆是通敌卖国的奸臣,非忠臣,他这是挑拨边臣与朝廷关系,有意乱我大明江山!故,臣请陛下将他下狱,问其是何居心?!” 张贵又说道。 张问达没想到张贵这么能说,不由得忙解释道:“陛下,臣没有此意!” 天启这时见这些文臣吃瘪,由衷的高兴,便道:“西厂既然一没违背祖制,二没违背国法,三没到乱天下的地步,就不必撤了,现在朕要说的是涉及军饷发放的问题,据皮岛总兵毛文龙报,他今年麾下所得军饷才不到一成,朕也就让东厂查了一下。” 说着,天启就喝令道:“把人带上来!” 王纪等兵部官员不由得开始心慌,暗道:“这个毛文龙什么意思?!” 很快,魏忠贤就让锦衣卫把一戴着镣铐的男子带了上来。 这男子叫汪文言,是活跃在大明朝堂上的政治掮客。 王纪一见到汪文言就紧张起来。 而这时,天启则吩咐着汪文言:“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 汪文言答应着就道:“兵部漂没的银子皆由罪员整理成账册,如今账册已交给魏公公,上面有兵部各级官吏漂没军饷的详细数目,其中北兵大司马分一百八十万两!” “陛下,漂没是旧例!非臣贪墨,请陛下明鉴!” 王纪这时候忙强辩了一句,意思是文官盗取军饷能叫贪吗? “陛下,漂没虽是旧例但不算祖制,且亦是贪墨!且臣近日翻太祖所颁《大诰》规定:只有贪墨六十两以上者,薄皮楦草!臣认为,既然要谈祖制,当请恢复这条祖制,以整饬天下吏治!” 张贵说着就把一直揣着袖子里,随时准备拿出来吓唬和自己作对的大臣们的《大诰》拿了出来。 在场大臣们见此,皆震惊在原地。 要知道朝臣们在朱元璋驾崩后就一直有意不让人知道这本书。 以致于很多人都对这本书很陌生。 结果张贵却提了出来。 连帝师孙承宗都很是惊愕:“你张国舅没事把《大诰》拿出来作甚?我作为帝师,都没敢跟陛下提起这书。这国舅爷够狠啊,因为一些大臣们用祖制来针对他西厂,他就趁此机会拿《大诰》出来!” “太祖《大诰》,朕也听闻,只可惜不知为何如今早已难见踪影,屡次着师傅们去寻访此书来,就说未寻访到。” 天启见此如得神器,忙激动地道:“把《大诰》呈上来,朕细看看!” 而此时,天启才发现魏大中还站在朝班外,也就问道:“你也是要奏请撤设西厂的?” 魏大中现在有点不敢跟国舅张贵交锋了,也就忙道:“回陛下,臣不是,臣是想说,有西厂其实挺好的。” 第五十三章 再祭大杀器,百官震撼! 魏大中这话让在场的文官们不知该说什么好,你一个六科言官怎么帮着西厂说话了。 张贵也很意外地瞅了站在文官班外的魏大中一眼。 “别怂啊!” “继续刚啊!” “是见我拿出《大诰》后,怕刺激得本国舅再放个大招吗?” 张贵腹诽了几句。 虽然在明朝儒臣们经过两百多年努力,让《大诰》逐渐淡化到还没《金0瓶梅词话》在如今大明朝好寻找到的地步,但这不代表真心想寻访就寻访不到。 要知道,朱元璋早就以家里有《大诰》,若犯罪就能减刑的方式,让明初许多百姓家做到每户一本。 真要在民间寻找,还是寻找得到的。 只是地方上的官衙不再承认这书的法律性而已。 说来也讽刺,最强调祖制的官僚们,对真正象征祖制的《大诰》却不愿意承认。 张贵此时把这《大诰》拿出来,算是打了这些文臣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大话也不敢说,也没法说,总不能说祖制可以违背吧。 天启见魏大中这么说,也就道:“既如此,回班吧。” “是!” 魏大中忙退回到了朝班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个国舅爷惹不得,他现在拿出《大诰》,谁知道我要是再刺激他,他还会拿出什么来?希望我这样说,还能让陛下放弃恢复剥皮实草的祖制吧,相比于剥皮实草,西厂真没啥!” 天启这时拿到了《大诰》,且看了看,然后看向了王纪等人,沉声道:“你们为天下军民找朕要银子时,朕可是半点犹豫都没表现出来的,然后呢,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朕的?在私吞军饷时,就也没犹豫一下?!你们这样做,对得起朕对你们的信任吗?!” “陛下,《礼记》有言:刑不上大夫!臣请陛下做仁德之君,宽刑治国!勿要听奸佞谗言,行非圣君之道!” 王纪颤声辩解道。 张贵笑了起来:“讲道理,你们不听,非要讲祖制;现在讲祖制,你们又来讲圣人言;这天下到底是你们说了算,还是陛下说了算?!竟然还说,按祖制来,是行非圣君之道,按你的意思,太祖非圣君?” 说着,张贵就道:“陛下,大司马这不但是欺君,还是在欺祖!” “陛下,臣!” 王纪顿时急了,忙着要辩解。 天启直接就命道:“来人,将兵部涉及贪墨此次所拨军饷者,悉数逮捕,先下诏狱,籍没家产。另外,三法司须按《大诰》所定祖制处置!贪墨六十两以上者,剥皮楦草!” “罪员还有吏部和工部贪墨帑银的证据。” 汪文言这时候禀道。 天启则道:“一并如此处置,该抓就抓,该剥就剥,不可姑息!以使我大明政清人和!” “不可啊!陛下!” 刑部尚书黄克缵这时候痛声呼喊了一声,接着道:“陛下,如此处置实在太过苛刻,老臣请陛下怀仁开恩,宽恕他们吧?!” 大理寺卿萧近高也道:“陛下,诚如大司空所言,此非仁道之为呀!昔日太祖是因天下初定,人心轻浮,固不得不行重典,可现在我大明海晏河清、人心归顺,当行仁政啊,陛下!” 左都御史邹元标道:“陛下明鉴,为不使圣德落于不仁之地,此旨,三法司实难执行!” “大明如今哪里还海晏河清,人心归顺,朕明明看见的是内忧外患!以朕看,现在我大明朝已到了不行重典不行的时候!” 天启说着就道:“必须按祖制行事!” “请陛下收回成命!” 黄克缵回道。 “请陛下收回成命!” 萧近高也跟着道。 “请陛下收回成命!” 邹元标也跟着说道。 他们三人现在是三法司的堂官,他们自然知道大明现在天下吏治如何,也知道自己如果执行皇帝这旨意,将要彻底得罪天下文臣,而背上酷吏骂名,也就不愿意执行。 “你们敢抗旨?” 天启这时冷声问道。 “请陛下收回成命!行仁道,勿以严刑上士大夫!” “请陛下收回成命!行仁道,勿以严刑上士大夫!” “请陛下收回成命!行仁道,勿以严刑上士大夫!” …… 偏偏在天启这么问后,更多的文臣一窝蜂一般的这么喊了起来,意在阻止皇帝以君权来压迫三法司执行祖制。 王纪见此开始生出一丝希望来,偷偷一笑。 “锦衣卫!” 但天启也不是一个轻易服软的主,当场大喝一声。 “臣在!” 掌锦衣卫时,且负责西苑禁卫的张贵应了一声,就瞅了在殿外的锦衣卫们一样。 “陛下!您若真要执意如此,臣等只能请辞!” 黄克缵等也不甘示弱,把头上粱冠取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一时间,许多文官都这样做。 这时,吏部尚书张问达不由得喊道:“陛下,您难道真要让朝堂上从此空空如也吗?!而使朝政陷入混乱吗?!贪墨六十两以上就剥皮楦草本就不合常理,谁不知我大明素来官俸薄,六十两以上就要用如此酷刑,如此一些臣工殒命事小,陛下失德事大啊!陛下!” “荒唐!陛下恪守祖制行事,如何是失德?官俸薄什么时候成了可以贪墨的理由?嫌当官没多少钱可以不当官啊?想要发财可以经商、去战场上搏军功啊!何必打着为君父效忠、为生民立命的名义盗取民脂国帑、行硕鼠之举!” 张贵这时候驳斥起来。 接着,张贵便再次祭出一大杀器,对天启禀道:“启奏陛下,臣认为,皇明养士两百年,已不缺甘愿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之国士!即便遵循祖制,我大明依旧有官可用,而且有不少好官可用!臣请陛下开恩科!在一批不愿朝廷澄清吏治的禄蠹贪吏去后,正好可以让有志为国者为朝廷效力!臣相信,有不少士子是愿意继续为朝廷效命的,哪怕俸禄的确微薄!” 天启深以为然,在大明,三条腿的蛤蟆可能不好找,但两条腿的儒生到处都是。 于是,天启就点了点头:“没错,卿所言甚是!” 接着,天启就看向在朝文官们:“谁要想辞官,现在就站出来禀明,朕就在这里准了!不要耽误朕接下来开恩科,取真正的贤臣!” “开恩科?” “还可以这样?” 在场的文官们忽然意识到,皇帝要真按张贵所说的这样做,那自己这些人就白辞官了,根本没用! 因为大明到现在,的确不缺大官的人,在吏部,一个县丞的缺都有不少人排队,有些地方如江南一带,等着做官的士子如过江之鲫,别说发俸禄,就是不发俸禄,甚至倒贴,估计都还会有士子愿意出来做官。 毕竟有不少士子本身就是大地主家庭,有钱,不在乎俸禄,只是为了名位。 孙承宗也不得不暗自惊叹国舅爷张贵更高明,心想再反对下去也不知道国舅爷会又提出什么诡计阳谋来祸害朝堂,也就识时务地站出来道:“陛下,臣赞成国舅爷所言,为澄清吏治,当以祖制处贪吏!” 礼部尚书孙慎行有意反对开恩科,便道:“陛下,科举乃抡才大典,岂能。” 但孙慎行话还没说完,礼部左侍郎魏广微就急忙道:“陛下,臣认为国舅爷所言乃真知灼见之言,当开恩科,既彰君父隆恩,稳天下人心,也为国选真正干才,补朝政之不足!” 魏广微巴不得孙慎行阻止皇帝开恩科,那样孙慎行只能辞官,而他正好代替孙慎行成为礼部尚书。 要知道,大明阁臣尚书就那么几把交椅,能早点占到一个是一个。 孙慎行见此大怒,急忙直接长拜在地,改口道:“陛下仁厚!开恩科乃善政,臣替天下士子谢吾皇隆恩!” 魏广微:“……” 刑部侍郎乔允升见刑部尚书黄可缵扬言要辞官拒绝执行剥皮实草之刑,就迫不及待想升为刑部尚书,实现位列九卿理想的他也毅然站出来道:“陛下,臣赞成国舅爷所言,为澄清吏治,当以祖制处贪吏!甚至不当只是六十两,而是哪怕贪一文也是不忠,也当剥皮实草!” 乔允升这样做无疑相当于明着告诉天启,快让我当刑部尚书,我愿意执行您的旨意,哪怕改成贪墨一文也剥皮,我也愿意执行,只要让我升官! 反正为了升官,我就要卷!提高对忠诚的要求标准,卷死这些同僚! 黄克缵无语地看向乔允升,并不得不承认文官里不少人巴不得取自己而代之,也就反悔道:“臣老迈昏聩,国舅爷之言令臣醍醐灌顶,臣愿意执行陛下旨意!” 乔允升怒瞪向黄克缵,心道:“这么无耻?!” 左都御史邹元标也在这时起身改口道:“国舅爷之言令臣振聋发聩,臣收回刚才之言,愿意执行陛下旨意!” 大理寺卿萧近高也把梁冠戴了回来:“臣刚才莽撞,陛下恕罪!” 王纪见此,不由得心道:“都不护我了?” 第五十四章 杖毙首鼠两端之臣,清蠹虫,言变法事! 张贵看了这些文官们一眼。 他不得不承认这满朝进士果然都是人精啊。 比海草还会摇摆。 上一刻,这些文官还齐心协力地要求撤设西厂,反对恢复剥皮楦草的祖制。 下一刻,这些文官就一致地拥护起张贵的主张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张贵才是文官领袖呢。 当然,这些文官此刻拥护张贵的目的各有不同。 有的是见张贵祭出开恩科这个大杀器,知道无法再阻止皇帝意志,也就转而企图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有的则是见皇帝可以通过开恩科来替补自己这些要辞官的人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而不得不转变态度。 对于黄克缵等要以辞官抗旨的文官而言,他们宁肯让皇帝和国舅张贵如愿,也不能让别的文官如愿,从而占据了自己的官位。 毕竟谁让这些文官从背后捅他们刀子。 魏广微、乔允升等文官则非常愤怒。 在他们看来,你们自己要辞官抗旨,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就不允许我们支持皇帝、国舅爷吗? 天启看着这一幕,一直阴沉着脸,且道:“辞官抗旨在先,欺君不敬在后,反复横跳,首鼠两端,狡诈圆滑,将三法司三堂官与礼部尚书即刻拖下去,杖毙!朕不允许朝堂上再有这种言语前后不一的奸猾之辈存在!” 作为有朱元璋血脉传承的朱由校自然不允许有人在朝堂上这样戏弄他。 好的进言,他可以听,甚至会很好的践行,如“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样的进言被朱元璋很好的践行一样,朱由校对于袁可立要求变法的进言也一直记在心上。 但对于首鼠两端、没有原则甚至大有玩弄他意味的人,他则也不会手软。 总之一句话,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留。 黄克缵等很是错愕。 他们显然只知道和想取自己而代之的文官们斗去了,而忘记了如今这位皇帝是不允许自己被戏弄的! “陛下圣明!奸猾之辈就该诛杀!” 魏广微见此大喜,果断站出来,附和了一句。 乔允升也跟着出来禀道:“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更多的文官站了出来,禀道。 既然皇帝的意志不可阻挡,他们自然也不愿意逆势而为。 张贵见此不得不承认,黄克缵等人与其说是被朱由校诛杀,不如说是被这些文臣们自己所杀。 很明显,文臣内部没有那么团结,在利益面前,他们在需要出卖自己队友时也会毫不犹豫的。 黄克缵、邹元标、萧近高三人和孙慎行便被锦衣卫拖了下去。 “陛下!臣错了!” “陛下开恩!” “陛下恕罪!” 黄克缵等也不由得大声喊了起来。 天启则没有搭理黄克缵等人,他现在只想清理一批不配合自己的蠹虫,好为换一批新鲜血液做准备。 这些人被拖出来后,就被锦衣卫摁在地上,由一名宦官监督者,开始行廷杖之刑。 啪! 啪! 啪! 随着一板子接着一板子落下,不知过了多久,这四名文官就因此气绝。 天启这里瞥了朝堂上的其他大臣们一眼,吩咐道:“把王纪等贪墨者也押下去,涉嫌贪墨者,该抓就抓,该抄就抄,皆按祖制实行,刑部左侍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大理寺少卿暂署三法司事!” “遵旨!” 魏忠贤、乔允升等回了一句。 “陛下!臣有话要说!臣有话要说!” 王纪等在被拖下去时,也大声喊了起来。 但天启仍旧没有理会。 在张贵祭出“剥皮楦草”与“开恩科”两大杀器后,让他更深刻的意识到,文臣势力真的没那么可怕,随便用些手段,就能起到二桃杀三士的效果,现在还只是有个张贵这样的皇亲外戚被自己重用,就制衡得许多文官变得听话起来。 当然,一想到大明现在的处境,天启倒也没想让文官们只是听话,对于愿意为国谋事的,他还是愿意以国士待之的。 所以,接下来,天启就又很诚恳地道:“现在议袁可立上疏所言变法事,如袁可立所言,如今大明,国困民乏、内忧外患,已到不能不革新之事,朕深以为然,诸卿以为当如何变法,大可畅所欲言,言政自不当罪,朕愿视卿等为股肱,卿等亦当以赤子之心报之,而非乖觉奸猾之心。” 变法? 事实上,从小只接受儒家思想的文官们最多只想做一下裱糊匠,对于变法一向视为畏途的。 所以,大多数文官没谁想过变法这事。 张贵对此也是无语,皇帝好不容易想励精图治,你们这些两榜进士倒是积极一些啊,非要让人拿着鞭子赶吗? “也难怪历史上,即便到崇祯时期,大明快要亡国的时候,大部分文臣都还只是忙于争权夺利,这些人中的大部分是真的没把社稷黎民放在心上。” 张贵不由得如此腹诽道。 一想到大明亡国有日,而作为皇亲,与大明国运休戚相关,他也就不得不站出来,主动言道: “陛下,臣认为,既然要变法,得先立好变法之目的,刚才陛下言大明现今国困民乏、内忧外患,故臣认为,如今变法之目的当在于富国、强兵、惠民三样,少了哪一样都不行。” 如张贵自己所想,大多趋于保守的文官们是需要有鞭子赶着才愿意向前跨一步的。 张贵没说之前,皇帝问变法事,大多都以沉默相对。 现在外戚张贵这么一言,怕张贵再次借变法乱礼的杨涟就忍不住先站出来道: “陛下!臣认为内忧外患、国困民乏,皆在于用度太奢,赏赐不节,宗室繁多,官职冗滥,军旅不精,倒也不必大兴变法,只需遵循祖宗成法、典章礼制、以俭治国即可!” “《尚书》有言:‘毋作聪明,乱旧章。’昔日汉武帝信张汤之言,改汉高祖之制,天下从此民生凋敝,盗贼蜂拥,后汉宣帝恢复汉高祖之制,天下则大兴,可见陛下欲要大明中兴,只需循祖制礼章、行节俭即可。” 张贵听出了杨涟之意,决定反将一军,道:“陛下,臣认为,杨副宪所言不无道理,裁减用度却为良法,不如就让杨公主持陛下所言之变法事,而使国富民丰!” 天启点点头:“杨卿乃先帝所托之顾命大臣,在扶朕登基时也立下大功,素来颇有声望,由杨卿主持新政,行裁减诸法,甚妥,朕决定就让杨卿入阁理事,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 杨涟慌忙喊了一声,道:“陛下,臣不配为阁臣,臣也无能主持新政,臣只适合为科道言官,针砭时弊,请陛下明鉴!” 杨涟的意思很明显,我只想当个键盘侠,没事哔哔一两句,让我做实事,我不干! 当然,杨涟也知道去主持新政虽然权力很大,但其实是个得罪既得利益者的活,没准讨不了好,落个被士林诟骂的下场。 杨涟真的很担心天启要破例让他入阁理事,接着又急忙道:“陛下,其实裁减用度很简单的,没有臣也能施行,陛下只需下旨令内廷二十四衙门和外朝各部院以及两京一十三省衙门裁减就行了!” 这一刻,天启算是给了一个杨涟主持朝政的机会,但他不愿意把握住。 天启只得看向张贵:“你继续说,如何富国、强兵、惠民。” 第五十五章 设制策司开始变法,以汉奸罪剐范永斗 “是!” 张贵也就再次持象笏言道:“确立好变法目标后,就当开始研究制定出哪些变法政策,臣认为需要设立一个制策之官衙,作为提出、研究并提请陛下颁布相应政策之所,并任命若干制策大臣负责制定相应新政之法。” 张贵知道大明现在是积重难返,但他不知道大明现在是该直接撇开整个文官政体另起炉灶,还是该继续信任文官政体进行内部变革。 不过,张贵的打算是做两手准备。 一方面,他劝动天启让他在西山搞工业,且以搞工业的方式,走拉拢底层军民的方式来重新建立起一个大明新政体的路线。 一方面,他也劝说天启给张居正恢复名誉,且支持文官政体中的一些还愿意革新的文臣继续在内部进行变革。 在张贵看来,如果后者能够成功变革,他自然不必在将来建立起一个以工业为基础而实行先军主义的组织后,对整个文官政体进行血洗,将所有的官绅地主彻底铲除,代之以新的统治阶层。 而如果后者不成功,张贵自然得要在将来对整个文官政体进行更残酷的血洗。 可以说,张贵现在支持变法,其实是在给大明现有的文臣士大夫们一个机会,一个将来不被彻底血洗的机会。 “甚善!拟旨,设制策司,就在朕的勤政殿左侧书房内值事,元辅韩爌、锦衣卫都督张贵、司礼监首席秉笔魏忠贤、登莱巡抚袁可立调任进京任堂官与翰林编修陈子壮以原官为制策大臣。” 天启听后点了点头,就下达了设制策司的旨意。 杨涟这时忙站出来道:“陛下,制策乃献策之处,事涉新政纲目,不应有内臣与外戚参与!” 天启就猜到会有人反对,但他就是故意要这么做,因为他现在发现,如果有勋贵外戚加上内臣制衡,文官们在做事上会更愿意服从自己这个皇帝的意志。 杨涟这么说后,天启直接就问道:“涉及新政变法,勋贵皇亲和内廷的意见,就不能征询一下吗,那这新政变法万一涉及到勋贵皇亲和内廷怎么办?制策司不是执政机构,是献策之所,不能以常例而论!” 制策司的出现,意味着新政走出重要一步。 接下来具体要怎么变法,怎么实行新政,还得继续看制策司为皇帝献出哪些新政策。 不过,在袁可立进京以前,制策司还不会开始办公,张贵也不用去这里点卯,议议新政,他现在主要精力还得放在为皇帝筹办武备学堂的事上。 而为筹办武备学堂,除熊廷弼外,张贵还荐举了沈有容、马世龙、李承先一干老将为总教习。 彼时,沈有容、马世龙、李承先等武备学堂总教习已经到京。 另外,奉召进京准备参考武备学堂的天下文武生员和选自京营与边军中有过功绩的低阶武官也基本上已经抵京,准备应考进入学堂,成为武备学堂第一批军官生。 按照设武备学堂的旨意明确谕示,两京一十三省的文武生员皆可进京参考武备学堂,另外在京营与边军中有过不错表现的行伍也可进京参加武备学堂的考试。 而一旦成为武备学堂的军官生,毕业后会直接授予七品以上的武官官身。 之所以允许文科生员参考,是因为眼下大明文生员非常多,不少人要想通过举业做文官,还是很难的,倒有不少愿意从武做官的。 要知道,明朝名将俞大猷就曾是生员。 而为了给这些想弃文从武的生员一个机会,也就没有限制生员文武之别。 张贵和熊廷弼、沈有容、马世龙、李承先等也在这不久后,开始考选着这些生员,最终录取了上千名文武士子和武弁为武备学堂的军官生。 在张贵筹办武备学堂期间,王纪等涉嫌贪墨军饷、工程款等官员也开始被东厂抄家。 受魏忠贤指示,而早已准备好的东厂和镇抚司官校,在王纪等贪墨官员被押走当天就直接奔向了兵部衙门、吏部衙门和工部衙门。 当然,这些官员在京城的宅邸也被提前埋伏好的东厂官校给围住了。 乃至这些官员在其老家的祖宅以及其他各地别苑,都已经提前埋伏上了东厂和镇抚司的人。 所以,东厂在抄起这些人的家时倒也顺利,也抄得很彻底。 毕竟东厂镇抚司这次可是铁了心再掀起一番大规模的抄家行动,而目的就是要把西厂比下去。 兵部尚书王纪、吏部尚书张问达、工部尚书姚思仁、兵科给事中侯恂等贪官也在接下来被押去了皮场庙,等着被行刑。 除此之外,范明、范永斗这些晋商子弟也因犯汉奸大罪,而被押去了刑场,等着受剐。 不过,在被押去刑场前,范明、范永斗在看见刑部大牢的牢房公厕里做的他俩跪像后,当场就先崩溃了。 范明本体直接跪了下来,对牢头哀求起来:“爷,烦请给上面说说,不要这样啊,我们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啊!这样侮辱我们,我们哪担当起啊,呜呜!这怕是做了鬼,也得被阴司里其他的鬼嘲笑啊,毕竟谋反的贼都没被这样羞辱啊!” “少他娘的聒噪!老子吃饱了撑的吗,会给你们几个犯汉奸罪的给上面传话?圣旨明谕,你们这样做,是要勾结鞑子奴役我们全天下的汉人,老子好歹也是汉人,凭啥要为你们这些狗日的想奴役老子的人传话?” 牢房骂了这范明一句。 范明等晋商无奈,只得接受这份严惩。 没多久,这些晋商就被押去刑场受剐。 “啊!” “痛啊!” 这些奸商一时在被行刑时惨叫不已。 百姓看着被剐的范永斗等人,大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互相打听着这些人犯了什么法。 被张贵安排到百姓中,打听各路消息并暗中发展西厂下线和引导民众觉醒民族意识的西厂便衣们,则在一些百姓问起时,主动解释道:“说是这些人犯了汉奸罪,是皇上最新颁布的一种罪刑,要比谋逆罪还重!” “那什么是汉奸罪?” 许多百姓很感兴趣地问道。 这西厂便衣也就回道:“就是不仅仅背叛了陛下,还背叛了全天下汉人,企图勾结鞑子一起奴役全天下汉人,比如让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做他们的奴才,然后一辈子被他们欺负。” “我呸!” 一百姓听后因此忍不住向被剐的范永斗等人啐了一口,且道:“那这些人真是该死!” “没错,的确该死!想让我们都做奴才,简直就禽兽不如!” 百姓们这才开始渐渐明白了汉奸罪的缘由。 …… “你说什么,晋商被抄了?!” 嘭! 李永芳,投降建奴的第一汉奸,也是第一个投靠满清的明朝高阶武臣,如今的他已备受努尔哈赤信任,娶了建奴宗室女,成了后金额驸。 而李永芳一直负责代表后金与大明内部势力进行接触和勾结,在这之前,他就先后通过假意归附大明而诱骗的王化贞贸然出击最终成功帮助努尔哈赤夺下广宁。 只是现在李永芳没想到,他一直负责暗中联络,为后金走私各类重要物资的晋商,居然在他刚助自家主子得到广宁后,而被抄了。 第五十六章 李永芳吐血!皇帝意气风发! 李永芳已然意识到这里面存在着一个可怕的后果。 后果就是,自己大金将会失去大量的重要物资来源! “是的,父亲,我们的人带回来的消息,他们不但被抄了,而且还以汉奸罪被处以了极刑。” 李永芳之子李率泰回答后,李永芳直接猛力推翻了眼前的案桌,问道:“谁干的?!” 李率泰回道:“说是明廷新设的西厂,提督西厂的是国舅张贵!” “国舅张贵?” 李永芳喃喃问了一句。 随即,李永芳又问:“他是怎么知道张家口堡这几家晋商的?就算他知道,他为何敢去抄?!” 说着,李永芳直接揪住了自己儿子李率泰的衣襟,吼道:“回答我!他为何知道,即便知道又为何敢去抄?!” “儿子还不知道,不知道这位国舅爷为何会这样做。” 李率泰回道。 李永芳则松开了李率泰的衣襟,冷笑起来:“无论如何,这个国舅爷看来不简单,能顺利抄走晋商所有财产,定然是提前做了准备!不过,也由此看出,这位明廷皇帝也不简单,突然设西厂,又让外戚提督西厂,倒是有些不拘一格用人才的魄力!” 李率泰道:“父亲说的是。” 李永芳接着又问道:“你刚才说,晋商皆以汉奸罪被处以极刑,什么是汉奸罪,这明廷怎么搞出这么个罪刑来?” “这是明廷天子新立的罪刑,言通敌卖国者,皆为汉奸,而汉奸者,不仅仅是背叛他天子,也是背叛天下汉人,企图勾结鞑子奴役天下人,乃忘却祖宗之辈,既不忠也不孝更不义,故比谋逆罪还重,当处以同谋逆罪一样的极刑,且刻跪像于各处城门外以及各官衙外和各公厕内,其中各公厕内铸造的是跪像便池,受万人万世侮辱……” 李率泰还没说完。 李永芳就大吼一声:“别说了!” 随即,李永芳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几欲晕厥。 李率泰见此扶住了李永芳,急忙唤道:“父亲!” 李永芳有些站立不稳,呼吸急促地道:“是谁,这么歹毒?给朱由校出这样的主意!” …… “这个国舅爷是欺负我们不敢直接造反吗?!竟想着用抄晋商的法子来发财!” 通州。 一深宅大院内。 东林党元老李三才也在知道晋商被西厂抄没,乃至王纪等因贪墨被剥皮实草以及范永斗等晋商还被处以极刑的事后,咬牙说道。 “这是我们没想到的,一个两年前还不过是个监生之子的国舅爷,竟然会知道张家口堡的晋商。” 即将进京任工科都给事中一职的方有度此时暂时住在了李三才府上,且也是他把这些事告知给了李三才,而在李三才知道这事且问了这么一句后,他也跟着说了起来。 李三才苦笑起来:“如此说来,是别人将这事告知了国舅爷?” 方有度点头。 “是谁让他这么干的,难道是朱由校这个独夫民贼?!” 李三才压低着声音问道。 方有度回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我们一直低估了这位天子,他或许早已通过厂卫打听清楚了晋商的事。” “关键是国舅爷这个祸害,竟然敢真的去抄!更关键的是,他怎么就抄了出来!他麾下那些西厂官校绝非简单之辈。” 李三才道。 “或许跟西山有关。” 方有度回道。 李三才好奇地问道:“西山?” “没错!” 方有度点了点头,又道:“我们这位国舅爷颇有识人之明,先是举荐了一名满桂,使陛下最终得以杀我上百名伏阙言官,且除掉了骆思恭等亲近我们文臣的锦衣卫官员,接着,一提督京营戎政,就用了一个周遇吉,还带着其训练的五百官校去了西山,而去西山没多久,这五百官校就和另一千家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没了晋商。” “这跟西山有什么关系?” 李三才有问道。 “火器!” 方有度道:“我们买通了刑部的人,他们从范永斗口中打听得知了这些人能成功抄没晋商的原因,就是因为其火器更犀利!西山在大办钢铁,又设了军械司,想必是因为知道了一种新的火器锻造法,且明显锻造速度很快,不然不至于这么快就有这么多火器出来。” 李三才点点头,一掌拍在几案上,呼吸很重地道:“这西山不能留着!即便不提这火器,光是他西山现在养这么多流民,就是个隐患,让他们这么养下去,把流民变成了良民,仆从丫鬟从何而来?” “您说的是,西山是不能在留,不能允许国舅爷在西山搞什么工业品,开各类作坊,不说别的,在供应军队的棉甲胖袄方面就抢了我们不少生意。” 方有度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不能再轻视这位国舅爷乃至他背后的那个独夫民贼!得派人先去打听清楚,最好安插一些我们自己的人进去再说!” 李三才接着道。 “没错。” …… 西山。 “西山很可能已经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而,你们要多布置眼线!” 这天早上,张贵正向韩珪和宋应星嘱咐着关于进一步加强西山内卫工作的事。 “恩辅放心,我们绝不敢马虎。” 韩珪和宋应星听后皆答应着。 张贵点了点头:“这就好,去吧。” 韩珪和宋应星便离开了武备学堂。 两人离开后不久,张贵就来了武备学堂。 因为今天武备学堂开学第一天,天启也要来。 天启一到武备学堂,就在张贵的带领下,来到了武备学堂的校场上。 待他看见一众学员已都穿上绣有武备学堂字样的靛蓝色布面甲制服,朝气蓬勃地站在自己面前时,便忍不住展颜一笑。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这些学员高声喊了起来。 天启也就更加振奋,还在接下来,毅然决定和这些学员一起陪练。 乃至到饭点食,天启也不顾魏忠贤的劝阻,拉着张贵一起与这些学员们一起用堂食。 天启还主动问着一名负责直接指挥学员们训练的教习官:“你叫什么名字?” 这教习官回道:“回陛下,臣卢象升,现为兵部武选司主事,受国舅爷举荐,以原官任武备学堂骑兵科教习官。” 天启点头:“不简单,文臣来做教官,你为何答应他的举荐?” 卢象升回道:“因为国舅爷给臣的书信中说,若刀兵不掌于陛下,则会亡国;臣虽愚笨,亦有为陛下效忠之志!” 天启听后笑着看了张贵一眼,问道:“这么英武不凡的人,你竟也寻找到的?” “陛下谬赞,尽心即可。” 张贵回道。 天启便拍了张贵肩膀一下,道:“果然还是自家人可靠!” 说着,天启就看向卢象升等人:“朕非昏君,卿等亦非苟且之辈,犁庭扫穴当有时,勒石燕然犹可待!” “陛下说的是。” 卢象升回道。 “臣夏允彝,他日亦愿为陛下犁庭扫穴,立万世太平!” 因天启这么一说,一叫夏允彝的学员忍不住起身作揖一拜。 卢象升、黄得功等也跟着一拜。 天启见此扶起了他:“如此甚好!” 接着,天启问着卢象升:“你为何是骑兵科教官?” 张贵替卢象升回道:“陛下不知,他虽是文臣,但天生神勇,尤善骑射,如果大明会试以考骑射为主,他必是会元!” “难得!” 天启感叹了一句,随即就问着卢象升:“你们打算怎么练骑兵科的学员?” 卢象升回道:“熊部堂和国舅爷他们已经商量确定,以后练重甲骑兵。” 天启点点头,问着张贵:“为何是重甲骑兵?” 张贵回道:“他们将来要组成的兵马是陛下的禁军,陛下的禁军铁骑,自然得是可以披坚执锐的重甲铁骑,何况,现在陛下也有这个实力,财力且不说,西山工业司可以在最短时间内为陛下提供大量造甲所需的钢铁!” 天启笑着称是。 与朱元璋、朱棣、朱祁镇、朱厚照这些一样,喜欢骑射的天启还决定亲自参与重甲骑兵训练。 一时,天启还真的选了一副重甲披挂在身,与卢象升等骑兵科学员排列成重甲骑兵阵,对冲了起来。 一阵混乱的冲阵后,天启被卢象升用蘸了白灰的无头长矛在胸膛上戳上了一白点,但他也并不恼怒,只笑着道:“这个卢象升,果然比朕更善于冲阵。” 说着,天启就道:“卢卿,再来!” “是!” …… 新任兵部尚书孙承宗此时也在这里,看着这一幕,便不禁问着熊廷弼:“公觉得陛下这样亲历战阵训练,是好是坏?” 熊廷弼瞅了孙承宗一眼:“如果是在敝人任辽东经略以前,会觉得这事是坏事,陛下万金之躯,怎能效武庙之举,但现在,敝人觉得,这并不是坏事,国舅爷让天子亲自执掌武备学堂,还引荐数名文武双全之士与其同练,也未尝不是有再复大明辉煌的深意。” 第五十七章 处斩细作,血流成河! 孙承宗点点头:“公说的是。” 熊廷弼则突然叹道:“但他们不会允许陛下有自己的兵马存在的!包括眼下正在给陛下打造军械以及让大量流民可以重新稳定生活的西山,也不会被允许存在!” “你说的他们是谁?” 孙承宗听熊廷弼这么说,忽然很严肃地看向熊廷弼问道。 熊廷弼呵呵冷笑道:“大司马知道敝人说的是谁!” 孙承宗未答,只道:“至少本堂绝没有这样的心思!” …… “老爷,您说,这国舅爷这是什么心思,让这些贱民棉衣随便穿,煤炭随便用,粮食随便吃,虽说是把这些作为工钱在发,但也不能这么造孽啊。” 回京的方有度带着几个仆从先便服来了西山。 他决定来亲自看看这个传闻中让刘一燝等权贵官僚差点要让顺天巡抚派兵屠灭的地方。 此时,方有度也就正站在一处属于西山外围的居民区内,看见一干刚来西山不久的一些妇孺都不但穿着没有补丁的棉衣还在用丈夫刚领来的棉布做着棉衣,连在自己母亲旁咬着手指的小孩,也没有像运河上一些贫家孩童一样光着腚,而是穿着件新棉衣,憨憨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家母亲做为冬天准备的新衣。 而与方有度一起来的一位叫来升的仆从也因此忍不住说了起来。 方有度听后,便冷声笑问道:“看见这些贱民也跟你们一样穿的起棉衣,吃得饱饭,是不是觉得自己白当奴才了?” 这来升因此回道:“老爷您英明,奴才的心思瞒不过您,奴才的确觉得心里不平的很,奴才们能吃饱穿暖是因为老爷的恩典,这些贱民凭什么!他们还没成为国舅爷的奴才呢!所以,奴才不明白国舅爷到底是什么心思,非这样造孽!” 方有度道:“想知道原因就仔细去打听着!打听他们为何产这么多棉布出来,还有在这里的中军都督府工业司和军械司,到底在做些什么火器,怎么做的?以及西山的兵力防备,有多少家丁,在这里的西山营有多少人马等等,都要打听清楚!若是能打听清楚,老爷我必有重赏!” “放心吧,老爷!” 来升答应着,就带着几个仆从去了新到流民排队的地方。 方有度带他们来,就是要派他们去打入张贵西山所建工业区的内部。 为此,来升等早就换了一身补丁衣服,抹黑了脸,然后混进了新来流民的人堆里,开始忍受着西山工业区管事人员们的喝骂。 “都他娘的给老子排好队!” “叫你排好队,听不见啊!” 啪! 荣升太康伯府内卫局警备大队一名队正官的周能正持着鞭子亲自鞭笞着不按规矩排队的新到流民。 许多没有排队意识的流民因此被打得纷纷躲避,然后乖乖排起队来。 来升等几个仆从也不得不忍耐着这样的鞭笞,只是眼眸里难以掩饰地流露出恼恨之意。 要知道,他们以前在方府时,都是他们这样鞭打辱骂佃户的,可从没有他们被鞭打辱骂的时候。 张贵早已让宋应星根据这些日子跟流民接触的实际经验,总结了一套甄别流民中是否有细作的办法,其中就有观察这些流民神色有何不同的办法。 周能就接受了这样的培训,且他本就是流民出身,对于真正的流民受到差役豪奴鞭打辱骂时是什么表现再熟悉不过。 所以,周能此时很快就注意到来升几个人不对劲,并因此刻意继续抽打着这几个人:“看什么看,怎么,觉得自己不该打?!” 来升强忍着不满,只得赔笑着答应。 在一旁负责登记的老童生见此有些看不过,不由得劝着周能:“打几下就完了,何必这么严苛。” “您老不知道,上面说了,第一道审核时就得严些凶些,真正只想吃饱饭有个活干的老百姓,无论怎么打,都只会看着后面那几口煮着粥的大锅,只有假装老百姓的细作因为之前没挨过饿的,才觉得现在是在被侮辱。俺饿过饭,以前为了讨点吃的,被财主家的狗咬都不恼,更别提被人这么打了。” 周能说着就走过来,对已经排好队的第一排流民说道:“把你们手都伸出来。” 来升没想到这西山招募雇工,会检查的这么仔细,一时有些扭捏的把手伸了出来。 他这一伸出来,就把周能瞧出了端倪。 跟着来升来的五个仆从也被瞧出了端倪。 周能当场下令将这几个人带到关押室去。 一到关押室,周能对来升几个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然后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我们没谁派,我们是来应募做工干活的。” 来升有些底气不足地回道。 “放你娘的屁!” 周能把桌子重重一拍:“看看你们的手,他娘的,是拉纤握镰刀锄头的手吗,一点茧子都没有,就算要做探子,也不知道做仔细些?!” 周能说着就又吩咐道:“把牙张开!” 来升等有些犹豫。 “张开!” 周能大喝一声后,来升等才老老实实地张开了嘴。 周能见此忙咧开了自己的嘴,指着自己的大黄牙道:“看见了吗,这才是老百姓的牙,看看你们这常刷青盐的牙,比小孩乳牙还白,就这也好意思来做探子,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来升听到这里直接跪了下来,哭道:“这位大爷饶命啊!小的们也没想到国舅爷的人查的这么严,我们也只是奉老爷的命来探探虚实,实在是不得已啊!求开恩啊!” “求开恩啊!” 另外几名仆从也跪了下来。 周能见此只吩咐道:“一并带到审讯室处去!” “是!” …… 这里张贵从武备学堂回来后,宋应星就迎了过来:“不出恩辅所料,这些日子,西山抓获了不少形迹可疑的人,有些已经审出来,的确是各方势力派来的探子。” 张贵听后问道:“都有哪些势力的人?” “有内地文官士大夫们派来的,有蓟辽边将们派来的,还有勋贵藩王们,甚至还有建奴的人。” 宋应星回道。 张贵听后道:“把供词给我,我亲自交给陛下,这事按理是归东厂管,得由陛下下令给东厂。但直接派到我西山内部来的探子倒是可以直接由我们处决,让家丁队以这些人是来谋害皇亲、毁灭西山的名义,全部集中起来处斩,同时借此机会让西山所有雇工知道,这些人是想要西山灭亡,让大家再次失去家园,流离失所,另外记得表彰及时发现细作的有功人员。” “是!” 宋应星答应着就将已带来的供词给了张贵。 而在这没多久,来升等被派摸底西山的探子们皆被押到了临时搭建起来的西山公审台上,且在西山内部的文职管事人员向西山所有雇工宣读完这些人的罪责后,这些人的首级就被摁进了铡刀里。 底下的雇工们已经因此议论起来。 他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混进自己这些百姓队伍,企图谋害给自己这些人衣食穿的国舅爷,以及竟然想毁灭西山。 “他们为什么想害国舅爷,国舅爷那么好?” “是啊,国舅爷的西山庄惹到他们什么了?” 一些新来的百姓因此问道。 “你们才刚刚上识字班,没到上夜课的时候,还不知道这里面的道理,国舅爷是皇上派来的大善人,是来救济我们的,但在有些只想把我们变成奴才的奸臣贼子眼里,国舅爷就不是大善人,而是大恶人,是大奸臣!他们恨不得除掉国舅爷,然后让天下人都不敢再做大善人,然后就能继续逼我们卖儿鬻女!” “当然,他们也不想我们在国舅爷的西山可以像个人一样活着,他们只想我们去给他们种地当奴婢,所以,他们还想要毁灭西山,不只是奸臣贼子们想毁灭西山,关外想奴役我们汉人的鞑子们也想毁灭西山。” 在一些来得早且已经接受过一些宣教的百姓们阐述下,许多新来的百姓才明白了过来,且渐渐的,群情因此激奋起来,振臂呼喊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宋应星在等待时辰到时,也大喊了一声:“行刑!” 彼时,负责执刑的家丁们立即放下了铡刀。 咔嚓! 咔嚓! 咔嚓!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百姓们欢呼起来:“好!好!好!” 一时间,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还没被查出来的细作见此一幕不禁胆寒,开始筹划着逃回去。 而张贵则已把这些供词趁着天启来武备学堂与学员们一起参训时,递给了他。 天启看了这些供词后,目光透着杀气道:“他们明显是针对西山的工业司来的,还有西山这么多新编为户的百姓来的,最终的目的,是冲着朕来的!” 第五十八章 东厂拿人,抗命者,杀无赦! “陛下说的是,臣还是那句话,我们不能低估反动者的恶意,他们会有多卑劣,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现在他们只是不想西山存在,或许将来他们会连大明都不允许存在,而是想着易姓改号。” 张贵说道。 天启听张贵这话,如耳边起了个焦雷,当即转头瞅了张贵半晌。 张贵见此忙拱手:“陛下,无论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自古皆是如此!当大明不能带给他们好处时,就是他们投附新朝之时。” “魏忠贤!” 天启突然大喝一声。 魏忠贤忙走了来:“皇爷请吩咐!” “抓!” “能抓的都先抓了!” “杀一儆百!如遇抵抗,以抗命之由,格杀勿论!” 天启咬牙吩咐后,就把张贵送来的供词朝魏忠贤抛来。 供词散落一地。 “是!” 魏忠贤立即捡拾起地上的供词来,双手捧着,疾步出了大殿。 张贵看着魏忠贤脸上渐渐浮现出的狠厉之色,也就猜到,接下来东厂镇抚司的人肯定要在魏忠贤的命令下,严格执行着天启皇帝的“杀一儆百”行动。 天启皇帝看到了西山的价值,经过张贵这么一提醒,也意识到自己不可能通过怀柔示仁就能消弭这种来自各方势力的挑战。 而也因为此,张贵在西山搞的工业,算是再次加剧了大明朝堂上君臣之间的斗争烈度。 大臣们显然低估了这个烈度。 如同他们低估了当朝国舅张贵对他们的敌视程度以及对他们的了解程度。 可以说,在前世受过各种屠龙之术教育的张贵比他们自己还了解他们,了解他们的阶级属性,了解他们的软肋,也了解他们在满口仁义道德的背后藏着什么目的。 因为有个姓周的人把历史里的真相直白简单地告诉给了他! 而他们也就不会知道,在这样一位国舅爷的影响下,使得他们的皇帝陛下也在加大着对他们的敌视程度。 何况,他们的皇帝陛下本来就不笨。 京师一处大型青楼里。 工科都给事中方有度此时已经哆嗦完,正和几位同僚于贤者时刻,抨击着时政。 “当今天下,外戚不法,阉宦横行,天子亦不行德政,刻薄寡恩,动辄抄家灭族,则国如此下去,岂能有宁日?!” 方有度此时就举杯感慨了起来。 一旁的御史汪惟德附和道:“公此言有理!尤其是我们这位国舅爷的西山庄田!陛下竟也允许外戚在那里大搞奇技淫巧,安顿流民,编其为户,而不令其还乡复耕,这样下去,早晚会激起民变!” “还有西厂,欺凌商贾!” “还有东厂镇抚司,欺压百官!” “还有圣驾不居正宫,在西苑设制策司,而乱章法!” 其他在这里的文官跟着呼应着。 方有度则很是激昂地道:“敝人相信,邪不压正!早晚奸臣贼子必被绳之以法,天下仍将由仁德之君主宰!” 咚咚! 而这时,急促的登楼脚步声传来。 “散开!东厂拿人!” 没多久,东厂的官校已经冲了进来。 方有度见此有些惊愕,忙闭住了嘴。 “你们厂卫的人再嚣张,也该长双眼睛,知道这里谁家的产业吗?!这可是成国公。” 这家青楼的妈妈刚说完,一把利刃就在拔刀那一刹那间,没入了这妈妈的腹部。 而握着这刀的正是许显纯,许显纯冷冷地道:“管他娘的是谁的地盘,皇爷有谕,缉拿钦犯,抗命者,格杀勿论!” 这妈妈憋屈地抽了抽脸,随即就倒在了地上。 许显纯这时拔出了刀,任由刀刃上的鲜血滴落在地,只递了个眼色,就有官校将一小厮提拉过来。 许显纯向这小厮命道:“把你们家老爷指出来!” 这小厮正是方有度的小厮。 方有度一眼就认出了这小厮,一时大为惊骇。 这小厮也认出了他,且指着方有度:“那就是我家老爷。” 许显纯因此带着东厂官校们朝方有度走来。 酒壮怂人胆,再加上,在这秦楼楚馆早就威风惯了的汪惟德等几名文官倒也气势汹汹地站在了方有度前面,拦住了许显纯等人。 汪惟德还直接叱问道:“你们这些给阉竖使唤的鹰犬到底想做什么?!” 许显纯回道:“奉旨捉拿钦犯!尔等最好让开,否则别怪王命无情!” 啪! 汪惟德竟突然一巴掌扇向了许显纯,大喝一声:“放肆!” 接着,汪惟德就道:“你们厂卫平素飞扬跋扈,肆意抄家也算了,如今竟还要在这里撒野,带走朝廷忠良,要带走可以,除非先老子身上踏过去!” “没错,除非先从我们身上踏过去!” 几名文官喊了起来。 汪惟德又道:“你只管回去告诉魏阉,少假称皇命来吓唬人!他若真敢要和天下儒生作对,那就让他堤防着将来同刘瑾一样的下场!” 噗呲! 一丝清脆的金属切入碳水化合物的声音传来。 许显纯握着刀把旋转着已经没入汪惟德腹部的绣春刀,冷笑道:“你的话,本千户会带到的,但是皇命的确说的是抗命者杀无赦!” “你!你!” “我可是,我可是御史!我老师乃是顾命大臣!” 汪惟德惊愕而又恐惧地说道。 “凭你是谁的学生,也不能对抗皇命!” 许显纯说了一句。 嘭! 汪惟德倒在了地上。 在场的文官们顿时被惊吓得没了半分胆,皆急忙走到了方有度后面,且一文官还把方有度推到了前面:“钦犯在此,我们没有违抗皇命!请珰头带回!” 许显纯见此,冷冷一笑,接着就将手一挥:“拿下!” “是!” 两东厂官校便过来将方有度擒拿了起来。 方有度还不知道他给西山安插细作的事被发现了,也就又怕又惊地大喊道:“你们凭什么拿我,你们这是构陷忠良,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方有度不停地呐喊着,直到被拖到诏狱后才没再呐喊。 …… “什么?!方叔(方有度的字)被东厂的人拿了?” 没几日后,在通州的李三才就从方有度的门客汪崇孝这里知道了这一消息。 汪崇孝道:“千真万确!晚生花了不少银子才打听得明白,是西山那边安插细作的事出了差错,西山那边对安插过去的探子查的极严!所有去西山的流民会先被管事的人刻意辱骂责打,观其反应,然后又会被检查手指,有没有带茧子,还有牙齿,第一顿饭还会被逼着吃混杂有沙粒的粥,看其反应是否甘之如饴,想要蒙混过去,非常的难!所以,许多探子细作都被查了出来,方叔派去的也被查了出来。” 说着,汪崇孝就问着李三才:“修吾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李三才瞅了汪崇孝一眼,随即仰天一叹:“这可如何是好!” 第五十九章 朕效太祖,卿效徐达常遇春,准备造反! “西山现在不但有中军都督府的工业司和军械司以及西厂,还有陛下的武备学堂,而这些皆是完全撇开我们外朝文官政体在进行,饶是有个别文臣在武备学堂这些地方供职,然也都是些离经叛道或谄媚事君以图进步的奸臣!” 汪崇孝说着就叹道:“但现在我们要想打探其内部机密事,已经变得非常艰难,哪怕想要从长计议,也不知道该怎么从长计议。”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 李三才这时突然说了一句。 汪崇孝忙问:“什么办法?” 李三才只淡然一笑,接着就将放在另一侧的一杯定窑茶盏,端到了汪崇孝面前:“你尝尝这个茶,是我早上让她们新沏的。” 汪崇孝便躬身致谢,接着就接过茶来,呷了一口,笑道:“好茶!” 但紧接着,汪崇孝就突觉喉部在疯狂缩紧。 汪崇孝不由得把手伸向喉部,想要把喉部扯开,且也很意外地道:“修吾先生,您,您这是!” 李三才道:“方有度安插细作到西山,不是我授意的,就算东厂查出来我跟他有说过此事,我也可以否认,但你安排细作去西山,却是我让你安排的,如果你不死,万一查到了你怎么办,查到了你就会查到我,还是你死了好些。” 汪崇孝已经倒在了地上。 而李三才则唤了一声:“来人!” 没多久,一男子走了进来:“老爷!” 李三才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剁成碎肉,用绿矾水烂了,埋在土里!” “是!” 一个时辰后,李三才又将这男子传了来,且递给了他一封信,道:“你带着这封信去一下宁远,给总兵祖大寿!” “就说我的话,如今人家为了不把贱民逼成反民,还要让那些贱民继续活得像个人,非要做独夫民贼,非要断大家的财路,且来了个戒备森严,还早就把我们都防备着,那么,这种事就不能只是我们东林党来阻止,你们关外的人如果想继续吃辽饷的话,继续靠着养寇发财的话,也得想办法,最好是直接出兵假扮流寇一举荡平了西山,不能只靠我们这些人!” “是!” …… “皇爷,按您的吩咐,该抓的都抓了!” 魏忠贤这里则来到西苑,向天启禀报了东厂和镇抚司缉拿涉及刺探西山情况的事情。 天启听后道:“务必严加审问!” “奴婢明白!” 魏忠贤回道。 于是,方有度等被押到诏狱的官员便开始接受着东厂的审讯。 “说,为什么要去西山安插细作?” 此时,理刑官杨寰就一手持起烧红的烙铁,问着方有度。 方有度虽然害怕但还是有些强硬地在否认着:“我没有往西山安插细作,你们是在诬蔑,诬蔑朝廷忠良!” 杨寰见此直接将烙铁贴在了方有度那又肥又白的肚子上。 顿时,方有度的肚子上就被煎出油花来,滋滋作响。 “啊!” 方有度也疼得嚎叫起来,且不得不道:“我说,我说!” 杨寰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方有度则大汗淋漓地道:“国舅爷在西山让大量流民变成了新编的良民,他这样做,是在断全天下权贵官僚的财路!我们怎么能不去打探清楚,他为何能断我们的财路,首先,他西山的棉布为何能高产,他西山的火器为何更厉害。” …… “果然像方有度这些权贵官绅,心里只想着他们自己这些人的利益,全然弃国家社稷于不顾,他们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天启在从魏忠贤手里收到方有度等人关于派人刺探西山情况的供词后,当场就把供词摔在了地上,且大喝了一声,青筋直冒。 “陛下不必气恼,我们不能用小人的反动来伤害我们自己的心志,以臣之见,接下来一切的道理还是得落到谁的拳头更硬这个问题是,也就是说,谁掌控的兵马最厉害,谁才说了算。” 张贵回道。 天启看向张贵:“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在见不能用从长计议的方式慢慢毁掉我们在西山的一切后,会直接诉诸于兵马?” 张贵点头。 天启又问:“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张贵道:“如果只陛下一人,臣不敢打包票,但现在是陛下加臣一起,这几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天启笑了起来:“你倒是很自信。” “臣说的是实话,无论是可以组织起的人力规模,还是西山现有的技艺水准,还是陛下的正统身份,就算不能大胜,陛下也不会败的太惨,最差的情况无非是,臣带陛下去凤阳,仿当年太祖举兵,造一个新大明。” 张贵突然说道。 天启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张贵:“你竟然有这样的打算,让朕去造反,你怎么想到的?” “陛下是明白人,知道如果放任百姓皆成饿殍,迟早会有大乱发生,山东只是一个前奏,西南也还只是一个信号,而与其将来被自己子民逼死,不如带着子民重新走太祖的路。” 张贵回道。 “说得好!” 天启大赞一声,接着就拍了拍张贵肩膀:“你危机之感比朕重,在你的眼里,似乎朕真要被他们害成亡国之君似的。” 说着,天启就朝外走去:“放心吧,若真到那一步,朕就听你的,一起重走太祖路。但现在,得先随朕去武备学堂,继续练兵。” “是!” 转眼已是半年后。 而在这段时间内,大明朝局还算平静。 张贵基本上是陪着天启在武备学堂训练学员。 但就在张贵以为大明天启朝要继续这么平静下去时,魏忠贤突然来到天启这里禀道:“皇爷,锦衣卫报,辽将张存仁部突然出现从蓟州潜越过来,出现在大榆河一带!但最近没有调哪支兵马入关的兵部钧令。” 天启听后倒也冷静,看向张贵道:“果然来了!沿途边军竟没有发现,看来是故意放进来的。” 张贵听后不禁心道:“又是从蓟州潜越过来!历史提前重演了不成?” …… “贝勒爷,接下来就看你们大金八旗兵的了。” 此时在离西山不远的一处村庄附近,突然率军出现且血洗了这里的辽将张存仁正跟与他一起来的莽古尔泰说着话。 莽古尔泰听后点点头,看了一民房内因不堪受辱而吊死的汉家女一眼,道:“放心吧,我大金也不会允许有西山这样坏我大金国运的地方存在!等攻下后,必屠之!” 说着,莽古尔泰就策马而去,其身后的建奴八旗兵紧随而来,卷起漫天烟尘。 张存仁见莽古尔泰等八旗兵离开后,就对自己弟弟张存义冷笑着问道:“天启和国舅爷应该不会想到来西山的会是更骁勇善战的建奴八旗兵吧?” 张存义也附和道:“只怕到时候西山的官民一见是建奴八旗兵直接就吓得魂飞魄散了,乃至整个京师也会震动!” “这都是他天启与这位张国舅自找的!” 张存仁说了一句,就冷笑道:“竟然真的想中兴大明,想通过损有余来补不足,想做独夫民贼,也不想想,自古岂有三百年以上国运之王朝?” 说着,张存仁就吩咐道:“你派人立即去京师,将建奴已派大兵准备屠戮西山的事,告诉京城里的文官们,让他们准备请奏朝廷召天下兵马勤王吧!” “是!” 张存义答应着,又问道:“派人去后呢,我们还做什么?” “留在这里,一是随时准备接应建奴;二是一旦莽古尔泰屠戮西山,我们也可以接着建奴作乱的名义趁机在京畿一带打粮;三是一旦勤王诏令一到,待建奴主动退出入关,我们就可以先到京师,说建奴乃被我们逼退,先占这勤王之功。” 张存仁回道。 “兄长高明!” 张存义道。 “这都是大帅的授意!” 张存仁道。 “不是大帅看重兄长,也不会让兄长来领这个好处!” 张存义道。 张存仁听后只是一笑:“去吧。” “嗯!” 第六十章 朕欲立威于军,亲掌兵马! “报!陛下,我西山营的哨骑发现,来西山的不是普通边军,而是鞑子,建奴鞑子!” 因张贵举荐而调任新设西山营任参将的孙应元,此时刚下马,拜在天启和张贵等人面前,就立即抱拳禀报了起来。 当初,在张贵提起西山不会被权贵官僚所容,而天启因此决定在西山置一营兵马后,便有了西山营。 明代军制分为卫所制和营兵制。 营兵制主要是以募兵的形式组建成一营兵马,镇戍各地。 而一营兵马的数量通常不固定,多则上万少则一两千,营主将的级别也不定,有总兵领一营的,也有参将、游击、守备领一营的。 而西山营只三千兵马,皆是张贵在从流民中选出八百青壮为自家家丁后,又从新到流民中选出来的三千青壮。 而编入西山营的这三千青壮在一年前就由张贵委托给了熊廷弼训练。 熊廷弼在辽东练兵数年,还带着新练兵马与建奴打了几场胜仗。 也正因为此,在袁应泰代替熊廷弼任辽东经略之前,努尔哈赤屡次进攻沈阳和辽阳都没有在熊廷弼手里讨得便宜。 只是熊廷弼后来被京城里的言官弹劾去职,袁应泰走马上任,代替熊廷弼成为辽东经略后,才导致大明连丢沈阳、辽阳两处重镇。 可见熊廷弼善于练兵。 熊廷弼在武备学堂筹办期间,主要工作就是受张贵嘱托,练西山营的兵马。 而在半年多以前,武备学堂学员正式接受训练开始,西山营才交给了孙应元,由孙应元继续进行训练,且顺便征剿附近流寇,积攒实战经验。 如今,整个大明西山一带的军事力量,除了张贵的家丁队和武备学堂的入伍生总队外,就是西山营。 武备学堂的入伍生总队就是武备学堂的学员和教习组成的一个编制,合计一千余人。 但入伍生总队从学员到教习皆是精英,如熊廷弼、马世龙、沈有容、卢象升、夏允彝、黄得功等。 而前面提到的西山营和武备学堂是现在西山一带直接效忠于天启的兵马。 张贵的家丁队自然直接效忠于他自己。 掌控京城和西苑禁卫的兵马则是周遇吉的前锋营和满桂的神枢营。 其中,周遇吉的前锋营负责整个京师的防卫。 前锋营是天启让张贵提督京营戎政后,张贵提拔周遇吉,且让周遇吉将从京营中整顿出来的劲卒整编成的一支兵马,算是京营现存唯一可战的一营兵马。 满桂能掌控神枢营则是因为他在受张贵举荐任京师副总兵后,于百官伏阙西苑的事件中表现良好,受到天启信任,被直接提拔神枢营坐营指挥使,其麾下家丁也编入到神枢营内,故而使得他现在相当于成了天启的禁卫统领。 在听到来西山的是建奴后,张贵在紧张之余,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利用这几支效忠于皇帝的兵马以及自己的家丁队,击退来犯之敌。 天启也是一样。 两人因此对视了一眼。 “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大胆,为了消灭西山,直接请虏入关,果然如卿所言,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卑劣事!” 旋即,天启沉声对张贵说了一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陛下乃明智之君,早已做了准备,西山一带,陛下的兵马加上臣的家丁,合计有五千兵马,且各个健壮如塔,忠勇敢战,所持火器甲胄也皆是上品,所以守住当是没问题。” “只是陛下不宜身涉险地,还是回京较妥,京城城高墙厚,神枢营和前锋营兵马更多,也更易护得陛下周全,这里不如留给熊部堂统率御敌,熊部堂在辽东就统领过数十万兵马,乃我大明鲜有的统帅之才!陛下让他在西山统率西山营和武备学堂入伍生御敌,当没有问题。” 张贵这时提议道。 魏忠贤听了也连忙赞成,他虽然很不喜欢熊廷弼,但也不得不承认熊廷弼在指挥打仗上还是很靠谱的,也就道: “皇爷,国舅爷说的是,我们还是赶紧回宫吧,这里有熊部堂,想必是万无一失的。” “宋人为防武夫乱政,故令文官掌兵,如今我大明亦变成文官掌兵,然文官掌兵又使文官乱法,天子之威亦丧!” “如何才能使兵马护国安邦?只能天子亲掌!可天子只一人如何亲掌?只能立威于军!如何立威?当效太祖、成祖亲自领兵杀敌!” 天启说到这里,毅然决定道:“朕不回京,就在西山,张贵也留在这里,统筹调度诸事,魏忠贤,你回去,严查趁朕不在而胡来之人。” “皇爷,这……” 魏忠贤很意外地忙看了张贵一眼。 张贵也是无语,但他没有阻止天启,毕竟他不可能阻止一个皇帝想立威于军的雄心,也就答应道:“是!” 魏忠贤见张贵没反对,他自己也不好在触逆圣意,也只得答应着离开了西山。 “虽说陛下已决定要亲自指挥御敌,但这谋划还是可以归之余众人的,臣认为还是将熊部堂、马都督、沈总兵皆传来一起参与军机为好。” 张贵提议道。 “准!” 天启点点头,又对张贵笑道:“把卢象升、夏允彝还有那个孙传庭也叫来!朕看他们也很知兵,朕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知人善用的,冷眼看了半年,武备学堂的人竟不少都跟朕在朝堂上看见的那些读书人大不一样。” “是!” 张贵微微一笑,应了一声,便让人去安排。 孙应元这里则奉天启的旨意继续派出哨骑去探知来袭建奴的情况。 “建奴所长者,以楯车加重甲步军进行步战,其中各牛录之巴牙喇为主兵,最是悍勇!另有负朱箭者,负责维持士气。按照建奴规矩,有怯战者,会被负朱箭者用无头朱箭射上红点,战后这些身上有红点者就会以怯战之罪被斩杀!而也因此,建奴兵马变得悍不畏死!” 半个时辰后,在熊廷弼等来了天启这里时,天启就很认真地听着熊廷弼关于对建奴兵马的了解。 “难怪卿在武备学堂入伍生总队和西山营内,设训导官负责带兵突击与宣教忠君报国,还设镇抚官维持军纪,更要求火器发展到破楯的地步,敢情早就备着将来与建奴作战,想必举荐熊爱卿替朕主持武备学堂,也是想到他是目前唯一胜过建奴的帅才?” 天启对张贵笑着说了起来。 张贵笑道:“凡事瞒不过陛下。” 天启拍了张贵一下:“你呀,心思之远,让朕也没想到,也难怪天天在西山排演鞑子戏,还要朕设汉奸罪,在西山工业司和军械司几个大厂做活的百姓们只怕也早就把鞑子视为大敌了吧。” 张贵点头:“差不多,臣的要求是,就算是小孩,也得知道奴尔哈赤是谁。” “甚好!如此民心可用!” 天启起身说了一句,接着就问熊廷弼等:“诸卿认为,此次当如何御敌?” “来犯之建奴有一千五百余人,用建奴自己的话说,是一个甲喇,五个牛录,以臣之见,可让西山营出西山堡迎敌,国舅张贵领麾下家丁策应,武备学堂的入伍生总队随陛下留在西山守卫。” 熊廷弼道。 “不!” 天启摆手道:“朕亲率武备学堂的入伍生总队正面迎敌,国舅张贵率家丁策应,你熊爱卿率西山营迂回到建奴后方。” “陛下是想让建奴有来无回?” 熊廷弼问道。 天启点头:“没错!天子脚下,他们怎么能说来就来!” 熊廷弼忙谏阻道:“陛下,不可,这样实在是太冒险,陛下亲自迎敌,一旦有闪失,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建奴可以随意潜越入关,败也能全身而退,那才是后果不堪设想。” 天启说了一句,就道:“朕意已觉,不必再议!” 天启说着就拿出一道早已拟好的密旨给熊廷弼:“朕其实也早有打算,已拟好任你熊爱卿为北直、山西、山东三省督师的圣旨,以兵部尚书衔,节制这三省所有兵马,一旦建奴被朕亲自击退,你可以直接命令各边督抚率边军拦阻关外建奴援军,阻截关内败退建奴,他们谁要是不干,你可直接斩之,当然那种情况下,他们想必不会不干,不然就是明着投敌了。” 张贵和熊廷弼不禁对视了一眼。 同时,张贵不禁暗叹:“天启才是运筹帷幄的统帅之才啊!” “遵旨!” 熊廷弼也立即应了一声,他见皇帝早有决胜之心,也就没再谏阻,只是在离开天启这里后,才对张贵暗嘱道:“若情况有变,还请国舅爷直接让家丁强请陛下逃离,别的武臣临阵脱逃,可能会被处死,但陛下绝不会杀国舅爷的。” 张贵淡淡一笑,旋即只点了点头。 第六十一章 举王命旗牌,举天子大纛! 看着正推着楯车往西山来的大批建奴,张贵的心开始提到了嗓子眼,这是他第二次亲临战阵,但他却比第一次时还紧张。 因为第一次只是袭击商队,而这一次是跟正儿八经的军队作战。 关于建奴,张贵在前世看过不少关于他们的记载。 总的来说,张贵知道建奴的八旗兵在这个时期的确算是精锐强军,但也不是不可战胜。 张贵相信自己这边这些人在针对性的训练这么久后,不至于连五个牛录的建奴都战胜不了。 张贵瞅了天启一眼。 他发现天启倒是没有他那么紧张,而是很镇定的看着前方。 当然,不排除他是稳定军心而强作镇定。 张贵接着又看向了孙传庭,低声嘱咐道:“你们是进士出身的训导官,待会儿要首先表现出不畏死不贪生的忠勇来,要敢于冲在前面突击,明白吗?” 孙传庭点头:“明白!” 张贵微微一笑,这才同天启一眼抽开西山出品的单筒望远镜,瞅着前方的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则眯眼看着明军这边,且对自己的副手德格类道:“这支明军训练有素,士气高昂,似乎有些战力。” 德格类也点点头:“强军才好,不然我们也算白进关了。” “报!贝勒爷,我们的斥候在我们后面发现了一支兵马,他们打着熊字旗,挂着兵部尚书督师的王命旗牌。” 鳌拜这时走来向莽古尔泰说道。 莽古尔泰听后大惊:“熊蛮子?” 建奴人最恨熊廷弼,因为熊廷弼任辽东经略期间,让他们吃亏最多,故而建奴也都称呼熊廷弼为熊蛮子。 德格类也道:“应该是他,据张存仁说,他熊廷弼现在在西山武备学堂任总教习!” 莽古尔泰听后:“可算是遇到了他,传令下去,全军掉头,去打他熊廷弼。” “部堂,您还是进怀柔城中指挥吧,打着王命旗牌在野外,卑职担心您的安全。” 孙应元这里正劝着熊廷弼。 熊廷弼摆手道:“不!本堂必须跟将军一起待在这里,还得把本堂的王命旗牌都打出来,让建奴看见,这样的话,建奴会主动先来攻击本堂,陛下那边就会没事。” “传旨!把朕的大纛举起来,让建奴看见!” 天启则在这时也命了一句。 “陛下这是?” 张贵问道。 天启道:“对面建奴推进缓慢,可能是对方主将用兵谨慎,也可能是因为熊卿在故意以自己的督师身份诱敌,只有立起朕的大纛,这些建奴才能像蚊子见了血一样,向朕这边杀来!” “陛下说的是。” 张贵不得不承认天启也是很勇的人,和正德很像。 没多久,鳌拜就发现了对面明军立起了天子才有的大纛,且因此兴奋地来向莽古尔泰禀报了这事。 “天子大纛?” “明国皇帝天启在这里?” 莽古尔泰很兴奋地问道。 鳌拜道:“奴才不敢瞒贝勒爷,前面明军的确立起了大纛!” 莽古尔泰听后亲自纵马到了前面,一看见大纛,两眼放光。 德格类因此问着他:“还掉头吗?” “不掉了!传令,继续前进,务必要生擒明国皇帝!熊蛮子哪里能跟明国皇帝比。” 莽古尔泰说道。 于是,建奴这边继续向天启和张贵这边前进着。 建奴虽说是以步兵为主,但也不全是步兵,也有骁勇善战的骑兵。 此刻,鳌拜等骁勇善战的巴牙喇就善骑,且在这时纵马先朝明军奔来,企图逼明军这边因为骑兵冲锋时产生的紧张情绪而提前发射铅弹。 但明军这边没有这样做,尽管夏允彝已经满手心都是汗,呼吸声重的像打雷,但也因为孙传庭这些训导官在旁边按惯例喊不要提前开枪要听从命令而忍住了想赶紧把斑鸠铳铳机扣动的冲动。 鳌拜等巴牙喇继续前进着,且在离明军百步之内时,就突然搭弓向明军这边射连珠箭,所谓连珠箭就是不间断的射箭,进而给对方造成连续性的杀伤。 明军这边因此有多名入伍生总队的学员倒下,而惨呼不已。 “陛下就在我们身后,我们是天子门生,不能让陛下失望,再痛都要忍住!也不要害怕,上阵杀敌无有不牺牲者,战死沙场乃男儿光荣之死法!” 孙传庭这样的训导官在这时打着气,而黄得功这样的镇抚官则比较粗暴,直接拔出刀,准备谁怯战就砍谁。 正面迎敌的武备学堂入伍生总队学员们大多忠君思想重,因为不少都是进士出身,或都有过行伍经验,所以倒也没有因此崩溃,而是继续保持着阵型。 鳌拜等建奴巴牙喇见此也不由得眸露惧色,开始慌忙掉转马头奔回。 “放!” 这时,负责指挥入伍生总队的老将马世龙才下达了明军这边发射火器的命令。 嘭! 嘭! 嘭! 顿时,白烟弥漫,铅弹在这些建奴巴牙喇掉转马头时那一刻横扫而来,许多巴牙喇麾下战马倒地,其本人也被甩飞了出去玩,也有巴牙喇本人中弹倒在地上。 比鸟铳铅弹大五倍的铅弹一旦破肉而入,在这个时代,对于没有抗生素的建奴而言,只有等死的份,哪怕不是致命伤。 莽古尔泰开始捏紧了拳头,眼前这支明军的战斗素养超出了他的想象。 因为在他的经验里,自己八旗兵在排除巴牙喇向明军冲锋时,战局就定了,明军一般都会在这个时候乱放火器,随即就一窝蜂逃跑,再精锐一点的,会逼着自己这些满洲巴牙喇在放连珠箭时,才阵营大乱,而能扛到连珠箭射完都没崩的明军很少。 “这样的明军,上一次还是在浑河遇到的,对吧?” 莽古尔泰不由得问着德格类。 德格类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没错,那是戚家军的后代。三贝勒,我们似乎遇到了劲敌!” “本贝勒要杀了那姓张的!他并没有告诉我们,这里的明军与别的明军不同!” 莽古尔泰咬牙说后,就道:“接下来只能鏖战了,让回来的各牛录巴牙喇和红甲兵皆下马,督促本牛录的披甲兵步战!虽说被这姓张的骗了,但明显这支明军是明国皇帝的看家精锐,若能击败,明廷将彻底无人敢再对抗我大金!” “喳!” 德格类答应着就下达起命令来。 第六十二章 杀敌报国,抓了黄带子! “陛下,建奴的楯车推进速度加快了。” 过了一会儿后,张贵就忙对天启说了一句。 天启点头。 “步甲方阵退后,重甲骑兵守住炮兵两翼,一起出动,轰其楯车!” 马世龙这时则下达了新的命令。 因张贵提出了轴承的概念,而天启又造出了轴承马车,所以在西山的这些明军已经开始列装有带轴承和转盘的炮车。 这样一来,明军的火炮更利于野外机动作战,便于步炮协同。 而武备学堂的老将们也因此改变了战术,而将炮兵置于步兵之前作战。 他们作为这个时代的军事专业人员,不可能在己方出现机动性更强的火炮后不知道改进战术。 此时,明军的重甲骑兵护送着炮兵来到了阵前,而一尊尊直射火炮也在武备学堂炮兵科学员的操作下,向对面两百步之外的建奴楯车倾泻着实弹。 建奴重甲步兵阵的一辆辆楯车因此被掀翻在地,背后不少建奴披甲兵也被轰击得嚎叫不已。 莽古尔泰见此气得咬牙,他的巴牙喇骑兵已全部下马督战,再加上对面明军炮兵还有明军重骑兵护着,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重甲步兵们挨轰。 莽古尔泰只得命道:“加速前进,宰了前面那些炮兵!” “炮兵退后,步甲方阵前进!” 而在建奴剩余的几百辆楯车飞速前进到离明军不到两百步距离时,马世龙下达了新的命令。 明军的步兵方阵再次走到前面来,且也加速着步伐,旋即将早已装好铅弹的斑鸠铳抬起,朝对面的建奴射来。 建奴这边的步甲兵也开始射箭。 砰! 砰! 砰! 这是建奴的步甲兵的箭矢大多射在明军的盾牌上,造成的损失不大,何况明军还穿着布面甲。 倒是建奴这边的楯车因为挡不住颗粒火药加成的斑鸠铳重型铅弹,纷纷现出弹孔,后面的建奴披甲兵也被一枪四弹的铅弹射中不少,而顿时出现混乱的局面。 明军步兵方阵趁机加速前进,准备破阵杀敌。 建奴这边的巴牙喇们见此皆目瞪口呆,都没想到明军的火器会这么厉害,竟可以直接破牛皮楯。 “披甲!” 鳌拜已经大吼一声,年少力壮的他开始让自己包衣给自己再披挂一层重甲,而准备与对面明军鏖战! “披甲!” 其余巴牙喇也跟着大吼了起来,作为建奴中的王牌,他们通常是杀敌百人以上的猛卒,哪怕是披上两层重甲也能轻盈地跑动起来,挥砍自如。 莽古尔泰看着这一切,肾上腺素也在飙升,且不禁咂舌道:“他娘的,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浑河血战那一次,我们可是损失了好些个梅勒章京,才全歼了那支明军,这次也不知道要赔我多少巴牙喇。” “贝勒爷!要不撤退吧,对付的重甲骑兵还没出动呢。” 德格类提醒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样就撤走,你让父汗怎么看我!只要重创了这支明军,生擒了明国皇帝,战死几个巴牙喇又何妨!” 莽古尔泰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披甲!” “披甲!” “披甲!” 明军这边的入伍生总队里的步兵训导官们也开始大喊着。 他们也打算披重甲做人形坦克,负责短兵突击。 因为按照张贵说服熊廷弼等人后制定的规矩,相当于政0委的训导官也承担着建奴中巴牙喇一样的角色。 长期在武备学堂刻意进食高蛋白,加强各种耐力训练而体格上已经不弱于这些巴牙喇,且智商方面已经经过科举和实战考验过的孙传庭等训导官,在卫兵的帮助下,也披上了西山出品的沉重板甲。 很快,两方的步甲就如两股铁流一般冲撞在一起,互相砍杀起来。 作为历史上追得李自成只剩十余骑的孙传庭,此时彰显着老秦人的善战特质,披着重甲的他,当先就撞开了建奴盾牌阵,且在避开一名持长矛的建奴后,就直接将其搠死在地,然后冲到里面与同样披挂重甲的一名巴牙喇对撞在一起,而其身后的明军刀盾手和火器手跟了来,或劈或砸的消灭着周围的建奴。 被孙传庭撞开的巴牙喇大怒,持着狼牙锤就要朝孙传庭砸来,进士出身的孙传庭脑子转的很快,刻意卖了个破绽,在这巴牙喇持狼牙锤朝他后背砸来时,他突然一转身,这巴牙喇的脖颈处就没入了一把匕首,而一时间如山塌一样倒在地上。 孙传庭拔出匕首,任由这巴牙喇脖颈处的血溅洒在脸上,只大声喊道:“杀敌报国!” “杀敌报国!” 武备学堂这些因为满脑子都是忠君报国思想的学员听了这话,一个个如打鸡血,继续往铜墙铁壁一样的建奴内部冲着,使得许多建奴披甲兵都开始怯战,更别提未披甲的普通兵和包衣了。 后面的巴牙喇不知道砍杀了多少企图溃逃的建奴八旗兵,才逼得这些八旗兵继续和明军对战。 作为巴牙喇之一的鳌拜虽然还在悍勇的与明军血战着,但他也还是发现自己身边的巴牙喇越来越少,而自己这边似乎渐渐出现颓势。 而这时,德格类也不由得再次劝着莽古尔泰:“三贝勒,还是撤吧,人家也有披甲的勇士,关键人家的勇士已经占据上风,他们的甲胄似乎更耐砍,他们的刀刃也更锋利,连火铳上都有利刃,把我们的巴牙喇撤回来吧,不然就出不了关了!” 莽古尔泰这次没有犹豫:“按你说的办,真是可惜,这明国狗皇帝的亲军果然不怕死!” “建奴要撤!重骑兵冲上去,破其中军!” 马世龙迅捷地下达了最新命令,同时对张贵说道:“国舅爷,还请你的家丁队去拦住他们退路,且告知于熊部堂,建奴败局已定,当立刻收网!” 张贵点头就带着家丁队离开。 马世龙则看向天启:“陛下,接下来,您有何吩咐?” “朕没有吩咐!朕也要去杀敌!你留守中军,护着朕的大纛!” 天启说着就纵马与张贵一起往前方奔来。 马世龙:“……” 这时,卢象升等明军重甲骑兵已策马排成一排,持着长矛,如一堵铁墙一般压来,朝莽古尔泰的中军杀来。 莽古尔泰见此忙和德格类打马离开。 其余建奴也开始溃败。 而这时,张贵率本部家丁已经迂回从后面围了上来,对着已经溃败的建奴兵不停地砍杀着。 莽古尔泰见四面八方皆是明军,慌不择路下,竟直接下马从山林中跑。 张贵则率领家丁们追了来。 张贵的家丁队经常训练山间越野,所以追敌能力特别强,一直追得莽古尔泰气喘吁吁。 莽古尔泰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见后面还有追兵时,也颇为着急,忙喊道:“为什么还要追我!” 一时,莽古尔泰实在跑不过了,干脆停在原地歇起气来,然后就趁着没人时躲进了一小山洞里,只把屁股露着外面。 “黄带子!” 从后面跟过来的张贵这时倒看见已经卸掉盔甲的莽古尔泰腰上缠着黄色腰带,且把屁股露在外面,顿时就知道是条大鱼,便忙咬牙走过来,持出手铳,对着莽古尔泰的屁股就是一枪。 “哎哟!” 莽古尔泰摸着屁股惨叫起来。 张贵立即走过去,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了出来,然后拔出匕首,抵在喉部,对跟来的家丁吩咐道:“把他绑了!”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天启的声音:“张卿!你杀多少个建奴?朕搠死了三十多个,还抓了个黄带子!” “陛下,臣也抓了个黄带子!” 张贵忙笑着大声喊道。 第六十三章 大胜!抓捕汉奸张存仁! 努尔哈赤和他的子侄这些建奴贵胄最典型的特征就是皆系黄带子。 莽古尔泰作为建奴现在的四大贝勒之,努尔哈赤的第五子,自然也是系黄带子的。 只是现在的他毫无清朝剧里的贝勒模样,而是很惨兮兮地双手摸着屁股,在张贵麾下家丁的看押下,蹑手蹑脚地跟着张贵朝天启这里来。 莽古尔泰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惨,本以为只是入关屠个庄子,甚至还以为要立个大功,像蒙古也先一样,抓个大明皇帝回去,结果,他没想到一脚踢到了铁板,竟直接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若不是菊花处撕裂一般的疼痛感不时袭上脑门,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莽古尔泰都被你抓住了!你这是立了大功啊。” 天启在得知张贵抓了莽古尔泰后,兴奋地说了一句。 “陛下也不差,抓住了德格类,也是努尔哈赤的种,这一下子,我们一下子抓住他努尔哈赤两个种!” 张贵笑道。 德格类虽然不是四大贝勒之一,但也的确是努尔哈赤的儿子,是努尔哈赤第十子。 天启点头,大笑道:“我们君臣二人皆擒获了努尔哈赤的种!” “大胜!” “大胜!” “大胜!” 这时,在场的明军们皆欢呼起来。 张贵也对此由衷感到高兴。 他现在才算彻底笃定,建奴也不是那么厉害,也不是不可以战胜的。 只要自己汉人对战建奴时也能做到悍不畏死、令行禁止、团结一致,就凭自己汉人更先进的技术积累,不愁战胜不了这支渔猎民族。 张贵也不得不更加承认,真正导致国破家亡的最大敌人还是在大明的内部,在哪些峨冠博带人中间。 因为说实话,没内部这些汉人败类,这些建奴现在根本很难做到入关。 所以说家贼难防。 不管怎么说,张贵在西山通过兴办工业而养活的数万百姓,总算是避免了被建奴屠戮的命运。 而且在西山的明军还让在内奸协助下第一次从蓟州潜越入关的建奴落了个有来无回的结局,这无疑意味着建奴将不敢再轻易的入关劫掠。 另外,这次胜利也证明了西山的明军是连建奴都可以战胜的强军,无疑给了西山军民很大的信心,包括张贵自己和皇帝天启。 要知道,从天启元年正月开始,大明已经屡次败于建奴,连丢沈阳、辽阳、广宁三座重镇,逼得一名经略自杀,早被打出了心理阴影。 现在,阴影被一扫而空。 只是这个代价也不轻松,武备学堂的入伍生总队阵亡了不少人,而且不少都是真正有志报国的进士举人或者生员。 但张贵觉得,这对于他们而言也算是死得其所,至少比等国破家亡时,无奈投井殉节要强。 “部堂!鞑子溃败了,西山保住了!” 在莽古尔泰等建奴溃败之时,西山营这边,孙应元也从自己的哨骑这里知道了建奴溃败的消息,且立即将这一消息告知了熊廷弼。 熊廷弼听后倒是颇为震惊:“鞑子竟然真的败退了?!” 孙应元急道:“卑职怎会瞒部堂,现在请部堂下令,让我们西山营也去围歼残敌吧!” “陛下的入伍生总队真神勇也!这国舅爷搞得这一套训导生制是真有作用。” 熊廷弼感叹了一句,接着就忙吩咐道:“即刻传本堂命令,西山营即刻协助围剿残敌,并传令各边,要严防死守,不得让其余建奴潜越进来救援,谁镇戍区有建奴潜入,就治谁通敌之罪!无兵马钧令,也不得擅自放任何兵马出关!一经查明,休怪本堂无情!” “是!” 孙应元答应着。 但等熊廷弼和孙应元率西山营赶来时,除了只帮着抓了漏网之鱼外,大部建奴已经被武备学堂的入伍生总队和张贵的家丁队歼灭或生擒。 西山营因此没有完全发挥出战力来,也算是西山一带的兵马没有完全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你们是熊部堂的兵马?” 而在大榆河一带驻扎的张存仁则刚见到被熊廷弼派来向各边镇传令的骑兵,且还询问了一句。 “是的,陛下已下旨任我们部堂为三省督师,节制北直隶、山西、山东三省兵马。” 这骑兵回后就问着张存仁:“不知将军是哪一镇的,为何在此?” 张存仁听后还以为天启是因为知道建奴来了出于防务才让熊廷弼督师三省兵马,也就没意识到什么不妥,便继续问道:“陛下可有下诏各路兵马勤王?” 这骑兵摇了摇头。 “没有下诏各路兵马勤王?” “怎么能不下诏各路兵马勤王呢!” 张存仁有些意外地道。 这骑兵也不想多言,而是拿出熊廷弼以自己督师名义发的公函道:“这是我们部堂的钧令,眼下陛下亲率兵马大胜建奴,故部堂令各边官军务必要严防死守,不得让建奴再次潜入,且需严格照此令行事,将军既然在此,也请看看吧。” 张存仁听到这里,才顿时如被人敲了一记闷棍,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直到这骑兵离开后,他都没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到了何时,张存仁才回过神来,失望之余的他不由得苦笑说:“这怎么可能?” 说着,张存仁就将公函往地上重重一摔,龇牙咧嘴地骂道:“他妈的西山这些奸贼贱民,竟敢赢建奴!” 张存仁部将高光辉这时候忙问着张存仁:“副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回宁远!现在是朝廷胜了,在关内多待一刻,就多一分被人查到未得兵部钧令擅自入关的可能,到时候至少会逃不了一个谋逆之罪!” 张存仁说着就绝望地吼道:“立刻回去!另外,不要劫掠百姓,以免给朝廷以口实!一个能胜建奴的朝廷,不是我们能惹的朝廷。” “是!” 张存仁部因此当即就拔营往蓟州而去。 结果一到蓟州,在张存仁部进入瓮城时,蓟州内城门却紧闭起来,外面也出现许多官军围着。 张存仁见此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蓟辽总督王象乾出现在了城墙上,看着底下的张存仁等人问道:“张副帅,你们怎么突然出现在我蓟州城内,可有兵部调尔等入关的钧令,或者是陛下的圣谕?” 张存仁很快意识到,明显因为莽古尔泰的战败,蓟辽总督王象乾也不愿意再像之前一样,装糊涂让自己从蓟州轻易潜越进京畿了,而是要把自己拦住,以避免被朝廷怪罪。 熊廷弼派出的是多路传令兵,一支传令兵已经抄近路提前到了蓟州,而传达了熊廷弼的命令,王象乾也因此知道了朝廷大胜建奴且熊廷弼让自己这些人不得随意放任何兵马出关或入关的命令。 而现在,朝廷兵马战胜建奴,王象乾自然不敢马虎,也就认真地执行起了熊廷弼的命令。 “王部堂,卑职也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或许是全军梦游了,您行行好,让卑职回去,他日卑职必有重谢,如何?” 张存仁心里再不满,此时也不得不赔笑起来。 王象乾没有搭理张存仁,而是直接策反张存仁的部将:“你们的主帅擅自入关,假传圣旨,企图谋逆,你们难道也要跟着狼狈为奸,不赶紧回到朝廷这边,表露自己的忠心?!” 高光辉听到王象乾这么说,当先拔刀指向了张存仁:“副帅!您对咱有恩,咱都记着,但咱们不能对不起皇上!您带我们入关,原来是假传圣旨?!” 说着,高光辉就痛声嚷道:“您这样,置陛下于何地?!咱娘从小就要咱精忠报国,您也知道咱是最忠心的人,故而咱现在只能对不起您了!” 张存仁的其他部将也当场反水,将张存仁的亲信家丁全部杀死,且将张存仁五花大绑起来。 张存仁整个人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这时才反应过来,并大骂王象乾:“姓王的!老子肏你祖宗!你们这些文官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卑鄙!无耻!老子入关时,为什么不拦?门大大开着。现在又拦了起来,还把老子骗进瓮城内,策反老子的部下,你无非就是见陛下大胜了建奴,急着保自己!但陛下英明,所以你别以为陛下不知道你的伎俩,你等着,你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放肆!这个时候还如此冥顽不灵,竟还污蔑上官!本堂定要参你!” 王象乾大声叱骂起张存仁来,且在接下来,就让人把张存仁押去了御前。 “我们部堂说,张存仁部突然出现在蓟州,且未持兵部钧令,也未拿圣旨出来,故只得锁拿来御前,请陛下裁断。” 而张存仁一被押到天启面前,王象乾派来的人就向天启禀报了起来。 第六十四章 朕没那么好戏弄!早晚严办尔等! 嘭! 张存仁直接跪在了天启面前,用额头猛撞着地:“陛下饶命!臣只是见古北口方向关门大开,恐有鞑子趁虚而入,而惊扰京师,才先入关等着陛下勤王诏令的!请陛下看在臣一片忠心的份上,宽恕臣吧!” 他自知已彻底无生路,也就只能哀求起来。 天启冷眼看着张存仁,在听他痛声说完后,就冷笑起来:“到现在还在戏弄朕。” 砰! 一盏茶砸在了张存仁头上。 “你们把朕当小孩一样好骗吗?啊!” 天启怒吼后,就道:“张卿。” “臣在。” 张贵应了一声。 “让武备学堂入伍生总队,将张存仁看押起来!” 天启吩咐道。 “遵旨!” 张存仁这时瘪嘴哭了起来,喊道:“陛下!臣不敢撒谎啊,臣真的只是担忧圣驾安危啊!” “陛下!” “陛下!” “陛下!” 张存仁在被拖下去时,也还在大喊着,但天启没有搭理他。 张贵则在这时提醒着天启:“陛下,得赶紧回京,这里暂时交给熊部堂打理比较好。” 天启点头。 …… 京师。 在张贵和天启等得知有人引虏入关之前,京城周延儒等东林党人已提前收到了李三才关于建奴已经入关准备屠灭西山的密信。 “虏屠西山,乾坤换主。” 周延儒将这密信递给了陈演等翰林同僚。 陈演看后突然提醒道:“陛下还在西山,你们说,这修吾先生说乾坤换主,是不是说这次会再演土木堡之事?” “修吾先生正是此意,他派来的人传口信说,或许可以令信王继承大统,皇长子年幼不宜为君,而易有后宫干政之危,当然,最关键的是,信王崇儒,不似今上好鲁班之技。” 周延儒道。 陈演点头,也意识到这是一个让信王称帝并使朝廷践行东林党执政理念的机会。 接下来,尽管魏忠贤勒令厂卫严密封锁建奴入关,已至西山的消息,但这消息还是在一些人的故意传播下,迅速传遍整个京师。 几乎满朝文武,乃至城中不少士民都知道了建奴大举入关,已包围西山等消息,甚至已经开始有皇帝被俘虏或被杀的谣言。 而陈演也将这些消息告知给了朱由检。 天启重亲情,在封朱由检王爵后,以还未弱冠为由,没让其就藩,而是留在京城,甚至还一直住在宫内,历史上要到天启七年二月才出居王府。 除此之外,天启还派翰林官教朱由检藩王应读之书,应习之礼。 陈演等则是派来教朱由检读书的翰林儒臣。 朱由检听后自然很是慌张,问着陈演:“师傅,皇兄真被俘虏了?!” 陈演假充悲愤道:“至少是生死未卜!” “这可是如何是好?” 现在的朱由检还是个虚岁十三的少年,对于皇位还没有滋生出什么妄念,何况现在天启还有一位皇子,也就在听陈演这么说后,而真心替天启和整个大明担忧起来。 “王爷!” 陈演则在这时候跪了下来,痛呼一声,且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天下不可一日无主,现在大明所有臣民皆只有指望您才能挽狂澜于即倒!” 朱由检被陈演突然这一幕给吓住了,不由得问道:“师傅这是什么话?” “王爷,建奴素来凶悍无敌,而在西山的陛下也只有数千兵马,怎敌得过建奴?” “如今陛下既已生死未卜,为了接下来建奴不至于破京师而亡我大明社稷,王爷就应该先主动请皇后立您为主,在这时候力挽狂澜,尽一个先帝皇子的本分,毕竟皇长子年幼,不堪担此危机。何况,王爷素受皇恩颇重,难道现在就不能为自己侄子担当一下吗?!为陛下的江山担当一下吗?!” 陈演痛声陈述道。 朱由检虽然还没有野心,但也没那么好忽悠,也就说道:“正因为皇兄待孤很好,孤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夺了皇长子的江山。” 陈演道:“王爷!这怎么能说是夺皇长子的江山,您这只是在危机时刻为皇长子遮风挡雨啊,王爷!您只要向皇后允诺,即位后立皇长子为太子,皇后娘娘也会理解您为皇兄挽救社稷之心的!” 朱由检听陈演这么说,也不知该怎么反驳,只道:“反正我不会当的!” “王爷!” 陈演唤了一声,同时瞅了身边几个也在朱由检这里担任信王师傅的翰林官一眼。 这几个翰林官也都跟着跪了下来:“请王爷以大局为重,去向皇后娘娘请命继承大统!” “请王爷以大局为重!” 陈演甚至直接起身跑到朱由检面前跪了下来,拦住了朱由检,再次陈声起来,只差没直接把龙袍给朱由检披上。 朱由检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些师傅们很讨厌,完全不考虑自己的意志。 但他却也无法申斥自己这些师傅,因为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些师傅似乎都是在为了自己朱家的社稷为了天下的百姓。 朱由检因此不得不道:“长嫂如母,我只听皇嫂的!” 陈演这才满意的起身:“有王爷这句话就行了!” 陈演随即就离开了这里,然后直奔西苑,在西苑门前跪了下来:“如今强虏大兵压境,国家危亡在旦夕之间,陛下更是生死未卜,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天下不可一日无主,臣请皇后娘娘以大明社稷为念,下懿旨令信王监国,使长君即位,保祖宗基业!” 因听闻陈演已跪在西苑,周延儒等文官也闻风而动,知道事情已经有眉目,信王可能已经答应只要皇后允许,他就即位,也就都跟着过来请旨逼宫。 一时间,来的文官越来越多,毕竟都不愿意在这个抢从龙之功的时候慢一步,甚至有些衙门堂官都来了。 要知道,昔日移宫案时,杨涟就因为抢先把天启抢到文华殿登基,而骤然间就从兵科给事中升到了太常寺卿,且成了顾命大臣。 所以,这些文官就如蚊子闻到血腥味一样纷纷赶来。 魏忠贤见此情景忙喝令厂卫驱赶这些文臣,但这些文臣知道皇帝已陷入建奴之手,也就不再畏惧厂卫。 “你们要造反吗?!竟敢来西苑胡闹!” 故而锦衣卫孙云鹤带厂卫的人来这里,刚喝问了这些文臣时,周延儒竟当先一巴掌朝孙云鹤扇了过去。 啪! 接着,周延儒还骂着这些厂卫:“你们是天子的鹰犬,不是他魏阉的走狗!现在陛下未在京师,他魏忠贤所有的命令皆是骄诏!你们现在敢听他魏忠贤的胡来,就是在背叛陛下!将来等信王登基,你们就是叛臣!” 孙云鹤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五道指印。 但他听周延儒这么说,也的确担心接下来会是信王登基,而因为自己阻止这些支持信王登基的文臣惹怒信王,也就忍下了周延儒这一巴掌,不敢说什么。 另一名文臣见这些厂卫因此焉了,不敢再像以前一样飞扬跋扈,也跟着啐了孙云鹤等厂卫一口:“呸!阉竖走狗,等信王登基,早晚严办尔等!” 魏忠贤见此也不敢再走出西苑,他知道眼下这些厂卫也不敢再随意听他使唤,没有皇帝的他就没有任何权力基础,所以他现在出去,很可能会像历史上的王振党羽一样被这些文官打死。 故而,魏忠贤只来了张嫣这里:“娘娘,您快快想想办法吧,他们非要逼您让信王登基!” 第六十五章 陛下回朝!请陛下恕罪! 张嫣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由得道:“陛下的骨肉还在这儿呢,为什么要立信王?!你去问问他们,这是什么道理!就说是本宫的话,要么等陛下回来,要么就先让吾儿监国,让首辅辅政!” 现在又不是历史上天启驾崩时,历史上,天启驾崩时,天启没有孩子且有亲谕让朱由检即位,张嫣才支持朱由检即位的。 但现在,张嫣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她自然不会让自己儿子失去帝位。 何况,她也不是不知道,历代皇帝从其兄长手里继承皇位后,一般都是怎么对待自己兄长儿子的。 所以,张嫣也就没答应。 魏忠贤自然也不支持信王,因为信王一旦即位很可能会被文官们逼着信王下旨杀他。 而皇长子即位则会因为年幼使得这个内廷继续由自己把持,只要自己讨好皇后就行。 “是!” 魏忠贤便因此答应着来到西苑大门处,向这些文官们宣达了皇后的意思:“娘娘口谕,陛下的骨肉还在这儿,立什么信王?这是什么道理。要么等陛下回来,要么先让皇长子监国,让首辅辅政。” 陈演和周延儒等文官都没想到皇后张嫣不配合。 他们自然不愿意让皇长子即位。 一是因为,他们知道皇长子年幼,如果皇长子即位就容易出现后宫干政,而且皇后是女眷,只能在后宫,易被内宦控制,所以也还是会出现宦官专政; 二是西山在明诏上早已写明是后族张家产业,连在西山的工业司和军械司也有张家以提供地皮等名义占据一定股份,而偏偏西山现在有着丰富煤矿,还有最先进的纺织技术以及火器等技术,而这些文官们自然也不愿意西山这样一块蕴藏丰富财富的地方继续为后族持有,也就不想让皇长子即位,毕竟张嫣不可能答应把属于自己娘家人的利益让出来由文官势力们瓜分。 “看来,只能兵谏了!” 陈演因此对周延儒说道。 周延儒点了点头:“我去见周遇吉!” 陈演道:“我去见满桂!只要说服这两人,就能直接先把信王押到文华殿去登基,然后逼中宫承认!” 满桂领着神枢营把守着西苑宫禁。 周遇吉领着前锋营把守着京师城防。 陈演一见到满桂,就拿出一张大额会票道:“将军只要答应支持信王即位,这三十万两白银会票就归将军,另外将来西山棉布之利分将军一成,且允诺将军伯爵!” 陈演给的条件不可谓不厚,经济利益就不提了,允诺的官爵也不小,要知道大明爵位只有公、侯、伯,荣封伯爵难度还是很大的。 满桂则想到这毕竟是朱家的江山,应该由朱家现在最有分量的皇后娘娘说谁即位才应该让谁即位,何况自己能到现在这个地位也是受了国舅张贵的提携之恩,也就道:“这不是我们武臣该置喙的,公这样行事实在是太玷辱人了,敝人只听皇上的,皇上不在,那按理就只能听皇后娘娘的,还请公回去。” 陈演吃了个瘪,他没想到满桂如此讲忠义,只得告辞离开。 周延儒这里则也向周遇吉这样许诺起来:“将军与敝人本是同宗,如今国运危难之际,能否稳住我大明社稷,全靠将军。” 周遇吉也想到现在只有皇后才最合适来对自己说这话,且自己也是受张贵提携才有今日,不能在这个时候欺负后族,也就道:“敝人岂敢与公连宗,公此言折煞敝人了。陛下不在,敝人也就只能听从皇后懿旨行事,否则便有不忠之嫌,公请回吧。” 周延儒也没想到周遇吉不为名利所动,只得悻悻然离开了周遇吉这里。 周遇吉和满桂毕竟是忠诚度被历史检验过的武将。 一个被朝廷辜负过也还是忠心耿耿,一个为明廷挡李自成七天七夜不投降甚至付出了全家的性命。 要不然,张贵也不会选这两人掌控京师最重要的兵权。 当然,天启让张贵提督京营事实上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发生危及自己皇子即位的事做准备。 “这两个愚忠之辈,竟都只听皇后的懿旨!” 陈演和周遇吉两人互相交换彼此去说服满桂和周遇吉却无功而返的情况后,陈演就忍不住骂了一句。 周延儒道:“现在看来,还是只能先说动皇后娘娘才行。” 陈演点头,便喊道:“国宜立长君!何况值此强虏大兵压境之时,请皇后娘娘三思,为社稷安危着想,立信王为监国!” “请皇后为社稷安危着想,选立信王!” “请皇后为社稷安危着想,选立信王!” “请皇后为社稷安危着想,选立信王!” …… 在西苑外请愿的文臣们皆高声喊了起来。 魏忠贤见此很是恼怒,喝道:“娘娘的口谕,咱家已经说了,还要咱家再讲一遍吗?!” “阉贼!你定是在假传娘娘口谕,我们要亲眼见到娘娘亲口说!” 陈演直接否认了魏忠贤传谕的权威性,意在把皇后逼出来,绕开内廷太监,直接逼迫皇后。 “没错,谁不知道娘娘是识大体之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口谕?!定是你这阉贼在假传口谕!” 周延儒也明白陈演的意思,也这样骂起魏忠贤来。 “阉贼,你有本事出来宣谕!” 更有文官直接要求魏忠贤出来宣谕,而欲要打死魏忠贤,毕竟他们作为外臣还是不敢擅闯宫禁的,因为满桂没投靠他们,且把持着宫禁防卫,他们要是擅闯,说不定说把他们杀了就杀了。 魏忠贤也看得出来,西苑的禁卫还没有投靠这些文臣,也就没站出来,而是躲在禁卫后面,甚至在见满桂亲自带着禁卫出现后,还直接站在满桂身后,提醒道:“将军应该清楚自己的职责,只要擅闯宫禁,无论是谁,皆格杀勿论!” “卑职知晓,公公放心就是!” 满桂回道。 “那就好!” 魏忠贤笑了笑道。 “阉贼,有本事出来!” “阉贼,你出来呀!” 依旧有文官挑衅似地喊着。 但魏忠贤就是没有出去。 陈演等见魏忠贤躲在满桂等禁卫后面不出来,也就只得继续喊着:“我们要见皇后娘娘!难道,皇后娘娘真的要置我大明社稷于不顾吗?!” “请皇后娘娘设帘见外臣!” “请皇后娘娘设帘见外臣!” “请皇后娘娘设帘见外臣!” …… 这些文臣们开始大喊着。 魏忠贤见此只得再次来到张嫣这里,向张嫣说了这一情况。 张嫣听后滚下泪来:“他们这是欺负本宫是个妇道人家,欺负皇长子还是个幼儿!欺负陛下不在!” 接着张嫣又收起了泪,道:“他们既然不相信你,那就由本宫去一趟吧,准备凤辇!” “遵旨!” 没多久,张嫣就坐着凤辇来到了西苑门内,搁着辇上珠帘与西苑宫门看着外面请愿的文臣们。 这些文臣们在听到皇后驾到时也都安静了下来。 张嫣这时候也就搁着珠帘道:“本宫说了,要么等陛下回来,要么先让皇长子监国,首辅辅政!皇上有子,没有立藩王的道理!” “娘娘是想后宫摄政吗?!” 陈演听后直接叱问一句。 “太祖祖训,后宫不得干政。立新君之事,娘娘只能听从于忠良之臣,岂能独断,而违拗祖制!娘娘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周延儒也跟着叱问道。 张嫣一时被怼得呼吸急促起来。 …… 周遇吉在拒绝周延儒后,倒没有跟着参与此事,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建奴到底会不会攻打京师。 因为他的职责就是守卫京师。 所以,周遇吉把被褥都拿到了城墙上,准备日夜亲自守城。 但就在他把被褥拿到京师城墙上时,却见到了天子大纛,然后就见一侍卫快马持金牌来报道:“陛下回朝!快开门迎驾!” 周遇吉因担心天子已落入建奴之手,是建奴故意打着大纛,逼着侍卫来骗开城门的,也就没有答应,直到他亲眼看见天启和张贵从车上一起下来时,才慌忙叫人开了城门,立刻拜在天启面前:“臣周遇吉奉旨守城,未敢出郊迎驾,请陛下恕罪!” 第六十六章 按大明律,谋反主从皆凌迟,株连九族! “京师可有异动?” 天启让周遇吉起身后就询问了一句。 周遇吉明白天启这样问的意思,知道现在是证明自己清白的关键时刻,也就回道:“回陛下,臣有事启奏,翰林周延儒欲劝臣支持信王登基监国,言陛下生死未卜,建奴大兵压境,需早立长君,以安社稷,且给臣三十万两白银,还说事成后为臣请爵,臣没有答应,现在特如实禀于陛下!” 天启转身看向了周遇吉,注视良久。 突然,天启就对张贵说道:“你带上入伍生总队随朕去西苑!” 说着,天启先策马而去。 张贵也带着孙传庭等武备学堂入伍生紧随而来。 “请皇后娘娘以大明社稷为重,立长君,安社稷!” 在张贵随天启来时,就已看见前方西苑处已经跪了不少文臣。 这些文臣还在大声喊着。 不过,张嫣还是没有妥协,尽管她现在被这些文臣用“国宜立长君”和“后宫不能干政,当从忠良之言”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她始终认为立嫡立长不应该这么被打破。 要知道,历史上的张嫣虽是艳后,但也是在大明灭亡前夕毅然殉节的烈妇。 毕竟作为崇祯的皇嫂,崇祯没有资格逼她殉节,但她还是选择殉节,而没有像太妃李康妃等继续由清廷赡养,由此足可见其贞烈。 “不过是个村妇而已,竟真把自己当成天下之母了?现在还从百官所请,她就不怕将来史书不载她半句好话吗?!” 周延儒嘀咕起来。 而陈演听后干脆大喊道:“皇后娘娘,难道您想因今日不纳忠良之言失德于天下,为后人诟骂万世吗?!” 张嫣咬了咬朱唇:“立嫡立长是圣人就定下的规矩!也是我大明朝的祖制!” 周延儒听后不好直接反驳张嫣,也就转而想其他的办法,而想往自己这边拉更多的人过来逼皇后,也就说道:“她如此冥顽不灵,想必跟许多公卿大臣未站出来有关,我们先去逼内阁六部等公卿,让他们也跟着表态!” 陈演等点了点头。 实际上,在陈演、周延儒等文官来西苑请愿时,除首辅韩爌在西苑内阁值房内一直躲在未出来怕被恨他的东林党人打死外,次辅朱国祚、三辅何宗彦、吏部尚书赵南星、礼部尚书魏广微、户部尚书汪应蛟、兵部尚书孙承宗等公卿重臣倒也闻听此事而都来了西苑。 只是他们没有贸然跟着去请愿,而是站在两侧,等候时机。 毕竟他们已经身居高位,也就没有必要去赌这一把从龙之功,自然要谨慎些,当然,这种事也不需要他们亲自出马。 “诸位阁老、诸位部堂,你们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大明社稷就这么危急下去吗?!” 周延儒这时候就奏道朱国祚等人这里来,说着就拱手道:“请诸公表态!为天下社稷进言,劝中宫从忠良之言!” “表态!” 其他文官也跟着指着朱国祚等公卿大臣喊了起来。 朱国祚看了其他公卿大臣们一眼,随即只是说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但这些请愿的文官很不愿意看见这些公卿大臣如此明哲保身,有的干脆呵斥起这些公卿大臣来,甚至还直接推搡,拉着这些公卿大臣来表态。 “诸公难道就不想国立长君,而尽早攘除外患,撤西厂、制策司,而一扫弊政,使国家礼制重建,仁政重现吗?!” 陈演也在这时候质问道。 而在陈演质问后不久,孙传庭等入伍生持着火器出现在了两侧,天子大纛也开始出现,张贵也正陪着天启往这边走来。 朱国祚先看见了这一幕,诧异之余,当即表态道:“陛下还没死呢,你们就急着换天子,你们这是在搞政变,造反!” 陈演还没注意到天启已经出现,他现在只对朱国祚突然这么说而大怒,不由得指着他:“朱秀水!你这是一派胡言,我们是在为天下言,为社稷言!” “阁老没有说错,你们这是在胡闹,是在逼宫!” 兵部尚书孙承宗也站出来说了一句。 “孙稚绳,怎么你也说这样的话!你难道也成了他魏阉的同党?!” 周延儒也很气愤,因为孙承宗一向和他们东林党很亲近的,却没想到孙承宗也直接说他们在逼宫。 “你们这样做,真的很过分!” 吏部尚书赵南星也违心地说了一句。 陈演和周延儒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没想到赵南星这个正宗东林党也不支持自己这些人。 “陛下驾到!” 这时,天启才示意随行内宦唤了一声。 朱国祚等阁臣九卿忙拜倒在地,大声喊道:“臣等恭迎陛下!” 陈演和周延儒等请愿文官顿时哑住了,脸上仿佛写满问号。 张贵不得不承认这些文官们也太着急地想把西厂撤掉,想控制天子,想阻止变法,想夺走自己在西山的一切了! 以致于,还没等西山有没有被建奴屠掉的消息传来,就先搞起了政变。 就这么想复制一下历史上土木堡事变后发生的拥立朱祁钰的事件? 可人家那是皇帝真的被俘虏了! 能一样吗? 在张贵看来,有些士大夫似乎永远都学不会规则意识,甚至也永远学不会先调查再行动的意识,而只受自己背后的名利驱使,满口仁义道德,脑子里却全是赌徒思想! 把儒家圣人制定的规则记得是滚瓜烂熟,先不论这些规则好坏,关键是自己却从来不严格遵守,只要求别人按照圣人制定的规则遵守。 明明按照儒家规矩,就算担心皇帝已经被建奴俘虏或杀害,而不能让国家无主,也应该按照规矩来立嫡立长才是,却又来个宜立长君信王,带头破坏规矩!和历史上南明初期明明福王一系跟崇祯亲缘关系最近,却非扯出立嫡不如立贤这样的话来一样。 虽说严格按照立嫡立长会造成幼主即位大权旁落,但至少程序上是合乎规矩的,而如果程序上都不合乎规矩,还能指望别人守什么规矩?无疑只会导致大家都不守规矩,只论拳头谁更硬来说话。 张贵因而很无语地看着这些像赌徒一样的请愿文官们。 而陈演等文官此时倒是没时间反思自己,他们现在只感到错愕与意外。 陈演看了周延儒一眼,心道:“不是虏屠西山,乾坤易主吗,怎么陛下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周延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现在如芒在背,腹诽道:“怎么回事,这个暴君居然回来了,难道建奴没去西山?” “刑部尚书!” 天启这时候唤了一声。 刑部尚书乔允升站了出来:“臣在。” “按大明律,谋反之人当如何处置?” 天启问道。 乔允升犹豫了一下。 天启“嗯”了一声。 乔允升这才回道:“回陛下,按《大明律》谋反者,不管主、从犯,一律凌迟,祖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族,年满十六以上皆斩!并株连九族。” “那就按律处置!” “这些请愿文官皆涉嫌谋反,俱先下诏狱,审出幕后之人,再按律处置!” 天启因此沉声吩咐道。 陈演听后直接晕了过去。 而周延儒则不由得痛呼了一声:“陛下!” 第六十七章 鞭抽吏部尚书,逆臣就是逆臣! 天启循声看了过去。 周延儒这时候则朝天启说道:“臣等也只是因听闻建奴大兵压境,即将屠灭西山,陷陛下于囹圄,而为社稷起见,才出此下策的,还请陛下明鉴,体谅臣等一片忠心,宽恩臣等啊!” “你们一片忠心?” 天启冷笑着问了一声。 接着,天启就大声喝令道:“把张存仁押上来!” 没多久,张存仁便被押了上来。 天启便道:“告诉他们,这次你们入关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存仁为了减轻刑罚,此时也不敢撒谎,便道:“东林党的李三才写信给我们辽地边将,说如果我们还想继续吃辽饷的话,就当派兵入关,屠灭西山所有被国舅爷雇佣在西山干活的汉人流民,夺了西山的产业,捣毁西厂和武备学堂。后来,罪员就将这事告知给了翰林周延儒等,翰林周延儒等则唆使罪员直接引虏入关,因为陛下这些日子一直在武备学堂,他要罪员带建奴去,是为了更加确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顺便利用建奴想入主中原的心思把陛下也一同诛杀在西山,或俘虏带走。” “诬蔑!陛下,他这是在诬蔑!” 周延儒急忙吼了起来。 张存仁拿出了周延儒的亲笔信道:“罪员有他勾结罪员这么做的证据!罪员也没想过有一天要拿出来。” 天启接过了周延儒的亲笔信,接着就看向周延儒:“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忠心?忠心到想借建奴之手杀了朕?” 周延儒则哭了起来:“陛下饶命啊!” “朕知道你们不希望朕继续做这天下皇帝,你们要杀朕,朕能理解,但你们素日屡屡对朕说要施仁政,也说你们是为天下黎民百姓进忠言,结果呢,你们就是这么爱民的?竟然要屠灭在西山的数万百姓!他们错在何处?告诉朕,他们错在何处?!” 天启大声叱问道。 周延儒等不答,只哭着求饶。 天启也没再多问,只进了西苑,在看见梨花带雨的张嫣后,才露出一抹浅笑。 张贵则在回太康伯府前,回头看了一眼,看着这些请愿的文臣开始被厂卫的人抓走,而有些请愿的文臣依旧在不甘地求着饶。 这时候,赵南星突然走到了张贵面前来:“请国舅爷为这些请愿文臣求情!” 张贵倒是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赵南星会突然来要求自己为这些逆臣求情。 “本皇亲为什么要为这些逆臣求情?” 张贵因此问道。 赵南星的确不忍这些请愿文官皆被株连九族。 要知道这里面不少都是他东林党人。 而历史上作为东林党的铁杆支持者,甚至带头利用京察之权大搞党同伐异之事的赵南星,不愿意自己东林党因为这次事件更加元气大伤,也就只能孤注一掷地来找张贵。 他知道自己去求情,皇帝是不会替他的。 但赵南星相信皇帝会听张贵的。 “国舅爷还不明白吗,如今这一切都是因您而起的,若不是您在西山大搞什么工业,吸纳了数万流民去,还为献媚于陛下,大力发展奇技淫巧,才使天下正义之士不得不行此冒险之举,可以说,大明如今君臣不和到这个地步,皆因国舅爷祸害而致。” 赵南星激动地说了起来。 “怎么,本皇亲这样做有错?” 张贵没好气地问道。 赵南星回道:“国舅爷应该明白,你这样做是在与民争利!甚至是拉着陛下一起与民争利!” “你干嘛不直接说本皇亲是在与士大夫争利,何必提‘民’字,本皇亲哪怕是雇个扫树叶的老妪都是给三尺棉布做工钱,你说本皇亲与民争利,本皇亲在争一个老妪什么利!” 张贵说道。 赵南星冷笑起来,低声道:“国舅爷眼里竟觉得草芥之人会是民?” 接着,赵南星又道:“也难怪,国舅爷在显贵之前,不也是草芥之民嘛。” 赵南星说着又直接威胁道:“但国舅爷说的也没错,你这样做的确是在夺天下士大夫的利,而国舅爷更应该明白,如果国舅爷不现在抓住这个机会给天下士大夫以敢袒护读书人的形象的话,那我士大夫是不会允许国舅爷继续这么夺天下人之利的,而周延儒他们做的事只怕也只是个开始。” “天下之物议皆控于读书人,也只有今日能在西苑门外敢为天下事而鸣的读书人才是天下好男儿,国舅爷不给他们卖个人情,难道真像一直不被士大夫所容,一直被天下读书人针对吗?!” 随即,赵南星就接着问着张贵:“难道国舅爷现在还觉得他们是逆臣?读书人为天下安危言事,怎么能说成是谋逆!” 啪! 张贵一鞭子直接朝赵南星的脸上抽了过去。 赵南星的脸上顿时鼓起一道鲜红的鞭痕,粱冠也被连带着抽飞了出去。 张贵则在抽了后,持鞭指着赵南星道:“你他娘的少威胁老子!这话,你拿去威胁其他勋贵皇亲,或许有用,但在本皇亲这里不好使!” “什么狗屁读书人,少给老子拿什么士林把控物议来恐吓人,在老子眼里,敢上阵为国杀敌的才是好男儿!其他的,不论是谁,犯了谋反之罪那就是逆臣!” 说着,张贵又对赵南星道:“你最好小心点,别仗着是吏部尚书,就放违例取利,就囤积居奇,就走私通夷,就私铸铜钱!因为接下来我西厂会一直盯着你!让你威胁老子!” 张贵知道这个时代在读书人把持着舆论和思想,而且在读书人用史笔洗脑上千年后,天下许多人都相信读书人这个群体代表着这个社会的良知和正义,包括历史上一些皇帝和贵族,老百姓更是一样,对读书人的尊崇已经深入人心。 但事实上,读书人也不真正代表着伟光正,甚至会因为读了书而更坏! 张贵没有受这个时代的思想影响,自然也不会被赵南星威胁到,甚至他现在只感到愤怒。 因为赵南星现在在跟赵高一样,在他面前指鹿为马,但偏偏他也没多少实力,属于人菜瘾大那种。 所以,张贵根本就没客气,直接抽了赵南星一鞭,且反而威胁起赵南星来。 赵南星很意外,他以为张贵会明白自己的意思,通过为这些请愿文官向皇帝求情而向天下读书人妥协的,结果人家不但没妥协的意思,还直接抽了自己这堂堂吏部尚书一鞭,一点也没有尊重自己这个东林大佬、二品大员的意思,乃至还威胁起自己来,竟直言说上阵杀敌的才是好男儿,也没有尊重天下读书人的意思。 “张国舅!你何必如此,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左都御史杨涟有些看不下去,走过来叱问了一句。 张贵持着鞭子指了过来:“本皇亲这里没什么好话,不爱听就别跟本皇亲说话!实在受不了,那就再去请一支建奴入关就是!反正有些事有些人也不是做不出来。” “张国舅话何必说的如此难听,引虏入关不过是周延儒他们干的,跟我杨大洪有什么关系!” 杨涟回驳道。 “是没关系,那老子看不惯他姓赵的,就要抽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要参就参!” “但本皇亲还轮不着你来教育!等你有本事也养活数万流民,也去擒拿个建奴黄带子,也给朝廷搞来上千万两银子,再来教育老子!” “不然,再哔哔一句,本皇亲可不管你是谁,直接先抡拳头再说!” 张贵现在算是把道理都想明白了,在这个民智未开的社会里,没谁真的愿意遵守规则,谁拳头硬才决定一切! 杨涟被怼的脸红脖子粗:“你!” 赵南星见此忙拉住了杨涟:“公不必如此。” 杨涟很诧异地看着赵南星:“我!” 接着,赵南星竟主动向张贵作揖道:“是老夫刚才冒昧,冲撞了国舅爷,还请国舅爷见谅,国舅爷刚才这一鞭子不过是误打了而已,老夫岂敢怪罪国舅爷?” 说着,赵南星就看着杨涟,责备道:“公也太大惊小怪了!” 杨涟:“……” 接着,赵南星又对张贵谄笑道:“只是请国舅爷还是不要让西厂盯着寒府才好,寒府从不敢违例取利的,西厂盯着寒府本也没什么,但只是,恐这样会吓到家人,还请国舅爷体谅。” 第六十八章 主动出击!查抄李三才! 张贵懒得搭理赵南星,直接回了太康伯府。 赵南星心里反倒惴惴不安起来。 这时,孙承宗也走了过来,道:“大冢宰,你是才起复回京,还不知道,我们这位国舅爷,大有王学门人之风,行事只问自己良知,而不会为物议利害之事所影响到的。总之,你最好别惹他!” “你孙稚绳早些怎么不说?” 赵南星腹诽了一句,心道:“害我得罪这么一位不易为读书人引导为崇儒者的权贵!” 天启这里很快就从魏忠贤这里知道了张贵鞭笞赵南星的事。 天启听后有些惊喜地问道:“真有此事?” 魏忠贤忙抬头看天启的脸色,道:“千真万确!国舅爷还骂了大冢宰。” 天启则在魏忠贤抬头时收起了脸色,问:“这件事,你怎么看?” 魏忠贤就知道天启要考自己,所以早在决定汇报这事前就想好了该怎么应答,但他还是故作意外地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奴婢觉得这是好事,国舅爷如果真跟文臣们处的好,或者说怕他们,才不是好事!” 天启这才笑着点头:“好奴婢!” 这次一些文官请愿让信王即位的事,让他发现,在文官势力最大时,外戚哪怕再嚣张,也做不了大明的主人;但同姓宗室却不一样,哪怕是还没到成年,就已经被文官儒臣们盯上。 所以,天启接着就吩咐道:“多盯着宗室身边的那些儒臣!这次信王身边那几个儒臣竟敢这么做,可见你们厂卫是有失察之处的!” “奴婢知罪!” 魏忠贤回道。 “这次就算了!以后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厂卫你就别管了!” 天启说道。 “谢皇爷开恩!” 魏忠贤满头是汗地回道。 接着,天启又问:“那些逆臣审的怎么样?” “正在审。” 魏忠贤回道。 天启道:“赶紧审出来,该抓的抓!那个什么李三才,先派人去抓回来,抄了他的家!” “是!” …… 太康伯府。 张贵一回来就见韩珪已候在这里,便把马鞭丢给了已提拔进西厂任掌刑千户的黄得功,然后撩袍坐了下来,问着韩珪:“西厂查李三才走私金丝楠木一案查得如何?” 韩珪道:“按照恩辅的意思,已经查出证据,给李三才府上经营金丝楠木走私的商贾劭廷复,此人已被弟子收买,提供了李三才走私金丝楠木的证据。” “也就是说,我们西厂也可以出动官校抓他了?” 张贵问道。 韩珪点头:“只等恩辅下手令。” “那还等什么!人家都开始勾结建虏来屠我西山了,我们总不能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得主动出击!” 张贵说着就看向黄得功:“到时候黄千户亲自带西厂的官校去抓他李三才。” “是!” 黄得功答应了一声。 张贵接着又嘱咐了他几句,随即就对韩珪说道:“你也跟着去,在运河边也多开几家西厂的店铺,顺便沿河再买些孤儿回来,送到西山读书,作为将来西厂和西山的班底,家丁队和西厂谁阵亡且无后,就选一孤儿为其后人,跟他姓,且为其守孝,逢年过节为祭祀烧纸钱。” 张贵已经在西山设立学堂,且专门对一些收养的孤儿培养自然科学知识和进行民族教育,而企图以此播些明朝新时代汉人的种子,为将来和天下儒生争夺话语权做准备。 反正这些孤儿他怎么教,也没人说什么,而这些孤儿们自己也不懂什么,对于他们而言,能吃饱饭就很好了,还能识字读书已经是不可想象的事,哪里还管张贵教给他们的是什么内容。 韩珪点头说:“明白!” 黄得功等西厂官校在听说张贵买孤儿将来作为将来阵亡者之子后,倒也颇为感动,自思督帅是真的为他们考虑的很周全。 而对于黄得功而言,更让他记在心上的,还是国舅爷在西苑外说的那句“上阵杀敌的才是好男儿”,他没想到身份尊贵的国舅爷会将他这种行伍出身的武弁看得比读书人重。 黄得功因而决心在西厂好好干,他也不得不承认,跟着国舅爷干过的官校,只要干得好,是真心会被提拔的,会获得很多好处的。 比如,满桂已因关键时刻守住宫禁被加官后军都督府右都督,周遇吉也已经加官都督同知,而孙应元也从参将变成了副总兵。 这些都是例子。 “报,李家现在什么人都没有!家产也空了!连田产也已折卖给别的大户!” 只是黄得功没想到的是,当他决心在张贵麾下好好干事,而急忙带着西厂官校来到张家湾李三才的宅邸时,却扑了个空。 黄得功只得便衣来到张家湾一带作为西厂联络点的杂货铺,在与这里的掌柜进行暗语交流后就问道:“怎么回事,是东厂的人先抄了?” “东厂也没有抄到,是这个李三才半年多以前就乘船往南走了。” 这杂货铺掌柜回后就将一纸条递给了黄得功:“不过珰爷也不必懊恼,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现在的地址,珰爷当尽快去!” 黄得功看了纸条上的地址一眼,就问道:“东厂是否知道这个地址?” 这掌柜摇了摇头。 不过,东厂有自己的情报体系。 半个多月后,许显纯已经亲自带着东厂旗校来了苏州,且一到问着东厂在这里的探子:“李三才走了没有?” 这探子回道:“还没有。” 不过,许显纯的人还没下船登岸,就已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踪影,而急忙跑了回去。 故而,许显纯刚一登岸,就有一大帮民众持着棍棒刀枪甚至火器过来,这些义民中间还有不少生员在指挥着。 砰! 砰! 砰! 许显纯还没来得及说话,这些民众就直接朝许显纯这边的东厂旗校发射火器,当场打死打伤数名缇骑。 许显纯见此大惊:“好个李三才!竟敢唆使刁民护着他!” “想要抓走修吾先生,除非先过我们这关!” “修吾先生无罪!” “你们这些阉宦鹰犬,要敢在我苏州城撒野,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 这些苏州士民开始在第一轮枪击结束后就大喊起来。 许显纯和他麾下的东厂旗校并未经历过战阵,故而对这种大规模民变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也就手足无措起来。 许显纯也只能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们是要造反吗?!” “君为轻,民为重,社稷次之,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不理会天下民意!修吾先生是为民做主的好官,是我士林的领袖!你们不能抓走他!” 一士子喊道。 “对,你们不能抓走修吾先生!” 接着,又一士子喊了起来。 此时,在这一大群士民背后,另一条河的河畔,正坐在停靠在这里的一条楼船里的李三才看见这一幕,只是一笑,且感叹道:“还是苏州义民有情啊,厂卫想抓我甚难也!” 接着,李三才又不由得想起他最近才得知的关于请虏入关计划失败的事,不禁咬牙道:“只可恨!这个张国舅竟屡屡用奇技淫巧坏我东林大业!” 轰! 不过,就在这时。 一声声巨响突然出现。 这些围攻东厂旗校的苏州士民顿时被飞来的许多炮弹犁出一道道血路。 “啊!” 许多苏州士民惨叫起来。 第六十九章 帮帮场子,杀得生员哭着喊要回家! 发射炮弹的是西厂的官校。 与东厂不同,西厂因是张贵直接提督,所以,张贵一开始就给西厂在军械司订购了大批轻型火炮与各类爆炸类火器,且要求西厂用军事作战的方式办案,即随时推着大炮去办案。 甚至招入西厂的官校也都是有实战经验的边军和京营等正规军官校。 毕竟张贵的目标是要西厂在将来去全世界武装收保护费的,没有强大的武装,自然也无法保障保护费的顺利收取。 至于采购军需的所需经费问题,目前对于西厂而言也不是问题。 因为西厂不久前才刚抄没了晋商,得到数百万两银子的经费,眼下还正是财大气粗的时候。 何况西厂眼下自己还搞投资,为铺设情报线,四处开设店铺、酒楼、客栈来创造收入。 所以,西厂现在还没有财政压力,甚至阔绰到还直接定向投资军械司,要军械司集中最好的技术官与工匠成立一个研发组,专门为西厂研制各类高精尖的火器,还直接投资在西山设立西厂的子弟学校,专门培养一些孤儿和从贫民手里买来的孩子作为西厂将来插手全球各类事务管理的人才班底。 这些自然是张贵自己的主意,他知道自己无力去改变这个时代受程朱理学思想甚深的官僚士大夫,也就干脆另辟蹊径,花钱培养孤儿和买来的贫民儿童,反正这些孩童,他怎么教,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没人可以置喙。 至于这些孩童以后长大成才后该怎么办? 无疑,这些孩童长大后只能在西厂名下工作,为西厂做事。 话转回来。 黄得功一到苏州,在看见东厂的人因抓捕李三才而被苏州大批士民持械武装阻拦后,就直接下令自己这边的西厂官校开炮轰这些苏州士民,且喊道:“东厂的兄弟们遇到了麻烦!但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怀着一个目的而来,所以西厂的弟兄们,我们西厂的人得给东厂的兄弟们帮帮场子!随我杀敌!” 黄得功说完就先从船上跳到了岸上来。 “千户说的是,反正就算没儿子,死了也会有人给杀纸钱,还怕什么!” 其余西厂官校也跟着矫健地跳了上来,且迅速组成方阵,刀盾手持盾拔刀,火铳手持起咬破着纸壳弹,长矛手端平着长矛,朝这些苏州士民冲了来。 张贵允诺西厂收养孤儿会在将来分给无子嗣的西厂阵亡者为后人,逢年过节为其烧纸钱,对于这个时代的官校而言很有意义。 这个时代的人们是相信有鬼神的,对死亡真正的畏惧是怕死了没人祭祀他们,没人给他们烧纸钱。 所以有句话才叫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张贵这样允诺,让这些西厂的官校们在丰厚奖掖的情况下,又消去了一个很大的后顾之忧,故而皆非常悍勇无畏。 而这些苏州士民在被西厂这边用轻型火炮炮轰后,就已经丧了胆。 毕竟这些苏州士民除了有生员功名的士子,皆是士绅们雇佣来的乡勇青皮,欺负佃户和朝廷差役乃至东厂这些不属于正规军的旗校还行,但正要遇到正规局,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组织这些乡勇青皮对抗厂卫的生员们最先撒腿跑着。 更有生员因为常年缺乏锻炼,而跑了没几步就开始喘气,也就不得不大喊道:“滑竿!滑竿!快抬滑竿来!” 砰! 砰! 砰! 而随着专业的西厂火器手开始对这些苏州士民开枪射击时,这些苏州士民在被射倒下一大片后,也就更加害怕,有的直接跪下来求饶。 “东厂的弟兄们让开!让你们看看怎么用大炮加方阵办案!结队前进!阻拦者,格杀勿论!” 黄得功仍旧在用他的大嗓门喊着,且亲自冲在最前面,持起他更爱使用的重弓,故意挑选着戴方巾穿着花红柳绿衣服的生员射箭,一箭一个,不多时,一刚坐上滑竿的生员被他射下滑竿,惨叫起来,且大声哭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呜呜!” 许显纯等东厂旗校一开始是懵逼的。 他们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办案? “娘的,这些西厂的人哪里是在办案,是在上阵杀敌吧!火炮、火铳都派上了用场,看见对方有火器也敢冲,竟然还杀自己这边怯战之人维持军纪!” 许显纯见此一幕,感叹之余,因害怕功劳被西厂抢走,也就不甘示弱,也就喊道:“东厂的兄弟们!他西厂不怕死,我们东厂也不是孬种!给我杀!杀退这些乱民,活捉钦犯李三才!” “是!” 于是,这些东厂旗校也跟着冲了上来。 李三才这里也在船上看见了这一幕,看见了西厂的人从挂有西厂灯笼的船上冲上了岸,且杀得苏州士民节节败退,也就忙嚷道:“开船,赶紧开船!” 说着,李三才还不由得恨声骂道:“这个张国舅,竟让他的西厂也来凑这热闹,关键他西厂这架势一看就是上来拼命的悍将猛卒!用打仗杀敌的方式办案,这就不是办案,是造反!可恶!十分可恶!” 李三才失态地大声骂着,接着就在自己的船开走后,道:“点火!” 李三才为躲避朝廷抓捕,不只是让敬仰自己的东林士子组织了一批苏州士民阻挡朝廷前来捉拿他的人,还早就在自己所住楼船附近布置了许多载满火油的小船跟随,为的是在朝廷官差很可能抓捕他时,制造出混乱来,从而便于自己脱逃。 “老爷!这里是姑苏繁华地段,四周皆是民船,点火恐危及河上百姓。” 一老仆不忍地说道。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死几个百姓算的了什么!只要能成功出海,将来朝中诸公自会将这账算在这些朝廷鹰犬身上!” 李三才说着就喊道:“点火!” “是!” 这老仆这答应了一声,并吩咐人点火。 没多久,在西厂黄得功和东厂的人冲过来时,在李三才所在楼船周围突然窜起大火来,烧得整个河道明晃晃的,而偏偏江南百姓皆是傍水而居,甚至沿河为街开店铺,乃至直接把家安在船上,故而许多百姓的家都着了火。 西厂黄得功和东厂的人不由得停住了脚,眼睁睁地看着李三才的楼船扬长而去。 “嗨!” 许显纯不由得一跺脚,气愤地道:“我们走!” 许显纯接着就带着自己东厂旗校离开了这里。 被张贵提拔进西厂任理刑百户官的家丁周能见此不由得问着黄得功:“千户,我们西厂怎么办?” “得把火势控制下来!不控制下来,过不去!你带一队人去岸上按照在我们西厂内部训练到的法子,去拆出隔离带,帮助百姓们救火!另一队,跟我下水去组织百姓把没燃的船隔开!” 黄得功吩咐道。 “是!” 于是,在西厂的及时救援下,虽这个时代百姓多是以木竹为墙,但最终也只烧三五家百姓和六七条民船。 李三才这里在成功脱逃后,就再次推开楼船上的轩窗,看着河面,得意地笑了起来:“从此且作出海人!” 李三才说着就也看见西厂的官校已经在忙着受到大火波及的百姓,因而不由得冷哼一声:“好卑鄙的国舅爷,竟让他西厂用这样毒辣的手段,这不是要让苏州百姓开始渐渐觉得我李三才是不顾百姓死活的人,他们厂卫才顾百姓死活吗?!” “可恶!” 李三才不由得再次骂了一句。 “船怎么往北而去了?” 李三才正骂着,就发现自己的楼船竟然是在往北,不由得喊道:“怎么回事?!来人!” 不多时,他身边的老仆就被几个底下的仆人持刀押了过来。 其中一个叫李桂的仆人还拱手作揖道:“老爷!请恕小的们无礼!您还是束手就擒吧。” 李三才大惊:“你们什么意思?!” “老爷息怒!主要是西厂的人给的太多了!” 李桂回道。 第七十章 为国除巨贪,为西厂当卧底 李三才呼吸急促起来:“老夫给你李桂的还少吗?!啊!” 李桂道:“老爷给小的再多,小的也只是个奴才,还是做不了官。但国舅爷的西厂能给小的官职,能让小的娶个自己想娶的姑娘做正头夫妻,不用世世代代做家生奴。” 李三才沉默了半晌,忽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被西厂的收买了?” “天启二年。” 李桂回道。 李三才听后退了几步:“什么?!他张国舅一年多以前就盯上了我李修吾?!” “没错!世叔,您可能不知道,家父其实在拜托小侄来投奔您之前,就写信告诉小侄,让小侄按照国舅爷的吩咐行事。所以,小侄一来到贵府,就帮着国舅爷收买了您府里不少人。” 叶向高之子叶成学这时候从底下一楼船舱走了上来,笑着说了一句。 李三才惊愕地看着叶成学:“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你父亲安排的?!他叶福清为何这么做?我可是一直在士林中为他叶向高被赐自缢鸣不平,他竟然早就捅了我一刀,为何,他为何这么做?!让你给那张国舅当棋子!” 叶成学倒是拱手作了一揖:“世叔息怒,家父倒也说了原因,他说,于公,是为国家除一巨贪;于私,是为叶家保份体面。” 李三才直接吐出一口血来,脸色苍白,接着凄然苦笑起来:“好个叶福清,他把老夫害得好惨!” 接着,李三才又道:“我若被千刀万剐,不是因他张国舅所致。” 说着,李三才指着叶成学:“是他叶福清,是这些士林同僚不齐心,一个个只想着自己的好处所致!” “你自己贪婪成性,居心不良,怪罪于士林作甚!” 叶成学笑着说了一句。 这时,黄得功和麾下的西厂官校和当地百姓一起把火势控制下去后,就来了楼船这里。 黄得功已经从西厂的情报人员处得知有自己的人在李三才身边,会控制李三才逃走,所以,他才没有像东厂的许显纯一样,在见到火势蔓延时,以为会来不及抓捕到李三才而选择放弃,并继续想办法。 黄得功一到李三才的楼船这里,就有李桂等人将木板搭在了船头与岸上之间,而他们也就顺利进入船中,见到了李三才。 叶成学也因此见到了黄得功,并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黄千户?” “正是敝人。” 黄得功拱手道。 “那李三才就交给千户了。” 叶成学说着就让人把李三才押了过去,而他自己则走到窗外,大喊道:“你们西厂这些奸贼!陷害忠良!我就是跳下去淹死,也不跟你们走,受你们的侮辱!” 说完,叶成学就跳入了河中。 黄得功疾步追了出来,忙命道:“下去意思性地捞一下!” “明白!” 周能带着几个人也就立刻跳入了其中。 …… “修吾先生的楼船怎么没走了?” 一直在暗处观察着李三才所乘楼船动静的生员王万春,本来在见到李三才的楼船在点火后扬长而去时,还颇为高兴,但他没多久就发现,李三才的楼船却突然停止不前世,也就问了起来。 另一生员刘玉汝也在这时喊道:“西厂的人把火控制了下去,也去了楼船那里,他们还进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修吾先生身边早有西厂的细作潜伏着的?” 王万春同样看见了这一幕,并因此极为失望地道。 “可恶!这西厂原来早在修吾先生身边埋伏了细作!” 刘玉汝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为了阻止朝廷官差抓走李三才,他们这些东林士子费尽了心机,既组织乡勇在厂卫的人来时直接动用武力阻止,也早就帮助李三才准备好了火船,准备阻滞厂卫的人。 但刘玉汝没想到,还是让厂卫的人抓走了李三才。 王万春则有些担忧地道:“眼下叶福清已被赐自缢,牧斋先生也还在诏狱,修吾先生再被抓,我东林中人就会更加群龙无首,关键一旦让修吾先生真的成功落到厂卫手里,那接下来肯定会展开一场对整个天下官绅的大清洗,而大清洗结束,朝廷想必就要开始实施新政变法了。” “必须救出修吾先生!” 刘玉汝这时候说道。 “你看,有人跳睡了,还在大骂什么西厂奸贼!” 王万春突然指着李三才所在楼船的方向说道。 刘玉汝也看见了,并忙对自己身边的人吩咐说道:“快组织人去救,这是真义士啊!宁落水,也不愿受西厂之辱!” 没多久,叶成学就被刘玉汝等东林士子救了起来。 “原来是汝习兄!” 刘玉汝等东林士子很快就认出了叶成学,且忙让人救活了叶成学。 叶成学醒来后,故作虚弱地道:“西厂原来早在世叔(李三才)身边潜伏了细作,且拉拢了李桂等李府奴仆,故而,西厂就这样还是抓走了世叔!” 说着,叶成学就故作悲痛地捶起胸口来,撕心裂肺地哭了一下,接着又解释道:“我因不愿跟着被押走,受那些奸贼的玷辱,就干脆跳河而逃,只是我水性不是很好,如今幸赖诸位救起。” “汝习兄不愧是叶公之后,真刚烈也!” 刘玉汝不禁感叹起来。 “汝习兄切勿痛心,修吾先生亦是我等敬仰之士林领袖,在我们心中,他是和东林先生(顾宪成)一样的巨擘!朝中奸贼真要敢害修吾先生,便是和我们所有江南士子过不去!” 王万春也对叶成学宁跳水也不愿受辱的气节打动,而肃然起敬起来,且好心安慰着。 叶成学笑着道:“有诸位仁兄,不才之心甚慰!” 叶成学说后就看向窗外,只见河面上,已被西厂控制的楼船正在一队西厂兵马的护卫下往北而去。 而就在这时,也有一队船只荡漾着水波,往北而来,船上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叶成学循声看去,只见船上有许多小孩,这些小孩皆蓬头垢面、骨瘦如柴,但两黛色眼眸却甚是清澈。 与这些小孩在一起的还有韩珪。 韩珪站在船头一边吩咐着底下的人好生看着这些才收养的孤儿而避免因玩闹掉入水里,则也一边看着岸上的江南人家。 这些江南人家,有拥妾调戏而坐卧楼阁中的富贵子弟,也依旧有沿街乞讨或插着草标等人买走的平民。 韩珪也在这时看见了叶成学。 两人之父曾同朝为臣,倒也相识,且如今也知道彼此皆是西厂之人,也就互相点头致意。 …… “怎么回事,他李三才是能上天入地吗,你们东厂镇抚司的人竟然没抓着!” 天启在从魏忠贤和许显纯得知李三才没有被抓到后而勃然大怒。 他现在已经很明白,这一切都是李三才这样的逆臣在背后勾结边臣和建奴,而企图谋害自己,坏自己的基业,甚至还企图扶持信王登基。 所以,天启这些日子一想到李三才,就对此人恨得咬牙切齿。 但他没想到许显纯等人居然没有抓到李三才。 魏忠贤看了许显纯一眼,也很郁闷地责训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为何没抓着,是你无能,还是怎么回事?“ 许显纯也很是无地自容地道:“皇爷息怒,内臣刚带着人到了苏州准备抓捕逃到苏州的李三才,结果这李三才却早就勾结一帮反民持火器杀我东厂镇抚司的人,当场打死了我东厂五个缇骑,还把另外七个旗校推入了水中,结果因此淹死了三个!” “这些苏州士民怎么回事,竟帮着钦犯阻挠朝廷官差!” 天启说了一句,又吩咐许显纯道:“你继续说下去。” “最后还是西厂的人来了帮着我东厂一起击退了这些反民,可这时,我们正要抓捕李三才,突然河上燃起大火,阻止了我们去抓李三才,内臣想等火势救下来,只怕李三才早就跑远了,而我东厂已经好些个伤员需要立即救治,所以,内臣也就没再追,而是回来先向皇爷禀报。” 许显纯回道。 “西厂也去了?” 天启问道。 许显纯点点头。 天启听后也没说什么,只是颇为郁闷地道:“只是便宜了这个混账!” …… “陛下,国舅爷求见,说是西厂抓到了李三才!” 太监王体乾这时候来到外面禀报了一句。 第七十一章 用科举来控制士人,抗旨州府,十年不准科考! 天启听后即刻站起身来,瞅了魏忠贤一眼,然后兴奋地道:“即刻宣见!” 魏忠贤则瞅了许显纯一眼,心里责备道:“能不能给咱家争口气!” 许显纯此时也半张着嘴,满脸的不可思议。 西厂怎么做到的? 当时,李三才不是在熊熊大火出现后就乘船跑了吗? “陛下!” 张贵这时已经走了进来。 天启一见到张贵就问道:“你们西厂真抓住了李三才?” 张贵回道:“是的,陛下!他李三才走私金丝楠木,且证据确凿!臣便派西厂的人去抓他,且臣现在已经拟好了参他的奏本。” “怎么抓到的?” 天启问道。 张贵道:“皆赖属下用命!” 魏忠贤再次瞅了许显纯一眼。 许显纯:“……” 我也很用命的好不好! 天启拍了拍膝盖道:“无论怎么说,你们西厂这次立了大功,东厂没抓到他李三才,你西厂竟然抓的了!可见你西厂这次比东厂做的好!关键,你西厂只是因为他走私抓他,东厂这边是因为他犯了谋逆大案,结果东厂还没西厂准备的充分。” 天启似乎是个pua高手。 他这么一说,魏忠贤和许显纯两人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觉得这次在御前似乎丢了个大脸。 天启接着吩咐道:“把李三才押到这里来,朕要亲自见见他。” “是!” 张贵回道。 没多久,西厂黄得功就奉命带人将李三才押到了天启这里来。 天启一见到李三才就问了起来:“李三才,朝廷待你可不薄,你为何要害朕?!” 李三才道:“罪臣无话可说!” “你今日必须说!” 天启大喝一声。 李三才则瞅了张贵一眼,接着突然笑了起来,看着天启道:“陛下,没错,这次您赢了,您赢得很彻底!但是,如果没有国舅张贵,你不会赢的!” 接着,李三才又看向张贵:“张国舅,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举荐的第一个武将,就是个忠于皇帝的忠臣,敢为皇帝屠戮上百科道言官!设西厂后抄的第一个家竟然是晋商,把我们去年暂存在这几家商贾里的财富都给抄了!设武备学堂后其学堂的入伍生第一次作战就能打败建奴!老朽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你可否告诉我,让我死而无憾。” 张贵看了天启一眼。 天启命道:“回答他。” 张贵点点头,就问道:“很难吗?” 接着,张贵又道:“不就是实心为国做事而已。” “我举荐满桂是因为他真值得举荐,不是因为我收了他的钱;” “我抄晋商,是因为他真的该抄,不是因为他们没带我一起赚钱;” “我设武备学堂选的教习也是他们真的值得用,也不是因为我收了他们的钱;” “一句话,实心为国!” “所以,做到这些很难吗?” 张贵问后就向天启禀道:“陛下,臣认为,他李修吾如果也实心为国,会比臣一个外戚做的更好!” “说的没错!” 天启点点头,随即就看向李三才道:“你李三才如果实心为国,也不会差!” 说着,天启就感慨道:“大明到了今天这一步,就是实心为国的人太少了,连这些读了圣贤书的文臣士大夫也都只想着牟利,而不顾社稷黎民的安危!” 李三才听后呵呵冷笑起来:“既如此,罪臣无话可说!陛下也不必再让厂卫审罪臣的同党,引虏入关确系由罪臣主谋,罪臣的同党除了已被陛下抓捕的周延儒等人外,与罪臣有信件来往而证据可查的就是钱龙锡、刘玉汝、王万春这几个人,他们皆是江南官绅子弟,陛下派厂卫去抓捕时可要小心,罪臣相信他们也都不是那么容易被逮捕的。” 说着,李三才就又道:“事实上,若不是国舅爷早就伙同叶家的人收买了罪臣身边的人,罪臣也不会被你们抓到!” 天启听后沉下脸来。 他不得不承认李三才说的很对,这些地头蛇,朝廷的厂卫还真不一定能成功捉拿归案。 这时,张贵站出来道:“陛下,以臣之见其实也不难。这些地方上的奸贼无非是善于裹挟民意来对抗朝廷!但这里面的民意事实上只能代表士族乡绅们的民意,大部分民意他们是代表不了,如佃户和城镇雇工、小商贩、自耕农这些。” “而士族乡绅其实也离不开朝廷,因为没有朝廷赋予他们的特权,他们也无法对抗地方上的官府和压迫庶民。” “所以,如果他们不识抬举,要对抗朝廷的旨意,那朝廷就不带他们玩,干脆下旨言凡对抗旨意乃至打死钦差的州府,其州府士子皆十年内不得参加科举!若十年后,还要对抗朝廷,那就再加十年,直到其知道忠心朝廷后才可准其参加科举!” 李三才听张贵这么说,先激动起来,朝张贵嚷道:“张国舅!你!你怎么能这样挑唆陛下,你这样做,岂不是要让天下士族任由君王践踏?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自然有好处!” 张贵回了一句,接着又道:“好处就是,我大明可以真正实现只有一个皇帝,而不是千千万万个土皇帝,天下从此令行禁止。” 李三才:“……” 随即,李三才忙看向天启说道:“陛下!科举是抡才大典,而不能作为操纵天下读书人的权术啊!” 天启不得不承认张贵的提议算是切中了李三才这些士大夫的痛点。 于是,天启便道:“这次苏州士民打死朝廷厂卫缇骑,就显然违抗了朕的旨意,传旨礼部,从今年恩科开始,再加上接下来的十年内,苏州府籍士子皆不得再参加院试、乡试、会试!苏州府的读书人在这段时间内,当认真习读忠孝之书!此旨以《邸报》宣示天下各府,旦有如苏州士民此般抗命者,皆如此例!” “陛下!哪有这样教训自己臣民的道理啊!” 李三才哭喊了起来。 天启没有理会,只吩咐道:“将李三才打入诏狱,同其他谋逆罪犯一起等待处决!另外,派人即刻去抓捕李三才所供认出的同党” “遵旨!” 魏忠贤答应了一声,就吩咐人把李三才押了下去。 “陛下!” “陛下!” 李三才在被拖下去时,仍旧在大声喊着,且喊着又对张贵喊了起来:“国舅爷,你教唆陛下行如此手段,意欲何为,意欲何为啊!” 张贵淡淡一笑,瞥了天启一眼。 魏忠贤等押着李三才走后,天启则突然问着张贵:“苏州府士子十年内不得科举的旨意下去后,你说他们会服软吗?” “如果服软最好,不服软只能请陛下让自己人逼着他们服软了。” 张贵回道。 天启点头。 很快,苏州府士子十年内不得参加科举的旨意就传到了苏州官绅士子的耳里。 “这,这,这……” “朝廷怎么这样!” 第七十二章 逆臣贼子必须伏法! 为苏州人的万历朝首辅申时行之子申用嘉,此时就因为看见这样的诏旨,而愤懑不已。 接着,申用嘉还把几案一拍,怒叱着前来拜会的王万春等士子道:“这就是你们东林士子做的好事!让整个苏州府的士林皆因此十年内无报国之门!你们把大家的前途都毁了!” 王万春也不由得哭丧着脸道:“我们也没想到朝廷会出如此毒辣之计!修吾先生身陷囹圄,我们这些苏州士子又十年内不得科举,现在该怎么办,还请您老拿个主意。” 而就在这时,刘玉汝急忙走了进来:“诸位世翁,刚刚得到消息,又有东厂的人来了,说是来抓万春兄和晚辈的。” 翰林出身且养病在家的姚明恭这时候不由得对申用嘉道:“我们苏州士绅不能再反抗朝廷了,至少不能明着反抗!不然,要是被规定永世不得参加科举,岂不以后真要使朝堂上再无我吴人了不成?” 申用嘉点点头,随即看向王万春和刘玉汝,颇为歉疚道:“两位世侄,为苏州整个士林的前程,你们多担待一些。” 王万春和刘玉汝忙跪了下来,哭道:“申翁!我们不想死!” 申用嘉突然吼了起来:“谁让你们要做那逆贼李三才的学生,还帮着他组织起一帮反民对抗朝廷!你们不死,谁死?!现在你们已经害的整个苏州府的士子三届不得参考,你们还要害得我们到何种地步!” 姚明恭也道:“没错!我们这位陛下太聪明,如之前想到用恩科的方式来分裂我士大夫一样,如今竟想着用禁止科举来约束我们,算是彻底把科举当成了控制我士大夫的权术。我们不能再对抗朝廷了,至少明着不能对抗朝廷!不然,说不定,十年后,还不准我苏州参加科举!你们必须被厂卫的人押解进京!” “难道我们儒林就这么任由朝廷拿捏吗?!” 叶成学这时候故作不服气地问了一句。 “我说了,明着不能再反抗朝廷,但你们士子可以进京,该陈情就陈情,该上疏就上疏,如果朝廷真的不理会天下民意士情,执意要大清洗,执意要断我吴人十年前程,那朝廷会尝到相应苦果的!” 姚明恭回道。 申用嘉也跟着点头:“姚公说的是,陛下以为我们士大夫会因此服软,但其实也没那么容易!接下来,关键还是要看朝廷到底想怎么样。” 接下来,在东厂的人来到苏州后的确很顺利地抓走了王万春和刘玉汝,以及他们的族人家眷,合计数百人,被押解进京。 无独有偶。 松江这边,钱龙锡与其家眷也被东厂的人顺利抓走,松江士绅也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 不过,此时京城这边,则已经因为李三才这样的士林大佬被抓进京而在士林间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再加上苏州士子十年内不得再参加科举的诏旨,更是如一颗炸雷炸响在士林一般,几乎所有苏州士子朝廷此举都感到极为不满,甚至还有其他府的士子也对朝廷用这种方式对他们读书人而不满。 当然,其他州的大部分士子则是感到庆幸,而因此,许多本决定今年不参加会试的其他府的士子都开始陆续进京,准备参加接下来的恩科会试。 毕竟没有苏州府这个科举强府参加的恩科会试,无疑会意味着这一届会试会没那么卷。 话转回来。 士子方大猷就因为李三才被捉拿进京而大为恼怒,且在南直会馆,就与一起进京的士子们说起此事来,道:“修吾先生乃我东林必救之人!这事,我们不能不管。” “的确没想到修吾先生会被抓走,不过想必也跟我们江南士林有铁骨者多已进京备考有关,在江南多是非主持事务之人,故而没能阻止住嚣张跋扈的厂卫!” 士子左光先说道。 “我们苏州府士子因为此事被禁考十年!十年的前程就这么没了!还能怎么管?” 苏州士子高选斗在这时有些郁闷地说了一句。 方大猷听他这么说,就嚷道:“自然该陈情的陈情,该上疏的上疏!” “因请愿立信王而下狱的文官们。” “因借虏入关锄奸而下狱的修吾先生等君子。” “还有苏州府的士子前程。” “皆不能被朝廷如此对待!朝廷若执意要不顾士情民意,那只能是自绝于天下!” 方大猷接着补充道。 “此言倒是没错,士为四民之首,代表天下公议!如宋文忠烈公所言,帝王是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朝廷执意要自绝士林,那就是自绝于天下!应当陈情!” 士子左光先跟着附和道。 苏州士子陈廷献也接着说道:“申公等也是这么说,还有朝中诸公,皆让我们该陈情就陈情,该上疏就上疏,朝廷现在这样做未尝不是在试探我们士林!我们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朝廷将抡才大典用作控制天下士人的手段吧,这无疑是对礼制的破坏!” “是啊,人之一生,有几个十年?朝廷说断我们苏州府士子的十年前程就断我们苏州府士子的十年前程,那将来是不是旦有其他州府有半点对朝政不满,如遇苛政暴政而不得不发生民变时,朝廷也要以此手段对付其他州府?我们得让陛下收回苏州府士子十年不得应试的旨意,得维护国家抡才大典!” 高选斗也迫切地想恢复苏州府士子科举资格,便跟着支持起来。 “那就陈情!要求朝廷废乱礼之政,行宽仁之道,尤其是对修吾先生,不能听信奸贼之言,以谋逆罪辱之!” 陈廷献跟着附和道。 “陈情!” “陈情!” “陈情!” 在场许多士子皆附和起来。 在李三才被抓入诏狱后半个月后的一天,都察院外,就出现了上千名士子,将都察院围堵的水泄不通,且皆高喊着要为李三才陈情,要求朝廷废乱礼之政、行宽仁之道。 “修吾先生是为奸佞陷害!请朝廷明察!” “苏州府万千士子何辜,竟要因此断十年前程!” “自古圣明之朝莫不以宽仁执政,然本朝何以屡屡要兴大狱,如此下去,恐国运将断!” …… 这些士子们痛声疾呼着。 天启很快也知道了此事,但他倒是比较淡定,只笑了笑道:“到底还是发生了,他们果然不肯就这么轻易服软!从而支持朕的变法!” 同在此处的张贵则说道:“可若是这些逆臣贼子不能伏法,那国法皇纲就是个摆设!连带着陛下也只是个摆设!如此,何以谈新政,何以谈中兴?!” 天启听张贵这样说,就道:“你那句话没错,还是得让你们这些自己人逼着他们服软。” 说着,天启突然抬头看向他:“你可有解决之道?” 张贵点头:“有!” “说来听听。” 天启说道。 第七十三章 信不信不带你们文官玩了!直接掀桌子! 天启听后笑了起来:“朕还以为你是要朕效仿太祖,回凤阳举兵。” “还没到那一步,陛下的武备学堂入伍生总队毕竟刚刚大胜了建奴。” 张贵笑回道。 天启点点头,突然很严肃地道:“那就让武备学堂的入伍生总队去镇压这些向朝廷示威的士子,他们为逆臣反贼言,已等于谋逆!” 说着,天启就让魏忠贤拟旨去。 魏忠贤便答应着去了。 但没多久,魏忠贤走了回来,道:“皇爷!阁臣九卿和诸部衙大臣们在外面求见!” 天启听后疾步走了出来,来到了西苑大门外。 此时,来到西苑大门外的大臣也有上千名,简直一眼望不到边。 跟着天启一起出来的张贵没想到会来这么多大臣,也就不由得瞅了天启一眼,心道:“果然大清洗没那么容易,整个文官政体开始向他们的皇帝进行决战性的发难了!来到西苑外的应该还属于比较温和,是真心为皇帝考虑的,只怕都察院外的那些士子已经在叫嚣着不听从他们的就亡国亡天下了吧?” 天启此时倒也淡定,只看着朱国祚、孙承宗、杨涟等大臣们问道:“你们见朕何事?” “臣等请陛下饶恕都察院外士子们的罪过,从士情民意!” 这时,大臣里,太常寺卿申用懋先喊了一句。 随即,左都御史杨涟也跟着道:“陛下,堵在都察院的士子已经上千,他们皆要求陛下放了李三才,从轻处置为信王请愿诸臣,以仁政治国!而臣也劝了,他们皆不肯走,如今由此看来,士心难违啊!还请陛下明鉴!” 天启道:“朕已准备下旨,着入伍生总队前去镇压,卿不必多虑!” 杨涟听后忙道:“陛下不可!” 随即,杨涟就走上前来,陈词道:“陛下,他们皆是代表天下士心,若如此处置,恐令陛下失天下人心啊!” “请陛下收回此意!” 朱国祚也跟着喊了一句,且问道:“陛下难道真要自绝于士林吗?!” “难道皇纲国法就不顾了吗?!” 天启也跟着吼问了一句。 “陛下,夫法令之必本人情,犹政事之必因风俗也。为政而不因风俗,不足言善政;为法而不本人情,不可谓良法。陛下欲行善政,施良法,就当听民情!” 申用懋这时候反驳道。 天启神色开始变得冷峻,道:“朕即天下,出口成宪,断无收回之理!他们谋逆就是谋逆,亦无遮掩之理!你们言朕这样做是自绝于士林,那你们现在这样做也是在自绝于朕!皇祖有言,大臣要有臣道,君要有君道,你们扪心自问,你们现在还有臣道吗?!” 杨涟持着象笏,再次上前,很是刚硬地对质着天启:“陛下!臣等正因为恪守臣道才在这里进谏陛下!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勿要意气用事!” “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勿要意气用事!” 其他大臣也跟着回道。 天启怒极反笑:“你们是真觉得朕在意气用事?还是不肯给朕说明白话?” “朕是在意气用事?大明内外是什么情况,户部钱粮收支是个什么情况,你们难道不比朕更清楚吗?!” 天启大吼起来,道:“朕何尝为的是不是社稷,朕要真只想做个木匠天子,何必为张居正平反。” “陛下锐意革新之心,臣等知道,如今千余名士子在都察院大闹,事实上也并不是为一个李修吾,而是陛下早就表现出的变法之心,让天下食利者警惕甚深,他们怕真的再来一次变法,但陛下,如今已不是万历初年!臣虽也有为陛下披肝沥胆扫天下弊政之心,但这次陛下只抓一个李修吾只打压苏州一府士子就引起士子们这么强烈的反应,可见天下已到无法再革除弊政之时。” 已回京升任左副都御史的袁可立此时忍不住站出来向天启直陈道。 随即,他就又以一种绝望的口吻,朝天启作揖道:“病已如膏肓,陛下只能做守成天子!” “朕问你们,他们是不是逆臣?” 天启则突然很平静地问了起来。 众大臣先是沉默,接着,袁可立先回了一声:“是!” 随即,其他大臣也跟着说:“是!” 天启因此咬牙道:“逆臣就不能饶恕!” 天启说着就命道:“京营提督张贵!” “臣在!” 张贵应了一声。 “陛下!” 这时,帝师孙承宗站了出来,持着象笏在天启面前,很是严肃地问道:“您难道真要逼得他们把漕粮断了,让天下大乱了,才愿意向他们服软吗?!” 孙承宗说着就再次补充道:“陛下现在真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天启对孙承宗还是颇有感情的,毕竟孙承宗真的教过他一段时间,他也知道把孙承宗当先生一样敬重。 历史上,把持朝政的魏忠贤再怎么对孙承宗不满,也拿孙承宗没办法,就是因为天启对孙承宗还挂念着师生之情。 而也因此,孙承宗此时站出来也这么说后,天启两眼也就湿润起来:“没想到,连师傅您也反对朕!说朕是意气用事!” 当然,天启此时也的确被孙承宗这句话给触动了,他也不得不承认,天下官绅最大的本钱,就是天下财富皆控制在他们手里。 孙承宗被天启这么说后,整个人摇晃了一下,但最终没有多言什么。 “陛下,臣有话要说。” 张贵这时候站了出来。 “讲!” 天启沉声道。 张贵则睥睨着这些大臣们,道:“你们知道那些大闹的士子们所做的事是对还是不对,也知道他们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更知道陛下的心思!但你们却一个劲地要求陛下对他们服软。我看你们不是陛下的臣子,倒像是他们的臣子。” 说到这里,张贵突然大声问道:“你的屁股到底坐在那边的?!” 张贵这么一问,本就被天启一句连“师傅也反对朕”而心里颇为愧疚的孙承宗当先就跪了下来,匍匐在地,更咽道:“陛下!臣等这样做,皆是为了陛下啊!国舅爷这话真的伤人太狠啊!呜呜!” “陛下,臣等皆是一片赤胆忠心,才敢说出此言啊!” 朱国祚等也跟着匍匐在地,一个个嚎啕大哭起来,似乎自己也很委屈似的。 “你们担心漕粮被断,进而坏了社稷,也有道理,但是,这漕粮被断,不代表着社稷就真的会坏!” 张贵说着就转身向天启禀道:“陛下,臣还是那句话,臣可以解决漕粮被断的风险。” 随即,张贵又看向了这些文臣们:“所以,陛下不必担心,现在的问题就是看看这满朝文官愿不愿意跟着陛下革除天下弊政,如果愿意,臣一个外戚自然不必干涉内政,只安心替朝廷搞些粮食回来就是,但如果他们不愿意。” 张贵说着,就再次转身向天启拱手道:“那就请陛下让魏公公这个宦官专政,否则让臣这个外戚专政,不带他们这些外朝文官们玩!实在不行,大不了就效太祖当年,去组织义军,从头开始!反正天下有的是报国无门的寒门儒生,他们肯定是愿意跟着陛下再换一次乾坤的!” 天启突然笑了起来:“朕看可以。” “国舅爷请收回这话!还没到那个时候啊!再说,没人不愿意支持陛下革除天下弊政!我们世受国恩,也不是不能做王疏庵(王国光)、王少宰(王篆)等人!” 袁可立先疾声说了一句。 他没想到这个张国舅竟扬言要带着皇帝陛下一起掀桌子!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这些文官再中庸下去,皇帝就要不带自己这些人玩了。 所以,袁可立不得不急忙表起态来。 第七十四章 用刀枪说话,铁腕镇压闹事士子! 孙承宗也忙道:“陛下,臣等虽不才,但也并非没有谋国之心啊!” 朱国祚跟着附和道:“没错,陛下要中兴大明,且不得不先正朝纲,而对满朝居心叵测者大清洗,以为将来革新除弊计!臣等岂能不知,又岂会不愿?” 张贵见这些大臣一个个皆开始急着表态,没有不支持皇帝革新除弊的意思,一时,也不得不承认,大明朝现在这些文官们果然还是需要别的势力逼着才不会和光同尘,才愿意割自己的肉。 “只是臣等唯一担忧之处,就在与天下士绅会因陛下如此铁腕而造成逋赋严重、漕粮断运啊!若国舅爷真有良策,我们又怎敢为天下屈君父,自当为君父屈万民也!” 朱国祚这里继续说了一句。 孙承宗也跟着问道:“只是不知国舅爷真的有解决漕粮断运之危的办法吗?” “陛下,国舅爷若真能有良策,为天下生民计,臣愿第一个请奏镇压外面为逆臣说话之士子,弹其大逆不道之罪!” 袁可立也再次承诺道。 “本皇亲自然有良策,但现在不宜告之于诸位,陛下可以向他们允诺,若臣做不到当怎样。但是,无论臣将来做得到还是做不到,现在那些大逆不道的士子都得被镇压,逆臣贼子都得被明正典刑!” 张贵回道。 天启点首,便道:“朕可以允诺,以明旨发有司,若国舅张贵做不到,就取魏忠贤的项上人头,且令国舅回原籍读书,非大典不得还京,另撤设西厂!” 天启最终还是舍不得以张贵的项上人头的做赌约,而决定先牺牲魏忠贤。 魏忠贤听后一愣:“为什么又是以我的项上人头作保?!国舅爷和文官们的赌约,跟我魏忠贤有什么关系啊!” “陛下此言当真?” 杨涟这时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 他最恨魏忠贤,因为魏忠贤的东厂对士族抄家最狠,而西厂目前还只是对张家口的奸商抄家,所以,包括杨涟在内的士族目前对魏忠贤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如果魏忠贤真要因此被除掉,对他们而言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 而且,杨涟等文官也知道魏忠贤是跟国舅爷关系紧密的,一旦魏忠贤没在司礼监,那国舅爷这个外戚的手就伸不到朝政上来,韩爌这个奸臣也会失去在司礼监的奥援。 所以,不只是杨涟,其他文官对天启以魏忠贤人头作保这个承诺觉得很香! 天启喝道:“朕都说了明旨!有必要再问一次吗?!” “既如此,臣请诛都察院外大逆不道的士子们,以正朝纲国法!” 袁可立先站出来持象笏禀道。 天启见此笑道:“到底是制策司的袁爱卿,你是第一个在此时请旨的。” “臣亦请旨诛杀都察院外大逆不道的士子们,以正朝纲国法!” 翰林陈子壮也站了出来禀道。 “你也算一个!” 天启点头,接着看向其他大臣,尤其是孙承宗:“还有其他人吗?” 孙承宗这时候也毅然站了出来:“臣请旨诛杀闹事士子,以正朝纲国法!” “臣请旨诛杀闹事士子,以正朝纲国法!” 其他大臣皆纷纷站了出来。 连杨涟也站了出来到:“既然陛下以明旨承诺,臣等岂敢再违拗圣意,为彰国法,杀之又何妨!臣亦请旨诛杀闹事士子!” 到最后,所有大臣皆表态诛杀闹事士子,即便是心里不愿的,也不敢再在这时候拂了众人的意。 “既如此,左都督张贵持朕旨意去令武备学堂入伍生总队学员执行戡乱之事,将谋乱之士子皆镇压之!” 天启命道。 “是!” 张贵应了一声。 他对这些为了自己士绅利益而不惜逼迫朝廷放过李三才这些奸贼的士子们,并没有什么好感。 要知道,李三才这些人可是早就把他视作了必须除之而后快的敌人。 张贵自然也不会对他们这些人以及他们背后的这些士绅势力手软。 何况,张贵也知道,要夺走这些士绅的利益,而使国家重新强盛,本身就不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使用暴力是难以避免的。 没多久,张贵便拿着旨意来了暂驻在城内的武备学堂入伍生总队这里。 “紧急集合!” 张贵来后,卢象升、孙传庭等便按照张贵的命令大声喊了起来,且带走整个入伍生总队集合在了张贵面前。 张贵则在这些入伍生总队集合完后,就训诫道:“本督知道,你们皆是志在忠军报国的忠勇之士,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一切皇命!回答本督,是还是不是?!” “是!” 这些入伍生大声回应着。 “很好!” 张贵点头,又道:“你们也在课上学习了,大明现在是国困民乏,已经到不能不铁腕改革之时,何为铁腕改革?就是要敢于荡除所有阻止百弊被铲除者!包括和你们当中一些人同样是峨冠博带的进士举人们。你们说是也不是?” “是!” 这些入伍生大声回应着。 张贵接着又道:“而眼下你们也都已经清楚,我们上次遇到的建奴,是要来屠灭西山所有士民,甚至包括陛下,要弑君乱国,阻断我大明中兴之路!而他们能入关则是因为内奸如李修吾、张存仁等勾结建奴所致。可现在,有一批包藏祸心的叛乱士子,他们却要为这些内奸鸣不平,说朝廷冤枉了他们,要朝廷释放他们,你们觉得你们会答应吗,或者问问入伍生中已经战死在建奴手下的同窗们会答应吗?!” 一些入伍生们沉默了一下。 这些沉默了一下的也都是有功名的士子,他们毕竟和外面闹事的士子是属于一个阶层,所以需要在思想上斗争一下,梳理一下。 不过,也有许多入伍生们没有犹豫。 历史上,以生员身份起义反抗官绅的许都此时就站了出来:“不答应!” 接着,许都就道:“官绅豪强残暴害民,如今又欲胁迫朝廷乱纲纪,当诛杀之,岂能答应他们!” “没错,我们不答应!勾结外虏者,理应处死,身为读书人就更加不能颠倒是非!” 许多入伍生也跟着响应起来。 整个武备学堂的入伍生除了本身就是行伍出身的原边军或京营中的低阶武官外,士子中则多是寒门士子,即便不是寒门士子,而愿意弃笔从戎者,本身就对功利二字没那么看重,更看重的是如何实现一腔抱负。 所以,大多数入伍生也都愿意跟着张贵去诛杀闹事士子。 而且到最后,剩下的一些没有表态的入伍生也在同窗的影响下,完成了思想斗争,也不得不客观承认,闹事士子的确是在坏朝纲国法,也跟着出来表态说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 到最后,这些入伍生皆整齐划一地呐喊起来。 张贵压了压手,以示安静后,就道:“很好!” 接着,张贵才道:“有旨意!着入伍生总队即刻镇压都察院外闹事士子,格杀勿论!” “是!” 说着,张贵就转身将手一挥:“出发!” 于是,一千余名武备学堂的入伍生便持着火铳整齐划一地往都察院奔来。 此时,还在都察院外大闹的士子们已经越来越多,且声势也越来越大。 连东林党党魁左光斗的弟弟左光先都加入了进来,还倡议道:“既然都察院不受我们的陈词,我们就去敲登闻鼓!” “没错!去敲登闻鼓!” 一些激进的士子也跟着响应,似乎觉得事越大越好。 左光先见此当先第一个跨步而出:“走!” “走!” 方大猷、周钟、陈廷献等也跟着响应。 一时间,浩浩荡荡,上千名士子开始转向,准备去敲登闻鼓。 彼时,张贵也率领着武备学堂的入伍生们赶了过来,且当即就把这些士子围了起来。 这些士子们见此也有些意外,不由得停在了原地。 左光先不由得先说道:“朝廷想要干什么,真不怕自觉于天下士林吗?!” 张贵这里则吩咐道:“上刺刀!” “上刺刀!” 卢象升、孙传庭等入伍生总队官员大声命道。 咔咔! 咔咔! 咔咔! 入伍生们立即给自己火铳上了刺刀,且端平在手中,朝这些士子们走过来。 张贵把已举起的手一挥:“杀!” “杀!” 入伍生们因此大喊一声,朝这些闹事士子冲来。 左光先顿时惊呆地瞪大双眼,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跑着最前面的许都就一刀刺进了他胸膛。 在武备学堂训练刺杀动作许久的许都,刺杀的特别准,这一刀当即就让左光先因为心脏中刀,而使鲜血冲入肺部,且呛出来,喷了许都满脸的血。 左光先在倒下之前,不得不问道:“许子玙!你也是士子,为何杀我等?!” “因为你们该死!” 许都冷笑道。 第七十五章 血流成河,方巾掉落满地! 此时,其他武备学堂的入伍生也刺向了其他闹事士子。 最前面一排的闹事士子因此当即被刺杀倒地,鲜血没多久就染红了青衣。 后面的闹事士子见此一幕,顿时也惊吓地没了八分胆。 他们没有料到朝廷会直接出动官军来处置他们。 因为他们已经提前知道,朝中会有大臣们替他们奥援,即便厂卫的人或者其他官军要强行镇压他们,会提前派人来告知他们。 但他们不会想到的是,朝中的文臣们已经选择了站在皇帝和国舅张贵等人这边。 方大猷此时就又惊又怕地道:“怎么回事,朝中诸公在干嘛?!” 说着,方大猷就在左光先被杀之时,立即转身往回路跑去。 噗呲! 但这时,已有一名入伍生冲上来,将刺刀刺进了他的后背。 方大猷不甘地跪在了地上,回头看了一眼,眸露惊骇之色:“夏彝仲!你!” 夏允彝字彝仲,此时他正把刺刀从方大猷后背拔出来,道:“你们引虏入关,已经属于十恶不赦,死有余辜!” “啊!” 方大猷在夏允彝抽出刺刀惨叫了一声,但在夏允彝第二刀刺来时,他已彻底没了声响,只趴在了地上。 陈廷献这里也在后退着,同其他闹事士子一起往后面退着,但他没跑多远,就被追上来的入伍生也给诛杀在地。 闹事的士子们皆溃乱起来,不顾一切地开始往四处跑。 也有已经跑不动而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 但斗争方式一升级,就不是说结束就能结束,已从白变红的刺刀继续在刺着,也有越来越多的闹事士子因此倒下。 到最后,整个地上,方巾掉落满地,鲜血染红青衣白袍,折扇已尽成朱色,遍地血粥! 站着的,一个个满脸是血的武备学堂入伍生们,在一些士子身上补着刀,如机器一样,完成着自己的任务。 张贵站在后面,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他最终还是促使得,代表大地主大官僚利益的这一批闹事士子,和被代表庶民地主和庶民利益的武备学堂学员们,用这种刀枪的方式进行对话。 张贵不得不承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如今的大明,反对者们不愿意遵守规矩,甚至想破坏规矩,那到最后,只能比谁拳头硬。 “尸首交给五城兵马司处理,现在回营!” 接下来,张贵就带着入伍生总队离开了这里,只给想阻止朝廷大清洗的天下官绅们留些一地尸骸。 ……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朝廷突然选择直接用刀枪来说话,诸公怎么就不事先通告一下?!” 在张贵帮助下提前逃回来的周钟此时正在左光斗等东林文官这里,怒吼着。 接着,周钟就悲怆地坐在了地上,哭了起来:“上千名世家官宦子弟啊!如今被诛戮的所剩无几,大部分都是仰慕我东林的士子啊!” 左光斗咬牙问道:“你以为我们就愿意看见这一幕吗!何况,被杀的人里还有舍弟光先!” 接着,左光斗也吼着说道:“但谁让那张国舅突然说他能解决漕粮中断之事,更是扬言如果我们这些外朝文官执意要与陛下对抗下去,就让陛下彻底摒弃我们外朝文官,而使宦官专政或外戚专政!而陛下更是承诺,如果国舅爷解决不了漕粮因诸生被杀之事而中断的问题,就杀魏忠贤,且撤设西厂,乃至令国舅爷回原籍读书,非大典不得还京!” 嘭! 左光斗一掌拍在桌上:“就是因为如此,本就主张改革的袁可立、陈子壮这些人就先背叛了士林,说只要国舅爷解决漕粮问题就行!更有孙承宗、朱国祚这些首鼠两端之辈,也觉得漕粮如果真的中断而国舅爷不能解决的话,至少有魏忠贤这样的权宦被杀亦足以宽慰天下士人,故而也背叛了士林!” “是的,好些朝臣都觉得这样就行了,不愿意真的为我苏州士子而不顾一切地反抗陛下,连总宪杨公最后都选择了妥协,我们自然也不得不跟着妥协。” 太常寺卿申用懋跟着补充道。 左光斗点头道:“那种情况下,我们再不跟着表态同意诛杀闹事的士子们,只怕陛下只怕就会先诛戮了我们!” 周钟听后这才平静了下来:“原来如此。” 接着,周钟就看向左光斗这些人:“只是,他国舅爷能有什么办法解决漕粮断了的问题,他难道不知道天下钱粮皆控制于士大夫之手吗?!无我士大夫,陛下如何治天下!” “谁知道呢?” 申用懋冷笑起来,又道:“无论怎样,现在朝廷这么做,漕粮中断是肯定的了,陛下已经自绝于天下士林,指望着天下官绅还愿意输粮养边?这不是笑话吗,自家子弟被朝廷屠戮如狗,谁还愿意认这样的君父!” “不能让国舅爷解决漕粮中断的事!我们的粮食不能有一粒到朝廷手里!” 左光斗这时候非常严肃地说了一句,随即抬头看向众人:“因为舍弟不能白死!那些为修吾先生,为整个士林鸣不平的士子不能白死!陛下已经明旨在先,只要国舅爷没解决漕粮的问题,为息众怒,他自会以权阉魏忠贤的首级谢天下,并令国舅爷遣送回原籍读书,非大典不得进京,且撤设西厂!” 申用懋也跟着道:“没错!只有这样,那些士子们才不算白死!而权宦也能因此诛除,外戚也难再干政!亦无西厂之暴政也!” “以我看,到时候还可以逼着陛下下旨让张国舅去东林书院读书!得让他习得理学正统之道!不能再让他一味同陛下一样,沉迷奇技淫巧,甚至比陛下还变本加厉,开始想着用奇技淫巧夺天下民利!” 同在这里的高攀龙这时候说了一句。 “让张国舅去东林书院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使之从正道,也算是光大我东林法门到勋戚!” 左光斗点头附和着又道:“本朝祖制,为防外戚势力过大,而有干政之嫌,故只以平民之女为妃嫔,虽如此避免了新贵外戚因为根基太深进而有不易控制之嫌,但外戚子弟因多是草莽辈,未读圣贤书,也的确对天下颇有祸患,如今这位国舅爷就是如此,挟君乱礼,祸害天下!再不趁在皇长子未成年之前,让其习读孔孟之道,恐将来祸害更大!” 已进京且同在这里的叶成学听后也跟着点首。 …… “他们计划让为师去东林书院?” 张贵从韩珪这里知道此事后,颇为意外。 第七十六章 西厂出海办案,整顿海贸! “只怕我要是在东林书院没被他们改造好,就要暴毙于东林书院吧?” 张贵冷声说道。 韩珪听后也皱眉点首道:“恩辅说的是,现在关键还是得赶紧想到办法应对接下来漕粮会中断的事;只要漕粮没事,那京师就没事;京师没事,大明就没事;大明没事,恩辅自然就没事。” 张贵听后拍了拍韩珪的肩膀:“你说的没错!为师得连夜去山东,你在京里,以我的名义,大肆购粮。” “是!” 韩珪先答应了一声,道:“恩辅,天下土地多为权贵官僚控制,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他们恐怕不愿卖粮给我们。” “让你买,你就先买着,问这么多作甚。” 张贵道。 “魏公公求见!” 这时候,门人突然来报,魏忠贤来了。 张贵听后忙对韩珪道:“这阉货定是问为师办法来了,为师懒得跟他解释,为师从后门走,你去接待他,告诉他,就说我去筹粮去了,估计短时间不会回来,让他放心就是,他的人头不会掉的。” 说着,张贵就离开了这里。 而没多久,韩珪就让人把魏忠贤请了进来。 魏忠贤一进来就问着韩珪:“国舅爷呢?” 韩珪道:“恩师离京筹粮了,说短时间不会回来。” “国舅爷不会躲起来了吧?!” 魏忠贤激动地问了一句,然后原地顿足道:“国舅爷他怎么能躲起来呢!” “您息怒,恩师真的离京筹粮去了。” 韩珪笑着回道。 魏忠贤道:“国舅爷他怎么筹粮?我大明朝的粮食大多在谁的手里,咱家管着司礼监,可是清楚的很!国舅爷能筹的什么粮?!” 说着,魏忠贤就开始砸着桌子:“国舅爷他能躲起来,可咱家呢,咱家一个没根的东西,离了内廷还能去哪儿。等到时候,漕粮一断,闹起了乱子,咱家就要人头落地了!” 魏忠贤说着就拭起眼角来。 韩珪见此只得道:“恩辅让我告诉您,您放心就是,他会筹到粮的。” “他能筹得到?” 魏忠贤忽然问道。 韩珪点头,接着就笑问道:“难道公公不想恩辅筹到粮吗?” “那这样!” 魏忠贤想了想就道:“你替咱家告诉国舅爷,明年漕粮要是不能尽数到京,咱家到时候就自缢在国舅爷的府门前!” 说着,魏忠贤就甩袖而去。 张贵这里则在数日后抵达到了山东登州。 原来,张贵在说动天启设立武备学堂时,就同时设立了水师学堂,作为武备学堂的分校。 而水师学堂则设在了登莱,由沈有容任该校总教习。 张贵深知,海权会随着整个世界的发展而变得越来越重要,自然不能忽视海权的重要性。 所以,张贵早在一年前就以对建奴构造水陆一体的攻守模式而说动天启让沈有容训练水师学堂的军官生,且整顿登莱水师,在威海卫打造巨舰。 不过,世人皆只以为朝廷在登莱训练水师和打造巨舰只是针对建奴。 但事实上,张贵说服天启这样做,不只是为了对付建奴。 “水师学堂的入伍生训练的如何,战舰打造的如何?” 因张贵是武备学堂总领,而在登莱打造战舰的船坞又直属于中军都督府工业司,故而,张贵可以询问沈有容有关这方面的军政。 张贵这么问后,沈有容也就答道:“遵照您的指示,已经训练了五百余名学员,另外,按您要求的,造出了三十艘软帆船。” 张贵听后点头:“这三十艘软帆船,有试过长途航行吗?” 沈有容回道:“试着去过朝鲜,的确比硬帆船更适合出海航行,尤其是这三角帆,很利于转向,也亏国舅爷您想得出来!若不是您告诉卑职,卑职活这么多年,都还不知道这些。” “征倭够了吗?” 张贵问道。 张贵知道沈有容是以海上抗倭出名的大明战将,曾在万历年间和总督金学曾谋图准备进攻倭奴本土,只是后来这一计划搁置。 但张贵在召沈有容进京到武备学堂参与训练水师学员一事后,就向沈有容又问起了他曾和金学曾计划攻打倭奴本土的事。 而让张贵没想到的是,沈有容为此早就以让家族子弟以行商为名摸索过去倭奴江户和长崎等地的航海情况,以及倭奴本土的水师防御情况。 所以,张贵早就说动天启下旨让沈有容在登莱整顿登莱水师以备倭,且为将来征倭做准备,且拨內帑一百万两为饷银。 “够了!倭奴水师本就不及本朝。何况,国舅爷您还助登莱水师增添了这么多艘航速更快的软帆,还让军械司提供了能射一里远的巨炮,眼下征倭必能重创其水师。” 沈有容回道。 张贵点点头:“有老将军这句话,本督就更放心了!” 说着,张贵就突然转身,严肃地看向跟在自己身后走路的沈有容,道:“有旨意!登莱总兵兼武备水师学堂总教习沈有容接旨!” 沈有容立在原地,在听到张贵说“有旨意”后,就立刻拜倒在地。 “着登莱水师官兵皆编入西厂,沈有容任西厂掌刑总兵官,统领西厂水师官校,督办天下海贸事宜,听钦差提督西厂张贵节制!” 张贵把圣旨宣读后就交到了沈有容手里。 “臣接旨!” 沈有容回后就领旨起了身。 沈有容起身后,张贵就又说道:“这道旨意是为接下来征倭做准备,这次征倭只能由西厂以整顿天下贸易的名义完成,而你接下来就立即准备征倭,到时候率登莱水师舰队,随本督一起去倭奴江户。” “是!” 等到第二年,也就是天启四年,初夏,西南季风开始出现后,张贵就亲自率领着沈有容麾下的登莱水师,乘着包括三十艘船软帆船在内的五十余艘战舰,往东洋而来。 一到江户湾,张贵就让沈有容率领舰队直接炮轰江户城,意在逼在江户的德川幕府与自己谈判。 德川幕府除了在长崎、平户允许各国来倭贸易外,其他地方都是出于闭关锁国的状态,在这之前,也没遇到外来水师来攻的情况,且在德川家康以后,整个倭国因为开始苟安起来,水师也就更加退化。 所以,如今骤然遇到大明数十艘风帆战舰排成一条战列线轰击,幕府根本就猝不及防,其水师没多久就全军覆没。 幕府只得在岸上码陆军准备抵抗大明西厂的官校。 但大明西厂的官校皆是成建制的精锐,是已经开始文恬武嬉的幕府军不能对付的。 在西厂的官校们登岸不久,就将前来防御的幕府军击败。 西厂的官校成功逼近江户城,且让一名被俘虏的旗本,进入江户城,告知于幕府,代表大明皇帝陛下的国舅张贵要召见倭国将军,询问非法贸易之事。 “非法贸易?” 幕府将军德川家光之父德川秀忠,如今幕府的实际控制者,在得知明军是来解决关于非法贸易的事后,而感到十分骇然。 第七十七章 幕府倾库藏赔西厂,割地给大明! “这天下还有我们幕府需要遵守的法?” 德川秀忠有些愠怒地问道。 “他们说是他们西厂奉旨制定的世界商贸公法条例,而我们没有经过他们西厂的允许,就与西夷贸易,违背了他们的条例。” 德川家光低首问道:“那孩儿见不见这位明国钦差?” 德川秀忠无奈地道:“都兵临城下了,能不见吗?” “是!” 砰! 一把倭扇直接跌散在地上。 “我幕府还从未被人这么欺负过!开几艘船来,架几尊大炮,就把我幕府逼到宗庙基业皆要亡的境地!简直就是耻辱,莫大的耻辱!” 德川秀忠叱声说道。 德川家光则低垂着头。 “见了明国人,孩儿该怎么做,请您明示。” 德川家光接着又问道。 “只要能允许我们德川家继续做这一片土地实际的主人,其他的皆可以答应。” 德川秀忠回道。 “明白!” 德川家光点了点头,并在接下来,亲自来到大明西厂的旗舰上,见了张贵。 张贵来倭国其实就是来要粮要钱的。 其实他从未只将目光局限在国内,他一直都在想着通过调动全球的资源来解决大明国内的问题。 而没有像大明其他权贵官僚一样,只把目光盯在国内苦哈哈的百姓身上,想尽一切办法的从百姓身上多剥夺点,直到把百姓逼反为止。 张贵知道国内权贵官绅最大的底牌就是控制了大明的大部分土地,进而控制了大明大部分的粮食资源。 而他的解决办法就是不在只有大明帝国这个圈子内跟你斗,而是直接以全球为棋局。 按照成化朝开始定的规矩,漕粮每年需运四百万石粮进京,作为九边军需与宫廷、京官禄米等使用。 也就是说,不算路上的损耗,张贵需要在倭国搞到四百万石以上的粮食。 张贵相信倭国幕府能拿的出来,毕竟倭国幕府现在正处于国力上升期,关键二十多年前,才抢完整个朝鲜。 “幕府将军德川家光见过上国钦差。” 德川家光在见到张贵时很谦恭地行了一礼,他不谦恭不行,现在大明的战船上数百门前膛巨炮还对着他的江户城呢。 张贵傲慢地问道:“知道自己坏规矩了吗?” 德川家光在听通译转达张贵的问话后,就忍怒回道:“不甚明白,请上国钦差明示。” “我西厂奉旨督办天下商贸,故,凡是没有经过我西厂允许的贸易皆是非法贸易!” 张贵说着就冷声问道:“是谁允许你们私自与我大明商贾乃至西洋商贾通商了?” 在通译转述后,德川家光道:“并不知上国有这样的条例。” “就不知道派人来问吗?” 张贵问了一句,就佯怒地一拍几案:“可见你们倭奴没有礼敬我大明皇帝陛下的意思!” 德川家光在听通译转达张贵的话后,不由得忙道:“不敢!这皆是底下人瞒着幕府干的,幕府接下来定会严办,给上国一个交待!只是不知,上国要如何处置我们?” “吾皇仁德!自不会因此事就兴大兵征讨。但你们需要对此作出赔偿,赔偿因为非法贸易,给我大明造成的损失,以及给我西厂因此事而劳师远征所造成的损失。另外,就接下来关于如何遵守我西厂相应商贸条例表现出相应的诚意,我西厂自然还是会继续承认你们幕府在这片土地上的权力。” 张贵见德川家光还算配合,也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德川家光松了一口气,他和他父亲一样的想法,只要张贵还愿意让他们在倭国继续做倭奴们的主子,他们其他条件都能接受。 德川家光因而笑道:“承蒙上国皇帝陛下隆恩,小国小臣感激涕零,愿量倾岛国之全力,报上国皇帝陛下之隆恩!” 张贵发现德川家光很懂事,居然猜到自己只是来要好处的,也就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就照你所说的,倾彼国现在所有库藏之粮食、金银为赔偿款!” “另外,我西厂得在你们江户、长崎、平户设立办事处,以便于监督天下贸易在彼国是否坏了规矩,包括我大明商贾在彼国是否坏了规矩等事,你们幕府有义务保护我西厂设在你们办事处的安全。” “还有,无权拘拿我西厂办事处的人。 “除此之外,你们幕府需要将鹿儿岛割让给我大明,因为那本就是我大明的土地,我们翰林院已经考证明白。” 张贵说到这里就看向了德川家光。 “这个……” 德川家光心里很愤怒,他很想说,这明国上差是听不出来自己的话只是一个谦虚之词吗,哪会真的愿意幕府所有财富都献出来,还要允许自己的江户城有明国西厂的官衙,这不等于给自己幕府找个太上皇?居然还要割岛! “怎么,不愿意?” 张贵冷声问了一句,接着就威胁道:“非要本督另扶持一大名为新的幕府吗?” 德川家光听了张贵这话,顿时吓得匍匐在地:“上国钦差息怒!我们愿意这样做,愿意奉行上国钦差的一切钧旨!但是,可否请上国允诺,一旦有其他大名企图背叛幕府,上国定派大兵协助幕府平定背叛者,而承认现在幕府的正统地位?!” “你倒是会讨价还价。” 张贵笑着说了一句,他发现这些倭国幕府将军,也不是笨蛋。 但张贵倒也不想就这么成为德川幕府的保护伞。 怎么着也得每年收点保护费吧。 也不能叫保护费,应该叫驻军费。 张贵也就道:“彼国幕府若肯一直礼敬我大明,且遵守我西厂制定的全球商贸条例,我们倒也不是不可以一直承认你们在倭国的正统地位,也不是不可以维护你们的地位。” “只是,你们得允许我西厂派兵驻在你们倭国,且每年提供一笔经费才行。这块驻扎地暂时划归我们驻扎的军队管理,算是作为我西厂临时租住的地方,就叫做租界。如果你们幕府愿意,本督会让西厂直接与幕府签订一份契书,约定相应条例,其中就可以包括,一旦有大名背叛你们幕府,我西厂可以派兵帮助你们平定。” 德川家光喜不自胜,他意识到这样可以让他德川幕府在倭国的地位更加稳固,也就立即答应了下来:“我们很愿意与上国西厂签订这样的契书!” 于是,接下来,张贵就与德川家光敲定了西厂与幕府的相应条约。 条约除了明确西厂要在江户城设立办事处和租界区作为西厂军政驻地外,也明确了赔款割地以及其他细则。 当然,也因此,德川幕府也按照条约规定,将现有库藏粮食、金银全部献给了西厂。 西厂得以因此获得粮食六百万石,金十万多两,白银三百多万两。 “先派人用硬帆船把粮食提前运回去,按照陛下旨意,这次行动,金子作为本督和你沈家的赏银,各一半。白银作为西厂其他官校赏银和经费使用。这样吧,五十万两留给办事处和租界使用,水师学堂的郑遵谦这次炮轰江户作战表现最佳,让其任西厂驻江户办事处经历兼租界百户官,给他留五十万两作为接下来办事处与租界管理的经费。另外,再留一百万两作为接下来西厂增加水师规模的经费,其余两百万两全部按规矩赏赐下去。” 张贵对沈有容吩咐道。 沈有容答应着:“是!” 他和在场的西厂官校因此皆很高兴,他们都不得不承认,果然在西厂干,是很容易发大财,关键还很容易升官。 诸生郑遵谦就没想到他自己竟这么快就做了官,且也忙来到张贵面前谢了恩。 张贵扶起他道:“你是我西厂在海外派驻的第一个官员,要做出表率来!知道吗?” 郑遵谦凝重地点着头:“请督帅放心!” 张贵则继续嘱咐道:“我们搬空了倭国幕府,接下来幕府肯定会加重对倭人的盘剥,倭人内部官民矛盾必然加剧,所以你得在租界尽快建立起一个有秩序能保证个人权益的西厂官衙来,以此作为吸引更多倭国富户包括各地大名把财产转移到我西厂在江户的租界来,便于接下来我西厂控制他们的财富以及活跃租界的商贸。” “卑职谨记!” 郑遵谦回道。 第七十八章 带六百万石粮食回大明,全都该死! 除沈有容带着三十艘软帆战舰,还留在江户湾,准备采购一批风物作为西厂各处店铺出售海外特产的货物,而计划在十一月季风改变时再回国外,张贵则先乘坐能适应顺逆风的登莱水师硬帆船,带着六百万石粮食先回了大明。 因为张贵是率领的一支大型舰队,数十艘大福船,有炮有铳,官兵数千,故而沿途海盗也不敢来冒犯张贵的船队,回航时也就和来时一样顺利。 而在此时的大明,按往年惯例,六月初就该全部抵京的漕粮,但在如今的天启四年九月,都还没抵达京师。 甚至有的漕船还被权贵官僚挪用作为运输自己货物的船只,而不像以前一样,只是在运输四百万石漕粮的同时,夹带一部分自己的货物,而作为去北方贩卖的商品。 另外,因为漕粮没有陆续起运,也让许多靠着漕运生存的漕工出现大规模饿死,乃至逃亡、抢粮乃至造反的情况。 京畿与边镇各处的粮价也因此开始飞涨,一些边军已经开始出现因为缺粮造成的骚乱。 以至于,来自运河两岸各地以及边镇各地的告急文书,也如雪花一样飞进了京里。 天启在看见这些告急文书后,心里也有些焦灼,且不由得对魏忠贤说道:“魏忠贤啊,朕也没有办法,如果张贵他带不回粮食,到时候只能委屈你了,你到时候可别怨朕,朕也是没办法,若不让张贵去试试,就直接向天下文臣士大夫认输,朕实在是做不到!不过,你放心,朕不会让你像刘瑾一样,你是个好奴婢,朕会让你体面点离开。” 魏忠贤含泪道:“奴婢明白!无论为皇爷做什么,奴婢都是心甘情愿,哪怕是献出自个儿这半截身子!要说怨,奴婢只怨那些士大夫们,一个个都是不忠的奸臣,竟真的为了那些闹事士子断起漕粮来,他们全都该死!” “但愿张贵他真能筹到粮食,至少把今年挨过去,这样就能在今年结束之前,让武备学堂毕业的第一期学员完成各自的兵马训练,如此就能再增加一支真正属于朝廷的兵马,这支兵马就可以南下保证漕粮,不仅仅是保证漕粮,还能在清丈田亩的同时追缴逋赋。当年,张太师能在万历初年这样做,就是因为戚继光站在他这边,而当时南北最善战的兵马皆是戚继光训练且能控制的。朝廷如今想继续这样做,没有一支可靠的兵马派去南方,是难以完成清丈的。” 天启自言自语起来。 魏忠贤点点头:“奴婢也希望国舅爷赶紧筹到粮食,但只是不知现在他筹得如何,西厂的人嘴都很紧,如今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奴婢在想,他是不是逃走不敢回来了?” 天启回道:“朕也正是因为担心他把我们都抛下离开,所以才以你的项上人头做担保。” 说着,天启又叹了一口气,说:“我们自己也得想办法做些事,不能只指望他,不到万不得已,朕不会用拿自己人的命去息天下官绅的怒火!先把宫里的用度裁减一半吧,节约出一些粮食先去紧着边军的使用。还有,用內帑能买就多买些粮食来,不管价格多高。这银子多到底还是不如粮食多啊。” “遵旨!” 接下来,内廷还真的缩减了开支,天启主动减少了自己的膳食份额,为的是能够多节约一些粮食出来。 魏忠贤则让人将韩珪请了来:“小阁老,你粮食到底采购的如何?” 韩珪耷拉着头道:“不敢瞒公公,到现在也才只筹到五万多石粮,这些粮食还得紧着西山那边数万工匠的使用,如今想来,还是得等恩辅带回粮食来才行,或者到时候就只能靠公公您的人头来解决眼下缺粮的情况。” “怎么才这么点!” 魏忠贤很是郁闷地说了一句。 “就这还是花了十二万多两银子买来的。现在京畿一带的市面上,粮价已经涨到二两多一石米!” 韩珪回道。 魏忠贤道:“再贵也得买!咱家真要是没了命,你们韩家也讨不了好!” “公公您不必生气,我们韩家自然不希望公公您有什么三长两短,现在关键就是给再高的价,都买不到粮,再这样下去,只怕真的会天下大乱。” 韩珪说道。 “这都是国舅爷惹下的祸!” 魏忠贤埋怨了一句,又道:“还是尽量筹些粮吧,皇爷的意思,先把边军稳住,不到万不得已,不向外朝文臣服软,只是现在皇爷已经因此开始减了自己的份额,每顿饭菜式样远不及以前,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看着心疼啊。” …… “现在京畿一带粮价已经飞涨到快三两银子一石米了,听说现在宫里的人和韩家小阁老,连五两银子一石的价都愿意收!” 左光斗这里也对赵南星、高攀龙等文官笑着说起了粮价飞涨的事。 “这都九月了,漕粮也还没进京,自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赵南星说了一句,接着也笑道:“想必国舅爷是没筹到粮了,不然也不至于这都快一年了,还没听闻有大批粮食进京的消息。” “这么说,陛下接下来将以对魏阉枭首、令国舅爷回原籍还乡的方式向天下服软的可能性是肯定了。” 高攀龙也跟着得意地笑着说道。 左光斗冷冷一笑:“无论如何,舍弟与昔日为修吾先生等仗义直言的上千举子不能白死!在我看来,我们不但要劝动天下官绅不要交漕粮与官府,更要写信劝天下官绅不要因粮价高而贩粮给宫里与韩家小阁老!告诉他们,粮价还会再涨,不要急于售出,而且接下来粮价再涨到何地步,决定权也在我们官绅手里,与其着眼于眼前的厚利,不如着眼于将来,等粮价再高些,逼宫里把之前抄没所得的千万两內帑都吐出来!” “这是个妙计!我们当尽快写信给天下亲友。” 赵南星道。 高攀龙也点了点头。 于是,大明的官绅地主们因为开始不只满足于通过断漕粮的方式来实现政治上的利益,还开始谋求经济上的利益,而想逼着皇帝把之前抄没所得的银子都以买粮食的方式吐出来,也就继续抬高着粮价。 粮价因而继续飞涨着。 边军和厂卫们暂时还有皇帝从宫廷缩减的开支里拿出的一些粮食支应着。 西山的工匠们也暂时还有韩珪筹到的几万石粮食支应着。 但京城许多底层官吏和百姓们日子却因此变成越发的艰难,饿殍激增,许多城中富户都因为买不到粮,而成了饥民。 “再把宫里的存粮拿出一部分来给顺天府赈灾,不能饿死百姓啊!” 天启知道这事后不得不下了如此旨意。 魏忠贤不由得:“皇爷!宫里的粮食也不够了,如果再拿出一部分,那宫里恐怕得人人喝粥了。” 天启听后,无奈地道:“这也没办法,让大家坚持坚持,等国舅爷的粮食到了,就好了,朕也喝粥!” “皇爷!” 魏忠贤忙要劝阻。 天启则看了他一眼:“不必再议,难道你想让朕现在就拿你人头去向外朝那些文臣示弱服软吗?!” 魏忠贤听天启这么说只得答应称是,且也说道:“不过,宫里就算全部喝粥,节约出的这点粮食怕也不够,那些黑了心的奸贼奸商现在是铁了心要让粮价飞涨,以奴婢看,他们只怕还想逼着皇爷把內帑全部拿出来,买了他们手里的高价粮才肯罢休!” “朕也看出来了!” 天启说了一句,便咬牙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可恨朕现在拿他们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韩爌急忙拿了一份急递进来:“启奏陛下!有国舅爷的消息了!” 第七十九章 将御史下诏狱,国舅爷立大功! 天启听后站起身来,笑道:“可算是听到他的消息了,急递里怎么说。” 韩爌回道:“是登莱巡抚送来的急递,言他们已经看见国舅爷的王命旗牌出现在海上,故奉之前一有国舅爷的动向就即刻八百里急递进京的旨意,向内阁报了此事。” “有他回来的消息就好,只是不知道他带回粮食没有。” 天启点点头说道。 魏忠贤则问道:“既如此,皇爷,是否让内阁和司礼监立即下道旨意,让国舅爷即刻还京奏明筹粮情况?” “准!” 天启应了一声。 “遵旨!” 这时候,太监刘若愚禀道:“皇爷,该用膳了。” 天启因此道:“进膳吧。” “是!” 刘若愚答应着就让底下宦官端了粥来。 天启一看见这清汤寡水一般的粥,实难下咽,不由得道:“朕还是饿着吧。” 韩爌见此,便不由得劝道:“陛下还是进些食吧,不然恐伤了圣体呀!” 天启道:“朕实在不想喝粥了!” “陛下是仁德之君,宁委屈自己,也不愿委屈边军和百姓,饶是汉文帝也不过如此也!也是臣无能,忝为首揆,竟不能为君父之忧于万一。” 韩爌说着就拭起泪来。 “饶是如此,外面还有不少猪油蒙了心的士人还说皇爷是不体察民情的无道昏君!” “可事实却是,他们眼里没百姓没社稷,而偏偏要将这些都怪罪在皇爷身上!” “他们对奴婢没好话也就算了,毕竟奴婢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可他们对皇爷也没好话,我大明真是白养了他们!” 魏忠贤也因此埋怨起来。 “好啦!说这些能有什么用,现在关键是得等张贵回来,看他有没有带粮食回来。” 天启无奈地道。 “陛下,国舅爷也不知道带没带粮食回来,以臣之见,不如先让百官们捐些粮吧,至少不能让陛下您真的这样一直喝着粥,而使圣体亏损了下去。臣家里还有些薄粮,大约五百来石,愿皆捐出来,为君父分忧。” 韩爌这时忍住提议道。 天启听后道:“这倒也是个办法,顺便看看有多少臣子还愿意捐粮出来,明日午朝,于朝堂上提出此旨吧。” “遵旨!” 韩爌和魏忠贤答应了一声。 次日。 因皇帝突然要上午朝而进宫准备参与朝政的高攀龙则对赵南星等文官笑说道:“陛下突然要上午朝,想必还是跟漕粮有关,别是开始要服软妥协了吧。” 赵南星笑道:“是不是服软,试试就知道了,本堂已给科道上的言官们打了招呼,今日午朝,会有人站出来上本弹劾魏忠贤的,到时候,就看陛下是否愿意就坡下驴,令魏忠贤下诏狱了。” 这些日子,在得知粮价飞涨,京畿一带饿殍激增,乃至宫里都开始食粥度日后,许多代表大地主大官僚利益的文官心里别提多乐意。 他们自己自然不会受高粮价的影响,毕竟他们自己家族就是产粮大户,他们甚至巴不得粮价能一直涨下去。 而因此,这些文官一个个都是春光满面,喜形于色。 申用懋也跟着过来笑说道:“魏忠贤一倒,就当让韩爌以勾结内宦为由去职,接着当令袁可立离京!如此,变法之事可休也!” “还当令陛下迁居回紫禁城,天子居于西苑,于礼不合!” 高攀龙道。 赵南星等听后皆点了点头。 …… 不过,也有还心存社稷安危、且也希望接下来能够变法实行新政的文官们对目前这个情况感到忧虑。 “漕粮到现在还没抵京,以致于粮价飞涨,人心思乱,你们说国舅爷会筹到粮食吗?” 袁可立此时就很是担忧地对孙承宗、李邦华等提了起来。 “国舅爷能不能筹到粮不知道,但再这么拖下去,变法是不可能的了!” 李邦华这时忍不住说了一句道。 孙承宗点头道:“是啊,陛下锐意革新之心,满朝皆知,如今却要因天下食利者不愿而被阻止,真不知他能否受得了。” “难道他们这些人真的就不念及半点圣恩国情吗?!真打算让大明由此亡了?!” 年轻的陈子壮这时颇为愤懑地说了一句。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如今天下,有几人会在乎天下兴亡呢?” 袁可立由此苦笑道。 …… 没多久,满朝大臣们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情进入了大殿,在向天启皇帝行大礼参拜后,天启便让魏忠贤宣达了让百官捐粮以度粮荒的旨意。 赵南星、高攀龙等希望皇帝服软的文官感到有些失望,他们没想到皇帝还是没打算服软,竟要求自己这些人捐粮。 赵南星首先出朝班奏道:“陛下,臣家中素来清寒,如今只两石存粮,愿捐一石粮。” “臣惭愧,实在不知如何取财,固为官到现在也还是很清贫,愿捐出家中仅有之五斗米。” “臣世受国恩,岂能不为君分忧,愿捐两石粮。” 许多与赵南星一样对皇帝失望的文官们纷纷象征性的表示只捐个几石米。 天启听后很是失望,他还以为谁都能像韩爌一样,至少能拿个五百石出来的,这样满朝上千名大臣,怎么也能凑出几十万石出来,解决一下眼下粮荒的问题。 “臣愿捐两百石粮!” 袁可立见此实在是看不下去,也就站出来说了一句。 陈子壮亦道:“臣愿捐一百石。” 孙承宗自然也不愿看见自己的皇帝学生为难,也跟着:“臣捐三百石粮。” 天启听后道:“皆不如元辅慷慨!据朕所知,你们当中不少人,族中良田皆不少啊。” “陛下不知,臣等族中良田虽多,然族人亦多,再加上如今因为朝中奸臣当道,致使水旱灾害常有,粮食减产严重,所以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余粮啊。” 赵南星这时候忙解释了一句,同时给御史宋师襄递了眼色。 宋师襄也就在这之后出朝班奏道:“启奏陛下!如今灾情不断、民怨沸腾,皆因朝中奸贼当道,有权宦魏忠贤之辈勾结朝臣外戚,狼狈为奸、结党营私,故才有今日之祸,臣如今已搜集其大罪二十条劾之,请陛下明断!” 说着,宋师襄就把奏本递了出来,举过头顶。 魏忠贤听见宋师襄弹劾自己,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心道:“咱家完了!这些狗日的开始朝咱家发难了!咱家算是彻底被国舅爷坑惨了!亏自己昨日还连夜去烧了香,求菩萨保佑国舅爷筹到粮,如今看样子,菩萨不会显灵了。” 而在宋师襄奏后,赵南星等皆瞥眼看向了天启,嘴角带笑。 “陛下!国舅爷于殿外求见!” 这时候,外面传来通报声。 天启听后也就没有搭理宋师襄,忙道:“宣见!” 没多久,张贵就风尘仆仆地进了大殿,向天启禀道:“启奏陛下,臣已奉旨着西厂从海外筹得粮食六百万石,如今已陆续押解进京!” “此言当真?!” 天启当即站起身来,问道。 张贵忙递上西厂题本:“臣不敢欺君!” 嘭! 急于来张贵手里拿题本给天启看的魏忠贤摔在了大殿上,但他很快又爬了起来,咬着牙,一瘸一拐地从张贵手里接过题本,往天启这里走来,笑容满面道:“皇爷,题本!” 很快,天启就拿到了张贵手里的题本,并因此看到了题本中夹带的倭国自愿赔款赔粮的国书,不禁龙颜大悦:“好!好!很好!西厂果然不负朕望,爱卿亦果然不负朕望!” 赵南星、高攀龙等笑容渐渐凝固下来,他们现在很不愿意相信这会是真的,他们不觉得张贵会搞来粮食。 宋师襄也怔在了原地。 “现在人头不保的是不是自己了?” “自己现在是不是做了件,和鄱阳湖大战前,从太祖这边改投陈友谅的那些人一样的事?” 一想到这里,宋师襄开始额头冒汗。 这时候,霍维华已果断站出来,禀道:“启奏陛下!臣参御史宋师襄妖言惑众、构陷忠良、暗蓄欺君之心!” “将宋师襄下诏狱严办!查其幕后主使!” 天启这时冷声吩咐道。 魏忠贤见此松了一口气。 第八十章 加太保,赐斗牛服,变法势在必行! “陛下!” “陛下!” “陛下!” 锦衣卫开始把宋师襄往殿外拖去,宋师襄因此急切地大声喊着天启。 他现在是后悔至极,又害怕至极。 但他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受赵南星唆使在这时弹劾魏忠贤以博直名的投机行为辩解,也就只能喊着“陛下”二字。 赵南星此时也心里不安的很。 他没想到国舅爷张贵真的带回来了六百万石粮食,给了皇帝不向天下官绅地主妥协的本钱,以致于如今天启突然下旨将宋师襄下诏狱,还要审出其幕后主使,摆明了是要向自己这些暗中迫不及待地要倒魏的人发难。 “一个个对漕粮断运毫无办法,只有张贵一下子可以从海外带回六百万石粮食来,满朝公卿不如一外戚,诸公可汗颜乎?” 天启则在这时睥睨着满朝大臣,问了一句。 他这句话恍如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赵南星等文官的脸上,让赵南星等更加觉得难受。 袁可立倒是大大方方地站出来,持象笏作揖道:“臣惭愧,有负圣恩!” 袁可立这么一带头,韩爌、朱国祚、孙承宗等也皆跟着出来说:“臣惭愧,有负圣恩!” 最后,赵南星、杨涟、高攀龙、申用懋、左光斗等也不得不站出来,说:“臣惭愧,有负圣恩!” “传旨,左都督张贵因之前全歼建奴莽古尔泰部,且生擒莽古尔泰便立下大功,如今又筹粮六百万石,解朝廷燃眉之急,再立大功,两功并推,加封为太保,领伯爵俸禄,赐斗牛服。” 天启这时候命道。 “臣谢陛下隆恩。” 张贵领了旨,心里倒也因此颇为欢喜,毕竟赐斗牛服、加太保在大明可是难得的殊荣。 当然,张贵现在也对得起这个殊荣。 生擒建奴四大贝勒之一的莽古尔泰,这一项功绩已足以羞煞满朝武臣。 逼幕府赔粮赔款也算是宣扬了大明的武德。 何况,张贵带回的六百万石粮食还让天启有了压制文臣士大夫们的底气。 不过,张贵大费周章地让西厂远征倭国,本意不是为了立个功而已,而是要让天启和朝中还锐意革新的大臣们下定决心去变法革新。 还是那句话,张贵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逼着一些还心存社稷的大臣们,下定决心支持皇帝进行变法革新。 没办法,现在的文臣们似乎总需要他这个外戚拿鞭子在后面抽着,才肯积极地变法革新。 太仓。 皇帝天启和首辅韩爌、户部尚书汪应蛟、制策司官员袁可立等大臣喜不自胜地看着来自东洋的粮食一筐一筐的被兵丁运进了库中。 而同在这里,且已经换上一品斗牛服的张贵则此时对天启奏禀道:“陛下,虽说西厂这次通过整顿海贸的方式带回来六百万石粮食,进而解决了今年漕粮断运造成的危机,但西厂不可能每年都能从海外带回数百万石粮食,何况,就海外的粮食也不足以解决朝廷眼下国库空虚的问题,所以明年的漕运不能再这么断下去,不但不能再这么断下去,还得把天下各省逋赋追缴上来,以实国库,方能除内忧、平外患!” “陛下,臣认为,国舅爷说的甚是!今年的漕粮断运问题已不足以影响今年武备学堂上万新军的练成,以及各地军需的供应,那么明年足以调动部分兵马南下,而作为清丈田亩的依仗,且让豪强大户们把欠的税都缴上来,把兼并的田地也都吐出来!” 袁可立道。 “变法势在必行!你们制策司当立即制定出相应新政条例,不得拖延!” 天启则在这时很是严肃地看向袁可立等说道。 “是!” 袁可立、陈子壮等制策司大臣即刻拱手回道。 …… “变法不可阻也!” 嘭! 赵宅花园中,左光斗下朝后就与同僚高攀龙等聚集在一起,议论起了朝政,且说着就心情郁闷地用拳头砸着墙壁,又咬牙说道:“舍弟他们也白死了!” “是啊!这下子,袁礼卿他们算是彻底要和我们分道扬镳,不再一同对付权阉悍戚了!” 高攀龙也叹了一口气,且道:“但鄙人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国舅爷居然会去东洋运粮回来,我们这次输就输在,只把目光局限在了大明朝一国之内!” “外夷番邦怎及我中华富有,国舅爷能从海外运来六百万石粮,只怕早逼得人家倭国掏空了国库,此非儒家之道!” 赵南星这时候忍不住埋怨道。 左光斗苦笑道:“他张国舅本就非我儒家之臣!倭国幕府懦弱,竟自愿赔款赔粮,而不愿与西厂的兵马决一死战,真正是让人看不起,也因此,才便宜了他张国舅,让我们这位国舅爷通过架几尊大炮的方式就得到数百万石粮!” “这对我们官绅没有好处,东洋国库一空,明年贩卖去倭国的生丝等大宗货物需求必然下降,江南产丝大户要因此受损严重,估计得明年才能好转。” 高攀龙这时说道。 左光斗点点头:“这国舅爷真正是一大祸害!把天下彻底搞乱了,现在连倭国都被牵扯了进来!鄙人现在真担心,他这样做会让陛下将来养成一遇内事无法解决的时候,就去横征暴敛于外邦的习惯,进而更加崇武,推崇霸道!彻底摒弃我儒家内圣外王之道!” “所以,鄙人才说这非儒家之道!” “只是横征暴敛于外邦也就罢了,鄙人更担心的是,天子还会对内彻底摒弃德治,不满足于做守成明君,譬如眼下,如遗直所言,变法不可避免,天子必追缴逋赋!” 赵南星道。 “虽说变法不可避免,但要顺利推行也非易事,自古推行变法必先肃吏治,清除异己,而如今朝廷欲要变法也必是如此,所以眼下一切关键会在于吏部,只希望大冢宰到时候能顶住压力。” 左光斗这时候说着就向赵南星拱手作揖。 赵南星则道:“老夫就是被赐死被抄家,也不会让任何不利于我东林主张的诏令通过吏部推行!只是如今宋师襄在诏狱,恐他会被屈打成招,说老夫与其结党营私,图谋挟君倒魏。” “魏阉真要逼宋师襄攀诬大冢宰,我东林群贤必救大冢宰!” 左光斗道。 高攀龙也道:“阉竖若敢害大冢宰,我们必为大冢宰争之!” 申用懋也道:“没错,大冢宰放心就是。” 赵南星笑了笑:“这就好,也请诸位放心,东林先生之遗志,不会就此湮灭于朝堂!” “有旨意,吏部尚书赵南星接旨!” 这时候,有传奉官来了赵宅,赵南星不得不忙吩咐人摆香案,且跪迎圣旨。 而在这里的左光斗、高攀龙等则也跟着跪了下来。 “敕曰:因制策司上考成新法,朕观之甚为妥当,而吏治澄清,权在吏部,故着吏部尚书赵南星即刻执行制策司所定考成新策,推行于全国,钦此!” 这时候,传奉官宣读起了旨意。 左光斗、高攀龙听后不禁心道:“果然朝廷开始先实行起了考成法,而且是直接让吏部推行考成法,眼下就看赵公能否顶住压力了。” 两人心里如此想后,就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赵南星。 明朝不仅仅是六科和内阁有封还圣旨的权力,六部也有封还圣旨的权力,而吏部尚书赵南星自然也有权力以吏部的名义封还内阁下达的圣旨。 “臣遵旨!” 只是,赵南星这时没有封还圣旨,而是慨然接受了圣旨。 左光斗:“……” 高攀龙:“……”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心道:“赵南星把自己这些人给耍了?” 第八十一章 西厂奉旨征税,带精兵下江南催缴! 赵南星没有封还圣旨,左光斗和高攀龙自然是满腔邪火,且在这之后质问赵南星:“大冢宰不是说宁死不屈吗?!” 赵南星叹了一口气:“吾不想因鄙人忤旨而连累诸公也!只有鄙人自污,才能避免诸公因为鄙人忤旨之事争辩而下诏狱!另外,现在不忍辱负重,将来如何匡正利弊?不可意气用事啊!” 事实上,赵南星作为东林党人,是很了解自己东林党的。 他不相信东林同僚真会不顾一切地为自己求情,如果自己真封还考成法的圣旨的话。 所以,为了不让天子为推行变法而借宋师襄来扳倒自己,他也就干脆改变主意,主动接受了旨意,以此向皇帝表明,自己是支持变法的。 当然,赵南星现在也明白,自己士大夫这边如今连漕粮断运都无法逼迫天子服软,那再与天子明着对抗无疑会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因此,他选择了妥协。 左光斗呵呵冷笑,他自然不相信赵南星的话。 他更希望赵南星直接对抗皇权,进而也激化北方士族与朝廷的矛盾,他和高攀龙等人好借此机会策动更多南北官员一起反对变法。 但他没想到赵南星会选择认怂。 左光斗因此讥讽道:“大冢宰真是有李茶陵之风!” 说着,左光斗就对高攀龙道:“我们走!” 高攀龙见赵南星没按之前说好的方式来,也与左光斗一样失望,哼了一声,就随左光斗而去。 “遗直!存之!你们听老夫解释!” 赵南星见此忙唤了两人一声。 …… “赵南星没有封还推行考成法的旨意?” 制策司。 张贵在知道赵南星没有封还圣旨后,也很感意外。 魏忠贤点头道:“估计是怕国舅爷又抽他。” 张贵淡淡一笑,说:“能识时务就好,但我认为,宋师襄还是在诏狱继续待着比较好。” “国舅爷是说赵南星封还圣旨是跟宋师襄有关?” 袁可立这时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 张贵回了一句后,就道:“算了,且不管他,考成法推行后,就有理由对拒不执行清丈田亩事的官员罢黜革职,乃至流放抄家!接下来,就该是清丈田亩和追缴逋赋的事。” 说着,张贵就看向袁可立、陈子壮、卢象升二人:“不知你们三位商量好先在哪里开始清丈没有?” 其中,陈子壮和卢象升二人是天启下旨新补的制策司大臣。 而两人现在还都算于少壮派官员,被提拔进制策司自然为将来新政推行培养后进,而避免将来出现变法主干大臣断代的情况。 在张贵问了后,袁可立就先回道:“我们觉得还是先在南直隶和浙江两地开始清丈最妥,这两地占大明税赋最多,只要这两地清丈成功,接下来其他地方的清丈也就不成问题。” “先难后易,甚好!” 因制策司就在勤政殿左侧书房,故而天启也常在这里参与听政,且在听袁可立说后,也说了一句。 张贵见天启开口,便拱手道:“陛下,臣亦认为先在南直隶和浙江两地清丈最妥,这样就可以尽快让大部分逋赋缴归国库,而使国库尽早充裕起来,强兵惠民之政也能尽快得到施行。” “不如就设一浙直总督南下负责清丈事,专司清丈田亩事?” “另外,为了尽快追缴逋赋到国库,不如收税的事包给臣的西厂来收,而不交给以总督、巡抚为代表的文官们来收,这样做为的是避免底下官僚胥吏阳奉阴违,借着追缴逋赋的名义去横征暴敛于百姓!而且,这样也能让西厂和文官们互相监督,督抚藩臬等官若清丈不明,则西厂在征税时就可以通过贫户税负远高于富户的现象揭发出来,而西厂若于正税外以损耗之名加征甚多,督抚巡按等亦可揭发。” “诸卿以为如何?” 天启听后就向袁可立、陈子壮、卢象升三人征询起意见来。 袁可立等本就不是不知变通的迂腐清流,要不然也不会因为支持变法而入制策司,听张贵这么说,袁可立也就先说道: “回陛下,臣认为这样很好,按祖制,本当由各地粮长交税进京,而绕开官府征税。如今西厂代表陛下去各粮长征税,也是撇开官府,附和祖制之意,不算是干涉官府之政。” “没错,饶是国舅爷为西厂提督,因只是代陛下收税,也算不上是外戚干涉地方民政。” 陈子壮也跟着回道。 卢象升则道:“国朝最难之变法就在于太祖不欲令官府直接参与征税,而恐贪官污吏敛财于民,而也因此造成多有百姓因承担运输税粮而破产者,如今国舅爷提出让西厂代陛下去收税,倒也算是很好的解决了这一问题,既未违拗祖制上不欲令官府直接参与征税的本意,也避免百姓再因运税粮进京而破产。” “还能让地方官少了借运粮之事盘在剥生民的机会!” 天启回道。 “陛下圣明!” 天启因此命道:“皆准!你们制策司尽快推举出浙直总督人选,并着内阁拟旨任命,另外拟旨着西厂代朕收天下税赋,对于不缴税者,可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遵旨!” 张贵等回了一句。 至此,大明的赋税制度再次发生了一次变动,税赋由皇帝的西厂直接收缴。 而制策司的权力也在悄然间变大,不但有了制策的大权,竟还有推举总督级封疆大吏的权力,俨然有中枢之功能。 袁可立则举荐去年刚参与平定徐鸿儒领导的白莲教之乱而立下大功的山东巡抚赵彦为浙直总督,负责浙直两地的清丈田亩事。 赵彦与袁可立私交甚笃,又都是主张变法的大臣,在袁可立看来,让本就熟稔地方政务的赵彦去浙直去清丈田亩,足以保证清丈田亩的政令被执行下去。 于是,赵彦便被加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衔总督浙直两地,奉旨去浙直两地清丈田亩。 事实上,天启让制策司举荐去浙直负责清丈田亩的总督人选,就是为了通过袁可立启用其他支持变法的大臣去执行自己的新政。 张贵当初建言设立制策司,让一部分支持变法的文官进入中枢,也是为了今天能够让一些支持变法的士大夫组成一个团队来执行皇帝想要革新大明的意图。 不过,张贵现在担心的是,随着许多支持变法的大臣开始执掌大权,会不会让一些只图名利的小人借机以支持变法的名义混入变法派的官员队伍中,进而影响变法新政的执行效果。 如现在突然愿意遵旨推行考成法的吏部尚书赵南星,会不会也是这种人。 张贵因而对大明内部改革这件事不得不心存警惕,并继续做着通过西厂直接撇开文官政体另起炉灶的准备。 现在撇开文官政体,由西厂承包税赋征收只是他这样做的其中一步。 西厂已因天启下旨将征税工作交给西厂,而奉旨设立了税警总队。 孙应元担任税警总队总兵官。 而总队除有一负责会记出纳等事务的经历司外,下设若干千总部,黄得功、孙传庭、夏允彝等毕业于武备学堂的学员分别担任各千总部的千总。 整个税警总队的兵马算得上是大明现在最强的军队,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皆是精挑细选的强将猛卒,关键不少本就是举人进士出身,对付江南官绅问题自然不大。 天启五年的正月一过,张贵就带着新编的税警总队与浙直总督赵彦等就一起下了江南。 第八十二章 杀人立威,砍漕运总督和总兵官! 这一天,张贵等刚到运河重镇清江浦一带,打算直下扬州时,就有黄得功来向张贵禀报说:“督帅!扬州大门紧闭,卑职等怎么都叫不开!” 张贵因而微微一笑:“扬州官绅这是要造反?” 赵彦听张贵这么说,道:“国舅爷此言差矣,人家只怕认为我们是反贼。” “谁是汉,谁是贼,得看鹿死谁手!” 张贵回道。 赵彦点首。 张贵又道:“赵部堂,如今看来,你我得立威才行啊。” 赵彦听后便目视前方:“国舅爷没说错,是得立威!” 张贵接着就笑问道:“以赵部堂看,如何才能立威?” “杀人才能立威!” 赵彦突然神色凝重地回道。 “好一个杀人才能立威!” 张贵不禁喝彩,接着就信口道:“有个姓周的高人说过,要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你的敌人!所以,以本督看,如今这扬州府大门紧闭,不肯为我们开门,必然是反了!可能不仅仅是扬州府反了,只怕上至这里的漕运总督下至这一带的士绅盐商皆成了反贼。” “国舅爷,这位姓周的高人是谁?说的很有道理。” 赵彦忙问道。 “赵部堂不必知道,只需等着接下来杀人立威就是。” 张贵笑回道。 赵彦道:“既如此,可否请国舅爷借几门大炮给鄙人的总督标营?鄙人已经看见,国舅爷麾下西厂官校所载大炮甚是精良,想必是克城利器。” “赵部堂好眼力!” 张贵说着就吩咐道:“孙传庭!” “卑职在!” 孙传庭站了出来。 “你部留下,协助赵部堂攻打扬州城。” 张贵吩咐道。 “是!” 孙传庭答应着。 而接着,张贵则吩咐道:“西厂其余官校随本督兵发淮安!漕运总督等意图谋逆,证据确凿,本督奉皇命督察天下税政,且兼有便宜行事之权,故当先发制人,擒拿这一干反贼,明正典刑,以正朝纲!” “是!” 于是,西厂大部官校便在张贵率领下,直扑淮安。 赵彦这里也对自己的总督标营以及孙传庭所部命道:“扬州官绅据城谋反,本堂奉皇命总督浙直军务民政,即刻起,随本堂攻打扬州,剿灭反贼!” “是!” …… 明朝扬州一带最有兵权的官是漕运总督。 所以,张贵之前才会对赵彦说这一带上至漕运总督皆已造反。 漕运总督在明朝的全称是总督漕运巡抚凤阳等处。 管辖范围有凤阳、庐州、淮安、扬州四府,和滁州、和州、徐州三州以及中都留守司八卫一所,直隶大河等卫所,且兼管河道。 而驻地则是在淮安。 所以,张贵才会直接率兵来攻打淮安。 此时,淮安城内的漕运总督陈渐荣并没有想到张贵会直接带兵来打淮安城。 他只以为张贵等会在到达淮安运河沿岸的清江浦后,直接去扬州。 甚至他还早已串通扬州官绅,在张贵等到达扬州时,就紧闭扬州城,然后在张贵等被拦在扬州城外,且处于饥渴之时,就派自己麾下兵马假扮流寇袭杀张贵等人。 因而,他并没有让淮安城提前加强防备。 而淮安城也就还照常开着,任由商贾士民进出。 西厂黄得功率骑兵来时,就见淮安城门处,只有几个兵丁在城门内外守着,但除两个在认真查检进出之人外,其余的都懒洋洋靠着城门打盹。 黄得功见此干脆就率骑兵冲了过来。 这些个淮安兵丁刚被急促的马蹄声惊醒就被黄得功等砍翻在地。 黄得功等因此顺利夺下淮安城。 漕运总督陈渐荣此时则正在对自己麾下的心腹官将们训着话:“据报,张国舅和赵部堂已经到清江浦,很快就会直趋扬州城,而你们到时候务必要把事情做干净,知道吗?另外,谁若能生擒或斩杀张贵、赵彦二人,赏银千两!” 陈渐荣刚说完,就有一家丁盔斜甲松地跑了进来:“老爷,不好,西厂的官校攻进淮安城了!” “什么?!” 陈渐荣听后大为惊愕。 这家丁哭着道:“眼下已经往这边来了!来了许多人马!” “怎么会这样,竟然直接来攻打淮安城,难道他们不是南下推行新政,而是造反来了?且意在先来淮安解除本堂兵权?” 陈渐荣喃喃说着。 陈渐荣麾下总兵官龚国政因此问道:“部堂,我们还要去扬州吗?” 啪! 陈渐荣将一砚台直接朝龚国政的脸上摔去,失态地骂道:“去你妈个头!” 说着,陈渐荣就道:“立即去迎接上差!” 没多久,陈渐荣便率领着淮安城内的大小官员来到城门处,跪迎起来。 张贵这时候也在进入淮安城时,就看见陈渐荣等已跪在城外,便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陈渐荣卑微地道:“卑职漕运总督陈渐荣,率淮安官僚士绅特地恭迎上差!” 张贵听后便道:“都起来吧。” “谢上差!” 陈渐荣等答应着就站起了身。 而张贵接下来则在明确自己西厂兵马已完全控制淮安城后,就突然喝令道:“将漕运总督陈渐荣和淮安总兵龚国政扣押起来!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是!” 黄得功答应着就手一挥,麾下西厂官校便将陈渐荣和总兵龚国政扣押在地上。 与此同时,张贵的亲兵家丁皆持起斑鸠铳,把陈渐荣和龚国政等官绅以及他们的家丁皆围了起来。 陈渐荣等人的家丁见此这么多火铳对着自己,也不敢造次。 陈渐荣和龚国政两人自然也是大惊,他们一边挣扎着一边喊道:“上差,这是做什么?” “奉旨问话!” 张贵说着就看向这二人:“漕运总督陈渐荣、镇守淮安兼管漕丁的总兵龚国政,去年的漕运为何没运抵京师?” “回话!” 张贵接着就大声叱问道。 陈渐荣早已编了理由,解释道:“江南没把漕粮运来,我们也没办法啊。” “你这个漕运总督是怎么当的,底下十万漕兵民壮皆是摆设吗?!他们不运来,不知道去催收?陛下授予你督办漕运之权,不是让你只是在淮安城里等着他们把粮食运来的!” 张贵质问着就教训起陈渐荣来。 “臣失职!” 因张贵现在是奉旨问话,而张贵的身份是代天子南下的钦差,所以,陈渐荣便在张贵面前自称臣。 “朕看你们不是失职,你们是造反谋逆,是故意合谋断了漕粮,坏我大明根基!” 张贵也因是奉旨问话,故而也就以天子的口吻说着。 陈渐荣听后忙道:“陛下,冤枉啊!臣哪敢有那样的心思,臣真的只是不敢去收而已。” “还不说实话是吧,非要等着被千刀万剐,还是说要等扬州那边的人把证据都交待了出来?” 张贵见此就问着陈渐荣。 陈渐荣听张贵这么说:“我说,我说,我愿意把一切都招了,是赵南星、左光斗他们给臣写了信,让臣这样做的,臣勾结扬州官绅暗害国舅爷与赵部堂,也是他们授意的。” 接着,张贵就看向龚国政:“他说的可是事实?” 龚国政此时也不敢掩饰,忙道:“是事实!” “让他们把详细过程写成供词,然后签字画押!” 张贵因此吩咐道。 一刻钟后,陈渐荣和龚国政两人就在已写好的供词上签了字画了押。 而张贵在拿到这些已签字画押的供词后就交给了黄得功:“即刻密封,以八百里急递送进京!” 然后,张贵就又看向陈渐荣和龚国政二人道:“你们俩还算老实,看在你们俩如实交代的份上,本督就代天子免了你们的千刀万剐之刑,但既已做了坏社稷根本谋害钦差的罪孽,就得承担这样做的后果。” 说着,张贵便喝令道:“将这两人当着淮安所有官绅的面砍了!然后将其首级装起来带走!” “是!” 陈渐荣听后慌张地哭喊了起来:“求国舅爷饶卑职死罪啊!卑职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啊!” 龚国政也道:“国舅爷饶命,卑职保证以后再也不听他们的话,谋害国舅爷了,求国舅爷给条活路啊!” 张贵没有搭理。 他知道从自己决定支持变法开始,就不能对反动者心慈手软,因为纵观历代变法,变法改革的利益损失者对待变法的人从来不会因变法的人心慈手软而心慈手软。 何况,自上而下的改革要想彻底的改革,其实和革0命本就没什么区别。 “国舅爷开恩呀!我们再也不敢断漕运了!” 陈渐荣这个漕运总督正喊着,就被摁在了地上,脖颈也因此露了出来。 咔嚓! 随即,一刀落下。 陈渐荣的首级落在地上,断颈处的鲜血飙洒了出来,在场的淮安官绅顿时吓得面色苍白。 协办漕运的淮安总兵官龚国政也被枭首,人头滚落在地,让在场的淮安官绅被吓得面色苍白之余,也全身哆嗦起来。 他们都没想到,张国舅一下江南就先砍了一个漕运总督和一个淮安总兵。 第八十三章 刀斧手尽出,杀扬州官绅如屠狗! 接下来,张贵带着漕运总督陈渐荣和淮安总兵龚国政的首级离开了淮安城,往扬州城来。 砍杀漕运总督和淮安总兵,算是一次秋后算账。 这些官员当初敢断漕运,自然也得承受断漕运失败的后果。 当然,张贵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漕运总督陈渐荣利用自己在漕运上的兵权阻止变法,而先发制人,使陈渐荣没了命,这样一来,十万漕兵就群龙无首,不足以再对变法构成威胁。 而新的漕运总督自然会由支持变法的人接任。 赵彦这里在得知国舅张贵已提前拿下淮安,将漕运总督陈渐荣枭首后,也没有迟疑,当即就率领麾下标营和孙传庭部去了扬州城。 “启禀府台,官军来了。” 此时,在扬州城墙上观察城外情况的千户官闵廷晖也向扬州知府高治远禀报了这一情况。 啪! 高治远直接给了这闵千户一巴掌,怒叱道:“狗屁官军!是反贼!” “是!卑职失言,是西厂的反贼来了。” 闵千户忙捂着脸回道。 高治远则直接来到城外,对跟来的闵千户吩咐道:“准备点炮!轰死这些赶来江南清丈田亩和收税的人!管他们什么国舅爷,赵部堂,哪怕是陛下来了,也得趴着!” 说着,高治远又吩咐道:“另外,派人去淮安漕运总督衙门,告诉恩辅陈部堂,就说学生这里就等着他的人马来一起剿杀这股反贼!” “是!” 轰! 轰! 轰! 但这时,城外大约一里外的地方,先冒起了一股股白烟。 接着,就是一发发炮弹朝扬州城飞来。 西厂带来的是类似于历史上明朝崇祯年间开始大规模使用的红衣大炮的铁芯铜胎大炮,因有了轴承和转盘而增加了机动性,故被西厂带着一起下了江南,而准备随时用大炮推行新政。 现在这些炮弹也是这种新式大炮所发射的炮弹。 这种火炮威力巨大,虽不至于是历史上明末文人们吹的那样,一炮可糜烂十里,但的确可以轰塌城池,而改写城池攻坚的战术,如历史上多铎就靠此炮攻下扬州城一样。 故而,没多久,在一发发炮弹轰击后,扬州的一面城墙顿时就轰塌下来,变成了低矮可攀的城墙。 高治运见此直接懵了,心道:“我这边还没开始点炮,他们怎么就先开炮了?” 同时,高治远也有了和陈渐荣一样的感叹,而开始意识到,这些来江南变法的人,根本不是来变法,明明是直接来宣扬武德,直接来造反的。 高治远一想到此,忙对闵千户道:“不要再派人去总督衙门了,赶紧开城门,跪迎皇差和部堂!” “快!” 高治远说着就又一巴掌扇在了这闵千户的脸上,叱喝着。 “是!” 这闵千户的脸再次捂住了脸,同时颇为郁闷地腹诽着:“怎么又扇我,又不是我下令关闭城门的,明明是你们文官自己和城里的官绅们要这样做的。” 闵千户抱怨归抱怨,还是不得不下去开了城门。 毕竟不是谁都能跟张贵这个武臣一样可以在文官面前颐指气使。 张贵是有外戚和皇帝近臣以及未来太子舅父的身份加持。 而大多数武臣在文臣面前只有俯首听命的份。 很快,高治远就带着扬州府一应官绅出了扬州城,开始跪迎着浙直总督赵彦等人。 赵彦见此在对孙传庭等吩咐几句后,就下令停止放炮,而带着自己麾下一干文武进了扬州城。 “高府台,说说吧,为何本堂和国舅爷的人来唤你们开门,你们却将城门紧闭,以致于本堂和国舅爷还以为你们扬州城已为反贼所据,故不得不令火炮开城?” 赵彦一进入扬州城就询问起高治远来。 高治远谄笑道:“部堂容禀!皆因时下因为漕运断了,河道上乱民流寇大增,时常作乱,下官因闻得有支流寇往扬州城一带来,故才不得不紧闭城门。却没想到,怠慢了您和国舅爷,只是不知国舅爷为何没出现?” 赵彦道:“他还在路上,本堂先来一步。” 高治远听后就又说道:“既然如此,下官与扬州府所有士民便先给部堂接风,顺便也算是为部堂赔罪,不知部堂可否赐恩移步?” “你们既要为本堂接风,盛情自然难却,但本堂懒得走动,既如此,就在你的府衙前院摆下筵席吧,顺便把扬州府内所有头面上的人都请来,包括各大盐商的家主。如此,吃完后,也好赶紧议政事。” 赵彦说道。 高治远见此便答应道:“是!”然后,还奉承说:“久闻部堂勤于王事,果然名不虚传,下官等愧不如部堂。” 赵彦没理会。 而高治远则离开了这里,下去按着赵彦的吩咐照办起来。 没多久,高治远等人果然按照赵彦的吩咐带着扬州府一干官绅富商来了知府衙门的前院,且在这里摆下了筵席,还请来了扬州多家青楼的花魁名角儿。 赵彦一开始还和高治远这些扬州官绅有说有笑。 但等到华灯初上,孙传庭走到赵彦身边耳语几句后,赵彦则突然将杯子往地上一摔,大声喝道: “动手!” “为正朝纲,扬州府所有正堂官和官绅富贾家主皆杀!” “同知暂代知府行知府事与转运使事,县丞暂代知县行知县事,接下来,旦有拒不执行变法新政者,一如现在之主官下场!” “是!” 顿时,高治远等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唱曲儿的花魁刚因此停止弹唱时,就有上百名刀斧手冲了进来。 一刀斧手直接一刀割断了扬州巡盐御史的喉部,顿时这巡盐御史官就趴在了桌上,抽搐着。 “啊!” 在场的名妓花魁们因此惊吓地惨叫起来。 而高治远也回过神来,问着赵彦:“赵部堂,您这是?” 赵彦很淡定地继续吃着饭,道:“为防江南各府皆以流寇闹事为由阻挠新政,故借尔等人头一用!” 说完,一名刀斧手先一刀搠进了高治远的后背,接着又拔出刀来,又搠了进去,如此反复。 扬州知府高治远身上添了数个窟窿。 其余扬州府许多官员士绅盐商也被纷纷被杀。 第八十四章 东厂秋后算账,文官们服软求饶! 张贵看着堆积如山的扬州一干正堂官与士绅富商首级,不由得瞅了赵彦一眼,心道:“这些开始支持变法的文臣,铁腕起来倒也不输于自己!或许因为本身就是士大夫,也就更了解士大夫,故而下手也就不比自己这个国舅爷温柔多少。” 如此想后,张贵就笑着对赵彦说:“赵部堂到底是平定山东之乱的能臣,这手段,即便是本督也佩服不已。” “国舅爷不知,没有这样的手段,事实上,赵某也平不了山东之乱!因为整个山东徐鸿儒之乱,与其说是罗教作乱,不如说是官逼民反。” 赵彦说着就又道:“巡抚山东数年后,鄙人更加笃定,朝廷的确该损有余以补不足了。” “把这些首级全都装船,还有漕运总督和淮安总兵的首级,也一并装船,写上他们的罪状和被处决的缘由,使其顺江而下,让江南其他各府知道,这就是对抗朝廷新政的下场。” 张贵这时吩咐起来。 “是!” 没多久,装满首级的小船就来到了镇江府。 镇江知府见此大惊,忙派人把这一消息告知给了应天巡抚周起元。 周起元知道此事后,颇受震撼,不由得道:“骇人听闻,真是骇人听闻啊!” 幕僚李光承因此问道:“中丞,现在该如何是好,是否要阻止朝廷新政?江南官绅们来信说,希望您能为民做主,不要让扰民之苛政出现在江南。” “不能阻止!立即乘船去迎接上差!” “如果真是来执行新政,或可阳奉阴违一下。” “但以现在这个情况看,他们来执行新政的,完全没有要跟你商量着来的意思,甚至可以说,就是借着新政的名义来造江南官绅的反!” “而本官到底是朝廷的官员,不能跟朝廷对着干!” 周起元说着就又吩咐道:“告诉乡绅们,本官帮不了他们!” …… “这不是变法,这是造反!” 京师。 吏部尚书赵南星双手发抖地看着淮安急递送来的信件说道。 他本以为去江南奉旨变法行新政的国舅张贵和总督赵彦一干人会在遇到地方上的阻碍后有所畏惧,而不敢彻底地执行变法之事。 但他没想到,这些人完全就没有这个意思,而是早就铁了心要夺了自己这些官绅的利! 明显自己这些人即便不主动迎合,人家是会直接硬上的。 而也因此,赵南星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连混在变法队伍里伺机在背地里搞事情的机会都没有了。 因为这国舅爷和赵部堂南下后,已经先主动就漕粮断运一事进行秋后算账,还率先对漕运总督这样的大员动手,以致于自己这个本质上不支持变法的反对派的底裤一下子被扒了个干干净净! 天启在收到张贵送来的供词后,冷笑一声:“漕运被断果然有猫腻。” “魏忠贤!” 接着,天启就唤了一声。 “奴婢在。” 魏忠贤回道。 天启把供词丢在他面前:“抓!” “是!” 魏忠贤答应着就拿着供词去了东厂。 很快,东厂的官校就行动了起来。 赵宅。 门房一见东厂的官校冲进来,就急忙朝赵南星的书房跑来:“老爷,不好,东厂来人了!” 赵南星听后猝然一惊,随即就又坦然笑道:“果然来了,有这种用直接造反的架势去改革的国舅爷,老夫再怎么想阳奉阴违都不行,如今唯有撞墙自杀一条路。” 赵南星说着就朝墙壁跑去。 门房见此忙喊了一声:“老爷!” 但这门房并未去拦。 赵南星自己却在头刚碰到墙壁时,停了下来,颓然坐在地上:“自我了断太难了!” 没多久,东厂官校就冲了进来,见赵南星颓然坐在地上,也没多说,直接架起他就走了。 左光斗这里也得知了消息,且因此非常愤懑:“没想到他国舅爷会直接兴兵对漕运总督动手!他这个祸害,真是刻薄狠辣至极!” 而在左光斗如此埋怨时,东厂的人就闯了进来。 左光斗不由得叱声问道:“你们干什么?!” “奉旨拿你!” 东厂的官校回道。 左光斗听后这才意识到东厂肯定已经掌握了自己的罪状,便急忙道:“你们不能拿我,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啊!” 一时间,参与漕粮断运的文官悉数被抓。 许多在京文官也意识到,在国舅爷张贵等人去南方直接掀桌子后,皇帝也开始秋后算账起来,因而一个个都惶恐不安。 文官们也知道到了不得不服软的时候。 毕竟谁也没想到去了江南的国舅爷一干人会直接用拼命的方式搞变法新政,以致于断漕粮的老底都被扒了出来。 因而,许多与漕运被断有关的文官便来到西苑,向天启陈情求饶起来。 “陛下开恩!朝臣们多有不识大体,因闹事士子被杀,才心生怨怼,故才做出让漕粮断运之事,但他们本意并不是要危害社稷于不顾,也非是真的目无君父啊!陛下!” “陛下!天下官绅已知道自己错了,愿意补足去年的漕粮,只求陛下开恩,非要再兴大案啊!陛下既为君父,当施臣子以仁德啊!” “陛下!国舅爷和赵部堂他们去江南,明显非是推行变法新政,而借着推行变法新政,屠戮官绅,构陷忠良,打击异己啊!陛下!” “请陛下召回国舅爷和赵部堂,勿要再搅得天下不安!去年漕运阻断确系漕运衙门办事不力,日后绝不会再有漕粮断运一事,请陛下明鉴!” “陛下,臣认为,将来漕粮每年还可多缴一百万石,以实宫廷。宁苦一苦百姓,也不能让君父再受断粮之累,只求陛下开恩让国舅爷他们回来!” …… 这些文官是真心怕了。 他们害怕张贵和赵彦等在江南继续用这种掀桌子的方式搞下去,会把他们这些士大夫的老底彻底揭出来,而到时候不仅仅是身家性命的损失,可能名声都要大受损失,乃至史册上都得让后人很难再看见一个伟光正士大夫群体。 毕竟谁也不知道桌子掀开后,底下会有多少阴暗之事,会被摆到明面上来。 所以,这些文官们才急着来找皇帝哭谏,甚至甘愿让利,以后多给皇帝一百万石漕粮,也很想让皇帝召回国舅张贵与部堂赵彦。 第八十五章 有什么资格求朕开恩,官绅田地必须清丈! 天启见了这些文官大臣,问道:“漕粮断运的事跟你们可有关系?” 申用懋先回道:“自然没关系。” “没关系,那你们来哭谏做什么!” “阴谋联合漕运和地方上的官吏断漕粮,企图让天下大乱的逆臣贼子,就该按律处置!” “至于张国舅和赵彦做的事,朕已经很清楚,不算是构陷忠良,打击异己,你们也不要再随意污蔑!否则,朕可不会轻饶!皆退下去吧!” 天启没好气地道。 “陛下!” 申用懋忍不住大喊一声,接着,就拜在地上,声泪俱下道:“天下不输粮为国的臣民们皆知道错了,求您开恩!” “朕当初求你们捐粮救国的时候,你们可没几个记得朕这个君父。” 天启说到这里就叱声问道:“你们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求朕开恩?!” “两百万石!” 申用懋说了一个数字,接着道:“臣愿意第一个上疏请求漕粮加到两百万石,只请陛下下旨撤回西厂和浙直总督一职。” “陛下!朝堂论证,不是讨价还价,随意增加漕粮,可能是加赋于民,倒不如先清丈田亩,再决定漕粮当增加多少,如此才能实现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袁可立这时表示了反对。 他在苏州当地方官时,就立志打击权贵,主张变法革新。 如今天启即位后重用他,现在更是让他主持变法,即便天启想退缩,他也不想在这时退缩。 有些士大夫追求名利,有些追求功业,而袁可立追求的就是功业。 申用懋见袁可立这么说,眸露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天启倒是巴不得袁可立这时站出来。 他虽然喜好木工,待身边人极好,但作为皇帝,他还是懂得一些帝王之术的,也愿意让袁可立站出来为自己分担压力,便道: “袁卿所言甚是,朕不能随意开恩于民,也不能随意加赋于民,治大国如烹小鲜,岂能如儿戏?朕还是那句话,有功必赏,有罪必罚,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执国如执秤,朕不能因为你们文官犯了大逆不道的事就网开一面,当然,如果朕的家奴近臣犯了大逆不道的事,也不会网开一面。” “今日这事就到这里!” 天启说后就离开了这里。 申用懋等只得告退。 袁可立也离开了西苑。 但袁可立刚离开西苑,申用懋等请皇帝留情示恩未果的文官们就拦住了他。 “请留步!” 申用懋先对袁可立拱手致意,且道:“你袁礼卿欲复江陵旧政,清丈天下田亩,我们知道。但大家皆是圣人子弟,两榜进士,而且你袁礼卿也是归德士族大家出身,难道真欲坐视江南官绅被张国舅和赵肤施如此刻薄对待吗?!” 袁可立直截了当地回道:“如果官绅主动配合新政,就不会有这些事。” 申用懋呵呵冷笑:“虽说如此,但赵肤施是你举荐的,他也是你至交,他如何做自然是听你袁礼卿的指使,他现在这么配合张国舅在扬州杀官绅立威,这里面难道没有你袁礼卿的授意?你袁礼卿就不能撤回他赵彦,或者写信让他赵彦收敛一二?难得你们真要自绝于士大夫,只为谄媚权贵,迎合上意?!” 袁可立听后怒不可遏,道:“诸公!他赵肤施任浙直总督,去江南推行变法,是鄙人举荐不假。但诸公想过没有,如果他赵肤施去江南不积极变法,会是什么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无非是他赵肤施会被陛下评为无能之人,罢官夺职而已!” 申用懋道。 “诸公难道不明白吗,陛下如今对我们文臣已经很不信任!如果赵肤施这样的实干能臣也不积极变法,陛下就会彻底放弃我们文臣,而直接让外戚干政,或者让宦官参与外朝政事!我们必须让陛下明白,我们文官还是愿意做事的,大明还没到要只靠太监武臣去各处为政的时候!” 袁可立掷地有声地说着又道:“诸公信不信,若我等文臣再不谋国,陛下就会让魏忠贤比现在凶恶十倍,国舅爷只怕也不只是代天子收税,只怕会代天子摄政!” 申用懋知道袁可立说的未尝不是大道理,但他现在更在乎的是自己申家在苏州的数万亩隐田即将因清丈田亩事而被清丈出来的事。 可以说,只要不清丈田亩,他宁肯宦官专政或外戚干政,也不愿意看见现在有文官联合外戚武臣在自己家乡清丈田亩。 但申用懋也不好直接反驳袁可立说防止宦官或外戚做大不对,毕竟防止宦官或外戚做大,在文官政体里是政治正确。 所以,他一时哑住了,小心思又不敢说出来,只能把两只眼盯着袁可立,憋着满腔的怒火。 袁可立则继续说道:“故而,我们不但不能让赵肤施收敛,还要让他比国舅爷更加卖力!得让陛下知道,我们文官并不是需要有外戚或其他势力用鞭子在后面抽着才能干正事!鄙人决定再次写信告诉赵肤施,让他在执行新政的时候,得比国舅爷还狠些才好!” 袁可立说着就甩袖而去。 申用懋:“……” …… 南直,应天府。 张贵与赵彦等已到南京多日,就等着浙直两地知县以上正堂官到新设的总督衙门接受相关安排。 南直、浙江两地涵盖了后世的江苏、安徽、上海、浙江等地,是眼下大明最富庶人口也最密集的地方。 官绅豪强也最多。 因大明最初首都在南京,故而权贵也有不少。 所以,在这两地清丈田亩不是一件易事。 好在张贵用漕运总督与淮安总兵的首级,而赵彦用扬州府官绅富商的首级,先立起了威,表明了不配合就直接掀桌子的态度。 因而倒也让应天巡抚周起元等南直、浙江两地的官员明面上不敢对着干。 在等两地官员到南京这段时间,赵彦的总督衙门也抓紧招募了不少寒门士子为幕僚,而为接下来的清丈田亩工作做准备。 江南识字率很高,读书人也很多,寒门出身的读书人也很多,这些寒门出身的读书人事实上早已深受土地兼并之害和豪强欺压之苦。 要不然,历史上明末时期,就有寒门生员组织民众抄没董其昌家族的事件,到崇祯年间更有许都为代表的寒门生员直接起义造反。 可以说,明末的社会矛盾已经激化到读书人内部。 许多寒门士子已经因为上升渠道被大官僚家族垄断,而对社会也开始积蓄着不满的情绪。 也因此,来总督衙门愿意为清丈田亩工作做事的寒门士子不少。 何况,对于科举在如今大明事实上已经被大多数士族大家用各种暗通关节的方式把控后,已经没有给多少寒门士子通过科举进阶的机会,所以,他们通过为总督衙门做事,在中举之前直接和朝廷总督级官员产生交集,对他们个人前途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贵也让西厂招募了不少寒门士子进行培训,而有意让他们承担接下来西厂征税时的一些基层文职工作。 这一天,因浙直两地官员已到齐,浙直总督赵彦便在总督衙门会见浙直两地官员官绅,开始安排清丈田亩的事宜。 以文渊阁大学士、太子太保位致仕的阁老孙如游则在会上先言道:“以老夫看,你们要清丈田亩也行,但是不能清丈官绅的田地!我江南官绅,谁不是良善之家,谁不是只守着祖宗留下的土地过日子,哪敢行兼并、夺小民田产之事?只有小民有新垦荒之田,或当清丈出来,如此倒也不算累民甚重,我们官绅亦可为官府劝导百姓,理解朝廷,接受官府清丈。” 说着,孙如游就问着赵彦:“部堂以为如何?” “官绅的田地必须清丈!新政没有执行一半不执行一半的道理!” 这时候,张贵不容置疑地说了一句。 第八十六章 武力清丈田亩,全部毙杀,悬尸于城门! 在场的官员缙绅皆侧目看向了张贵。 最先发言的孙如游也看向张贵,很不满的哼了一声。 一个外戚竟然没有在他们这些学识渊博的士大夫面前感到自卑,还开口说话,对于孙如游而言,这已经是一种冒犯。 孙如游不屑于和张贵说话,也就直接看向了赵彦:“赵部堂,你总不会听从一个外戚吩咐吧。” “那他也没有道理听从一个致仕阁老的吩咐,我大明难不成还有山中阁老?!” 张贵冷声说道。 孙如游把拐杖一敲:“老夫只是这么一说,国舅爷何必如此挖苦人!” 张贵呵呵冷笑。 赵彦道:“新政是没有执行一半不执行一半的道理。” “那么请问赵部堂,朝廷当不当礼待官绅,太祖爷时就定下的优待士人的规矩还要不要?!” 孙如游则质问起赵彦来,又道:“我文臣是不是就该由着外戚牵着鼻子走?!” 赵彦瞅向孙如游,没有说话。 而孙如游则咄咄逼人地道:“赵部堂,还请你想清楚,老夫这个三朝老臣的面子,你可以不给,但也别把自己逼到身败名裂的地步!” 啪! 赵彦一拍惊堂木,站起身来,怒视着孙如游。 张贵见此,知道赵彦这个文官一时不敢真的下定决心对一个三朝老臣动手。 毕竟这孙如游不比扬州那些官绅,乃是早已名重士林、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内阁大学士! 对这样的人下狠手,不是那么好下的,至少他赵彦一个人不敢这样干。 在场一些官绅见赵彦吃瘪也眸露得意之色。 “来人!” 张贵清楚现在是自己这个非文官势力的外戚对赵彦施加压力的时候了。 代表武臣势力的勋贵外戚们,存在的意义,本就是与宦官、文官三股势力形成互相制衡的三足鼎立之势,进而保证皇命上通下达。 只是在土木堡之后,勋贵外戚在这方面的作用减弱不少,导致大明很多时候不是文官做大就是宦官做大。 如今,张贵有意重塑自己的作用。 孙传庭走了进来:“请督帅吩咐!” “着经历司立即以本督的名义写一封奏本,八百里急递进京,就说赵部堂很为难,他们文官推行新政推行不下去,阻力很大,故请陛下直接撇开文官,把清丈田亩的事交给内廷太监,最好直接派魏公公来,在浙直两地,每府每州县都派一个镇守太监。” 张贵说着就看向赵彦:“赵部堂,你若为难的话,本督就让他们去写了。” 张贵把话说的很直接。 如果赵彦这些文官不愿意对自己士大夫下手,那他只能劝天启放魏忠贤这条狗出来咬人。 而放太监出来干政,会是怎样的样子,张贵相信这些文官们不是不明白。 “慢!” 孙传庭还未答“是”,赵彦就喊了一声,道:“本堂没有说这事很为难。” “国舅爷,你怎么如此不讲道理,外朝政事是你能干涉的吗?!” 孙如游见张贵威胁赵彦,也就质问起张贵来。 “那朝廷政事是你一个离开庙堂的士绅能干涉的吗?!” 张贵起身反问了一句。 “你!” 孙如游抬手指着张贵:“你就不怕招致骂名吗?!” “后世自有公论,几张腐儒的臭嘴,吓不到本督!” 张贵回道。 “你,你,你!” 孙如游气得手抖。 张贵呵呵冷笑,撩袍坐了回去。 孙如游见威胁不到张贵,干脆还是转身威胁赵彦:“赵肤施,你们若执意要凌虐浙直官绅,扰民安宁,除非先从老夫的身上踏过去!” “老爷,京城有急信送到!” 这时,赵彦的幕僚送来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袁可立给赵彦的。 赵彦立即拆开这信看了起来,看后,就冷眼看向孙如游:“阁老,请您不要质疑本堂执行皇命国策的决心!” “老夫就一句话,要想这样的苛政在我江南推行,除非先让老夫死在这里!” 孙如游把拐杖往地上一敲,昂首说道。 “还有我们!除非我们死,否则这样的苛政就别想在我江南推行下去!” 几个做过尚书侍郎的官绅也站了出来。 “那好!” 赵彦点头,随即喝令道:“请王命旗牌!把这些个阻挠皇命国策的即刻拉出去毙杀,留其全尸并悬于城门,示于江南士民,敢抗皇命者,皆如此此例!” “是!” 赵彦麾下标营兵丁立刻走过来,将孙如游等押了下去。 孙如游大惊,喊道:“赵肤施,赵部堂,你这样做,不怕得一酷吏之名吗?!” 这时,赵彦麾下标营兵丁已经开始走过来,将孙如游拖拽了出去。 跟着孙如游一起站出来的几个官绅也被拖拽了出去。 这几个官绅也都惊愕不已,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 “姓赵的,我们都是老臣,你这样做会遭报应的!” “赵部堂,有事好商量,我刚才不过是一时说的气话啊!能不能彼此留些体面!” 砰! 孙如游已先被总督衙门的标营兵丁用斑鸠铳对着胸口开了一枪。 顿时,这孙如游就胸口出现一大洞,血流如注起来,然后不甘地倒在地上抽搐着。 砰砰! 和孙如游一起站出来阻挠新政的官绅也跟着被斑鸠铳开了洞。 周起元等江南地方官员和其他官绅见此一幕,皆很受触动,有的愤怒不已,有的则害怕不已,但皆未敢在这时候吭一声。 “文官中有明白人啊。” 张贵倒是淡然一笑,在看见赵彦依旧拿着那封信后,就在内心感慨了一句。 “还是那句话,不要质疑本堂执行皇命国策的决心!” 赵彦说着就道:“从明日开始,各府州县务必严格清丈,无论是谁,都得接受清丈,包括勋贵官绅!本堂会派人去跟进清丈一事,旦有执行不力者,轻则罢职,重则处斩,都明白吗?!” “是!” 周起元等官员回了一句。 于是,次日一早。 应天巡抚周起元等官员便开始指挥各自麾下官吏在总督衙门的清丈监理官的督办下,开始去各处清丈。 而第一个需要被清丈的却是魏国公徐弘基的庄田。 为此,赵彦亲自带着兵丁来到了这里,督促麾下官吏清丈。 张贵也跟了来,他得等着赵彦这边清丈完毕后,他好按照清丈后重新绘制的黄册与鱼鳞册追缴逋赋。 “开始清丈!” 赵彦刚喊了一声,巡抚周起元就开始带着麾下官吏与总督衙门的人一起下了田。 但这时,魏国公府小公爷徐文爵却带着一大帮豪奴赶了来,骂骂咧咧地道:“敢清丈本国公府田,不想活了吗吗?!” 说着,这年轻气盛的徐文爵就喝令自己麾下豪奴:“把下田的都给老子打死!” 徐文爵说着就趾高气扬地看向赵彦等人。 他因不认识赵彦等人,也就喊道:“回去告诉你们那姓赵的,有本事他就向陛下告状去!” 赵彦这时候见此大喝道:“魏国公府造反!谋害官差!格杀勿论!” “是!” 赵彦的总督标营里一把总即刻带着麾下官兵冲了过来,先朝这些豪奴开起火铳。 砰砰! 这些豪奴还没来得及冲到庄田里对已经下田的清丈田亩工作队动手,就被打死打伤无数。 剩余的豪奴也忙逃了回去。 徐文爵见此不由得一惊,且在那把总持刀冲到近前之前,跪了下来:“饶命!我们配合清丈就是!” 第八十七章 开门,西厂收税!抗税即杀! 噗呲!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 赵彦麾下的把总已经一刀搠进了这徐文爵的胸膛里。 徐文爵因此口吐鲜血,不甘地倒在了地上。 已经因听闻自家儿子要来阻止朝廷官差清丈的魏国公徐弘基此时刚巧赶来,且也听见了赵彦说他家造反谋害官差的话。 徐弘基吓得当场跪了下来:“逆子不懂王法,冲撞了部堂,还请部堂恕罪!但寒府绝不敢有谋反之心啊,请部堂明鉴!” 而徐弘基刚说完也看见了自己儿子徐文爵被杀的一幕,一时震呆在原地。 “若没有打算谋反,就配合清丈!” 赵彦这时过来说了一句。 徐弘基这时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是,是,我们配合清丈!” 张贵这时走了过来,道:“魏国公,令子的确跋扈,刚才竟悍然欲率豪奴屠戮官差,乃至明知赵部堂在此,也如此行事!不过,本督相信这只是令子顽劣,与你没有关系,但如果再有下次,你魏国公一个教子不严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国舅爷说的是,鄙人明白,也多谢国舅爷体谅!犬子死有余辜,鄙人回去后定当严加教导子孙。” 徐弘既颤声答应着。 因为即便魏国公府也被严格清丈,再加上之前赵彦连孙如游这样的阁老都杀了,还将其尸首悬在南京城,故而接下来的清丈工作还算顺利。 如此一来,许多豪门大户的隐田也被清查了出来。 乃至这些豪门大户们强占的民田也被清查出来。 同时,这些豪门大户诡寄和飞洒在许多小地主和平民身上的田地也在清丈田亩的过程中被夺走。 豪门大户们自然是损失不轻。 虽然这一切皆是赵彦这个总督严格进行清丈田亩之策而出现的结果,但张贵对此也很欣慰。 这样一来既给张贵的西厂追缴逋赋打下了基础,也缓解了社会矛盾。 当然,张贵更加欣慰的是,这清丈田亩事不用他这个外戚来完成,倒也让他可以有更多的精力来巩固这一新政。 变法革新最怕什么? 最怕的就是人亡政息! 张贵不想在将来若干年后,大明朝廷会发生权力更迭,而反对变法的势力上台,进而又让这些豪门大户可以把强占的田地又夺了回去。 所以,张贵让西厂在征税之前,组织宣教队,去发动着当地民众,尤其是一些寒门士子为巩固自己失而复得的土地而努力。 这一天,张贵还亲自见了一名不久前才得到拿回了被原首辅徐家强占的五十亩良田的寒门士子吕诚,且问道:“他徐家怎么夺走你家这五十亩良田的?” 吕诚道:“这五十亩良田本是大父和族人们当年在江边垦荒垦出来的,故而是新田,本要去登记,只是这五十亩良田因为挨着徐家的田,所以就被徐家盯上了,徐家仗着家大势大,欺学生家无一人有功名,就勾结胥吏将这五十亩划到了徐家,田赋却要学生家来交!家父向官府告了状,却反被官府治了个诋毁元辅的罪名,流放三千里,客死他乡,家父被抓时,学生年幼,寡母自不敢再告状,也就受冤到现在。幸赖如今陛下圣明,清丈田亩,才逼得徐家把田还给了学生家里。” “想一直守着这份田产吗?” 张贵听后问道。 吕诚回道:“学生自然想!” 张贵点头:“那就加入我西厂,接受我西厂的培训!进而保卫新政成果,阻止将来有人废除新政,避免徐家又把你家的田夺了回去!” 吕诚听后,问道:“接受西厂的培训就能保住新政成果,保住学生家里的田产?” 张贵点头,说道:“为解决寒门士子报国无门的问题,我西厂在南京设立了特别训练班,你可以报名去特别训练班接受相关课业训练,然后根据个人志愿选择报考武备学堂或参加科举,或者就留在我西厂任职,无论是哪种选择,都能让你这样的寒门士子有保国卫家的机会。” 吕诚当即作揖道:“多谢国舅爷给学生出路,学生愿意去特别训练班。” “给他写封介绍信!” 张贵因此对经历司的夏允彝吩咐了一声。 “是!” 夏允彝答应了一声。 在又劝得一名寒门士子去接受自己西厂培训后没多久,张贵就来了总督衙门,问着赵彦:“赵部堂,你们这边清丈田亩进行的如何?” “南直隶这边,最富最多的应天、苏州、松江这三个府和太仓州已经清丈完毕,浙江这边,最富的杭州府已经清丈完毕。” 赵彦说着就让人把重新清丈造册的黄册和鱼鳞册抬了过来,给张贵过目。 张贵借着赵彦递来烛火灯光,略微翻了几下:“那西厂就先在这几个府追缴逋赋。” 说着,张贵就连夜宣见了西厂税警总队各千总以及西厂税警经历司的经历,且道:“经历司立即将从户部得到各府州县的缴税存档与眼下清丈的结果进行核算,不必丢了芝麻捡西瓜,小门小户的欠税情况先不管,先核算几个占地最多的大户逋赋多少,核算出一个,一名千总就领兵去进行武装征税!一旦遇到违抗,可直接以谋逆罪论处,王命旗牌一定要带上,火炮和新配炸药以及火箭溜、轰天雷都要带上,不要嫌麻烦。总之,要以作战的方式去征税。明白吗?!” “明白!” 孙传庭、黄得功等千总立即答应了一声。 张贵因此点首:“开始行动!” “是!” 接下来,临时作为西厂衙门的南京守备府,算盘声彻夜不停,连一些刚刚接手西厂培训不久,而掌握了初步记账法的寒门士子都被派上了用场。 而西厂各千总也开始在拿到记录有江南各大权贵官绅欠税情况的单子后,就立即带着王命旗牌和麾下兵马往这些权贵官绅家赶来。 徐府。 经过清丈发现,如今这些江南勋贵官绅里,嘉靖隆庆朝的首辅徐阶家族,因从嘉靖朝开始就在大肆兼并土地,故而如今,依旧是江南最大的地主,欠税也是最多。 所以,孙传庭带着麾下西厂官校先来到了这里。 而徐府的门房一见西厂的官校来,一时倒也没有畏惧,毕竟有句话叫做宰相门前七品官,作为曾经的首辅门第门房,平素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故而早已习惯性的狐假虎威,也就依旧如往常一样,叉腰没好气地问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不知道规矩吗?!” 啪! 一西厂官校先给了这门房一巴掌,然后喝令道:“立刻开门!西厂收税!” 被打的这门房大怒:“我肏你大爷的!敢打老子。” 噗呲! 这门房说着就拔出刀来,结果他一拔刀,对面一西厂官校抬手就对着他脖颈放了一铳。 这门房当场脖颈出现一个大洞,鲜血飙洒,且倒在了地上。 同时,刚才跟这门房说话的西厂官校继续说道:“上谕:但凡有意阻挡皇差者,皆格杀勿论!尔等速速去开门,再敢抗命,皆如此下场!” 上架通知 之前一直有人问这本书什么时候上架,现在终于要上架了。 今天中午12点上架,到时候一次性更新五章。 也不知道当初催问的书友还有没有在追读。 作者第一次写非皇帝主角的明朝文,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见谅,但自我感觉写的越来越有意思,只要成绩不太糟糕,首订比好点,肯定会坚持下去,毕竟是第一次写这种文,骤然放弃对写作没有任何进益,何况,历史小说的好处就是后发力足,所以,希望上架后,大家还能继续支持,作者会坚持写下去的。 另外,多谢大家一直以来的追读和打赏,收藏只有六七千,但却有上千人追读,可见大部分收藏本书的书友们都是真的在支持我,很是感激,在此拜谢。 写天启朝的明朝文很多,不少都是佳作,作者跟他们还存在着差距,但会努力写出点新意来,在之前写的那本以天启皇帝为主角的老书基础上,更多的去写一些那个时代在主角出现后的内部变化,而不只是靠皇帝通过自己的君权去强行推动。 求大家多多订阅支持。 毕竟订阅很关键,关系到后面的推荐。 至于更新,后面会保底三更,尽量爆更。 说实话,今年的写书开局其实不太顺利,开的第一本书,因为题材太像工作室的文,再加上是系统文,所以连第一轮pk都没晋级成功,也就不得不切掉。 第二本书,虽然是同人文,但因为写的太像明朝历史文,所以导致同人类的读者吸引不到,看明朝历史的读者又吸引不到,后继乏力,也不得不切掉。 这是第三本,作者不会再太监了,因为作者自己都太监烦了,而且目前这个数据,看上去还是值得写下去的。 再次求订阅,质量大家放心,保证尽心尽力的写完。 因为我是打算认真再养个号,一个专门写非皇帝历史文的号,第一本书成绩不太出彩都无所谓。 第八十八章 武装收税,用大炮去推行新政!(求首订,求订阅) 徐家其他门房见此一幕,开始明白这些西厂的人不是善茬,也就忙开了中门。 西厂官校因此鱼贯而入,沿着抄手游廊,开始包围徐府。 同时,也有西厂官校开始大喊道:“奉旨收税,速开各门,传家主来见!” 徐家家主徐元庆早已从家奴这里知道了此事,一时又惊又怒,惊的是居然还有人这样大胆,擅闯自己徐家,而不先投帖求见,怒的是竟还有如此不尊重自己徐家的人。 而徐元庆也因为不比其祖宗徐阶等人精明,早已纨绔嚣张惯了,且对朝政也没多大关注,只知沉湎酒色与在家乡作威作福、巧取豪夺,俨然如土皇帝,所以就一出现就先骂了一句:“西厂是什么东西,竟敢来我徐家撒野!” 孙传庭这时候踏步而来。 虽在西厂担任武职,但实际上是进士出身的他,决定先礼后兵,毕竟徐家是江南大士族,也就先拱手道:“我们西厂奉旨来贵府收税,还请予以配合。” 啪! 徐元庆一巴掌朝孙传庭扇了过去,叱声道:“配你妈!敢来我徐家收税,谁给你的胆子!” 孙传庭硬生生地挨了这一巴掌后,倒也没有说什么,只在徐元庆说完后,突然拔出腰刀,搠进了徐元庆的腹部。 徐元庆一声闷哼,惊愕地看着孙传庭:“你敢杀我?” “你冒犯皇差!按旨当诛!” 孙传庭冷笑着说道。 “好痛!” 徐元庆则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抽搐起来,后悔又恐慌地看向了徐老夫人:“母亲,我!” 徐老夫人也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儿!” 随即,徐老夫人也看向孙传庭,又怒又怕,颤声道:“你们,你们到底是何人所派,为何如此不讲王法,敢如此冒犯我徐家!” “皇差,没听清吗,什么是王法?现在我们就代表王法,你们徐家不服,可以造反。” 孙传庭沉声说道。 徐元庆之弟,举人徐元佐倒是比较识时务,见此情景,再加上想到最近已有关于西厂奉旨南下收税的传闻,也知道自己徐家踢到了铁板,便先跪下回道:“徐家不敢!徐家该缴的赋税自然会缴。” “很好!你还算是个明白人。” 孙传庭说着就问徐元佐:“你们家中现在谁当家?” “正是晚生。” 徐元佐回道。 孙传庭点头,便吩咐道:“经历司!” 没多久,一名西厂经历司的主薄走了过来,持着核算出来的税单,念到:“华亭徐太师府,合计逋赋有八万六千七百五十二石粮,按圣谕,逋赋一年以上者,十倍罚之,贵府逋赋皆在一年以上,故连逋赋加所罚税粮,应缴就九十五万四千二百七十二石粮。“ 徐元佐听后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徐老夫人也舍不得自己徐家交这么多粮出去,故而把拐杖一敲,急声道:“你们这是强盗行径,是在抢掠!” “老夫人此话严重了,如果真是流寇强盗的话,就不只这样了。” 孙传庭回道。 “我徐家世代簪缨,你们这样做,就不怕受天下人叱骂吗?!” 徐元佐这时候也激动地问了起来。 孙传庭道:“天下人也得讲道理,奉旨收税有什么不对,你们到底交还是不交?” 徐元佐和徐老夫人皆不言语。 孙传庭见此直接喝令道:“抄!” “是!” 于是,西厂官校就冲了进去。 徐元佐见此喘起了粗气,看着这些西厂的悍卒们开始冲向收租的院子,砸开粮库大门,一时心痛如绞。 徐老夫人这里则也慌忙对底下家奴喊道:“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有几个家奴本想拦,但刚侧身就被一排火铳击毙在地。 其余家奴见此也不敢再拦,见到西厂官校来,还主动闪在一边。 有家奴甚至暗自偷笑,露出畅快之意。 “搬运粮食!” 加入西厂且负责物资搬运的当地寒门士子,忙带着征募的民壮进来,大声吩咐了起来。 这些民壮也都积极地进入徐府,用麻袋装起一袋袋粮食,在西厂官校的监视下,搬到指定地点进行称量。 徐元佐和徐老夫人等徐家家主自然怒不可遏,但他们现在也不能拿荷枪实弹的西厂官校怎么样。 而至此开始,通过西厂的强制征税,徐家总算第一次缴足了税,同时也被罚了不少。 无独有偶。 西厂的官校还在其他豪族大户的家族进行武装收税。 而这些守财奴似的豪门大户似乎普遍都没有纳税光荣的意识,似乎觉得偷税欠税乃天经地义的事,而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是否有能力对抗拥有最强暴力的西厂收税官校。 “申老三,带着你的大刀队和火器队上!杀一人,赏银十两!” 此时,苏州长洲,在黄得功率西厂官校前来万历朝首辅申时行家族征税时,就遇见申家家主申用嘉正指挥着一支乡勇,向西厂官校主动发起进攻。 而被申用嘉唤做申老三的申氏族人则在申用嘉这么做后,就将大刀插在地上,端起了地上的一碗加了符水的鸡血酒喝了起来。 申老三身后的乡勇们也跟着这样操作,端起了地上一碗有符水的鸡血酒。 铿! 申老三先喝完了这一碗有符水的鸡血酒,接着就把酒碗往地上猛地一摔,道:“喝了符了,刀枪不入!现在跟我杀敌!” 说着,申老三就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刀,气势汹汹地朝对面的西厂官校跨步走来。 铿! 铿! 铿! 申老三身后的乡勇们也都如此照办,喝了酒,摔了碗,拔了刀,气势汹汹的朝西厂官校走来。 轰! 轰! 轰! 黄得功这边直接让西厂官校直接把火炮推出来,对着这些乡勇就是一顿轰,顿时这些乡勇就横尸无数。 接着,黄得功亲率骑兵从两翼冲了来,持着长枪,对着这些乡勇就是一顿猛冲,硬生生把还没来得及溃乱的两侧乡勇如凿成一条血路,铺在两侧。 随即,步军火器兵这边也冲了来,对着这些乡勇一顿三连击,许多乡勇跑都没来得及跑,就殒命当场。 申老三运气好反应也快,带着几个乡勇朝申用嘉跑了来:“二老爷!我们败了,大仙给的符水都降伏不住这些西厂的人!” 噗呲! 申用嘉一刀捅死了申老三,然后急忙从一民房内走出来,跪在铺有青石板的街道上:“长洲士民叩迎上差!上差们真是神勇,竟一瞬之间,剿灭为祸我长洲多年的乱贼,士民们定谨记上差大恩!” 说着,申用嘉就露出了谄媚的笑容,额头满头是汗。 跟着申用嘉一起过来的长洲士绅也都跪了下来,皆瑟瑟发抖。 第八十九章 拷打官绅!不缴税就去死!(求订阅) 哒哒! 哒哒! 夕阳映照下,黄得功策马持枪,来到了申用嘉等官绅面前,冷笑起来:“竟还指望自己乡勇能对抗我西厂兵马,不自量力!” 说着,黄得功还用矛尖挑起了申用嘉头上的四方平定巾。 申用嘉强作镇定道:“不敢瞒上差,他们的确是乱贼,不是乡勇,我长洲士民深受其害许久,请上差明察!” “姑且就当你说真的,毕竟我西厂怎么也是朝廷的兵马,不是流寇,但现在老子恨不得自己真是流寇,这样就能把你们一个个身上都戳出几个窟窿,以消胸中的气!” “他娘的,也就是老子西厂想带着大炮大铳来,真要是寻常官差来收税,你们只怕早让你们的乡勇把他们都杀了!是不是?” “亏老子当年饿着肚子为你们杀鞑子,你们却连半斗税粮也不肯交!真是一群狼心狗肺之辈!” 黄得功叱骂起这些官绅来。 而申用嘉等官绅大气也不敢出。 “原首辅申长洲的家族住在哪儿?” 黄得功接着问道。 这些官绅皆瞥向了申用嘉。 申用嘉回答道:“实在是不知。” “你们本地人还不知道自己本地的望族住哪儿?” 黄得功问了一句,就道:“不知道是吧,那就抄你们的家!” “不是,我们知道,我们只是一开始不敢说,他就是申公仲子!” 一叫宋九通的乡绅忙指向了申用嘉。 申用嘉大怒,看向宋九通:“宋九通!你敢叛主?若不是老子申家帮衬,你能出府做官?” 宋九通低头不言。 黄得功则持枪指着申用嘉:“带路!” “是!” 申用嘉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一声,随即就起身,带着黄得功往自己家宅邸来。 这时候,黄得功突然看见前方一大宅旁边燃起了熊熊大火。 黄得功大惊,忙问着申用嘉:“怎么回事?” 申用嘉暗自偷笑,心道:“想必府里的人已经知道了,按约定点起大火,让这些西厂的人以为自己家的粮食皆被烧了。” 如此想后,申用嘉就刻意做出痛苦焦灼的样子道:“好像是寒府的粮库走了水!” “混账!好个狡诈的劣绅!” 黄得功一鞭子抽在申用嘉脸上,大骂了一句,就吩咐道:“把他给老子捆起来!” “是!” 接着,黄得功等西厂官校就押着申用嘉往申家赶来。 等黄得功等到了申家时,申家粮库已烧成一瓦砾场,甚至四处的民房也跟着烧了起来。 “先救火!” 黄得功见此下令道。 “是!” 于是,西厂官校便先帮助附近百姓救活。 而申用嘉则与已经出现在大门外的自己从子申绍芳此时对视冷笑起来,得意洋洋。 待火势控制下来后,黄得功才带兵来到申家。 申绍芳等申家人倒也恭顺,皆匍匐在大门外:“恭迎上差!” 接着,申用嘉在一旁还故作悲戚地道:“家奴看管不力,竟使粮库走水,如今恐难以缴足税粮,还望珰爷通融!” “请珰爷通融!” 申绍芳也带着其他申家人求了起来,只是暗地里还是忍俊不禁,难掩奸计得逞的喜色。 “督帅说得对,不能低估你们这些人无耻程度,必须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你们才行。” 说着,黄得功就双手一摊:“果然!竟想出烧粮仓的法子!” 黄得功说着就叹道:“真正是无耻至极啊!” “珰爷容禀啊!这真不是我申家不愿缴逋赋啊,我们申家也不想这样啊,如今粮秣皆被火烧,我们申家也不得不举家借粮度日啊!呜呜!” 申用嘉说着就真的掩面哭了起来。 其他申家人也跟着哭泣,且都偷偷瞥向黄得功。 此时因申家粮仓和附近民房大火而皆赶来救活的长洲士民,也都来这里围观,且见申家人哭得这样,倒也有些心软的士民开始劝了起来。 “你们西厂的兵爷们和别的官军不一样,还帮我们老百姓救活,看得出来,是有军纪的好官军,想必也都是讲良心的,他们申家既然都被烧了,也算遭报应了,要不就算了吧。” “是啊,虽说申家的人以前没少欺负我们乡邻,但现在也的确挺惨的,西厂的兵爷们,要不就给他们开开恩吧。” “瞧他们哭的,往常都是做老爷的人,竟哭的比我们这些百姓闹饥荒时还惨,我都心软了,西厂的兵爷们还是发发善心吧。” 申用嘉、申绍芳、申绍芷等申家人见平素被他们没瞧在眼里的乡邻竟也都开始为自己这些人求情,便哭得更加惨了起来。 申用嘉甚至还嚎啕大哭道:“申家世受国恩,本当报国于万一,可无奈子孙管家不力,遭此横祸,将来难见列祖列宗啊!呜呜!” “哎呀,真惨!” “是啊!申家这次是够惨的。” “现在就看西厂的兵爷愿不愿发善心了。” 黄得功没有理会这些同情申家的士民百姓,而是直接下令道:“刘宗敏,你来拷打他们,其余人把守四周要道,敢阻挠我西厂执行皇差者,格杀勿论!” “是!” 被张贵命人从流民中搜寻出的刘宗敏此时就站了出来,冷笑道:“现在也轮到老子来拷打你们了!” 刘宗敏父母因交不起豪绅催收的租子而自缢,他自己也因此沦落为流民,要不是张贵提起救了他,按照原历史的发展,他会跟着李自成等人造反。 现在,刘宗敏虽然没有造反,而是做了朝廷的官校,但他对这些乡绅的阶级仇恨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所以,刘宗敏没理会外面那些士民的怜悯之心,也没有因为这些申家人在这里假哭而动情,而是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后,就让人先把申绍芳之弟申绍芷提了过来,且一鞭子抽了过去,问道:“你家欠朝廷的税粮打算怎么缴?” “啊!” 申绍芷惨叫一声,接着就愤怒地道:“不知道!” 砰! 刘宗敏则将申绍芷的一支手摁在了地上,然后持起骨朵砸了下去:“真不知道?” 申绍芷哆嗦着道:“我真不知道啊!” 刘宗敏干脆拔刀捅进了申绍芷腹部:“叫你说不知道!” 申用嘉和申绍芳等皆不由得一惊。 申用嘉甚至直接朝黄得功喊了起来:“这位上差,我们申家粮食却已被烧,您亲眼看见的,为何还要逼我们缴税,如今还如此拷打我们,乃至戕害人命,你们这样做与酷吏何异?!” “拒不缴税就是这下场!你们的粮食烧没烧,我西厂不管,我西厂只问你们税粮如何缴,且必须马上看到税粮缴出来。” 黄得功说着就嚷道:“没得商量!” 申用嘉见此眼珠子一转,就直接看向外面的士民百姓们,喊道:“诸位乡亲,求你们帮我申家说说我,难道你们也愿意看见他们西厂为追缴税赋逼死人命吗?!你们就不怕他们这也这样逼你们吗?!” 申用嘉说着就瞥了黄得功一眼,见黄得功没有因此表现出妥协之意,就干脆直接朝这些乡亲百姓跪了下来:“求诸位乡亲帮忙求情啊!我申家若以前有得罪诸位之处,在此求饶了!” 高级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申家人这些平素在长洲县俨然如土皇帝一样的豪绅此时皆一个个装的如小白兔一样委屈无辜起来,纷纷向外面的士民百姓求饶。 士民百姓们一时开始对西厂这样的做法也渐渐感到不满起来。 “西厂这样做的确过分了。” “的确刻薄,再怎么说申家也是首辅门第啊。” “首辅后人都不能善待,何况我们这样的百姓呢。” 第九十章 抄没官绅,把官绅的罪恶都扒拉出来!(求订阅) 申用嘉见此得意地冷笑起来。 黄得功也冷冷一笑,喝令道:“继续拷打!国舅爷有令在先,无人可以不缴税,首辅门第也得缴!情债可以千,赌债可以欠,命也可以欠,就是税不能欠!” 申用嘉没有想到黄得功如此执拗,不由得大喊道:“这位珰爷,你们真的要不顾民意吗?!” 黄得功没理会。 刘宗敏这里则让人把申绍芳先提了过来,然后开始拿出剪刀。 申绍芳见此慌忙问道:“你要,你要剪刺猬?” “你原来明白,没错,老子就是给你‘剪刺猬’” 刘宗敏道。 黄得功这时候问道:“什么是剪刺猬?” “回千总,就是用剪刀一刀一刀的剪去人身上的肉,我爹娘就被催租的豪绅给这样剪过。” 刘宗敏回答后,就问着申绍芳:“说,你们打算怎么缴税?” 申绍芳犹豫了一下。 咔嚓! 一剪刀突然过来。 只一剪刀,申绍芳就没了一只耳朵,痛苦的嚎叫道:“我们缴就是了,何必如此。” “芳儿!” 申用嘉大喊一声,没有让申绍芳继续交待他申家粮食的去处,而是朝黄得功大喊起来:“这位珰爷,你们真的要这么不顾民意而胡来吗?!你们这样算什么官差,与流寇什么区别?!” 喊了后,申用嘉就朝外面的士民百姓们道:“乡亲们,你们帮我们说话呀,帮我们说话就是帮你们自己说话!” 这些士民百姓中,不少人见申家人被这样苛待,还真的有人开始圣母心泛滥。 “你们西厂不能这样胡来啊!” “就是啊,兵爷们,读书人还是要敬重的。” “你们这样太残暴了。” …… 砰! 听见外面这些人叽叽喳喳的声音,黄得功直接朝天开了一铳,吼道:“谁再聒噪,就视同抗税同谋,格杀勿论!” “是!” 西厂官校立刻朝外面的士民百姓们举起铳来。 这些士民百姓们忙闭住了嘴,有的甚至退后了几步。 黄得功接着就看向申用嘉等人:“你们他娘的少给老子提民意,老子只认拳头,不认他娘的什么狗屁民意!何况,就这些民意,你申家人也敢指望?整个长洲县,真正敢为民意出头的,只怕早就被你们申家以‘刁民闹事’的名义让官府处理的差不多了吧,还留下来的,除了怕死的就是没脑子的,你竟然还指望他们救你?” 说到这里,黄得功就指了一下外面:“没看见,老子一枪,就吓得他们不敢言语了吗?” 申用嘉听黄得功这么说着,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历史上能混到江北四镇之一的黄得功的确不好被忽悠,所以,申用嘉现在尽管脸色非常难看,也再无他计可施。 “啊!” 刘宗敏这里则继续拷打起申绍芳来。 申绍芳再次惨叫了一声,且道:“二叔,我受不了啊!” 申用嘉看了申绍芳一眼,不得不大声喊道:“受不了也得受!” 啪! 刘宗敏一鞭子甩在申用嘉脸上,喝令道:“连他一起拷打!用夹棍夹他脑袋!” “是!” 没多久,申用嘉就被套上夹棍。 西厂官校们刚一拉紧夹棍,申用嘉就嚎叫起来,道:“我说,我说,别夹了,被烧粮仓的东墙旁有一石桌,转开石桌,里面就是地窖,粮食什么的都放在那里的,求求你们别夹了。” “怎么回事,原来申家还有粮食?” 这时,外面的士民听见申用嘉这么说后,一时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黄得功哼了一声:“果然是在恶意逃税!刘宗敏,速带人去取粮!” “是!” 刘宗敏忙带着人去了。 跟着一起来的经历司临时聘用的书办吕诚则在外面对士民百姓们喊道:“有没有愿意帮着搬粮食的,有工钱的!” 这些士民百姓们听后,不少人都愿意帮忙搬粮食。 “帮忙倒在其次,主要是看看申家到底有多少粮食。” 一些士民们还因此嘀咕起来。 没多久,刘宗敏就带着西厂一干官校和一干士民百姓进入了申家的地窖。 很快,在火把的照耀下,刘宗敏等就看见整个申家地窖仿佛就是一个地下宫殿,堆满了粮仓与金银,明晃晃的。 “申家原来还有这么多粮食!那他们被烧了的是?” “这粮食真多啊!比苏州官仓的都多,而且好多都发霉了。可恨的是,去年春荒,我向他家借粮,他都不肯,就因为觉得我家穷,还不起。” “幸好西厂的兵爷没听我们的,不然就要被他们给骗了。” “是啊,这申家人真是狡猾,明明还有这么多粮食,却非说粮食都被烧了。” “我们被骗了!这申家是故意在哭惨!” 一时间,来到这里的士民百姓皆纷纷嘀咕起来,且在帮着搬运粮食出来后,又对其他士民百姓说了起来。 于是,越来越多的士民百姓发现自己被骗,又开始想起申家家主与家奴在长洲做的恶事来。 “这里有孩童的尸体!” 很快,有西厂官校在申家地窖里的一处暗室内发现了新的东西,且惊骇地大喊了起来。 没多久,就有士民百姓循声过来瞧热闹。 “我的女儿!” 而这时,一监生突然跪在地上大哭了起来,且两手探向了已没有鼻息,除脸部完整,但其他地方已遍体鳞伤的一具小女孩尸体来。 “妹妹!” “莲花,你原来在这里,爹爹找的你好苦!” 一时间,许多家里有过人口失踪的长洲县士民百姓皆在申府的地窖里发现了自己的亲眷。 这些士民百姓因此从地窖出来质问起申用嘉等人来。 “我女儿丢失不见原来是你们申家的搞的鬼!我就说官府怎么一直找不到。” “你们申家对我女儿做了什么,把她锁在那样阴暗的地窖里!” “我呸!你们申家算什么士族门第,狼心狗肺!” 士民百姓愤怒不已,扬言要申家人偿命。 而申用嘉等人则没有说话,只低垂着头。 西厂的官校们通过武力强制征税的方式,把他申家暗地里的肮脏事都扒了出来,他们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申用嘉苦笑起来,看向黄得功:“你们赢了!” “兵爷!给我们做主啊!” “我们要他们申家人偿命!” 这时候,许多士民百姓朝黄得功等人跪了下来。 刘宗敏倒是挺有正义感地拔出了刀,对黄得功道:“千总,要不要把这些作恶多端的申家人都杀了?” 黄得功摆手道:“我们西厂是官军,不是快意恩仇的悍匪流寇,我们只负责征税,这件事得让总督衙门处理,让他们去找总督衙门。” “是!” 刘宗敏便走过来对这些士民百姓们喊道:“我们西厂不负责办案,你们去南京总督衙门,找赵部堂告状!” 这些士民百姓听后这才渐渐停止哭泣,组队往总督衙门去告状。 而西厂黄得功部则在接下来对申家追缴完逋赋后,就让刘宗敏押船先把粮食运回南京官仓。 刘宗敏把税粮运回来且面见张贵汇报苏州征税情况时,突然就推金山、倒玉柱,跪在了张贵面前,把头磕得嘭嘭直响。 张贵见此怔了片刻,忙扶起了他:“这是做什么?!” 刘宗敏眼含热泪道:“国舅爷让小的有个机会为惨死的爹娘出口恶气,报了大仇!国舅爷的大恩,小的一辈子也不敢忘,如果不是国舅爷,小的现在只怕早饿死在荒郊野外,叫野狗吃了!” 第九十一章 斩杀官绅,办书院,让东林书院无路可走!(求订阅) 张贵听他这么说,便问道:“你是怎么报仇的?” “卑职也将申家人剪了刺猬!” 刘宗敏回道。 张贵听后问道:“你怕他们将来报复吗?” 刘宗敏回道:“不怕!” 张贵点点头:“起来吧。” “谢国舅爷!” 刘宗敏站了起来。 张贵又道:“把你们这次去抄申家的过程仔细说说。” “是!” 刘宗敏便都说了出来。 张贵听后点头:“你们做的很好,倒没被糊弄过去,不过这申家人也是够阴险,竟想着用火烧自家粮仓的方式逃脱追缴!吩咐经历司,把你们这次抄没申家的经历写成报告,供内部传阅学习!” “是!” 侍候在张贵身边的周能答应一声后就去了经历司。 而张贵则在这时继续对刘宗敏说道:“你不怕很好,但是也不要低估他们,要随时有所堤防,还是那句话,不要低估他们的反动程度,永远不要被他们表面上的仁义道德所蒙骗。” “国舅爷说的是,这次许多士民百姓一开始就被他们申家人骗了,很多都以为他们申家人真的没了粮食,要不是千总坚持追缴,连我们也会被骗!” 刘宗敏回道。 张贵点首:“所以得让老百姓也认清他们,我们要做的事很多,不只是简简单单的杀人,要不想让你爹娘那样的惨的人再次出现,就得学会把我们自己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孤立起来,可事实上,我们现在除了拳头硬些,在江南还没有多少朋友。” 刘宗敏是个聪明的,很快就听明白张贵话里有话,也就拍着胸脯道:“国舅爷有什么让卑职做的,尽管吩咐,就算让卑职去死,卑职也不怕!卑职现在能在西厂当上官,能替当年惨死的爹娘出口恶气,已经知足了!” “倒不是让你去送死。” 张贵说着就道:“你先下去吧,我需要你做一些事时,会传见你的。” 张贵挥了挥手。 “卑职告退!” 刘宗敏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张贵这里。 西厂追缴逋赋的工作依旧在进行,同督抚等江南文官政体负责的清丈田亩工作是相伴随着的。 一个地方的田亩一清丈完毕,负责征税的西厂就会跟上。 而在这个过程中,既查出了许多豪门大户强占的隐田,也通过西厂在追缴逋赋的过程中发现了许多看上去是大门大户有很多良田的百姓结果却是贫民之户,把豪门大户通过勾结胥吏将自家田产挂在一些贫民名下的腐败现象都查了出来。 另外,如在申家查出许多女尸一样,许多豪门大户的丑恶也通过清丈和税收追缴而清查了出来。 总督赵彦因此不得不每天都处置许多犯事的官绅和胥吏。 申用嘉也因为恶意抗税和涉嫌谋害大量女孩,而同一干犯事官绅与胥吏,被押上了刑场。 “国舅爷,赵部堂,你们这些奸贼酷吏,如此胡作非为,就不怕将来太阳落山后,落得个凄凄惨惨的下场吗?!” 而申用嘉在被枭首前,却突然叱声大喊起来,言语间还尽是威胁。 赵彦听到申用嘉这么说后,倒突然问向了坐在一旁观刑的张贵:“国舅爷,您怕吗?” “怕什么,太阳落山后,还会再升起,但神州陆沉后,就难再有希望了。” 张贵回道。 赵彦听张贵这么说,也就嗤然一笑:“国舅爷这话与一个人的话倒是一个意思。” “谁说过这样的话?” 张贵问道。 “袁礼卿(袁可立)”,赵彦回道。 “原来是他。” 张贵把两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倒是神交已久。” 赵彦又道:“他还说过一句话,国舅爷可想知道?” “你想说便说,何必问!” 张贵回道。 “他说国舅爷是我大明朝的一把利剑!一把悬在我们士大夫头上的利剑,从国舅爷决定在西山搞什么工业品那一刻起,国舅爷这把利剑就出了鞘,逼得我们士大夫要么因苟利自身而死,要么因社稷而死!” 赵彦回道。 张贵指了他一下:“你选择了后者。” 赵彦道:“没错!所以,鄙人当时毅然决定毙杀孙阁老!” 赵彦说着又问:“国舅爷觉得会选择为社稷而死的人多吗?” “很少!还不如选择‘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这种死法的人多。” 张贵回道。 “好一个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国舅爷这句话讽刺得许多清流儒臣太毒了些。” 赵彦笑着说了一句,又道:“不过,国舅爷没说错,真正选择为社稷而亡的人很少,若不是国舅爷这把利剑逼着,甚至连鄙人和他袁礼卿也不会再这样做,不是谁都敢得罪整个士林。”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决定接下来让你们士林中选择为社稷奉献的人多一些。” 张贵回道。 赵彦因此问道:“国舅爷打算怎么做?” “先办校。” 张贵回道。 赵彦问:“此言何解?” “江南士林之公议在东林书院,所以本国舅决定就在东林旁边建一个西林书院,引导天下公议!让东林书院无路可走!” 张贵回道。 “西林书院。” 赵彦喃喃念了一遍,就问:“国舅爷打算以什么学问办西林书院,而压制东林之思想。” “有用的学问。” 张贵回道。 “好一个有用的学问!” 赵彦素知东林文人好空谈,如今听张贵这么一说,也就顿时明白了张贵的意思,也就问道:“需要鄙人做什么吗?” “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张贵回道。 赵彦点点头。 没多久,因午时三刻已到,赵彦便丢下令牌。 咔嚓一声。 申用嘉等被查出来罪大恶极的官绅胥吏顷刻间就被斩杀,血流成河,百姓欢呼不已。 整个浙直两地被严格进行了清丈田亩和追缴逋赋的新政,而且导致孙如游、申用嘉等官绅胥吏被杀的事,也在一批批追缴上来的漕粮被运进京时,被满朝京官们得知。 太常寺卿申用懋此时就因此痛苦万分地看着家书咬牙切齿地道:“酷吏!真正是酷吏!当诛!” 申用懋说后就看向杨涟等文官:“诸公难道就不想说些什么?” “酷吏固然可恨,然根由还是在于奸臣当道!” 杨涟这时候咬牙说道。 “怎么解?” 翰林缪昌期问道。 杨涟道:“国舅爷这个祸害,先是祸害了我大明礼制,如今又祸害得我文官中出现了袁礼卿这种为个人功业而不惜视我士大夫为贼的奸臣!没有他袁礼卿这样的奸臣,在制策司蛊惑圣上,怎有赵彦这样的酷吏出现在江南,陛下又怎会让西厂下江南收税这样的圣旨出现,圣旨上又怎会冠冕堂皇的拿太祖本就不欲让外朝官主收税的祖制来赋予西厂收税于天下的权力!” “没错!我大明现在第一奸臣就是他袁礼卿!当诛!” 申用懋道。 杨涟道:“吾欲参他!参他袁礼卿大奸似忠、狡诈机巧、骄纵傲慢、阴险残忍、勾结外戚为朋党!” 缪昌期道:“公若欲参,那请由下官来拟,一起领罪!” 杨涟因此向缪昌期拱手。 申用懋见此大喜:“公是顾命大臣,由公上疏参他袁礼卿,必能使天子震动!” 接下来,缪昌期果然替杨涟拟好了参劾袁可立的奏本,列举了袁可立的二十多条大罪,而杨涟也很快签名盖印递到了通政司。 京城的大部分文官因对张贵、赵彦在江南的行为不满,而开始向将矛头对准袁可立,对袁可立发难的同时,在东林书院的顾起元等致仕文官与江南士绅们则在东林书院也发泄着对新政的不满。 “奸臣当道,酷吏横行!不知何时,天下才能风清气正!” 顾起元此时就感叹了一句。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东林士人不能因此丧气!” 一东林士人此时说道。 其他东林人因此纷纷点头。 “诸位,西边有人!他们在打地基,他们这是要盖房子,他们这是要建书院!匾额上写的是西林书院!” 但这时,一东林士子急忙指着西边喊了起来。 顾起元听后大怒:“谁这么嚣张,敢在我东林书院旁建书院!” 第九十二章 拆东林书院的台,东林元老气的吐血!(第五更,求订阅) 顾起元看得出来,对面的这种行为,是对他东林书院的挑衅。 要知道他东林书院可是江南学问重地,大儒云集,每天慕名而来的学子可谓是络绎不绝。 而在自己东林书院一旁开书院,其用意不言自明 顾起元虽然对这种行为很是反感,但倒也没放在眼里,而是继续对在场的东林诸士人说道:“不用理会,我们继续议论国事!所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我等东林士人,不能坐视苛政在江南如此盛行,也不能坐视这种把我士大夫视为贼的不正之风出现!士为四民之首,理应为天下表率,为天下敬之!所以,阁部孙公之死,漕督陈公之冤,我们不能无视,还有曾经在都察院外死难的我东林上千士子!” “山长说的没错!” 一东林士子正响应着,此时,墙外突然却传来一道道喊声。 “可想知道亡国与亡天下有何区别?那就来西林书院听讲!” “可想知道如何才能‘尽废古今虚妙之说而返之实’?那就来西林书院听讲!” “可想知道国富民丰的三驾马车是什么?那就来西林书院听讲!” …… 而这些话皆是西林书院的士子,奉命在东林书院外面传来的宣传之语,意在拆东林的台,让把来东林书院听讲的士子吸引过去,把控士林舆论方向。 正巧来东林书院参加听讲的陈子龙此时听到外面说起亡国与亡天下的概念,一下子就来了兴趣,起身往外面喊道:“请问,何为亡国,何为亡天下?!” “来听听就知道了!” “就是,‘废古今虚妙之说而返之实’,好新颖的求学之志,如今一听就有醍醐灌顶之感!” 这本是王夫之等在明亡后痛定思痛总结出的思想精华,此时,在提前西林书院的士子喊出来后,一下子也吸引住了同来东林书院听讲的士子徐孚远。 徐孚远也就跟着喊问道:“请问,何为古今虚妙之说,何为实用之学?” 晚明士风开放,许多士子愿意接受新的学问,尤其是江南这地,文风荟萃,许多士子早已不满足于旧的学问,而汲汲于求新求变。 所以,西林书院这时一提,许多慕名来东林求学的士子都心动了。 东林书院内,本来思想统一的学风士风一下子仿佛平静的一池春水被吹起了波澜。 顾起元因此脸色阴沉了下来。 “亡国即为易姓改号,亡天下乃是率兽食人,你们东林连这个都不知晓吗?!” “既如此,何必再胶柱鼓瑟、闭门造车,请来西林书院,一起谈讲学问,上康济时艰,下解此生之惑!” 外面又有西林书院的士子喊了起来。 陈子龙和徐孚远因此对视了一眼,起身道:“我们这就来!” 一些真心求学的东林士子也开始起身准备去听听。 顾起元见此大喊一声:“慢着!” 陈子龙等欲去西林书院士子因此不由得看了回来。 顾起元道:“要去对面可以,请把你们的名字留下,今后汝等不能再入我东林书院!” 顾起元现在很看不上眼前这几个因为对方三言两语就要背自己东林而去的士子。 “这……” 一些在东林书院的士子犹豫起来。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东林怎能禁锢他人求学,这与学阀何异?!” “我们西林书院治学以兼容并蓄为宗旨,且如《汉书》所言,修学好古,实事求是。断不会如你东林,视本院学子为奴,而不令其博采世间之学,以甄别学问真伪!” “没错,天理即人欲,人有求学之欲,岂能违背,违背就是违背天理!” 这时候,外面的西林书院士子们继续喊着。 陈子龙听到这里越发心动,道:“好一个海纳百川,这西林书院绝对有真正的大儒!” “没错,天理即人欲,可谓在王学基础上又更进一步,非程朱旧学可比,不知这是何方大儒,恨不能立刻投其门下。” 徐孚远跟着附和道。 “这东林书院以后不来也罢!” 陈子龙因此甩袖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没错,我等是来求学的,不是来做东林之奴的!” 徐孚远也跟着走了。 “晚辈告辞!” “告辞!” “东林所讲经学,我们早已领会,实在无甚新意,在这里除了议议道德风骨,也没什么意思,晚辈告辞!” 一时间,好些来东林书院的士子都因此起身出去。 “你们这是背叛门户!” 顾起元怒叱了一声。 但他即便他这样怒叱,也拦不住这些士子,毕竟这些士子的确不是他顾家的家奴,也不是庶民,他除了骂几句,也别无他法。 顾起元这里继续说道:“我们继续议论国事。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道德不彰,则国家不昌。如今朝堂上多是德行有亏之臣,如袁可立等谄媚事君,更有赵彦等酷吏与外戚狼狈为奸!” “人身攻讦有什么意思,皆不过是空谈而已。” “王莽谦恭未篡时,现在说谁是奸臣小人,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沦为党争的工具。” “真要关心国事,就来我西林书院,我西林书院已请如今在制策司行走的翰林秋涛先生(陈子壮)来讲讲为何要在江南清丈田亩、西厂代天子收税为什么说是符合祖制,又为什么说能修整国朝财税制度之不足,以及制策司接下来的变法设想!” “是啊,别在这里空谈,被他们忽悠着去搞党争,那样只会沦落为他们的棋子!倒不如去问制策司的陈翰林,问问朝廷怎么变法,问问辽东的问题,如为何要设登莱、天津二巡抚这些。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比在这里问一个只知说谁是奸臣谁是君子小人的腐儒强!哪怕有什么建言也可以让他带上去,让陛下知道。” 外面的西林书院士子继续拆着顾起元的台。 顾起元铁青着脸。 而还在他面前的东林士子们,不少人又都心神不宁起来,一个个忍不住往外面看。 事实上,他们不得不承认,外面这些西林书院的士子提到的国事更有意思,似乎也更有用,也似乎比攻击一个人是奸臣是小人更有意义。 毕竟他们其实对远在朝堂上的皇帝大臣们也没什么概念。 “山长,学生想去听听!” “学生也想!” …… 许多还未离开的东林士子,因此向顾起元说了起来。 顾起元没有说话,只是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越来越难看到。 突然,东林元老顾起元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第九十三章 对待东林的手段毒辣!训教江南士子! 东林大儒高世泰忙扶住了顾起元,且吼道:“快请大夫!” 顾起元苦笑起来,对高世泰道:“这下好了,本打算在讲学时,倡议众士人,追悼阁部孙公等人,并借此引导江南众士林反对新政,结果现在这西林一来,就把我东林书院的台拆的个七零八落,咳咳!” “您老先别动肝火!” 高世泰忙劝着顾起元。 顾起元喘着粗气,在高世泰的搀扶下坐了下来:“老夫刚才轻视了这西林书院,如今看来,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些变法乱政的人,明显是不仅仅要夺江南民利,还要夺我江南人心啊!其用心之毒辣,亘古未闻!” 顾起元说着又吐了一口血,还猛地咳嗽起来。 高世泰忙抚着他胸口:“别气,别气!要淡定!” …… “耳有聪,目有明,心思有睿知。入天下之声音研其理者,人之道也。故犹如这苹果落地,他为何落地,当研其理……” 陈子龙、徐孚远等来到西林书院时,西林书院的夏允彝等人正在一边与西林书院的寒门士子们一起搬运木头一起讲着学问。 陈子龙等人顿时就听了进去。 因为夏允彝等讲的正是张贵将王夫之的一些唯物主义思想提前传输给他的一些理论,且还顺带也普及了一些经典物理学的理论知识,而夏允彝倒也将这两者通过自己的理解,在这时一起提了出来。 而对于陈子龙这些听腻了道德文章旧学问的士子们而言,无疑很有吸引力。 “彝仲!” 陈子龙与徐孚远倒也认识夏允彝,便在这时喊了一声。 夏允彝见此便走了过来,笑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听讲的,只是没想到,你去进京考武备学堂一趟,竟在学问上也精进不少。” 陈子龙笑道。 徐孚远也笑道:“没错,早知知道武备学堂的教习有如此学问,我也弃笔从戎,进京考武备学堂去,比来东林书院求学强啊!” “这皆是恩辅国舅爷训导之恩。” 夏允彝说着就来到张贵面前,拱手作揖,并向张贵介绍起了陈子龙和徐孚远。 陈子龙和徐孚远便向张贵也拱手作揖起来。 虽然张贵把建西林书院的事交给了夏允彝来负责,但他因想亲自看看自己这样做的效果,便也就亲自来了这里。 张贵对刚才西林书院的寒门士子去东林书院宣教后的效果倒也很满意,这让他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大明,士风的确开放,没有死气沉沉,拒绝接收新思想。 而张贵现在只希望这些人将来不会在国破家亡时只能殉节,或者躲在深山老林里,一边被两个老妾埋怨不通时务,一边写着《陶庵梦忆》这样的书,然后只能在梦里想着故国旧家。 在陈子龙和徐孚远向他见礼后,张贵也点头笑道:“皆是龙章凤姿啊!” 说着,张贵还特地问着徐孚远:“徐闇公,你是徐华亭族亲,这次西厂追缴逋赋,你是否也满是怨怼之心?” 徐孚远道:“西厂追缴逋赋原无可厚非,但的确征缴甚严,公卿士绅皆因此狼狈不堪,扫尽颜面,晚生倒是斗胆想问,为何不先下谕给一个期限,让天下人先主动补足逋赋,若期限过后还不交,再行以严法也不迟。” “谁让你们先断了一年漕运给期限,北方军民等得起吗?” 张贵冷笑着问道。 徐孚远听后点首:“这次是天下食利者不顾大局、罔顾圣恩在先,险些坏了社稷,如今也算是受到了君父的大杖!可惜晚生不过是儒林后进,在徐家亦只是族亲,故而当时也实在无力阻止此事。” 说到这里,徐孚远又道:“但晚生想问,国舅爷的西厂打算对普通百姓也这么严厉催缴吗?” “普通百姓们不用我们西厂去催,所以谈不上严厉二字,甚至西厂接下来还得倒给他们退税,因为你们父母辈的官绅有不少勾结地方官吏,早把老百姓的赋税收到了天启十年后!不然,也不至于连江南都这么多流民出现。” 张贵这话一说出口,徐孚远等人一时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还是别提这个了,我们是来听讲学问的,实不相瞒,刚才西林诸生在东林书院外提到的,让晚生倍感兴趣,如今特地来请教,尤其是亡国与亡天下之论。” 陈子龙这时候忙转移了话题,毕竟并不是任何一个食利者都有勇气敢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在盘剥生民。 “要来听讲这些学问,西林书院自然欢迎,但西林书院的规矩是,得在实践与调查中去探讨学问。” 张贵说着就看向夏允彝:“彝仲,带他们去干活吧,凡来西林书院求学的士子,都得参与书院建设,不能只是坐而论道。” 夏允彝见此答应道:“是!” 然后,夏允彝就对陈子龙、徐孚远二人吩咐道:“正好,书院下属的蜂窝煤作坊刚生产出了第一批蜂窝煤,你们俩就跟着吕诚他们去向当地百姓推售蜂窝煤吧,百姓们现在不少都被退了税,正好有钱买蜂窝煤。到时候会给你们算工钱的,有提成,当然大部分的利润会作为书院接下来教育学子的经费。” “这样不错,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他们,另外,也可以趁此机会真正了解一下你们江南的老百姓,还锻炼一下自己口才,将来无论是上马治军还是下马治民都用得着。” 张贵跟着说道。 “这个……” 陈子龙一时有些意外,不由得问道:“什么是蜂窝煤,另外,为何书院会自己挣经费,为何不直接请旨,圈附近农户之田为学田,令周围农户供养书院。” 张贵突然沉下脸来。 “我说你们俩到底是怎么读书的?!” “怎么会只想着用民脂民膏?” “虽说兴办书院是为教化民众,但也要能不盘剥生民就不要盘剥生民,能自力更生就自力更生,否则与隔壁东林书院有什么区别?!” 悄悄来到西林书院的顾起元和高世泰听张贵这么说后:“……” “开作坊难道不好吗,既让无地游民有了衣食之计,又不用圈占民田即就能维持书院运转?” 张贵这里继续训教起陈子龙和徐孚远来。 陈子龙和徐孚远有些惭愧地应了一声:“您责备的是!” “你们既然来西林书院求学,本督就给你们出第一个议题,你们想想如何解决大明现在人口过剩而土地供应不足的问题。” 张贵又说道。 两人拱手称是。 “去吧。” 张贵摆了摆手。 蜂窝煤是张贵在这之前就提出来,且让夏允彝带几个寒门士子掌握制作工艺流程。 如今,张贵则打算将此作为西林书院的产业之一。 而不仅仅是蜂窝煤,因为张贵有意让西林书院成为产学研结合的教育基地,故而还让已经加入西林书院的其他士子在琢磨着他提出来的其他技艺。 …… “国舅爷开办西林书院的事,让你去打听,你打听的怎么样,可有对东林书院造成影响?” 浙直总督衙门,赵彦向自己的仆人赵常询问道。 赵常笑道:“回老爷,岂止是造成影响,影响还非常大呢,东林书院的山长顾起元直接被气吐了血!” “竟有这事?!” 赵彦很是惊愕。 “小的哪敢说谎,东林书院的顾起元原本是欲在一众士人面前制造对老爷您和国舅爷不利的物议,谁知西林书院的士子随便抛出了几个读书人才懂的话题,就让许多士人离开东林书院,去了西林书院,顾起元拦都拦不住,乃至急火攻心,吐了血。” 仆人赵常回道。 赵彦听后更加好奇,心想东林书院素来也有不少精通经学的大儒,即便这顾起元也非寻常之辈,这国舅爷的西林书院怎么就在第一天拆了东林书院的台? “西林书院都抛出了什么话题,你拣几个说说。” 赵彦又吩咐道。 “有什么亡国与亡天下之论,说易姓改号即为亡国,率兽食人即为亡天下。” 赵常回道。 总督赵彦听后点头:“这是将改朝换代与华夷入中华之事区分开,不只以天下更迭之论混合一谈,皇明国运已达两百五十余年,此时正需此论,难得!” “继续说。” 赵彦吩咐道。 “是!” “废古今虚妙之说而返之实。” “天理即人欲,人欲即人道。” “耳有聪,目有明,心思有睿知。入天下之声音研其理者,人之道也。” …… 总督赵彦听后不言。 仆人赵常不得不主动询问:“老爷?” 第九十四章 天启的帝王心术,两千多万石粮,张贵立大功! 赵彦突然转身看向仆人赵常:“立刻让文书写封家书,叫公子立即来南直到西林书院求学!不得耽误!” 赵常忙答应道:“是!” “在信里对公子写明,他要是不来,就打断他腿!” 赵彦颇为严厉地说道。 赵常心里默默心疼了一下自家少爷:“是!” “现在西林书院刚设,他哪怕是去国舅爷身边只端茶递水三年,将来也能是西林书院前几代弟子,如此即便将来不能引领天下士林,至少称雄关中是没问题的。这关乎我赵家将来,不可轻慢!” 赵彦继续说道。 “是!” 赵常继续答应着,他也没想到自家老爷也这么看重西林书院的前景。 赵彦则一时又感慨起来:“只恨我赵家无待嫁嫡女,国舅爷还未婚配,若能结为姻亲多好。” …… 张贵这里收到了赵彦的来信,信中也是提他想让自己儿子来西林书院求学的事。 他答应了。 对他而言,能改造一个是一个。 毕竟改变大明靠他一个人是不行的。 而张贵在收到赵彦的来信后不久,也收到了皇帝召他回京的圣旨。 天启之所以召他回京,则是因为张贵父亲张国纪奏请让他回京议亲。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天启也不好违拗了自己老丈人所请,再加上他也有些想见到张贵,便让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照准。 张贵知道这个时代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 而他没打算违拗圣旨,因为他现在也打算尽快回京,便也就顺势以遵圣谕父命回京议亲为由交待了一下留在江南的西厂官校们,然后就择日回京了。 在他看来,自己和赵彦这些人在江南清丈田亩和严追逋赋,只怕早已在朝堂上引起了很大的震动,暗中不知道多少人会将自己这些人恨得牙痒痒,只怕难免会做出过激的事来。 所以,他得尽快回京。 “永远也不要低估了食利者的反动程度,何况,如今已是天启五年!” 张贵屹立在船头,看着一江秋色,腹诽起来。 不过,张贵倒也好奇张国纪会给自己议定一门怎样的亲事,到时候自己会娶怎样的一位女子。 天启这里则已经提前收到了张贵急递回的西厂题本。 题本内奏明了目前追缴到税粮数目。 “两千多万石粮!” “相当于五年的漕粮收入了!” “亏那些文官还想以增加区区两百万石漕粮的条件来打发朕。简直是欺朕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富!” “好在西厂这次又立了大功,硬生生从他们这些人家里一下子追缴出这么多税粮来。” 天启看着题本满意地说了起来,接着就对魏忠贤吩咐说:“让内阁议一议,如何酬奖国舅张贵与浙直总督赵彦等人,另外,问问张贵还有多久回京,他已经很久没给朕出点子做什么新器械了。” 魏忠贤听到天启说西厂又立了大功,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回道:“是!” 接着,魏忠贤就拿出一份奏本说:“皇爷,这是左都御史杨涟参劾左副都御史制策大臣袁可立的奏本,内阁不敢擅拟,故请陛下圣裁。” 魏忠贤知道,杨涟这份奏本的分量很重,便一直等到现在第一批漕粮进京,且西厂送来追缴粮赋所得总额的题本后,才拿了出来。 天启听后,灵机一动,佯怒道:“这种事别来烦朕!” 说着,天启就继续在锯起眼前的一截木料来。 “是!” 魏忠贤没有像王安一样劝天启对此事作出表态,别为木工活荒废了耽误了正事,而是果断拿着奏本去了司礼监。 刘若愚见魏忠贤没有带回圣谕,便问道:“这是为何?” 魏忠贤知道天启这样做是在钓鱼,以没有态度的方式表达着真正的态度,好让更多反对新政的跳出来,而不只是处理一个被反对派推出来的一个恪守礼法认死理的杨涟。 但魏忠贤没有向刘若愚等太监解释,只吩咐道:“如果是参劾咱家,定让他杨涟先下诏狱!但既然他杨涟参劾的是姓袁的,那我们内廷就不管,留中!以后凡是弹劾他袁可立的,都留中!” “是!” 杨涟冒死递上去的参劾袁可立的奏本就这样石沉大海。 历史在这一刻再次产生了变化。 原历史上,杨涟是以参劾魏忠贤的方式表明了自己和天启相左的政治态度,而因此落了个下诏狱的结果。 而现在,他倒也算运气好,因为张贵这个变量的加入,逼得一部分文官走上了前台,成为了天启实现中兴大明的主力军之一。 也就让原本是杨涟参劾魏忠贤的历史事件变成了杨涟参劾袁可立。 代表内廷的魏忠贤因此选择了中立,没有亲自下场,打破平衡。 杨涟因此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抓捕他的厂卫。 这让杨涟很失望,他宁愿自己死在诏狱,也不希望自己的奏本石沉大海,被皇帝无视。 希望通过杨涟的死,来激化反对变法者内心怨恨程度的人对此则更加失望。 他们需要通过吃杨涟死后的人血来加强对变法新政的舆论攻势。 “杨涟必须死,而且必须死在诏狱里!他不死,事情就不能闹大!” 黑夜里,一灯如豆,伸手欲掐灭此灯火的申用懋此时就对一些文官同僚,咬牙说了起来。 “就不应该参劾袁可立,而是应该让杨涟直接参劾魏忠贤!参劾袁可立,那独夫和他的走狗魏忠贤不会亲自下场,会隔岸观火!” 躲在灯影里的黄立极此时说道。 “谁让现在主持新政的是袁可立和他的同党,南下追缴逋赋的又是国舅爷,他魏忠贤没有直接参与,杨涟这把利剑也就没打算去斩他魏忠贤!诸公难道有办法劝说杨涟参劾魏忠贤?别的御史言官是能做自己门户口舌,但他杨涟只愿做天下人的口舌!” 申用懋说道。 “没错,追根究底,问题出在国舅爷身上,国舅爷让朝堂上现在多了一股势力,很多时候连借刀杀人都不能做了。” 黄立极说着就叹了一口气,接着就眸光冷厉地道:“国舅爷才是最大的祸害!” 申用懋这时说道:“我们这位国舅爷要回京了,听说是回京议亲的。” “议的谁家女儿?” …… “父亲,你们给我议的谁家?” 张贵一回家就也向张国纪询问起来。 张国纪道:“这门亲事是元辅提的,其实当时我也只是对小阁老提了一嘴,没想到,元辅就记在了心上……” “那是谁家?” 张贵忙问道。 第九十五章 关于婚事,这可是名门淑女! 张国纪道:“议的是,不久前升任北兵右侍郎的,浙东士族商明兼商家四女。” 北兵就是在京师的兵部,通常为与南京的兵部区分,京师的兵部便会被称作北兵,也有称作本兵的时候。 张国纪这样说后,韩珪也从旁笑着答道:“商世叔是家父门生,恩辅放心,他家的姑娘才貌在当地都是有名的,不会辱没了恩辅的尊贵身份。” 商明兼便是商周祚。 张贵对这人倒是知道些。 这人有两个女儿在历史上的确有名。 一位名唤商景兰,是名臣祁彪佳的妻子。 一位名唤商景徽,史料记载,商景徽有国色,博学工诗,诗逼盛唐。 而商景徽正是商周祚的第四个女儿。 张贵听后点头,心想既然是有名于史册的,应该不会差。 “这是名门淑女,不是秦楼楚馆里的那些风尘名妓可比!若非圣恩浩荡,选你姐姐入主中宫,我们这样的人家还高攀不起,即便现在也是因为元辅是人家座师,否则,人家也未必瞧得上我们这样这种小户出身的外戚。” 张国纪说着就对张贵道:“不许挑挑拣拣!” 张贵把折扇往手里一拍:“我没有挑挑拣拣啊!” 说着,张贵就瞥了韩珪一眼,心道:“这是这韩家让自己儿子投在自己门下,又让自己门生联姻外戚,倒是下的一步好棋!自己这父亲居然也会答应。新的权贵势力在渐渐形成啊。” “没有就好。” 张国纪说着就嘱咐道:“你这些日子务必要老实些,商公还没进京,得先回浙江老家后再携女北上,别等他到时候来京后,却得知你又在胡作非为,使这门亲事断了,拂了元辅这份美意,也让人家师生之间留下嫌隙。” “这得看有些文官老不老实才行,光我老实可不行。” 张贵回道。 …… 福建巡抚商周祚此时正在回乡的路上,他现在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因自己恩师成为首辅,如今自己也跟着被升为兵部右侍郎,跨过了仕途路上很重要的一道门槛,终于成为了六部堂官。 要知道,大部分巡抚级的文臣一生都只能在督抚任上调来调去,熬到胡须皆白才能进京任堂官,而自己只几年就成为北兵右侍郎,若非朝中有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但商周祚忧的是,他恩师韩爌先示恩于他,也不是没有条件,条件就是要他这个门生与外戚联姻,要他把自己女儿嫁给当朝国舅。 可他听人说,当朝国舅张贵跋扈嚣张,所以,他有点担心一旦从了师命,会不会害了自己的四女儿。 可这年头,师生关系是很重要的人伦关系,商周祚不好拒绝,但也因此,他这些日子倒也特别关注着关于国舅张贵的风评。 他已经通过《邸报》知道,张国舅以提督西厂的身份来江南追缴逋赋,为此,他特地在进入浙东地界后,就换了便服,去与当地百姓接触,想了解张贵和西厂在江南的所作所为。 商周祚其实对于西厂来浙东收税的事很是抵触,也很担心这些厂卫的人来了地方,会仗着皇权特许,而横征暴敛。 因为他印象中,浙东虽是富庶之地,但其实已经有不少流民饿殍。 官僚、胥吏、劣绅早逼得许多州府田地荒芜,乃至商旅不通,许多本来兴盛的市镇也因官府盘剥而衰败下来。 所以,他担心在西厂也来后,会让浙东更加糟糕,说不定还会再次出现嘉靖时期的大规模倭乱。 不过,商周祚现在还没进入浙江境内。 他现在还在福建境内,正往仙霞关去。 但一路上,商周祚已经看见有许多流民也在往仙霞关方向去,而一些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 商周祚对此已经是司空见惯,他一路上已经看见不少这样的流民。 如同他来福建上任时一样的场景。 商周祚因此还感到有些愧疚,暗叹自己作为前任福建巡抚,其实治闽并不出色。 待来到一临近浙江的县城后,商周祚看见这县城里依旧是乞丐成堆,污秽遍地,脏乱的很,而一些路经此处的小商贩正在被官差追打,倒是一些巨商大贾轻轻松松的进出着县城,没有被拦下盘问。 商周祚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前任福建巡抚当的不称职,而更让他担忧的是,有西厂参与的浙直地区会不会更加糟糕,流民更多,普通商贾更加无法做生意。 一时到了由闽入浙的必经之路——仙霞关,商周祚却发现这里的流民大量减少。 “咦,怎么没有流民了?” 而在商周祚回到浙东时,却发现,自己浙东绍兴一带,几乎看不见流民饿殍。 进入一市镇后,商周祚发现这里有大量小摊小贩,沿河大小货船云集,几乎看不到一个官差,只有前方一打着西厂灯笼的关卡正设在河口,一艘大型货船正在那里交割税款。 商周祚此时还发现,自己此时路过的这一个江南市镇,街道竟然也很整洁,竟还有老妪袖间别着綉有“环卫”二字的布条,在清扫街道。 商周祚见此干脆没再乘坐滑竿,吩咐仆人把他放下,步行来到西厂收税的关卡附近来,问着一货郎:“你这是卖什么?” 这货郎笑道:“回这位老爷,草民卖些油。” 商周祚点头,又问:“这里有西厂的官校,你们不怕他们横征暴敛吗?” “回这位老爷的话,您这口音听着是我们本地,但眼睛却像是长在外地,正因为这里有西厂的兵爷们,草民才敢来这里卖油呢,不然哪敢来,只怕早被官差盘剥的本都保不住。” 这货郎回道。 商周祚听后感到很奇怪,又问道:“缘何西厂的官校在这里,你才敢在这里卖油?” “因为凡是从县里来吃拿卡要的官差都会被西厂的兵爷们以破坏商业秩序为由处决,强买强卖的恶霸土顽也会被西厂的兵爷们以破坏商业秩序为由处决,西厂的兵爷们还会组织人打扫街道,便于我们买卖,所以有西厂的地方,我们自然愿意来做买卖。” 这货郎回道。 商周祚听后点了点头,又问道:“这里的乞丐流民都去哪儿了?” 第九十六章 说新政不好?陛下,他在欺君!他居心不良! “有的坐船去辽南垦荒实边了,有的去了船厂,也有不少去了一个叫西林书院的地方,好些读书人和孩童会被带去那里读书,那是国舅爷以西厂的名义建的书院。” 这货郎回道。 “西林书院。” 商周祚听后更加好奇,又问道:“西林书院在哪儿?” “他们说,东林书院在哪儿,西林书院就在哪儿。” 这货郎又回道。 商周祚越发感到不可思议,怎么会说东林书院在哪儿,西林书院就在哪儿。 商周祚现在不得不揣着满肚子的疑窦先回了府,在得知自家田地也被清丈后,他倒没说什么,让他庆幸的是,自家没有欠朝廷的税粮,管家的人明显听了他的话,没有拖欠朝廷税粮。 接下来,商周祚没在家待几日,就带着自己四女儿商景徽往东林书院来。 他迫切地想知道国舅张贵开的西林书院到底是个什么书院,且为何连绍兴的货郎也知道。 但因为商周祚现在只知道东林书院在哪儿,所以,他也就先来了东林书院。 “给我打!往死里打!” 而商周祚刚来到东林书院外时,就见高世泰正在喝令家奴把几个农户吊在树上用木棍殴打。 商周祚见此忙过来问道:“汇旃(高世泰的字),这是为何?” 高世泰见是和自己同阶层且旧年相识的官员商周祚,便一换谦恭之态,致了礼,然后又换上一脸厌恶之色,看着吊在树上的佃农道:“教训几个不识趣的佃户!竟敢要逃佃,偷跑去西林书院做工人,却忘记了自己签了卖身契。” 说着,高世泰就再次喝令道:“继续打!直接打死!让其家人来领尸,再让我东林书院的佃户们都来看看,这就是逃佃的下场!” “罢了,书院毕竟是教化之地,何必如此苛责小民。” 商周祚劝道。 “公岂知道,这些奸猾刁民,若不打死,只会令良善之民受其影响,所以,此风断不可长,定要杀一儆百,方是教化之道!此所谓礼不下庶人也!” 高世泰道。 商周祚也不好再劝,因为他这时却正好看见对面就是西林书院,便穿溪过桥而来。 “此天,此为地,此为国,此为家,此为族。” 商周祚正往这边来,却见一士子正给几个农户教着字,且指着地上的字念了起来。 商周祚因此问道:“这位后生,你竟想着教农户识字?” 这士子起身拱手道:“这位老伯有所不知,晚生乃西林书院学子,书院让我们自由选择实践课的作业,晚生选择的是给家乡农户们扫盲的作业。所以,才来教他们识字,为了完成我的实践课作业,我还给出了奖励措施,他们谁要认识一百字以上,晚生就给他们十文钱。” “还是西林书院的相公们好,不但帮我们干农活还教我们识字,我们认识了字,还给钱。” “就是,关键还不圈我们的田做学田用,还开作坊让我们可以做工挣钱。” “比旁边东林书院好,东林书院还得我们交租子养着,有时候勾结官府的人役使我们!” 此时,这几个农户们也跟着说了起来。 “不圈民田,不役百姓,还有所谓的实践课。” 商周祚听后对西林书院越发有了兴趣,便疾步来了西林书院,一来到这里,他就听见院内传来讲学之声。 “君子为学,以明道也,以救世也。需务有用之学……” 商周祚听了进去。 至此,商周祚在这里待了多日后才继续乘船北上进京。 …… 而在商周祚北上这段时间,张贵在东林书院旁开西林书院的事,就被顾起元等人以私人信件的方式让朝廷许多反感新政的官员们知道了此事。 许多朝臣文官对此也深受震动。 “好一个国舅爷!竟会想着夺我东林书院的文坛地位!这样的手段真是毒辣,只怕现在江南士林舆论早已不被我东林所控!” 申用懋此时就对着一干同僚们说了起来。 “顾公在信里说,他们组织了不少不得志的贫寒士子,已经把追缴逋赋和请丈田亩过程中发现的一些我官绅士林不堪之事四处宣扬,还直接组织一些人向市井商贾百姓宣扬新政,竟使民知之!我们真的低估了这位国舅爷。” 高攀龙忍不住在这时说道。 “必须参他!尤其是这个西林书院,不能再允许存在,存在只会误人子弟,哪有外戚办书院的道理,此当为我文臣之专务!” 申用懋道。 “同意!” 高攀龙回了一句,又道:“但现在连杨公参劾袁可立的奏本都会被留中,我们参劾国舅爷只怕也没有用。” “有用!” 暗地里因为不满新政而已和江南诸文官勾结在一起的黄立极这时说了一句,且道: “当今天子虽残暴,但不是昏君,从不会真正的无视朝局上变化。我们如果弹劾国舅爷和袁可立等人,奏本看上去会都被留中,但实际上,陛下很清楚,哪些人上了奏疏,上的是什么,只要我们上的奏疏够多,都说变法新政糟得很,最好献上流民图,天子自会知道变法新政没多少人支持,而为朝廷大局,将不得不放弃新政变法,或者停止继续改革,撤设制策司,不再向全国推行清丈田亩和追缴逋赋等新政。” “此言有理,只是流民图当由何人所献为妥?” 申用懋点首说道。 “自然是申公您了,申公您是苏州人,又是神庙朝首辅申公之后,只有你的想法才能代表江南民意,而陛下也会不得不相信。” 黄立极说道。 申用懋点头:“好,到时候就由鄙人献流民图,接下来,就烦请诸位不停上本参国舅张贵!” “定当竭力!” 这时,黄立极、高攀龙、缪昌期等皆回道。 于是,接下来,弹劾张贵建西林书院乱人心术,以及在江南横征暴敛的奏疏如雪花一样飞进宫中。 一开始,天启的确也对这些奏疏不理不睬,全部留中。 但如黄立极所料,天启不是真的对朝廷不闻不问的皇帝,在这一天晚上,他突然就让魏忠贤把这些留中的奏疏拿到自己寝宫来,一一翻阅。 “这么多弹劾张贵的!” 天启看后不由得拧起眉来,随即露出不易为人所察觉的轻蔑之笑,心道:“朕可不是这么好吓唬的。” 说着,天启就道:“传旨,明日叫大起!” 很快,天启于明日叫大起,即上大朝议事的旨意就为京城百官们所知。 “果然如黄公所料,天子真的要开始见群臣们了,想必是真的被满京官都说变法新政很糟糕、国舅爷很不得人心的大量奏疏给震惊到了。” 缪昌期此时就对申用懋等人说了起来。 申用懋笑道:“不只是天子,只怕韩蒲州的得意门生商周祚也会因为国舅爷在江南的行为而要拒绝这门婚事,且也跟着反对新政了。” “那是,商家是浙东大士族,想必也会因为自家田地被清丈而很不好受。” 黄立极跟着说道。 等到次日,朝会上,天启刚让朝臣们议事,申用懋就站出来,拿出流民图与弹劾张贵的奏疏道: “陛下,臣弹劾国舅张贵在江南借推行新政,横行不法,擅开书院,误人子弟,致使江南民怨沸腾,妖邪丛生!” “另有酷吏赵彦更与国舅爷狼狈为奸,在江南搞得民不聊生!” “故而,有江南名士画了一幅流民图托臣献给陛下,而意在让陛下知道江南百姓惨状,而勿再让外戚酷吏利用所谓新政于江南害民。臣请陛下御览!” 天启听后故作惊讶:“竟有此事?” 申用懋道:“陛下若不信,可问问刚到京的兵部商侍郎,他才从浙江老家来京,自可佐证臣所劾之言!” 而这时,商周祚突然主动出朝班道:“陛下!臣弹劾太常寺卿申用懋欺君!另,臣还弹劾他污蔑当朝国舅与朝廷大臣!更罔顾事实,而企图抹黑朝廷在江南所行之善政!局心不可谓不良!” 申用懋惊愕地看向商周祚。 不少文官也跟着看向商周祚,满脸不可思议:“你竟然说新政是善政?难道你家田地没被清丈?!” 第九十七章 臣有同党,臣的同党是陛下,臣是帝党! 新政是善政? 商周祚此时的结论,让天启也倍感意外。 天启内心的确明白,说新政非善政的人虽然多,但并不能因为人多就觉得可信。 但大多数朝臣都反对变法新政,让天启也不得不承认变法的阻力的确很大,满朝文臣真正可用的没几个。 所以,天启认为商周祚可能也会选择与大多数文臣一样反对变法。 可天启没想到商周祚没有这样选择。 关键是,商周祚本身就是江南的大士族,在浙东乃至整个江南士大夫阶层都很有代表性。 所以,商周祚此时这样说,让担心变法阻力太大而不好太过强硬的天启彻底下定了继续铁腕的决心。 天启知道,商周祚言新政是善政,那说明江南的士绅并非铁板一块,甚至会因变法产生的政见不同而出现分裂。 于是,天启便对商周祚说道:“你且说说,他申用懋如何欺君,如何在诬蔑当朝国舅和朝中大臣,乃至诋毁新政的?” “遵旨!” 商周祚说着就道:“臣回乡后亲眼所见,浙直两地流民大减,野无饿殍,市无奸猾小吏,秩序井然,而在新政推行前,臣之家乡虽是富庶之地,却因胥吏豪绅盘剥过度,早已是流民遍野,路有冻死之骨,可见新政损有余补不足之效甚好,既实国库,又惠小民,并非恶政!” “所以,申太常所言乃欺君之言,所献流民图恐为捏造之证!” “另对于当朝国舅,臣遍访乡人,贫者皆称其德高恩重,富者亦有赞其令商旅可通,饶是有严苛之举,亦是奉皇命行事,非不法也,亦无横行之举。” “国舅唯一非奉旨行的事便是建西林书院。但以臣看,西林书院并不误人子弟,因为西林书院并不说教,只是不让他们袖手谈心性,而让他们去实践,去与庶民接触,去调查民间疾苦,去实践圣人之道而已。” “另外,国舅爷所建西林书院一直在力行办学惠民之旨,不圈民田,不役百姓。反倒是赫赫有名之东林书院,却肆意打杀佃农,役使百姓如官衙,士子也多不通民情,好空谈道德,实无用处。” “臣认为,如果真要拆西林书院,还不如拆于国无益于民有害的东林书院!” “至于总督赵部堂,非酷吏也,乃我大明不畏权贵之干臣,陛下钦点其总督浙直到现在,官差猾吏不敢随意下乡,权贵豪绅不敢随意并田,有当年海公巡抚南直时之德。” “所以,申太常所言皆是欺君之言,对当场国舅与朝廷大臣也皆是诬蔑之言,乃至竟捏造流民图来诋毁新政!” 商周祚说着就道:“臣想问问申太常,流民图到底从何而来?” 天启点点头,看向申用懋:“申用懋,回答这个问题!” “商明兼!” 申用懋叱喝一声,额头青筋直冒,怒瞪着商周祚。 商周祚的行为,他不可能不生气。 要知道,新政乃扰民之苛政,在京城文臣士大夫间是政治正确。 除了支持变法的少数几个制策司官员,几乎无人敢说新政好话,也可以说,几乎人人都在说新政坏话。 要不然,申用懋也不会在这之前,天然的以为,家里也被清丈的浙东士族子弟商周祚肯定会跟自己一样的想法。 但他没想到商周祚却说新政的好话,这无疑会极大增长皇帝支持新政的决心,也让许多还没对新政表态保持中立的重臣也会开始对新政有更多的好感,如首辅韩爌、大学士朱国祚、新任吏部尚书孙承宗等人。 本来新政乃苛政已经如皇帝的新衣,是大部分京官们达成一致的观点,也在尽量给皇帝洗脑,让皇帝相信新政乃苛政。 结果现在,商周祚就像是第一个拆穿这个谎言的人,让申用懋等人反对新政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颜面。 本来打算在这时一致逼着陛下也承认新政乃苛政的申用懋等人,仿佛突然被商周祚给在菊花处狠狠地捅了一下,让他们一下子后防失守。 所以,申用懋现在很郁闷,无法再指望商周祚为自己这边说话的他,当即就扣大帽子给商周祚:“你果然乃一谄媚权贵之徒!” 说着,申用懋就看向天启:“陛下,商明兼所言不足可信!” 嘭! 天启当即就把桌子一拍,指着申用懋:“你放肆!说商爱卿之言可代表江南民意的是你,现在说他的话不可信的也是你,朝堂上岂是你儿戏之处!还是说,你分明就眼里没朕这个天子,把朕当猴耍?!” 申用懋刚才也是被商周祚刺激的失去了理智,才急着给商周祚扣帽子,否定商周祚,但他却忘记了大明真正的裁判官是皇帝,自己没资格扣这帽子。 申用懋因而立即吓得匍匐在地:“臣,臣失言!” “传旨!” 天启冷着脸,看向申用懋,叱声喝令起来,他没打算就这么轻易饶过申用懋。 “陛下!” 但这时,泰昌所留的顾命大臣、左都御史杨涟站了出来,大喝一声,便持象笏奏道: “臣请陛下诛杀佞臣张贵、奸臣袁可立,以明君德!” “臣在这之前,已上过一本,列举左副都御史袁可立二十四条大罪,条条当诛!” “然,内宦蒙蔽陛下视听,留中不发,明显奸党张贵、袁可立等在内廷司礼监亦有同党,陛下您乃英明之主,岂能坐视这样的奸党出现?您难道不怕大权旁落吗?!陛下!” 杨涟这话倒是如一颗重磅炸弹,把外戚和改革派文官、内廷宦官都拉了进来,只差没明着骂皇帝你是个昏君,还是给天启留了点面子,说他只是被蒙蔽。 当然,杨涟这样做就是在找死,而且是主动寻死,他现在就是想逼天启杀他,然后用自己的血恪守自己心中所坚持的治国之道。 杨涟其实不是江南大地主,他是湖广人,而且是湖广小地主出身。 清丈田亩和追缴士绅逋赋并不怎么影响他的利益。 但他为什么极力反对新政?还站在东林党这边? 因为接受儒家教育的他一直相信君子当喻于义,而不当喻于利。 朝廷也一样,要耻于言利!当注重言礼! 在儒家看来,朝廷不应该与民夺利,不应该以敛财为目的,而是应该轻徭薄赋,以礼治国,提倡仁政爱民的德治,并因此恪守礼制,而不要有任何改变。 皇帝要像圣人一样要求自己。 大臣们也要像圣人一样要求自己。 但现在朝廷清丈田亩和追缴逋赋,在杨涟看来,都是在与民争利、敛财于民,乃至视自己子民为贼,不以礼待之,竟为了追缴税赋,动辄杀头抄家。 这是秉信儒家道义的杨涟无法接受的。 所以,杨涟现在才站出来冒死一搏,他要用自己的性命逼着自己君父坚持做一个符合儒家道义的天子!而不要再对申用懋这些反对新政的文官穷追猛打。 天启知道杨涟的目的,且因此极为愤怒,他不希望有人这样威逼他,哪怕是用自己的命来威逼。 天启喘起了粗气。 自己父皇怎么就给自己留了这么个难搞的人,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张贵知道现在是天启需要自己这些人的时候了,便果断站出来道:“陛下,杨总宪说臣这个外戚有同党,臣的确是有同党。” 天启听后惊愕地看向了张贵,心道:“你在说什么?!还嫌朕现在不够乱吗?” 在场的大臣都看向了张贵,也不知道张贵这么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贵这时候则回道:“臣的同党是陛下!” “臣是帝党,不是奸党!” “臣这话不只敢为自己这么说,也敢为袁副宪等人这么说,袁副宪袁礼卿等,也是帝党!” “正因为我们皆是帝党,才看上去像是互为勾结,可事实上,只是忠于王事而已。” “如果说,帝党是奸党的话,那以杨总宪的意思,天下忠于陛下的而不忠于儒道的,是不是皆该杀?” 第九十八章 大清洗!把文臣一个接一个的砍杀!天启的手段,张贵的大招! 天启听明白了张贵的话,知道杨涟现在这样做,是因为自己没有按照他的要求来当皇帝。 也就是说,杨涟并没有忠于自己,只是忠于自己的信念,严格来说,不算自己的忠臣,只是儒家的忠臣。 天启心中烦闷因此一扫而空,且点首看向张贵,说道:“没错!你们皆是忠于朕的,即便有党,那也是帝党!忠于朕,就不算奸臣,帝党也算不上是奸党!除非天下不是朕的天下!” 最后这一句,天启说的时候,语气特别冷厉。 张贵则在这时想到了如何对付杨涟,便道:“陛下圣明!” 随即,张贵就又道:“陛下,所以,臣想问问杨总宪,他有没有党,他的同党是谁?” “杨涟,回话。” 天启这时候向杨涟吩咐起来。 杨涟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有党,而自毁清誉,也就毫不犹豫地道:“臣无党!臣做这一切皆是为了陛下,为了我大明!” “陛下!” 张贵这时候则道:“臣认为,杨总宪是有党,而且有很多同党!” “他的同党遍布古今中外!甚至在这朝堂上,也有不少他的同党。” “他们这一党,才是一直想着让陛下大权旁落,想把这汉家天下变成他们的天下的奸党!” 张贵一语双关地说后,就拱手道:“陛下可以不杀杨涟,但不能不灭其党!” 张贵这样说的意思很明白,与其让杨涟死,不如打压其背后的阶级。 相当于直接掀桌子,只处理杨涟没意思,还不如把利用杨涟把所有反对新政的人都杀掉。 天启也顿时明白了张贵话里的机锋,便看向杨涟,一语双关道:“杨涟,朕再问你,你是否有同党?“ “臣没有!陛下就算是让北镇抚司严刑拷打,臣也还是这句话,臣没有同党!” 杨涟回道。 天启笑了笑:“你说你没有同党,是吧?” 说着,天启就喝令道:“魏忠贤,去把这段时间全部留中未发的奏本都拿来!待会就在这大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票拟批红!” “遵旨!” 魏忠贤说着就急忙退了出去。 申用懋等顿时大感惊愕。 他们没想到皇帝陛下会突然说要把留中未发的奏本都处理了,而且是当着百官的面票拟批红,走最正规的程序。 皇帝这是要干什么,公开处刑? 黄立极更是懊悔不已,心道:“完了!低估我们这位陛下了!他不是宋神宗!他原来并没有被自己这些如山如海反对新政的奏疏吓到,而之所以一直留中不发,也不是因为要在暗中观察局势,而是请君入瓮,等着自己这些反对新政的都跳进来,然后一网打尽!自己失算了!自己应该还是等杨涟参劾魏忠贤时再站出来比较好!哎,自己也是太急于阻止新政有一天也推行到自己北方,太急于不想自己家也被清丈田亩了。利令智昏啊!” 黄立极这样想后就看向了杨涟。 而这时,魏忠贤等太监已经跑着大量奏本疾步走了进来。 魏忠贤更是一马当先,以一个陈洪似的滑跪,迅速滑到了天启面前,举着一沓早已整理好的最重要一批奏本到天启面前道:“皇爷!都拿来了。” 天启很赞许的看了魏忠贤一眼,然后把吩咐道:“先去把申用懋手里的那份奏本拿来。” “是!” 魏忠贤便急忙起身,接着就一个劈手,将申用懋手里的奏本迅速夺了过来,随即一个腾挪转身,就出现在了天启面前:“皇爷,奏本。” 天启拿过奏本,看向杨涟,说道:“杨涟,你只要你承认你有同党,承认你现在这样攻讦国舅与袁卿家,也是因为对新政不满,是想诋毁新政,是不欲让我大明国富民丰,你只要承认,朕便不杀你,也不杀他们!” “陛下!臣的确受杨涟指使!臣也的确是杨涟的同党,臣今天做这些,皆是听从了杨涟的唆使,他让臣反对新政的,陛下明鉴!” 申用懋怕死,故而先主动承认起来。 杨涟这时却毅然说道:“陛下!臣从未结党,臣也没有同党,臣也不会指使谁,臣做这一切皆臣自己一人所为!臣只为了陛下!” “好!” 天启应了一声,随即把申用懋的奏本,丢到了魏忠贤面前:“立即票拟批红,将申用懋拖出去砍了!罪由,让阁臣们写。” “明白!” 魏忠贤答应了一声,就立即把奏本捡起来,来到韩爌面前,还把票拟用的纸笔递了来。 “陛下!” 杨涟再次大喊了一声。 他自然不愿意看见申用懋等人因为自己被杀。 这样的话,他的死将会没有任何意义!也将没有人会再为他的死鸣不平! 反对新政的人只会恨他迂腐,没有担当,因为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不愿意为自己这个团体牺牲的人存在。 所以,杨涟也不得不承认,国舅张贵真是毒辣,竟怂恿得皇帝不杀他而借着他有同党的名义杀申用懋等人。 其格局完全在自己意料之外! 他不得不承认这张国舅已经没有把他杨涟本人放在眼里,而是一直盯着他背后的整个士大夫! 但杨涟宁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有党,承认自己不忠于皇帝,也就只是恳求道:“请您示恩行仁政!” “朕还是那句话,要朕示恩宽恕他们,你杨爱卿,先帝所留的顾命大臣,得敢于承认自己有同党,且是他们的主使!” 天启说道。 “臣真的没有同党!” 韩爌是个听话的首辅,便很快票拟完毕,交给了魏忠贤。 魏忠贤立即给了司礼监秉笔刘若愚。 刘若愚也批了红。 随即,魏忠贤就喝令道:“把申用懋拖出去,即刻砍了!” “是!” 两锦衣卫走了进来,拖拽起了申用懋。 申用懋这时急得大喊:“陛下!臣真是杨涟同党啊,他真的是幕后主使啊,陛下!” 接着,申用懋又对杨涟喊道:“杨涟!你个卖直求名的,你怎么就不承认呢,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吗?!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没多久,申用懋就被拖了出来,且被摁在了铡刀下。 咔嚓一声。 一颗人头落地。 申用懋血洒当场。 “陛下,申用懋已诛!” 一锦衣卫官进来奏道。 天启点头,随即又拿起一份奏本,然后看向杨涟:“杨涟,你承不承认你有同党?” 杨涟激动地喊道:“陛下!臣弹劾悍戚奸臣,皆是为匡正陛下得失,未有任何同党参与,臣从不结党,也从不指使谁!陛下对臣要杀要剐,皆是君恩,何必因臣迁怒于他们,而落下不仁之名!” 天启未言,只看了一眼奏本,就道:“把高攀龙也拖出去砍了!” “陛下!” 高攀龙大惊一声,忙喊了一声,就道:“臣和杨涟是同党,是同党啊!陛下,陛下也不必再问他杨涟,臣愿意坦白一切啊!” 天启没有搭理高攀龙。 高攀龙随即朝杨涟喊得:“杨公,你何必不承认,你意欲弹劾袁可立,就是我们一起密议决定的,还是缪昌期为你写的奏疏!我们皆是你的同党啊,何必欺君啊!” 杨涟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党,他不希望将来史书真的记录下他承认自己是党锢之争的不正之臣,而非是海瑞那样的真正忠直之臣。 故而,杨涟只泣声道:“请陛下杀臣!开恩于他们!” 天启这里只对魏忠贤吩咐道:“把缪昌期的奏本先拿出来。” 而与此同时,高攀龙也被拖了下去。 咔嚓一声。 很快,高攀龙也身首异处。 第九十九章 掀桌子!不承认就给朕一直砍下去! 天启现在斩杀大臣很是淡然,一瞬间就连斩两位大员。 满朝皆震悚不已。 缪昌期此时哆哆嗦嗦地看着天启从魏忠贤手里拿到了他弹劾张国舅和诋毁新政的奏本,然后直接朝杨涟跪下道: “杨公!你承认吧!你再不承认,我们就要因为你被杀光了!你于心何忍啊!君子有朋就有党啊,杨公啊!你何必如此虚伪,只顾个人清名,而罔顾我等生死啊!” 缪昌期见杨涟没反应,焦急之下,干脆威胁起杨涟道:“姓杨的,你这样是自绝于士林!” 杨涟也很痛苦,这不是他想要的剧本。 他想的是皇帝杀他,最好是虐杀,让他留名青史,让天下人和后人皆承认,自己是为国而死,为匡正君王得失而死! 但现在皇帝在国舅张贵的建议下,直接掀桌子,不杀他杨涟,而是杀跟他杨涟政见一致却在骨气上不如他的其他反对新政的大臣。 这让杨涟担心自己会因此得罪天下士林。 而使天下士大夫皆因为他的固执而怨恨,怨恨他过于在乎自己个人的名节,而不去保住大多数人的性命。 甚至可能会让很多人都认为他杨涟迂腐自私,宁眼睁睁看见大量朝臣因自己而死,也不愿意放弃一点虚名。 但杨涟是真的不愿意放弃。 他可以被君王杀死,但不可以主动承认自己结党营私,对君父不忠。 因为这意味着他自己就是背叛儒家的人。 “砍了!” 天启见杨涟没有说话,还是吩咐了一句。 于是,缪昌期也被拖了出去。 缪昌期现在都快急哭了。 他不明白杨涟还在坚持什么,他以前是很欣赏杨涟这种刚硬敢谏的品格的。 但现在,他突然觉得杨涟这种固执的宁赔上人命也不肯牺牲自己名节的人好讨厌! 缪昌期很想说,你杨涟再不向天子服软承认自己有同党,反对新政、为天下官绅说话的官员就要被杀完了。 难不成你杨涟以为我们还这些人还敢直接跟天子撕破脸吗?! “姓杨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缪昌期此时还气得大喊了起来。 “慢着!” 而这时,杨涟却突然喊了一声。 天启因此便让两锦衣卫暂时没杀缪昌期。 缪昌期顿时脸上挂起了笑容,心想自己总算可以捡回一条命了,只是可惜了高攀龙和申用懋二公。 然而,杨涟并不是打算承认自己有同党且在结党,而是说道:“陛下,您这样诛戮大臣,会让满朝皆空!到时候,朝政必然大受影响,而危及社稷啊!” “陛下!臣认为杨涟的党羽不除,才会危及社稷!” “至于如此除灭奸党,会不会影响朝政,臣认为,不会!皆是尸位素餐之辈,杀了反而节省国帑,且让位于贤者。” “大明并不缺做官之人,无非到时候大冢宰孙公辛苦些,立刻升一批人选一批人,大不了再开恩科,或者还可以恩科时每增加进士举人名额。” 张贵这时说了起来,又道:“事实上,如今天下立志报国之儒生犹如过江之鲫,且不乏能人,如臣在江南所办西林书院所培养的几个士子,都比如今这些只知诋毁新政而对国困民乏之现状全无半点建树甚至还故意添堵的庸臣强!” 张贵说着就拿出了一沓信件:“陛下,臣这里有他们写给臣的信件,本就打算今天下朝后献给陛下,臣干脆现在就献给陛下,这些皆是他们在接触百姓了解民间疾苦后,向臣阐述的变法理念,虽不一定说是良策,但臣认为,让他们来朝堂上做官,都比现在让朝廷皆是禄蠹要强。” “把信件拿来。” 天启唤了一声。 很快,天启就拿到了这些信件,只见有士子在信件里提到“摊丁入亩”;也有士子在里面提到“官绅一体纳粮,取消官绅优免条例”,而且给出的理由是官绅占田地比例已经远超国初,优免只会限制朝廷税收的增加;也有士子表示,通过调查发现江南棉田桑田过多,导致米价腾贵,大量无地百姓生活因此更加困苦,甚至有大户为赚取生丝棉布之利,把农民从土地上赶走,而种桑种棉,故认为当对种棉钟桑之户课以重税。 天启看后道:“的确比满朝许多公卿要务实许多。” “但他们大多因为科举名额有限和出身寒微而报国无门,陛下,我大明现有之读书人远超国初,这录取进士举人的名额也得与时俱进的增加才行,否则,报国无门的读书人太多,恐生怨怼之心。总的来说,我大明不缺做官之人。” 张贵回道。 天启点头。 而杨涟这时候则反对道:“陛下!科举乃抡才大典,岂能擅增名额,而是庸者大量充斥于朝堂?臣请陛下三思,勿要再改国策啊!” “陛下,臣请陛下允许臣把杨总宪这话布之于天下,让天下立志报国的读书人都听听,到底是谁在阻挡他们的上进之路。” 张贵这时候提议道。 “准!” 天启道。 “且慢!” 杨涟又喊了一声,随即语气不足地道:“臣收回此言!多取天下有志之士,本为皇恩,岂能阻遏。” 天启因此笑了起来,问着杨涟:“那你可承认你有同党?” “臣……” 杨涟犹豫。 缪昌期则眼巴巴地看向了杨涟。 可没多久,杨涟就还是回道:“臣没有同党,臣一切只是匡正陛下得失,臣也没有和任何人结党密议!” 缪昌期:“……” “把缪昌期砍了!“ 天启当即大喝一声。 咔嚓! 缪昌期也没多久就人头落地。 天启接着又拿起一奏本,问杨涟:“承不承认?” 杨涟只道:“臣请陛下开恩!” “砍了!” 天启把奏本一丢。 又一反对新政的大臣被拖了出去枭首。 “你有没有同党?” 天启又拿起一奏本,问杨涟。 杨涟:“没有!” “砍了!” 天启把奏本再次一丢。 咔嚓! 这一名文官也被枭首,且在被枭首前也对杨涟痛骂道:“杨涟,你个伪君子!为自己名节,不顾他人生死!” 咔嚓! 咔嚓! 咔嚓! …… 因为杨涟执拗地拒绝承认自己有同党,拒绝承认自己不是真心为了大明为了陛下,也就导致一个接一个的文臣被斩杀。 这些自然皆是昔日上本反对新政的。 天启一直等到现在才处理,本意也是为了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不然,天启要是当初在杨涟上了第一道反对新政的奏本时就处理了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大臣跟着上本反对新政。 只是现在更好的是,在张贵建议后,他直接通过逼杨涟的方式来除掉这些反对新政的大臣。 黄立极此时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一切,他不知道何时轮到他上的那道反对新政的奏本。 他不得不承认,今天的朝会上,所发生的事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他昔日和申用懋等密议时,本是想通过让天子杀杨涟来激化天下人对新政的不满,结果谁知现在天启却饶开杨涟直接杀他们这些人。 第一百章 天启不简单,有辱斯文,杨涟被暴揍! “黄立极!” 此时,天启在又拿起一份奏本后,就先念了一下名字。 而黄立极则直接跑到杨涟面前来,且直接朝杨涟跪下磕头道:“杨公,您承认吧!您难道真要害我们都因你而死吗?!” 杨涟紧咬着唇,看向天启:“陛下!臣这次请您为臣开恩,给臣一个了断!” 天启道:“朕只问你有没有同党。” “臣,没有同党。” 半晌后,杨涟还是如此回道。 “杨大洪!” 黄立极朝杨涟怒吼了一声。 随即,黄立极就转身向天启奏道:“陛下容禀!杨涟的确是我们的同党,常和我们一起密议如何抵制新政!杨涟其实也一直未将陛下放在眼里,甚至早就对陛下大不满,也说过陛下是独夫民贼,如今他这样做,也是为了逼着陛下您落下不仁之名!” “朕知道了。” 天启点头,又看向杨涟:“他说的,你是否承认?” 杨涟道:“他在诬蔑臣!” “好!朕信你的。” 天启应了一声,就道:“把黄立极拖出去砍了!” “姓杨的,你个自私自利之辈,为了自己的名节,竟要害死我们所有人,你不要觉得你现在自欺欺人,陛下就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这卖弄直名之辈,早晚会遭到报应的!” 黄立极在被拖下去时也大声喊了起来,且还对满朝其他大臣们道:“诸公,你们也看见了吧,他杨大洪不能为朋友!因为他心中只有自己的名节,没有君父,没有家国,没有社稷,没有朋友之义,亦无天下苍生!” 咔嚓! 黄立极接下来也跟着被枭首。 天启此时处理积压奏疏的速度特别快,不可谓不勤政。 堆积如山,且皆是因反对新政而弹劾张贵等人的奏疏,在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前,被迅速票拟批红。 而因此,到最后,凡是反对新政而上本的文官皆被处决。 除了杨涟。 满朝其他大臣没有一人多发一言。 他们不敢跟皇帝掀桌子。 这是他们这个阶层自带的懦弱属性。 他们不是走投无路的百姓,他们离不了皇帝,他们需要通过承认皇帝的地位来维持自己的特权。 这也就决定了他们现在只能看着皇帝掀桌子。 看着皇帝直接饶开杨涟,肆意地对反对新政的人进行大清洗。 他们现在也和被杀的大臣们一样,只恨杨涟,恨杨涟真的迂腐固执,为了自己的名节,竟连同阶层的人的生死都不顾。 杨涟也没想到今日的朝局会演变成这样。 “杨涟,今天他们是因你而死,朕今日的所行之铁腕事,那也是你造成的。” 天启则在这之后对杨涟这么说了一句。 杨涟恸哭起来:“陛下!您这是让臣生不如死啊!呜呜!” 天启倒是第一次看见杨涟如此失态,且明显眸中带有挫败之感。 这让他心情大好。 天启因而道:“但你是顾命老臣,朕不可能对你严刑逼供,你既然不承认你有同党,朕也就不杀你。至于你弹劾国舅张贵与袁可立的事,如刚才商周祚所言,也皆所劾非实,朕将你贬去肃州卫,顺便也同西林书院的士子一样,去接触一下当地边民,省的只知空谈。” “臣领旨!” 杨涟语气不足地回应着。 张贵看着这一幕,抿了抿唇,他愿意看见这个结果。 即杨涟最终没有得偿所愿地通过死谏而得到士林的同情,反而得罪了士林中的许多人。 张贵还庆幸的是,天启果然不是简单的帝王。 今日这些希冀杨涟被皇帝处死,并准备吃杨涟人血的反对新政的大多数文官,能够被杀了个干干净净,跟天启一开始故意钓鱼有关。 张贵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那就是,当反对新政的食利者在发现他们的陛下太过于聪明,聪明到无法对付后,会不会走极端的路子。 “退朝!” 这时,天启宣布了退朝。 而群臣们也就相继离开。 张贵则在这时瞅了如斗败的公鸡而耷拉着脑袋的杨涟一眼。 孙承宗也瞅了杨涟一眼,并摇了摇头,在出殿门后就对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僚道:“老夫早就说过,不要惹国舅爷,有的人就是不听!如今看出来了吧,饶是不怕死的杨大洪,惹了国舅爷也会被整得狼狈不堪!” 魏忠贤这里也对刘若愚吩咐道:“记住,以后内廷见到我们这位国舅爷说话客气点!否则,他可能会说动陛下也对内廷来个大清洗!” 刘若愚等太监答应着。 “大清洗。” 杨涟这里也想到了这三个字,且苦笑了笑,他孤独地一个人行走着,因为现在没人再愿意和他一起商量朝政的事。 文官们要么不再亲近他,要么对他侧目而视。 乃至当杨涟走出皇城后,竟突然有几个年轻文官强行把他拖拽进了没人的巷子里,接着这些年轻文官对杨涟就是一顿胖揍。 “卖你娘的直名!给老子揍!” 噼噼啪啪。 一顿乱拳乱脚。 杨涟被打得眼冒金星,浑身只觉仿佛散了架,急声道:“你们这样做有辱斯文!” “读书人打你这样的伪君子算什么有辱斯文! 一年轻文官气喘吁吁地说道。 大明的文臣素来就有武斗的风骨,有因此在战场上博得伯爵功名的,也有在土木堡发生不久后的朝堂上因暴揍锦衣卫官而出名的,更有在弘治朝当着皇帝要暴揍外戚的。 如今只是在杨涟出城后才暴揍他已经算是温柔的了。 “我们走!” “你记住,别指望我们再为你说一句好话!” 这些文官们直到打累了后才住了手,并扬长而去。 …… “我让你们在西山建的棱堡建的如何?” 张贵则在回家后,询问起自己的家丁周能。 周能回道:“已经完工,现在按照您的吩咐,还在通风中,并搬运家具进去。” 张贵听后点头。 张贵自数月前回京后就要求西山宋应星等在西山建造一做棱堡,为明年可能发生的大爆炸做准备。 因为张贵清楚记得,历史上的天启六年将发生一次大爆炸,他得为此有所应对才行。 “泳池的水换了没?” 张贵接着又来到了自己早让人在府内别苑里挖的泳池边,且问着家丁周能。 周能道:“已经换过了。” “那去把韩珪叫来。” 张贵说着就换脱掉外袍,跳入了水中。 从来到大明以后,他就一直在学游泳,如今游泳水平也不算低。 根据对明朝历史的了解,他知道游泳是在这个时代必须掌握的一项技能。 没多久,韩珪就来了张贵这里:“恩辅,弟子来了。” 张贵这时已上岸,且换了一身干爽衣服,正坐在榻上,点着一炷线香,而见韩珪来了后,他却把韩珪领到了泳池边,然后把韩珪推了下去。 咚! 一声巨响传来。 韩珪着急地大喊:“恩辅,弟子不会水呀!你让弟子落水作甚!” 韩珪接着又因为喝了几口水,而越发慌张起来,在水里扑腾着挣扎道:“恩辅救救弟子!” “徒儿莫慌,为师来救你!” 张贵突然从另一边跳入了水中,且尽着最大的力把韩珪救了上来。 然后,张贵就看了榻旁的线香一眼:“速度还算不上快,主要是救援过程中,被救者会乱动,得多模拟几次。” 韩珪这里换了张贵早让家丁准备好的衣服,喝了参汤后,就心有余悸地朝张贵走了来,拱手道:“弟子多谢恩辅救命之恩!” “谢什么,今天只是第一次,我们以后多来几次,算是为师教你如何游泳。” 张贵笑说道。 “还要多来几次?” 韩珪听后:“……” 第一百零一章 王朝难有三百年国祚,朕会是亡国之君吗? 张贵接下来又来到前院临近皇帝西苑的一道女墙边,问着几个正奉命监听地下动静的家丁:“怎么样,地下可有动静?” “回公子,没有动静。” 一家丁把耳朵从埋在地上的缸子口边离开后回道。 原来,张贵为防止有人在西苑一带挖地道,危及自己和皇室的安全,便让人在自家于离西苑最近的地方,埋了一排缸子在地下,且让一队家丁轮班在这里监听。 毕竟张贵现在名义是整个西苑禁卫的总负责人。 这个土办法是张贵在后世知道的,利用的是声音的共振原理,把缸子埋在地下,可以听到很远地方的动静。 “没有就好!但一有情况,就得立即来报。” 张贵嘱咐道。 “是!” 在这后,张贵就让周能把近日投到太康伯府的帖子都拿来。 张贵现在也算是朝廷新贵,每日要见他的人也不少。 虽说没有门庭若市那么夸张,但投帖见他的人,或者邀请他参加一些文会诗会之类活动的也不少。 但张贵基本上也不理会,毕竟国破家亡在即,他也没什么心思去什么诗会上抄诗词装逼。 不过,张贵基本还是会有空的时候,看看一些帖子,毕竟如果是石砫马家、云南沐家这些需要他去结交的人家所派来的人,他还是会见见的。 张贵拿到这些帖子后就随便翻了翻,见有商周祚派人送来的帖子,心道:“这个可能是未来岳丈家,我还是去去吧。” 张贵如此想后,便吩咐外面文书相公回帖,说明日过去。 “是!” 次日一早。 张贵便往商周祚家来。 …… “岳翁!您真答应了与国丈联姻?” 这几年,因大量朝臣犯事被杀,再加上考成法开始推行,导致很多朝臣也被罢职,故而朝臣更迭很快,本是兴化推官的祁彪佳也因此比历史上提前升任为御史。 而商周祚也暂时携家眷住在了祁彪佳于京师的宅邸中。 此时,祁彪佳便因商周祚已答应与韩爌议亲的事而对商周祚说了起来。 商周祚道:“只是答应而已,还没纳吉,说不上是联姻。一则师命难违,二则我看这位国舅爷与景徽也算是良配,能办出西林书院这样书院的人,不简单!” 古代成婚有六道手续,被称作六礼,其中看生辰八字且算出为吉兆后才会正式确定男女适合成婚的一道礼叫纳吉。 纳吉之后才是纳征即正式宣告订婚。 “岳翁总是提起这西林书院,这西林书院真的这么不得了?” 祁彪佳问道。 “西林书院让士子去真正的接触庶民,乃至去组织庶民。” 商周祚说到这里,就问着祁彪佳:“你说这样的书院得了不得了?” “不得了!” 接着,商周祚就把茶盏往几案上一放,主动回了一句。 祁彪佳点点头:“是不一样,西林书院这样做是没让读书人一直高高在上。” “老爷,国舅爷来拜!” 这时,外面传来一仆人的禀报声。 商周祚听后立刻起身笑道:“老夫贤婿来了,你快让他们去请进来。” 祁彪佳拧眉:“您老何必如此急切,是不是您贤婿,还不一定呢。现在只称得上是您贤婿的是我!” 商周祚哂然一笑:“但愿是吧,如此,我也能让他把我商家子弟都安排到他西林书院去,包括你祁氏一族的子弟,一旦尽出于西林书院的乃我浙人,那将来能为政一方的无疑皆会是我浙人也!” 不多时,张贵就来了商周祚这里,在致礼后,就与祁彪佳也互相致礼介绍了一番。 随即,商周祚就道:“下帖请国舅爷来也不为别事,只为两件事,一件是为我浙地不少贫民感谢国舅爷救他们于水火而设宴请国舅爷,一件是犬子如今还在家乡绍兴读书,我欲让他去西林书院就读,不知国舅爷是否能也让西林书院收其为学生。” 因张贵现在还没正式娶商景徽,故而商周祚也就还是称呼张贵为国舅爷。 “难得商公看重西林书院,此事自然可以。” 张贵笑着回了一句。 接下来,三人就闲聊了一会儿,商周祚明显是已经打算即便不能和张贵成为翁婿,也要和张贵结交上的,所以,才主动宴请张贵。 张贵在商周祚这里吃完筵席后便准备告辞离开。 但他刚走出廊檐,就发现一墙角里有一着半新不旧蜜合色衣衫与百褶裙的女子正探头偷看自己。 样貌好看极了。 而在张贵正要多看一眼时,那女子就把头收了回去。 张贵则跨出栏杆,走了过来。 这女子正是商景徽,因想看看与自己议亲的男子是什么模样,才偷偷从后院跑到前堂来。 此时,商景徽则面朝青砖黛瓦,水葱似的手,捂住脸,玉颈上的小脑袋微微摇晃着,嘀咕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张贵用折扇轻轻敲了她肩膀一下:“喂,我看见你了。” 商景徽怔了片刻,半晌后,才扭捏地转过身来,叠手在细腰处,作了一下揖,浅露着梨涡。 “你是这府里的?” 张贵问道。 “婢女!” 商景徽因害怕被张贵误会自己不够娴静淑女,也就立刻撒了个谎。 “叫什么?” 张贵问道。 商景徽娥眉低垂,红着脸,想了想道:“青梅。” “那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张贵又问。 “替姑娘来看看。” 商景徽回道。 “四姑娘?” “嗯!” 张贵点首:“却把青梅嗅。你家四姑娘倒是会这样给婢女取名。你是她的贴身婢女?” 商景徽抬眉看了张贵一眼,随即抿嘴,浅露笑意,接着才点了点小脑袋:“是的。” “那将来要是议成亲,你是会随嫁到夫家的了?” 张贵壮着胆子问道。 “嗯!” 商景晖羞涩地应了一声,随即就转身跑了。 张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眼前的背影彻底消失后才离开,并不由得摸了摸胸口,心道:“靠,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动心居然是因为一个婢女!” 次日。 张国纪就安排人去了商家纳彩,进行成婚过程中的第一道礼。 而张贵则奉旨来了西苑见天启。 天启见到张贵后就道:“你在西林书院的那些学生所呈的东西,这些被你称作是实践调查报告的信件,朕都看完了,并由此发现,大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清丈田亩和追缴逋赋就够了的。” 张贵听后道:“陛下圣明!大明到现在已有二百五十余年国祚,宗室与士绅数量皆远非国初可比,安享尊荣者多,耕作生产者少,许多优免条例都得改,如果不改,就必须得开辟新财源,但这新财源又不能直接取于民,因为民已到不堪重负之时。” 天启点头,且道:“西林书院这些士子按照你要求调查统计出的数据,包括赵彦递上来的清丈田亩情况,都在表明,土地已多是宗室官绅所据,多数小民已几乎无立锥之地,大明似乎已有亡国之象。” 天启说着就突然问张贵:“自秦以后,王朝难有三百年以上国祚,你觉得大明还可以延续几代帝王,朕会是亡国之君吗?” 第一百零二章 天启:你去造反!造朕的反!杀天下官绅! 张贵很想说,你自然不是,你下一任是,当然,历史没有假设,也就无法知道你如果比历史上多活十七年,会不会也去煤山自缢。 “陛下这么英明,自然不会是亡国之君。” 张贵笑着回道。 天启道:“难说!人太多,地太少。已经不是朕英明就可以解决得了的问题。” 张贵听后,暗叹谁说古人不知道自己王朝的社会症结在哪儿,只是很多时候,即便知道,也因为受限于时代的知识发展程度,而不知道怎么做而已。 “朕突然想干脆做个诸事不管的昏君算了,反正现在国库也充裕了,有你西厂保证漕粮不断就行。” 天启说道。 张贵听后诧异地看了天启一眼,心道:“自己把西林书院士子们的民间土地与人口等调查报告呈递给你看,不是要你躺平啊!大明没几年给你躺啊,好像说的我这个国舅不想躺一样。” 如此想后,张贵就道:“陛下,为皇长子想想吧。” 天启点头:“是啊,为皇长子想,朕得替他做些事。你这个当舅舅的也得做些事。” “陛下的意思是?” 张贵问道。 “你去民间造反吧。” 天启突然说道。 张贵怔在了原地。 在线急。 谁能告诉我,天启这是要干什么。 哪有皇帝主动调唆自己臣子去造自己反的。 “朕就算再不希望大明亡国,但也知道大明到现在也到了积重难返的时候。” “朕想了一夜,如果不是你曾经动辄就说大不了让朕学太祖回凤阳重新举兵的话,朕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大明必定亡国的问题。好在你这样说后,让朕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而这个办法就是,有人起来造反!” 张贵:“……”。 天启说着就道:“你不要这么看着朕,朕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说!” “大明积重难返的一切因由皆是人多地少,那只有把人口减少,用兵戈之事让大量人口消失才能解决!” “而且,你自己刚才也说了,大明现在是安享尊荣者多,耕作生产者少。可安享尊荣者多是宗室勋贵和官绅!所以,要中兴大明,只要让他们大量减少,也就是说,要把他们杀个大半。但朕是天子,朕要杀他们怎么也得找个理由,不然就是在践踏自己的威信!而你不一样,你如果去造反,你就是流寇,想怎么杀就怎么杀,不需要理由,你只需给你手下造反的人一口吃的,他们就会支持你去杀。” 说到这里,天启又道:“你去造反后,就四处去杀人,尤其是杀官绅豪强,朕的那些宗亲也可以!” “朕给你保证,只要你没成为坐寇,朕就绝对不会认真剿你,会派人暗中给你通风报信。另外,朕还会以看在你是皇后弟弟和未来皇太子亲舅舅的份上,提前下旨令天下文武对你只能生擒,不能杀死,否则必严惩。一旦你被朕生擒,朕也会免你死罪,毕竟你是国舅,灭你九族岂不是皇后也要杀?” “嘿嘿,他辽将能养虏自重,朕就能养寇自重!” 天启说着就问着张贵:“怎样?” “等你把天下官绅豪强和宗室杀了一大半,人多地少的问题自然没了,安享尊荣者多的问题也没了,大明也就能涅槃重生,再次中兴!等你外甥即位后,没准不但不会是亡国之君,说不定还是盛世之主。” 天启继续忽悠道。 张贵不得不承认天启这脑洞着实可以。 但他可不敢确定天启是不是在试探自己,毕竟以天下宗室官绅的尿性,很有可能让假造反变成真造反,而天启不应该不会考虑到这里面的风险。 所以,天启忙道:“陛下,外戚也不是您这么用的,臣不会造反,臣也不愿意反,更不敢反。” “那你怎么之前还说与朕一起去凤阳举兵?!” 天启问道。 “如果是跟陛下一起,陛下领头,臣愿意,毕竟那就不是造陛下的反,而是造天下食利者的反。但这不一样,您让臣造您和皇长子的反,臣做不到,臣怕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您的忠臣给派人暗杀了。” 张贵回道。 “那你说怎么办?!” “朕想干脆就此做个昏君,你说不行,让朕为了皇长子想想;朕现在让你去造反,你又不干;你到底还想不想大明中兴,想不想保住你外甥的江山?!” 天启狂躁起来,双手叉腰地在大殿内走来走去。 “解决人多地少的问题也不是非得只想着把人减少,为什么不想着把地增加呢,海外有的是耕地,就算要杀人,直接杀蛮夷岂不比让臣去做流寇造您的反杀自家汉人要好?” 张贵这时候说道。 在他看来,得把格局打开,没必要只盯着中华这块大地,只在局内厮杀,完全可以跳出去,以全球为棋盘! 天启看着张贵,问道:“外面有这么多耕地吗?” “怎么没有,有的地方,养亿兆之民都没问题!” 张贵回道。 “当真?” 天启问道。 “当真!《坤舆万国全图》上面不都画了嘛,大明之外,还有不少地。” 张贵回道。 “但那些西夷人说外面皆没我大明富饶,皆没多少地可耕。” 天启回道。 “他们在欺君!绝对是!他们是怕天朝觊觎他们的领地,去夺占他们的地盘,才这样说的!” 张贵回道。 天启看向张贵,想了想,道:“有道理!朕是汉家皇帝,朕的子民这么多,要是朕把国门开了,让他们去四处攻伐,他们的确会感到害怕。” 突然,天启又问道:“可为什么朝廷大臣们也这样说?说外夷皆穷且野蛮,故当海禁,只准其朝贡。” “没谁希望自己的佃户因为租子收的高而跑出去垦荒。” “而且在他们看来,多了的人做自己的奴隶不是比放出去更好?!” 张贵回道。 天启点首:“他们怎么就不替朝廷考虑考虑!人多了,大量成为流民,不放出去,迟早都成隐患,山东徐鸿儒就是个例子,竟啸聚这么多百姓跟着造反,逼得朕调了大量边军才平定。” “陛下要不试试,既然横竖要杀人,不如放他们出去开疆拓土,杀外夷!” 张贵提议道。 天启道:“可以试试,谁不想大明江山开疆万里!” “但朝廷内的变法还是要变的,许多权贵官绅还是要杀的。” 张贵说道。 天启问:“这是怎么说?” “陛下总不会指望现在的汉人们自己出去开疆拓土吧?没有朝廷统筹调度物力人力,派遣大军,有方略的移民开疆,就百姓们自己是很难为天子出去开疆扩土的,甚至还会勾结外夷与国内奸商,反损我大明国力。” 张贵回道。 天启问道:“指望不了?” “指望不了!” “其实自大明立国以来,出海汉人的不少!但现在也没有谁能在海外灭夷国而自为王,反而促成沿海倭患,陛下可知为什么?” 张贵说动。 “为何?” “他们皆精于内斗,善于勾结外夷坑自己人,至于团结一致与外夷拼命乃至灭掉外夷不可能,没谁愿意为他人嫁衣。” “现在的汉人已没有一人灭一国的汉唐之风,陛下要想让他们去杀外夷来获得土地,就只能以朝廷的名义,用军纪国法去逼着他们这样做,去组织他们,去重塑他们的血性,如此才能再现国大民骄的盛世!” 张贵回道。 “也就是说,不听话的还得杀。” 天启说道。 “陛下圣明!大明如果不是陛下的大明,那陛下就无法通过开疆拓土的方式来再造盛世!杀了不听话的权贵官绅,总比让臣去造反,连累无辜百姓大量枉死要强。” 张贵回道。 天启点头:“没错!如果大明不是朕的大明,朕要这大明何用?” 天启说着就道:“是还得变法,而且得赶紧变法,有更多兵马,有更强大的国力,有足以去试着开疆拓土的能力!如果开疆拓土不行的话,朕再让你去造反!” 张贵:“……” “只是该怎么继续变法,朕看你西林书院这些学员提的都可以试试。” 天启又说道。 张贵笑道:“那陛下不如让他们以中书舍人或翰林检讨之类的官,来制策司,与御前和制策司大臣们议议,制定出接下来的变法条例,然后派一名制策司大臣去一个县试点,如果不行,无非只是影响一个县,如果好,或者有好有坏,那就修改后再试点,再向全省推广,乃至全国。” “甚好!” 天启点头。 张贵又道:“不过,陛下,变法也好,将来转移人口于海外也好,都不离开陛下,所以,我们得有所堤防,堤防武庙之事重演。” 天启神色凝重下来:“你想说什么?” “至少皇长子的安全得放在心上!” 张贵回道。 天启疾步走到张贵面前来,盯着他,咬牙问道:“你是说,他们会让朕无子?!” 张贵嘴角微扬:“陛下若有子,那陛下千秋万代后,他们怎么好让子改父制,怎么好让子给父以恶谥。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一般会先除陛下之子,再除陛下!” “他们敢!” 天启怒道。 “当不能直接造反,又不能明着阻止陛下后,就只有卑鄙的手段可用了。” 张贵回道。 天启点头:“你说,该怎么做?” “在皇长子身边安插可靠的人!” 张贵回道。 “皇后还不可靠?!那是他亲娘!” 天启问道。 “娘娘到底是闺中女子,手无缚鸡之力。” 张贵回道。 天启呵呵一笑,看向张贵:“朕知道你肯定有了主意,说吧,你要荐谁入宫?无论你荐谁,朕都会准!” “张凤仪!让她做皇长子乳母!” 第一百零三章 变法,迁王恭厂,关于大爆炸! 张凤仪是大明著名女将秦良玉儿媳,万历朝兵部尚书张五殿之孙,其父亲张铨本是辽东巡按,在建奴攻陷沈阳时自刎殉节。 所以,张凤仪算是忠良之后。 她本人在历史上也于崇祯年间为大明战死沙场。 如今张贵举荐她,自然是因为对历史的熟知,而知道她和她背后的秦家与张家皆是忠实可靠的家族。 天启当然也清楚张凤仪,便笑道:“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在认真为皇长子的安危考虑。” 张贵道:“陛下,此事宜秘宣张凤仪进宫。” “朕知道。” 天启点了点头。 转眼便到了天启六年,张凤仪已被秘宣进宫中陪伴皇长子。 在西林书院读书的吕诚、陈子龙、徐孚远等士子也因为对江南底层百姓的调查很仔细,且对社会改良颇有见地,在这段时间内,被天启征召为内阁中书舍人,并随夏允彝进京,在制策司行走,参与变法条例的制定。 最终,在这些人与天启、张贵、袁可立等君臣日夜讨论数日后,制策司就制定了接下来的具体变法条例。 为示无私,主持变法的袁可立自请先在自己家乡试点。 夏允彝便被任命为睢州知州,负责在睢州试点推行新制定的变法新政。 睢州在嘉靖朝已被降为散州,相当于县。 天启还下了特旨,夏允彝直接听命于天子,是代天子为睢州父母官,并可代天子在睢州行一切改制之事。 河南巡抚和巡按等官自然无权指使夏允彝。 夏允彝已投在张贵门下,在离京赴任前,张贵也就对他嘱咐交待了一番,而在领了张贵的指示后,他才正式离京。 天启六年年初的大明朝,看似风平浪静。 朝堂上没有什么风云,边镇上也安静得很,努尔哈赤兵败宁远,且在接下来开始发兵蒙古,不再针对辽东发动大规模进攻,明显有意在降服蒙古后,好便于直接入关劫掠为自己的后金政权输血。 按照原历史的发展,一直要等到历史上的崇祯二年,建奴才会对大明发动大规模攻击,且造成了己巳之变。 己巳之变是建奴开始大规模入关劫掠大明的开始,使得京畿附近被大肆洗劫,人口粮食被大量掳走,相当于给大明心脏上直接来了一刀。 而在这之前,会暂时平静一段时间。 但也就三年多而已。 而要阻止这一事变的话,历史其实给张贵的时间并不多。 当然,会不会还是只有三年也不一定。 因为历史上皇太极能成功领兵十万入关,大掠京畿,和天启七年皇帝去世,军事战略改变以及蒙古诸部被降服或许有关系。 张贵这些日子已在西山工业司让新举荐到工业司任员外郎的毕懋康着手对燧发枪的研制,而与此同时,新的兵马也在抓紧训练。 大明朝廷也开始在旅顺设镇,周遇吉被任命为旅顺总兵,负责带领前锋营在辽南开辟新的战场,目的一是锤炼武备学堂毕业的新官校和训练出的新兵,这是朝廷自己的兵马;二是争取对建奴意图迂回到大明蓟辽后方一带防线的战略起到钳制作用。 另外,孙传庭则从西厂的五品武官,直接超擢为辽南巡抚,负责统领旅顺、皮岛两镇以及整个辽南的军政民政事务,且还负责兼管登莱二府,负责从利用水师的力量调度钱粮到辽南。 孙传庭是本就是文官进士,再转回文职也不算什么,何况大明到现在很多时候也不能太拘于一格。 天启也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帝王。 张贵这段时间也很是清闲,个人婚事已经进行到纳征一步,算是正式订了婚。 对于婚事,他很期待的是,能够再次看见商家四姑娘身边那位叫青梅的婢女。 “实不相瞒,小婿家中婢女甚少,恐令爱过府后服侍上难以周到,故还请岳翁将令爱身边婢女皆陪嫁过来较好,以免令爱过府后受了委屈,而辜负了岳翁爱女之心。也请岳翁不要误会,小婿非贪多好色之辈,此时这样说,确实是为令爱考虑。总之,金银之物,大可不必多陪嫁,唯人当尽皆过来为好。” 张贵因已与商家订婚,也就换了称呼,以女婿的身份对商周祚说了起来。 商周祚也理解张家乃外戚新贵,府中家奴不多并不奇怪,而不疑有他,只当张贵是真的体贴自家女儿,便也很是欣悦:“放心就是。” 张贵如此便也心满意足地回了府。 不过,一回府,张贵就收到家奴来报说,听到地下传来动静。 张贵知道立刻来了埋在地下的缸子边,仔细听了一会儿,随即就道:“告诉老爷,我进宫一趟!” “是!” “你说的是真的?!” 半刻钟后,天启一边疾步太康伯府走来,一边问着已向他说明此事的张贵。 张贵道:“陛下到时候听听就知道了。上次,陛下陪娘娘来寒府见家父,不是让臣给你验证过嘛,现在那缸子的确发出了剧烈的声音。” 天启新赐西苑附近宅邸为太康伯府后,因太康伯府与西苑就隔着一道小巷道,故而,天启常会带皇后来太康伯府小叙,名义上说是全皇后孝德。 而也因此,张贵早就把埋缸听音这个事告知给了天启,且也给天启做了验证,天启还因此让魏忠贤也在西苑宫禁中秘密这样做。 很快,天启就来了太康伯府的埋缸处,在亲自听了后,也感到不安起来:“是谁在地下挖洞,这是要做什么?” 魏忠贤这时疾步跑了来:“皇爷,奴婢去问了,奴婢让人在宫禁中的几个悄悄埋缸的人去听了,果然也听到了动静!” “东厂要严查!” 天启因此吩咐道。 魏忠贤道:“遵旨!” 接着,张贵又道:“陛下,现在看来,您和皇长子得尽快先去其他地方躲避一会儿,因为谁也不知道,有人在地下的某处干什么,什么时候会发生危及您和皇长子生命的事。臣在西山刚刚建了一座棱堡,外面固若金汤、风景秀美,里面存有大量物资,且布置装饰也不错,陛下和皇长子不妨立即去西山度假,就当休息一下。但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去,以免打草惊蛇。” 天启点头应允。 当晚,张贵便让新任前锋营总兵官孙应元亲自护送着天启和皇后、皇长子一行人去了西山,而他自己也带着国丈张国纪等去了西山。 一到西山棱堡内住下,张贵就对天启道:“陛下,臣想了想,现在应该可以下旨让王恭厂迁走了。” 在这之前,张贵已经对天启提过把生产火药的王恭厂迁出城内的建议,但天启不认为王恭厂的火药发生危险后会危及皇宫的安全,毕竟王恭厂规模不小,且战略意义也很大,迁动是个大工程,但现在在知道皇宫地下有人在挖地道后,天启也开始担心会有人偷盗王恭厂的火药去埋在皇宫地下的地道里,让整个皇宫发生爆炸。 所以,天启点头道:“是得下旨,这件事由魏忠贤、韩爌二人去安排。” 没多久,工部便收到了圣旨,要他们将工部下属的王恭厂迁到三河。 …… “什么!要迁王恭厂?难道那暴君知道了什么?!” 京师。 一深宅大院内,穿斗牛服的一大腹便便的胖子,在得知此事后,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圣旨已经下了,而且是我在六科廊亲自签发的,岂会有假?” 工科都给事中党运睿言道。 翰林陈演也跟着说道:“现在得通知宫里的人,提前行动!暂时还只埋到西苑外墙的火药也得提前炸了!不然,等工部那边搬迁时核查出火药大量丢失,你我都逃不了干系,包括国公爷您!” 陈演说着就看向这穿斗牛服的人。 这穿斗牛服的人想了想便咬牙道:“只能如此了!” 轰! 数日后,西苑城外,轰然传来一声巨响。 在宫中许多内廷人员因此惊骇不已时,一名太妃突然对自己的一名宫女吩咐道:“按计划行事!务必趁乱让皇长子气绝身亡!” “您放心!” 第一百零四章 对新政不满?把她的九族皆抓起来! 这名宫女拿着说是太妃给皇后观赏的一瓶插花,往皇后和皇长子所住的寝宫而来。 而在她来时,整个西苑因为外面发生大爆炸,其他宫女内宦都吓得往北边跑去。 只张凤仪奉命躲在皇长子的寝殿内。 这名宫女端进插花进了皇长子的进殿后,还刻意大声禀道:“奴婢奉太妃命,来给娘娘献花。” 说着,这名宫女走了进来,随即就把装花的花瓶放在了地上,且从瓶中抽出一把短刀,往里面走来。 这宫女刚走过来,张凤仪就徒手朝她迎面走来,冷声问道:“你是谁?!” 这宫女大惊,她没想到这里竟还有个没有逃走的宫娥,急声问道:“皇长子殿下在哪儿?” “这是你该问的吗?” 张凤仪回道。 这宫女二话不说,就持刀朝张凤仪杀来。 但没几个回合,张凤仪就将这宫女制服在地。 …… “陛下,有快马来报,西苑外墙一侧果然发生了大爆炸。” 没多久,张贵就来到天启面前汇报道。 天启听后道:“赶紧回宫!” 不到半日,天启就在张贵、魏忠贤、韩爌等人陪护下,骑马迅速赶回了西苑。 “陛下驾到!” 西苑此时已经乱成一团糟。 因为张贵和魏忠贤没在,宫廷禁卫与内廷群龙无首,直到魏忠贤出现且喊了这么一声后,整个内廷和西苑禁卫们才安下心来。 张贵则将满桂叫了来,问道:“爆炸是怎么引起的。” “有人挖了地道!地道直通向宣武门大街的一处民房内,挨着西苑外墙一带埋了不少火药,宿卫被当场炸死了八个,内宦被炸死六个,受伤的也有十多个。幸好陛下没在。” 满桂回道。 张贵听后点了点头:“在也没影响,怕的是有人趁此制造混乱,然后在宫里动手。” 说着,张贵就跟随天启进了西苑,且对天启道:“陛下,我们还是直接去娘娘和皇长子住的地方吧。” 天启点了点头,就直接朝皇后和皇长子的寝宫走来,且让魏忠贤去整顿内廷秩序。 …… 张凤仪这里将企图行刺的宫女捉拿且五花大绑后不久,就见刘太妃突然带着几个内宦走了来。 刘太妃一见到张凤仪,就问道:“皇后娘娘可在?” 张凤仪回道:“皇后娘娘和皇长子去了太康伯府。” 刘太妃听后心里不由得一紧,随即又问道:“你为何没去?” 张凤仪道:“奉命看屋。” 刘太妃神色更加冷峻起来:“刚才可有人来过?” “没有。” 张凤仪回道。 刘太妃突然叱声道:“胡说!我明明听见有内宦禀报说,有个宫娥擅自闯进了皇后娘娘寝宫,所以才急着赶来看看,你怎么能说没有!要么是你偷懒没注意,要么是你在有意包庇!” 说着,刘太妃就对身边几个内宦道:“给我进去搜!” 刘太妃现在也是没有办法,她也没想到自己派去刺杀皇长子的宫女会这么久都没回去汇报结果,以致于她因此开始感到不放心,而不得不亲自来了这里。 反正现在西苑内部乱的很,她也就不担心会被人怀疑行踪。 然后,她更没想到的是,她一来就看见新近成为皇长子乳母的张凤仪居然和往常一样淡定地站在大殿外。 这让她更加觉得不妙,也就猜到自己派人行刺皇长子的事可能已经失败,而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灭口。 所以,这刘太妃才突然主动说得知有不明宫女闯入皇后寝宫,且要派人进去搜。 “你们敢!” 张凤仪大喝一声,道:“这里是皇后娘娘和皇长子殿下的寝宫,没娘娘的懿旨,任何人不得胡来!” 刘太妃见此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杀了她!” 刘太妃突然吩咐道。 “刘太妃,你要他们杀了谁?” 天启这时出现在外面,且沉声问了一句。 刘太妃听到这声音后,怔在了原地。 接着,一颗人头滚落在了她面前。 这颗人头的主人是她安排在外面通风报信的内宦。 “你在西苑到底安插了多少你的人,是谁又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做?” 天启问道。 刘太妃见此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到底还是没来得及!” 与此同时,刘太妃带来的几名内宦还没来得及攻击张凤仪就被张贵奉命带来的禁卫制服在地。 “亏朕那么信任你,曾让你主持后宫!” 天启又对刘太妃说了一句。 刘太妃道:“陛下饶命,老身也是没办法,他们逼老身这样做,老身如果不这样做,老身的娘家人会很惨。” “把刘太妃押下去!严审!” 天启这时吩咐道。 接着,天启又问着张凤仪:“发生什么事了?” “有宫女持短刀闯入皇后娘娘寝宫,因娘娘让我留守这里,准备守株待兔,臣也就留在这里,抓住了她。” 张凤仪回道。 天启听后看向张贵:“你没说错,果然有人想谋害朕的皇长子,而且,用火药炸皇宫是假,制造混乱杀朕的皇长子才是真!” “也不排除是计划在炸掉陛下的同时,谋害皇长子。” 张贵回道。 正被押走的刘太妃见此忙看向了张贵:“好你个张国舅,敢情这一切又是你,你何时猜到了的?” 张贵回头看了刘太妃一眼,也问道:“你真的是因为娘家人被控制了才这么做的,而不是因为也对新政不满?” 刘太妃苦涩一笑:“都这个样子了,我也一把年纪了,还撒什么谎,没错,陛下,你如果真的执意要变法,要夺天下权贵官绅之利,发生这样的事不会是最后一次。” “威胁朕?” 天启走到刘太妃面前来,看着她的一张老脸道:“朕既然选择了做这样的帝王,你觉得朕会在乎生死?” 然后,天启就又冷笑起来:“不就是比谁更狠嘛,既然你们没得逞,那就别怪朕无情!” “想必刘太妃已经提前派人把行刺失败的消息传出去了。” 说着,天启就喝令道:“传旨!先将刘太妃的九族皆抓起来!” …… “什么?!让皇长子没命的事失败了?” 翰林陈演从穿斗牛服的国公这里知道后,颇为震惊地看了党运睿一眼。 党运睿听后心里很是害怕:“怎么就失败了?” 陈演倒是比较淡定问着这国公:“灭口了吗?” 这国公回道:“没有!据我打听到的消息,刘太妃已经被下狱了。” 嘭! 党运睿听后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这可如何是好!” 而陈演则喃喃念道:“是陛下太神机妙算,还是他身边有什么高人,竟早就揣度到我们会对皇长子动手!” “国舅爷!” 接着,陈演就自己回了一句,且道:“只有他!之前几次的事失败,皆是因为他这个祸害在捣乱,他自始至终都在用最大的恶意揣度我们,如今想来也是这样,他应该早就往最坏的方向想我们。” “你既然清楚,为何现在才说。” 这国公问道。 陈演苦笑道:“我说过的,你们没听而已,你们当时说的是,只要不是神仙,没谁会知道我们在挖地道。” 说到这里,陈演就突然神色严肃道:“国舅爷定然提前掌握了知道我们挖地道事,我们当中有叛徒,一定是这样。” “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党运睿丧气地道。 这国公点头:“也是,现在想想该怎么自救吧。” 陈演则道:“要想自救,只能把黑的洗成白的,为刘太妃喊冤,否认有这件事,将这次大爆炸,归结为天灾。” “陛下不会听的。” 党运睿道。 “陛下不会听,但信王殿下会听。” 陈演笑道。 这国公起身道:“没错!信王单纯,且也对那暴君行为不满,我们去为刘太妃喊冤,说是国舅爷构陷太妃,他必然相信!” 当晚。 信王府突然就来了大量官员。 陈演第一个跪在信王府门前:“请殿下为太妃喊冤!” “请殿下为太妃喊冤!” 许多文臣皆都跪了过来。 “请殿下为太妃喊冤!” 连一些勋贵因为牵涉到火药爆炸案也不得不跪了过来。 一时间,信王府人声鼎沸。 第一百零五章 天启狂怒:害朕骨肉,朕就杀你们至亲!明着杀! 朱由检没想到这次又有这么多大臣来找自己,而且是跟刘太妃有关,说是刘太妃被国舅张贵诬陷。 对自己皇兄过于亲近外戚,且听信其言,肆意诛戮朝中大臣等行为本就不满的朱由检,也就出来见了这些大臣。 但朱由检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是藩王,不便参与这些事,也就说道: “你们来找本王有什么用?有什么事,直接找陛下就是,哪有朝臣来找藩王的道理!” “为了君父的孝道,为了不让外戚构陷太妃的奸计得逞,臣等只能冒死来见殿下!也就顾不得这些规矩了。” 陈演先回了一句,又道:“难道殿下就愿意看见一向贤德的太妃娘娘因此枉死吗,难道您就愿意看见陛下因此残害先帝妃嫔,而留下不孝的骂名吗?!” 说着,陈演就痛声直陈道:“殿下啊!陛下素来待您不薄啊,您既是他唯一的弟弟,也是他的臣子,难道您真的要坐视陛下行如此昏聩之举吗?!” “殿下!大明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惹得人神共愤啊,所以才有西苑地震这样的天罚,就是要警醒天子,可在陛下身边的国舅张贵等奸臣贼子去蛊惑说是人为引起爆炸,说是意在谋害皇长子,竟还把这样的牵强附会之罪加在从来不问前朝事的太妃身上,很明显,国舅张贵是有意要使圣德自污,而谋图乱我大明江山啊!殿下,您难道就真的要坐视国舅张贵如此把我大明祸害下去吗?!” 党运睿也跟着哭喊道。 “西苑的震动是因为上天不满?” 朱由检也听到了西苑的爆炸声,但他还不知道真相,此时听陈演等人这么说,也就问了一句。 “正是!上天已经在示警了,可陛下还是一意孤行,一味听信国舅张贵的谗言,竟已经将把刘太妃下了诏狱,这事,您再不出面,就无人可以劝动天子了啊。” 穿斗牛服的成国公朱纯臣也跟着喊了起来。 朱由检倒是也很想跟着这些人一起劝谏天启,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这样做。 他不愿意冒这个险,也就说道:“藩王不能议政!孤不宜参与。你们既然是忠臣,就该直接去见陛下,劝谏陛下,没有必要来见孤,见孤实在不妥!” 朱由检说着就转身而走:“关门!” “殿下!” 但陈演这时跑上来,拦住了朱由检,道:“这不是国事,是家事,太妃乃朱家长辈,殿下怎么能见死不救!” 朱由检一时进退不得。 …… 这时,一大队锦衣卫突然出现,把整个信王府围了起来。 “陛下驾到!” 与此同时,天启也在张贵和魏忠贤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天启看着一圈火把照耀下的大臣们道:“好的很啊,你们这些人,竟又来找朕的御弟哭了,想必,你们现在很失望吧,朕的御弟没有答应你们的请求。” 陈演等大臣皆循声看了过来,且不得不行起了大礼:“参见陛下!” 朱由检也看了过来,也行起了大礼:“参见陛下!” “魏忠贤,刘氏招了没有?” 这时,天启向魏忠贤问了起来。 魏忠贤回道:“回皇爷,她招了。” 天启点点头:“那你把她犯的事,告诉给信王。” “遵旨!” 魏忠贤便开始对朱由检说道:“信王殿下,刘氏虽贵为太妃,却早在入宫前就是成国公府的线人,买通宦官送进宫里的,如今她受成国公指使,安排了一位叫玉荷的宫女,企图在西苑发生爆炸时,趁乱谋害皇长子。而西苑爆炸则是成国公朱纯臣等人挖地道到西苑埋的火药所炸,他们原计划可能埋火药炸掉陛下。” “这……” 朱由检一脸不敢相信地看向了天启。 天启则对成国公朱纯臣道:“你把你们为刘氏的缘由再说一遍。” “遵旨!” 朱纯臣应了一声,便道:“太妃并没有和臣勾结,臣在这之前也没见过太妃,臣也没派人在西苑埋火药,臣更是没有让人挖地道去西苑。这都是魏忠贤在诬蔑臣,诬蔑太妃,臣是冤枉的,太妃也是冤枉的,陛下您不能听魏忠贤这个权阉的一面之词,他早就和国舅张贵勾结在了一起,只怕早就是国舅张贵的走狗,认了国舅张贵为干爹,他的话不足为信!” 天启呵呵冷笑,然后只看向朱由检,严肃地问道:“信王,你信谁说的?” 张贵和魏忠贤、朱纯臣和陈演等皆看向了朱由检。 朱由检没想到自己皇兄天启帝是要自己做选择。 朱由检一时踌躇起来,瞅了天启和张贵一眼,最终才道:“臣弟相信魏公公所说的,皇兄是英明之君,其身边不可能有奸臣权阉。” 天启微微一笑:“吾弟懂事了。” 张贵和魏忠贤也微微一笑。 唯独成国公朱纯臣和陈演等大失所望。 “信王殿下!你也要屈服于悍戚权阉吗?!” 陈演走到朱由检面前来问道。 嘭! 天启直接踹了陈演一脚:“混账!还在这里颠倒黑白!朕看你们是巴不得他有称帝之心!你们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贼!” 陈演被踹得摔在了地上。 他和成国公朱纯臣等人现在都很绝望,因为他们没有想到,原来平素礼贤下士的信王殿下在危急时刻,也是会毫不犹豫地出卖自己这些人的,并不会坚定的和自己这些人站在一边。 张贵对此只是微微一笑,心道:“果然人总是喜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想着靠别人来获得机会,就如现在这些人竟想着靠朱由检扭转局势,可他们根本不知道,朱由检可是一个谨慎到历史上在天启七年入宫准备接位时连宫里水都不敢喝的人,怎么会为你们这些文臣冲锋陷阵。” “你们谋害朕的儿子,又祸害朕的弟兄,朕真是恨透了你们!” 天启这时候情绪激动地说了一句,接着又吼道:“朕就让你们也尝尝兄弟子嗣被杀的滋味!你们暗地里害,朕就明着杀!” “魏忠贤!” 天启突然大喊一声。 “奴婢在!” 魏忠贤回了一声。 “着东厂先去把他们的兄弟子嗣都抓来!就抓到这里,当着他们的一面一个个杀!朕要让他们先尝尝这滋味!” 天启饱含热泪地说道。 “是!” 于是,当晚,京师里,东厂和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缇骑、番子全部出动,四处拿人。 青楼、赌场、宅邸等,皆冲进了大量官校。 “你们干什么?家父”。 一纨绔子弟正抱着一花魁,就听见门被撞开,随即就看见几个官校冲进来,不要的大怒,刚要喊,就被这些官校拿刀架在脖子上带走。 “他娘的,谁这么不长大眼睛!敢扰本公子的雅兴,东厂?” 无独有偶。 一高档赌场,一纨绔公子因见有人闯进来,正要发飙,一时看见来人的身份后,就灰溜溜地跪了下来,然后被带走。 一时间,这些本是来信王府的权贵官员的兄弟子嗣的纨绔子弟们皆被抓了来。 这些纨绔子弟一被抓来,就看见各自的父亲兄弟在这里。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啊!” “哥,他们怎么把我们抓来了!” …… 而在这些纨绔子弟被抓来后,成国公朱纯臣等倒也动起了舐犊之情,开始不愿意看见自家子弟被诛,不由得看向天启,哀求道:“陛下,求开恩啊,饶了他们啊。” 天启只冷笑道:“你们不是想害朕的骨肉吗,那朕就让你们先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说着,天启就命道:“全部乱刀砍死!押到他们父兄的面去砍!” “是!” 天启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整个人似乎处于狂化状态,因为危害他的亲人似乎是他最大的逆鳞,比害他本人的后果还严重。 这些纨绔子弟皆被押到了各自父兄面前,被厂卫的人用绣春刀不停地砍杀着。 刀影翻飞。 血雾氤氲。 惨叫连连。 第一百零六章 全部诛戮!抄家!谁挡大明中兴的道就杀谁! 这些权贵文官们此时大都痛苦极了。 在没亲身体验过自己兄弟子侄被杀之前,他们没想过谋害皇长子,会给皇帝造成多大的创痛。 但现在他们知道了,虽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而他们之前的心明显变成了铁石,只知道维护自己的利益去了。 天启感到很快意。 看着眼前的一片血粥,他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同时,天启很感激地看了张贵一眼。 没错。 的确是感激。 天启知道,如果不是张贵一直费尽心思地堤防着这些权贵文官,今晚痛不欲生的会是他这个皇帝。 张贵则回之一笑,他理解天启这么做的缘由。 张贵也希望这么狠。 笑话,不把这些人杀怕。 将来怎么保证不会有人再来第二次谋害皇长子的阴谋? 对于张贵而言,天启没了都没什么,自己姐姐的儿子要是没了,那可影响的是自己这个国舅爷的将来啊。 这年头,谁不会自己的后路想想呢。 思危、思退、思变。 无论从哪方面思,保住皇长子都是张贵义不容辞的责任。 “文官们捏住了臣私通陈洪范这些边将走私火药的证据,臣也就只能听任他们摆布,才做出了这样的事。陛下,如果您不这样严刑峻法,臣又何必怕得要跟着他们做这样铤而走险的事。” 成国公朱纯臣在被朱由检亲自提审时,交待了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但在交待之余,也还是不忘了倒打一耙,将这些事怪罪于天启太刻薄寡恩。 “怎么,你难道还想陛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肆意走私,把大明彻底败了吗?” 张贵这时问道。 天启听张贵这么说,也点了点头:“没错,你自己不守皇纲国法,却来怪朕太严!你真是把你家祖宗的脸都丢丢尽了!” “陛下,以臣之见,对待他们这样的人,就不能软,只能狠!” “朝廷给他成国公一家的恩荣不能说不大,但结果他们记住这些恩德了吗,没有!” “他们甚至还是会不顾忠义,谋害皇长子,他们这哪里是受文官胁迫那么简单,分明就也是对陛下心存不满,意在断陛下这一脉子孙!” “对于这样的罪大恶极之徒,只有够狠,才能威慑住,让天下别有用心者,都记住,若敢让皇长子有闪失,谁也不想有好日子过。” 张贵这时建议道。 天启点了点头,接着,天启便吩咐道:“传朕旨意,夷成国公九族,包括府里家奴,也加在一起,全部诛戮!本人凌迟处死!” “遵旨!” 魏忠贤答应了一句。 “陛下!” 朱纯臣悲痛地跪了下来,道:“臣求您开恩啊!臣不是没害成皇长子吗?” “如果害成了,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那断的是我大明国本!” 张贵叱喝了一句。 朱纯臣被张贵这一句怼的脸涨得通红,一时不由得大喊道:“张国舅!若非你和陛下视我等权贵与士大夫为贼,要清丈我们田亩,追缴我们逋赋,还断我们财路,我们能被你们逼到这一步吗?!” “既然你还这样说,那我就再在陛下面前回答你一遍。” 张贵说到这里,就叱声道:“谁让你们挡大明救亡图存的道!” 接着,张贵又斩钉截铁地说:“谁挡道,就杀谁!” “记住张国舅这句话!” 天启突然对魏忠贤、许显纯等厂卫说了一句。 “遵旨!” 魏忠贤等忙应了一声。 接着,天启就传旨将陈演、党运睿等也皆夷九族,且该抄家的抄家。 而最先被抄的便是成国公朱纯臣家。 砰! 一兽头大门被轰然撞开。 杨寰将手一挥,就喝令道:“抄!” 顿时,就有上百名东厂官校往成国公府冲了进去。 看着这一幕,站在杨寰身后的许显纯不禁对亲自来监督抄家事宜的魏忠贤道:“干爹,国舅爷真是咱们的财神啊,这么快,就搞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案子,这下子,我们东厂又有得忙了。虽然接下来又得通宵通宵的干,但上下兄弟们都有精神的很。” 啪! 魏忠贤给了许显纯一巴掌,教训道:“没出息!他国舅爷是财神爷,难道我们西厂就只能等着求他国舅爷降些雨露恩泽?那陛下设东厂镇抚司干嘛用的?!别忘了,论资历,我们东厂镇抚司比西厂更老,但你看看人家西厂,先是去了倭国搞来六百万石粮食,又去江南收税收到两千多万石粮,你们不要脸,咱家还要脸啊!” 许显纯捂了捂脸:“您教训的是。” 魏忠贤又道:“凭什么他西厂能去全国各地收税,我东厂就不能去全国各地整肃吏治、查贪污?凭什么他西厂能去倭国设办事处,开着巨船、驾着大炮,说他倭国人非法贸易就是非法贸易,敲诈来大一笔粮食,我们东厂就不能也这样做,说他我倭国人图谋我大明,故侵扰海疆?!凭什么他西厂能去朝鲜设办事处,我们东厂就不能设?” “您说的是,具体怎么做,您吩咐,儿子们一定努力!让陛下知道,我们东厂和北镇抚司也不是吃混日子的。” 许显纯道。 “抽个时间,你叫上田尔耕,再带上几个东厂镇抚司的骨干,备一份厚礼,我们去国舅爷的西厂学习学习,看看他们怎么做到的。” 魏忠贤说道。 “他们会教我们吗?” 许显纯问道。 “应该会的,陛下也不会愿意看见就西厂一家独大,再说,我们虽说现在是给皇爷的人,但早晚不都是他外甥的人?何况陛下让我们记住,谁挡大明救亡图存的道,就杀谁。可咱家哪里知道怎么做才没挡大明救亡图存的道,能评判这个的,只有国舅爷,不向他国舅爷取经,还能向谁取经?” 魏忠贤道。 “还是干爹英明!” “咱家英明什么,咱家不过是皇爷的一条狗,皇爷和谁亲近,咱家也得对谁摇摇尾巴。” …… “好狗!” 天启看着西厂送来的关于东厂的密报后,因见密报里魏忠贤形容自己不过是皇爷的一条狗,便因此赞了一句。 张贵在一旁说道:“自从陛下让臣西厂秘密监督东厂后,魏公公也算识大体,没有乱来,如今能说这句话,更可见他是个明白人。” “是个明白人就好。” 天启说着就道:“现在就刘太妃还没下旨如何处置,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为好?” 张贵道:“自然不能让她活着!否则,岂不是说过后宫之人可以以尊贵乱法?不如陛下先祭太庙,向列祖列宗奏明,刘太妃犯的是断我大明国本、企图干政之罪,故才不得不杀她,这样也算是对她明正典刑。陛下是请祖训杀她,杀得正大光明。” 天启点头。 但就在这时,司礼监刘若愚急忙来报:“皇爷,大事不好!蓟辽总督王之臣与总兵陈洪范等为太妃求情,言请陛下守孝道,勿信奸臣之言,冤杀太妃良臣!还说,否则就兴十万大兵入关,以清君侧!” 第一百零七章 立皇太子,封伯爵,处死太妃! “清君侧?” 天启听后不由得一惊。 张贵则想了想道:“陛下,他们这是狗急跳墙了,担心朝廷借此事查火药走私案而查到他们身上。” 天启惊讶之余,也明白了过来,点首冷笑道:“也不知道是谁清洗谁!他们要敢清君侧,朕就敢亲征!” “陛下真欲亲征?” 张贵问道。 天启点头:“如今我大明从里到外都烂透了,不只是文官,连开国勋贵都开始通敌卖国,更别提在辽东养虏自重的边将,你觉得朕再不亲征重立帝威,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立威?难道就靠几个还有忠心的大臣,靠你这个外戚,就能行?” 张贵道:“但兵者,乃凶器也!陛下可得想好。” “朕已经想好了。” “传旨礼部!立皇长子为太子,择日举行大典!以皇太子立,并推国舅张贵护皇长子功,晋太康伯张国纪为太康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张贵封睢州伯。” 天启突然下旨道。 随即,天启就对张贵说道:“现在夏允彝在睢州推行新政试点,而朕现在封你睢州伯,便是要你将来,一旦睢州新政试点推行的不错,就要辅佐皇太子继续推行变法。” “陛下,臣可是外戚。” 张贵神色凝重道。 天启苦涩一笑:“朕若未能若武庙一样平定叛贼的话,那皇太子就需要你这外戚去制衡文臣勋贵,谁让朕已经得罪了他们!他们不会想要朕的儿子即位,除非,有你逼着他们让朕的儿子即位。” 说着,天启就问道:“你可明白了?” 张贵道:“臣明白了!臣谢陛下隆恩,但臣希望陛下活着回来!大明到现在这个地步,更需要的是一位英明决断的天子,而不是幼主。” “朕尽量。” 天启回道。 礼部收到旨意便真的开始准备起皇长子受封为皇太子的大典。 这对于许多真正关心大明社稷安危的大臣们而言,倒是一个好消息。 他们一向把皇储视为国本,认为皇储定,则国本安,则天下安。 要知道万历后期,为了一个皇长子封太子的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朝堂上因此争执数十年。 只是,因为现在的皇太子舅父乃是视士大夫为国贼的张贵。 所以,也还是有不少大臣对此事并不乐意谈及。 但他们也不能明着反对,毕竟立嫡立长,不容置喙。 皇长子现在虚龄六岁,倒也能够参与受封大殿。 在天启下旨让礼部着手准备封皇长子为太子的大典后,就按照张贵的提议,拜祭了太庙,且向他朱家的列祖列宗奏明了刘太妃欲断国本而干朝政的罪。 随即,天启就下旨将刘太妃赐自缢。 他没有因为蓟辽总督王之臣和总兵陈洪范以若杀刘太妃将以十万大军清君侧的威胁而选择妥协。 因为天启很清楚,大明已经到了快要亡国的时候,妥协苟且已没有任何意义,无非是他和儿子或者他孙子之间有一个是亡国之君而已。 刘太妃则在投缳之前,看了天启一眼,道:“陛下,这次若不是他张国舅早有谋划,你不会赢的。” 天启笑了笑:“朕输了又如何?你以为朕没想过这些后果?朕之所以还这样做,就是因为朕宁让他们骂,让他们去诋毁,也不会在朕还是皇帝的时候,让他们日子好过!朕不是皇祖父,朕不会躲在深宫里,被一两个言官骂了都只能生闷气,朕更不是父皇,被骂了还得唾面自干,朕是宁死也不让朕难受的人日子好过,朕就是这样的汉子!” 刘太妃无奈苦笑:“果然有的人一两句话威胁就怕了,有的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怕,老身还能说什么呢。老身只恨,当年替你选妃,不该把他张皇后选进前五十人中,那样,我大明朝也就不会有什么张国舅。你现在肯定已经绝嗣了。” “老货,赶紧上路吧。” 朱由校没好脸色的说了一句。 “老身遵旨!” 嘭! 没多久,凳子落地,刘太妃自缢。 刘太妃自缢后不久,立皇太子的大典便开始举行。 皇长子正式成为大明的皇太子。 而在这段时间,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已经在着手准备天启亲征的事宜。 在天启亲征前一日,张贵被传到了西苑陛见。 天启问着张贵说道:“你是京营提督,你打算怎么守京师,在朕离开后?” “臣请陛下让臣只守宫城和内外城的一道城门!” 张贵回道。 天启听后问着张贵:“为何?” “臣想钓鱼!” 张贵回道。 “什么意思?” 天启问道。 张贵道:“臣相信陛下必胜!但有的人不会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 说着,张贵便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知给了天启。 天启听后微微一笑,随即道:“这样也好,利于你把信得过的兵马集中起来,一旦真有什么意外,也能更容易地带皇太子逃出京师。” 次日,天启便带着他的武备学堂入伍生总队和以第一期武备学堂入伍生为骨干新编的近卫禁卫营、第二营,合计两万余马步军便出了京师,往蓟州而来。 为更好的管理新编的属于天子自己的兵马,张贵便将这些以武备学堂军官生为骨干组成的军队皆称为近卫军,且皆以第一营、第二营这样的序列称之,只是老兵比例最高、忠诚度最高的一营兵马没有被称作第一营,为示光荣,而特称为禁卫营。 而张贵则在天启离开京师的这一天早上,收到了让他节制宫城防务和内外各一道城门的旨意,其余内外城门则交给了别的勋贵和兵部文官在把守以及京营其他兵马。 除满桂的神枢营现已得到旨意,继续防卫内廷,而只受张贵节制外,可直接控制的还有西山营孙应元部,孙应元部在这之前已经提前代替周遇吉的前锋营接防京师内外城。 这次,孙应元也收到旨意,只受张贵节制,且负责内外各一道城门的旨意。 孙应元也不知道天启这样安排是何用意,而只以为是因为如今京营扩编后,而好让城门每一处都可以集中更多的兵力防守。 在天启率自己的近卫军和武备学堂入伍生总队往蓟州来时,王之臣也得知了天启将要御驾亲征他的事。 王之臣知道此事后,就将陈洪范叫了过来:“你老实告诉本堂,我们到底有多少兵马。” 陈洪范回道:“八万总是有的。” “那就好,八万对两万,优势在我!” 王之臣点点头,又道:“那暴君已亲自率兵来讨伐我们,不肯服软,本堂决定即刻率兵清君侧。” “是!” 数日后,蓟辽总督王之臣便与蓟州总兵陈洪范率领着麾下兵马也倾巢而出。 啪! 只是刚一出城,王之臣就给了陈洪范一巴掌,指着眼前稀稀疏疏的兵马,问着陈洪范: “这有八万兵马?!” “欺本堂不识数吗?!” “你实话告诉本堂,你到底吃了多少空饷?!” 第一百零八章 要不要殉个节?不对,我是去清君侧的! 陈洪范忙下了马,跪在地上道:“部堂息怒,卑职也没吃多少,皆是底下官将吃的太多啊!” 王之臣一时也拿陈洪范没什么办法。 自从朝廷国库充盈且严查贪污后,兵部给他蓟州合计运来了有五十多万两的军饷。 而王之臣担心有朝一日和他勾结勋贵倒卖火药的事发,早已让陈洪范独吞这笔军饷,用于作为暗中扩充兵马的资本,听他节制。 但王之臣没想到陈洪范这货吃空饷吃的这么狠,之前给自己说已经招到十万兵马,要自己增发军饷,前几日自己问其实际有多少兵马,还说有八万,如今到出征这一天,他一看才发现,根本连八万都没有。 王之臣不得不再次问道:“你如实告诉本堂,到底有多少兵马?” 陈洪范回道:“三万!” “如实回答!” 王之臣怒吼一声。 “一万,部堂息怒!” 陈洪范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这能有一万?你再不说实话,本堂便请王命旗牌斩你!” 王之臣道。 “部堂,我们现在是去清君侧,是去造反,您怎么还拿天子的王命斩卑职。” 陈洪范颇为委屈地说道。 王之臣叱声道:“本堂说能再斩就能斩!” 王之臣说着就命道:“来人,将陈洪范拿下!” “是!” 王之臣自己的家丁们应了一声。 陈洪范见此忙道:“部堂开恩!卑职说实话就是,其实只三千人,但他们都是精锐啊!各个能征善战,一个能抵十个,再说,我们吃空饷,难道那暴君的官将就不吃空饷?他们肯定也没有两万!优势还是在我们这边的。” 王之臣:“……” 但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谁让他已经和陈洪范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于是,王之臣还是让家丁们放了陈洪范。 …… 然而,张贵替天启编练的近卫军并没有吃空饷,至少不明显。 因为饷银由专门的后勤官发放,不是主官发。 另外,军官们有高额的养廉银,而内部也有专门的军法官,并有定期核实兵员情况的制度。 所以,在近卫军,先不说军官们都受过严格的思想教育与考核,就算吃空饷也不是一件很划算的事。 另外,因为张贵知道战争得注重后勤,并为了解决大量流民的生存问题,他还在替天启编练近卫军时,编练了大量后勤营,用于负责后勤供应。 所以,天启此时所率兵马说是两万多马步军,实际上加上后勤营的辅兵与临时组织起来的民夫,已不下五万兵马。 王之臣并不知道这些。 他现在只依旧率领着陈洪范的三千兵马继续往京师而来。 但王之臣即便不知道天启的两万兵马到底被吃了多少空饷,也还是因为自己这边实际只有三千多兵马,而有些担心,也就问着陈洪范:“你这三千兵马真能清君侧?” 陈洪范道:“请部堂放心!卑职这三千兵马皆是精锐,个个披甲,孔武有力,朝廷的兵马怎么能比。” 王之臣看了看道:“嗯,本堂看上去的确是有一种勃勃生机之感!” “报!前方出现朝廷大军!” 这时候,陈洪范麾下哨骑来禀报了一句。 王之臣见此吩咐道:“赶快扎营造饭,准备歼敌!” 天启这边的近卫军也发现了叛军,且也开始扎营造反,准备接下来的对战。 很快,在下午,两边大军主力正式相遇,摆开了阵势。 “咦,怎么这么多?!” 王之臣看着夕阳晚照下,压着地平线出现,甲光粼粼,如铁流倒灌而来的朝廷大军,一时惊愕不已地说了一句。 “咦,怎么这么少?!” 此时,对面的天启在看见对面叛军三三两两地站在落日下的叛军。也惊愕不已地说了一句,对已升为兵部尚书的熊廷弼说道:“他王之臣不是说要以十万大军来清君侧吗?” 熊廷弼禀道:“回陛下!可能是他们吃空饷吃的太严重了。” “那还等什么,熊卿,你率步军快步前进歼敌,朕亲自率骑兵去迂回包抄他们!” 天启说着就亲自策马而去。 熊廷弼这里只得遵旨,并果断让长矛手持矛先冲上去。 “这……” 陈洪范这里已经有了想临战脱逃的想法。 但碍于王之臣这个蓟辽总督还在身旁,他一时还没有彻底下决心。 王之臣其实是个不怎么知兵的文臣,他更善于捞钱,所以,现在他也只是问着陈洪范:“陈总兵,如今当如何?” 陈洪范看了一眼对面的步兵,快步冲来的皆是长矛手,一时有了信心,道:“部堂放心!他们的步兵竟敢向我骑兵主动冲锋,待卑职去击败他们。” 说着,陈洪范就带着所部骑兵冲了过去。 但近卫军的长矛兵全都没有退缩的意思,如一排排獠牙一样义无反顾地向他骑兵咬了过来,完全拿出了一命换一命的架势。 这些长矛兵皆是训练有素的近卫军长矛兵,作战方式很简单,就是持着长矛不顾一切的冲。 陈洪范见此果断选择逃跑,没有选择冒死一战,然后趁着天启亲率的近卫军骑兵迂回合围完成之前,迅速往蓟州城跑去。 陈洪范和他麾下家丁骑术都很了得,尤其是逃跑的时候,因为他们逃命经验丰富。 陈洪范能升至总兵,除了善于花钱外,就是善于临阵脱逃,从一个小小的总旗直接跑成了总兵。 所以,他倒也硬是在近卫军骑兵这边合围之前带着数百骑兵跑了出去。 而王之臣这里则来不及,因为他坐的是轿子。 没错,他和大多数文官一样,连马也不会骑,他能成为蓟辽总督,那纯粹是蓟辽总督这个位置的人换得太快,刚好轮到了他。 王之臣见陈洪范逃走,也急了,恨不得自己也能纵马奔驰。 但他现在只得大喊:“快抬本堂走!” 但王之臣的轿夫早已经跑了。 他一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近卫军的骑兵朝他围了过来。 一时,王之臣无奈,只得拔出了自己的文士剑,心想:“要不要殉个节?给自己家人挣个忠烈之后的名誉?” 不对! 很快,王之臣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造反,是去清君侧的,不是替朝廷杀敌。 自刎也不算殉节,最多算畏罪自杀。 而这时,天启已经策马向他走来。 王之臣正在纠结要不要畏罪自杀时,他就看见了天启和天启身后的天子大纛,并因此灵机一动,当场就跪在了地上,哭喊了一声:“陛下!” 第一百零九章 天子回京,百官跪迎,高呼天下幸甚! 王之臣朝天启爬了过来。 一爬到天启面前,王之臣就涕泗横流道:“陛下!臣冤枉啊,臣真的冤枉啊!臣当初上那一道本,皆是叛将陈洪范所逼呀!” “他以臣全家老小为威胁,要臣上本威胁陛下,要臣扬言若陛下不听本中所言就率十万兵马来清君侧!” “陛下明鉴!若不是他这么逼臣,臣万不敢有胁君之心啊!呜呜!” 王之臣继续说后就更加凄惨地哭了起来。 随即,王之臣就不停地朝天启磕着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同时,他也时不时地瞥一眼天启,在瞥了一眼后,就继续嚎哭,卖力地进行着他的表演。 天启见此直接喝令卢象升将王之臣拿下,且下旨班师回朝,只令熊廷弼先兼任蓟辽总督,率部分兵马去追剿残敌。 对于天启而言,他的亲征完全没有亲征出感觉来。 关键还是第一次亲征,结果亲了个寂寞。 他本以为真有十万叛军,怎么说也要鏖战十数日,甚至自己可能会战死沙场,所以,他才急着立皇太子,给张贵交待后事。 但他没想到的是,说好的十万叛军,实际上连一万都不到,关键自己的长枪还没见血,叛军主帅就一个先跑为敬,一个先跪为敬。 陈洪范这里总算跑回了蓟州城,他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自言自语道:“好险,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去关外,投靠鞑虏。” 而陈洪范在进蓟州城后,还没歇息多久,熊廷弼就先亲率一部兵马抄近路追了过来,且围住了蓟州城。 陈洪范得知后连忙组织人防御。 但这时,城中西厂的细作们已经在蓟州底层步卒里散播消息:“快开城门!开城门找皇上要饷银!皇上是来给我们发饷银的!何必为他姓陈的叛将卖命!” 明末边军很多时候是上层军官吃空饷严重,而底下兵卒缺饷银严重。 所以,此时在西厂的细作这么一散布后,底下的蓟州兵卒直接主动打开了城门,把熊廷弼迎了进去、 陈洪范很快也从自己家丁这里知道了底下蓟州兵卒因为以为朝廷要来发饷而献城投降的事,一时不由得大怒:“一个个怎么这么急着要饷,饷银晚发两天有那么重要吗?!” 熊廷弼进城后见很多人要饷银,便干脆留了人发饷,很快,这些底下兵卒就领到了饷银,一个个因此开心不已。 “总算是领到饷银了,再领不到就要饿死了。” 有蓟州的边军兵卒如此感慨道。 而陈洪范这里也很快被熊廷弼活捉。 …… 张贵也换上了甲胄,且开始主动带着家丁队在皇城周围巡逻。 整个皇城内,在天启出京亲征这段时间倒还算安静。 但在皇城外的京师内外城,则已经是谣言四起,人心大乱。 已有关于十万叛军已经进抵京师的消息在四处传播着。 也有天子大败被叛军杀死的消息。 还有不少说天子和当年英宗一样也被活捉的消息。 更有传闻开始说这次叛军也像李三才等逆臣一样引虏入寇,所以京师岌岌可危。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青皮流氓开始横行不法。 京师许多店铺也纷纷关闭歇业。 百姓们也不敢出门。 连锦衣卫也不怎么往街上来巡逻。 许多本就对新政不满,对当今天子不满的权贵官僚则也开始盼着有大变发生。 这一天,不知从哪里开始传出的消息,说外面已经有叛军的哨骑出现,一时间,使得京城更加人心惶惶。 分守宣武门的定国公徐希皋此时就向自己派去城外打探消息的家奴徐九问道:“怎么样,城外是不是来了许多兵马,可是叛军?” 徐九其实没敢出城打听,只城中其他地方躲了一夜,此时见徐希皋问起,也就信口回道:“是叛军!正在四处劫掠,四处哭声一边,到处是火光。” 同在这里的兵部左侍郎李春业忙问道:“叛军有多少人?” 徐九回道:“大概十万八万,密密麻麻,也数不清具体多少。” 李春业听后看向了徐希皋:“看来天子凶多吉少。” “开城跪迎吧。” 徐希皋突然说道。 李春业点了点头:“王公为天下计,率义师清君侧,乃为社稷力挽狂澜之臣,理当跪迎!” “如今看来,那暴君之基业已断,新政可废也!” 临淮侯李祖述这时候也笑着说了一句,且问道:“但现在皇城和崇文门这些地方还在奸贼张贵的人手里,可如何是好?” “管他呢,等清君侧的义师一到,就凭他张贼又怎么阻挡大势。” 李春业说了一句,又道:“事不宜迟,明日一早就开城跪迎义师!” 徐希皋等皆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 晨光熹微之时,大明门内千步廊没有像往常一样,有许多官员来上衙。 反而不少官员在疾步往城外赶去。 此时,定国公徐希皋和兵部左侍郎李春业已经开了宣武门。 临淮侯李祖述开了永定门。 阳武侯薛濂开了左安门。 这些文武官员皆来到永定门外,整齐地跪了下来。 连大学士顾秉谦、太监杜胥、顺天府尹刘志选、光禄寺卿潘汝祯等也都跪了过来。 之所以是跪迎,因为他们不知道王之臣这个蓟辽总督率大军来后,到底是要自己称帝还是继续扶朱家子孙为帝,如果是前者,自然是先跪为好。 天启此时也刚刚返京,刚策马跨入永定门,就听见跪在地上的文武大臣,面朝着地喊道:“恭迎王公!” “王公?” 天启听后大为惊讶。 “朱由校残暴无道,擅杀太妃,苛待官绅,荒淫好色,宠信奸佞,天下苦其久矣,幸赖王公等义师拯救天下黎民水火,居功至伟!有王公在,天下幸甚,万民幸甚!” 大学士顾秉谦在这时候甚至如此说了起来。 兵部左侍郎李春业也跟着说道:“暴君害民害国,天下盼望王公如久旱之逢甘霖!如今王公总算赶来,则盛世可期也!” 坐在囚车里的王之臣此时想死的心都有。 他很想怒吼一声:“你们够了!我好不容易把一切罪责都转移到了陈洪范身上,你们现在这样让我很难堪!” 天启此时不怒反笑,且在卢象升耳语了几句,让卢象升说道:“你们跪迎的王公有话问你们。” “王公请问。” 这些跪迎的大臣们回道。 “张贵和皇太子可在这里?” “没有!奸贼张贵与皇太子现还在宫中,在下愿为王公使者去劝降此奸贼!让他献出皇太子!” 李春业这时候先说了一句道。 第一百一十章 不诛尔等九族,天理难容!天启怒抽文官! 兵部左侍郎李春业回答后,天启就当即亲口下令道:“将这些乱臣贼子全部拿下!” “咦?!” “这声音好熟悉。” “是陛下的声音!” 顿时,在天启开口这么说后,兵部左侍郎李春业、定国公徐希皋、大学士顾秉谦等一下子就都反应了过来。 李春业先抬起了头,诧异地看了在马上的天启一眼。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是说叛军来了吗,怎么来的是陛下!” 李春业如此想后没多久就直接晕厥了过去。 他实在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徐希皋、顾秉钱等人也一时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是!” 卢象升手一挥,禁卫营的官校已经先将这些跪迎的大臣全都捉拿了起来。 “你们好的很啊,上次是急着立信王,这次是急着迎王之臣的叛军,就这么不愿意看见朕赢?” 天启不得不承认,张贵没说错,还是有不少官员巴不得他这个皇帝倒霉,如今张贵这一钓鱼还真的钓了出来。 “亏朕还把京城的城防也交给了你们!无非是相信你们的忠心,结果你们却是这么给朕守城的?” 天启叱喝后就这么问了一句,随即喝道:“卢象升,传朕旨令,近卫军接管城防,京城戒严封城!并派出兵马,先把这些乱臣贼子的族人都给朕抓起来!” “是!” “陛下!” 徐希皋先喊了一声,接着道:“陛下开恩!臣等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城破后,京师百姓为叛军屠戮啊,更担心皇太子因此被叛军残忍杀害呀!” “陛下,如定国公所言,臣等也是没有办法啊!” 薛濂也如此辩解道。 顾秉谦也跟着辩解说:“陛下,臣等皆是一时权宜之计,望陛下明鉴,宽恕臣等罪过,至少不要罪及臣等家人啊!” “陛下,臣等真是无可奈何之举啊!求陛下宽仁一次,勿要继续太苛责朝臣啊!” 顺天府尹刘志选也跟着说道。 天启呵呵冷笑:“你们以为朕会相信?就算是为了百姓,也没有等叛军还没到,一日都不守,就献城的道理!还这么骂朕,君臣之道这么快就不顾了?你们一个个昔日挺会讲忠义廉耻的嘛!怎么今日,就真的为了百姓,开始把君父贬的一无是处!往日,也没见过你们这么爱民过!不诛尔等九族,天理难容!” “陛下!” 已经醒过来的李春业这时赶紧大喊了一声。 知道自己这些人如今没有生路的他,干脆也就直接撕破脸地直言起来:“今日这一切,陛下敢说跟您自己不行德政没有关系吗?!” 天启听后看向了李春业。 李春业继续说道:“君视臣为草芥,则臣视君为仇寇!陛下刻薄寡恩,宁亲近外戚内宦乃至武夫,对士大夫毫无礼重之德,甚至连开国勋贵也说灭门就灭门,毫无宽仁之心。严刑峻法,苛待官民,早已是天怒人怨。若非如此,臣等怎么会这样做!” “没错!” 刘志选也应和了一声,道:“陛下大可去看看,城中士民的态度,他们谁不是受不了陛下暴政之苦,而如今也都和臣等一样,不得不寄希望于王公,陛下若再这样不以仁政治国,大明亡国有日!” 天启捏紧了拳头。 两股邪火直接从两脚跟窜到了脑门。 他从没有觉得这些大臣这么可恶过,明明先坏规矩的是他们,却反而把罪责推到自己身上。 “秦因严刑峻法而只二世就亡国,请陛下三思啊!” 顾秉谦见此也跟着喊了一句。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 这些官员皆跟着大喊了起来。 天启听后不由得问着身边随扈的内阁大学士孙承宗:“先生,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孙承宗道:“陛下,圣人曾言:天子不仁,不保四海。” 天启听后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圣人说的固然有理,但朕不由得想起了张贵昔日所说的一句话。他说,士大夫能代表天下人吗?朕认为显然是不能的,先生以为呢。” 孙承宗尴尬不已地笑了笑:“陛下说的是。” “孙阁老!你身为帝师,怎能不规谏天子,而任国舅张贵一外戚祸国之言惑乱君上!大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与你这样的身居高位者只知明哲保身不无关系!” 刘志选见孙承宗这么说也就怒叱起孙承宗来。 啪! 天启直接给了刘志选一鞭,训斥道:“朕尚知道尊师,而从不喝骂先生,你也配骂朕的先生?!大明的王法你们不守,礼教规矩你们也不尊重,你们到底猖狂到什么地步,孙先生要怎么说,该怎么说,也轮不到你们来教!” 刘志选呵呵冷笑,只道:“陛下训斥的是。但臣还是那句话,陛下不妨看看,天下人到底有多厌弃陛下这位天子,就算陛下认为我等不能代表天下民意,那陛下大可先撤下天子大纛,进城去看看,看看跪迎义师的是不是只有臣等,有没有民众!” “朕如你所愿。” 天启回了一句,就道:“传旨,先将大纛放在城外,只孙先生和禁卫营先随朕披甲进城!另外,把这些乱臣贼子也押上!” 随即,天启就带着禁卫营进入了城内。 此时,城中许多官绅子弟也在主干道旁摆着香案和各类果品点心以及美酒,准备迎接王之臣的大军。 “来了!” “义师来了!” 一人刚看见有披甲的骑兵出现,就立即跑着过来拍手,喊了起来。 城中官绅们也就都立刻组织自家子弟跪了下来,且高喊道:“恭迎义师!” 同时,许多官绅们还把供奉王之臣的牌位都摆了出来,且有的还极具阿谀之能事,还上起了万民书。 天启看见这一幕的确沉下了脸,胸口仿佛被人重重锤了一下。 刘志选在一旁冷笑起来:“陛下看见了吧,不只是臣等不满,百姓们也同样不满陛下之暴政!” 天启没有理会刘志选,看见民众也这样,他心情忽然很沉重地问着孙承宗:“先生,你说实话,朕这个天子真当的很失败吗?” 孙承宗正要开口。 但就在这时,许多光腚或赤脚的孩童从四处巷道跑了出来:“陛下大胜回京喽!叛军不会来喽!西厂不会撤喽!” 另外,也有许多小商小贩挑着货担出现,跑到禁卫营这边来,因他们不认识天启,也就拿着热腾腾的烧饼、糕点这些对禁卫营的官校们喊道:“军爷们尝尝吧,你们是皇上的兵吧,是不是都来自武备学堂啊!皇上是好皇上,你们是好军爷呀!” 更有许多小商铺店铺也开始开门,挂上牌子道:“为贺皇上大胜归来,西厂不会被撤,本店今日半价!” 天启一时感到很意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也有百姓庆祝朕大胜归来?” 孙承宗也很意外。 刘志选则愤慨不已:“贱民!这些贱民,也配来犒军?!”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子亲自杀官绅,擎朕大纛来! “他们真的直接开城跪迎了?” 张贵问着前来向他汇报的门下总兵孙应元。 孙应元笑道:“是的,没发一铳一炮,就直接跪迎了,但结果来的是陛下的亲军。现在,陛下盛怒之下,已经把他们全都羁押起来。” “这些人,还真是,这无疑想让陛下信任他们都不行。” 张贵说了一句,就问着韩珪:“西厂这边民众组织好了没有?不能让陛下觉得,好些京城上下臣民真的不喜欢他这位天子。” “恩辅放心,已经安排下去了。” “天子只要一出现,百姓们就会按期主动搞起庆祝活动!” “百姓们现在都很愿意让天子看见他们的民意,因为弟子早按恩师的嘱咐让西厂的人去散播消息,如果叛军进城,陛下大败,西厂就会被撤掉,就无人再来保证他们的商业秩序,也无人在替他们对付官府豪强。现在陛下大胜归来,这些担忧也就没有了。” 韩珪回道。 张贵听后点头:“很好!我们要教化庶民,就得从先让他们开始学会主动表达自己的意愿开始,让天子知道真正的民意。何况,我们西厂是通过拉拢庶民的方式来稳固和提高自己的地位,这也就决定了我们需要让庶民们敢站出来,进而,天子即便想废西厂也不能废西厂。” “弟子明白!” …… 此时,突然大量涌现在天启等人面前的百姓的确都是张贵让西厂组织的。 在大明,真正可以代表民意的庶民对朝堂上的是非并不清楚,也不知道哪些人是敌人哪些人是朋友,故而需要被宣教组织。 现在在西厂宣教组织后,京师的庶民们就开始主动表达起自己的意愿来。 天启也因此听到了不同的百姓声音。 而且,天启很快也发现这些庆祝自己这个皇帝凯旋回师的百姓大多衣着简陋,皆是粗布短衣,而在道旁跪迎叛军的百姓多是绫罗绸缎,甚至不少头戴儒巾。 天启在这一刻彷佛明白,民意也是有不同的。 而令他现在心情突然转好的是,占大多数的庶民竟都是站在他这个皇帝这边,竟还都希望西厂这样的天子鹰犬机构存在。 天启因而不由得对孙承宗说:“先生,朕现在感觉,士大夫不但不能代表民意,可能士大夫所代表的民意和真正的民意还是相反的。” 孙承宗听后不得不忙纠正天启:“陛下,话不能这么说,没有人不喜欢轻徭薄赋的政令,没有不喜欢仁政。只是可能,如今的士大夫没有替庶民求仁政而已。” 天启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刘志选这里已经郁闷至极,嘴里直骂着突然大量出现的庶民乃是贱民,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草芥。 不只是刘志选这样想,正在道旁跪迎叛军的这些京城官绅与家中子弟们也是大怒不已。 他们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庶民,不但把他们跪迎义师的声音压了下去,还竟然是在庆祝那个对权贵官绅刻薄寡恩的暴君大胜。 “给我打!把他们打死!” “一些粗鄙不堪、卑贱至极的草芥,竟好意思来这大街上闹,竟还编造谎言,说那暴君大胜。” “话里话外,竟还希望西厂这样的独夫爪牙之机构存在,简直就是一群没脑子的愚民,定是被厂卫的人收买,在这里故意造谣!” 一戴四方平定巾的士绅潘知儒这时见此,就开始呵斥自家豪奴殴打这些庶民。 刘志选之子刘诚更是亲自带着自家豪奴,一脚踹倒了迎面跑来的一百姓孩童,且一脚就踩在其胸膛上,照着这孩童的脸就抽了起来:“哪里来的乞丐!敢坏我们跪迎义师的大礼!” 天启见此怒不可遏,亲自持起长枪,策马过来,将矛头朝刘诚背后一送,就搠进了这刘诚后背,矛头直接插到了最前面。 刘诚大惊,回头一看,见天启披甲执锐,还以为他是到来的叛军官将,也就挤出笑容来:“这位军爷,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可是来跪迎你们的呀!是这小乞丐坏了事,小的也就教训教训他。” “朕是天子!你是跪迎朕还是跪迎叛军?” 天启说着就把长矛一收,刘诚顿时就倒在了地上,吐着血,两眼在最后一刻闪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我的儿!” 刘志选见此痛苦地大喊了一声,随即看向了天启。 天启也因刘志选这一喊回头看向了他:“原来他是你儿子?那他真是荣幸,能死于朕的枪下!” 天启说毕,拉起辔又是一枪,直搠向,刚才正喝令豪奴,打死眼前一些庶民的那戴四方平定巾的士绅潘知儒。 潘知儒此时刚听到天启说“朕是天子”还处于懵逼状态,就被一枪贯穿了胸脯,肺部一下子因涌入大量鲜血,而勐呛出来,只一脸惊愕呆滞地道:“怎么会是这样!” 史载,天启好木工亦好走马,常于内廷操练兵马。 所谓好走马,其实就是和正德一样,喜欢骑射,其估计很早就开始练习骑射。 而此时,天启也就很好的展现了自己于马上夺人性命的技能。 由帝国工艺最精湛的匠人打造的天子专用钢枪,虽然没能在战场上饮到叛军之血,却能于此时的京城繁华地、于自己这天子的脚下,击杀害民豪强,这无疑让天启聊补了没有痛快杀敌的快感。 在场摆香桉的官绅子弟与他们的豪奴们见到这一幕,也都惊愕不已。 他们一直还以为是叛军来了。 但他们没想到这些披甲执锐的军士一来,竟当场杀自己这些人。 “擎朕大纛来!将这些摆香桉、跪迎叛军、害朕子民的居心否侧之辈,一律拿下!” 天启将带血长枪往地上一戳,在铿锵之声发出时,也传达了自己最新旨令。 “是!” 没多久,就有帝国精骑们护着天子大纛奔来。 在朝阳照耀下,大纛猎猎飞扬。 这一刻起,跪迎叛军的京师各个官绅与其家中子弟还有豪奴们才意识到,敢情这些人是天子的兵马,不是叛军!敢情叛军没有大胜那暴君的兵马,而是那暴君天子成功地平定了叛乱,而他们所寄予厚望的王、陈二人最终还是给他们来了失望。 “陛下饶命啊!” 一官绅绝望地哭喊了起来。 天启一脸肃穆,看着这些再次大拜在地的官绅士子,突然觉得这些人无比的恶心,故下令道:“将这些人跪迎反贼的人,连带其家奴,全部就地斩杀,以清寰宇!” “慢!” 这时,一人大喊了一声。 天启不由得转身一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街踏尽官绅骨,这才是真正的民意! 天启现在正是豪气干云、意气风发之时。 他亲自斩杀两官绅子弟不够,还要自己的禁卫,在未于平定叛军时饮够的血,从这些跪迎叛军、打杀百姓的官绅,与他们的豪奴身上饮够鲜血。 但他没想到,就在这时,居然会有人打断自己。 天启回头一看。 这人正是自己颇为敬重的先生孙承宗。 孙承宗拱手道:“陛下,圣人有言,仁得天下,不仁则失。他们虽多为豪绅与豪绅子弟,但也是陛下子民,陛下为天下人的君父,民求陛下开恩,陛下自当能宽恕则宽恕,方能示之以仁,而不是以杀止杀,伤天下民意。” 天启澹澹一笑:“先生说的是,朕有必要先问问民意,毕竟朕是天下共主,不能不顾民意而杀人,如此,即便流血千里,也的确不能止杀戮。” 孙承宗欣慰地道:“陛下圣明!” 但接着,天启却问着刚被刘诚踩在地上,而此时刚刚起身的孩童:“你说,这些跪在地上的老爷和他们的家奴该不该杀?告诉朕的先生!让他知道。无论你们怎么说,朕都恕你们无罪!” “回皇上,他们该杀!” 这个小孩鼓起腮帮子说后,就又哭了起来:“我爹就是被他们这样的人打死的!” 天启又问向对面一货郎:“你说,他们该不该杀。” 那货郎毫不犹豫地道:“该杀!” 接着,在天启移动目光看向一杂货铺的普通商贩时,那商贩不等天启问他,就回道:“该杀!” “该杀!” “该杀!” “该杀!” …… 一时,在场的庶民皆异口同声的呐喊了起来,一个个彷佛把被压迫了几代人的怒火都夹杂在了呐喊声中。 在天启这么问后,这些怒火彷佛久压在冰山下的滚烫岩浆瞬间就喷发了出来,几欲掩盖所有的声音。 天启不得不用更大的声音问着孙承宗:“先生,听见了吧,你说,这是不是民意?” 孙承宗从未见过这么多庶民会整齐一致的呐喊,看着这么多双带着仇恨的眼睛,甚至连看他这个帝师时也满是仇恨,他也不禁胆寒,不敢违拗本意道:“回陛下,是民意。” “孙高阳!你休要惑君!愚昧未开化如草芥一样的庶民岂能代表民意?你这样回答,愧为帝师!” 刘志选这时候忍不住怒吼了一声。 “你给朕闭嘴!” 天启指着刘志选叱喝了一声,道:“朕的先生,还轮不到你来指责,传朕旨意,刘志选辱骂朕师,乃是对朕大不敬,凌迟时加一千刀!” 刘志选:“……” 被刘志选叱责的孙承宗本人其实没有那么生气,他见天启这么激动,甚至忍不住劝谏道:“陛下,还是算了吧。” “不能算!” “先生可以不要体面,但朕不能不要君威!” 天启不容置疑地对孙承宗大声回道。 “是!” 孙承宗无奈,只得如此应道。 而这时,天启继续问孙承宗:“先生,学生朱由校还没请教完,您刚才说他们既然是民意,那您说,这些跪迎叛军的官绅和官绅子弟以及他们的豪奴们,该杀不该杀?” 孙承宗不得不承认他应该是大明朝最难为情的帝师,他这个帝师所教的皇帝学生,应该是最难教的一个。 因为这个学生竟在给他的老师下套。 孙承宗只得如实回道:“圣明之君自当顺应民意,如今民意如此,这些人自然该杀,而顺民意。” “朕听先生的。” 天启突然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来。 孙承宗:“……” 之前的话,怎么不听? 这又愿意听了,哪有学生对老师的话选择性听的! 天启说后就大声喝令道:“杀!” “是!” 禁卫营的官校们即刻执行起来,他们皆是经过严格甄选的子弟,对这些官绅豪奴没有半点怜悯心,甚至还有仇恨,所以,一时这些官校也就毫不犹豫地砍杀起这些跪迎叛军的官绅与官绅子弟以及他们的豪奴起来。 如砍瓜切菜一样。 定国公之子徐允祯,历史上于崇祯十七年投降满清的他,此时也被禁卫营的官校当场杀死。 而他的豪奴们也尽皆被杀。 其他官绅与官绅子弟以及他们的豪奴也一样。 哒哒! 天启拉着辔,开始策马走了过去,任由坐下马蹄踏在这些戴儒巾着锦袍的官绅尸骨上,而渐渐进入了大明门。 禁卫营的官校们也跟了来,马蹄、人脚,络绎不绝地踏在这些人的尸骨上。 官绅们摆来迎接叛军的香桉已被推倒在血泊中。 供奉王之臣、陈洪范的牌位也只剩下红色。 刘志选、李春业、徐希皋等被押解起来的大臣也都被押着走了过来,而心痛如刀割般看着这一幕,对于他们而言,这简直是末世! 坐着囚车的王之臣则苦笑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白造反。 至少闹的动静也不小。 毕竟,将与他一起陪葬的公卿勋贵似乎不少,甚至,现在已经先去黄泉一步的进士以下的官绅子弟都已经不值得他多看一眼了。 站在血粥中的百姓们最是兴奋。 “杀得好!” “杀得好!” “杀得好!” 上万的人在这样呐喊着。 他们用最简单的话表达着喜悦,有的开始抹泪,有的则把笑容绽放到最大。 这对于天启而言,是他从未体验到的一种支持度。 在天启踏着满街官绅骨回宫时,张贵在干什么呢。 张贵正在抗敌! 因为职掌五城兵马司兵马调动的巡城御史潘如祯正在攻打皇城。 已经投靠叛军的潘汝祯在劝降他这个国舅爷未成功后就不得不下令让自己控制的五城兵马司攻打皇城。 潘汝祯之所以这么做,则是因为他想到自己一个御史如果也去跪迎叛军,估计也没多少风头给自己,自己还不如先趁着自己手里有点兵,来偷袭皇城,生擒皇太子等人,立个大功再说。 所以,潘汝祯才率兵悍然来攻打皇城。 但潘若祯没想到这个国舅张贵真的在严加防守皇城,让他的偷袭变成了强攻。 而这些平素欺负老百姓还行的五城兵马司兵马攻城能力也的确不行,到现在也还没爬上城墙。 倒让张贵有机会站在城楼上对着这些攻城的人练箭。 知道天启已经进城的张贵刻意显示着很大的决心:“即便叛军至,也休想本督投降,本督宁死不降!” “张贵!你就不怕被千刀万剐吗?!” 潘如祯见自己控制的这些兵丁攻城一点也不成功,不得不也继续威胁起来。 “千刀万剐又如何!” 张贵大声回答后,就道:“天子快来了,我大明忠勇的将士们,随本督大喊,宁死不降!让天子听见!” “宁死不降!” “宁死不降!” “宁死不降!” …… 这时,天启已经听见了这声音,一时不得不感叹:“张卿真是忠臣啊!” 说着,天启就看向徐希皋等人:“你们还不如一出身寒微的外戚!你们这些世受国恩的人,羞也不羞!” 说着,天启就策马道:“张卿!朕来了!” “朕?” 潘汝祯听到这声音后一时不由得回过了头。 第一百一十三章 潘贼,休走!阁臣尚书们皆出城杀敌,立大功! 潘汝祯回头一看,就看见对面是皇帝天启,正率领着大量官军朝自己杀来。 “这……” “我是谁?” “为什么我会在这儿?” 潘汝祯一时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 张贵在看见天启率禁卫营的官兵冲过来后,也当即决定不再于城墙上练箭,而是立刻吩咐道:“陛下大军已到,众将士虽我出城杀敌!” 说毕,张贵就和满桂二人先下了城墙,然后在城门大开后,就杀了出去。 潘汝祯带来的这点兵力根本不是留在皇城内的满桂所部对手。 何况满桂所部上下包括整个内廷已经提前知道了皇帝已回京的消息,所以,也没人敢轻举妄动。 如今潘汝祯能够在外面攻城,只是因为张贵等刻意不出城迎战,而制造出一次守城之功而已。 毕竟若将潘汝祯轻而易举地打回去,怎么能让天子看见自己这些人在竭力守城呢。 潘汝祯本是想来立个大功,却反而成了送大功的人。 潘汝祯不只是给张贵、满桂等人送了个守城之功,也给还没去跪迎的文武大臣送了个平叛之功。 不是所有官员在这之前,都选择了跪迎叛军。 没有这样做的官员里,他们要么本就是支持变法,要么就是已经准备殉节一死报君王守住气节的,要么就是够谨慎而真的不敢贸然做出选择的。 现在在看见天启已经率大军已经回来,张贵等都因此冲出皇城来围歼叛军时,这些文武大臣也都从衙门里抄起椅子、镇尺乃至折扇朝潘汝祯和他的兵马冲来。 毕竟这个时候若不赶紧趁机参与杀敌,痛打落水狗,立个参与平定叛乱谋反之功,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机会? “杀敌!” 这些文武大臣都在呐喊着。 没人还淡定地稳坐在衙门中。 连内阁和六部尚书这些老臣都赶来杀敌。 只是在冲来杀敌时,内阁阁臣与六部尚书这些老臣们明显没有年轻的官员们冲得快,所以显得他们的杀敌平叛的积极性没有年轻官员高。 大学士朱国祚此时就因为这个气得不行,气喘吁吁的对新任吏部尚书周应秋道:“这些后生辈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竟跑到我们前面去抢功!” 周应秋也道:“是啊!好可恶,这些年轻人明显欺负我们老人跑不快!” “老夫实在是跑不动,大冢宰你搀着老夫去杀敌,如何?” 朱国祚这时候说道。 周应秋则装作没听见,一个劲地迈着步,声音嘶哑地喊得:“杀敌!杀敌!” “老货!仆跟你势不两立!” 朱国祚骂完后,就只能眼睁睁地看见周应秋离他远去,而他则只好继续步履蹒跚地前进喊着:“杀敌!” “潘贼!休走!” 张贵已经在满桂和孙应元的护卫下,最先杀出城门来。 不过,因为真正还有战意的潘部叛军太少,所以,除了满桂速度快,身手敏捷,杀死几个叛军外,张贵其实一个人也没杀到。 但叛军溅洒在张贵身上的血最多,因为满桂在有意识的对叛军割喉,制造出国舅张贵浴血奋战的样子。 不过,这时,张贵却听见后面传来喊声。 张贵回头一看,却是六科廊言官仗着自己年轻竟已经快追上了张贵,要与张贵等人抢功。 一般六科言官都选的是刚进入仕途不久的,所以多数比较年轻。 “狗日的言官,竟然也想抢功!” 张贵见此不得不加速冲去。 这时,这些文官们的确冲得很快,尤其是年轻的文官们,都不愿意放过这个杀敌立功的机会。 可以说人人都是表演艺术家,表演出了自己最忠勇的样子。 但潘汝祯带来的兵马实在有限,再加上现在天启已经大军杀回来,不少已经在溃逃而去,连潘汝祯都在疯狂往两翼跑,所以,真正够这么多文臣武将分的叛贼数量明显是不够的。 张贵因为最先冲出来,再加上他练过,且满桂不好跟他争,而其他年轻文官还是在体力上比他差点,所以,攻打皇城的首犯潘汝祯还是被他最先追到。 在潘汝祯往一侧溃逃时,张贵追上去就是一脚,将潘汝祯踹趴在地,然后拿着手里的手铳对着这潘汝祯的菊花就来了一枪,在潘汝祯惨叫时,他也忙拔出了刀,抵在了潘汝祯的颈部:“潘贼,不要动!” 与此同时,满桂和孙应元也各擒住了一名指挥。 “潘贼,休走!” 年轻的文官们这时也追了上来。 而张贵则拿起了手铳,对着这些想抢功的文官们道:“别过来!” 这些文官们只得去抢已经毙命在地的叛军尸首,且因为没武器,只得伸手掐住这些尸首的喉部,做出杀敌的样子。 但因为抓到和杀死的贼太少,不够分,所以有追上来的文官们因此争执起来。 “放开那个贼,让我来!” “放开他,那是我杀的!” “放屁,我杀的!” …… 周应秋、朱国祚这些老臣们追上来后,已经没有尸首可抢。 朱国祚只得忽悠着一个年轻官员:“李给谏,你把他让给仆,仆保证让你五年内官升三级!” 周应秋也在忽悠另一个年轻官员:“文选司主事还有个缺额!把这尸首让给本堂,这个缺额就是你的!” 但这些年轻文官们都是进士出身,也都不笨,自然不干。 毕竟这可是百年难遇的杀敌平叛之功啊! 而且,还是守卫皇城、守卫皇太子和宗庙社稷的杀敌平叛大功,可以说百年难遇,注定彪炳史册,简在帝心,没谁愿意轻易把这功劳让出去。 天启在看见张贵和很多文臣武将已经冲出来后,就立住了马,没再过来,尤其是在看见朱国祚这些老臣都出来杀敌平叛后,就更加没有前来,而是下了马,故意感叹道:“没想到我大明还有这么多忠臣!连阁老部堂们这样老臣,一把快散架的老骨头,都出来平叛杀敌!” 随即,天启就看向李祖业等人:“你们羞愧不羞愧!” 李祖业等颇为无奈:“我们只是判断失误!” 潘汝祯现在忍着股后剧痛,也是欲哭无泪,他是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心想:“自己不来攻打皇城多好,这样的话,他张国舅和这些大臣们有个屁的守城之功!” “杀敌!” 正在潘汝祯这样想着说时,魏忠贤和韩爌等人也赶了来,也在大喊着杀敌。 魏忠贤和韩爌因为一直是在西苑值房,皇城城门这里最远,所以就来的最晚。 但两人和随他们一起来的太监锦衣卫也都斗志昂扬,表现的忠勇无畏。 这一幕让潘汝祯更加郁闷。 还有李春业、徐希皋等因跪迎叛军被抓的大臣们也很郁闷。 有人郁闷,就有人欣喜。 赶过来的韩爌和魏忠贤还有已先在这里的朱国祚等大臣皆很高兴。 尤其是朱国祚,他本来都已经准备好殉节一死报君王的,结果他没想到自己终于还是在元辅韩爌之前赶到了皇城门外杀敌平叛。 朱国祚已经在畅想,以后告老归乡抱着孙子时,一定要给他讲讲自己当年为阁臣时,是如何手持一把镇尺从文渊阁杀敌平叛杀到皇城根的。 或许将来写自己的列传也会写下自己乃阁臣中最敢舍身报国的的好评吧。 “多亏了国舅爷啊!比殉节有意义多了。” 朱国祚如此想后就瞅了张贵一眼,他知道,若不是张贵一直坚守不降,等到陛下大军归来,他们这些人也捞不到这样的好处,而或许只能一死报君王了。 “臣等恭迎陛下!” 这时,天启已经朝张贵等走了过来,张贵等也都喊了一声。 天启见张贵浑身是血,不由得亲自扶起了他,问:“没想到,竟还有内贼直接攻打皇城,你们守的很艰难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封侯爵!赐免死铁劵! 张贵也没说身上这些鲜血皆是叛军的血,只道:“上托陛下英武,及时来援;下赖将士用命!倒也不算太难,无非抱定必死之决心耳!” 张贵这话一说,朱国祚等大臣也都跟着道:“陛下,如国舅爷所言,我等皆已抱定必死之决心!誓与国本共存亡!” 在朱国祚等说这话并没有脸红,因为他们当中不少已经决定殉节,这能不算是抱定必死之决心? 天启也没想拆穿这些说已经抱定必死决心的大臣们。 毕竟在看见更多大臣选择跪迎后,他不得不承认,能在听闻叛军可能入城的消息后,还愿意为自己殉个节,或者没迫不及待地就背叛自己而选择投敌,已经算很难得了。 该装糊涂的时候,天启还是会装糊涂的。 所以,天启此时也就点了点头道:“我大明还是有忠臣的,而且不只张卿一人。” 天启这话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说给朱国祚等大臣们的,意思是朕承认你们是忠臣;另一层是说给张贵听的,意思是在朕眼里,你张贵才是朕一直信任的真正忠臣。 而且,看见张贵一身的血,与其他出城平叛的文武大臣形成鲜明对比,天启心里的确有所触动。 作为一个皇帝最不该有的就是重情这一性格特点。 但天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特点。 他对没有关系的人不可谓不狠辣,但对自己身边的人还是在乎的。 故而,为了不辜负张贵,天启就说道:“这次国本能保住,国舅张贵当为首功,诸卿以为当如何封赏为妥。” “陛下,臣以为国舅当封侯!当世袭!” 次辅朱国祚站了出来,先表明了自己的建言。 “没错!如陛下所言,国舅爷这次保住的是我大明国本!乃功在千秋,利在社稷之事!岂能不封侯?!” 礼部尚书魏广微也站出来禀道。 吏部尚书周应秋也道:“陛下,臣也认为当封侯,国舅爷之功堪比当年于少保护卫京师之功!” “理当封侯,毕竟这次国舅爷保住的是国本!” “没错,这不是推恩外戚,是推功武臣,除世袭外,还当赐免死铁卷,敕旨造府才行!否则,恐令功臣寒心,使天下言陛下刻薄啊!” 这些大臣们此时皆在积极地强调张贵当大封,当直接封侯,完全没有半点因为张贵是外戚而不敢这样说的意思。 原因很简单。 不把张贵封侯,怎么显出这次守卫皇城、杀敌平叛的事件重要性来,怎么让他们这些也在这次事件中沾上功劳的大臣们跟着加官进爵? 不把张贵封侯,他们怎么好意思跟着把自己的功劳大书特书? 在利益一致的时候,文官们还是愿意抬抬轿子的。 外戚又如何,外戚照样抬,照样捧! 要知道,历史上,在利益一致的时候,许多文臣连认阉宦为干爹、喊其为九千岁、乃至造生祠这些谄媚行为都是能做出来的。 如今只是捧一捧国舅爷而已,不丢人! 何况,这次国舅爷的确是真的让大家参与了一场货真价实的平叛事件。 虽然叛军很弱,但那也是叛军不是。 “那就封侯!晋封为睢州侯,世袭,赐免死铁劵,赐庄田一处!敕旨着工部为其造侯府一处,礼部部议一下,其先辈与族中子弟女眷如何加封,另外,其他有功之臣,内阁主持廷议,议定如何封赏,到时候一并奏来。” 天启命道。 张恩谢了恩。 “陛下圣明!” 这里,朱国祚等文官即刻回了一句。 天启对此淡淡一笑,他突然觉得这应该是自己即位以来满朝文武乃至外戚勋贵内臣最和谐的一幕。 接下来,参与平叛的大臣们都得到了封赏。 满桂和孙应元也都跟着封了伯爵。 只有潘汝祯和李祖业、徐希皋等因为选择错误,而锒铛入狱,且遭遇了严厉的处决方式,不但什么都没得到,还失去了一切。 …… “你是说,明国国舅张贵已晋爵为侯,王之臣等清君侧的计划失败?” 沈阳。 努尔哈赤在从李永芳这里知道关于大明朝廷的最新消息后,露出一脸失望之色。 皇太极跟着说道:“也就是说,这个天启还会继续做明国的皇帝,还会继续信赖他张贵,我大金艰难的局面还是没有打开。”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随即一掌拍在了案桌上,瞪着牛眼道:“自从出现这张贵后,我大金就没顺遂过!连吾儿莽古尔泰和德格类都因他而死在关内,被明国皇帝凌迟处死,不杀张贵,本汗难消此恨!” “父汗息怒!” 皇太极劝慰了一句,又道:“眼下明廷已在辽南设镇,且聚兵数万,且借助其水师强大四处袭扰,对我们接下来无论是攻伐蒙古还是攻伐朝鲜,都掣肘甚大!故而,以儿臣之见,现在与其声讨这张贵,不如先想想办法,如何让明廷放弃在辽南设镇。” “让明廷放弃在辽南设镇,难于登天!因为支持在辽南设镇的是明国国舅张贵和袁可立,而这两人现在最得天启宠信。” 贝勒阿敏这时说道。 “还是立足于打,把辽南的明军消灭才行,关键是,现在辽南巡抚孙传庭和周遇吉二人颇为善战,比毛文龙、袁崇焕这些人威胁更大,更重要的是,这两人皆同属西厂旧人,是明廷国舅张贵的自己人,配合的也很默契,我们派去的细作竟无法挑拨他们的关系,反而被他们查了出来。” 努尔哈赤说道。 “父皇说的是,即便暂时不能让明廷撤掉辽南一镇,但可以先想办法让他们换掉孙传庭和周遇吉!” 皇太极回道。 努尔哈赤听后问道:“怎么换?” 投靠后金的大明第一汉奸李永芳这时候说道:“奴才认为可以用反间计!” “如何使用反间计?” 皇太极也跟着问道。 李永芳道:“回主子们,这件事不难,刚才四贝勒爷不是说,他孙传庭和周遇吉是明国国舅门人吗,而在明国不比我大金开明,明国多腐儒酸臣,他们对这种投靠外戚的大臣是不容的,想必明国内部早有不少清流文官对这两人不满,而只要我们散播一些这两人暗通我大金、甚至与我大金秘密议和,乃至已经约定我大金取辽西,他们取山东的消息,明国内部必有人借此事弹劾孙传庭和周遇吉。” “不仅仅是明国内部,辽西的袁崇焕和辽西将门事实上也不希望有个辽南的孙传庭和周遇吉这些人掣肘他们,分他们的辽饷,所以,只要我们把消息一散播,想必这些人也会跟着弹劾孙传庭和周遇吉。” 李永芳回道。 “可明国皇帝会信吗?” 努尔哈赤问道。 皇太极道:“父汗,儿臣认为李额驸此计甚妙,不管明国皇帝信不信,众口铄金,流言蜚语广泛传播后,不是真的也会变成真的,何况明国内部不少人也愿意这是真的,到时候即便皇帝不愿意不信,也不得不有所怀疑,进而换掉这二人,或者这二人自己心灰意冷,自请离开。” 努尔哈赤点点头:“甚妥!就这么办,李永芳,此计就由你安排。” …… 张贵支持袁可立在辽南设镇,对建奴形成更大掣肘,且把变法新政实施以来的大量国帑都运到辽南,而不再是用去养辽西将门的事,的确让建奴和辽西将门以及在辽西的文官们感到不满。 故而,尤其是在李永芳这些汉奸推波助澜下,在张贵刚刚封侯不久,辽东巡抚袁崇焕、总兵左辅、参将祖大寿等联名上疏弹劾孙传庭、周遇吉等暗通建奴、密谋媾和的奏疏就到了京师。 天启为此特地于下旨于勤政殿举行午朝廷议此事。 但廷议一开始,翰林安桐就突然拿出一封奏本跪在御前,道:“陛下,臣弹劾辽南巡抚孙传庭、辽南总兵周遇吉密谋勾结建奴造反,且与建奴相约,由奴酋努尔哈赤率建奴主力攻打辽西,而他们则取山东,意在夹击京师,亡我大明!”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张贵:没错,你们这些朝臣就是傻子! 张贵诧异地看了这安桐一眼。 众所周知,孙传庭和周遇吉皆是他的人,现在安桐突然指责孙传庭和周遇吉要勾结建奴谋取山东,无疑让他这个国舅爷也难逃干系。 但张贵没想到的是,这个安桐会这么大胆,在自己才封侯不久,圣眷正隆之时,就弹劾自己的人。 安桐解释了张贵的疑问,在这时候向天启禀道:“陛下,现在满京城都开始传言孙传庭和周遇吉勾结建奴欲取山东,更有人说,山东登莱一带已经有大量船只靠岸,百官们因畏惧国舅权势,而不敢言此事,但臣敢言此事,如今只请陛下早做决断,而以免贻害社稷!” “另外,臣收到了辽南生员倪知远冒死从沈阳带回来的证据,这证据就是孙传庭写给建奴的密信。如今看来,这孙传庭、周遇吉之类的小人,能游于外戚之门,也必无廉耻而愿与建奴勾结,而行不忠之事!” 安桐这话算是相当于以固有的道德观念评判边臣边将,在他意思里,孙传庭和周遇吉为外戚所发现荐举,那就已经算是德行不正的奸臣,勾结建奴也无疑很正常。 这种以道德治国,且以道德评判一个大臣是否称职,乃至由此衍生出来的门户之见,算是儒士参与朝政的常见现象。 在大明乃至以往的朝代并不鲜见。 安桐说后,礼科左给事中周朝瑞则也说道:“难怪袁崇焕他们也弹劾孙传庭,想必辽西那边更清楚此事,而早已通过自己的细作哨探知道了孙传庭等人在辽南的行径,故才向朝廷奏明此事。” 说着,周朝瑞就出朝班向天启禀道:“陛下,以臣看来,这事不是空穴来风!” 在这之后,周朝瑞还瞅了张贵一眼。 其他的大臣们也看向了张贵。 因为谁都知道,这孙传庭和周遇吉皆是张贵举荐的人。 张贵不得不承认,在大明做件事真的不容易。 他不过是让孙传庭、周遇吉这样的能臣名将提前去辽南接袁可立的班,好帮助在辽南独自支撑的张盘,进一步掣肘建奴灭蒙攻朝乃至入关劫掠的战略而已,却因为朝臣清流对外戚与靠外戚崛起的大臣本就鄙夷,加上辽西一带边臣不容这些影响自己养寇自重大计的新势力出现在关外,而竟使孙传庭、周遇吉等人要落上一个谋反之罪! 为了不让朝中清流坏了平辽的大事。 也为了不让辽西的官僚军事地主们想把朝廷安插在辽南的朝廷自己的兵马排挤出辽地,张贵在安桐把所谓的生员倪知远带回来孙传庭给建奴的密信递上去的时候,就果断站出来,道: “陛下!这恐是建奴的反间计,臣认为一个生员带回来的信件还不能作为朝廷决定一个边镇大员生死的凭证!孙传庭作为辽南巡抚,身处于四战之地,每天亲笔手书的公函书信没有一百封也有五十封,因而建奴拿到他的书信进而模仿他的笔迹伪造信件可以说很容易!故臣认为,此事当慎重。” “反间计?” 天启问了一声。 “没错!陛下,辽地的局势,谁都清楚,建奴现在已经是处于最为艰难的时刻,有朝廷在辽西和辽南的军镇堵着,他无法腾出手打蒙古或打朝鲜,也就无法靠劫掠钱粮人口来壮大自己乃至缓解自己内部生活日渐艰难处境!” “而建奴想要打破僵局,就只有使用反间计,让朝廷自乱阵脚,让我们自己人先斗起来,让我们自己把靠谱的边臣都解决掉,进而实现他们将来灭我大明的野心。” “偏偏朝中还真有这样的傻子,为一己门户之见,就真的借此事兴风作浪!” 张贵回道。 周朝瑞大怒:“国舅爷何以如此辱我等朝臣,难道我等为社稷直言上奏也有错吗?!” 张贵回道:“到你们的确都是傻子!” “你!” 周朝瑞气得满脸紫涨。 “辽东巡抚袁公都承认他孙传庭通敌,国舅爷又何必为他孙传庭强辩!难道国舅爷比袁公还清楚辽地的情况吗?” 安桐这里说着就也冷声质问起张贵起来。 张贵道:“没错,你可以这样说,的确没人比我更懂辽地的情况!也没人比我更懂孙传庭、周遇吉!” 接着,张贵又道:“他袁崇焕跟孙传庭话都没说过,凭什么就因为一个生员带回来的密信就来弹劾与他同级且互不统属的边臣?他这样草率轻信的要朝廷杀不是他属下的孙传庭,就不怕将来别人也草率轻信,杀了他吗?!” “无论袁公此举是否草率,也遑论这是不是建奴的反间计,陛下,以臣之见,至少孙传庭、周遇吉不能再用!即便不因此杀他二人,但也不宜再用这二人,毕竟难保确有此事。” 周朝瑞回道。 张贵满脸无语。 娘的,孙传庭和周遇吉在辽南打的那么好,如今突然就因为这么一个似真非真的通敌案再调走,岂不是正中建奴下怀? 毕竟要在大明朝,再找出可以代替这两个人的能臣将才出来,张贵还真不好找。 关键是即便找到了,谁知道还会不会被排挤走? 而有才的人会不会也因此不敢再实心用事? 张贵不得不承认,大明真的很多时候就坏在言官手里。 无论如何,张贵觉得自己都要阻止这样的事发生。 于是,张贵再次站了出来:“陛下,臣还是那句话,没有比臣更懂孙传庭、周遇吉,他们俩对陛下的忠诚,可以说满朝无人可比!而他们俩的能力,满朝也无人可比!调走他们只会中建奴下怀!” “陛下,不能因为一个生员带回来的所谓证据,就轻易换了边臣,如果陛下实在要换掉这二人,那就请先将臣下诏狱、革臣的侯爵,如果孙传庭和周遇吉真要勾结建奴谋反,那臣肯定是第一个主谋!” 张贵现在是豁出去了,于私于公,孙传庭和周遇吉是他必须保的。 于私而言,无论是不是建奴在用反间计,现在这些朝臣们若能因此将孙传庭和周遇吉拉下马,那将来也能将他拉下马。 于公而言,孙传庭和周遇吉一走,建奴肯定会趁辽南空虚,而大举兴兵辽南,而拔刀辽南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而到时候朝廷根本不可能指望袁崇焕和辽西将门会支援辽南。 因为历史上袁可立在收复辽南后,辽南就是这么失去的,就是袁可立被言官弹劾回京,而导致辽南空虚后,给了建奴一个趁虚夺回辽南的机会,而在建奴夺回辽南的过程中,总兵张盘直到战死,也没有辽西的兵马来救。 所以,张贵现在必须豁出去先保住孙传庭和周遇吉。 天启和朝臣们皆很诧异地看了张贵一眼,他们都没想到张贵会这么不顾一切地保孙传庭和周遇吉。 竟说出天启要听言官的,除非先将他下狱这样的话来! 天启因此问道:“你真敢这么保他们,不怕他们真的做了不利于朝廷的事,且因此连累了你?!” 天启不是穿越者,对孙传庭、周遇吉保持怀疑,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作为帝王,他不可能会绝对信任任何一位大臣。 “是的,陛下!” 张贵回道。 “既如此,你觉得此事当如何处置?” 天启问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将他们下诏狱,我西厂的格局要打开! 张贵也就忙回道:“请陛下下旨让安翰林和那个叫倪知远的生员先下诏狱!并令厂卫严查倪知远到底是逃出了沈阳,还是被建奴安排出了沈阳。” “按国舅说的办!” 天启听后点了点头,随即就丢下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陛下!” 周朝瑞见此先站了出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啊!不能国舅爷说是反间计就是反间计啊!” “无论是不是,先查查再说,难不成你要朕就因为这么一封信将刚刚封侯的国舅爷下诏狱?!” 天启说着就质问了一句。 周朝瑞听后也不好再为安桐以及同样不希望孙传庭在辽南待着的袁崇焕说话,只得看向张贵: “国舅爷,您可要记住您今日的言辞,一旦孙传庭和周遇吉真引建奴出现在了山东,到时候希望您能自请包庇之罪!” “不用你提醒。” 张贵淡淡一笑。 周朝瑞这时候又道:“陛下!既如此,臣请陛下降谕让厂卫不得将他们屈打成招,否则不能服众!” “这个朕可以答应你。朕也无意要冤枉谁委屈谁,也并不是偏袒他张国舅,你们如果也能这么有担当,敢为他人以个人生死作保,朕也会这样做的。” 天启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 “谢陛下!” 周朝瑞和安桐都这么回了一句。 而魏忠贤则很露出了为难之色,便在朝会散后,来到张贵这里:“国舅爷,这不能用刑,我们东厂镇抚司恐怕撬不开他们的嘴。这到时候总不能把他们一直关着吧,那样陛下会觉得我东厂镇抚司无能的。” “那你就奏明陛下,让我们西厂帮你审,我西厂保证能撬开他们的嘴。” 张贵回道。 “看不起我东厂?” 魏忠贤如此想后,就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笑说道:“哪能呢,咱家想想办法,若实在不行,再请皇爷让西厂来审就是。” “那就有劳公公了。” 张贵回了一句。 …… 当晚。 京师,一家酒楼雅间内,建奴细作武长春刚点完菜后不久,一位来送菜的小二就走了过来,低声道:“安家传来消息,翰林安桐被下诏狱,我们派去他府上的倪知远也被下了诏狱。” “怎么会这样,周给谏他们没保他们吗?” 武长春很是惊骇地问道。 “保了!但据周家的人说,国舅张贵竟以要调离孙传庭、周遇吉就先将他下诏狱的话来保孙传庭和周遇吉二人,天子除非真想把刚立大功的国舅下诏狱,不然就只能先听他的。” 这小二回道。 嘭! “又是这个张国舅!孙传庭和周遇吉到底给他送了多少礼,他竟这么力保!” 武长春拍桌说了一句。 “好在因周给谏力争,天子已令厂卫不得刑讯逼供,倪知远已经知道此事了,想必什么都不会说的。” 这小二回道。 武长春听后点了点头,又道:“看来得趁此机会,策动朝中更多大臣为安桐说话,然后逼天启改变主意,争取换成岳父(李永芳)交给我们的任务。” “正是呢。” 这小二回道。 “你们也派人去山东陈一敬家,让他把这事转报给岳父知道,让他想办法,再多编造些孙传庭和周遇吉与我们大金勾结的证据!争取让明国皇帝不得不相信孙传庭和周遇吉已经在通敌。” 武长春又说道。 “明白!” …… “都明白吗?” “总之,孙传庭和周遇吉是我们西厂出去的人,我们西厂必须得想办法洗刷出他们的冤屈!让那些别有用心之辈不敢打我们西厂的主意!” 张贵看着被自己深夜招来的西厂两位骨干,许都和周能。 三人皆点了点头:“明白!” “许都,你读书最多,你先说,本督去年一年让你组建锄奸队,秘密打探调查投靠建奴的头号汉奸李永芳为的是什么?” 张贵问道。 许都回道:“为的是早日消灭建奴,建奴屡次与内地奸商走私,已经在触及了我们西厂的底线,我们西厂不可能等他来针对我们西厂的人时,我们西厂的人才被迫还击!” “聪明!” 张贵点了点头,接着又问周能:“我让你组建西厂特务司,调查打入我西厂乃至大明内部的细作,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向陛下证明,我们比东厂强!” 周能先回道。 啪! 张贵用折扇给了周能的脑袋一下:“格局!格局!老子说了多少次,格局要打开!我们西厂需要将东厂放眼里吗,要本督说多少遍,不要把目光只盯在大明朝堂上,要把目光放长远,记住,我们西厂的目标是去全世界收税!让你搞特务司不是为了跟东厂比,是为保证我西厂长盛不衰!” 周能摸了摸脑袋:“卑职记住了!” “记住就好。” 张贵坐了回去,就道:“现在,本督开始宣达命令!” 许都和周能立即把身板挺得笔直:“请督帅吩咐!” “许都,你的锄奸队必须尽快生擒李永芳,若实在不能生擒,就拿到其首级!” 张贵吩咐道。 “是!” 接着,张贵又吩咐道:“周能,你现在立即去抓捕武长春、陈一敬等建奴细作,让建奴知道知道,我西厂可没那么好欺负!早盯上他了!” “是!” 周能也答应了一声。 张贵的确早就盯上了建奴。 因为熟悉历史的他知道建奴是历史上将来真正夺取汉家江山的势力,且为了灭亡大明也一直在使用各种手段,包括安排间谍,进行特务活动这些。 张贵为此早做了准备,且还猜到建奴会对自己在西山的工业区感兴趣,毕竟西山有新造的各类火器和火炮,也就以此特别成立特务司,让周能这些西厂骨干特意安排一些人被建奴的细作收买,然后做建奴细作的卧底。 张贵甚至因此得知李永芳是建奴整个情报工作的总后台。 这让张贵不得不承认,历史上第一个主动投靠建奴的汉奸李永芳对大明是真的危害巨大。 …… “季公,这件事有劳了。” 武长春这里刚拜会完兵部的一位姓季的官员,就见他的长随疾步走了来,低声道:“西厂的周爷肯见我们了!” “是吗?!” 武长春听后大喜。 “没错!” 这长随回道。 武长春道:“这银子没白花,他要怎么见我们。” 很快,长随就说了见面的方式。 武长春便照办了起来,与自己的长随来了周能与他约定的一处庙宇内。 但武长春一进来,就被人敲晕了过去。 他的长随也被敲晕。 而武长春在醒来后,就看见周能陪着一个衣着斗牛服的少年站在他面前,不由得问道:“你们是?” 这少年正是张贵。 张贵则这时对武长春说道:“你倒是有胆量,敢打我西厂和西山的主意。”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奏诛一干奸臣,文官们顿时惶恐不安! 武长春没想到自己会被西厂的人算计,他还以为西厂这种属于大明天子爪牙的机构,会根本就没把他们这些给建奴刺探消息的细作放在眼里。 要知道,在这个时期的大明,建奴在很多朝廷的人眼里,其实和水浒传里宋江一伙人在朝廷眼里的地位差不多。 所以,即便是在崇祯初年,大明朝廷也还想的是如何平辽,而不是如何防止建奴会入主中原的问题,也就还未将建奴当成会夺取自己江山的对手,最多只是很难剿灭且屡次侵扰大明的一个鞑子政权而已。 当然,大明的大多数朝臣们本就更热衷于内斗,对外事本就不怎么关心。 张贵不同的是,他是穿越者,知道历史后面的事,所以他不可能只把目光盯在内部。 “你们西厂竟早就盯上了我们这些人!” 武长春也因此冷冷一笑,在张贵这么说,就回了这么一句。 “是不是感到很荣幸?” 张贵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在一西厂官校搬来一张椅子后。 “承蒙你们看得起。” 武长春回道。 张贵往后靠在椅子上,道:“本督和他们不同,本督不允许有任何危害我大明利益的企图成功实现,本督现在只问你一句,想不想活命?” 武长春苦笑,问道:“想必您就是国舅爷?” 张贵点首。 “果然!” 武长春回了一声,道:“他天启运气好,遇到你这么一位国舅。” 说着,武长春就问道:“你们真会饶我性命?” “当然!只要你肯为我们西厂做事,我们会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难不成你真想将来跟他李永芳一样,被人做成跪像便池?” 张贵问道。 武长春瞅了张贵一眼,说:“你们定的汉奸罪的确够狠,我岳父都因此气得吐血。” “不如此,怎么让你们这些人记起自己还是个汉人?” 张贵笑说后就问了这么一句。 武长春冷笑:“汉人,满人,蒙古人,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人而已,都想求富贵而已,只要能得富贵,什么不能做,难道非要给他凤阳朱家做奴才不成?” “有区别!” “对于本督而言,就是有区别!” “首先,本督就是不想全天下的汉人做了你们这些人的奴才!才建言天子设汉奸罪。” “而你们不能因为想跟着建奴一起做人上人,就愿意让全天下汉人都做他旗人的奴才!至少本督是不答应的!” 张贵说着就看向周能:“你回答他,你答应让全天下的汉人做胡虏和汉奸的奴才吗?” “回公子,不答应!” 周能回道。 武长春叹了一口气:“其实,只要让我做人上人,做旗人的奴才和做朱家的奴才没区别,包括做国舅爷您的奴才。” 张贵呵呵冷笑:“你现在应该先考虑活命的问题!” 武长春无奈苦笑,随后就问着张贵:“想要我怎么做?” 张贵道:“让生员倪知远开口!” “行!” …… “陛下!厂卫已羁押安翰林和倪生员于诏狱多日,到现在也应该审出来了,而还给他们一个清白,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一直关着呀!” 在张贵审讯武长春时,礼科左给事中周朝瑞等一批朝臣则趁着为天启上午朝时,就下翰林安桐与生员倪知远于诏狱一事向东厂施起压来。 这时,兵部左侍郎季应诚也道:“陛下,安公素来清廉有风骨,如今为大明社稷安危而不畏权贵之势,冒死直陈边臣通敌之弊,更是忠直尽显。即便真如国舅爷所言,这是建奴所施反间计,那也不能就这么一直把安公关着,而不给个理由,使忠臣寒心啊!” 说着,季应诚就道:“请陛下还安公清白!” “请陛下还安公清白!” “请陛下还安公清白!” “请陛下还安公清白!” …… 一时间,许多大臣皆如此进谏起来,尤其是在场的翰林清流们,他们的确不愿意坐视自己同僚安桐一直被不明不白的被关在诏狱。 随侍在一旁的魏忠贤一时也急的满头是汗,因为他东厂的确不知道在不严刑逼供的情况下,该怎么让倪知远开口承认孙传庭通敌的证据是伪造的。 天启这时候倒也看向了魏忠贤:“魏忠贤,你们东厂镇抚司到底审出了结果没有。” “回皇爷,奴婢无能,还没有。” 魏忠贤此时很想说,不能动刑,根本没法审。 “陛下,既然东厂并没有审出来,臣以为就应该将安翰林和倪生员无罪释放!而直接派人调查孙传庭通敌一案或将孙传庭罢职为好!” 周朝瑞这时候说道。 季应诚也跟着道:“陛下,臣附议,当立即释放安翰林和倪生员!”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时间,许多翰林清流皆站出来,表示赞同周朝瑞等人的意见。 “陛下,国舅爷求见!” 而这时,刘若愚走了进来,向天启禀报了一句。 天启道:“宣!” 没多久,张贵就走了进来,且向天启禀道:“陛下,臣今日来是请陛下准臣带一名人犯上殿,此人犯涉嫌企图走私我西山火炮与火器,更为关键的是,此人是受建奴额驸李永芳指使来做这事,而且是李永芳的女婿。而且此人还勾结朝廷大臣企图坏我边务,臣请陛下亲审,诛坏我大明边务的一干奸臣!” 李永芳的女婿? 天启虽然不知道李永芳的女婿是谁,但他对李永芳却很是熟悉。 因为李永芳是第一个投降建奴的明廷高级将领。 李永芳在投降建奴之前官至游击,这已经是明廷中很高的武职了。 所以,可以说,李永芳的影响极为恶劣。 尤其是在李永芳联合叛将孙得功坑了王化贞致使大明失去广宁后,更是让天启对此人恨之入骨。 如今听闻人犯是李永芳的女婿,天启也就没有犹豫,忙道:“宣!” 很快,武长春就被人带了上来,且被锦衣卫摁跪在了天启面前。 天启见此便喝令道:“抬起头来!” 武长春便抬起了头。 武长春一抬起头,周朝瑞和季应诚等顿时后背不由得一阵发凉,他们没想到一直以武举武以扬身份与他们接触的武长春会是李永芳的女婿! 完蛋了! “你真是李永芳的女婿?” 天启回道。 武长春回道:“是的。” 天启又问道:“有何凭证?” 武长春回道:“我身上有岳父给我的亲笔信,以及建奴大汗赐予的腰牌。” “搜!” 天启吩咐一声。 一锦衣卫便在武长春身上搜了出来,且递给了天启。 天启接过来看后,忙问武长春道:“他信上叫你竭力办成让朝廷杀孙传庭、周遇吉或罢黜这二人,你是怎么办的?” “自然是买通朝中大臣们帮我们说话。” 武长春回道。 天启又问道:“都有哪些大臣?” 武长春看了一眼钱龙锡和季应诚:“有兵部季侍郎,还有礼科周给谏,宫…” “陛下!他在诽谤臣!他在诽谤臣啊!” 周朝瑞这时候忙力争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枭清流言官首级,传于九边! 天启一脸厌恶地看向周朝瑞。 “他武长春怎么就偏偏诽谤你,怎么就这么准确的说出礼科有个周给谏?” 接着,天启也就质问起周朝瑞来,且将李永芳亲笔盖印的书信晃了晃,对周朝瑞道: “偏偏他李永芳在给他女婿的信里,也提到了你的名,还知道你是我大明的礼科左给事中!你什么时候跟建奴勾搭上的,还要在朕面前欺君吗?!” 扑通! 周朝瑞匍匐在地,欲哭无泪道:“陛下明鉴!臣真不知道他武长春是叛贼李永芳之婿啊,臣只是以为他真的只是辽东巡抚袁崇焕派来的心腹而已。” 季以诚这时也跟着双腿一软,匍匐在地,暗想:“自己这些人算是完了,谁想到这个武长春竟是建奴派来的!” “这跟袁崇焕有什么关系?” 天启这时问道。 周朝瑞忙回道:“他说他是袁崇焕派来进城的,要臣帮着在朝堂上为难辽南的孙传庭和周遇吉。” “所以你就照办了?” 天启问道。 周朝瑞没有直接回答天启的问话,只可是磕着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他为什么照办?” 天启这时问向武长春。 武长春回道:“这还用问吗,自然给了他银子,一开始只是五千两,现在已经给到两万两了。” “朕都恢复剥皮楦草的祖制了,还不收手不老实。” 天启没好气地看着周朝瑞说了一句。 周朝瑞只是磕头求饶。 天启又问着武长春:“这事跟袁崇焕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们只是寻个让清流言官们弹劾孙传庭和周遇吉的理由而已。我们总不能直接说是建奴不愿意看见孙传庭和周遇吉在辽南继续存在吧?” 武长春说着就又道:“是个人都能想到,孙传庭和周遇吉这样厉害的人物,在辽南实心实意的与建奴为难,坏的不仅仅是建奴的财路,也坏了辽西那些官员的财路,他袁崇焕也不希望关外还有一个跟他平起平坐的孙传庭,所以,我们说是袁崇焕派来拉拢他们的,他们自然就会信。” “愿意替边臣陷害边臣,而罔顾边镇安危,社稷安危,你们就是这样效忠朝廷的?!” 天启因此质问起周朝瑞等人来。 周朝瑞等依旧只是磕头求饶命。 天启却是越想越火大,猛地站起身来,睥睨着周朝瑞等人:“你们险些坏了朝廷大政!” “幸好朕没听你们几个的。” 天启说后就又吩咐道:“东厂去把翰林安桐、生员倪知远押来,朕要亲自再审问审问他们。” “是!” 魏忠贤答应着就安排在朝班的许显纯去诏狱提这两人来。 而这时,天启则笑问着张贵:“你是怎么查到武长春的?” 张贵回道:“也没什么太难的,只要多把心思多放在外敌身上就行,而不是只盯着自己人,且只知道党同伐异。臣早就想到建奴肯定也会对臣奉旨在西山搞的工业感兴趣,所以早就让人盯上了,甚至派人故意受其腐化拉拢,进而就按图索骥的查到了武长春。万事若顺皆在于未雨绸缪而已。” “记住这句话!” 天启对在场的朝臣们大喝了一声,接着补充道:“多把心思放在朝廷的敌人身上!多为社稷安危想想!” “臣等谨遵圣训!” 朝臣们皆回了一句。 张贵并没有说错,大明朝堂上很多时候就是一个低端名利场。 官僚士大夫们只热衷于为一件事符不符合礼制祖制吵得不可开交。 而且,他们所有的智慧也大部分都用在如何从自己朝廷和百姓多攫取些好处。 哪怕有从外面通过海贸赚到钱的,也是想着如何能独吞这份好处,没想过策动朝廷帮着自己去外面拓展利益。 当然,这里面涉及的原因有很多,则难以细述。 而张贵现在就是要天启知道,他与这些官僚士大夫们不同,他甚至从没想过要与这些官僚士大夫们斗,而是一直把心思放在了整个国家的利益上。 至于现在查出武长春,进而牵连到这些官僚士大夫们涉嫌勾结建奴细作,乃至暴露了他们不顾社稷安危、愿意配合边臣搞内斗却不主动阻止此事的本质,不过是搂草打兔子,捎带出来的而已。 谁让这些官僚士大夫自己忠义廉耻之心丧尽? 又谁让他们所持门户之见太深,为自己士大夫的利益,而罔顾社稷安危? 就因为孙传庭这些人是外戚举荐的,而就想着把他们斗倒,而从不在乎,这样做对社稷有什么影响。 翰林安桐和生员倪知远没多久就被押到了朝堂上。 倪知远一看见武长春在这里,顿时就震惊得脸色发白,心理建设起的防线一下子就破了。 因为武长春是他的上司,武长春有许多他是建奴细作的证据。 倪知远现在只很想知道的是,武长春为何会被抓住?朝廷从什么时候就盯上了他的? 天启见这两人来后,就先问着倪知远:“倪知远,你所持孙传庭勾结建奴的密信到底是怎么来的?” 倪知远因为武长春在这里,已经破防,也就不再硬抗,而如实回道:“是旁边这位武老爷给我的,他让我来京城散播孙传庭勾结建奴的消息,且给了我一千两银子去四处走动。来历也是武老爷吩咐我这么说的,让我编造说是建奴那里偷来的。” “所以,你就信了?” 天启这句话是向翰林安桐问道。 安桐则看着倪知远,一脸不可思议:“你!” 因天启这时候问了一句,安桐接着就忙转向了天启,道:“臣糊涂,请陛下恕罪!” “这事是糊涂二字就可以解决的?若非你安翰林有门户之见,暗藏党同伐异之心,会上他一个生员的当?” “你堂堂翰林,会想不到现在辽南对大明有多重要,会想不到这里面可能存在的阴谋?” “除非你这翰林是别人帮你考的,或者你承认你自己就是一个迂腐不堪的书呆子!” 张贵这时候说了起来,且对天启禀道:“启奏陛下,臣认为为不使边防出事因京官肆意弹劾污蔑而坏事,当严惩这种门户之见颇深的人,方能使边臣放心,不因担心朝中言官清流掣肘算后账而不敢全心为国守边!否则,边臣将不得不为消弭言官清流之不利物议分出大量心思,乃至花大量金银!另外,也能让胡虏知道陛下之明,而断不敢再轻易使用反间挑拨之术!” “最好传其首级于九边,以安九边文武之心!” “因为自辽事大坏以来,边事不振多与朝中清流文官坏事有关!不如此做不足以显示陛下之明!” 天启点头:“传旨,翰林侍读学士安桐党同伐异、门户之见颇深、明示忠直暗蓄奸邪、僭越言官朝权,险些坏军国之大政!判斩立决,籍没家产,以儆效尤!” “周朝瑞、季以诚等着有司查明其贪污事宜,该剥皮楦草就剥皮楦草,该抄家就抄家,至于也轻信建奴细作之言,而险些坏我边事之罪,也一并同安桐一样的处置!” “皆传首九边!” 周朝瑞听后直接晕了过去。 这时,同为翰林清流出身的礼部左侍郎李标基于为同僚鸣不平,急忙出朝班道:“陛下!臣有话要奏!” “讲!” “谢陛下!” 接着,李标就道:“臣想问陛下,抛开事实不谈,如今满朝中外对他孙传庭、周遇吉二人皆不满,难道他二人就没有一点错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文官专政更可怕!不能因他们人多就不杀! 张贵忍不住笑了。 抛开事实谈过错,那还怎么谈? 难道是要学秦桧来个莫须有,强行安个过错? 天启也怒极反笑,看着李标,问道:“你想让朕给孙传庭、周遇吉二人安个什么罪?” “至少陛下不能偏袒这二人!” “这二人靠近幸外戚上位,私德有亏,乃奸邪之辈,岂能担当督抚总兵重任?天下人无不质疑其德!” “就算二人现在没有勾结建奴,将来也会勾结建奴,陛下不能不防!” “对于这种私德有亏者,陛下授予边防重任,不问其德;却对清流言官刻薄寡恩,就因为安翰林等轻信建奴细作之言,就动辄抄家杀头!陛下这是不公!” “为君当持正,陛下既然要不拘一格用无德之人,为何就不能对有德之人宽仁一些?!” 李标侃侃而谈起来,舌绽莲花,但话里话外,意思无外乎一个,孙传庭、周遇吉这种人道德上已经有原罪,所以已经不是君子,现在不犯错将来也会犯错,而安桐这些人道德上没有原罪,所以即便现在犯错了那也还是君子。 以道德治国是清流文官们治国议政的准则,也是他们借以党同伐异的工具。 首先外戚、内廷、勋贵、武臣、后宫、庶民等凡是非文官阵营的都属于道德上就不可靠的势力,有道德上的原罪。 另外,与这些阵营亲近或有关系的文官个人,也属于有道德上原罪的人,等于属于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小人,已经不算是君子。 当然,非文官阵营的人如果巴结他们,自然也会有礼贤下士、清正有德这样的美名。 “陛下,臣请斩礼部左侍郎李标!” 张贵给投在自己门下的陈子壮递了个眼色,陈子壮便会意地站了出来,且直接朝李标丢了个炸弹,要求皇帝斩杀李标! 这种时候,张贵自然不会亲自下场再跟一个礼部左侍郎斗。 他只会在涉及保自己该保的人的时候才会亲自站出来。 至于打压不跟自己对付的文官清流,他不用亲自出马,让跟自己理念一致的文官出马比较合适,也就是所谓小弟。 而且这样也能让皇帝知道,文官的确不是铁板一块,而因此让皇帝有更大的底气去做出真正属于自己内心的判断。 李标和翰林清流们很意外,他们没想到陈子壮会直接要皇帝杀李标。 似乎一点文臣士大夫之间的情谊也不讲,要直接撕破脸的节奏。 天启突然觉得上朝其实很有意思,尤其是现在看见这些文官们开始互咬的时候,而不是像自己即位之初时,所有人只向自己这个皇帝狂吠。 只有在这个时候,天启才有了种自己是裁判而不是傀儡的感觉。 天启因而倒也很配合,故作不明白地问道:“卿何以出此言?” 陈子壮禀道:“回陛下,孙传庭、周遇吉二人,一个因进入武备学堂而简在帝心,一个因掌前锋营而拒绝被内贼拉拢而简在帝心,可以说这二人虽然由国舅爷举荐,但能获重用,一切皆出于圣命!而且是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的明发上谕。现在李部堂言这二人私德有亏,乃奸邪小人,岂不是暗讽陛下昏聩,乃是昏主?” 陈子壮说着就道:“身为臣子,此等詈骂君父之言,不可能不愤慨,故臣请陛下斩杀此等不忠之臣!” “陛下,臣没有这个意思!” 李标急忙否认道。 “不,你李部堂就是这个意思,口口声声说他们是靠外戚上位,难道以李部堂的意思,我大明现在有外戚干政吗?!” 陈子壮叱声问后,就又追问李标:“有吗?!” 李标:“臣……” 陈子壮接着就自己回答起来:“陛下,臣认为,本朝现在没有外戚干政,迄今为止,一切皆出于圣谕!只是有人,居心叵测,话里话外,都在把朝堂往外戚干政身上扯,意在坐定陛下是昏君的事实!” “外戚干政是没有,但外戚扰政是有的!至少有人在做外戚的喉舌!” 李标呵呵冷笑道。 陈子壮毫不相让道:“李部堂真是会杜撰词句,不敢说自己就是有想让陛下背下让外戚干政之歹意,就编个外戚扰政!但鄙人现在就在御前把话说明白。” 陈子壮说着就向天启禀道:“陛下,臣敢现在就去下诏狱,让东厂镇抚司先查查臣有没有和外戚存在着私利来往,乃至受外戚好处,或者送外戚好处,如果有,不用六十两就剥皮楦草,旦有一文钱的贿赂,臣甘愿被剥皮楦草!” 说着,陈子壮就看向李标:“不知李部堂敢不敢也这样做保,言自己没有受清流言官私下半分贿赂?且先下诏狱,让东厂去抄家严查?” 李标气得呼吸急促起来,却又不敢答应,作为礼部堂官,清流中最清贵有权的官员,他怎么拒绝得了各种好处,只故作不屑地道:“本堂懒得跟你计较。” “那就请李部堂明白回话,是否有外戚扰政?!” 陈子壮回道。 李标不理。 陈子壮则转身道:“陛下,李部堂词穷,且已默认他对陛下不满,骂陛下不明且昏,竟纵容外戚,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让外戚扰政了!还说臣等皆成了外戚喉舌。陛下,若不杀他,则陛下之君德难立,天下亦会因此不安;另,臣等冤屈也难诉,而被强诬成了外戚喉舌!” “有道理!” 天启点点头,心里暗笑:“到底是只有进士才能对付进士,三言两语,就说的自己好像不杀李标就对不起天下人,对不起满朝大臣了!” 李标也慌张起来,忙否认道:“陛下,臣没有,臣没有这个意思!” “陛下,他李标对您大不敬已昭然若揭,明明在御前有说过外戚扰政,如今却又否认!” 陈子壮趁着李标慌乱的忙着否认时就赶着痛打落水狗,把李标怼得哑口无言,额头冒汗,到后面只得跪了下来,一脸愤懑地看了陈子壮一眼: “陛下,臣拙口笨腮,实在辩不过他!但臣的确没有欺君之意,请陛下明察!这陈翰林所言皆是狡狯诡辩之言,非君子所为,竟请陛下擅诛大臣,亦非臣子所为!陛下不妨听满朝清议,肯定皆如此认为!” “请陛下明察!” “请陛下明察!” “请陛下明察!” …… 许多清流文官此时的确都站了出来。 陈子壮依旧无所畏惧,道:“陛下明鉴,奸臣李标这明显是辩不过臣,见无法以非掩是,故而就喊人,就要以人多来压臣,罔顾欺君的事实,可见其心术不正!” “以臣之见,我大明如今与其说是有外戚干政、宦官专政,不如说是有文官专政!而且是文官中多数人专横不法所构成的暴政!” 陈子壮说到这里就瞥了李标一眼,心道:“你李侍郎能编造个外戚扰政,我陈子壮也来个文官专政!大家都是翰林词臣出身,说的好像谁不会造词一样!” 李标此时已气得胸口如压了一块巨石,憋的喘不过气来,只道:“陛下,陈翰林这是牵强之言!满朝大多数清流所持公议怎能算是暴政!” “多数人的暴政也算暴政!不能因为人多就说不是暴政!” “难道多数人欺君就不算欺君?!” “陛下!外戚、后宫干政,宦官专政,人言与史书还能昭其恶,而为后世帝王殷鉴;而文官专政,则人言与史书亦不能昭其恶,陛下不杀,只会贻害子孙,使我大明重蹈两宋覆辙!即因文官专政而亡!” 陈子壮直接否认后,又道:“这些人上欺天子,下乱国政,陛下不能因为他们人多就不杀,也不能因为他们人多就委屈忠良!如今满城所谓边臣勾结鞑虏之浮言皆由这些人所传。陛下杀他们亦是正人心而靖浮言!” 说着,陈子壮就拜倒在地:“请陛下正人心而靖浮言!” 第一百二十章 拖下去,即刻斩了!削言官权力! 李标捂着胸口,指着陈子壮,脸色苍白,满口只有:“你,你,你……” 陈子壮再次强调道:“请陛下正人心,靖浮言,杀奸臣!” 满朝清流言官们,不少也对陈子壮恨得咬牙切齿,但此时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因为陈子壮太能说了。 你要是说他为外戚说话,他就以一起下诏狱让东厂查查谁底子干净的大招来做威胁。 你要是跟着李标一样,赞成孙传庭、周遇吉有原罪,那他就给你扣大帽子说你大不敬,说孙传庭、周遇吉都是皇帝用的人,跟外戚没关系。 你要是说自己人多,持的是天下公议,他却说你们是专政,还说比外戚干政、宦官专政还可怕。 清流言官们已经不敢再言语了,也不敢再仗着人多威胁皇帝,因为他们不愿意真的给自己也扣一个专政的帽子。 “好一个文官专政,史书与人言亦不能昭其恶。” 天启听了进去,且腹诽道:“还是读书人批评其自己人来更狠啊!朕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过,也没说错,如今大明,外戚后宫出身寒微,早已无威胁,宦官不过家奴,一手诏即可除之,武臣已不能入相,上下官校皆出于兵部任命,唯士大夫做大,又能言善辩,善于文过饰非,故难以尽知其弊,倒是他们自己人才把自己看得更清楚。” 天启看向了孙承宗:“先生,你认为陈子壮所言如何?” 孙承宗一脸郁闷。 能不能别问我! 没看我最近一直很低调吗? 但孙承宗知道皇帝问他,是在试探他。 他知道皇帝天启最在乎的文官里,就是自己这个帝师,是不是跟他一条心。 孙承宗也就只得回道:“陛下,陈翰林所言是正论!” 孙承宗这话,虽然迎合了天子,承认了陈子壮的观点,但也得罪了清流言官们。 李标等清流言官因此错愕不已地看向了孙承宗。 孙承宗没有看他们,只低着头,他不可能只为了士林名声而真的背叛君王。 天启欣悦地一笑,就道:“就依先生所言,李标明言边臣游于外戚,暗蓄对君父大不敬之意,可谓大奸似忠,大伪似直,机巧诡诈,判斩立决!” 李标听后怔在了原地,随即看向张贵:“国舅爷!你难道就不说些什么吗?!” 在李标看来,这一切都是张贵导致的,自从张贵出现后,就祸害得大明朝越来越不按他们文官所希望的路子走,如今连文官与文官之间都相杀起来。 “陛下,不是我西厂和中军都督府的事,臣一个外戚不便多言,臣请陛下准允,臣保持沉默。” 张贵回道。 天启点头。 李标:“……” 他不得不承认张贵不是一般的外戚那么好对付。 因为这位国舅爷不会直接搞党同伐异的事,除掉别人也总是用皇纲国法来除掉某人,显得自己不是出于私心,还总是拉一帮打一帮,用利益和大义收买人心,更关键的是,凡是选择支持或者站在他这边的人都能升官加爵,以致于到现在都还有很多人在为其说话。 李标只能耍横,激动地道:“陈子壮分明就是你的人!” “陛下,臣冤枉!” “陈翰林乃天子门生,臣是外戚,皆只是陛下的人,哪敢互为主仆,为证臣清白,陛下可以下旨让臣与陈翰林去诏狱,受东厂严查。” 张贵忙回了一句。 陈子壮也附和道:“陛下,臣亦愿下诏狱受审,以证清白!” 他与陈子壮的确无私利来往,只是朝堂上会很默契的配合而已。 当然,陈子壮这种历史上宁破家宁看见自己幼子被清军杀死也不肯降清的忠烈之士,张贵也用私利拉拢不了,自始至终,陈子壮愿听张贵使唤,皆因为两人理念一致而已。 “拖下去,即刻斩了!” 天启也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无论陈子壮与张贵有没有私交,他也懒得多问,他甚至巴不得张贵多结些文官,让士大夫内部更分裂,这样他这个皇帝就可以拉一帮打一帮搞制衡。 而且,天启现在最怕张贵说把自己下诏狱的话。 天启知道,如果他真把张贵下诏狱,就不只是前朝不宁,后宫也会不安。 何况,他自问自己那皇后也不是自己好拿捏的。 “陛下!” 李标郁闷地大喊了一声,随即看了张贵一眼,心道:“又是这招!明明知道天子不会将你下诏狱,就动不动让天子把你下诏狱自证清白,你敢下诏狱,他魏忠贤敢审吗?陈子壮肯定也是跟你学的,也动不动以一起下诏狱来威胁!” 李标知道自己现在惹不起张贵和陈子壮这些动不动说一起去诏狱的人了,他是真的怕了。 所以,李标最后只向天启哀求道:“陛下,无论怎样,不能让臣等因言获罪啊,不能阻塞言路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然陛下真的想让天下从此万马齐喑,无人敢再进言吗?!” 安桐也跟着道:“陛下,臣等死不足惜,然臣等若死,恐无人再敢直言啊!” “陛下!臣以为,这种险些坏了边事,让边臣枉死的直言不要也罢!” “如今朝廷要做的,其实是对言路进行改制,不能再让一些奸邪之徒借着直言之名而坏朝廷大政!” 陈子壮道。 天启这里没有理会李标这些人,只让锦衣卫把李标、安桐等人拖了下去。 而李标、安桐等人接下来也的确被枭首。 话转回来,天启这里只问着陈子壮道:“怎么改制言路?” “首先,言官不能只由文臣当!” “因为,就现在几个只来自于文臣中的言官所言之事,不足以代表天下民意,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陛下真要纳言听谏,就当听到天下更多人的言!” “故需要让一些持正有识的武臣、庶民也担任言官,如此方能尽听其言,而不让言路尽为文臣所控。” “其次,当设官报,令官衙设报,既如《邸报》一样刊载国策国事而晓谕天下人,但和《邸报》不一样的是,可以让士民投稿,选其文章故事登载于上,而传于天下人知道,陛下也可通过报刊知道天下言论,还有组织人员去收集各类消息,载于上面,使天下人知道,也让陛下通过官报知道更多的天下事,而不只是通过言官和近侍。“ 陈子壮把张贵给他提过的把控舆论的设想提了出来。 翰林掌院学士杨景辰急欲出来反对。 在他看来,让官衙办报以及让言官有非文官的参与,无疑,大明不会再有所谓的公议,因为人人都可以说话,还不如人人都不可以说话。 但被孙承宗这时拉住了他。 孙承宗暗嘱道:“别去争!斗不过国舅爷的!你越争,他抛出的改制建言就会更多!现在这样改制,至少还让文官也跟着说话,你再反对,信不信,他就会让陛下觉得文官人人该杀!” 杨景辰听后只得退了回去,没有站出来,只道:“但这样,公议就不再是我士林公议了!” “没有就没有!大明是公议说了算,还是天子说了算?!” 孙承宗质问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敢阻止朕改制?下诏狱!朕让谁下诏狱谁就下! 杨景辰也就不好再言语。 而左佥都御史吴玉倒站了出来,孙承宗也没来得及阻止他。 吴玉只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妥,言路只可开于士人,不可开于武夫庶民!武夫乃粗莽之辈,哪里知道礼义廉耻;庶民更不知礼数。且对于庶民,不使其做哀哀饿殍之世,便可称为盛世!怎能还使其有议论公卿之权,这简直是乱尊卑!” “陛下!这没有乱尊卑!” “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这是圣人说的话,选有识庶民可直升言官,为君父进言,乱了什么尊卑?” “除非圣人的话是错的!” 陈子壮直接反驳起来,且又道:“何况,太祖所定《大诰》也有言,民可将不法之事直陈天子。” “难道,太祖的话也有错吗?!” 吴玉则反驳问道:“官为民父母,岂有子能告父母者!” “这不是告父母,这是让子民陈词于君父!” 陈子壮回道。 吴玉发现他自己也辩不过陈子壮。 因为儒家的学问很多时候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看你怎么用,四书五经也就那么些话,能言善辩者,真正的八股文高手,总是能将这些话,以及所谓祖制,组织成有利于自己的论据。 榜眼出身的陈子壮有这个能力。 吴玉现在也辩不过陈子壮,也还是只能给陈子壮扣帽子:“陈集生,你现在的言论是在惑君乱国!” 陈子壮没理会,因为一般到对方扣帽子时,已经没必要再争辩,他只向天启禀道:“臣只请陛下圣裁!可纳,也可不纳!” 天启想起了陈子壮所言的“文官专政”一词,也就毅然决定道:“拟旨,着制策司议定陈卿之言,拟成言路改制题本呈上来!” “陛下圣明!” 陈子壮这里也回了一句。 他也没想为外戚说话,也没想照着外戚的意思,请求朝廷改制。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大明真正关心社稷黎民生死的权贵官僚里,甚至不惜得罪食利者的,就只是这位张国舅,这让他也没有办法,与其选择和多数士风堕落的士大夫同流合污,不如做国舅张贵在清流中的奥援。 反正皇帝又不是昏主,不会不懂他。 张贵此时也只是一笑,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让陈子壮这样的人站出来,的确比自己亲自站出来更合适。 源自于台谏制度的大明言官制度,本来的作用是辖制内阁和六部的。 但也因此,言官往往会成为内阁和六部推行改革的阻力,也会成为坏朝廷大政的根源。 所以历史上张居正变法第一件事就是利用考成法控制六科。 张贵也知道言官会是变法改革最大阻碍,甚至哪怕是在关外增设一辽南镇,都会受到言官的掣肘。 有时候,张贵真希望天启可以直接废了言官制度。 因为到如今的大明,已经有了成熟的印刷技术,且出现了大量流行于市井的话本,所以,完全可以通过办报的方式,让皇帝看见民间舆论,而不是只让一小部分文官来代替整个天下的言论。 但张贵知道这目前还不可能,天启作为帝王,还是希望阁臣尚书能被言官制衡的。 而且,估计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只怕也无法接受,一个王朝没有台谏官。 所以,张贵只与陈子壮聊过,希望把建言风闻奏事的权力给更多的人,尤其是非文官政体的人,因为不能让皇帝只听来自士大夫阶层的人哔哔呀。 “陛下三思,此制万万不能改!” “言官须用读书人啊,而且必须是两榜进士出身的读书人,否则恐会令言官皆把持风闻奏事之权而牟利呀!” 吴玉继续谏阻道。 “难道现在只用两榜进士的文臣,言官就没有借此事牟利的?” “比如这次建奴的反间计,若不是礼科给谏周邦瑞等贪贿,武长春能利用得了他?” 陈子壮说着就向天启禀道:“陛下,据臣所知,朝中大臣之所以多对孙传庭、周遇吉二人不满,虽与二人由国舅爷举荐有关,但本质上其实是因为,孙传庭在任辽南巡抚期间,垦荒出金州、复州、盖州三州良田无数,而朝中不少言官则有意在于这三州诡寄与飞洒田亩,且以弹劾相威胁,因为陛下下旨这三州之地三年不征税赋,若在这三州招佃收租,不可谓不是厚利!但孙传庭明确拒绝权贵官僚们所请,只分地与平民。” “陛下令孙传庭于辽南奉旨募带饷民壮十万,不少言官让其送空饷名额给他们,且亦以弹劾相威胁,但孙传庭仍旧拒绝!” “这才导致朝中大臣多对其不满,尤其是有风闻奏事之权的言官,孙传庭不肯使实边之事为贪官污吏所坏,才招致满朝非议!” “而这也由此可见,只是文臣充任的言官,也并不清廉。还不如引入非文臣出身的忠直廉明者,或许还能互相监督。” “陛下,臣也认为陈翰林所言甚妥。” 在任辽东经略期间深受言官所害的兵部尚书熊廷弼也站出来回了一句,且道:“比如这次,如果言官中有熟稔边务的武臣担任,就不会有人人都说孙传庭会勾结建奴,因为稍知兵者,便知道如今建奴最想除掉的眼中刺肉中钉就是辽南,此时传出孙传庭勾结建奴,无疑就是建奴的计谋,而不会相信建奴的反间计。” 陈子壮也跟着道:“没错,如此,也就不必需要国舅爷出来力保,言官内部就能让陛下听到真正的公正之言。” 在登莱巡抚任上而立下收复辽南之功的袁可立也因为受过言官的掣肘,而跟着说道:“臣也认为,或许言官应该多选一些熟稔边务熟稔军务的武臣,如此,更利于陛下做出明断之决策!” 任过边镇封疆的文臣都选择支持。 天启从即位以来也亲历了边事屡次被言官搞坏的情况,这次又亲眼目睹了孙传庭等差点被朝中大臣配合建奴反间计扣个谋反罪的帽子,所以,也就继续言道:“此事不必再议,为中兴大明计,言路不能只开于文臣,再议者,必严办!” 但这对于朝中清流文官们而言,这的确是在变相制衡他们,在变相的搞文武制衡。 所以,吴玉还是不愿意,但他也不敢明确反对。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陈子壮和他背后的国舅张贵预谋好的,而趁着这次言官等中了建奴反间计而差点坏了大明边事的机会提出来,所以,他便只针对陈子壮道: “陛下,陈翰林刚才自己承认了,他是外戚朋党,他提到是因为国舅爷力保边臣他才这么做的,他这明显是受了国舅爷指使,他在结党!” 陈子壮没好脸色的看着吴玉:“陛下明鉴!臣刚才不是这个意思!臣也没有朋党,臣若有朋党,也和国舅爷一样,是帝党!如果吴佥宪执意认为臣是国舅爷朋党,那臣愿和国舅爷一起下诏狱,接受东厂严查!” 张贵也道:“臣也愿意!” “又来了!” 天启无语,突然喝道:“够了!” 接着,天启就道:“诏狱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说着,天启看着吴玉:“传旨,左佥都御史吴玉御前随意攀咬大臣勋戚,大放厥词,毫无持正之德,不堪为朝臣,将其下诏狱!” 吴玉猛地抬头看向天启,满脸问号:“说要去诏狱的不是我呀!” 第一百二十二章 清流也要变法?反东林道德治国! 天启就是想证明一下,只有他才能想让谁进诏狱,谁才能进诏狱,所以才将正对改制言官制度一事疯狂哔哔表达反对意见的吴玉下诏狱,同时也是让吴玉闭嘴,别再哔哔了。 倪知远和武长春也暂时被押回了诏狱。 倪知远自然要被处决。 而武长春则因为积极配合,被留下了一条性命,且张贵奏请天启允准,让其成了他的奴才。 这对于武长春而言,是一个很好的安排。 他是属于那种不介意做奴才的人,只要他将来能做别人的主子即可。 何况,是做大明国舅爷的奴才,对于武长春而言,比让他当正常人都还好。 也就是说,武长春的性命就捏在了张贵手里,张贵要他死,他就得死。 孙承宗趁着这一日经筵,为吴玉向天启求了情。 作为帝师,他跟天启有着特殊的关系。 天启对他也格外看重。 作为臣子,他也始终抱着忠君的思想,从没有半点要控制君王的意思。 但作为文官士大夫的一员,他对文官士大夫们也有着同为士林中人的同情之心,他内心并不希望自己教育的皇帝视自己这些人为贼,也极力想让君臣关系更加和谐,而达到君臣共治的和谐局面。 孙承宗向天启禀道:“陛下,吴佥宪虽对朝局认识不足,而依旧有党同伐异之见,但到底罪不至死。以臣之见,将其一直关在诏狱,若不明断处置,恐使有些势利小人趁机兴风作浪,而不如尽早处置的好。” “朕当时也是烦了!这些言官,稍微改点制,就在那里叽叽喳喳,反对过来反对过去,而且人家不少公卿重臣都赞同,提议改制者也辩驳的明白,还不依!甚至到最后还随意攀咬,如疯狗一样,不下诏狱,只怕他们这些人永远也闭不上他的嘴。” 天启说道。 孙承宗道:“陛下说的是,或许这吴玉只是不赞成言官改制,但对于其他新政,还是支持的。” “既如此,就宣他来见朕!朕倒要亲自问问他。” 天启说着就给魏忠贤吩咐道:“提吴玉来见朕。” 没多久,吴玉就被押到了天启御前。 天启问道:“吴玉,你可知罪?” “臣知罪!” 吴玉去诏狱后,也想了一夜,并意识到自己昨日在朝堂上的确失去了理智,而忽略了当今天子的图治之心。 他知道,如今想要阻止朝中的变法派把朝政继续祸害下去,只能也以变法的方式来阻止变法,要先投陛下之所好,才能得陛下信任,才能以改制的名义改已改的制。 所以,吴玉此时在见到天启后倒也没有顽抗,而变得识趣起来。 天启见他这样说,也就问道:“既如此,你说说,你犯了什么罪。” “臣失礼失德。” 吴玉回道。 “如何个失礼失德?!” 天启问道。 “臣欲御前朝堂上乱言,是为失礼;攀咬勋戚大臣,有党同伐异之心,是为失德。” 吴玉回道。 天启淡淡一笑:“看来,你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吴玉心里松了一口气。 天启又问道:“你想让朕怎么处置你?” 吴玉道:“臣想证明臣等清流言官,非是狺狺狂吠而只知空谈不知民生疾苦不善理政治民之辈,也非真的只会坏朝廷大政,臣请陛下也贬臣做州县亲民之官,臣也愿去一县之地,试点主持变法,增一县赋税而又不会穷一县之民!” 说着,吴玉就拜倒在地:“臣请陛下成全!” 天启听后道:“朕成全你!去做做亲民官,或许对你这个翰林出身的佥都御史有好处。” “臣谢陛下。” 吴玉回道。 于是,吴玉便被贬去永城做知县。 吴玉则在离开前拜会了孙承宗和杨景辰。 孙承宗则对吴玉笑道:“你前日在御前所言算是长了我清流文官的志气,就是要这样才好,让陛下看见,我清流言官非皆空谈不务实之辈,去做一州一县之亲民官,知民众之所急,晓民众之所难,将来升任阁揆,主持变法者,不愁不是吴公。” “下官虽无意于功名利禄,但也请阁老放心,下官必不辜负阁老所望,以及朝中清流所望,定让陛下知道,能使大明中兴者,还得是我们清流,而非游于外戚权贵之门的循吏幸臣所能比!” 吴玉拱手回道。 “说得好!” 杨景辰当即附和了一句,道:“公请受敝人一拜!” “说得不好!” 孙承宗回了一句,就道:“是不要辜负陛下所望!” “是!” 吴玉答应了一声。 …… “你在朝堂上说得好啊!也成功地让陛下准予了言官制度改革。” “从此以后,言路就将不再被文官把持,这对于时下进一步端正世风人心,会有很大的帮助!尤其是办官报的这一制度,将是接下来统一思想的利器,而统一思想后,也就能更好的进行改革。” 张贵则也对陈子壮说起了他在朝堂上的表现。 陈子壮道:“全赖国舅爷的指教。否则,下官一书生,哪里会知道这些良策?尤其是办官报这个,算是一个创举,将来不只可以借此统一天下人积极于改革变法的思想,还可以甄别出锐意于中兴大明和不锐意于中兴大明者。” 张贵点头:“所以接下来你的重心当放在办理官报上!用手中的笔,去引导天下舆论!西山工业司已经研制出石版印刷术,以油印代替活字印刷,印刷速度上比市面上的铜字印刷要快不少,到时候算是你所办报纸印发效率高于别人的后盾!另外,西厂在各处的情报点也会招募大量读报者,将你所办报纸所刊载的内容宣传到最底层的百姓中去!” 陈子壮听后颇为兴奋:“如此或真能一改当下民众麻木不仁、朝野蝇营狗苟之世风。” “最关键的是,让我汉人一改理学大兴以后,只注重内圣而趋于内敛保守之习气,当重复汉唐开放且勇于往外拓展之风!” “首先,就是要反东林所倡之恢复海禁,所倡之道德说教治国之策!不能只囿于轻徭薄赋而惠民,要想办法,在富民之余,也强国!” 张贵回道。 陈子壮点头称是。 作为岭南人,陈子壮并不支持海禁。 因为岭南多山地,将百姓禁锢在土地上,没有多大益处,而不像江南,处处良田,禁海可将百姓禁锢在土地上,由世家大族垄断出海贸易权,所以,陈子壮反而希望朝廷积极拓展海外利益,这样他陈氏作为岭南大族,也必然因此受惠。 在这方面,他和张贵的观念也是一致的。 …… 周朝瑞、安桐等人的首级,因为按旨意要传首各边,而第一个要送去的地方就是辽南。 在辽南的孙传庭和周遇吉两人此时只刚刚得知朝中有言官弹劾他们勾结建奴,并因此皆有些惶恐不安。 “孙公,我们要不要写封自辩疏上去?让朝廷明白,这很可能是建奴的反间计。” 周遇吉这天就主动找到孙传庭提起此事来。 孙传庭摆手道:“大可不必!你忘记熊廷弼的下场了?每有言官弹劾他,他必争之!结果呢,反而惹得言官更加猖狂!这件事不是谁有道理谁就对,等着吧,从我们为在辽南争取民心,只把垦出的良田分给庶民起,不肯吃空饷而行贿于朝中大臣起,就注定了这样的结果。” 嘭! 周遇吉无奈的一拳砸在了桌上。 孙传庭也没有因他的冒失而生气,反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旨意!着辽南巡抚孙传庭、辽南总兵周遇吉接旨!”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内宦的声音。 周遇吉听后忙问道:“是拿我们的旨意来了?” 孙传庭沉吟片刻后道:“出去接旨吧,让人摆香案,对了,记住,如果真是押我们进京,受审时,把一切罪过我身上推,我是进士出身,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敢贸然逼陛下杀我!这样也能保你一条性命,也算是为我大明留一员将才!” 第一百二十三章 传言官首级于九边,让天下汉人满意! “敕曰:礼科左给事中周朝瑞、翰林侍读学士安桐……罔顾社稷安危,受建奴细作贿赂,而污蔑边臣……当枭首而传于各边文武悉知,而使其安心守边杀虏……钦此。” 当孙传庭和周遇吉接到旨意后,一时颇感意外,眉目不自觉舒展开来。 “臣接旨!” 孙传庭和周遇吉欢喜地接过旨意后,孙传庭才向传旨的内宦问起了缘由,然后才得知敢情是国舅张贵救了他们。 接着,孙传庭和周遇吉就看了周朝瑞等的首级一眼。 突然,两人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因为他们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结局会和之前一些边臣的结局不一样。 两人自然对张贵保他们感激不已,尤其是西厂竟为此事抓捕到李永芳女婿揭开建奴阴谋,而彻底为他们洗刷冤屈,更让他们不得不承认,国舅张贵虽然身为外戚,但明显更把社稷安危放在心上。 “我们俩这一下子都欠国舅爷太多了!” 孙传庭感叹起来,且看向周遇吉道:“就说我孙某人吧,之前在知县任上受其推荐入武备学堂,如今才得以在数年内得任封疆;如今又因为国舅爷力保,而不用担下通敌之罪,得以继续效命沙场;都说士为知己者死。” “知我者,国舅爷也!” 随即,孙传庭又补充了一句。 话里话外,他似乎都不再顾忌张贵是外戚,而直接表达起对张贵的敬重之意。 “没错,若不是国舅爷,我现在还在京营蹉跎岁月呢。” 周遇吉也跟着说道。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国舅爷会让陛下直接杀了弹劾我们的言官,还将其传首九边,这样一来,我们算是也跟着把言官往死里得罪了。” 孙传庭苦笑着说道。 大明史上第一例言官被传首九边,居然是因为他和周遇吉的事,这不让清流言官恨死他们才怪! 在孙传庭看来,只怕清流言官早在心里计划着,等将来重新掌控朝政大权后,就赶紧为今日这事翻案,为安桐、周朝瑞等正名,而要为安桐、周朝瑞等正名,就得把他和周遇吉的罪定死! 周遇吉点头,问道:“以孙公之见,我们该怎么办?” “既然不可能再让言官们满意,那只能让陛下满意,让国舅爷满意!让天下汉人满意!” “多打胜仗,打得越多越好,越大越好,只有这样,我们才越安全!” “功绩是很难掩盖了的,就比如武庙昔日所指挥的应州之战,翰林官们再想掩饰,也很难彻底掩饰掉。” 孙传庭道。 “您说的是。” …… 传安桐、周朝瑞等首级于九边的传奉官来了宁远。 宁远的袁崇焕和总兵官左辅、参将祖大寿等也正议着事。 祖大寿议着议着就问着袁崇焕道:“袁公,这次朝廷会因此治辽南孙、周二人的罪吗?” 袁崇焕回道:“即便不治罪,也应不会让他们再待在辽南。” “这就好,这二人只要不在,想必建奴那边就会先收拾他们!” 祖大寿笑着说道。 左辅也跟着说道:“建奴去收拾他们就好!这二人所统领的是天子自己的兵马,且这两人不养寇,不并田,不走私,一旦真等这二人让辽南军镇渐成势力,那就我辽西诸官将只怕会被朝廷秋后算账!” “没错!” 祖大寿跟着应和了一声,且对袁崇焕道:“袁公,除了孙阁部,我们只愿听您的,如果朝廷再设辽东经略,那这个经略只能是你,而不能是他孙传庭!” “论资历,他孙传庭也不能和袁公比,若非是因为有贵戚襄助,他孙传庭能封疆一方?” 左辅跟着说道。 袁崇焕摆手道:“不必再言!一切且等朝廷的消息到了再说。“ “老爷,朝廷有人来传旨意!” 这时候,外面传来军士的通报声。 祖大寿兴奋地先站起身来:“朝廷这个时候有旨意来,难道是升袁公为辽东经略或蓟辽总督的旨意?” 左辅道:“但愿如此!如此就能寻机让朝廷放弃在辽南设镇,而掣肘我辽东镇!” “先去接旨!” 袁崇焕这时候笑了笑,就出了中堂。 没多久,传奉官就宣达安桐、周朝瑞被传首九边的旨意,且还额外加宣了一道斥责袁崇焕轻信投敌生员之词,越权弹劾平级封疆大吏孙传庭的旨意。 “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袁崇焕因此极度失望,一开始在传旨的传奉官还在时,他还强忍着,待传奉官一走,就当即将一盏茶摔在了地上。 嘭! “袁公息怒,如今看来,孙、周等所依仗的那位国舅爷在天子心中的地位,还是被我们低估了。或许天子本人就被我们低估了。” 左辅这时候安慰起袁崇焕来。 祖大寿则跟着说道:“也怨不得袁公生气,整个辽地,两个巡抚,两个军镇,这无疑说明朝廷根本上就不信任袁公,也不信任我们!甚至只怕早已暗蓄清理我们关宁兵的意思。” 说着,祖大寿建议道:“要不,干脆请孙、周二人来共议兵事,然后趁机除掉!我不相信,朝廷还真敢因此开罪于我们不成!“ “不妥!” “周遇吉还好说,他孙传庭再怎么说也是文臣,杀了后恐惹众怒。” “何况,当今陛下乃不可小看之辈,要不然如今也不会竟通过查得这事是建奴所谓反间计的理由来保住孙、周二人,乃至保住辽南镇!” 袁崇焕拒绝道。 “那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辽南镇越做越大,直到彻底覆灭建奴,断了我们大家的路?!” 祖大寿问道。 “本官这就给孙阁部写信!” 袁崇焕失望之余,就说了这么一句,并立即坐到案后开始执笔写起来,且道: “吾倒要问问阁老,国舅爷力保孙、周二人时,他为何不站出来要求陛下阻止国舅爷力保孙、周二人。他作为帝师,又是我关宁兵的缔造者,难道他就真的眼睁睁看着将来平辽之功为外戚所夺吗?!” 袁崇焕说着就写了起来,且还在信中表明,只要孙承宗支持他做辽东经略,他保证五年能平辽,并且希望孙承宗能帮忙让他有一个面圣陈词的机会,他想当面向天启陈奏自己的方略,且在信中说,如果朝廷更信任孙传庭,他宁肯辞官不干。 京师。 孙承宗看到袁崇焕的信后,没有说什么,而是在第二天将这信直接给了天启。 天启看后笑了起来:“五年平辽,除非朕是傻子,才信他。” 说着,天启又道:“先生把这信给朕看是对的,封疆一方,这么毛躁,暗蓄操大权之心与轻信建奴反间计在先,如今意图结党阁臣在后,甚至连先生你都敢教训,这个袁崇焕太狂了。” 孙承宗回道:“陛下说的是,臣如今把这信交给陛下,也是希望请陛下保他一条命,以陛下之明,想必也不会与他计较。” 天启只沉下脸道:“拟旨,任命辽南巡抚孙传庭为辽东经略,挂兵部尚书衔,节制辽东、辽南两镇,可斩巡抚及巡抚以下官!” 就这样,天启干脆直接决定让孙传庭做袁崇焕的上司。 袁崇焕收到这则《邸报》后久久不语,看着左辅、祖大寿等人,问道:“你们说,陛下为何突然直接让孙传庭任经略?” “定是跟外戚张国舅有关!” 左辅说道。 祖大寿也点点头道:“袁公,要不我们还是给国舅爷送笔厚利吧,如今看来,大明能左右圣心者,还是国舅爷啊!” 左辅跟着道:“没错!事实证明,靠孙阁老是不行的!阁老虽然是帝师,但明显圣宠不及国舅爷,孙传庭为何能后来居上,虽然他的确屡败建奴,而守住辽南,但本质上说,他就是因为在朝中有国舅爷支持!” “这孙传庭虽然有国舅爷支持,但此人清廉不通人情,不送礼也不为权贵官僚诡寄田地收租,想必国舅爷内心也是不喜的,如袁公送其厚利,国舅爷转而支持袁公也不一定。” 祖大寿跟着说道。 不是谁都有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好习惯,袁崇焕现在只知道自己功名受阻,且连孙承宗也未能帮的了自己,而听这些辽西将领这么一说,也就真的以为是因为没抱国舅张贵的大腿,便叹道:“没想到,到最后还是要走外戚门路。” “谁送的?” 因此,没多久,张贵就府里管家这里知道了有人给他送了厚礼。 “帖子上说是年生袁崇焕。” 管家回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教导天启皇帝,养廉制度,加强民族教育! 张贵听后,也猜到了袁崇焕送礼的动机。 因为他最近也知道了孙传庭任辽东经略的事。 这让张贵颇感无语。 他不得不承认袁崇焕是真的没有认清天启,也没有认清自己这个国舅爷,更没有认清他自己的缺陷,竟到现在还只觉得自己的失败是因为拜错了菩萨,是因为没给自己这个国舅爷送礼。 问题是,自己不是你袁崇焕所认为的那种外戚。 自己是穿越者,是一个知道国破家亡在即的穿越者。 自己自始至终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救亡图存,而不是真的只是为了个人利益在胡作非为。 “先别将礼物入库。” 张贵说着就拿了袁崇焕的帖子和礼单来了西苑,向天启禀明了此事。 砰! 天启听张贵禀报后,把帖子摔在了地上:“朕和朕的外戚在他袁崇焕眼里有这么糟糕吗?!” “陛下息怒,这也是人之常情,这年头,世风就是如此,人人皆以为人人嗜利。” 张贵回道。 “朕不喜欢这种常情!” 天启回了一句,又道:“若不是现在辽东巡抚任上还找不到合适的人,朕还真想罢了他!” “既如此,陛下不如先亲自给他手谕一封,诫训他一次。” 张贵回道。 “你说的对。他暗地里跟建奴接触也就算了,企图除掉孙传庭,且在信里意欲拉先生结党也不提,现在竟私自结交外戚!朕就再给他一手谕。若他还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朕不客气!” 天启点首说道。 “眼下世风堕落如此,是需要一点点更正,首先就是这行贿受贿之风,如今看来,光靠严刑峻法还不够,毕竟东厂的人不可能处处盯着,而这些人又做到隐秘,堵不如疏,本质上也跟朝臣们俸禄收入的确不足以支撑其优渥生活有关,如今看来,要想使吏治清明,上下皆不行旁门左道,或许应行养廉之制。” 张贵这时候提道。 天启点点头,问道:“怎么养廉?” “朝廷可以在俸禄之外制定绩效考核与奖励之制,考成优等的官当在使其更易升迁之外,给予厚赏;” “另外,如阁臣、尚书、总督、巡抚这些大员和正堂官,皆应由朝廷养其幕僚,而他们这些幕僚则改由朝廷所任命之属吏,这样既可以加强对这些大员的控制,也减少这些大员因为公事繁多需聘请更多幕僚而增加私人开支。” 张贵回道。 天启听后道:“如此,无疑会让朝廷开支大量增加。” “陛下,这是没办法的事,大明现在要想一改积年弊政,就需要有更多的人参与。” “不先以钱财动之,光以圣人之道倡导之,恐怕很难成功,只能先通过这种方式,至少让不愿意贪的人而更加愿意地去选择不贪。” 张贵回道。 天启点头道:“好在现在国库还有不少盈余,还能这样做,只是眼下朝廷兵马在增加,所养工匠也在增加,将来迟早会再次陷入国帑不足的地步。” “到那时,朝廷已经开辟了更多的财源,会避免这一现象出现的。” 张贵回道。 天启因此道:“那到时候你在制策司提出来,让袁可立他们去制定。” “臣遵旨。” 接着,天启又对张贵笑道:“这次幸而因你提早就在建奴身上布局,盯着他们的细作,才让建奴的反间计没有实施成功。” “陛下言重。” 天启则道:“你不必拘谨,朕这是真的在心里赞扬你。” 接着,天启沉下脸来道:“但朕想到李永芳这厮竟早已如此用心险恶,为建奴打探情报,甚至图谋离间我大明君臣,坏我边事,而且是不遗余力的做,竟不惜派自己女婿来,实在是让朕越越觉得此人可恶!” “他到底为何会这么卖力的给建奴做事?就算对朕不满,对朝廷不满,也不应如此才是!” “臣认为是民族意识不足,功名心太重所致。” 张贵回道。 “此言何解?” 天启问道。 张贵道:“回陛下,这种为能够做开国勋臣、永葆富贵,而不惜认异族为主的人不在少数!” “如正统年间的喜宁。” “李永芳这种人也不算特例。” “以臣之见,皆在于眼下正统之学,于忠孝之教有余,但于民族教育不足。” “人人都知道忠君尽孝,这里面尽孝倒是可以明确,无非尽孝于父母,但忠君呢?” “关键是认谁为君?李永芳等人为谋求富贵,不惜任奴酋为君,故才有这种情况出现!” “但如果加强民族教育,使人人知道只能认本族之君为君,那即便对朝廷不满,对陛下不满,也断不会弃君又弃国。” “即便有李永芳这种人,还是为自己的富贵认胡人为君,那天下人就可以断定李永芳这种不是真正的忠君,因为他忠的君根本不算是本民族的君!就可以让更多人从道义上否定他!” “而现在,天下人还没有这种民族意识,所以,如果李永芳说他已认奴酋为君,忠于奴酋努尔哈赤,不违背忠道,而天下人只怕并无觉得不对者。甚至会有人同情李永芳,觉得是朝廷先对不起他!” “民族。” 天启沉吟片刻后,猛地站起身来,看向张贵,一脸严肃地问道:“照你的意思,如果不加以警惕的话,像李永芳这样的人会很多?” 张贵点头:“尤其是国家衰败之时。陛下,两宋灭亡时,投金投元的还少吗,尤其是灭南宋的还就是汉人。” “可见,只有忠君之念而忠于民族之意识者,会很容易觉得自己忠于异族之君也是忠君,也是循正道。” “那这样的话,是不是每个汉人都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君主,进而背叛自己的民族?” “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得让制策司注意到这个。” 天启说道。 张贵道:“陛下圣明!有民族之意识,就能有同胞之意识,如此也能使本族之民少些内斗,多些精诚团结,而能一直对外,使外患不足惧,内忧无处生。则国家也能更强盛!” 幸好天启不是异族皇帝,对于张贵的说话,也就很赞同,而道:“也就是说,李永芳不仅仅是叛君,还背叛了民族!是故,他已犯汉奸之罪!” “陛下圣明。” “那照这么说,秦良玉这些非我汉家之人,但又忠于朝廷,怎么看待,难不成要对其存有戒心?” 天启举一反三道。 张贵道:“陛下,民族是一个文化概念,非是以血统论异同,接受我华夏文化且同化者,自当已算同族,而如李永芳辈,剃发易服而弃汉家文化者,虽是汉人然亦不是汉人也。” 天启听后点头:“说的对!现在看来,李永芳的确可恶,若有朝一日能生擒他,定要严惩!” …… 李永芳这里还不知道在张贵的影响下,大明天子已经将他视为最可恨的人。 而他现在才刚刚得知自己针对孙传庭和周遇吉实施的反间计没有成功。 “天启真的没有因此对孙传庭和周遇吉怎么样,反而杀了弹劾他们的清流言官?” 李永芳甚至因此不可思议地问着带回消息的李率泰。 李率泰是他的儿子,且在李永芳问后,而继续回道:“是的!父亲!辽东那边还传来最新消息,天启不但没有处置孙传庭和周遇吉,如今还让孙传庭做了辽东经略!” 第一百二十五章 锄奸!当复汉唐雄风,护本族忠魂! 李永芳听很是失望:“怎么会这样!主子们知道后肯定会责怪我们办事不力。” 说着,李永芳就吩咐道:“立即传信给武长春,让他赶紧回话,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这明国皇帝会没有中我们的计?!” “是!” 李率泰回道。 李永芳则狂躁的把桌子一拍:“快去!大金要是不能在将来取得整个天下,我们李家就会一直被骂成是汉奸,只有让大金夺了天下,我们才能翻身,这样才能跟着主子们一起奴役天下汉人!所以,必须竭尽全力地做成主子们要求的每一件事!” “明白!” 李率泰答应着后,就又禀道:“父亲,有个叫许都的士子,本是明国武备学堂第一期学员,后任西厂理刑官,自言对明国现所行新政不满,来投奔我大金,且要求见您,您见还是不见?” “武备学堂?!西厂?!” 李永芳听后顿时来了兴趣。 李率泰道:“没错!他说宁效当年宋朝士子投西夏之例,也断不愿做奸贼爪牙。” 这段时间,因为大明朝廷在江南严格进行着清丈田亩和追缴逋赋的新政,且又实行考成法,的确使得有些对新政不满的士子投奔建奴。 所以,李永芳对于突然有一个叫许都的士子来投,并不觉得奇怪。 但李永芳还是有些谨慎地问道:“此人既然已经成了西厂官校,怎么还想着来我大金?真的只是对新政不满?你说,他会不会有别的目的?” “儿子不知,但儿子觉得,就算他有别的目的,以他一介书生,应该也只能是如当年王化贞一样,劝父亲归顺朝廷,不然,难不成他一个人还能做成什么事?” 李率泰回道。 李永芳想了想也觉得只能是这样:“那就见他,他真要是来劝降的,老夫倒要看看他怎么劝。” “如果他真是来投我大金的,正好,老夫就想有个来自西厂和武备学堂的人,好好了解了解这个西厂和武备学堂,以及缔造这一切的那个张国舅!” …… “李永芳,狡诈如狐,老谋深算,当年辽东巡抚王化贞便被他骗得丢失广宁重镇!” “我们这次既然决定要生擒或除掉他,就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要按照督帅嘱咐的那样,推演、模拟、再模拟,把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都想到。现在这老贼已经答应见我,到时候就在他见我的时候采取行动!” 金州城里,许都正对自己西厂锄奸队的骨干们训着话。 而这时,被调到锄奸队任他副手的刘宗敏则忍不住说道:“我还是觉得许千户您独自一人去见那老贼,还是太危险!” 许都摆手道:“此事不必再议,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班超敢做的事,我许某人也一样敢!国舅爷早就教育过我们,汉人当复汉唐雄风!” “何况,只有我这个的的确确是来自江南的士子去,李永芳这老贼才不会怀疑。” “这样值得吗?为了一个李永芳,冒如此大的风险!” 这时,另一锄奸队的成员在这个时候有所动摇道。 “值得!如国舅爷所言,他李永芳是民族败类,多活一日,就对我汉家多一份背叛!不论做出任何牺牲,也要除掉他,不如此不足以捍卫本族之忠魂,即便到时候万一真不能除掉他,但只要让其寝食难安,也值得!” 许都回道。 众人这才点头,没说什么。 接着,刘宗敏道:“那我们就按计划推演,许千户见他李永芳时,我们在李永芳府里策反的婢女小娥便会……” 待刘宗敏说完后,许都就道:“如果小娥提前被发现,到时候我会直接行刺他李永芳,而你们也不必再出现,按照乙计划撤离。” “明白!” …… 李永芳还不知道西厂这边已经在密谋除掉他,因大明厂卫现在已经不怎么注重对外间谍工作,他本人也没太想得到大明朝廷会有人挖空心思的想除掉他,或者说,在这个近现代民族意识还没完全形成的时代,他也没觉得大明朝廷会有权贵官僚真将他恨之入骨。 李永芳只是在见许都的这一天好奇地问着李率泰:“你说,他许都为何直接要求见老夫?” 李率泰回道:“或许他是想通过您直接见到大汗。” 李永芳点首。 “大汗驾到!”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满洲人的喊声。 李永芳听后忙出了大门来迎接:“奴才给大汗请安,大汗今日怎么想到莅临寒舍?有什么事,直接唤奴才去听命就是。” “本汗听闻你今日会见一干来自武备学堂和西厂的投奔者?” 努尔哈赤开门见山问道。 李永芳谄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主子!是有这么一个人,他叫许都,本是江南生员,后通过武备学堂入仕。还与三贝勒当年派进关的大兵对战过。主子您也知道,明国现在在江南大搞清丈田亩和追缴逋赋,把江南官绅得罪的很,许多官绅士子对明国朝廷很不满,而他许都也因此偷偷出关,通过走私商旅联络到奴才,说想要见见奴才。” “本汗就猜到此人极有价值!偏偏他西厂和武备学堂防备森严,你们这些奴才一直也打听不得什么,如今正好可以通过此人知道他们如何练兵,为何能战胜莽古尔泰带去的大兵!也正因为此事,本汗才来亲自见你。顺便。” 努尔哈赤说的这里,就看向李永芳:“本汗听说你最近新纳了一小妾?” 李永芳尴尬笑道:“托辽东那边的人帮忙买来的瘦马,正要请主子来品鉴。” 后金物资匮乏,人口也匮乏,且本族女子多是农妇,毫无情趣和姿色,作为去过京城,见过关内繁华的后金大汗努尔哈赤,也很想尝尝不是只会捕鱼和游猎而是会弹琴唱曲的汉家女,以满足内心之欲望。 但作为整个后金政权的首领,他不可能贸然的在自己后宫添加汉家女,这样会引起其他满洲贵族的不满,会让满足贵族们觉得努尔哈赤在有意抬高汉人的地位。 故而,努尔哈赤要想满足这方面的欲望,只能去一些汉官家中,学一学曹操。 如今,努尔哈赤也就来了李永芳这里。 李永芳自然不会拒绝,且道:“巧合的是,那个许都也是今日来见奴才。” “那就让本汗和你一起见他!” 努尔哈赤心情舒畅地道。 大约到了巳时正,许都在被搜身后就由李率泰亲自带到了李永芳和努尔哈赤面前来。 而在来的途中,许都也通过李率泰得知今日要见他居然不只是李永芳,还有建奴的大汗努尔哈赤! 许都因此心里倒也有些紧张,他没想到自己锄奸队做出的缜密计划还是发生了变故,努尔哈赤居然会突然出现! “见过大汗和李总兵。” 许都只能强装镇定,向努尔哈赤和李永芳行了礼。 第一百二十六章 活捉李永芳!努尔哈赤:辱本汗太甚! 在许都见努尔哈赤和李永芳时,此时的李府后门外,装扮成商客的刘宗敏在看四周没人后,就学了三声鸟叫,随即就看了看后门。 没多久,李府后门就探出一面容姣好的女孩脑袋。 “不要紧张!像之前一样就行。” 刘宗敏点了点头。 “嗯。” 这小娥点点头。 刘宗敏接着问:“外面怎么添了许多大兵?” “听说是建奴的大汗来府里了。” 小娥回道。 “糟糕!” 刘宗敏心里暗叹不妙,但也还是强作镇定,问着小娥:“你怕吗?” 小娥摇头,神色坚毅地道:“不怕!他们杀了我爹娘,我愿意为你们杀掉他,哪怕要因此死掉!” 说着,小娥笑道:“这样还能早点见到爹娘呢。” “你也是可怜人。” 刘宗敏说着就先将一小钢瓶取了出来,且打开了小钢瓶上的金制阀门,朝下风口的方向丢了去,并对小娥说道:“我再演示一遍,照我刚才做的打开,然后丢出去,知道吗?” 小娥点头:“早就记住了!” “那也还是要演示一遍,怕你情急之下就忘了!” 接着,刘宗敏又将一个透明琉璃面具从褡裢里取了出来,且对小娥道:“你过来,我给你戴上这个,然后你再拿着我给你的几个瓶子打开丢到前院里去,不用担心他们的亲卫将你拿下,这瓶子里的气体一出来,很短的时间内,他们就会失去行动力。” “我记住了!” 小娥答应道。 刘宗敏便将琉璃面具套在了小娥头上,因闻道小娥身上传来的一股皂荚味的馨香,便又嘱咐道:“如果布面面具被夺,就先捂住口鼻,却找个有水的地方,把衣服打湿后再捂住口鼻。” “嗯。” 小娥答应了一声,接着就回了府。 而刘宗敏则也带上琉璃面具直接往前院跑来,且趁着一守在前院的亲卫不注意就把一钢瓶丢了过去。 一亲卫见丢在自己面前的钢瓶在冒黄绿色的气,只觉得奇怪,不由得捡了起来,对同伴道:“这瓶口金灿灿的,想必涂的金粉,这瓶子无疑是件宝贝,是谁突然丢在这里的?!冒的绿气是什么?” 紧接着,这亲卫就猛地咳嗽起来,他突然才意识到这黄绿色气体很刺鼻。 没多久,这亲卫又觉眼睛难受至极,皮肤也灼痛至极,接着,整个人就倒在地上,嚎叫起来。 他的同伴听说是宝贝正看过来,也被这气体刺激的不行,一个个先后抓胸扶墙的咳嗽起来,一时间也如瞎子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面目不清晰身影也不清晰的人正在往这边来,还在丢着什么,让这里的黄绿色气体越来越多,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染成黄绿色。 小娥这里偷偷抄近路来到前院,将刘宗敏给的钢瓶打开阀门丢了一个在前院。 “有刺客!” 看见他的努尔哈赤亲卫忙喊了一声,正拔刀,朝小娥这里跑来,就觉两肺部要炸了一般,猛地咳嗽起来。 小娥见此忙将更多的钢瓶打开,往前院里丢,一时整个相对封闭的前院里,黄绿色气体越来越浓,努尔哈赤带来的人和李永芳自己身边的人都在院子里咳嗽惨叫。 …… 话分两头。 在刘宗敏见小娥之前,许都刚见到努尔哈赤和李永芳,且致礼后,李永芳就看向李率泰道:“你抱着的盒子是什么?” 李率泰回道:“是许千户献给父亲的礼物。” “礼物?” 努尔哈赤先问了一句。 许都故作淡然地道:“没错!这是明国中军都督府西山工业司出品的工业品,叫神仙气,闻之能使人振奋,而可助益于士兵作战时提振士气。” 努尔哈赤听后觉得奇怪:“竟有可提振士气之物?” 许都点头:“如闻女人体香就心潮澎湃一样,他们工业司也由此获得灵感,研发出此香料。” “工业司,还搞出提振士气的香料,这西山还真是让人令人感到神奇,你们皇帝和武备学堂的学员上次在西山能大胜我三贝勒的旗兵,莫不是就是靠这些奇技淫巧?” 努尔哈赤问道。 许都回道:“自然是有关系的。” 努尔哈赤听后忙命道:“把礼物打开!” “喳!” 李率泰忙打开了礼盒。 然后,努尔哈赤和李永芳就看见了一个精致钢瓶躺在锦盒中。 李永芳忙捧了过来交给了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道:“这精钢用来做瓶,真是暴殄天物。” 说着,努尔哈赤就问:“香味在哪儿?” 许都拱手道:“请给在下,让在下为大汗演示。” 努尔哈赤也不担心许都一介匹夫能用钢瓶在自己面前对付得了自己,便把钢瓶递给了许都。 许都则直接叩开阀门。 嘭! 在一股黄绿色气体冲出来时,许都立即把钢瓶对准了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猛地咳嗽起来。 在李永芳和李率泰等还是一脸懵时,许都忙捂住了自己口鼻,也将钢瓶口对准了李永芳和李率泰以及屋里其他人。 这些人都咳嗽起来,努尔哈赤更是喘气不断。 许都则赶紧把茶水倒在袖子上,然后用湿了的袖子捂住口鼻,而这时,外面也有亲卫见状闯了进来,结果一进来,也被呛的不行。 许都这趁此夺下一亲卫的刀,随时准备杀掉努尔哈赤和李永芳。 但这时,外面也传来动静,这动静就是小娥搞出来的。 许都因此干脆持刀杀了其他亲卫和李率泰,且跑了出来,打开大门。 门一打开,刘宗敏就丢了一琉璃面具给许都,而他自己则带其他锄奸队队员冲了进去,杀了院里其他亲卫。 许都随后跟了来,带着刘宗敏来到了李永芳和努尔哈赤这里,指着一还在嗷嗷叫的肥胖老人道:“这人就是李永芳。” 刘宗敏因此忙吩咐人扛走了李永芳。 而接着,许都指着一瘦黑老人道:“他是努尔哈赤,把他也带走!” 努尔哈赤今年身体机能已经下降,比之前要瘦了不少,按照原历史的发展,他要在天启六年下半年征伐蒙古后暴毙,故而,现在的他,在体态上,已经不如李永芳。 努尔哈赤现在只觉胸口撕裂一般剧痛,呼吸都很困难,浑身乏力,也就只能任由这些人把他们带走。 “上车!” 很快,努尔哈赤和李永芳就被扶上了城,且往沈阳城外赶去。 他们赶来的这处城门已经被锄奸队的其他成员拿下,且同样用的是毒气。 张贵在西山设立工业司后,就让宋应星等人,着实对象征化学工业基础的“三酸二碱”进行研究制备,而本该在历史上于八年后才出现的盐酸,也就在他的影响下,提前出现,而也因此使氯气这样的毒气可以通过天然矿物软锰矿而得以在西山被制备出来。 本来通过软锰矿和盐酸制备氯气要等到十八世纪才出现,张贵现在则让他提前出现在了西山。 而张贵在让西山工业司制备出氯气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他用在对付敌人上面,如此可以缩短对付敌人的难度。 这次,西厂锄奸队生擒李永芳也用了工业司所制备出来的氯气。 至于琉璃镜面具则是西山工业司自己研制的防毒面具,里面装有用纯碱煮过的炭粒。 当然,这些东西造价都特别昂贵,光是氯气制备成本都不是后世电解工艺可比。 连装氯气的瓶胆和瓶口也都是涂了一层金。 所以,目前只有西厂采取特别行动时才用得起,不可能用于大规模军事行动。 闲话少叙。 许都和刘宗敏等押着努尔哈赤和李永芳出城后,就立即往驾着有滚动轴承的新式马车去了辽南。 他们锄奸队的人已经提前联络了周遇吉派骑兵接应他们。 而现在,他们需要保证的是李永芳和努尔哈赤不因吸入太多氯气而直接死亡。 因为让这两人直接死亡,实在是太便宜了这两人。 毕竟这两人都欠下了对辽地汉人百姓的累累血债。 “许千户,你给他们呼吸,还是我先?” 刘宗敏很难为情地问道。 “国舅爷说只有这样才能救他们,没有别的办法,所以,一人一个!后面轮着来!” “啊!” 许都已经毫不犹豫地先朝努尔哈赤的嘴怼了去。 努尔哈赤瞪大了眼:“辱本汗太甚!”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后金全乱套了!背叛本民族不得好下场! 许都和整个西厂的锄奸队也没想到模拟数次的精密计划,还是会出现偏差,本来是打算借助西山工业司提供的装备,尽量生擒到李永芳的。 但他们没想到,结果不但生擒了李永芳,还生擒了努尔哈赤。 而这一下子,他们算是彻底捅了马蜂窝。 整个后金政权因此全乱套了。 当从毒气中,捡回一条命,而逃回后金汗宫的努尔哈赤亲卫将,将这事告知给皇太极等人后,皇太极等人立刻带了兵马,往李府赶来。 皇太极等自然扑了个空。 许都等早已离开李府。 但毕竟是丢了大汗,皇太极和其他八旗贵族,只能满城寻常,也开始出城搜罗。 后金是兵民合一,不打仗时,八旗兵还得从事生产或者督促自己的包衣奴才从事生产。 而现在,皇太极和其他八旗贵族都动员起了各自旗下旗丁,去四处搜罗努尔哈赤。 一时间,整个沈阳城周围因此直接乱成一锅粥。 “诸位贝勒爷,我们发现多路马车印!据东南西北方的暗哨汇报,他们都有看见马车急速驰过。” 此时,建奴梅勒章京希图就向皇太极汇报起来。 锄奸队自然不会在逃走时,只驾一辆马车跑,而是在各个方向都有布置迷惑建奴的马车。 皇太极此时听后也不得不承认擒走他父汗和李永芳的人真是狡猾,竟会迷惑他们。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同为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这时问道。 皇太极道:“我们各自去一个方向。” 说着,皇太极就先自己带本旗巴牙喇往辽西方向而去。 阿敏则往辽南方向而去。 其他贝勒则选择了其他方向。 只是跟着皇太极一起去的范文程则在皇太极奔向西边后不久,策马过来劝道:“贝勒爷!让奴才们去找吧,现在沈阳不能无主事者也!” 皇太极很赞许地看了范文程一眼,接着就策马回了沈阳。 阿敏这里也没安心追,在听到人传消息说皇太极回沈阳后,自己也先赶了回来,而只派麾下几个巴牙喇去追。 …… “建奴来了!” 把头探出马车外的小娥见到有建奴骑兵出现后,就忙对许都等人喊了一声。 许都等人也就给努尔哈赤和李永芳做了人工呼吸。 两人因为本就没在毒气里待太久,现在又被做了人工呼吸,倒是保住了一命。 只是努尔哈赤和李永芳的肺部还是已经受了不可逆的伤害,依旧喘气乏力。 许都和刘宗敏两负责锄奸队的头亲自押着他。 而在小娥喊后不久,刘宗敏才走到马车外,看了追过来的建奴骑兵一眼道:“怎么没多少人追来,建奴对救他们自己的大汗不积极吗?!” “估计现在只想着赶紧抢汗位呢,现在他们追过来了,就给我们的人发信号!” 许都回道。 “是!” 没多久,周遇吉就带着数百骑赶了来,且与这些建奴追兵对战了几个回合,这些建奴追兵因为急于救下自己大汗,倒也死战不退,以致于双方都折损了不少人马。 周遇吉因此不由得暗骂:“不就是抓个李永芳,这些建奴怎么给死了爹娘一样!娘的!” 即便如此,一想到国舅张贵的恩情,周遇吉也没想坏了西厂的事,依旧带着麾下骑兵拼命阻击这些建奴追兵。 而许都等人因此顺利押着努尔哈赤和李永芳到达旅顺。 “你们说什么?!这是奴酋努尔哈赤?” 孙传庭在旅顺见到许都等人押来的努尔哈赤后,很是惊喜地从案前走了过来。 许都拱手回道:“岂会欺瞒部堂,学生亲耳听见他自己说他自己是努尔哈赤。” 孙传庭看向很是虚弱的努尔哈赤,接着又看向了许都:“你们西厂这次算是又立了大功啊!” 许都微微一笑:“侥幸而已,幸赖国舅爷让学生等主持锄奸之事,也全赖孙部堂等人支持,否则,仅我西厂锄奸队,倒也办不到此事。” “时来上下皆同力,以后,你们锄奸队再有什么大动作,我辽南上下官兵必还会积极配合。” 孙传庭回道。 “多谢!” 许都回道。 努尔哈赤和李永芳被押到旅顺后,基本上不会再有被建奴兵救回去的可能。 但为防夜长梦多,当晚,许都等人还是直接就押着努尔哈赤和李永芳乘船走海路去登莱,准备在登莱登陆,从陆路回京师,而没打算通过辽西走廊回京师。 “背叛民族者,皆不得好下场!” 皇太极这里在赶回沈阳后就再次来到了李永芳的宅邸,且在李永芳的宅邸捡到了之前没有发现的一张纸条。 看见这纸条上的内容,皇太极拧起了眉头。 跟着皇太极一起回来的宁完我也看见了这纸条上的内容,一时心里也五味陈杂。 “用心真是毒辣!如此一来,汉人士子岂不是不敢尽心谋事?” 济尔哈朗走过来后则说了这么一句。 皇太极则突然道:“等几位贝勒回来后,立即议事,但今日这事不得宣布出去,有散播者,斩!” “喳!” …… 自从张贵对天启说李永芳这样的人积极为建奴做事,是因为整个大明的士民民族意识缺乏后,天启就对这个说法一直很放在心上。 他越想越觉得张贵没说错,儒臣们在讲忠时,只讲到了忠于君,没有讲到忠于国,忠于整个民族。 一时,天启也更加承认,李永芳的确不仅仅是背叛了他,也是背叛了整个华夏。 而且,不少他族之人都是归附华夏,敬仰中华,即便有本族之风俗,然亦接受汉家之风俗,认我汉家君王为君,而李永芳倒好,为了自己的富贵,叛君又叛民族。 天启因此越想越气,而不再把李永芳只当一个叛臣看待,也对魏忠贤吩咐道:“魏忠贤,你们东厂镇抚司得给西厂学学,把心思也要多花心思,盯着那些背叛朕背叛整个民族的败类,把他们尽量都抓捕归案!不能让他们日子好过!别让朕失望!” “皇爷放心,东厂和北镇抚司已经在积极抓捕企图叛逃者,已经在辽南和辽西抓了几个偷偷过去的士绅!” 魏忠贤回道。 天启听后点头。 这时候,外面传来通报声。 “皇爷,国舅爷求见!” “快宣!” 天启忙唤道。 而张贵一来到天启这里就道:“陛下!臣突然收到一条好消息,如今赶着来告诉陛下。” “什么好消息?” 天启问道。 张贵回道:“臣派去建奴内部打探机密的细作来报,他们已经生擒了奴酋努尔哈赤,还有李永芳!” 与此同时,韩爌也急忙往勤政殿赶来:“陛下!大喜!刚刚收到辽南的八百里急递,奴酋努尔哈赤、李永芳由西厂锄奸队抓获,已从旅顺押送回京!”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分朱家之利,朕不怕做暴君! 天启几乎同时听到了来自张贵和韩爌所通报的喜讯。 但他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西厂竟然抓获了努尔哈赤和李永芳。 关键是,能抓获李永芳就够不可思议了,居然还抓了获努尔哈赤。 “这是真的?” 天启因此问道。 张贵回道:“陛下,臣等岂敢欺君。” 天启则亲自夺过韩爌手里的急递看了起来。 而魏忠贤则一旁倒是有些失落,他没想到,西厂还是压自己东厂一头。 明明自己东厂已经很努力了啊! “好!好!很好!” 天启这里已经连声称赞起来,且道:“朕要将这件事拜祭太庙,告诉列祖列宗!” 接下来,在等待努尔哈赤和李永芳被押来的这些日子,天启激动的是每日觉都不曾好睡,日思夜盼的想赶紧看见被西厂锄奸队活捉回来的努尔哈赤和李永芳。 “你们西厂这次再次立了大功,等朕真的见到了努尔哈赤和李永芳,把他们的首级供在太庙后,朕就重重赏你,朕到时候直接加封你太师!” 天启这一日正对张贵说着话,且许诺着要因为努尔哈赤被西厂生擒这事加封张贵为太师。 在大明,太师是一个很尊贵的官阶,轻易一般不会封,整个大明也没几个得到。 生前就更难得到。 但天启觉得,以抓回努尔哈赤和李永芳这个功劳,加封张贵太师,是值得的。 只是天启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从万历以来给大明造成不少麻烦的努尔哈赤真的已被生擒,非要等见到努尔哈赤真人后才肯加封张贵。 张贵对此只是一笑。 因为眼下是天启朝,谁也不知道大明是不是还会在接下来的甲申年京师陷落,进而走向灭亡? 所以,张贵对任何加封都不怎么感冒。 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 那就是,努尔哈赤和李永芳都被生擒后,会给后金,给整个历史造成多大变动。 张贵自己其实也没想到自己的锄奸队会生擒努尔哈赤。 他给锄奸队的任务只是针对李永芳,给李永芳这种在后金搞反间计的大汉奸予以教训。 而现在连努尔哈赤都被生擒来,那无疑意味着后金的皇太极会提前成为后金大汗,且会提前开始自己的集权之路。 据张贵所知,皇太极比努尔哈赤更有政治智慧。 历史上,皇太极即位后进一步壮大后金政权的实力,开始改国号为清,编汉八旗、满八旗。 从而把一个满洲军事贵族进一步转化为满、蒙、汉贵族官僚勾结在一起谋夺天下的政权。 而这个政权无疑更具有将来夺取汉家江山的可能。 这让张贵不得不承认,眼下对汉人加强民族意识的教育会显得更加迫切。 因为要阻止汉人中的大地主大官僚为了继续奴役天下汉人,而轻易地与异族勾结在一起。 光靠儒家的忠君思想无疑是不够的。 虽然很多官僚士大夫嘴上都在说忠君,但其实大多数内心也是在看哪位君主更符合他们的利益需求而选择忠心的君主的。 而且加强民族意识的挖掘,还能让百姓更具有反抗性。 百姓们对君王无疑更加没有概念,但在自己汉人不能被外虏和汉奸一起奴役这方面,还是有利益需求的。 而现在,张贵知道自己需要做的就是进一步激发百姓的民族意识。 “皇爷,许都他们已经把奴酋努尔哈赤和李永芳押到了京师。” 这时候,魏忠贤来向天启禀报了一句。 “总算押到了!” 天启听后很是兴奋,且在接下来带着张贵等人亲自去了诏狱。 努尔哈赤和李永芳在被押解进京后皆被关在了诏狱里。 没多久,天启就看见了努尔哈赤,问道:“努尔哈赤,你可想过有今日?” 努尔哈赤没有理会天启,只是捂着胸口咳嗽。 不过,天启此时也没有生气,只说道:“虽然你是朕梦里都想千刀万剐的人,但朕也不得不承认,你也算是个人物,竟让本朝吃了那么大的亏,辽地好些大城皆被你所夺,如果不是朕的内弟和他手底下的人厉害,朕还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将你明正典刑。” “咳咳!” 努尔哈赤听天启这么说后,才无奈地说道:“又是这个张国舅!我可以见见他吗?” 天启道:“他就在这里。” 努尔哈赤回头看去。 天启也指了张贵一下:“他就是。” “好个俊美少年!皇后想必也不会差吧。” 努尔哈赤回道。 天启怒道:“这不是你该想的!” 努尔哈赤呵呵冷笑,然后看向张贵道:“张国舅,你与他们不同,你竟早就盯着我大金,还早就布置了这些诡计,而不像明国大多数权贵官僚那样,只想着从我大金这里赚取好处。而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真的能做到。我想问问,那是什么气体,为何能害得我如此憋闷难受!却又为何,你的人对我呼吸后,又能使我好受一些?” 天启给张贵递了眼色:“回答他。” 张贵道:“我们西山工业司将它叫做氯气,是陛下下旨拨银在西山设工业司研制工业品后,我们的人研发出来的,你能第一个体验到,也是你的荣幸。” “工业品,没想到我努尔哈赤会败在这上面。” 努尔哈赤听后感叹了一句。 接着,努尔哈赤又对天启言道:“大明皇帝,本汗也低估了你,但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的臣子们不会心甘情愿地让利于你的,只有我大金才能带着他们一起分你朱家之利!除非,你不养你朱家的人了。” 天启沉下了脸。 但努尔哈赤说的的确是事实。 供养宗室的花销在嘉靖朝就已经占据大明财政收入的一大半,如今自然更加严重。 还有就是,除江南外,其他富庶省份,田地也大部分为宗室所占,天启要想富国惠民,真正的大难题其实还是宗室改革。 “不劳你操心,与亡国相比,这些又算的了什么,朕已经担了暴君之名,还担心多担点吗?” 天启冷声说道。 张贵则瞅了天启一眼,他不得不承认,这也许就是天启跟他弟弟不同之处,也不知道是何原因,他弟弟到煤山自缢也没敢对宗室动手,而没有因此落个刻薄宗室的骂名,天启倒是对所有骂名早已不在乎,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他似乎只在乎自己的江山还能不能延续下去。 “好!” 努尔哈赤突然大喊一声,道:“本汗突然倒有些希望你能成功,能让一个两百五十多年的王朝继续中兴下去!” 天启没有多言,只看向李永芳:“李永芳,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吗?” 李永芳则突然转身向天启跪了下来,瘪嘴哭道:“陛下,罪臣李永芳求您一件事啊!” “说!” 第一百二十九章 加封太师,削弱士权的利器! 李永芳则磕了一头道:“罪臣请陛下不要以汉奸罪剐臣,也不要以臣汉奸罪宣于天下,也不要让他们再铸跪像,甚至做成便池,像在辽南,孙传庭他们已让人做成的那样,放在城中公厕,还竟让那些牛马一样的贱民也在臣的跪像头上解手,侮辱臣!” 说着,李永芳哭喊一声:“陛下!罪臣再怎么说之前也是大明正四品游击将军啊,世袭的千户官啊,怎么能受如此侮辱啊!虽说成王败寇,但也犯不着被一群军户贱民侮辱啊!呜呜!” 李永芳作为大明曾经的一员边将,在努尔哈赤刚起兵后不久,而且是在萨尔浒发生之前,努尔哈赤这支股投资潜力不明显的时候,就果断率全族投靠努尔哈赤,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希冀可以靠努尔哈赤在将来做个从龙之臣。 不然,以他当时的地位就算弃城逃跑也没必要去投靠一个刚起兵造反的努尔哈赤。 所以,李永芳在乎的就是能在史册上留下辉煌一页。 但他没想到,现在明廷设了一个汉奸罪,还要让天下汉人都可以羞辱他,这无疑他在历史上将留下的不是辉煌,而是丑恶,与秦桧一样的丑恶,这是他万难接受的。 李永芳更不能接受的是,人人都可以羞辱他,甚至是庶民都能羞辱他。 所以,李永芳现在向天启哀求起来,且道:“只求陛下不要这样处置臣!臣保证,只要陛下答应臣,且给臣一个机会,臣定替陛下在三年内平辽!” 天启道:“朕不能答应你!朕现在需要通过你来让天下汉人知道,哪怕对朕恨之入骨,不愿意为朕的官,也不能背叛自己的民族!” 李永芳听后颓然地倒在了地上,接着,他突然朝张贵怒吼起来:“张国舅!你这个祸害!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本该是大金开国功臣的,我本该是新朝勋贵的,我本该是流芳百世的!” 张贵只是摸了摸鼻头,没有理会李永芳。 接下来,因西厂抓捕努尔哈赤有关,张贵自己也如天启所承诺的那样,被加封为太师。 至此,张贵成了大明最年轻的太师。 天启也算是确信了努尔哈赤真的被抓获,且饶有兴趣地问着张贵:“你说努尔哈赤被我大明生擒后,建奴会有什么反应。” “以臣愚见,他们会先想办法掩盖消息,而避免人心不稳。另外,只怕我大明国内也会有许多人想掩盖这个消息,而不想让人们知道西厂的功绩,毕竟文官们更希望西厂只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天子鹰犬机构。” 张贵回道。 天启点头:“你说的没错。” 张贵接着道:“不过,请陛下放心,这已经由不得他们,臣既然能让工业司制备氯气让努尔哈赤这些人在这工业品上吃大亏,那自然也能通过工业司的工业品,让想掩盖这件事的人都无法如愿,除非,陛下也不愿意让天下人知道西厂抓获努尔哈赤和李永芳这事。” 天启忙问道:“什么工业品?” “回陛下,如今工业司已经研发出了一种新的印刷术,用石版进行油印印刷,印刷工人只需用油脂做墨,把要印刷文字写在石版上,接着涂墨后就可以印刷,因为油脂吸墨而斥水,而这样也就不必再排列铜字块。” “更关键的是,印刷成本降低,因为不再使用铜字块,如此就能在短时间内扩大印刷规模,只需培养足够多的印刷工人即可,而不用要等着先造好一批铜字块后才能扩大印刷规模。” 张贵回道。 天启听后激动地道:“朕得去看看,若真能不再使用活字块,则天下书籍市价无疑会大跌,士族就更难把控学问。这是利器,削弱士权的利器!” “陛下圣明!” 张贵就知道天启会意识到印刷术改进对整个社会的影响,也就回了一句。 没多久,天启就来到西山的印刷作坊。 这家作坊是西厂所开,用的是工业司的印刷设备,聘用的是工业司自己培养的印刷工人,而西厂开印刷作坊的目的就是为已经创办的《大明日报》提供技术支持。 在天启准予言路改制后,便下旨着各官衙办报。 西厂是头一个响应,直接先办了一个《大明日报》。 现在天启到这《大明日报》的印刷作坊后,就看见已经有大量印刷好的最新一期《大明日报》堆积在库房里,而且这些报纸第一版都写上了西厂锄奸队擒获努尔哈赤和李永芳立下大功,皇帝因此厚赏西厂有功人员的报道。 天启发现这些报纸全是刊载的这些内容,一时感到很是惊奇:“这么快,他们就印了这么多?” “是的!陛下!这就是新印刷术体现出的实力。” 张贵回道。 天启则往印刷作坊的印刷车间走来,只见有印刷工人在石版上用笔蘸着油脂写字,而一旁的印刷工人则已经在另一石板上涂墨,接着,还有一印刷工人正在将裁减好的纸贴上去印刷,整个就是一流水线。 天启见此看了半晌,突然说道:“怎么没想到加个木制机括,在涂墨的同时,就用手摇动一根手柄,把纸张压印上去,这样就不用再让人专门压印,一个人可以干两个人的活,还能更快一些。” “是!臣说给他们知道。” 张贵回道。 天启道:“算了,朕回去帮他改吧。” 接着,天启又道:“其实还可以造一个大型木转盘,印刷的人全坐在转盘上操作,这样就可以转动转盘操作,而不用起身跑动,在转盘上还可以再添加一些机巧,最好用之前你献上的滚动轴承之技艺,把滑动印好的成品直接通过滑轮带动给带出去,而不用因为取成品而来回跑动,工人也不用太辛苦。” “陛下,您是行家,这还得靠您来设计。” 张贵笑道。 天启点头,且有些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的灵感付出实践:“回宫!” 突然,天启问着魏忠贤:“明天还有没有别的事。” 魏忠贤回道:“明天经筵!” “又要经筵!当皇帝真累!” “孙先生是不是把朕经筵的时间安排的太勤了点?” 天启突然觉得好烦,灵机一动道:“给孙先生放一天假吧。明日你亲自去告诉孙先生,就说朕头疼,经筵取消!” “是!” 魏忠贤答应了一声。 而张贵也没打算阻止天启这身为技术宅的爱好。 接下来,他在送天启回西苑后,就直接去了西厂衙门,准备犒赏西厂这次生擒努尔哈赤和李永芳的有功人员。 “敕曰:锦衣卫千户、西厂锄奸司理刑官许都、刘宗敏……义民小娥,于此次西厂锄奸司生擒努尔哈赤、李永芳之事中立下非凡之功,令朕心甚悦,可谓国有干臣义民,则社稷可安,奸贼可灭……加封许都为锦衣卫都指挥同知,刘宗敏为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赐五百金……义民小娥授锦衣卫百户,赐三百金。” 第一百三十章 士大夫气疯!他张国舅欺人太甚! 张贵亲自向有功人员宣读旨意后,就将官服与佩刀和赐银递给了他们,同时也将西厂内部按例赏赐的银两也给了他们,还亲自将西厂内部制定的金质奖章贴在了他们各自的胸前。 西厂内部有很完善的奖掖制度,且以金、银、铜三种奖章代表三种不同等级的贡献。 而按照张贵的要求,有一枚金质奖章以上者可直接来府见他,不用通报,且会优先获得升迁机会,以及其他特权。 所以,这时,齐聚在这里的西厂在京其他官校,在看见许都等锄奸队成员获此殊荣后,不由得都看得眼热。 当然,这也是许都等人该得的。 毕竟一旦行动失败,面临的就不只是死亡,可能是受尽各种酷刑。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大明的官制改革是一件很慎重的事。 所以,西厂和东厂也一样,内部骨干都是挂的锦衣卫官职,封赏也是挂锦衣卫各类官职,但不实际负责锦衣卫事务,只是虚职而已。 “你们这次生擒努尔哈赤和李永芳的英勇事迹接下来也会通过《大明日报》迅速在全天下流传,任何别有用心之人都不可能磨灭你们的事迹,而你们也不会因为是西厂的人,是朝廷的鹰犬,就会像东厂一样被打上横行不法、恶贯满盈的标签。” “不仅仅是《大明日报》会宣扬你们的事迹,西厂专门出资设立的各大文社、戏班,也会通过写话本、剧本的方式宣扬你们,朝中有些文官清流想抹黑你们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在西厂为朝廷做事,就从此里外不是人,而不能锦衣还乡,这不会!科举中第能有牌坊旗杆,我西厂为朝廷立功者也会有!西厂会组织百姓策动百姓这样去做。” 张贵接着就说了些勉励的话。 西厂官校们,尤其是许都这种本是文人士子出身的西厂官校,心里深处对可能不再为世人尊敬的担忧因此大为消散,并都回道:“我等以在西厂做事为荣!定当谨记西厂栽培之恩!” 张贵点了点头,接着看向因为在生擒努尔哈赤和李永芳的行动中起到关键作用而立功受赏的小娥,问道:“小娥姑娘,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这时,刘宗敏也神色凝重起来。 而已经是官身的小娥则有些迷茫地回道:“回督帅,小婢家人都被建奴杀了,被建奴抓去给汉奸做了包衣奴,如今有机会不再做包衣奴,全靠你们西厂,小婢想继续为西厂做事,因为小婢我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别的,只要让我在西厂,我做什么都行,我也没有家,西厂以后就是我的家。” 张贵听后道:“你不用小婢小婢的称呼,你现在是朝廷的锦衣卫百户官。” “是!” 大明女子是可以任武官的,如秦良玉和张凤仪。 小娥也没想过自己会做官,但无论如何,她对于还在辽地被建奴奴役的汉人而已,无疑也有些激烈作用。 张贵答应了小娥的请求,让她继续为西厂做事,且道:“那你就留在西厂,以西厂为家!” “谢督帅!” 小娥答应道。 刘宗敏这时候则露出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喜色。 西厂像小娥这样出身底层且是孤儿背景的人很多,比如刘宗敏这样的流民,也是因为明末大背景下自耕农大量破产而成为孤儿,如今不得不以西厂为家。 这些人对西厂的忠诚度会很高,也愿意为西厂做事。 而张贵现在要做的就是防止他们被文官士大夫们污名化,也要通过内部教育,让他们从认知上摆脱自卑,而不觉得自己因为出身底层,且是厂卫,而真的在道德上不如文官士大夫这些读书人,且没有这些文官士大夫受天下人欢迎。 这样一来,也避免,西厂的人在将来会为了得到道德上的认同,而选择向文官士大夫靠拢。 张贵得让他们的荣誉感的建立不是来自于士大夫的认同。 在张贵见西厂这次锄奸有功人员时,翰林掌院学士杨景辰也正对通政司左通政龚鼎和说起此事,且道:“新的《邸报》就不必再登载这次西厂生擒努尔哈赤和李永芳之事了。” 龚鼎和点头道:“吾正有此意!岂能让厂卫得天下赞誉!” 杨景辰轻蔑一笑:“尤其是这次主要立功者,是叛我士林之许都,宣扬此人功绩,无疑于在告诉天下士子,想报国立功,当弃笔从戎,加入西厂!只要《邸报》不载此事,举人以下的寒门士子,根本无门路知道这事,如此利于安天下士心。” “杨公说的极是。” 龚鼎和赞同道。 “卖报!卖报!” “新出的《大明日报》” “奴酋努尔哈赤、汉奸李永芳被西厂锄奸队许都许千户等人活捉!” “有皇上亲审努尔哈赤、李永芳内容,看奴酋如何如何回答我大明皇帝之问话,看大汉奸李永芳为何下跪哭求皇帝陛下!” “礼部右侍郎陈子壮撰文称赞这次西厂锄奸之功绩,且有元辅韩公为此事所赋之诗一首。” …… 这时,在两人谈话的茶楼下,突然传来报童的声音。 杨景辰听后顿时沉下脸来,往外眯眼一看,就见一穿了西山棉布衣的男孩正抱着一大沓写有“大明日报”四个竖排大字,形似揭帖,而又比揭帖大不少的纸,在街上喊卖。 更有谁都知道的西厂直营店综合门市外,有同样穿着西山棉衣的寒门书生在对一干士民念着报纸上的内容。 而且这些士民都在认真听着,关键是聚集的士民越来越多,因为这门市外写了“听完报可领三尺棉布。” 大明西山纺织业发达,尤其是在纺纱机已经可以同时用十六个纺锤纺纱后,已经出现严重的产能过剩。 毕竟大明大部分百姓没有什么钱且自给自足,所以内需消费市场不大,主要消费群体依旧是权贵官绅,但这些人以绫罗绸缎为主,也就造成西山的产能过剩,许多棉布滞销。 为此,张贵干脆让西厂把这些棉布大批采购过来继续作为动员底层百姓为自己做事的工钱。 城中乞讨为生的乞丐和平民家的小孩,替西厂的《大明日报》卖报,就可以得棉衣一件。 寒门书生若为百姓读报一旬,也会得棉布一匹。 连来听报的都可以得三尺棉布去。 这些棉布对于西山而言是滞销的过剩产品,但对于最底层缺衣穿的百姓而言,还是很需要的硬通货。 所以,张贵在提高纺织业的生产力后,依旧让其成为了改造大明社会的助力。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张国舅怎么这么歹毒,又是用他西山的棉布棉衣收买庶民,他西山的棉布就算多如泥沙,何不直接烧掉,也比像现在这样祸害天下强!” 左通政龚鼎和已经先敲起了桌子,吹胡子瞪眼道:“这让我们怎么瞒?!” “不能让他们这么宣传下去,这样下去,《邸报》瞒和不瞒都没有用!” 杨景辰也咬牙说了起来。 “那该怎么办?” 龚鼎和问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官绅:怎么办,我们真的要输?! 杨景辰思索一会儿后,看向龚鼎和道:“朝廷封赏张国舅他们还没多久,他们即便连夜排铜字块,也不会印多少,我们干脆发钱去把报纸都买走,而至少不让这些《大明日报》流出京城!” 龚鼎和点头:“你说的没错,目前看,应该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杨景辰、龚鼎和这些官僚士大夫并不差钱,因为他们不仅仅是地方上的大地主,也是大富商。 毕竟作为朝中的大官僚,在这个官商不结合就不可能经商成功的大明后期社会里,他们不只是兼并田地,也会兼并大量产业。 所以,买下目前出现在京城的所有《大明日报》,对于他们而言的确不算什么大钱。 没多久,京城各门就出现了专门收购《大明日报》的商贾,而且是高价收购。 百姓们在看了报上的内容后,倒也乐于把买来的报纸转卖换钱。 因而,一时间,这些受背后文官如杨景辰等人指使来收购报纸的商贾们,倒也收购了不少《大明日报》 “侯爷,有商贾在高价大量收购我们的报纸。” 周能也因此向张贵说明了此事。 张贵听后道:“让他们收购,我们这里加大量印就是,本侯倒要看看,这背后不想让天下百姓看报听报的人,到底有多财大气粗!或许这样也可以让他们长长教训,让他们知道,他们所鄙夷的奇技淫巧,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打击!” “既如此,那就让他们买?” “让他们买!” 于是,接下来,依旧有大量的《大明日报》出现在市井之中,甚至不少开始成批装船通过运河运去其他各地,还有成批装在骡车上运出关外的。 而不愿意让《大明日报》大量出现在市面上的一些官僚士大夫们,依旧还在让他们手底下的商贾去收购这些报纸。 但很快,他们发现他们收购的速度赶不上《大明日报》刊印的速度。 “老爷!真的不能再收了!” “我们存在京城几个钱庄的银子都快花光了!” “但即便如此,还是头一天刚几乎买完京城里的《大明日报》,第二天就又有大量的《大明日报》出现,而且依旧是登载的关于与西厂有关的功绩之事。他们印刷的速度很快,我们根本买不完。” 商贾刘东此时就对自家老爷杨景辰诉起了苦。 杨景辰此时也很郁闷,不由得道:“看来,这西厂是铁了心要宣扬自己,关键他们怎么印的这么快?!” “没错!照这么下去,我通政司的《邸报》登不登他西厂这次抓获努尔哈赤和李永芳的事,也已无济于事。” 龚鼎和颇为无奈地说道。 而杨景辰则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主意,道:“既然他们要竭力宣扬自己,那我们也来办报,印大量写有他西厂腌臜事的报纸,也照他《大明日报》这样发行出去。” “那就得想想,西厂到底做了什么腌臜之事。” 龚鼎和说着就又道:“不能胡编!不然被张国舅告到陛下面前,我们会吃不了兜着走,又说我们在诬蔑胡乱攀咬。” 杨景辰点头:“那就认真想想西厂到底做了哪些恶?” 龚鼎和想了好一会儿道:“还真想不出来,这西厂一直是打击走私和追缴逋赋,这些陛下和百姓不会认为是什么腌臜事!” “西厂想不出来,就想东厂的!我们只提厂卫的黑料就是,比如东厂田尔耕这些混账,诬陷一些富商是盗贼,而敲诈其银两的事。” 杨景辰道。 龚鼎和点头:“那就只提厂卫,不提是东厂还是西厂。” 杨景辰说着就看向刘东:“你立即去多找些会铜字印刷的工匠来,我们这里要办报时,就不用现去招人手。” “是!” 刘东答应了一声。 没多久,的确没有商贾再大批量高价收购《大明日报》。 只是市面上突然多了一种报纸,是翰林院发行的《翰林日报》,里面大量登载了厂卫各类不法的内容,如敲诈商贩、吃拿卡要等事。 而且,这《翰林日报》也学着《大明日报》去收买一些孩童和乞丐卖报,收买一些寒门书生给百姓们读报。 总之,在《大明日报》的刺激下,高高在上的官僚士大夫们第一次也开始去跟底层的百姓们接触起来,去企图影响他们,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张贵看到这《翰林日报》后,只将负责西厂内卫监察的周能叫了来:“我们西厂真做了这么多恶事?” 说着,张贵就道:“你先看看,先看看后再回答我。” “是!” 周能便看起了《翰林日报》。 待看完后,周能就回道:“侯爷,这些都不是我们西厂做的!这些都是东厂和北镇抚司干的,我们西厂底下有谁犯了事,卑职都先禀告给了您,这上面没有一件卑职给您禀告过的事。原因就在于,当时您已经及时下达指示,让我们西厂自己已经解决这些事,所有就未能传播开,他们也就没法知道。” 张贵听后道:“那这些人还真是卑鄙!明明是东厂和北镇抚司干的,非以厂卫称之,还也以此直接批评厂卫,说的好像所有厂卫都不是好东西一样,明显是暗蓄把我西厂也搞臭的心思!” “侯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周能问道。 “让我们的《大明日报》把我们西厂在打击走私和追缴逋赋过程中,所收集到的一切与官僚士大夫有关的腌臜事,多报道些出来,要比预计要登载的更多些,什么爬灰、养小叔子、在佛寺淫0乱这些,都报道出来,别留面子!” “另外,继续扩大《大明日报》的印刷量,反正我们有新的印刷术,扩大印刷量很容易,另外把报价下调,薄利多销!” 张贵吩咐后就又道:“他们以为暗搓搓的用东厂的罪黑我西厂的人就可以实现让我西厂名誉扫地的目的?真是想的美!” “殊不知,我西厂早已准备让他官僚士大夫做的那些事都被拿到太阳底下晒晒,让天下百姓们知道知道,他们所敬仰的读书人,到底有多高尚。” “是!” 在张贵这样安排时,天启也从一名言官上奏的奏疏里看见了一份《翰林日报》,且知道了许多厂卫做的丑恶之事。 而因此,天启就将张贵和魏忠贤叫了来。 两人一来,天启就拿出《翰林日报》问着两人道:“西厂和东厂真做了这么多害民的事?” 魏忠贤因为主要精力都是在宫内,所以对宫外的事还不是很清楚,也就本能地为自己东厂说话道:“回皇爷,奴婢东厂的人一向奉公守法,怎么会祸害百姓呢?” 说着,魏忠贤就看向张贵:“只是不知国舅爷的西厂这边是不是有国舅爷不知道的人在底下胡作非为也不一定。” “孙云鹤不是你东厂的?” 天启这时候问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用报纸揭露官绅黑料后,朝野震动! 魏忠贤不一定一震,心道:“这《翰林日报》上面提到自己干儿子孙云鹤了?” 张贵则在这时候说道:“陛下,臣也看了这份报纸。” “而且,臣正要向陛下禀报的是,这份报纸他所报道的事不严谨!” “这家报纸在提到一件事时只说是厂卫谁谁做的,却不写明是东厂还是西厂,这岂不误导东厂和西厂皆在做祸害百姓的事?” “魏公公的东厂我不知道,但臣的西厂是绝对不会做祸害百姓的事,即便西厂底下的人真做了,臣也会早已解决,将其踢出西厂!” “所以,这报纸如此报道,无疑有意陷害我西厂,请陛下明鉴!” “宣旨给翰林院,他们所办的《翰林日报》必须注明犯事厂卫人员是东厂还是西厂!否则,不得再办!另外,这一期,让他们重新刊印,把原报纸收回。” 天启因此宣旨道。 接着,天启又指了一下眼前的《翰林日报》道:“眼下这一份,你们自己认认,这上面提到的厂卫人员里,哪些是你们西厂,哪些是你们东厂的。” “是!” 张贵和魏忠贤答应了一声就仔细看了起来。 很快,魏忠贤就发现这里面全是自己东厂的人。 魏忠贤因此勃然大怒:“这翰林院是想干什么?!我东厂又没招他们惹他们!” 而这时,天启也看向魏忠贤道:“魏忠贤,你们东厂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皇爷说的是,奴婢定会严加整顿。” 魏忠贤答应了一声。 且接下来,因为这件事已经上达天听,魏忠贤也还是不得不把《翰林日报》中提到的孙云鹤等东厂官校奏请革职,而以此作为对天启的一个交待。 不过,至此,魏忠贤也把《翰林日报》以及其背后的文官给深深恨上了。 “这件事说来本跟我们东厂没关系,是那帮外朝文官们嫉贤妒能,不愿意承认西厂的功绩,而在见西厂的《大明日报》大量报道西厂擒获努尔哈赤和李永芳的事迹后,就故意出了这么一个《翰林日报》来,想抹黑西厂,但因为他们没找到西厂什么腌臜事,所以,他们就拿我们东厂的腌臜事来报道,只将这些事安以厂卫之名,而有意误导天下人,让天下人以为无论东厂西厂都不是什么好人。” 许显纯向魏忠贤汇报这件事的缘由后,魏忠贤就将手里的一盏茶重重地放在了桌上,道: “抹黑西厂就抹黑西厂,偏偏还想着把我东厂一起搞臭!当真以为我东厂就好欺负吗?!” 许显纯说着就拿出一份《大明日报》来,递给魏忠贤:“干爹别生气,这次虽然遭殃的是我们东厂,但西厂也没打算放过这些办《翰林日报》的人,您看这份《大明日报》,是今天发行的,全写了文臣士大夫们的丑事,连翰林院掌院杨学士昔日在翰林院同周延儒、缪昌期等侮辱冯铨的翰林丑事都揭露了出来,而且是翰林官文震孟亲笔写的!” 魏忠贤忙看了起来,不由得大喜:“好!好!这次也让他们这些清流文官也颜面扫尽一回,咱家要把报纸呈递给陛下!” 说着,魏忠贤又问着许显纯:“这《大明日报》市面上多不多?” “多着呢,到处都在发,几乎人手一份。” 许显纯回道。 魏忠贤道:“这件事,我们东厂得帮帮场子!你传我的话,把东厂这边查到存档的关于清流文官们的丑事都送给办《大明日报》的人!另外,让司礼监帮着印《大明日报》,印的越多越好,这笔款子,咱家自己出!” “是!” …… “这,这,这……这简直可恶,非常可恶,可恶至极!” 杨景辰看见最新一期《大明日报》大量刊载他们士大夫的丑恶之事后,当场气得话都说不明,一时只觉胸口憋闷至极。 龚鼎和则忙道:“赶紧让他们把这报纸高价收回来!赶紧收回来要紧啊!” 刘东回道:“老爷们容禀!现在收不回来了,他们印发的太多了,现在满京城每隔十步就有人在买这报纸,而且不少已经装船南下,我们根本收不过来,因为小的已经先筹钱收了,收不过来。而且价格比我们的《翰林日报》低一倍。我们《翰林日报》无论是印刷的量还是价格都打不过他们。” “什么?!难道说,这上面说的我翰林丑事就真的要传满天下吗?!” 杨景辰说着就晕厥了过去。 “杨公!” 龚鼎和等忙扶住了杨景辰,且掐醒了他。 杨景辰醒来后依旧在意着这事,道:“诸公想想办法呀,这事关我等清流声誉啊!万万不能让其继续传啊!” “您说的对,是有关我等清流声誉。不能让这些士林丑事继续被《大明日报》传扬,为今之计,我们只有伏阙求见陛下!求陛下下诏着各官衙停止办报,且收回已发报物,而还天下一清白!” 龚鼎和回道。 “陛下不会答应的,还不如直接去求见张国舅,陈子壮昔日提出办报以开言路,肯定是他在幕后指使,也正因为此,才有我等今日被他西厂的《大明日报》如此诋毁抹黑。” 杨景辰这时候回了一句。 “向外戚求饶!这有失我文臣风骨!” 龚鼎和对此表示反对。 “没错!我们怎能向一寒微出身的外戚求饶!” “从来只有外戚向我们折腰的道理。” …… 其他清流文官皆如此说道。 “风骨与士林清誉,孰轻孰重啊,诸公!” 杨景辰感叹起来。 “也罢!” 龚鼎和叹了一口气,只得表示妥协,且与杨景辰等文官真的来了睢州侯府。 没多久,张贵就知道了许多清流文官来找他的事。 正与陈子壮、文震孟几个支持变法改革的文官谈着《大明日报》接下来办报方向的张贵知道后,只是笑了笑道:“他们这是求饶来了。” 文震孟因此道:“以下官猜测,他们定是请国舅爷答应,一起上奏陛下,停办官报,且收回以前发出去的报纸。” 陈子壮也点点头:“当官报传播的内容向不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时,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官报的继续发行,阻止出现不利于他们的舆论!舆论只能被他用来威胁朝廷,但不能用来威胁他们。” “开弓难有回头箭,这场关于舆论争夺的战争一旦打响,什么时候结束就由不得他们。” 张贵回道。 “国舅爷这话的意思是?” 文震孟问道。 张贵笑了笑道:“《大明日报》的印刷量远超《翰林日报》,乃至能达到每日可以满足京师大部分人可以阅读到《大明日报》,是因为我们雇佣了上万人参与此事,这里面大部分人好不容易有个稳定的活计,怎么能为了一部分人的声誉得到保全,而让他们再次过上饥寒交迫的生活?” “这自然是不能的!” 陈子壮毫不犹豫地回道。 张贵端起茶,抿了一口道:“所以本侯才说,这事什么时候结束已由不得他们,甚至说已经不能结束。报纸这个东西一出现,他就不可能因为某些人想阻止他出现,他就不出现!大势不可挡!” 陈子壮点头:“别说他们,就算陛下下诏不再办官报,鄙人也不答应!毕竟是上万人的生计,如果在我大明两京十三省都开上报纸,那就不只解决上万人的生计!” “侯爷,通政司龚通政与翰林院杨掌院等不少清流文官在外面嚷着要见您。” 这时候,一家丁走进来向张贵禀道。 张贵起身对陈子壮、文震孟等人道:“走,我们去见见他们。” 第一百三十三章 挑起理念之争,张贵让文官又分裂了! 杨景辰等人为说动张贵放弃办报,还将张贵未来的岳父商周祚也请了来当说客。 所以,当张贵出现后就先朝商周祚行了一礼:“不知岳翁与诸公来寒府是为何事?” 商周祚道:“他们是要我来劝劝你,停止办报,且一起向陛下上疏,撤回之前允许各官衙办报的诏令。你意下觉得如何?” “这事请恕小婿万难从命!” 张贵先回了一句,又道:“何况,外戚岂能扰政?诸公要是觉得办报之事不妥,完全可以自己向陛下上疏嘛。” 杨景辰见张贵如此不给面子,不得不忍怒道:“国舅爷,这办报是各官衙皆可办报,国舅爷身为西厂提督,自然可以就办报一事上疏,算不上扰外朝之政!” “即便如此,本侯也没有和你们一起联名上疏的道理!” 张贵回道。 杨景辰则不得不咬牙忍怒,再次说道:“国舅爷,难道您真的要一直这样与天下人作对吗?” 张贵笑道:“本侯怎么和天下人作对了?” “国舅爷您应该明白!” 杨景辰大声回了一句。 张贵回道:“本侯不明白!” “国舅爷!” 龚鼎和这时候也忍不住大喊一声,道:“您虽是贵戚,但您不能只知道为一朝富贵着想,而应该想想将来!” “你在威胁本侯?” 张贵问道。 龚鼎和道:“国舅爷怎么想都行,但这就是事实!您不能只想着迎合当朝的天子,而不顾及将来被秋后算账!如弘治朝张氏二外戚在世庙时的下场!” 张贵道:“本侯做这些事从不是为了自己这一朝有更大的权势,是真的为了社稷。所以,你们这么威胁本侯没用!” “饶是如此,国舅爷您也不能自甘下贱,而去结交庶民,乃至让庶民知道朝堂政事,乃至让他们可以物议公卿士大夫!” “这是在颠倒尊卑,大坏体统!” “国舅爷,您已是贵戚,非布衣也!您不能还将自己与布衣等同视之,而不知维护同为食利者之体面!” 杨景辰回道。 张贵笑了起来:“是你们当时建议陛下广开言路,故而陈翰林提议办报,而使更多的民情舆论通过报纸以达天听,而使君父更加明晓天下民意!怎么,你们现在又借着要本侯维护同为食利者之体面的理由,来想本侯去阻止陛下广听民间舆情?” “这岂不是要阻塞天子视听?!” 张贵说着就质问道。 “天子是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广开言路是开言路于士,而非百姓。” “百姓若有冤,自有登闻鼓以达天听!” “如今办报是在让庶民百姓同士大夫一样可以议论国事,知道尊者之过,这有违天下事只可由肉食者谋之的理!也不合尊者讳之理!” 龚鼎和回道。 张贵呵呵冷笑:“那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怎么解释?” “庶民百姓虽重,只是重其不为哀哀饿殍,不为刁民,而非真要置其于士之上。” “对于民,当如圣人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国舅爷还需要老夫给你细讲这圣人之道,方能懂这里面的道理吗?!” 杨景辰问道。 “不对!” 张贵回答后,就道:“我怎么听有儒臣说过,圣人这句话是这么读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张贵说着就看向文震孟和陈子壮:“你们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榜眼,学问好,你们且说说,到底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还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说着,张贵又向商周祚拱手:“顺便请教一下岳翁。” 陈子壮、文震孟和商周祚忽然意识到这圣人的话因为句读不同,的确会产生出很大的歧义。 文震孟还喃喃念了起来:“也是!到底该怎么句读呢?” 陈子壮道:“这还用多言?国舅爷的句读才是对的!” 杨景辰则反对道:“不对!国舅爷的句读是错的!” “国舅爷的句读是对的,圣人绝无愚民而使百姓只为牛马之意?!” 文震孟这时跟着表态道。 “国舅爷这句读是错的!如礼不下庶人,不需要让百姓知道何为礼,只需让百姓听从读书人礼教就是!” 龚鼎和回道。 商周祚道:“这不对!礼不下庶人,是苛责百姓有完备的礼节,而不是说让他们不知道何为礼,让他们只听从读书人的使唤。小婿这句读没错。” “错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士者,劳心也;百姓者,劳力也。老百姓自当由士者治之!” 跟着杨景辰一起来的一翰林官大声回答道。 “礼不是士大夫奴役百姓之权!礼当起于敬而止于仁!所谓治人,也应当是施仁爱于民,方是圣人之意,而不是统御役使百姓如牛马之意!你们这是曲解了圣人之意!” 陈子壮继续回驳了一句,且道:“所以国舅爷的句读才是对的,才是符合圣人之意的!” “错的!” 杨景辰当即继续反驳道,且开始搜肠刮肚的想去引用一两句四书五经上的话来,来说服陈子壮,让他承认,圣人就是要让读书人比百姓更高等,读书人就是百姓的奴隶主,同时也是说服他自己,这样他就能依旧可以在接下来很安心的使用奴仆,役使百姓。 但这时,同杨景辰等一起来的翰林侍读学士倪元璐在听陈子壮这么说后,也站了出来:“杨公,国舅爷的句读好像是对的,如少宗伯陈部堂刚才所言,圣人应该不是欲使百姓为奴的意思。” 倪元璐说着就又自己想了想,随即又更加笃定地道:“嗯,我觉得国舅爷的句读是对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宋人的曲解,不是圣人愿意!” “没错,圣人之意应该不是要视百姓为牛马。” “我也觉得国舅爷的句读是对的。” …… 一时间,杨景辰好些个清流文官也在这时,站到了张贵和陈子壮这边,毕竟不是所有文官都没有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 何况,受王阳明影响,大明从后期开始,思想领域本就活跃,许多人开始跳出程朱理学的樊笼,像王阳明一样,去主动思索。 而杨景辰因此脸色颇为难看,看着倪元璐等人:“你们!你们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听信了他陈集生的蛊惑!百姓虽不是牛马,但也不是人上人!” “没错,不能乱了尊卑,所以,国舅爷的句读是错的。” 龚鼎和回道。 “对的!” 倪元璐改换阵营后,就也当即回了一句。 “错的!” “对的!” “错的!” …… 双方僵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同样一句儒家之言,因为各自的立场不同,所持的理解也不同,一时间竟都争执的面红耳赤起来,几欲要打起来。 张贵见此淡淡一笑,他也明白这看似句读之争背后潜藏着思想理念上的严重冲突。 许多读书人已经把儒家学问变成了维护自己作为人上人特权的一种工具。 当然,也有还存在有“天下之行,大道为公”的理想主义者,他们在坚持的认为儒家学问是他们在治国安邦的工具。 不同的人选择不同,所持的观念也不同。 但只为自己利益说话的还是大多数。 此时坚持说张贵的句读是错的文官就还是占大多数,像倪元璐这样选择支持张贵和陈子壮的还是不多。 张贵见此,不由得对陈子壮说道:“看样子得赶紧让经学书籍皆有标准的句读啊。” “国舅爷说的没错,不然,不知道会有多少读书人会曲解圣人之道。” 陈子壮回道。 “你们礼部对于这方面的改革义不容辞。” 张贵回道。 陈子壮道:“回部里后,我就上本,请求推行句读之法,且让天下经学之书,皆只有一套句读标准,而避免世人曲解圣人之意!” 文震孟道:“那这个只能由陈公您来做总裁,负责编排经学句读者,也只能是学问正派的翰林清流,而不是意欲以圣人之道役天下百姓的杨掌院之流来编排!” “文湘南!你们休想得逞此愿!你们才是伪学之人,我们才是正派,给四书五经句读,只能由我们来!” 杨景辰这时忙大声反对起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排队枪毙清流文官!用拳头讲道理! 文震孟则呵呵冷笑:“让你们来给四书五经编排句读,无疑会让天下读书人皆变成唯利是图之辈!” 说着,文震孟又道:“今日多亏国舅爷这么一问,鄙人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如今天下,世风大坏,这大坏的根本在哪里,大坏的根本就在我们读书人中间!” 文震孟接着补充道:“我们不少读书人歪曲了圣人之意,利用圣人是死人,不能说话,就把他们的话用作了为自己牟利的工具!” “真是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没错!如果让你杨学士这些人给四书五经编排句读,则鄙人必辞官回乡,且宁耗尽所有家财,也有重编一套四书五经!而不使天下人与后人皆受尔等荼毒成自私自利之辈!” 陈子壮也跟着言道。 “陈集生!你们才是持的伪学观点!” “你们才是坏我名教之辈!” “你们才是唯利是图的虚伪嗜利之辈,要不然你们也不会游于外戚之门!” 杨景辰回道。 啪! 张贵一脚踹向了杨景辰:“你们吵归吵,别他娘的带上本侯!否则,别怪本侯不客气!” “张国舅!你放肆,敢打我文臣!你这是侮辱斯文!” 龚鼎和见此忙扶起了杨景辰,且对张贵叱喝起来。 张贵不屑地笑了笑:“敢暗蓄对本侯不敬之意,本侯就敢打!” “你!” 龚鼎和怒叱一声,接着,他干脆就对一起来的清流文官们道:“外戚殴打羞辱我们文臣,诸位,岂能忍乎?!” “不能忍!” 许多清流文官因此呼应起来,且开始撸袖子,准备直接动武。 张贵这时把手一挥,顿时一排家丁齐步跑了出来,端起火铳对准了这些文臣。 没等张贵下令开火,龚鼎和就先改口喊道:“应该忍!有什么不能忍的!” 接着,龚鼎和就先跪了下来:“国舅爷息怒!晚生刚才一时冲动,言语有失,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晚生计较。还请将家丁撤回去。” 其他准备撸袖子动武的文官见此都惊愕地看着龚鼎和。 杨景辰也很愕然地看着龚鼎和。 一时,场面极为尴尬。 张贵倒是觉得龚鼎和算是比较识趣,也就对龚鼎和道:“那你先滚吧。” “好呢!” 龚鼎和忙答应了一声,接着就转身而走。 一些文官拉都拉不住。 一文官还劝着说:“龚通政,怕什么,他一个外戚难道还真敢跟我们文臣彻底翻脸?” 更有文官跟着附和道:“没错,他的家丁不过是吓唬吓唬人,弘治朝李梦阳拿金瓜御前砸外戚都没事!” 龚鼎和没有听,他总觉得眼前这国舅爷不像是怕事的。 “本侯再说一遍,你们如果要为朝廷允许各官衙办官报一事进谏,可以直接面呈陛下,不要来找本侯,也不要在本侯府邸前闹事!” 张贵这时候说了一句。 杨景辰听后看向张贵:“张国舅,你真的执意要与我等士大夫为敌?” “本侯还就是与你们为敌!怎么了?!” 张贵抬手指着杨景辰问了一句。 杨景辰喘着粗气:“你会后悔的。” “现在,我只问你们,到底滚不滚?” 张贵又问道。 “张贵,你放肆!本朝就没有你这么跋扈的外戚!” 杨景辰见张贵这样,丝毫没有要与自己这些人商量和妥协的意思,也就更为愤怒,竟因此直接喊出张贵的名讳来。 在儒家社会,直接喊他人名讳是一件很不礼貌的行为。 因为即便是长辈对晚辈称呼通常都是以这人的表字来称呼。 张贵则在这时候,直接喝令道:“本府所有家丁听令,给本侯朝对面这些在敕造睢州侯府前对陛下大不敬的乱臣贼子开枪,给本侯全部击杀!” “是!” 张贵的家丁顿时全部持起斑鸠铳冲了下来,对着杨景辰这些人就直接开了火。 砰! 砰! 砰! 铳声如雷。 白烟弥漫。 杨景辰见此大惊:“张国舅,你怎么敢如此对待我们!你就不怕被弹劾吗?!” 张贵还真不怕,因为他知道自己跟这些人的矛盾已经是不可化解的,他也就不在乎多几本弹章,何况皇帝也不会因为几本弹章把他怎么样。 这些人已经认定了百姓该为牛马,而不愿为自己的利益让步,自然就没什么好谈的。 一心想让汉人有民族意识且不再有奴役本族人民之意识的张贵,注定不可能和这些人以和平的方式相处。 何况,大明已经到了不激化汉人民族意识,不进行彻底的改革,而就要国破家亡的地步。 所以,张贵没有因为自己也是统治阶层,是大明权贵官僚之一,就要对这些清流文官们表现出仁慈的一面。 他才懒得像陈子壮、文震孟这些文官一样,还要跟这些清流文官一起争辩何为大道,何为歪门邪道。 张贵只知道谁拳头更硬谁决定一切。 杨景辰喊了之后就忙要转身跑走,但他还是中了一弹,后背被直接贯穿,并因此趴在了地上,血从身下蔓延了出来。 他满脸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张贵一眼:“你竟真的敢,为什么?” 张贵寒着脸道:“如果你们不接受失败,那就只能接受被我们消灭!” 杨景辰听后闭上了眼。 其他清流文官也有不少中弹,而倒在了石板上,只有后面的少部分文官逃走。 大部分皆被消灭。 这些自然都是反对张贵、陈子壮等所持观点的人,即执意认为读书人该奴役百姓,百姓当为牛马,而没有资格知道朝廷政事以及议论公卿士大夫的人。 因为在刚才陈子壮和文震孟等与杨景辰等人激烈的争辩时,所有还存有一丝为社稷着想和不能视百姓为牛马想法的文官都已经改换阵营,如商周祚、倪元璐这些人。 他们已经站到了张贵和陈子壮这边,所以,此时中弹的也就都是些坚持要维持自己士大夫特权地位的人。 陈子壮、文震孟等与之同是士大夫阶层的清流都说服不了这些人,哪怕是字字珠玑,口若悬河,也没用,可见这些人有多顽固。 既如此,就只能被消灭。 这也是张贵为何在让陈子壮、文震孟这些与自己观念一致的人与杨景辰等顽固派争辩许久后,才果断下令大开杀戒的原因。 他就是要利用陈子壮、文震孟这些文人与同为文人的顽固派争辩的过程,让敌我关系更加明晰,让他能更清楚的知道哪些人是必须被消灭的。 所以,直到但凡还有良心未泯的文官都站到张贵这边后,张贵才对杨景辰动了手,且在接下来直接下令让家丁队朝对面没站过来的文官开枪。 此时,选择站过来的倪元璐等文官皆因此感到了一丝后怕,庆幸自己这些人没有顽固的觉得百姓当为牛马,同时,他们也感到很惊愕,因为他们没想到这个张国舅会直接开枪杀人! 陈子壮等人也感到很惊愕,不由得看向张贵。 陈子壮问道:“国舅爷,您这样做可能真的要让天下许多官僚士大夫忌恨。” 张贵淡淡一笑:“本侯不这样做,他们难道就会尊重本侯吗?既然他们对外戚已存有偏见,本侯又何必给好脸色!何况,他们已经无可救药,因为你们都已经把所谓圣人之言都逐条逐条的跟他们辩了,他们都不听,那就只能被消灭!” 说着,张贵就道:“还是那句话。” “什么话?” 第一百三十五章 在成为暴君路上越走越远,东厂出动,杀文官! “如果他们不能接受失败,那他们只能接受被消灭!” 张贵说着就看向陈子壮等文官:“这句话,也送给你们,如果将来我们有了分歧,而如果你们不能接受失败,就只能接受被消灭!” “谨受教!” 陈子壮拱手作揖回了一句。 文震孟也跟着拱手。 没多久,人群都开始散去。 而这时候,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才开始敢过来清理街道。 张贵此举自然也引起满朝震动,也激怒了不少文臣。 当晚。 西苑门外,就聚集了不少文官。 “臣等求见陛下!” “陛下!外戚张贵嚣张跋扈,肆意诛戮朝廷命官,请陛下将其明正典刑!” “陛下!悍戚屠戮大臣,乃千古一冤,亘古未有!陛下不诛张贵,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正朝纲!“ “请陛下诛悍戚张贵,以明纲纪!” “陛下若不诛张贵,则天下将难安!” …… 听着外面的喊声。 已经提前知道此事的天启,就向已提前被宣进来的张贵问道:“你真的让家丁对他们开枪了?” 张贵点头。 天启道:“没先跟他们讲讲道理?” “讲理臣嘴笨,就喜欢杀人!” 张贵回道。 天启听后突然把案桌一拍:“跟朕对脾气!” 接着,天启又道:“但你听外面这阵仗,你这明显是要朕因为你在昏君暴君的路上越走越远呢!” “陛下,臣即便和他们讲道理也没用,文震孟、陈子壮他们,一个状元,一个榜眼,能说会道的,都没能说服他们,但他们就是不愿意接受在办报这件事上的大失败,还要企图强0奸臣等的正确思想,臣就只能这样做了,杀了这些顽固之人,也省得他们将来给陛下制造麻烦,他们如果活着,也只能制造麻烦,加深百姓对朝廷的深恶痛绝程度!” 张贵回道。 天启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现在该怎么办?” “陛下应该问魏公公,外面那些人只要没强攻西苑,那就不是臣该管的事,臣只负责镇压直接造反的事,当然,如果陛下认定他们是造反,给臣一道明旨,臣也可以照办。” 张贵回道。 天启听后点了点头,看向了魏忠贤:“魏忠贤,你去解决这事,除了不能拿朕内弟人头去息他们的怒,其他方式都行。” “遵旨!” 魏忠贤有些为难的答应了一声,随即就疾步走了出来。 许显纯一见他出来,就忙迎上来问道:“干爹,皇爷什么旨意?” 魏忠贤沉着脸道:“我们东厂报仇的时候到了!” 许显纯听后不由得喜形于色:“干爹的意思?” “皇爷让咱家全权处理此事,又说不能拿国舅爷的命,那还能怎么办?” 魏忠贤问道。 “那只能要他们的命!” 许显纯回道。 魏忠贤冷冷一笑:“那还等着干什么,叫人!” “是!” 没多久,灯火通明的西苑大门突然洞开,一排一排的东厂官校开始跑了来。 正聚集在这里的文官见状立即警惕起来。 一望风的文官见此忙跑了来:“撤!来的是东厂的人,不是陛下,我们再不走,他们就要杀我们!” “撤!” 一为首的文官见此也忙失望地大喊了一声,且嘱咐道:“别把奏本丢在这里,让他们查到!” 一时间,这些文官们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忙起身往外跑去。 东厂的人冲过来时,已经没有人,只有跌落一地的乌纱帽。 许显纯走过来后见此颇为失望:“他娘的,都学精了!” 说着,许显纯就道:“仔细搜搜,有没有奏本丢在这里。” “报告!没有!” “他娘的,都成精了!” …… 从绍兴推官任上调进京任吏科右给事中的刘光斗此时正往自己面前的火盆里丢着自己的奏本,且看着在阴暗屋子里熊熊燃烧的火焰道:“果然那个昏君是偏袒外戚的。宁派东厂的人出来杀我们,也不愿惩治张国舅!” “哼!他们分明就是欺负我们官绅士大夫不敢直接造反!” 因恩科中第的新科进士张孙振这时候愤然起身说道。 “谁让本朝与两宋不同,如果本朝也有像辽、金这样可以令本朝胆寒的外敌多好,逼急了,我们完全可以择良主而去!” 大理寺少卿陈秉彝则悲愤地道:“可怜杨公等君子如今只能不明不白的惨死于悍戚之手!我要辞官!” “辞官!” 另一文官礼部主事袁时勋也站起身应和了一声:“我们是不能造反,但辞官还是敢的!这种昏君奸臣当道的朝廷,不做官也罢!” “没错,辞官!” 张孙振也跟着应和着,说道:“且存抱负待新朝!” “待新朝!” 刘光斗也跟着说了一句。 一时间,这些文臣纷纷表示接下来要辞官。 而次日一早,通政司果然受到了许多辞官疏,并立即将这事报知给了内阁首辅韩爌。 韩爌则急忙来到天启所居的勤政殿外,禀道:“陛下!有六百多文臣上辞官疏,内阁不敢擅自票拟,请陛下圣裁!” 没多久,走出来的是魏忠贤,魏忠贤笑说道:“皇爷现在正忙着一种新型农具的改造工作,这是利在千秋的大事,现在没有空,只让咱家和你一起去制策司,商量出一个对策来就是。” “可这次是很多文官要辞官,朝堂几乎为之一空啊,魏公公!” 韩爌说道。 魏忠贤笑道:“阁老还不明白吗?” 韩爌想了想问道:“国舅爷刚刚见过陛下?” 魏忠贤道:“有些事,您还是别问太多为好。总之,皇爷心里有数的。有时候,你我这些人得明白皇爷的心思。” 韩爌知道天启常以痴迷于木工的行为来迷惑朝堂上许多大臣。 让许多反对新政的大臣误以为整个变法起主要作用的不是天子,而是因天子昏聩而导致一些近臣和一些锐意革新的大臣勾结在了一起,才使得变法新政在推行。 所以,听魏忠贤这么说后,韩爌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那去制策司?” 魏忠贤点头。 一时,当韩爌和魏忠贤来到制策司,张贵和袁可立、陈子壮三人也在这里。 韩爌一来就道:“大量文官们辞官这件事,魏公公刚才说了,陛下的意思,让我们来制策司,大家一起商量出个对策。” 张贵点头:“本侯刚才跟袁总宪、陈侍郎二人已经讨论了一下,这其实是一个进一步变法改制的机会。”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对辞官者查亏空!查到即抓! 张贵和天启早就已经达成一个共识。 这个共识就是,要想让积重难返的大明中兴,就必须大量消灭安享尊荣的权贵官僚才行。 这也是张贵之前敢直接喝令家丁队,朝杨景辰等清流文官开枪的原因。 且张贵也已经先料到,他这样做会引起许多文官不满。 而这些文官表达不满的方式除了伏阙求天启处置他这个外戚,如果不用背地里的阴谋诡计,明面上,就只有在失望之后辞官这个选择。 张贵因为料到了有很多文官会辞官,便也就提前求见了天启,且向天启奏请对考成法和官吏选拔制度进行完善,趁机建立对离任官吏的审计制度和新的官员考试制度。 因为原有的考成法只考成在职官,还没有考成官员离职的制度。 而原有的官员选拔制度除了科举是考试外,却再没有别的考试制度。 许多官吏任命很多时候只需由吏部文选司和兵部武选司的官员草率决定或者根据被选者行贿多寡来决定。 但大明需要专业型的官僚,尤其是中下层,所以,通过更专业的考试来选拔官吏很有必要。 张贵便决定趁此机会进言,让天启下旨对考成法和官吏选拔制度进行改革,同时也是给那些因对他不满而决定辞官的人一个教训,先将有贪污且造成亏空的官员在其离京之前就办掉,也省得这些贪官回乡祸害百姓,另外,还让在职的其他官吏不敢再草率辞官。 “变法改制的机会?” 韩爌和魏忠贤听后对视了一眼。 这时,张贵则示意陈子壮先来阐述。 陈子壮便言道:“首先借此机会,由我们这些支持变法的官员组成监察组,对离任官员进行离任监察,查其任官期间是否留下亏空,是否有未完成的政务,是否在御批下达时就提前离开职守,留下的亏空自当令其限期赔补,或抄家追回;未完成的政务自当令其限期完成;御批下达前就擅自离开职守者,视后果严重程度处置,如果严重贻误军机,可斩!” 韩爌听后颇为诧异,问道:“也就是说,就利用这次大批官员辞官的机会,开始进行这样的监察?” “没错!无规矩不成方圆,就算是辞官也得对朝廷负责,对社稷,对天下百姓负责,不能因为自己的辞官,而影响整个朝政。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也算是对考成法的一种补充。” 张贵这时候补充道。 而陈子壮则继续补充道:“其次,既然这次辞官人数比较多,自然是要在短时间内从候补官里,选任大量新的官员。这样一来,吏部就得增加新的候补官。按照以往成例,吏部是从全国举子、庠生中选有贤才者为候补官,但对于吏部选贤,多有良莠不齐者,既如此,我们决定在科举之外,再设一门考试,名为官试。先从中央各官衙开始试行。” “各官衙提前一年把本衙需要补充和添加的官吏名额汇总给吏部,由吏部将朝廷需要任命的候补京官向全国发布,并定期每年由吏部举行官试,参与官试的主考官会临时安排,然后考试合格者,可先以观政同进士出身的身份在该官衙观政,观政一年再安排实职。” 韩爌听后点点头:“这样倒也避免吏部文选司和兵部武选司因职权过重而卖官鬻爵,且导致整个朝廷的吏治为之败坏,至少想靠行贿受贿做官的人将多行贿几个官才行,而且还得像科举一样,得在知道谁为主考官后才能临时去走门路,这的确利于吏治清明。” 说着,韩爌就问着魏忠贤:“魏公公觉得如何?” 魏忠贤道:“外朝的事,你们几位定了就行,拟好旨意,给咱家批红就是。” 韩爌知道魏忠贤这样说就是同意的意思,便拟好旨,交给魏忠贤批红成了圣旨。 与此同时,六百多名文臣的辞官疏则因此没有被立即票拟批红。 张贵和韩爌等先议定了负责离任审计调查的监察组官员,其中官员就有徐光启、毕自严、文震孟、蒋德璟、祁彪佳这些支持变法的官员。 领头的是礼部左侍郎徐光启和户部右侍郎毕自严。 不过他们都将临时兼任监察御史一职,以风宪官的身份对这些准备辞官官员进行调查。 徐光启和毕自严在算学和钱法账目上都有不错的能力。 因而,他们要调查这些官员在职期间在财务上的真实状况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刘光斗等人也没想到的是,朝廷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批准他们辞官,而是先颁布了对上疏请辞的官吏进行离任监察的制度。 嘭! 刘光斗在知道此诏旨后,直接从椅子上摔在了地上,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想辞官。” 张孙振看了刘光斗一眼,且还忙过来扶起了他:“公何必这么说!他们要查就查,我就不相信,他徐子先、毕景会这些人还敢栽赃陷害不成?!” “可问题是,没想到这些要搞变法的酷吏和那张国舅会想出这么毒辣的手段!离任监察,查亏空,还查懒政,这简直是要不把人逼死不罢休啊!” 刘万斗痛苦不已地说了起来。 刚中进士不久而不用担心什么亏空的张孙振对这个制度还没有那么深恶痛绝,只道:“他们一向这么刻薄,能有什么办法。” 嘭! “吏科给事中刘万斗是否在这里?” 这时候,帘子被人一摔,几个锦衣卫就和几名文官走了进来。 为首的就是文震孟。 文震孟道:“我们是离任监察组的监察御史官,现在奉旨拿他,若有隐瞒,将以同罪论处!” 刘万斗听后忙往里屋躲去,且对张孙振说道:“就说这里没我!” “他在这里!” 张孙振忙喊了一声。 刘万斗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孙振。 张孙振则已经站到屏风外,对着已经走过来的文震孟等人拱手道:“上差勿怪!晚生只是和刘给谏在这里谈论经学,并不知道他在任上有何亏空等事。” 说着,张孙振就指着刘万斗:“他就是吏科给谏刘万斗。” 文震孟见此点点头,对刘万斗道:“因你上疏辞官,我们对你在任吏科给事中期间做了调查,你有三笔账目来历不明,其中最大一项是吏科炭例采购,你为何记账是三万两,但实际吏科只开销了五千两,还有两万两是怎么回事?你的账目虽然记得诡异,但毕部堂和徐部堂还是查算了出来,你去给他们解释解释吧。” 文震孟说着就对调到监察组任职的锦衣卫官校说道:“把他带走吧。” 锦衣卫们便将已经失神的刘万斗提了起来。 刘万斗这时候回过神来道:“文公,我不辞官了,我不辞了啊,可否不要再调查我!那两万两的亏空,我后面慢慢补上去就是!” 第一百三十七章 张贵一提士绅之害,魏忠贤就哭了! “不想辞官了?” 张贵闻知许多上辞官疏的文官在实行离任调查制度后不想再辞官后,就倍感好笑起来,且对制策司的其他大臣们道:“但这可由不得他们!” “是啊,由不得他们,要想辞官归隐,就得两袖清风的离开,即便有历年积宦,也当是合法所取,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国帑民膏岂能侵吞?” 袁可立这时附和着道。 而张贵则起身又道:“没有调查出问题的官员,或许不是因为自身清廉正直,而是还没来得及有机会以权谋私,我们不如再想想他们辞官后还有哪些侵吞国帑民膏的可能?” “制策司的职责就应当是为陛下提前制定出相应防范条例,所谓防微杜渐、未雨绸缪,制度的建设不能等到问题非常严重后再去建立,那样可能已经不合时宜。” 袁可立听张贵这么说便道:“滋扰驿站是致仕离任官员和士绅最有可能侵吞国帑民膏的方式!” “他们会通过做官的朋友获得驿站传票滋扰驿站,向驿站勒索车马等费,乃至强逼当地百姓供他们役使,甚至是军户!” 韩爌则在这时候说道:“也正因为,也有御史上疏请朝廷裁撤驿站,这样既省国帑,也避免官绅因滋扰驿站而造成国帑大量流失和百姓受盘剥之苦。” 张贵突然想到崇祯裁撤驿站后导致李自成起兵造反的事,便道:“裁撤驿站不可!” “为什么不可?” 韩爌问道。 张贵道:“裁撤驿站后,那么多驿卒怎么安排?朝廷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我们变法的宗旨,是富国、强兵,同时还要惠民,所以,即便驿站制度眼下弊病丛生,也不能贸然裁撤。” “何况,驿站的确也有朝廷切实需要的功能。改革不能怎么容易怎么来,得怎么有利怎么来,还是从导致驿站开销过大与百姓受盘剥过重的根本上着手改革比较好。” “那就还是只能折腾官绅。” 陈子壮回道。 “改革就是折腾,我们也只能折腾官绅,难不成还能折腾百姓?百姓可经不起折腾了。” 张贵回道。 魏忠贤插话道:“那这事给我们东厂干,由我东厂派官校巡视各路驿站,一旦查出有滋扰驿站者,抓!” “东厂自己人腐化怎么办?” 袁可立这时问了一句。 魏忠贤:“……” 张贵这时候道:“那就文官这边设巡驿御史官,划区设置;东厂也设查驿监丞,划区设置;我西厂也设掌驿千户官,划区设置;各自皆派一官,督察天下驿政,如何?” 魏忠贤一脸幽怨地道:“咱家没意见,袁总宪既然担心我东厂独司此权会趁机胡作非为,那三方各派一官,倒也可以互相监督,省得到时候被人质疑瞒报朝廷,包庇地方官员。” “这样是不错,但这就要增加不少官员,大凡改革皆是精简机构、裁撤冗员,唯独我大明变法一直在增加官吏。” 陈子壮这时候说道。 张贵笑道:“这也是我大明与以往朝代不同的地方。如两宋有一大弊政就是冗员严重,但本朝则刚好相反,冗杂的不是官员,而是胥吏、士绅、生员。而这些人,虽表面上对朝廷造成的直接损害不大,但他们在民间包揽词讼、盘剥生民,对老百姓造成的破坏却很大,而老百姓能否安居乐业是国朝能否延续的根本,故而,这就需要我们增加一批正直明断的官员去管制他们,或者发动百姓去抗衡他们。” 明末著名思想家顾炎武在明亡后,痛定思痛的总结出了导致明朝灭亡的三大害。 他认为这三大害就是胥吏、士绅、生员。 身为官绅子弟兼生员功名的他,把士绅、生员列为其中之二,不可谓不够有胆魄。 底层出身的魏忠贤倒是对此深有同感,道:“要不说还是国舅爷目光如炬呢,要说咱老百姓,最害怕的就是这胥吏、士绅、生员,没一个不是敲骨吸髓的!而且基本上轮着来,胥吏下乡借着收税的名义勒索完,就是士绅收租,接着便有相公说我们偷了他的东西,非要去官府告我们,也有相公趁此以帮我们词讼为名索要钱财,反正这些相公们是唯恐天下不乱!咱家也正因为受不了才断了自己的子孙根进了宫呢。” 魏忠贤说着竟不自觉的抹起眼角来,似乎昔日的阶级仇恨真对他造成了刻骨铭心的感受。 张贵拍了拍魏忠贤的肩膀:“老魏,既这样,你要多为老百姓说说话。” “国舅爷放心就是,宫里人是咱婆家人,但百姓可是咱娘家人,咱能不为他们说话?” 魏忠贤回道。 张贵也不知道魏忠贤这话是不是场面上说说而已,但无论如何,在他看来,魏忠贤现在能在场面允诺要为老百姓说话也已经不错了。 接着,张贵又道:“汉书有一言,叫‘修学好古,实事求是’,我们变法也一样,不能照搬古人之变法,也要结合本朝之实际。不知诸公以为如何?” “修学好古,实事求是。” 陈子壮听后沉吟片刻,看向了袁可立。 袁可立则激动地站起身道:“国舅爷此言确实没错!我大明之问题不在于冗员,而在于官少吏多士绅生员多,以致于政令难以下达,税赋难以上缴,即便是赈灾之国帑也难以尽到于饥民之口。故而不能胶柱鼓瑟,非得学古人要精简机构、裁撤冗员!” “事实上,即便都察院、东厂、西厂皆增加一批官校去巡察驿站,最多也就增加俸禄和新定养廉银几万两而已,就算有个别贪腐,估计也不会超过十万两,但相比于眼下驿政大坏,所造成的数十万两国帑流失,则不算什么,而且只要能让他们让驿政每年哪怕减少十万两白银的过度支出,朝廷增加这么多官吏去管驿政这事也是赚的。” “或许还能增收。” 张贵回道。 “增收?” 制策司的其他人颇为意外地看向张贵。 张贵笑道:“各处驿站皆处于通衢要道,多是商贾云集,只要整顿了各处驿站的经营秩序,自然能增加商税收入。” “能在各处驿站经营产业的多是权贵官绅,朝廷去整顿收税,这只怕又会令权贵官绅不满。” 韩爌说道。 张贵道:“要是这些税好收,朝廷设西厂干嘛?西厂每年选最忠勇善战的官校组成税警队,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能把税收上来!正好到时候,西厂直营的综合门市也去各驿站开一家,诸公可愿入股?”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五大奸臣,魏忠贤成改革急先锋! “国舅爷这是为陛下开皇店,我们自然当尽一份忠心,到时候共分君恩民情。” 韩爌是第一个通过与张贵合作经营西厂门店而吃到甜头的人,也就先赞成了起来。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作为文官,也不能直接请求朝廷开官店。 因为如今大明,官商早已合体,每个商贾的背后都是官绅背景。 他要是这么做会被官僚士大夫骂的更惨,骂他与民争利。 作为文官的一员,他自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像西厂一样因为有皇帝撑腰,可以不管天下官绅士大夫的感受。 所以,韩爌也只能通过给西厂入股的方式来分天下官绅之商利一部分,作为滋养自己韩家的养分。 袁可立也知道天下商利多为地方宗室这样的权贵和官绅们夺占,而外朝文官自然不便夺这些人的利,以实国帑,便也道:“如元辅所言,寒府自当入股,以享君恩民情!” 陈子壮和魏忠贤也跟着赞同。 “这就对嘛!改革变法,不能只富国不富家,如此怎能让家人支持我们这么做?” “你们不入股,只怕陛下那里也不好再让你们主持改革了!” “既然大家都愿意,到时候,你们把钱送来造了册,我会让韩珪定期给你们汇报西厂直营店的经营状况。” 张贵这时候笑着说道。 魏忠贤则也笑道:“大家皆是制策司的同僚,诸公怎能只入股西厂,不入股东厂呢?” 张贵听后看向魏忠贤:“你们东厂也在开店?” 魏忠贤道:“皇爷允了的,我们东厂也要像西厂一样为皇爷增加内帑收入,顺便也学西厂,将抄家所得的粮、盐这些也拿出来低价售卖,平抑物价,皇爷仁善,不愿看见百姓吃不起盐,灾年还买不起粮,奴婢也想着为百姓们多做做些事。如今,只是扩充门店数量,需要钱,就等着诸公也入些股恩。” “可以!” 张贵道:“你入我西厂的股,我自然也要投你东厂的,礼尚往来嘛。” 韩爌、袁可立、陈子壮三人也表示同意。 魏忠贤见此笑道:“到底还是我们制策司人心齐呀,接下来,就继续说说变法的事吧,这驿政制度得赶紧按照国舅爷的意思改的!” “别的人不知道,但咱家是最支持这样改的,只有这样改了,才能让咱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咱皇爷的千秋伟业才能实现!” 因为符合自己利益,魏忠贤一下子彷佛成了改革急先锋。 张贵则在这时候说道:“既如此,那就请袁总宪上疏请求朝廷以此改革驿政!” “另外,以在下的意思,选官不如扩大选择面,让胥吏、生员这些也可以被选为京官,如此,便让胥吏对付胥吏,生员对付生员。” “这不错!胥吏对付胥吏,生员对付生员。国舅爷所学颇深,从汉书之实事求是,到此时这句话,都让鄙人醍醐灌顶。” 袁可立赞同后就道:“鄙人现在就拟请改驿政疏!” “恐有人不明白朝廷如此改革驿政,是为避免百姓被盘剥的本意,《大明日报》这边还是请陈侍郎多作专文向天下士民剖析此政目的。公议这块,朝廷若不去引导,则会被奸邪之人趁机操纵。” 张贵又对陈子壮说道。 负责宣传的陈子壮点头答应。 魏忠贤则道:“我们东厂也不会闲着,谁要是在看了报后还对变法新政不满,我们会直接抓了再说!” 韩爌也跟着说道:“仆先不走,袁公拟好改制疏后给仆就是,仆就在这里票拟!” 魏忠贤跟着道:“那我也在这里批红吧!” 张贵见此笑了笑,他不得不承认,有制策司这么一个机构在,大明改革的效率也提高不少。 于是,接下来,新的驿政制度很快就以明诏的方式正式下达。 因为魏忠贤把持的司礼监、韩爌把持的内阁、袁可立把持的都察院皆积极于此事,故而很快就先选定了巡查驿站的巡驿御史和西厂的掌驿千户以及东厂的查驿监丞。 百官们闻知,莫不惊骇,暗骂眼下大明由制策司的五大奸臣把持了朝纲,而借着变法的名义肆意夺取官绅之利。 有文选司郎中李夔龙本就因选官制度改革,不能靠卖官鬻爵发财,而对新政不满,如今见制策司还针对驿政进行改制,也就愤然上疏,直斥制策司大臣内外勾结,把持朝纲,架空天子。 李夔龙这道奏疏一上,没多久就被以妄议朝政、颠倒是非之罪而被抄家流放。 很明显,已经有共同利益和目标的制策司五大臣,的确不容许任何人阻挠变法。 而天启朝的变法也在继续大踏步的向前进发着。 “哼!” 成功辞官归乡的张孙振在到达一处驿站后,就住在了自家族人在驿站附近开的一家酒楼里,且正看着一份《大明日报》。 但他没看多久,就因为看见这《大明日报》报道了为何进行离任调查的事后,就颇为不满的把这报纸撕碎在地。 接着,张孙振就问着自己仆人:“这里的驿丞把银子送来了没有?” 这仆人回道:“老爷,这里的驿丞说,他们着实送不了三千两银子,请求蠲免一些。” 张孙振听后思及自己为官一年不到,什么都没捞到,如今不得不提前辞官归乡,总不能不富贵还乡,便勃然大怒: “你去告诉他,一两银子都不能少!不然,信不信本官一纸书信就能让他这个驿丞掉脑袋!” “是! 这仆人答应着就道:“小的这就去告诉他。” “你回来!” 但这时,张孙振又唤了他的仆人一声。 这仆人回道:“老爷,还有何吩咐?” “我们从京师带回的三万斤粮食何时才能启运?” 张孙振问道。 本着在京当官一次不能白当的目的,张孙振和很多离京官员一样,会带一批物资去价高的地方倒卖。 而且,他也利用自己的权势通过当地驿站,征用一批百姓充当免费劳动力,为他们运送这些物资。 而如今,因为西厂通过在海外购粮和追缴逋赋的方式,运了大量粮食到京城,所以,京城粮食价低,反而江南粮食比京师还要高许多,所以张孙振就带了一批粮食准备去江南倒卖。 此时,他的仆人就回道:“还没有,据驿站说,抓到的百姓太少,另外,百姓们要求给顿饱饭,才肯帮我们运粮,要不把我们的粮食给百姓们一石,这样他们也能拉船拉得快些?” 这仆人回道。 “下流球囊的!” 张孙振直接给了这仆人一巴掌,骂了一句,且道:“你是谁家的奴才,竟为贱民说起话来!那粮食是我要运回江南换了银子孝敬恩辅的!少了一石都不行!” 这仆人只得连忙跪下磕头求饶:“老爷息怒,老爷您息怒啊!是奴才嘴贱,奴才嘴贱了!” 张孙振见自己仆人磕头额头见血,因看了《大明日报》而产生的郁闷之气才这么一扫而空,重获了自己是人上人的快感,便挥手道: “下去!你带着府里人亲自去催驿站的人。顺便也抓几个民妇来做饭!” 这仆人因此张孙振手下的一干豪奴找到了这里的驿丞。 这驿丞一见到这仆人邬瑞,就笑着问:“瑞大爷,张老爷他怎么说,可愿意我们驿站少给点?” “一两银子都不能少!除非你这驿丞不想活了!这是我们老爷的原话。” 邬瑞捂着脸没好气地说道。 这驿丞“啊”了一声:“可我们实在是拿不出来这么多呀,本县素来就不宽裕。” “你给我说有什么用!” 邬瑞回了一句,又道:“你答应给我的十两银子别忘了。” 这驿丞答应了一声:“哎”随即,问着这邬瑞:“您这脸。” “还不是为你传话被打的。” 邬瑞说了一句,就道:“拉船的百姓继续抓,顺便也抓几个民妇来给我们老爷做饭。” “那张老爷可答应给他们一些吃的?” 这驿丞问道。 “没有!” 邬瑞回道。 这驿丞听后也没再说什么,只喝令自己的驿卒继续去抓附近百姓。 一农户李二蛋正从这里路过,就被两驿卒给拦住了去路。 “两位差爷这是干什么?” 李二蛋有些惊慌失措地问道。 这两驿卒二话不说就将李二蛋绑了起来,喝道:“老爷们要征用你去服役!” 李二蛋挣扎着喊道:“我家大哥已经去服役了,干嘛还要抓我!” 这两驿卒没有理会,只把李二蛋抓了来。 而李大蛋这里则因为张孙振不肯给吃的,而多说了几句,也正被邬瑞吩咐豪奴殴打。 “啊!” 李大蛋惨叫了一声,就道:“你们这么多粮食,不肯我们吃一点,只知道让我们白干活,我们饿得不行,也拉不动船啊!” 啪! 这邬瑞一鞭子抽在李大蛋身上:“拉不动也得拉,你饿肚子,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大哥!” 李二蛋这时候过来看见了这一幕不由得大喊了一声。 而正在这时,掌驿千户黄得功、巡驿御史祁彪佳、查驿监丞王承恩正巧带着各自官校巡查路过这里。 黄得功先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何故在这里殴打百姓!” 邬瑞见黄得功等人打有西厂、东厂还有都察院的仪仗,一时也吓得忙跪下道:“我们是霍山张氏的家奴,家主乃新科进士张氏讳孙振。” 同时,祁彪佳这里则将这里的驿丞叫了过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杖毙翰林!三百杖刑!(1000均加更) 这驿丞看见西厂、东厂、都察院的旗牌也吓得不行,便将接待新科进士翰林张孙振的前因后果皆说了出来。 如今大明是正派的张贵、韩爌、袁可立这些人执政掌权,选出来巡查驿政的官员也都很正派,即便是代表东厂的宦官王承恩也是正派之人。 故而,黄得功、祁彪佳、王承恩三人听后都为百姓们感到不平,颇为恼怒,忙各派了一队官校跟着这邬瑞去抓张孙振。 张孙振还在自家族人于这驿站附近开的酒楼里风流快活。 他还不知道驿政改革的事。 “美人,赔老爷我喝一杯。” 张孙振正饶有雅兴地与一歌姬调笑,就听得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张孙振顿时醒过神来。 俄然,他就看见一批官校冲了进来,拔刀指着他:“跟我们走!” 张孙振的歌姬因此吓得尖叫了一声。 而张孙振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直接跌落在地上:“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快点!” 一西厂官校性子比较急躁,直接踹了张孙振后背一下。 张孙振大怒,但又不得不忍着,乖乖地起身,跟着这些人来到了黄得功、祁彪佳、王承恩这里。 “跪下!” 黄得功先喝了一声。 张孙振有些犹豫,毕竟让他一个文官跪武官,他有些做不到,就算他是致仕文官。 黄得功直接拔出刀来。 “跪就跪!” 张孙振见黄得功拔刀,不得不还是喊了一声,接着就委屈地跪在了地上。 祁彪佳这时候则看向张孙振:“张孙振,你可有朝廷准你驰驿还乡的公函?” 张孙振此时也不敢撒谎,回道:“没有!” “既然没有公函,那你有什么资格勒索驿站三千两白银?!” 祁彪佳叱声问道。 张孙振很诧异地看向祁彪佳:“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等奉旨巡查本省驿站,有滋扰驿站者,皆要严办!” 王承恩回道。 张孙振听后开始意识到不对:“可否饶过我这次,我愿将三千两白银全部奉给三位上差。” 王承恩嗤笑一声。 祁彪佳更是沉着脸道:“至少本官不会饶你。” “都察院这边不饶,我西厂肯定也不好饶的。” 黄得功回道。 “东厂也一样。” 王承恩回道。 黄得功则在这时候说道:“按旨意,滋扰驿站者,先杖责一百!来人,将张孙振摁在地上打!” “是!” 西厂官校先将张孙振摁在了地上。 啪! 一板子下去,张孙振顿时惨叫一声:“啊!” 儒巾也因此被直接震飞了出去。 张孙振不由得喊道:“再加上粮食一万斤啊!求三位上差手下留情!” 啪! 又一板子下去。 张孙振只觉嵴椎都要断了,疼得钻心,不得不喊道:“三万斤!我全部献出来啊!呜呜!” 啪! 接着,又是一板子。 “啊!” 张孙振龇牙咧嘴,涕泗横流,大喊道:“别打了啊!” 啪! 但板子依旧不停落下。 张孙振只好看向祁彪佳:“这位风宪官,大家皆是文官,能否彼此留个情面啊,呜呜!” 祁彪佳没理。 笑话,东厂和西厂都有代表在一旁监督着呢,他哪敢徇私情。 何况,祁彪佳心里也觉得这张孙振滋扰驿站的确是很过分,竟要勒索白银数千两,这对于一个县而言,无疑是上千户百姓一年的收入要被其薅走,要知道,一户普通百姓家在大明朝一年也很难有五两银子以上的收入。 西厂黄得功这边下令打了张孙振一百杖后,张孙振已经奄奄一息,几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打也打了,该放过我了吧?” 但张孙振倒也命大,此时竟还有力气说着话。 “刚才只是他西厂打,我们都察院还没打呢。” 祁彪佳说着就对自己身边的都察院官校喝令道:“也打他一百杖!” “是!”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我会没命的。” 张孙振哭着喊道。 啪! 张孙振很快就挨了都察院官校的一板子,咬牙说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敢再滋扰驿站了啊!” “王法无情!认错也没用。” 祁彪佳说着就喝令道:“继续打,打满一百为止,不要西厂和东厂的人认为我们都察院在徇私!” “是!” 啪! 啪! 啪! 于是,张孙振因此被彻底杖毙,直接没了气。 张孙振的家奴邬瑞看着这一幕既觉得解气也觉得害怕,他不得不承认这些朝廷来的人真狠。 邬瑞且在这时还问道:“诸位上差,我家老爷他好像没命了。小的是否可以抬走了他?“ “还不行!” 王承恩这时说了一句,且道:“我东厂还没打呢。” 拥有了权力不用,就宽了衣带不肏一样,会令人难受。 而巡查驿政的权力也是权力,王承恩不可能不用,何况,他东厂也必须这项权力上证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所以,王承恩也喝令道:“东厂的也去打他一百杖!” “是!” 于是,张孙振接下来继续挨着一百杖,到最后,其本人后背已被打成红色肉泥,蓝色绸布衣服早已成了碎条。 而这里的驿丞也在这接下来被革职查办。 邬瑞这些张家豪奴也被按律流放戍边。 张家在这里的资财也尽数被抄没。 李家两兄弟也被放了回去。 无独有偶。 在巡查驿政的制度建立后,像张孙振这样滋扰驿站的官绅,大多都被查到,而遭到了严办。 大明的驿站体系也为之清明不少,附近百姓也不再受来驿站勒索捞钱的官绅盘剥。 民怨因此减少许多。 另外,西厂和东厂也在抄没了犯事官绅于这些驿站附近的产业后,而迅速扩增了不少在这些驿站附近的直营皇店。 因为西厂和东厂开这些皇店的名义是平抑物价,故而都把柴米油盐这些百姓必需品的价格定的比较低,使得当地有官绅背景的富贾也很难再将这些百姓必需品炒高价格,而借此机会大肆掠夺百姓。 “好!很好!” 张贵也收到了黄得功在巡查驿政时处置了张孙振这些人的事,并连声称赞了几句。 在张贵看来,有三方势力互相制衡的巡查制度,的确要比单独的宦官专权和文官专政时要好,以往地方巡查制度全由都察院的巡按御史负责,可结果并不理想,而现在有西厂、东厂、都察院一起巡查,就很好的整顿了整个帝国的驿政。 张贵决定抽机会向天启说说张孙振这些官绅因驿政改革而被成功惩办的事。 但就在张贵准备给天启说此事时,这一天在经延上,却有翰林罗弼趁着经延进讲时,直接贸然向天启禀道:“陛下!东厂、西厂借着新的巡驿制度,与民夺利,而朝廷于各省所派巡驿官员也都恃权虐民,致使民怨沸腾。陛下,这非盛世应有之事啊!请陛下下旨撤废此制,严禁厂卫开皇店于各处驿站而扰民啊!” 虽然驿政这么改制,让民怨减少许多,但官绅之怨却是增加不少,故而罗弼此时就忍不住在经延时,痛诉起来,而有意逼天启直接表态。 而这时,也参加经延的陈子壮则站出来道:“陛下,罗翰林这是在欺君!驿站与百姓无关,哪里扰民了?素来使用驿站的非官即吏,巡查驿站,最多滋扰驿站官吏与使用官驿的官吏,根本谈不上会虐民!至于西厂、东厂开皇店于驿站附近,也谈不上与民夺利,能在驿站附近开店而不怕驿卒盘剥的能是普通百姓吗,故而,西厂、东厂在驿站附近开店,没有与民争利。” 韩爌也跟着道:“陛下,罗翰林的确在欺君,当处斩!” 天启点头:“罗弼的确在欺君,但朕得宽仁一下,故改斩刑为杖毙吧。” 说着,天启就吩咐道:“将罗弼拉出去,按欺君罪,杖毙!” “陛下仁厚如天!” 韩爌赶紧奉承了一句。 罗弼听后则朝韩爌大骂起来:“韩蒲州,你这个奸臣,你枉为首辅,你枉为首辅!” 第一百四十章 开启舆论攻势后,投金汉奸反应强烈 韩爌没有理会罗弼的谩骂。 因为西厂给他的分红实在太香了,他不可能不支持变法。 尤其是通过变法的方式在让朝廷得大利后,他韩家还可以和另外几个变法的大臣分官绅之小利。 天下官绅几乎垄断了大明的商利。 而大明的商品经济规模,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大的市场。 这里面的利润可不小。 所以,哪怕只是分天下官绅之小利都不是个小数目。 韩爌奏请皇帝以欺君罪杀罗弼,既是明确表态支持变法,也是要堵其他反对驿政新制官员的嘴。 有一个激进的官员站出来领到教训就算了,其他反对的官员就别再以卵击石了。 “公怎么也开始这么毫无容人之心了?” 孙承宗因此都忍不住在接下来问了韩爌一句。 韩爌微微一笑:“欺君之人,如何能容?” “可公不担心身后骂名滚滚来?” 孙承宗问道。 韩爌依旧是澹澹一笑:“笑骂任他们,良臣仆来做。” 孙承宗听后突然不知该如何说好。 像李夔龙、罗弼这些因为自身利益严重受损而忍不住站出来发声的文官到底还是少数。 大部分反对新政的文官即便对自己官绅阶层利益严重受损的现象严重不满,但也只能在心里暗骂几句,而不敢明着来,甚至明面上还对张贵这些支持变法的人更加恭敬,乃至为张贵这些支持变法的大臣写些谄媚的诗词。 无论如何,因为有皇帝的支持,而内阁、司礼监的主要掌控着又因为国舅张贵通过利益捆绑的方式,而也都支持变法,所以,变法新政还是进行的很顺利。 《大明日报》依旧在大量发行。 越来越多的百姓因此开始了解到朝政,开始知道原来朝廷为了不让他们的生活越来越糟糕而在搞变法。 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发现,原来代表正直与良善的读书人并不是真的善良,也有不少和自己老百姓中的一些人一样自私虚伪,甚至比自己村里的一些自私虚伪的人还要坏。 百姓们也开始知道西厂原来一直在努力做损有余而补不足的事,在为他们百姓退税减税,而在不畏牺牲地向豪强贵族征税,也知道了西厂还除国贼的事。 反对让百姓知道这些的官僚士大夫们已经无法阻止,他们只能暂时蛰伏起来。 而也因此,《大明日报》开始出现在关外,甚至通过一些秘密渠道,出现在建奴被立为都城的沉阳城里,还出现在了皇太极等八旗贵族的桌上。 “老汗原来是被西厂抓走的!” 济尔哈朗这时候就先说了一句。 建奴人对前一任大汗多以老汗称之,所以,济尔哈朗此时也将努尔哈赤唤成老汗,因为眼下皇太极已经成了新的后金汗。 济尔哈朗说后就又道:“只是没想到这个张贵早就盯上了我们。” “名唤西厂锄奸队,想必是冲着李永芳来的,只是我们老汗被他们碰巧给抓了去!” 阿敏跟着说道。 代善无奈地道:“如今看来,老汗被明国人抓走的事也无法再瞒住了!因为这报纸既然能被我们看见,那说明也会被蒙古人看见,被孙传庭、袁崇焕他们看见!” “没错!” 皇太极这时候在沉着脸点头说了一句,且起身看了一眼范文程和宁完我道:“这《大明日报》算是让我们想掩盖下这件奇耻大辱都掩盖不了,更为可怕的是,他这是明着告诉我们这些人,我们内部可能也已经被他们渗透的千疮百孔!且话里话外,都在大谈民族不可叛,明显是威胁投附我们大金的汉人,让投附我们的汉人不敢为大金尽忠,不然,就会被暗杀、被擒走!” 彭! 皇太极说到这里,就一拳砸在桌上:“歹毒至极!借着大谈民族的名义来绑架天下有识之士,阻止天下有识之汉人投附我大金!但本汗只闻有天命归于谁,谁就当被天下人效忠,还未闻过即便不忠于君也不能背叛民族的说法!” 说着,皇太极又道:“我大金要想更加强盛,就不能任由这《大明日报》所体现的民族之理念发扬开来!得让天下汉人明白,天命在我大金,凡欲求功业富贵者,无论何族,俱当效命于我大金!天命所归者,便为天下主!” “主子说的是。” 宁完我和范文程等汉臣这时候皆回了一句。 而皇太极也看向他们继续说道:“诸位先生也都是熟读经史子集的儒士贤才,还请多撰文贬斥《大明日报》之论,为李永芳辩驳,要让天下人相信,没有所谓的汉奸,只有良臣忠于天命之君,而西厂以阴谋手段掳走李永芳乃至我大金老汗皆是非君子行为,亦非泱泱大国所为,至于他们所披露的我大金所行反间计也不过是他们污蔑之言!” “喳!” 宁完我和范文程这些汉臣尽管表面上答应了要替皇太极辩驳《大明日报》上面提到的一些观点。 但两人在知道大明已经在沉阳安插细作,且专门针对他们这些卖国求荣的汉奸采取各种打击手段后,他们心里还是很不安的。 范文程甚至因此睡不着觉,他现在很担心有人突然出现,且要刺杀他,言他乃汉家之贼。 宁完我更是做起了噩梦,梦见也有西厂锄奸队的人来抓他。 “良臣择主而事,我有什么错!” “我不是汉奸!我没有罪!他张弘范能仕元,我为什么不能仕金!还说我对不起自己的祖宗!” “等我助我大金夺了天下,自有我衣锦还乡的一天!我祖宗会以我为荣,不会嘲笑我是汉奸!后人也不会骂我是汉奸,骂我是贰臣,我自会流芳百世,乃是大金开国元勋!” 宁完我在梦里大声喊叫着,等他惊醒后,却发现没有人来抓他,而这才意识到他只是在做梦,并在摸了摸额头的冷汗后,将桉上的一份《大明日报》拿了起来。 而他看了没多久,就愤然将《大明日报》撕了个粉碎。 …… “你再撕碎十张也没有用!” 这时候,突然一道阴冷的声音传到了宁完我耳畔。 宁完我听后整个人似乎被定住了一般。 第一百四十一章 锄奸!处以凌迟极刑! 宁完我瑟瑟发抖地转过了身,随即就看见,屋门处已站着一体壮如塔的汉子。 宁完我不认识这汉子,便问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这汉子抽出了袖中利刃,朝宁完我走了来,且道:“虽然皇太极给你派了护卫,但这些旗人明显对护卫你这汉人并不上心,也知道即便你被杀了,他们的主子也不会因为一个汉人没被保护好,就要杀旗人!所以,我只用几斤盐就收买了他们,他们愿意配合我锄奸队除掉你。” 现在的后金物资缺乏的很,旗人普遍缺盐缺粮,尤其是盐巴! 故而锄奸队用几斤盐收买一些底层旗人为自己做事,也的确会令一些旗人愿意为这几斤盐出卖与他们不同族的汉奸。 宁完我听后颇为惊骇:“你们西厂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会通过收买底层旗人的方式来除掉我们这些投靠大金的士子!你们这样做值得吗,我们又不是李永芳那样的大汉奸?!” 现在的后金还没完全做大,宁完我、范文程这些也还只是后金的小官,算不上后金多大的人物。 而他们在投靠后金之前,也的确只是大明生员级别的普通士子,与李永芳这种游击将军相比,也的确不是多有分量的汉奸。 宁完我、范文程真正在后金成为重要人物,还得到皇太极改国号为清以后。 所以,宁完我此时有此疑问也属正常。 “汉奸不论大小,只要投敌就有罪!不然,我西厂设锄奸队做什么?!” 这壮汉回道。 宁完我则直接跪了下来,哭着道:“官爷饶命!晚生也是被建奴逼着出仕的啊!呜呜!他们拿晚生家小相威胁,晚生自然是不敢不从啊!” 宁完我自然不会明说,他投靠建奴,是为了求富贵功名,也就瞎编了起来。 这壮汉倒也不信,只一刀,刀就扎进了宁完我的脖颈里,且呲牙道: “满口胡言!你一个普通生员,若非主动投附献策,他建奴能这么重视你?” “还以你家人相威胁。你又不是诸葛孔明一样的人物!” “何况,也没听说他建奴现在连汉人中的生员都视为大才要用,而不惜以其家人逼之!” “老子在加入西厂前,就也是一名来自抚顺的生员!也没见那个建奴贝勒以挟持我家人的方式让我出仕!” 这壮汉刚说完,宁完我就倒在了地上。 至此,后来被满清用为大学士的宁完我在这一世被西厂锄奸队提前除掉。 而来自西厂锄奸队的这壮汉在诛杀了宁完我后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这里,守在宁完我屋外的旗兵对此视若无睹。 对于普通旗人而言,杀死一个背叛本族的叛徒似乎挺好,何况,自己也有好处得。 皇太极知道后倒是勃然大怒,下令严查。 但他倒也没有为了宁完我去严惩守卫宁完我的旗人,因为他刚刚即位,汗位不稳,何况他们这些满洲贵族的基本盘就是满洲八旗兵,自然不会为了宁完我处置旗人。 也因此,自然是查不出结果的。 投靠建奴的汉人则因此更加提心吊胆。 这让皇太极想把后金打造成一个有满、蒙、汉等各族军事与官僚地主勾结在一起的更强大政权之事变得更为困难。 …… “陛下,因努尔哈赤被我西厂生擒回京,故建奴托辽东经略转送来谈和的信。” 尽管皇太极现在不想努尔哈赤再回去,但在明廷已经先明告天下努尔哈赤被西厂生擒后,且作为人子,他还是不得不表示一下,以求和谈判的方式,请明廷释放努尔哈赤。 当然,皇太极现在也急需要时间来整顿内部,倒也愿意与明廷和谈。 所以,此时韩爌就收到了来自辽东经略孙传庭关于皇太极有意与大明议和的急递,且在这时向天启禀报了起来。 天启听后拒绝道:“建奴,亦叛贼耳,非他国之夷,没有资格谈和,只能求招安!告诉孙传庭,让他以此意回信皇太极!” 韩爌说着就又问道:“既如此,陛下,这努尔哈赤和李永芳也关押了一段时间,该审的也审了,且两人肺疾已越发严重,不能再等,故而请问,当何时处置这二人,且如何处置?” 天启听后道:“李永芳以汉奸罪处决,努尔哈赤亦凌迟处死!亦刻跪像!” “是!” 韩爌回道。 “努尔哈赤和李永芳皆已被处决,无疑是辽事出现后的第一快事!但要想真正平辽,还是得先让内部安定才行,得先真正实现国富民丰,王朝的灭亡本质上还是缘于内部国困民穷,一切的一切还是得落到变法上来。” 已来睢州巡查新政实施情况的张贵因知道天启下旨剐了努尔哈赤和李永芳后,就对夏允彝说起此事来。 夏允彝听后点点头:“侯爷一语中的!但自晚生主政睢州,奉旨在这里试点变法以后,发现变法并不容易。” “是变法效果不好?” 张贵问道。 “这倒不是,而是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这些新政实施以后,睢州大量官绅士子迁出,而多不愿接受变法。” 夏允彝回道。 张贵听后道:“迁走就迁走吧,他们会后悔的!” 而张贵刚说完,吕诚急忙跑了来:“侯爷,州尹,大事不好!覃家庄有大量百姓出现天花症状!” “天花?!” 夏允彝听后不由得一惊。 这个时代,天花可是谈虎色变的烈性传染病。 素来连生死都不畏惧的夏允彝则在听到天花后,也不禁流露出了惊慌之色,且忙问吕诚:“那一带的里正没做好公共卫生吗?!加强公共卫生治理也新政的重点!难道他们也在敷衍了事?” “这倒没有,我们现在对拒不变法的官吏处置甚严,他们倒不敢再敷衍,如今这天花出现的非常突然,毫无征兆,也没听闻临近州县最近发生了此疫!” 吕诚回道。 张贵听后也觉得不可思议:“根据这几年的奏报来看,除关外爆发一两次外,整个关内也没有,更别说河南。” 说着,张贵就道:“无论如何,先派人去仔细了解一下情况。想出对策来,瘟疫之事拖不得!” …… “老爷,睢州的天花开始出现了!” 一红袍官员正喝着茶,其仆人就走来低声禀报道。 这红袍官员听后得意地笑了笑:“很好!这次没白投毒!继续打探!一有情况就立即来报!” “等疫病再大些,就制造出睢州变法害民导致疫病盛行的舆论,让朝野知道此为变法之害!” 这官员继续说道。 “是!老爷高明!” … 张贵这里和夏允彝等了解到天花更具体的情况后,夏允彝就流露出了更加焦虑的神色,且对张贵说道:“侯爷,这次天花突然出现在睢州,是上天对晚生在这里改革变法的惩罚吗?” 张贵道:“要惩罚也轮不到你,这事,本侯替你解决!”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将计就计,收拾反对变法者! 夏允彝倒是有些感到意外,他没想到张贵会对天花表现的如此澹定。 张贵见此也猜着了他心中的疑惑,便道: “忘了告诉你,你没在京城这段日子,我们西厂在西山投钱创办的医学堂防疫研发所的大夫们,成功培育出了毒性很低的牛痘。” “且本侯和西山的许多人都已经接种了此痘,以致于西山本来出现过几个突然染天花的流民,但也为提前种痘而没有导致天花疫情大规模出现!” “我们还用新的制冰法,延长了这种浆液的保存期。” “眼下,本侯让人专门带了些来,让他们借此赶紧以牛痘接种之法给睢州的士民接种,以免我们变法试点的区域真的会先出现天花之疫。” “牛痘接种?” 夏允彝听后颇为狐疑。 张贵道:“本侯岂会骗你,此法确实有效!” “晋朝葛洪《肘后备急方》言,用毒性较轻之同类疫病毒素,注于人体,可达到防疫目的。” “本侯也是由此获得灵感,让他们试着选出人痘、牛痘等痘类疫病的浆液中毒性较低防疫效果最好的浆液来消灭天花。结果倒也果然找到了消灭天花之法。” 夏允彝见张贵还能说出缘由来,而且葛洪的确也在历史上颇有名气,所以也更加笃信了几分,且道:“没想到,晋时就开始有防治天花之法,若非侯爷博闻强识,晚生还不知道呢。” “所以,本侯平素让你们多读诸子百家书,勿只知经学论道。” “我华夏文化积淀素来深厚,有许多学问需要去发掘和传承,不要拘泥于一家之学,而不知实事求是的去探寻利于社稷民生的学问!” 张贵说着就又道:“比如天花防治之术,除了种痘之术已由我汉家先人早已提过外,而对于天花传病机理,也早有人根据自己的实践写成书记录下来,你可知道?” 夏允彝作揖拱手道:“请侯爷指教!” 张贵道:“近世神庙时期,大司马郭子章有本专着名为《博集稀痘方论》。” “里面记录有天花传病是以沴气传播,而此气遇人之真气,互不相容,即可使人染病,人所赋予真气多寡不同,故而有不同程度的病症!” “而他的实践经验就是,要果断隔离,且用得天花后又痊愈者为防疫之役卒,负责监管得病者,因这些已得天花而能痊愈者往往不会再染病,皆是真气充溢之人。” 张贵两世为人,前世又是医学实验方面的从业者,对免疫学的发展史还是很清楚的,也就知道中国古人在防疫天花的实践中的确摸索出了许多规律。 如早在晋朝时,就有低毒性毒株注入人体而产生免疫反应的理论,而在明朝时期就有关于病毒是通过空气传播的观点。 至于为何后面自然科学反而不及西方,这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总之,张贵不得不承认的是,因为这些早就已经被前人总结出来的免疫学和疾病防疫学理论没有很好的传承和发展,乃至很少被士大夫熟知,而导致很多时候,后人反而不知道前人的研究成果,以致于不知道用于生活实践。 夏允彝也是第一次通过张贵才知道有这些书,作为从小只接受儒家教育的他,也还没有华夏许多非儒家的学问需要传承与发扬的意识。 张贵这里则直接向随自己一起来的周能吩咐道:“你去传我的话,让跟本侯一起来的吴又可吴太医和小娥先去覃家庄,对还未发病的百姓种痘,包括周围几个庄子的,要快!吴太医负责给军民种痘,小娥负责去给妇孺儿童种痘,派一队官校跟随他们,且暂时听他俩节制,而负责整顿防疫秩序!” “是!” 周能答应了一声。 小娥留在西厂后,张贵发现她记忆力不错,且对血肉这些东西耐受能力很好,便让她去西厂专为孤女开设的女子医学堂学习妇科、疾病防疫等医学知识,而眼下小娥已经掌握了种痘之术。 张贵带她来的本意就是让她给这里的妇孺种痘。 在张贵安排了种痘的事后,就安排夏允彝这个知州亲自去建立隔离点,设立专门的天花感染者收留地,而依旧由吴又可和小娥分别对男女感染者进行救治。 虽然天花感染后死亡率高,但张贵还是希望通过对这些感染者加以救治,而能够帮助几个感染者靠自身免疫力最终战胜天花,并因此痊愈。 因为种痘的及时,也防疫的及时,天花最终被控制住,没有在睢州大规模爆发,乃至覃家庄的天花也被控制住,到最后就十六个感染者。 夏允彝松了一口气,且到这时才十分确信,这不是上天对他在睢州进行变法后而降下来的天罚。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不能因为对瘟病的恐惧就担心是上天也不满你变法。”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我们变法是损有余而补不足,哪里会违背天道!即便天道不仁,那也不能由此就觉得自己为国为民变法不对!” 张贵也在这事发生后教育起夏允彝来。 夏允彝虚心受教道:“侯爷教谕的是,晚生也是关心则乱。另外,晚生也没想到,原来古人早已有关于天花方面的学问,只是晚生惭愧,若非侯爷今日提及,晚生竟不知道这些学问!可见晚生之浅薄!” “你能有这份谦虚就很好了!” “但本侯还是那句话,你我这些人都得有意识地去发扬光大我华夏各方面的学问,而利民生,不能使得一些有益之学问断层而埋没于纸堆!” “你即便自己没有精力去发扬,也得多资助他人去做这些事,在身边多置几个专门研究医理、算理、格物、治水、治农等专攻一类的技术型属官,且支持他们将从古自今的各类学问总结发扬,且随时对你的执政提供参考,而不至于遇到事发时手足无措,或不能未雨绸缪!” 张贵趁机继续教导着夏允彝。 夏允彝谦卑地拱手作揖道:“晚生谨记侯爷教诲!晚生这就奏请朝廷让晚生添置这些属官,并资银于他们去总结发扬古今各家之学,而利社稷民生!” 张贵欣悦地点点头:“如此,或许我大明会成就超越前朝历代的盛世!” “侯爷说的是!” 夏允彝应里一声,又道:“不过,侯爷,这次天花着实来的蹊跷,晚生担心这是有人故意为之,且目的是针对在睢州试点的变法新政!” “只是,即便是人为的,也不好查,毕竟睢州境内进出的人那么多,也难以尽数盘查。” 张贵想了想道:“那就让人故意放出假消息!说睢州天花泛滥成灾,到时候,朝堂上必有人因此站出来发难,而那时就可以知道有没有人在搞鬼,而且也能知道是谁在搞鬼!” 夏允彝听后问道:“侯爷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张贵点头。 第一百四十三章 欺君罔上,理当严惩! 不知何时开始的,从河南到京师,沿途都在疯传天花肆虐于睢州的消息。 但《大明日报》并未报道此事。 主政睢州的知州夏允彝也没向朝廷上报睢州有天花肆虐的急递。 连奉旨去睢州巡视的睢州侯张贵也没派快马进京奏报此事,只是带着一众家丁和西厂官校赶回京师。 不过,越是道路纷传,且受西厂控制的《大明日报》越是没报道此事,加上夏允彝和张贵皆越是对此事故作不知,就越是让此时待在京城密谋策划天花疫情发生于睢州的某红袍大员感到满意。 “真相是压不住的!” “这张贵和夏允彝以为不报此事,也不让他们的《大明日报》登载此事,就能瞒过天下人?” 这红袍大员呵呵冷笑的说后就捋了捋胡须对自己一可靠门生说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这门生名唤光时亨。 光时亨善于审时度势,在因恩科中进士后的他,没有像许多文官一样贸然地与支持变法的张贵等人做对,所以也就一直很顺利的待在京城为官,如今已升到大理寺少卿。 但即便做到了大理寺少卿,光时亨也未在明面上对变法提出半点不满,只是为自己的座师通风报信,替其谋划如何暗中阻止变法。 在这红袍大员说后,光时亨就道:“恩辅说的是,相信不久之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朝臣知道此事,只怕天子也会知道的。” 天启没多久的确知道了睢州发生天花的事。 他是通过右副都御史刘宗周知道的。 “臣弹劾睢州知州夏允彝隐匿天花而不报,亦弹劾去睢州的国舅张贵对此也充耳不闻,而坐视天花肆虐,民兵死于瘟疫,以致于恐附近州县也因此开始出现天花!” “百官皆因畏惧外戚权势而不敢报,臣为陛下的社稷安危计,为天下百姓计,如今冒死直陈陛下,望陛下派人祥查!” 刘宗周如此向天启奏道。 天启听后也颇感惊诧,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天花在睢州一带肆虐的?” 刘宗周回道:“如今道路纷传,连京师都有不少人在说此事,只陛下深居于宫中,还不知晓此事。” 刘宗周没有明说天启太爱木工,所以才对外界的事不清楚,但他这样说也有暗讽之意。 天启也没在意刘宗周的暗讽,他现在也因这天花而开始为睢州感到不安起来,且把注意力全放在了这上面。 先不说天花在这个时代本就令人可惧,何况,睢州还是他让制策司进行变法试点的地方之一。 所以,天启这时只忙吩咐道:“魏忠贤,着内阁用八百里急递传谕问国舅张贵与知州夏允彝此事,让他们将睢州发生天花的实情据实上奏,且不得怠慢!另外,让你的东厂也去查查,睢州有天花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 天启接着又看向其他大臣:“这么说,你们也听到了关于天花在睢州肆虐的传闻?” 袁可立这时候出班回道:“回陛下,臣也的确有所听闻。” “既然有所听闻,为何不报?!” 天启语气严厉地问道。 这时,刘宗周却道:“回陛下,有的人是因为不敢,有的人则自然是不想让陛下知道?” “这是怎么说?” 天启盯着刘宗周问道。 刘宗周回道:“不敢自然是因为畏惧国舅权势,怕惹祸上身。不想,自然是因为谁都知道,睢州发生肆虐无疑是因为变法新政在睢州试点而导致天罚所致,而支持变法的人,自然不愿意让天子在知道此事后承认变法新政为不善之政。” 大学士孙承宗此时也跟着站出来道:“陛下,如刘副宪所言,朝臣们不敢报此事是因为谨慎,不敢再坏了国事!而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查明真相,即睢州到底有没有爆发大规模天花!如果没有,自然是好事;但如果有,那的确可能是因为新政之故。” 天启听后点首:“先生所言中肯,那此事就议到这里,一切等张国舅、夏允彝的奏本和东厂的调查结果到了再说!” “启奏陛下!夏允彝的奏报刚刚到通政司。” 通政使黄尊素这时站出来禀报了一句。 天启便吩咐道:“将他的奏本立即给朕!” 很快,天启就拿到了夏允彝的奏本。 而夏允彝在奏本里如实奏明了新政在睢州试点推行后的效果,且也提及天花一事。 天启也向在朝议政的大臣们说起了夏允彝所奏内容道:“夏卿在奏本里言新政推行的很好,百姓纷纷回乡耕种,田地抛荒现象已不复存在;连商贸也比之前繁荣,城郭各市已无游民。他还说,在睢州推行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后,民众税赋反而减轻不少,且愿为公共水利出力的百姓也增加不少,盖因地方藩库官绅一体纳粮增收不少徭役银,而得以可为愿服役之百姓给予工钱补贴。” 说到这里,天启就笑道:“而他也提到了天花,言他已和国舅张贵及时消灭了天花,最终只十六名感染者,且这些感染者中,有六人因照护及时而痊愈。” “不可能!” 吏部尚书周应秋这时候忍不住大喊一声,接着就出班奏道:“陛下,天花一旦出现,就必是灭村毁郭,且遇者即死,不可能若出现天花后,而不到百人染病,且瘐毙者竟未到染病者七成!夏知州所奏恐是欺君之言!” 光时亨见此倒是没有站出来说话,只暗暗观察着局势。 而刘宗周这时候也跟着附和道:“陛下,臣亦认为,夏知州这恐是在瞒报,且目的定然是为了证明天花与新政无关!明显此人有谄媚迎合权贵之嫌!” “可事实上,谁都知道,他知州在睢州为推行新政,强逼官绅接受清丈和纳粮,为此不惜以一些官绅抗拒新政为由而破其家灭其族,不可谓不狠辣!而正因为他行此酷吏之事,才惹得天怒人怨,以致于降下天罚!” “陛下,他夏允彝欺君罔上,理当严惩!” 天启听后冷声问道:“这么说,刘爱卿也觉得新政不该推行,且也觉得新政害民?” 刘宗周回道:“陛下,新政固然是为损有余而补不足,然也不能强行推行,而扰民甚重,以致于民怨沸腾,使上天不满!” “而夏知州就是在这样做!” “他在睢州是强行推行新政,刻薄士大夫;而不是,对官绅晓以利害,以礼待之,而言明圣意,使士大夫理解朝廷,只知道用法家之术,故而才使新政成恶政,导致天怒人怨!” “陛下,夏知州并非没有先对睢州官绅晓以利害,而希望他们主动配合,连袁公都给自己乡友写信,希望他们支持变法,但多数官绅并不配合,甚至暗中怂恿乡勇对抗新政,才不得不强制推行。而刘副宪不知根底,在这里空谈,无疑会惑君害国!” 陈子壮这时候实在看不下去,出列辩驳了起来。 刘宗周反驳道:“胡说!士为四民之首,最是忠君爱国,怎会不理解朝廷国策?” “再说,人之初,性本善,只要朝廷以理晓之,以情动之,天下人只会理解朝廷,而愿意为社稷奉献自己,陈部堂怎么就确定他夏知州给睢州官绅做过劝导工作,而不是故意说这些官绅不配合行巧取豪夺之举?!” “陛下!臣相信夏知州并没有这样的私心!” 陈子壮不好否认“人之初,性本善”,以就只得强行为夏允彝担保。 “先等国舅张贵的回本和东厂的调查结果吧。” 天启没有直接下结论,而是说了这么一句。 而这时,魏忠贤赶了回来:“启奏皇爷,东厂查到了结果!” 第一百四十四章 骂腐儒!腐儒气得七窍生烟! 天启忙吩咐魏忠贤:“快说!” “是!” 魏忠贤喘了几口气,才道:“奴婢刚刚收到的消息,是我东厂驻在归德府的百户带回的确切消息。” 说着,魏忠贤就拿出了这百户带回来的急报道:“而这百户说。” “皇爷!国舅爷已经还京,并请求陛见!” 偏偏在这时候,刘若愚也走了进来,向天启汇报了张贵回京的消息。 “宣!” 天启即刻站起身来,且吩咐了一声。 刘若愚答应着就又疾步出了殿外。 而天启这里则对魏忠贤吩咐道:“你继续说。” “是!” 魏忠贤答应了一声,就回道:“据我东厂驻归德这百户汇报说,睢州的确有天花肆虐的事,甚至已经传到了归德府。” “什么?!” 归德府是士族云集之地,故而,朝中不少来自归德的官僚皆在此时皆为自己家人感到不安起来。 天启也颇为诧异:“是吗?” 魏忠贤道:“这的确是东厂底下人带来的消息,奴婢不敢欺瞒皇爷!” “难道说,张贵和夏允彝真在瞒朕,不想让朕因为天花发生在睢州而失落?” 天启腹诽了一句,但他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他不觉得这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变法如何就会让上天不满,不然的话,怎么没见上天因为大量百姓为劣绅豪强害得家破人亡而不满? “陛下,东厂都已查明,此事难道也还有假?” 刘宗周这时候立即问了一句。 接着,刘宗周又咄咄逼人道:“请陛下严惩夏允彝欺君之罪!且当立即派钦差大臣去睢州治理天花之事,臣愿领命前往!” “陛下!如刘公所言,天花在睢州肆虐,皆因夏允彝在睢州推行过严所致,臣亦请治夏允彝罪,另派大臣去睢州推行新政!臣举荐永城知县吴兴!因为臣听闻吴兴在永城推行变法很是得力,颇得士民爱戴!” 吏部尚书周应秋这时候站出来道。 大学士孙承宗也跟着道:“臣也听闻吴兴在永城当亲民官当的不错!” “是啊!” 大学士朱国祚也跟着附和了一句,亦道:“现在看来,夏允彝在睢州的一套的确行不通,还是当撤回夏允彝,且问其欺君之罪!” “请陛下治其欺君之罪!” 刘宗周这时候则再次奏禀了一句。 “陛下难道觉得国舅爷也会欺君吗?!” 陈子壮这时候问了一句,又道:“以臣愚见,东厂的一面之词不足信!当听听国舅爷怎么说。” 天启这里则瞅了魏忠贤一眼。 魏忠贤则颇为尴尬,心道:“自己真不是有意跟夏允彝、跟张国舅过不去,但东厂底下的人的确是怎么奏报的呀,自己要是撒谎,岂不是连皇爷都不认,只认国舅爷了?那自己还算是皇爷的奴婢吗?” 天启在听陈子壮这么说后,就只问道:“张卿来了没?” 恰在这时,张贵已出现在殿外:“臣张贵见驾来迟!” “免礼!赶紧进来回话。” 天启喊了一声,就忙问道:“睢州是否有天花肆虐?” “回陛下,睢州并无天花肆虐!” 张贵忙回道。 天启道:“但魏忠贤说,他们东厂的人发现,的确有天花在睢州肆虐。” 张贵听后看了魏忠贤一眼。 魏忠贤颇为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 张贵这里则回道:“陛下,想必是东厂听错了消息,虽然睢州出现了得天花的人,但很快就被消灭,且是由臣亲自派人消灭的。” “是吗?” 天启问道。 张贵回道:“臣岂会瞒陛下。” “张国舅,大殿之上,你岂能如此欺君!” 刘宗周这时候怼了张贵一句。 张贵也看向了他。 刘宗周继续说道:“谁不知道天花一旦出现,必肆虐成灾,瘐毙者十之八-九。岂能被消灭?!” “你一个酸文腐儒懂什么!” 张贵直接毫不客气地回怼了刘宗周一句。 “你!” 刘宗周在士林素来享有盛名,从没有人敢这么骂他,唯独张贵刚刚直接骂他是酸文腐儒,让他一时倍感意外。 许多崇拜刘宗周的文官也都因此对张贵怒目而视。 唯独天启此时很崇拜的看向张贵,腹诽道:“这个张贵,居然骂出了朕都不敢骂的话!” 张贵这时候则反问着刘宗周:“难道不是吗?” “你竟敢说是腐儒!” 刘宗周像个小孩一样,用申诉的口吻说道。 张贵又问着刘宗周:“你知道《肘后备急方》一书吗,知道大司马郭文定公所写的《博集稀痘方论》吗?” “郭文定公写过这书?” “《肘后备急书》是什么?” 百官们此时听后皆有些好奇起来。 刘宗周则也一时只得老实承认道:“吾的确不知,但这又如何?” “所以你是腐儒!” 张贵继续毫不客气地强调道。 “你!” 刘宗周此刻因此直接七窍生烟! 张贵道:“难道不是吗,连这些书都不知道,也好意思在这里跟本侯谈天花的事。你以为你儒学颇深,就什么都能懂?” 张贵接着便将自己以这两书为参考,用种痘之术防治天花的事向天启说了。 天启听后道:“原来如此。” “陛下,臣所言皆是如实汇报,如果您觉得臣还不妥,臣愿请陛下亲自去睢州查看,或再派东厂去查看。” 张贵回道。 “朕相信你!” 天启回道。 “陛下!君王不可偏信!臣请旨去一趟睢州,为陛下查明真相!” 刘宗周这时候不服气地道。 张贵则道:“陛下!刘宗周不能去。” “为何?” 天启问道。 张贵回道:“因为睢州之所以发生天花,非天灾,乃是人祸!” “人祸?” 天启再次站起身来,沉下了脸。 张贵又道:“最近一两年,关内并无发生天花的桉例,偏偏睢州突然出现,臣当时和夏知州就觉得蹊跷,在明松暗紧的侦查后,果然发现有人在睢州故意投放天花之毒。而且这人已被臣的人抓到,此人就在殿外等候,他已愿意供出幕后主使。” “赶紧押进来!” 天启因此忙吩咐道。 很快,一阔脸方腮的壮汉被西厂官校押了进来。 天启问着这人:“你可有被用刑逼供?” 这壮汉回道:“没有。” 天启又问:“睢州的天花真跟你有关?” “是的,但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把天花给消灭了!” 这壮汉回道。 天启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受何人指使。” “车崇仁,是我家老爷指使的。” 这壮汉回道。 天启神色严肃地问:“你家老爷是谁?” “皇上您亲口许诺,饶我是死罪,我就说!” 这壮汉突然要求道。 天启冷冷一笑:“行,朕答应你。” 刘宗周这时感到一丝不安。 光时亨也抿了抿嘴,神色不安。 而这壮汉亦回道:“我家老爷就在这朝堂上。” 一时,朝堂上的百官们皆露出各自复杂的神色来。 天启也睥睨了这些人一眼,沉声问道:“他是谁?” 车崇仁回道:“老爷就是姓刘,讳宗周,字起东!” 天启听后眸冷如冰地盯向了刘宗周。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下诏狱!审讯大儒! 刘宗周则在这时,神色激动地看着车崇仁:“你胡说!吾根本不认得你!” 车崇仁却先瞥了光时亨一眼,然后直接向刘宗周哭泣道:“老爷,小的是对不起您,但小的也想活呀!” 说着,这车崇仁就呜呜哭了起来。 接着,刘宗周就看向张贵:“张国舅!你这分明是在构陷吾!吾怎么可能投天花害民!如你所言,吾若真不过一腐儒,怎么会用这种卑鄙手段!张国舅,你何必如此卑鄙无耻,戕害吾!” “将刘宗周下诏狱!” 天启对刘宗周很失望,也就直接吩咐了这么一句。 刘宗周因此被押了下去。 刘宗周在被押下去时,大喊了起来:“陛下!臣冤枉,臣是被陷害的呀!” 而这时,孙承宗则急忙站出来为刘宗周求情:“陛下!刘副宪素来为人正直,即便真的迂腐,但也不至于有如此卑劣之心啊!请陛下明鉴!” 朱国祚也跟着为刘宗周求情:“是啊,陛下,刘宗周学问渊博,品性优良,不可能做出如此卑鄙之事。臣亦请陛下明鉴。” 一时,倒有多名清流文官为刘宗周求情。 张贵则道:“一个巴不得坐视新政推行不下去,而愿意看见天下饿殍载道的人,怎么会做不出来?” 天启点首。 张贵接着继续说道:“陛下,既然百官不服,臣愿意亲审刘宗周,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让天下人看清他刘宗周的真面目!” “准!刘宗周就由睢州侯亲自审问!” 天启因此吩咐道。 “谢陛下!” 张贵回了一句。 接下来,张贵就来了诏狱,见了刘宗周。 而刘宗周一看见张贵,就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奸贼!你现在满意了吧?仗着圣宠如天,轻而易举地就陷害的吾下狱!但是,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上,反正吾是不会认罪的!” 张贵这时脸上倒是没有浮现得意之色。 因为他其实内心早就认定,幕后真正的主使应该不是刘宗周。 两世为人的张贵很了解刘宗周,知道这个历史上为大明绝食而死的刘宗周,可能偏执迂腐了些,但绝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害人。 而张贵之所以还是选择假装相信这车崇仁的供词,且让其到御前来招供出刘宗周,则是为了继续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甚至张贵之前在朝堂上已经暗中观察了许多大臣们的神色。 他心里也已经大致有了底。 所以,他现在倒是不着急从刘宗周这里审出什么来,只是低声讥笑道:“你还真是一腐儒啊,被人陷害了,却还只怪到本侯身上。” 刘宗周听后诧异地看向了张贵:“你什么意思?” “本侯知道这事不是你干的,但是本侯现在也不会放你出去。” 张贵低声回了一句,接着就又道:“你好生待着吧。” 随即,张贵就离开了大牢。 …… “种痘可以防治天花?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一手炮制天花事件的这红袍大官从光时亨这里知道睢州没有爆发大规模天花,且还查出了睢州出现天花系人为的事后,就不可思议地说了起来。 “但我们派去的车崇仁的确被他张贵抓到了!幸好,这车崇仁按照我们的计划,招供出他认识的刘宗周!不然,我们可就麻烦了,恩辅。” 光时亨回道。 这红袍大官点点头:“这么说的话,道路上纷传的睢州天花肆虐的消息,其实是他张贵故意传播所致?” 光时亨点头:“恩辅英明!” 砰! 这红袍大官一掌拍在桌上:“这个张贵果然狡诈!若非老夫准备了后手,竟真的要中了他的圈套!” 说着,这红袍大官就说道:“看来以后,还得更加慎重。” “恩辅说的是!” 光时亨回道。 接着,这红袍大官又冷笑道:“不过这样也好,他刘宗周可是学问大家,于士林颇负盛名!孙承宗、朱国祚、刘鸿训这些人皆和他关系不错,他刘宗周如今被张贵弹劾下了诏狱,那朝中定然有许多大臣会认为他张贵是因为知道刘宗周上疏弹劾他一事而伺机报复,如此,他张贵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恩辅说的是,他张贵能使我们文臣分裂,我们也能让他张贵身边支持变法的人也跟着分裂,出现矛盾,如此不愁将来不能分化瓦解其势!” 光时亨跟着笑道。 这红袍大官听后:“接下来,我们只需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是!” …… “暗中调查这几个官员的行踪,要用尽各种手段打探他们的秘辛,但也要注意不要打草惊蛇,明白吗?” 张贵这里向周能提供了一份名单。 “明白!” 周能点点头,就拿着名单离开了张贵这里。 而在这不久,天启突然宣见张贵。 张贵便去了西苑。 “刘宗周招了没有?” 张贵一来,天启就问起了刘宗周的事。 张贵回道:“回陛下,他还没有招,这人自转移到我西厂大牢后,依旧顽固的很!” 魏忠贤这时从旁插嘴道:“皇爷,奴婢觉得这事得用刑才行。” 天启点首,问着张贵:“你用刑了吗?” “还没有!” 张贵回道。 “为何还没有?” 天启问道。 张贵道:“暂时还不宜动刑。” 天启听后道:“得尽快让他招!一想到他这么卑劣,竟想用投天花之毒的方式来破坏新政,朕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接着,天启又问张贵:“你去这一趟,可觉得夏允彝搞得新政试点如何?” 张贵回道:“富国、强兵、惠民的目标都实现的不错。” 天启则道:“但朝中不少大臣说,夏允彝在睢州的新政搞得糟糕的很,说新政扰民甚重,且言他夏允彝借推行新政的名义大肆敛财,破家灭族,乃至积宦上千万。” 魏忠贤听到这里眼皮跳了一下,心道:“这要是真的,夏家就很值得抄一抄了。” “陛下,这不是真的。” 张贵回道。 “朕知道这不是真的,但他们很多人都说夏允彝的变法不如吴兴在永城搞的新政好。” 天启回道。 张贵则道:“既如此,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卿此言何意?” “陛下,臣认为,您既然是天下之主,夏允彝和吴兴谁推行的新政更好?还是得您亲自去看看比较好!” “也不必因为臣站在夏允彝这边,你就支持夏允彝,而让支持吴兴的官员们感到不服!” “顺便,陛下也可以趁此机会南巡一下,真正的了解一下新政旧政在民间产生的效果,如臣西林书院的学子们一样,去与百姓们实际接触一下。” “从百姓中去,再从百姓中出来。” “如此,则陛下必能造福天下百姓!成就非凡盛世!” 第一百四十六章 武装推行新政,带兵逼士绅捐粮! 天启听张贵这么说,也觉得有理,有些事真的自己亲眼看看才知道。 因此,天启沉吟片刻后,就道:“你说的有理!朕也有意南巡,等暑气一过,就下旨出京巡视新政试点效果。” 说着,天启就对魏忠贤吩咐道:“你先让人暗中准备一下。” “是!” …… 永城。 从左佥都御史任上贬到永城做知县的吴兴,在来到永城后,并没有打算按照他向天启和孙承宗允诺的那样,积极推行变法新政。 他来永城后,干的第一件事,却是先宴请永城的一干士绅。 而且,在延席上,吴兴还对这些士绅们说道:“本官虽为这里的父母官,来此地推行变法,但本官也知道执政当尚无为,且祖制也有言,官吏不可常下乡扰民,故而本官不会逼迫治下子民适应新政,而是要让新政适应治下子民!” 说到这里,吴兴就端起酒杯道:“所以,接下来,本县新政推行,就仰仗诸位替朝廷推行了!” 永城士绅们早已听闻了新政主要是对他们士绅不利的政策,如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这些。 所以,永城的士绅们本来还担心吴兴来永城任知县后,会强行推行新政,而他们甚至为此准备用明里暗里的方式劝阻吴兴这样做,乃至威胁吴兴。 但这些士绅们没想到吴兴会主动向他们示好,而有意垂拱而治,将推行新政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这些士绅来做。 这让永城的士绅们着实松了一口气,且暗喜新来的这位知县虽是清流言官出身,却也不迂腐,是个明白人。 “老父母此言过重了,能为朝廷尽忠,为老父母做事,是我等的荣幸。” 因知县是亲民官,俗称父母官,所以,一般被当地士民尊称为老父母。 此时,一叫桂光祖的士绅就笑着对吴兴说起话来,且称呼吴兴为老父母。 接着,这桂光祖就又道:“以晚生愚见,这要推行新政,首先当兴德教,使风俗淳,如此则必政通人和!” 吴兴见此就问道:“桂老有何高见?” 这桂光祖接着拱手作揖后,说:“兴办书院!兴德教第一要务,便是倡学,倡学自当创办书院而利教化。故而,老父母初到乡梓,不如先令全县士民捐资建书院,而以此为新政推行第一步?” “甚善!” 吴兴说后就拱手作揖道:“桂老真知灼见,到底是曾做过一方父母的人,本官佩服!” 桂光祖道:“老父母谬赞!若老父母肯倡议全县捐资建书院,晚生愿首捐纹银五百两!” “晚生也愿捐五百两!” “晚生认捐三百两!” …… 一时,士绅们吩咐表示愿意捐款。 他们之所以这么积极认捐,自然是知道吴兴会把这些银子连本带利的给他们还回去的。 而吴兴也很配合地道:“难得诸位如此热诚,本官岂能拂诸位好意?本官明日就下令,着全县捐资建书院,以兴德教!” 士绅们这里是主动认捐。 但百姓们则是被强行捐款了。 吴兴接下来也不管这些事,只把这事交给底下的胥吏,而他自己则带着官绅们去访问名胜古迹,谈谈心性文章。 而胥吏们在当地士绅的授意下,以响应县衙号召捐资为名,逼勒百姓们捐资,硬生生通过逼得百姓们不得不以卖田卖地的方式,集资了五万多两白银。 直到集资完成后,吴兴才问着自己的一心腹幕僚赵舟:“一共收了多少捐银?” “回老爷,合计五万六千多两,除掉还给官绅大户认捐的那笔银子,剩下的按七三分,我们也能得不少。” 这幕僚回道。 “除了你们几个人的赏银外,其他的,都带进京去走门路,你亲自去!” “你老爷我能不能再升为京里,简在帝心,成为变法的骨干大臣,就得看这笔银子花得值不值。” 吴兴听后吩咐道。 “是!” 书院告竣后,吴兴再次宴请士绅们玩乐。 而士绅们也乐意相陪,且争相奉承吴兴,甚至已有士绅表示要请吴兴入本地贤良祠,也有说要将吴兴列入本县地方志贤良父母官的名单中。 士绅们这样做自然也是投桃报李,毕竟吴兴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好处,让他们发了财,还趁此机会兼并了更多田地。 吴兴对此也很是高兴,且在接下来,只和士绅们游山玩水,瞻仰各处名胜古迹,唯独对永城县增加的流民视而不见,对永城县更多百姓因为修书院一事而破产的现象视而不见。 但偏偏,眼下正处于小冰河气候时期,水旱灾害本就频繁发生。 而吴兴运气就不好,在他来后没多久,永城就发生了严重的夏旱,连续几月没下雨,大量农作物枯萎而死。 干旱也关系士绅地主们自己的利益,所以,士绅地主们也就还是希望吴兴解决此事,便向吴兴反映了干旱严重的事。 因为事关士绅们的利益,吴兴也不能无视,便也忧心忡忡的起来,问计于诸士绅:“诸位觉得当如何是好。” “老父母,以晚生愚见,当修水利,引大河大湖之水入水渠,进而解决旱情!” 桂光祖这时建议道。 士绅们见又一个发财的机会,也都纷纷赞成。 吴兴自然也没拒绝,毕竟这对于他而言,既能捞钱,还能捞一个善修水利的美名。 于是,吴兴便再次摊派全县百姓捐钱修水渠,最终因此捞得上万两银子。 士绅们也捞了不少。 而水渠倒也的确修好,许多士绅的良田也都得到了灌既。 也因此,士绅们纷纷称赞吴兴善治旱情,尤善水利。 只是百姓们很惨,在又被强征一次后,不少百姓已经开始从卖田卖地变成了卖儿鬻女。 连吴兴的幕僚师爷也不得不开始劝吴兴:“老爷,这地儿的老百姓已经穷的叮当响,油水快榨干了,得赶紧抽身离开这儿,不然就离不开了!” 吴兴也很是赞同的点头,且道:“还不是怪这些士绅,真是贪婪啊,明明这么严重的旱情,竟还要逼着本官兴修水利!” “老爷说的是,但若凡是不应着他们,也没办法得到他们的好话呀。反正苦的是百姓而已。老爷现在只需尽早离开这里就好,以免有刁民被逼得造反,到时候我们就没那么好抽身了。” 吴兴的幕僚说道。 而吴兴听后便吩咐道:“那你赶紧进京继续活动,想办法让老爷我尽快调离这里。不要怕多花银子!” “是!” …… 永城和睢州不远,在永城发生严重旱情时,睢州也发生着严重的旱情。 不过,睢州的父母官即夏允彝则没有找士绅想办法。 何况他已经和当地士绅互为仇敌。 所以,夏允彝只能和自己的左官属吏们商讨办法。 而夏允彝等商讨的办法也还是疏浚水渠,引水灌既。 “旱情太大,库里的存粮因为前段时间资助本县贫民垦荒恢复生产,已经严重不足,要想以工代赈,得找士绅捐粮。” 夏允彝对陈子龙等左官说道。 陈子龙回道:“恐士绅们不会答应。” “不答应也得答应!我们的农兵不是吃素的!” “而且,现在虽然推行了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新政,但并没有全要走他们的粮食,他们积财数代,肯定还有不少存粮,让他们出粮对他们伤害不大!总比逼老百姓倾家荡产强!” “何况,他们的田地最多,兴修水利,对他们的益处最大,他们不能不出一份力或者出一份粮!” 夏允彝说着就道:“士绅们出粮,老百姓出力,就这么定了!你亲自带农兵队的人去各士绅大户要粮,不答应的,就以抗命为由就地处决!” “好!” 陈子龙答应了下来,就带着农兵队去各士绅家,逼睢州当地士绅捐粮。 “我郑家不捐!我宁肯我郑家的田干着也不捐!除非他姓夏的来亲自给老夫下跪说好话!” 做过一任按察使的乡绅郑善伟此时在听陈子龙说明来意后,本来就对夏允彝不满的他,就直接要挟起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一酷吏?撞柱而死! 陈子龙见此干脆举起了手中的手铳,对着他脑袋,问道:“捐还是不捐?” 郑善伟:“……” 随即,他只得答应道:“我们捐就是,敢问要捐多少?” 陈子龙报了数字。 而郑善伟也不敢怠慢,只得忙吩咐管家去取粮食。 陈子龙则在拿了银子后,给郑善伟硬塞了一个“救灾光荣户”的木制奖章。 在陈子龙等农兵走后,郑善伟气得要把这木制奖章摔在地上,但他儿子握住了他的手:“爹!别摔,这可是五百石粮食换来的呀!” 郑善伟这才没摔。 就这样,与吴兴应对旱灾是让老百姓出钱又出力不同,夏允彝则是强逼士绅出粮,而让百姓出力。 而因此,夏允彝虽惹得士绅们怨声载道,但百姓们却没有因为大旱卖田卖地乃至卖儿鬻女,只是比往年辛苦了些,农忙之余还要参与修水渠。 但百姓们也没白修。 因为知州衙门给他们发了工钱。 对于老百姓而言,自己的力气不值钱,所以他们还觉得自己赚了。 不过,在朝堂上,吴兴的名声却比夏允彝好太多。 “陛下,地方官员考成后,臣等一致认为,吴兴堪称现今本朝第一能吏!故而,吴兴当重用,升迁回京!” 这一日,在朝堂上,吏部尚书周应秋向天启奏报天启六年的考成结果后,就将吴兴赞誉为第一能吏。 天启听后有些不喜:“不是在睢州的夏允彝?” “陛下!夏允彝只能堪称第一酷吏!” 吏部左侍郎钱龙锡这时候补充了一句。 天启听后沉下了脸。 而这时,大学士朱国祚也跟着说道:“陛下,据臣所闻,吴兴在永城的确政绩卓着,他兴德教而倡学办校,又赈灾兴修水利,当地士民皆称其贤!” “陛下,臣乃永城人,臣可以左证,吴知县作为本县父母官的确善治,据臣家乡亲友来信说,吴知县清正廉明、知民疾苦,又善于与民沟通,使新政推行过程中大受民众欢迎,如今永城已路不拾遗、家家五谷丰登,人人知礼!” 作为永城人的太常寺少卿桂应卓此时跟着说道。 “是啊,吴兴虽是翰林言官出身,但做地方父母官也很出色,将来若入阁,必为社稷之能臣!” “没错,吴公廉洁奉公、才干卓越,真乃吾等楷模!” “听说已经有永城士民在为其缝制万民伞,可见其有多得民心啊!吾不及吴公也!” …… 一时间,许多文官皆称赞起吴兴。 连帝师孙承宗也对天启道:“陛下,臣也听闻士林亲友们多说吴兴善水利、善治学、善驭民,反倒是夏允彝,到底是年轻,虽推行新政颇为认真,但却也难免行事急躁,不知变通,而致使朝野间对其多有怨言!” “陛下!臣亲自去了睢州,臣认为夏允彝将睢州治理的很好,也很得民心,而并非民怨载道,更算不上是酷吏,因为夏允彝任睢州知州期间,多次赈济流民,甚至不惜将自己州衙腾出来作为流民临时居住地。” 但张贵这时候替夏允彝说起话来。 他亲自去了一趟睢州,他也由此不得不承认,夏允彝这个历史上愿意破家救国的民族英雄,的确不同于一般的士大夫,也的确跳脱了只为自己阶层利益说话的束缚,而在主政睢州期间,真的站在了庶民这边,且严格推行着新政,也很开明的接纳了当地百姓的一些建议。 天启听后,则趁此机会道:“是与不是,得朕亲眼看看才知道,朕决定南巡,去这两地亲眼看看,看看他们推行新政的效果!” 朝臣们听后大惊。 一些朝臣甚至因此感到不安。 皇帝要亲自去看看效果? 那自己这些人为吴兴编造的谎言岂不是要被戳破? 许多拿了吴兴好处而为吴兴说后的文官们其实并不是笨蛋,尤其是做过知县官的,就更加清楚吴兴这个知县当的真实情况是什么。 也就只有孙承宗这些真正出身翰林且没有州县官经验的才会真的相信吴兴是能臣。 所以,不少文官很不愿意看见天启出京南巡。 这时,太常寺少卿桂应卓就直接站出来道:“陛下!南巡乃劳民伤财之事,乃昏君所为!陛下乃仁厚明君,不当行此昏聩之事!故请陛下收回成意!” “请陛下收回成意!” 文官汪象春此时也站出来反对道。 “陛下,臣赞成南巡,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明断国策!” 张贵提了一句,且道:“至于所谓南巡劳民伤财,无非是因天子出行,要提前令地方官府黄土载道,清理街巷,而这个很好解决,陛下只需下诏一切从简,不令地方官民迎驾,也不必大搞繁文缛节就是。” 天启点首道:“如张卿所言,一切从简,路上必要之花费,朕自己用内帑支付就是。” “陛下,虽说如此,然天子不宜离开国都啊!自古圣明之君,莫不垂拱而治,何况,陛下自有耳目,又何必兴师动众,出京滋扰天下臣民,以致于人人不安啊,陛下!” 桂应卓依旧劝阻道。 张贵则冷眸看着这些人:“你们几乎人人都称他吴兴治理有方,使民安居乐业,如今陛下要亲去查看,你们又不准,难道你们今日所言皆是谎言,而怕陛下看穿了你们的谎言?!” 袁可立也很支持由天子去看一下变法的效果,也跟着附和道:“睢州和永城的变法试点,关系将来整个天下的变法,而整个天下的变法新政,只能出自天子一人决策!故,臣亦认为,陛下是当南巡!” 不属于东林党的礼部左侍郎冯铨这时候也站出来支持道:“陛下!夏允彝和吴兴,到底谁治理有方,谁将新政推行的不错,也的确需要陛下去亲自查看,无人可以代替!臣亦支持南巡!至于劳民伤财,如国舅爷所言,只要一切从简,不令地方官民出迎,况天子仁厚,言一切花费自内帑出,即便伤财也伤不及国帑民利!” 汪象春等不支持南巡的大臣们因此大怒,看向冯铨、张贵等人:“你们真要让天子背下千古骂名吗?!” 冯铨反驳道:“昔日,尧舜之时,便有‘五岁一狩’之制,我等支持陛下出京巡视民政,乃是致君以尧舜,如何算是让天子背下千古骂名?” “你!” 汪象春一时没想到冯铨这种小人竟会拿尧舜来堵他的嘴,这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因为尧舜早就被儒家捧成了圣君,而儒家的终极理想就是让君王像尧舜一样,所以,冯铨如今这样一说,他自然是无法辩驳。 张贵不由得瞅了冯铨一眼,没有说什么。 但他还是挺愿意看这些文人互撕的。 而张贵也跟着趁热打铁:“陛下!请做尧舜,下旨南巡,亲查新政效果!” “陛下!不可啊!” 汪象春还是强烈地反对着,且道:“冯铨所言不足信啊,陛下!” 天启则看向孙承宗:“先生,以为朕是否应当南巡?” 孙承宗则道:“那就要看陛下是相信谁。” 天启又问:“那先生相信谁。” “臣相信吴兴!” 孙承宗回后又道:“臣亲自见过他,他也给臣写过信,满朝清流文官中,能愿意去外放地方以历民事者,只他一人!” “就凭这一点,就说明此人非空谈之辈,乃真心为国为民之辈!” “至于夏允彝,举人出身,积极于新政,或只为个人进步,故而只求新政推行下去,而罔顾人和,万千循吏中的一员而已,可用但不可大用!至少陛下不能指望他将来能为一国辅臣。” “选辅臣还是得吴兴这样的人为妥,得天下人望,又尽忠职守,善于燮理阴阳,可谓润物细无声,有他这样的人,我大明中兴可望!” 张贵对此只是一笑。 而天启这时则回道:“朕更愿意相信夏允彝。” “既如此,臣愿意随陛下南巡!希望陛下能看见何为真正的贤臣,真正的贤臣是能令上下一心、政通人和的,而非是你死我活,相猜相杀。” 孙承宗说着就向张贵问道:“您说呢,国舅爷。” 张贵依旧是澹澹一笑,道:“本侯自然愿意相信孙阁老是愿意为国鞠躬尽瘁的忠臣!但天下是否人人都如阁老这样,就不好说了。” 孙承宗听张贵这么说,叹了一口气:“也罢,那就请陛下下旨南巡,到时候也让国舅爷看看何为真正的贤臣能吏。” 天启也在这时点头:“既然先生也同意朕南巡。” 不过,桂应卓等还是不愿意天子南巡。 桂应卓甚至在这时,还没等天启说完,就再次上前道:“陛下若要执意不顾社稷,而要南巡扰民!臣只能死谏!” 说着,桂应卓就威胁道:“陛下若不纳臣所谏,臣今日就在这大殿上撞柱而死!”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又不想死谏了?那朕帮你撞柱死谏!给朕撞! 众人都没想到桂应卓会这么执着,竟不惜以死谏阻止天子南巡。 不过,桂应卓这个行为倒也令许多反对天启南巡的大臣很感动,都觉得桂应卓的刚直简直可称海刚峰再世,而非自己这些人能比。 这些人也都希冀着能靠桂应卓此举阻止天启南巡。 毕竟谁都知道,皇帝还是重情的。 事实上,桂应卓也是没办法,不得不死谏。 因为他桂家在永城靠着吴兴这任知县的信任,大肆兼并了许多田地,如今已是永城最大的地主。 而如果吴兴真被查出猫腻,那他桂家也会跟着倒霉。 以致于,他父亲桂光祖已经给来信,让他一定要为吴兴说话,保住吴兴就是保住了他桂家。 所以,桂应卓即便和吴兴没有什么私交,他现在也义无反顾地要出来以死谏的方式阻止天启南巡。 毕竟这背后涉及到的是他整个桂氏宗族的利益! 孙承宗此时也很受触动:“陛下!我大明还是有不少诤臣的!可见社稷中兴有望!将来陛下若以吴兴为辅臣,则他桂应卓当掌都察院!但现在的关键是,得阻止他死谏!” “阁老不必劝桂某!” 桂应卓见孙承宗要劝他,忙先喝止了一声,就看向了天启,且道:“今日宁为社稷谏君父而死,桂某也绝不苟且偷生!” “如孙阁老所言,桂公真是诤臣啊!本朝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的诤臣了!” 朱国祚这时候也感叹起来。 唯独,张贵这时候说道:“要真撞了才是诤臣,万一是假充直名而实蓄欺君之实呢?” “国舅爷,你总是对我士大夫充满恶意!” 孙承宗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就道:“陛下,臣今日斗胆请陛下为国留才!” 张贵则道:“陛下,他的价值是成为千古第一诤臣,而陛下身为仁君怎么能不成全他呢。” 天启则没有说话,而是一直看着桂应卓。 桂应卓则继续喊道:“陛下!臣真的要死谏,除非陛下您能收回南巡之意!” 天启未答。 桂应卓则干脆朝殿内金柱疾步走去,但没走几步,他就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天启和朝臣们:“陛下!臣真的死谏啊!” 而这时,孙承宗倒是越发着急,忙朝天启拜在地上:“陛下!请为国留贤啊!” 朱国祚也跟着激动地满含热泪:“是啊!陛下,他这是要死谏啊!陛下,您乃英明之主,不能因为成全他直名,而坏了自己仁名啊!陛下!” 天启却是依旧沉默着未说话。 桂应卓见此则咬牙道:“既然陛下不纳谏,那臣只有撞柱而死,流血在这大殿上!” 说着,桂应卓就朝梁柱奔去。 群臣们见此皆大惊失色。 孙承宗更是心疼不已,直呼道:“陛下!请令锦衣卫阻止他呀!” 连袁可立也颇为失态的站出来,喊道:“桂应卓,你这样做置君于何地?!” 桂应卓停下脚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朝臣:“诸公不必劝某!” “我们没有劝啊!” 张贵却在这时笑着回道。 桂应卓瞅了张贵一眼:“张国舅!你休得猖狂!吾今日就要你看看何为我士大夫风骨!” 桂应卓说毕就继续朝梁柱奔来。 许多朝臣因此看得心惊胆战,甚至开始在心里更加埋怨天启。 “陛下真是昏聩啊,宁看着这样的诤臣撞死,也不肯纳谏!” “是啊,毫无古之圣君纳谏如流之风!” “暴君!真是暴君!宁看着自己大臣撞柱而死,也不肯施以仁政!” 一些因此对天启更加不满的朝臣正在心里骂着天启的同时,也都目光灼灼地看着欲要死谏的桂应卓。 结果,眼看桂应卓就要撞上梁柱,众人心不由得一紧时,桂应卓却又停了下来,且转身向天启跪了下来,哭喊道:“请陛下纳谏!” 张贵问道:“怎么不撞了?” “是啊!怎么不撞了?” “不是要死谏吗?!” 其他大臣们也议论纷纷起来。 一些大臣甚至因此蓦然生出一丝失望之色。 天启这时才眸露出轻蔑之色,问着孙承宗:“先生,他怎么不撞了?” 孙承宗自己也很懵逼。 他刚刚为此都流泪了,结果,他没想到桂应卓没有撞。 “桂某岂能陷君父于不义!陛下不纳谏,臣也没有办法。” 桂应卓这时说了一句。 他实际上还是在最后一关头不愿意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明面上的话还是要说的冠冕堂皇些。 但张贵听得越发感到恶心。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文臣真是无耻,明明自己怕死,还倒打一耙,说是为了天子考虑,真是当婊子又立牌坊的高手。 因而,张贵这时候忍不住说道:“陛下南巡非昏聩之举,乃是众臣廷议,兼听各方之言后做出的决策。” “桂应卓却仍旧顽固地要阻止陛下南巡,意在强行认定陛下南巡乃昏君之事,甚至不惜以死威胁!如今又不肯去死,理由是不想陷君父不义,而依旧不是觉得陛下南巡乃正当明君之举!” “可见,此人是只知将自己装扮成一爱戴君父的忠臣,而也还是要认识陛下南巡是昏聩之君,还是要让陛下平白无故背上昏君之名!真是其心可诛!” 说着,张贵就对天启奏道:“陛下,这种企图玩弄天子于股掌之奸贼,不能不严惩!” 天启也同样觉得恶心。 听张贵这么说后,天启也就说道:“张卿说的对,你既然认为朕南巡不对,且扬言要为此死谏,那就真的去死谏,如此才能有体面!不必说是为陷朕不义,你自己死谏跟朕没有关系!” 桂应卓没想到天启竟主动要他死谏。 一时,桂应卓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既然不肯自己体面的死谏,那朕帮你体面的死谏!” 说着,天启就又吩咐道:“来人,将太常寺少卿桂应卓拖出殿外,到千步廊,寻一梁柱,将他撞死,让他完成撞柱死谏的承诺!我大明的臣子必须言而有信,既然要死谏那就必须真的死谏!” 桂应卓肚内先自吃了一惊,此时又听天启这么说后,且见锦衣卫已经走上殿来,开始把他往外拖,他便不由得大喊起来,后悔不已地道: “陛下!陛下!臣怕疼,臣怕疼啊!臣不想死谏了啊!陛下是明君,是臣自己昏了,才稀里湖涂的要死谏!臣真的不想死谏了啊!陛下!” “诸公救我呀!” 砰! 没多久,桂应卓就被锦衣卫拖着强行撞了柱,一时脑袋迸裂而亡。 而在大殿上,朝臣们在亲眼目睹刚才桂应卓喊着说不想死谏一幕后,都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孙承宗也大感诧异。 这时,天启倒好整以暇地问着孙承宗:“先生,对桂应卓突然不肯死谏一事如何看?” 第一百四十九章 原来是在欺君,帝师被打得脸疼! 孙承宗此时,彷佛脸上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感觉脸部火辣的很。 他也没想到桂应卓这个大张旗鼓扬言要死谏的清流官,竟然到最后又怕死,而不肯死谏! 亏他还亲口在自己的皇帝学生面前说,这桂应卓是难得的诤臣,将来是掌都察院的最佳人选。 但现在,谁能想到,扬言要死谏的桂应卓会是一怕死,且没有原则之辈。 孙承宗怎能不脸疼? 他甚至开始担心,他的皇帝学生也要因此对他的话不再那么相信了。 不过,孙承宗也不得不承认的是,桂应卓是真的很令人失望,既然没有胆量死谏,那又何必这么玩,这样玩,跟赌徒有什么区别? 如果陛下真的被震慑住,自可最终保住性命还得一直名,但像现在这样,陛下没那么好忽悠,岂不枉送了性命?还会令陛下更加不愿意信任自己这些清流! “真是利令智昏!” 孙承宗腹诽了一句。 接着,孙承宗就向天启回道:“陛下,臣现在不得不承认,并非人人都是真海瑞,立牌坊者也不一定是真节妇。” 天启笑着点头:“先生此言没错!” “陛下,臣亦认为,叫的最大声的,往往就是一卖狗皮膏药的。如今这桂应卓算是再次验证了这一点。” 张贵这时也跟着说道。 但孙承宗则不想让天启因此对自己清流彻底失望,也就依旧说道:“陛下,虽然桂应卓狡狯虚伪,并非忠直之臣,可我清流文官并非皆是如此,比如吴兴,臣与他交谈过,也有过书信往来,此人忠君爱民,才干卓越,陛下南巡到永城时就会亲眼看见的。” 天启听后道:“朕愿意相信先生所言,朕的翰林储相们皆是能臣干吏,哪怕贬到地方为亲民官,也能政绩斐然!朕也的确不想再失望。” “不会的!陛下放心就是。不是只有张国舅看重的人才可靠。” 孙承宗回道。 张贵只是微微一笑。 没几日,天启便正式启程南巡。 张贵和孙承宗等文武随扈。 而一出京师,尤其是离开通州张家湾后,天启就发现大明底层百姓的生活状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看见官道附近已堆积如柴的累累白骨,还有沿着运河蹒跚北上去京畿的流民绵延数里,天启心情颇为沉重。 “难怪他们不想让朕出京南巡,敢情是怕朕看到真正的大明是什么模样。” 天启在辇内不由得说了一句。 同随扈的袁可立则道:“陛下,如果不是因为您下诏不通知地方官吏迎驾,只怕您还看不到这些,只会看到百姓人人有衣穿,且皆面色红润,而山呼万岁;这是现在陛下下旨不准通知地方,故而他们没来得及清道,才能看见这样的场景。” 天启听后问着孙承宗:“真是这样的?” 孙承宗点首。 天启听后,长叹一声:“朕之过也!” “陛下登基不过六年,而天下民生凋敝到如此地步,只算在陛下身上并不客观。” 张贵这时安慰了一句。 孙承宗也跟着安慰道:“国舅爷这话没说错,陛下不必太过自责,只要陛下亲贤臣,远小人,大明会中兴起来。” “谁是贤臣,谁是小人?” 天启点首,随即故意这么问了一句。 孙承宗道:“如吴兴这样的,便是贤臣!” “陛下锐意革新,有图治之心,臣亦因此细细想过,天下到底该施怎样的新政为好,而以臣愚见,或许多让翰林官去地方历练,以知民情,进而下能正官场风气,上能为陛下理清时弊也!” 钱龙锡也跟着言道:“诚然如孙公所言,陛下,吴兴能因治理一个县便贤名远播,可见其能,非循吏可比!” “是啊!陛下也不必过于伤怀,这些地方饿殍载于野,皆因当地官员治理不力,或许等去了永城,就能看到何为大治!” 吏部尚书周应秋也跟着说道。 张贵见这些随扈文官如此吹嘘吴兴,也就不由得白了一眼。 这吴兴真有这么好? 真能做到润物细无声,而将新政推行下去,使人人无怨? 自己只知道这新政是变法,是改革! 而改革就意味着要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而要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那就不是请客吃饭,被牺牲的一方就不可能心甘情愿的让利,除非被牺牲的一方是弱势的一方! 孙承宗见张贵一脸不屑,也就不由得问道:“怎么,国舅爷不愿意相信他吴兴真是贤臣?” “我还是那句话,市面上吆喝声大的,多是卖狗皮膏药的。” 张贵回道。 “国舅爷,您不能以偏概全,难道您的意思,他吴兴非得和夏允彝一样,以酷吏的方式,用杀人的方式才能推行新政,就不能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方式,使新政得以推行,而又不必伤了人和?” 钱龙锡也跟着问道。 张贵点头:“没错,我还真的不相信,所有士绅都会心甘情愿的配合朝廷新政。” “国舅爷对我士大夫的成见还是深啊!” 孙承宗见此感叹了一句,又道:“人之初,性本善,何况士绅皆是读书人,只要以忠义廉耻予以教化,他们未尝不会体谅到朝廷的难处,要做到使新政推行而无怨言,也不是问题,首先就在于为官者要亲民,以德为政。” “孙公所言极是!” 钱龙锡也附和起来。 这些文官的确更相信道德治国。 不只孙承宗一人。 孙承宗此时也继续在御前谆谆教诲道:“陛下,吴兴在信中也跟臣说,他到永城后,就先兴德教,倡学办校,进而使士民懂礼,臣当时一看,就知道他这样做是对的。如今看来,他能使永城政通人和,使新政推行时,无民怨之声,皆缘于此!” 钱龙锡则在这时候一脸鄙夷地插嘴道:“而不像睢州的夏允彝一样,不先行德治,礼贤下士,而直接强行推行新政,使唤士绅如黔首,甚至肆意以严刑峻法苛待士绅,这样怎能得人心?即便因此推行了新政,想必睢州新政也是民生凋敝,如一滩死水!” 天启只眯着眼,任由眼前这些文臣叽叽喳喳的说。 作为一个技术宅,一件事一个人值不值得相信,他更在乎实际看到的结果。 这一天,天启一行人总算到了归德府。 而让天启没想到的是,一进入归德府,流民更多。 尤其是他这样的豪华车队经过时,许多乞讨的百姓,卖儿鬻女的百姓,就蜂拥过来,而希冀这些达官贵人能给开恩一次。 天启见此则让魏忠贤传唤来一有年纪的流民:“老人家,你是哪儿人啊?” 这流民低着头答道:“回公子,草民是睢州的。” “睢州的?” 天启有些惊愕,问:“你们都是睢州的?” 跟来的几个流民都声音细微地答应道:“是!” 张贵听后颇为惊讶:“这怎么可能?” 这时,钱龙锡则先眉飞色舞地笑了起来:“看样子,备受国舅爷称赞的夏知州并非治民有方啊!” 说着,钱龙锡就给一随扈言官递了眼色,那言官立即就道:“陛下,臣要参夏知州!还有国舅爷瞒报欺君!” “国舅爷可能是被夏知州给蒙蔽了,倒不会真的要欺君。” 孙承宗倒是替张贵说了一句好话,且道:“但这夏允彝应该的确是做了欺君之事。” 天启此时也脸上有些挂不住。 张贵则对天启道:“陛下,请让臣跟他们说几句。” 天启点头。 “既然你们是睢州人,那就跟我们走吧,我们带你们回睢州!” 张贵这时回道。 这时,那最年长的流民忙跪了下来:“这位公子饶命啊!我们其实不是睢州人啊,你们带我们去睢州,我们也活不下去的!” “你们不是睢州人?” 天启听后惊讶地问了一句。 这时候,又有一流民回道:“是啊!我们其实都是永城人,是被吴兴那个狗官逼得离乡流亡的!” 第一百五十章 天子亲自杀人,一剑接着一剑! 天启听后沉下脸来,问:“那你们为何一开始谎称自己是睢州人?” 这时,一流民回道:“整个归德府的官爷们都要求我们在路上说自己是睢州人,说不然就要打死我们!” “所以,我们才不得不谎称自己是睢州人!” “现在公子们突然要因此带我们去睢州,要是让公子发现我们不是睢州人,岂不是也要打死我们?” “我们这才不得不说出真相。” 天启听后腹诽道:“真无耻!” “你们都是永城的?” 天启接着又问道。 流民们皆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 孙承宗、钱龙锡这些人一时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 “立即去永城!” 天启这时忙吩咐了一句。 …… 此时的永城可以说是民不聊生。 知县吴兴现在已经彻底的不再理政事,只袖手谈心性,顺便等着京城调他离开永城的消息。 “大冢宰那里已塞了银子,他允诺会将老爷您评为第一能吏!” 而吴兴的幕僚此时也正对吴兴禀报着他在京城活动后的相关情况。 吴兴听后很满意:“很好!孙阁老那里,也回了信,对我先兴德教的执政方式很满意,也说会为我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如今再用银子走通了大冢宰的路,接下来升官应该没有问题,或许还能简在帝心。” “老爷说的是!” 但吴兴志得意满地等着准备高升时,永城县丞阳誉仪急忙跑了来:“县尊,大事不好,有刁民暴乱,足足数千人啊,已经攻进了县城内。” “什么?!” 吴兴吃了一惊,手里的棋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但恰巧在这时,一队持着木棒和锄头进来的青壮已经冲了进来,其中,一头戴儒巾的青壮,还喊道:“那狗县令在哪儿?!” “狗县令在这儿!” 吴兴的幕僚忙指向吴兴,接着就跪了下来,哀求道:“不要杀我,我只是个师爷!” 吴兴愣了一下,随即也跪了下来,道:“不要杀我,我也是被迫的,是士绅大户们逼我的,义士们若真要成大事,在下愿助一臂之力,讨伐这无道朝廷!” 说着,吴兴就道:“诸位既然决定起事,讨伐无道朝廷,就应该要想想如何争夺天下?既然要争天下,不能没有军师,不能没有谋士,在下不才,乃当世翰林,学富五车,熟知兵法,愿为义军兄弟们效力。” “你这狗官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这队冲进县衙造反的青壮里,为首的是一名考过府学的童生,名唤贾世国,而贾世国在听吴兴这么说后,倒也回了这么一句。 接着,贾世国又问道:“但你凭什么说你是被迫的,若不是你一上任就纠合士绅逼我们交钱建书院,还让我们交钱修水渠,各自摊牌勒索,我们也不会活不下去,我也不至于读不下去书!眼睁睁看着家里不得不买掉田,买掉我妹妹,最后还眼睁睁看着父母饿死,连我自己也吃不起饭,眼看着要饿死,只能带着乡民们起事,若不是你狗官,我一个童生何至于也要被逼得起事!若没有你这狗官,我没准也成了相公,也成了举人,成了进士!” 贾世国说着就声泪俱下起来。 往往在王朝末期,失去进阶机会不仅仅是最底层的百姓,也有许多贫寒的读书人。 贾世国就是这样的例子之一。 “息怒!息怒啊!我也是没办法,我一来,这里的士绅们就逼着我建书院,我不肯,他们就扬言要把我往死里整,再加上朝中那昏君和贪官也加派钱粮;” “所以,我不得已才配合着他们一起这样做的。从你们手上逼勒到的钱财,一半被士绅们收走,一半都交给了朝廷,我一分也没敢要啊!呜呜!” 吴兴哀求之后就哭诉起来。 贾世国作为一个连永城县都没出过的普通童生,思维也很单纯,故而很快就相信了吴兴所言,且不由得骂道:“看来都是朝廷无道,劣绅可恶!” “您说的是,幸而将军您举起了义旗,欲拯救黎民于水火,只要将军肯招贤纳士,将来不愁不能成就一番伟业!” “在下愿将历年积宦拿出来献给将军,并为将军牵马坠蹬,以助将军成就千秋伟业!请将军成全在下报效之请!” 吴兴说着就磕了一个头。 贾世国听后颇受触动,想到自己如今已经走上造反的路,也的确需要招贤纳士,而眼前这个狗县令虽然是个狗官,但也的确是个读书人,只得自己收纳。 于是,贾世国便扶起了吴兴:“先生快快请起!不知先生如何教在下拯救天下黎民于水火?” 吴兴拱手问道:“不知将军可读过《太祖本纪》?” 贾世国回道:“在下所学不深,没有读过。” 吴兴心里暗喜,便道:“在下愿献九字箴言于将军,以助将军夺天下!” 贾世国问:“先生请讲。”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吴兴回道。 贾世国听后沉吟了片刻,随即大悦,道:“先生说的极是,世国得先生,如刘皇叔得诸葛也!” 吴兴微微一笑,他心想自己总算保住了一命。 接下来,贾世国就成了永城县实际的主人。 永城县的士绅们也纷纷投降了贾世国,且在吴兴劝说下,贾世国也没杀这些士绅,而是接受了这些士绅的孝敬,如粮食、美人这些。 贾世国倒也堕落的很快,没多久就和吴兴还有永城县的士绅打成一块。 因为吴兴建议贾世国要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所以,贾世国也就没有急着称王,而是依旧以县令的名义招兵买马。 但贾世国明显不是朱元璋,同样的战略在朱元璋那里成了种田良策,在贾世国这里却成了他转头与士绅、官僚一起合谋压榨百姓的由头。 贾世国以招兵买马为由依旧以自己所率的数千农民和当地县衙胥吏差役为基础向当地百姓逼勒钱粮,强行拉百姓入伍,只是所得钱财,皆归于他自己,连士绅这一次也都捐了些给贾世国招兵买马。 而贾世国也就一下子成了永城县土皇帝,吴兴则暂时充任他的狗头军师。 …… 但在这没多久,天启和张贵一行人就赶来了永城。 一来到永城境内,天启就果然发现这里已经是哀鸿遍野,明显比他一路上见过的其他地方更惨。 甚至天启一来还亲眼看见一伙差役竟把几个百姓正吊在树上打,一边打还一边喝问道:“不交,是吧?那就去死!” 天启见此直接策马过来,拔出了宝剑。 这几个差役回头一看,见天启衣着黄袍,正惊讶着呢,却也没想到,天启会突然一剑接着一剑的将他们当场搠死。 接着,天启就令身边禁卫解救下了这些百姓,询问这些百姓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百姓便回道:“有个叫贾世国的人造了反,占了县城,成了我们县的新太爷,说是要讨伐无道朝廷,要我们这些百姓捐粮捐银好助军,可我们哪里还有钱粮啊,田都没卖的差不多了,呜呜!” “什么?!这永城县已经有人造反,发生了民变?!” 一同走来的孙承宗听后大惊。 接着,张贵则问道:“县令吴兴呢。” 钱龙锡则道:“既然已经有人成功造反,想必吴兴作为知县,已殉节了吧?” 这百姓回道:“原先的县太爷成了新太爷贾世国的军师!” “什么?!吴兴投敌了?!” 孙承宗这里先疾呼了一声,接着就晕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启大怒,朕恨不得灭你满门! 孙承宗再次醒来的时候,张贵和天启一行人已经进入了永城县城,而且卢象升还先率领禁卫营一部趁敌不备夺占了城关。 孙承宗则一想到吴兴所治的永城县实际上是民不聊生,且还激起民变,而他本人甚至还投敌,就颇觉得无脸面对天启。 “这个吴兴,怎么能骗老夫,怎么能投敌呢?!” 孙承宗因此不由得在心中如此愤恨起来。 天启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看见整个永城十分荒芜,百业萧条,乞丐饿殍遍布街道,天启不得不承认,永城并没有被治理好。 而且,天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百官口中的能吏吴兴会将永城县治理成这样! 关键是,还让永城县换了主人,城头竟还插着反贼的旗帜。 等天启到了县衙时,吴兴和贾世国一干人,包括该县的士绅们皆已被卢象升率领的禁卫营官兵给押到了县衙正堂外跪着。 天启走来后就沉着脸问吴兴:“吴兴,你就是这么替朕在永城县搞变法新政的?” 吴兴不由得把头埋在地里,更咽道:“臣惭愧!” “幸好朕没听百官的话,尤其是没听先生的话!” “不然,朕还真的要被你给骗了!而真以为你在永城县做官做的极好,让百姓安居乐业,五谷丰登,结果,整个永城县却是饿殍遍野,甚至已激起民变,连县城都已被反贼所据!” 天启说着就愤然一脚踹向吴兴:“你就这么给朕推行新政的?!朕恨不得灭你满门!” 孙承宗一旁听到这里,仿佛脸再次被抽了一巴掌,他也很愤懑,没想到吴兴也这么不争气。 现在孙承宗甚至都开始有些理解国舅张贵为啥要视自己士大夫为贼了。 因为他自己现在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些士大夫的确大多已经风骨不存,忘掉了忠义廉耻之心。 连自己所寄予厚望的吴兴也如此。 他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相信清流文官们了。 “可悲呀!” “活该被张国舅鄙视,连老夫自己都要鄙视自己这些清流了!” 孙承宗因此在心里感叹道。 吴兴这里则哭着辩解道:“陛下容禀!臣也不知道为何变成了这样。但臣对大明真的是忠心耿耿啊!臣也真的在尽全力推行新政、为民做事啊!” 说着,吴兴就又道:“臣一上任永城,就宣谕于民,让他们配合朝廷推行新政。臣为此还先兴德教,倡学办书院,以期士民皆能拥护新政。饶是遇到大旱,臣也未向朝廷请求拨钱赈济,而是带着全县士民共度难关,解决了旱灾!至于为何还有民变,臣真的不知道啊,或许是因为刁民真的难驯!” 天启没想到吴兴这个时候还能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这时,天启则转而问着造反的贾世国:“你为什么要造反?” “活不下去!” 贾世国回道。 天启问道:“为何活不下去?” 贾世国回道:“官吏豪绅盘剥太深!” 天启这才复看向吴兴:“听见了吗?人家是因为活不下去才造反的,而他活不下去是因为你等官吏豪绅盘剥太深!” 吴兴强辩道:“陛下明鉴啊,他这是冤枉臣啊!臣上任以来,清廉自守,从不收受贿赂,也未巧取豪夺啊!” “他们自己活不下去,只是因为他们是懒民,不肯生产,自己不够努力,再加上天灾无情,又滋生谋逆野心,才造反的,与臣着实无关啊,陛下!” “你胡说!我全家哪一个不是日晒雨淋的辛苦耕种?” “甚至因为家里没牛,家父不得不亲自当牛,拖犁头耕田,还为了多得些粮食,去帮缺牛的其他人户拉犁。” “你这狗官竟然说我们不努力,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天道雷劈吗?!早知道会有今日,我当初就应该抓了你后就把你这狗官大卸八块!” 贾世国龇牙咧嘴地对吴兴怒吼起来。 “陛下明鉴,这贾世国就是一刁民逆贼!他现在才是胡说!他要真是因为臣逼反的,为何就只有他造反,没见其他百姓造反?可见他是在栽赃臣,陷害臣!” 吴兴继续强辩道。 “你!” 贾世国气得要起身爆锤吴兴,但无奈,他现在被捆绑着,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动。 贾世国也就只能向天启说道:“皇上!你不要信他的话,他就是一狗官,比前几日县令都坏!前几日县令虽然什么都不管,但好歹不会像他这样丧心病狂的捞钱。而他一上任,就逼着我们捐资建书院,然后又借着旱情逼我们建水渠,结果捐去的钱,他把大部分贿赂给了当地的豪绅,而他自己也拿一部分去贿赂上面的官,却还要强逼我们去服役建书院修水渠,我们村有好几个人因为不肯去被他们活活打死!皇上,你说,我们能不反吗?” “陛下!他这是恶意揣测!” 吴兴当即回驳了一句,就否认道:“根本就没这回事,捐的钱的确都花在了建书院和水渠上,而臣这样做也是为了不想向朝廷伸手要钱啊!陛下!” “皇上,我没有乱说,我一朋友就在郑家当账房,他亲眼看见他们分银子的!” 贾世国回道。 “你这刁民逆贼,你就是在恶意揣测!” 吴兴叱声喝着贾世国,又问道:“再说你造反这事,你扪心自问,是我让你造反的吗?!亏你也读过书,不知道忠义廉耻吗,不知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吗?!就算你活不下去,也不应该造反,哪怕饿死,也不该造反!你就说,你自己有没有罪,是不是罪不容赦!” “狗官!” 贾世官被怼得暴怒,恨不得即刻吞了吴兴,也就挣扎着道:“皇上,你要杀要剐,我认了,但请让我先把这狗官乱刀砍死,不然,我死也不能瞑目!” 天启则反问吴兴:“他罪大恶极,你难道就不罪大恶极吗?亏你也好意思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他贾世国造反,朕其实还可以理解,毕竟活不下去了。你呢,你受国恩,为朕臣子,你守节了吗?!” “陛下!臣是迫不得已才屈身事贼的啊,臣也是为了不使全城百姓为逆贼尽皆屠戮啊!” 吴兴则为自己投敌一事强行辩解起来,随即就道:“请陛下明鉴!” “姓吴的!你何必这么无耻!” 孙承宗这时候也最终忍不住叱喝了吴兴一声,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也就没忍住站了出来。 随即孙承宗就向天启禀道:“陛下,吴兴寡廉鲜耻,实乃奸佞,当严惩,以正风纪!他说是为老百姓才投敌,无疑皆是托词!除非他吴兴能拿出证据!” 吴兴听后大惊,忙抬头看着孙承宗:“阁老!连您也不理解下官了吗?” 孙承宗冷笑:“你告诉老夫,谁能证明你是为老百姓才投的敌?” “我能证明!” 这时,吴兴的幕僚师爷喊了一声。 众人听后皆看向了这幕僚师爷。 这幕僚师爷道:“我能证明他不是为了老百姓免遭屠戮才投敌的,他就是怕死!因为,他之前亲笔写有与永城士绅们如何盘剥百姓而分利的文书。这些文书都证明了他不是一个爱民之人,他怎么可能会为百姓免遭屠戮而投敌!” 吴兴很诧异地看向这幕僚师爷,心道:“你怎么倒戈了?” 天启也在这时问着这幕僚师爷:“你叫什么名字?” 这幕僚师爷回道:“学生叶成学。” 孙承宗很惊讶地问道:“可是叶文忠公(叶向高)之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处决贪官士绅,一个一个的砍! 叶成学点首:“学生正是。” 张贵在背地里不由得偷偷一笑。 让叶成学接触吴兴,当吴兴的幕僚师爷,盯着吴兴的一举一动,这些就是张贵暗中安排的。 张贵不可能不去主动监视一个竟主动也要去搞变法试点还跟自己有矛盾的文官。 “叶成学!你敢出卖老夫!” 吴兴因此大怒。 叶成学没有搭理吴兴,只说道:“吴兴在永城勾结士绅对百姓巧取豪夺,学生屡次劝阻,他就是不听,学生只得暂时隐忍,留其证据,而待将来朝廷知道此事时,好使朝廷知其真面目,如今幸而陛下亲临此地,才使学生得以直接在陛下面前揭穿其奸邪面目!” 孙承宗听后叹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天启也问着吴兴:“吴兴,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吴兴慌张起来:“臣,臣,臣。” 天启见他语无伦次,便先令叶成学去把证据取来。 没多久,叶成学就取来了证据交给了天启。 “陛下,这分利文书是一式数份,参与分利的各士绅一份,知县吴兴一份,而知县吴兴这份自然是由学生保管。” “学生所拿来的这份就是吴兴的这一份。” “之所以是要吴兴亲笔写,自然是士绅们怕吴兴反悔,而需得他这位知县这样做,作为把柄,他们才肯放心捐银,这也是历年来,地方官员与士绅勾结的方式。” 叶成学详细禀道。 天启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文书上的内容,在亲眼看见上面写明了吴兴这个知县和士绅们如何巧立名目,如何把官绅的捐款如数奉还如何又将百姓的钱分账的内容后,肚里早已燃起了冲天邪火。 嘭! 天启一脚踹翻了吴兴,骂道:“该死!” “传朕旨意,照着这文书上的名单,去将参与盘剥百姓的士绅家主全都押来!抗命不来者,诛其满门!” 天启接着就冷声吩咐了一句。 “遵旨!” 这里,天启又把文书递给了孙承宗:“先生你看看吧,看看你颇为看重的吴知县,是怎么为人父母的。” “是!” 孙承宗接过文书仔细看了起来。 待看得差不多时,孙承宗就惊骇不已道:“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他们怎么如此丧心病狂!” 说后,孙承宗就不由得退了几步。 吴兴等人算是着实给孙承宗上了一课。 没做过州县父母官,且是世家子弟出身的孙承宗,根本就没想到过,底下的官员士绅会这么灵活的使用他所倡导的德政。 没多久,桂光祖等永城士绅皆被押了来,被勒令跪在天启等人面前。 桂光祖等士绅自然没敢反抗。 毕竟他们也怕死。 何况,来的官军还不少。 看着这些士绅,天启也没好脸色,只冷声说道:“朕已经拿到了你们与知县吴兴合谋借建书院与修水渠名义盘剥百姓的证据,而且证据表明,你们还在盘剥百姓的事中拿了大份!可见如今导致大量百姓流离失所乃至饿死于野,甚至激起了民变这些事,你们当负主责!” “冤枉啊!我们也是被迫的呀,皆是知县吴兴强逼我们这样做的啊!” 桂光祖这样喊了起来。 “他们要是能逼你们,为何还让你们拿大份?” 天启接着问道。 桂光祖道:“我们也不明白,知县老爷非要我们拿大份,我们也不敢拒绝!” 天启怒极反笑起来:“他要你们造反,你们是不是也跟着造反?无论怎么讲,白纸黑字,你们的确参与了盘剥害民一事,该死!” 说着,天启就吩咐道:“把这些士绅和吴兴,还有造反后也借招兵买马之名盘剥百姓的逆贼贾世国,皆押去游街示众!并召集全县士民,当着他们的面,将所有劣绅家主斩首,逆贼贾世国虽是官逼民反,但却在反之后也残虐百姓,与贪官沆瀣一气,也予以斩首;而叛臣吴兴因乃这一切罪孽的祸根,当予以严惩,故处以凌迟极刑!另,皆籍没其家!” 吴兴听后大惊,忙喊道:“臣请陛下息怒,亦请陛下三思!臣虽有罪,然朝廷体面更重要啊!陛下,您总不能真想让天下人觉得连朝廷翰林清贵也皆如此不堪吧?!陛下三思啊!” 天启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吴兴。 而吴兴则朝孙承宗喊了起来:“阁老,为下官求情啊!阁老,您总不能希望我大明有凌迟翰林清流之事例吧。” 吴兴说着又朝钱龙锡求救:“钱公,大家皆是翰林清流出身啊,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钱龙锡则看向了孙承宗,他现在也已经不敢再说什么。 这时候,天启和张贵也都看向了孙承宗,都很好奇孙承宗会怎么表态。 孙承宗这时候却站出来道:“陛下圣明!如今士大夫风骨已到不得不重建之时,就是要以此严法,才能振风骨!” 天启点头:“先生说的是!” 吴兴听后却很是失望,且也很绝望,绝望之余,还放肆大骂道:“暴君,暴君,暴君……你这样苛待士大夫,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陛下!臣请加吴兴剐刑五百刀!!” 孙承宗这时候突然喊了一声。 他真的怒了。 他没想到这吴兴还这么执迷不悟,连半点忠君之念也没有。 为了匡正自己心中所秉信的忠君理念,孙承宗第一次对天启提出这种狠辣请求。 吴兴突然哑住了。 天启毫不犹豫地道:“准!” “阁老!阁老!别啊!下官错了,下官不骂了,下官不诋毁君父了啊!下官再也不敢了啊!” 吴兴绝望地喊了起来。 桂光祖这里也在求饶。 但求饶已没用。 没多久,吴兴、桂光祖便被押到大街上游街示众。 百姓们见此纷纷露出笑容来,哪怕已饿的已没力气,也还是都把嘴咧得很开。 “啊!” 吴兴接着就被剐了起来,且惨叫起来。 唰! 唰! 唰! 而随着一抹抹刀光闪过,桂光祖等盘剥害民的士绅也被枭首。 接下来,这些士绅的家产自然也被抄没,从百姓这里兼并的田地也被临时兼任知县一职的卢象升给分给了当地百姓。 另外,县衙的佐官属吏也尽皆因为参与此事而被革职。 整个永城县为之一新。 但天启依旧因为这事心情沉重。 他现在对整个文官政体的信任度,可以说,已经严重下降。 毕竟在这之前,整个文官政体,几乎人人都在夸吴兴。 天启也因此不由得对张贵言道:“幸好你让朕亲自来看了看,不然,朕还真的会被文臣们蒙在鼓里。” “陛下,臣请罪!” 孙承宗这时也心情沉重地说了一句,且道:“臣身为阁臣,又是近臣,却不够慎重,险些误导了陛下。何况,如今吴兴把永城祸害成这样,也的确跟臣有关,若非臣替他求情,他也不会有机会来永城。” “好啦!先生不必自责,派吴兴来永城是朕自己做的决定,是因为他跟朕说他也要像夏允彝一样去试点变法,从而证明翰林清流皆非空谈之辈,朕相信了他,要说有罪,第一个是朕!” 天启说着就又道:“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是!” 接着,天启又道:“事实证明,吴兴并不可靠,只是不知夏允彝在睢州做的到底如何?” “提到夏允彝,臣一直有个疑惑,为何归德府官吏皆要求流民谎称自己是睢州人?” 孙承宗这时候说了一句。 天启点点头:“这个朕也疑惑。” 张贵这时给叶成学递了个眼色。 叶成学便走过来道:“陛下,学生知道这里面的缘由!” “讲!” 叶成学便回道:“因为归德府的府尹和叛臣吴兴都对夏允彝不满,而吴兴又见因为自己盘剥百姓过度致使大量流民产生,便借此机会买通归德知府,逼着境内流民谎称自己是睢州人,否则就会被押回乡以从贼为由杀掉!” “真是卑鄙!” 天启骂了一句,又问道:“他们为何对夏允彝不满?” “因为夏允彝是西林书院的人,更出自于西厂,他们鄙视跟国舅爷有关的人,乃至想通过这种方式在将来让陛下也对国舅爷不满。” 叶成学回道。 天启听后冷下脸来,接着吩咐道:“传旨,将归德知府打入诏狱,着东厂严审!” 孙承宗这里则不由得叹道:“臣没想到真正抱有成见的是我们这些文臣,臣惭愧!” “阁老不必再自责了。” 张贵说了一句,就对天启道:“陛下,该去睢州看看了吧。” 天启点头:“嗯,去睢州看看。” 天启一行人进入睢州时,正值晌午。 秋日高照,家家炊烟起,鸡犬之声相闻,儿童嬉戏于村中,皆面色红润,衣着厚实。 “竟然没有饿殍流民。” 孙承宗看时,不由得先感叹了一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士绅们听话了,大明第一能臣! 天启也对此感叹诧异。 钱龙锡则心里有些酸楚。 因为他曾在御前说过夏允彝只能算是第一酷吏。 故而,他不愿意看见夏允彝的睢州会真的很好。 但偏偏,现在眼前路经的这一个睢州境内的小村庄都看上去很“安居乐业”,这怎不令他惆怅? 天启自己倒是难得的喜笑颜开来:“总算看见这么多炊烟了。” “是啊!臣仿佛已闻到了饭香味。” 孙承宗也跟着笑着说了一句,且道:“这一路过来,就睢州这里才看见这么多有炊烟出现的村子!” 天启点点头:“看来新政也并不是推行不下去。” 张贵也跟着道:“陛下说的是,关键还是得看人。” 而钱龙锡倒是一直沉默不言。 恰巧在这时,将周遭环境观察的最认真的钱龙锡忽然发现前方树林里有不少流民,皆是破衣烂衫的,许多小孩还光着腚。 “怎么没有流民?” 钱龙锡如发现了宝藏,忙反问了一句,且兴奋地指着有大量流民聚集的地方:“陛下!您看那边树林子里,流民不少,甚至比永城看上去还要多些!” “不会吧?难道说,夏允彝也在勾结当地士绅盘剥百姓?” 次辅朱国祚先问了一句,就也逡巡过来。 天启也眯着眼看了过来道:“的确有不少流民,只是他们为何会躲在林子里?” 钱龙锡瞅了张贵一眼,说道:“也许是有人想欲盖弥彰吧,因为提前得知了陛下将要到睢州的消息,就不让流民在大道上聚集,且再派些人在村子里制造出一副安居乐业的假象,为的就是能骗过陛下。” 孙承宗倒是一言未发。 他现在已经不敢再轻易下结论。 毕竟吴兴给他的打击太大。 但天启偏偏问向了孙承宗:“先生觉得夏允彝也会是此人吗?” 孙承宗想了想道:“陛下,臣愿意相信夏允彝不是这样的人,而不再同大多数清流一样,对举人出身且只因是外戚举荐的他抱有成见!” 天启听后点首。 张贵则在这时道:“陛下,臣觉得还是把那些流民叫来问问为妥。” 天启便吩咐人去传几个流民来。 没多久,就有锦衣卫带了几个流民过来。 天启亲口问着一叫高增河的流民:“你是哪里人?” 这高增河回道:“草民是永城的。” “原来是永城的。” 天启自言自语了一句。 接着,天启又问着一流民:“你是哪里的?” “永城的。” “你呢?” “永城的。” “你?” “永城!” “有没有是睢州当地的?!” 天启问了一圈后,就大声问了一句。 过了有半晌的时间,都没有人回答。 而因此,天启瞅了钱龙锡一眼。 钱龙锡自己也面色渐渐凝固住,腹诽道:“怎么会没有睢州本地的人呢?” 朱国祚道:“看来这些流民皆是永城来的呀,我们误会夏知州了。” 张贵点头:“所以不能以小人之心度之,身为君子,还是要先把人往好的一面想比较好。” 钱龙锡听了这话脸上有些挂不住。 而孙承宗则是松了一口气,心想:“幸好这次吾没有贸然对夏允彝抱有成见,不然,又不知道该把脸往哪儿搁了。” “你们为什么会待在林子里?” 天启又问了这些流民一句。 流民高增河先回道:“那林子里野菜多,树皮也多,路边的都没采完了,剥完了!” 天启等人这才发现官道旁的树木的确没了树皮,沿道也都是光秃秃的。 顿时,平时锦衣玉食的皇帝和他大臣们才意识到,为何流民们会都往林子里钻。 “看来本地人是不食野菜的。” 天启说了一句道。 孙承宗也跟着说道:“也就是说,睢州百姓很殷实,而不至于食野菜树皮为生,看来这夏允彝真的治理有方。” “立即去睢州城!” 天启即刻吩咐了一句。 随即,天启一行人就继续赶路去睢州城。 而在这一路上。 天启一行人,依旧看见不少流民,只是他们发现,在越是离睢州城近的地方,就越是有睢州地方官吏在组织这些流民,到固定的地点领粥洗澡以及接受官府的登记。 “他们竟然在给流民发棉衣!” 孙承宗更是像发现了什么奇观一般,忍不住先开了口。 张贵这时禀道:“陛下,眼下西山的棉衣滞销,不值钱,这睢州官衙也就以官府名义批量订购了数万匹棉布,作为赈济时使用,如今他们所发的棉衣,想必就缘于此。” 天启听后道:“饶是如此也是难得。” “是啊,至少说明这睢州官衙的府库是有盈余的,而可以直接给流民发衣服驱寒!这一路过来,就这里在如此做。” 孙承宗感叹起来。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天启就到了睢州城。 因一切从简,夏允彝没有组织百姓黄土载道,也没有驱散沿街百姓,只带着一干官绅来到十里长亭外迎驾。 而一见到夏允彝,孙承宗最先露开了笑脸,他现在对夏允彝好感倍增。 天启也同样如此,笑着问夏允彝:“新政在睢州执行的如何?” 夏允彝拱手道:“回陛下,臣不敢撒谎,如今睢州实行新政以后,的确实现了府库有盈余,百姓不饥寒,乃至人口因此增加,上交给朝廷的税粮也增加。” “带朕去看看。” 天启说着就先让夏允彝带他来了府库。 很快,天启就看见府库里有不少新建粮仓,就问着夏允彝:“在这里有多少粮?” “二十六万石有余。” 夏允彝回道。 “这么多?!” 天启惊讶不已。 孙承宗也同样惊讶不已。 “回陛下,因整个睢州八成田地已经归士绅所有,而如今实行新政后,大部分税粮也就从士绅身上征收,故而也就增加了不少税粮,而按比例一部分留存州衙府库后,府库自然也有不少盈余。” 夏允彝回道。 天启听后点头,随即就看向了郑善伟这些士绅:“你们也愿意接受这样的新政,没有怨言?” 郑善伟这些士绅皆互相看了看,没有说话。 天启见此会意,便道:“没事,言者无罪,你们可以把心里话说出来,朕不会责怪!” 郑善伟想了想还是先说道:“回陛下!臣等能富贵,也皆赖国恩,如今朝廷行新政也是为了大明中兴,臣等自然愿意,别说纳粮,就算是倾家为国,也是愿意的!” 孙承宗这里听后先在心里感叹起来:“这才是吾所认为的士绅啊,就应该有忠君报国之觉悟!” 事实上,郑善伟现在这么说,也是因为真的被夏允彝整怕了,毕竟敢反对新政的都被收拾了,还活着的士绅都是很精明的,即便在御前,也不会再敢说对新政的半点不满。 钱谦益这时听后就很不满,腹诽道:“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新政难道不扰民吗,难道不是有悖善待士大夫的祖训吗?!” 天启这里则又问着夏允彝:“不是说,你们睢州今年也大旱了吗,何以朕今日来,却发现整个睢州依旧是一派丰收景象,与同样遭受大旱的永城大为不同?” 夏允彝回道:“回陛下,这皆因睢州士民齐心协力,所以克服了这旱灾,而保证了今年的丰收。” 孙承宗这时主动请示道:“陛下,臣想听听夏知州具体怎么做的?” 天启点头,就对夏允彝吩咐道:“给阁老解答疑惑!” “是!” 夏允彝答应了一声后,便道:“回陛下,臣让士绅们捐粮,百姓们出力,增加了几条水渠,因而就克服了旱情。” 孙承宗问道:“只是士绅们捐?” 夏允彝回道:“是的!” “他们真心愿意?” 天启跟着问了一句。 郑善伟这时候忙邀功道:“陛下!我等自然愿意!” 天启又问:“你们为什么会愿意?” “因为夏知州会给我们发救灾光荣户的荣誉牌,我们愿意为了拿粮食换取这份属于整个家族的荣誉。” 郑善伟没有明说救灾光荣户的荣誉是夏允彝等强制给的,为了让皇帝高兴,而违心地说自己这些人是为了荣誉才积极捐粮的。 天启听后满脸不信,只问着孙承宗:“先生觉得可信吗?” 孙承宗倒是很愿意相信,且由衷地笑了起来,道:“回陛下,君子喻于利,小人喻于义,臣不得不承认,夏知州才是真君子,而非吴兴这一虚伪小人可比也!这吴兴推行新政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他和士绅谈利,一开始就走了歪路,而没像夏知州这样,给士绅以荣誉,以义导之,所以才使得政通人和!如今看来,一切真的要目见才可见真实,臣昔日竟错了,夏知州才堪为我大明第一能臣!” 第一百五十四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手段厉害! 孙承宗理想中的“仁政”就是这样,政通人和,执政者能以仁道的方式,让食利者心甘情愿的让利于百姓,也就是治国德教为先。 只是孙承宗没想到的是,他会是在睢州看到这一幕。 而替他实现了这一幕的居然是他一直以来有些没瞧得上的夏允彝。 这让孙承宗现在不得不对夏允彝改变看法。 但事实上,此刻睢州这些士绅这么配合只是因为他们在被夏允彝教训后变得听话而已。 因而,夏允彝对于孙承宗的夸赞并不领情。 自从投在张贵门下后,他就接受了实事求是的思想。 所以,他决心在皇帝面前戳破这个帝师的政治幻想。 于是,夏允彝便向天启禀道:“陛下!臣惭愧,臣能在睢州顺利推行新政,并非是因为臣用‘仁义‘之道来促使本地士绅们愿意以自己之有余补庶民之不足,而是用了“顺我者昌,逆我则昌‘的严法才得以使新政顺利推行,使旱情得以控制,使百姓得以丰足,使外来流民得以在这里得到救济。臣并没有能让教化士绅们人人为圣人的本事!所以,阁老所赞,着实让臣愧不敢当!” 孙承宗:“……” “顺我者昌,逆我则亡?” 天启这时倒是有兴趣地询问了起来。 夏允彝回道:“是的,陛下,凡是不愿意接受新政的,臣都以抗命为由处决了!这是陛下您给予臣的便宜行事之权!臣自然得用。而接受新政的,乃至接受臣政令的,臣的确会给予名利上的一些优待,比如这次抗旱捐粮,臣在勒令士绅们捐粮的同时,对于愿意捐粮的,也就会给他们发一个‘救灾光荣户’的奖章,只是作为对他们愿意捐粮的行为的一种表彰,仅此而已。” 天启问着郑善伟:“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郑善伟尴尬地回答后,又笑道:“但有奖章总比没有好。至少传于子孙,子孙们知道他们的尊长是为朝廷出过力的。“ “这也还是属于以仁义教化引导食利者为国奉献的仁政啊!” 孙承宗这时强行总结了一句。 他现在觉得,自己不能再让自己下不来台了,不然,连自己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所坚持的“仁政”是空中楼阁了。 即便夏允彝本质上是先用了大棒再用了胡萝卜的执政方式来推行新政,但他现在也只能强行把夏允彝所做的事,往仁政身上扯。 此时,孙承宗就说道:“陛下!以臣之见,无德者,乃无君无父之人,应当除之;而夏知州是授陛下之命主政睢州,且是当地士民之父母,而不听其令者,自然是无德者,除之没有什么不妥!且除去无德者之后,剩下的就是有德者了,有德者再以仁义的方式奖励之,自然是仁政。” 天启皱眉,问道:“先生此言真的没错?” 孙承宗回道:“回陛下,这是臣肺腑之言,臣不敢欺君!” “既如此,朕以后也行这样的仁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天启笑着说了起来。 孙承宗这里在听天启这么说,只得道:“陛下自当如此想,对于忠义者,而当使其昌荣!” 天启这里则问着夏允彝:“你且说说,除了发个‘救灾光荣户’这样的奖章,你还做了哪些‘顺我者昌’的事?” “回陛下,臣对于愿意听从臣政令的士绅,也的确并非只是给予荣誉表彰,也会顺其求利之心,帮着他们投钱开办各类新型作坊,与官府合作。” “而臣的官府则去和西林书院或西山工业司谈合作,让他们来这里和臣的官府一起合作开办作坊,并让当地一些听后的士绅投钱合作,使规模可以扩大。” “比如之前臣根据士绅们向西厂纳税情况所认定的一些“纳税光荣户”,臣就带着他们一起投钱,和西林书院的学员们,在睢州开了肥皂作坊、蜂窝煤作坊还有肥料作坊,这些士绅们就赚了不少。” 夏允彝回道。 天启听后也就点了点头道:“看来你的确是治政有方,让士民皆得富足。” 夏允彝道:“陛下过奖!臣也是受国舅爷之所学启发而已。” “噢,是吗,他怎么启发你的?” 天启问道。 夏允彝禀道:“回陛下,国舅爷说,土地乃百姓生存之本,亦是朝廷安民之本,而内患发生皆在于土地被豪强兼并,故而为政者,当抑制土地兼并,令士绅等豪族不与百姓争田地,而要这样做,不仅仅是以严法禁锢,还要以利导之,如兴办实业,让士绅等豪族将投钱取利的途径从兼并土地转移到兴办实业上来,这样既使士绅等豪族有更大的利可图,而又能抑制土地兼并。” 天启听后笑了起来:“堵不如疏,对豪族以钱生利之心予以引导,使其不以兼并土地的方式取利,的确比只一味用严令禁锢要好。但就这实业之利,对于良田万亩乃至十万亩以上的大族而言,恐还是吸引力不足吧,他们哪怕多加一成租子,也比辛辛苦苦地开办这些作坊要赚得多。” 天启说的是实话。 作为皇帝,他自己就是大地主之一,因为他有自己的皇庄。 所以,天启很清楚,土地经济的效益虽然不高,但剥削难度低,只要名下良田足够多,如几十万亩那种,获得的租子比几个作坊的收益简直不要高太多,关键还不用操心技术泄密与市场变动,因为人总的吃饭,粮食是永远的硬通货。 “陛下说的是,良田广袤者或者采巨矿者,自然看不上这点利,但绝大多数良田不多的士绅还是看得上的,而这就够了!” 夏允彝回道。 天启听后点头:“是啊,能让大多数人支持新政就够了,没必要人人满意。” 天启说着又道:“事实证明,新政的确值得推行,另外,夏卿才是能够让新政推行成功的能臣。朕决定,让夏允彝升任归德知府,在开始在归德府推行新政!” “臣领旨!” 于是,接下来,夏允彝便开始在整个归德府主持推广新政。 而天启、张贵一行人则开始返京。 回到京师后没几日后,在天启刚从西山工业司巡视回来时,却突然听见一声大喊:“护驾!” 嗖! 一支重箭从一蒙面之人手中离弦射出。 箭矢直指天启所乘龙辇! 但天启的龙辇前本就站着几名专门挡箭弹袭击的禁卫,何况,卢象升还亲自在辇内当天启的人肉盾牌。 所以,这重箭根本射不到天启,只是射在辇车的木栏上。 而很快,一禁卫就发现射在这木栏上的重箭箭杆上竟带着一封信。 这封信内容很短,就八个字。 “欲救太子,须诛张贵!” 天启在看见这信上内容后,神色冷厉。 同在辇内的张贵看后也持了一惊。 一时,卢象升先问道:“这么说,有人绑架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失踪了?” 天启点点头,压着满腔邪火,呲牙道:“他们竟还敢打朕孩子的主意!” “陛下息怒!” 卢象升说了一句。 同时,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真是卑鄙,竟为了除掉国舅张贵,不惜拿皇太子来要挟陛下。 不过,卢象升也有些好奇的是,天子会不会真的因此诛杀张国舅。 而张贵这时也沉着脸,道:“陛下!我们还是先回宫看看吧,看看皇太子还在没在。”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太子还在,陛下你可以放心了! 而这时,起初突然闯入天子仪仗,且朝天子御辇射箭的刺客也已经被拿下。 不过,这刺客在被拿下后就直接口吐鲜血,没多久就断了气,明显是提前在嘴里准备了剧毒之药。 “定然是幕后之人养的死士,忽然闯入陛下仪仗,其实并不是为了行刺陛下,因为他们知道靠行刺根本就行刺不了陛下,而他之所以来闯驾,只是为了传这个信,好威胁陛下杀臣。” 张贵这时出奇的冷静,且对天启分析起来。 天启紧紧捏着手里的纸团,没有多言。 自己亲生儿子被人拿来做人质威胁,而要挟他的条件是,让他杀了自己现在最依赖的勋戚张贵。 天启知道自己现在无论做什么抉择都是输。 所以,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多久,御驾就快速回到了宫里。 而这时,在宫里西苑外,竟已经有许多朝臣等候在了这里。 魏忠贤也在这里。 且魏忠贤一见到天启回来,就忙跑了过来:“陛下!皇后娘娘说,太子殿下没见了!奴婢正让人四处寻找,如今还没得到消息!” 天启现在连责怪魏忠贤的心情都没有,只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忠贤回道:“具体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一切还要问了皇后娘娘才知道。” 而这时,韩爌走了过来,把几张揭帖递给了天启:“陛下,这是朝臣们在千步廊的梁柱上发现的揭帖,上面写的都是,欲皇太子活,须诛国舅爷的话!” 天启忙拿过揭帖来瞅了一眼,一时脸色更加难看。 张贵在这时候不由得道:“看来臣是真的把他们得罪深了。” “那他们也不能拿朕的儿子来威胁你!” 天启声音发颤地嚷道。 “陛下!太子殿下可能是已身陷绝境,凶多吉少,而太子殿下又是国本啊,故臣请陛下还是以大局为重,下旨诛杀国舅爷吧?!” 次辅朱国祚先说了起来。 接着,吏部尚书周应秋也跟着道:“陛下,如今看来,只能拿国舅爷的命换太子的命了!” 连孙承宗也在这时候不得不道:“陛下,国舅爷虽对社稷有功,但与国本相比,的确是国本更重要,所以,如今看来,是不得不诛杀国舅爷!” 钱龙锡更是激动地站出来道:“请陛下诛杀国舅爷,以救国本!” “请陛下诛杀国舅爷,以救国本!” “请陛下诛杀国舅爷,以救国本!” …… 一时间,许多平素就对张贵不满的文官清流们纷纷站了出来,借着保国本的名义,要求天启杀张贵。 张贵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玩的这一招的确高明,算是捏准了天启的痛处。 作为一个重视亲情的皇帝,而且还是事关自己的嫡长子,天启很难不答应。 但天启不是愚笨之人,他知道杀张贵是什么后果。 杀张贵无疑意味着将不会有人再敢支持他继续推行新政,乃至将来新皇帝即位,也只会被文官们控制。 天启因此压着怒火,冷笑着问道:“你们就这么恨不得让张卿去死?” “陛下圣明!因为张国舅坏了他们的财路,他们就巴不得张国舅去死!” 陈子壮这时站出来冷声说了一句。 “陛下说的是,他们这样做,以臣看,以这种卑鄙方式想逼陛下诛杀张国舅的幕后主使肯定就在这些人里!” 冯铨这时也跟着站出来为张贵说了一句。 而这时,钱龙锡说道:“陛下,臣等也是为了国本,为了大明社稷啊!陛下这样说,真是冤枉臣等了,臣等就算与张国舅不和,也不会用如此手段啊,请陛下明鉴!” 天启接着看向了孙承宗:“先生,你也是怎么看的?” 孙承宗先看了张贵一眼,随即道:“陛下,臣不敢欺君,但国本的确更重要!” 说着,孙承宗就朝张贵走来,拱手道:“国舅爷,还望体谅我等一片忠心,仆相信,国舅爷为公忠体国之人,想必也不会因此怨恨陛下和群臣吧?” 张贵淡淡一笑:“不怨恨!” “国舅爷乃识大体之人!” 孙承宗回了一句。 接着,钱龙锡就迫不及待地道:“陛下,国舅爷都这么说了,请陛下下旨吧。” “请陛下下旨诛杀国舅爷!” “请陛下下旨诛杀国舅爷!” …… 许多文官们因此继续喊了起来。 天启则看向了张贵:“我们真的要因此输了?” 张贵道:“陛下,我们还是进宫后先看看吧,臣以为,事情不应该这么简单。” 天启点头:“先进宫!” “陛下!皇太子多在逆贼手里一刻,便会多一分危险啊!怎能如此犹豫不决呢!” 钱龙锡这时候激动地喊了起来,且对孙承宗道:“阁老,您身为帝师,难道也不劝谏陛下速下决策吗?” 张贵这时额忍不住问着钱龙锡:“你就这么想陛下尽快下旨诛杀本侯?” 钱龙锡义正言辞道:“非钱某想杀国舅爷,是逆贼想杀国舅爷也!国舅爷乃识大体之人,当明白,今日钱某这样说,是为公义,而非为私仇!” 张贵道:“那也没必要这么着急。” 说着,张贵就又看了角落里的光时亨一眼。 光时亨倒是一直待在后面,未发一眼,只是两眼一直滴溜溜乱转。 而张贵这里则继续对天启说道:“陛下,还是先进宫,臣得确认皇太子是否真的没在了,臣才甘愿为此受死!” “可你没听到魏忠贤刚才说吗,你姐说的,皇太子没见了。” 天启回道。 张贵道:“皇太子可能在周围玩耍,娘娘没看见,而误以为皇太子没见也是有的,只是魏忠贤大惊小怪也不一定,然后再加上外面的人兴风作浪,才这样的,也说不准。” 天启见此道:“也罢!朕就答应你。” 没多久,天启就和张贵来到了皇后张嫣这里。 天启一来就问道:“皇儿呢?真没见了?!” 皇后张嫣这里一见天启过来,就道:“陛下恕罪!臣妾欺瞒了魏公公,而故意放出了假消息给魏公公,才把这事闹得这样大,皇儿一直在呢。” 张嫣说着就唤道:“凤仪,把太子牵过来!” “是!” 没多久,张凤仪就牵着皇太子出现在了天启面前。 天启冲过去,直接抱住了皇太子:“朕的儿!” 接着,天启就失而复得般的笑了。 随即,天启才发现在角落里,竟有一个戴着三山帽的宦官被捆绑在地上。 天启认出了这太监。 “王德化!他一个御马监太监,怎么出现在这里?” 第一百五十六章 查出挟持太子的幕后主使!天启:原来是你! 张嫣回道:“王德化他欲勾结张凤仪抱走太子,但张凤仪只是假装答应了他,答应帮他抱走皇太子,而趁着他来抱走皇太子时,生擒了他。” 王德化道:“也罢,我认栽,只是对不起主子,白让他把我送进大内了。” 天启没理会王德化,而是站起身来,看向张凤仪一眼,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凤仪拿出了一张契书:“回陛下,这是王德化许诺给臣的二十万两银子的契书,上面写明了臣答应把皇太子秘密交给他,他就给臣二十万两银子,现在二十万两银子已经运去四川,但臣骗了他,臣在他如约来领皇太子时,臣还是扣留了他。这一切,皇后娘娘和国舅爷可以为臣作证。” 天启看向了张贵:“原来你早就知道有人要拿太子威胁朕?” “陛下恕罪!” 张贵先拱手说了一句,就道:“臣这样做也是为了将计就计,若不这样做,就查不到幕后主使之人!” 张嫣也说道:“一开始只是这王德化暗中拉拢凤仪,且透露出一起借皇太子之手段除掉吾弟的意思,并表示会行以巨贿,乃至其夫马祥麟封伯。但凤仪她忠心一片,竟不为所动!但她因出于谨慎之故,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先悄悄告知给了臣妾,臣妾不敢将这事告知于陛下,而只先告知给了吾弟,且也嘱咐他,先不要告诉您。” 天启听后大为诧异:“为什么不敢先告诉朕?” 张贵替张嫣回道:“因为据张凤仪所知,想抱走皇太子的幕后主使之人是对陛下来说很重要的一个人,当时娘娘担心,贸然告诉陛下,会让陛下误以为是娘娘与臣在刻意设圈套构陷此人!” “而只有让张凤仪先将计就计,让陛下相信真的有人在企图拿皇太子做文章后,臣与娘娘才敢告诉陛下,让陛下知道这幕后主使是谁,才能洗清臣和娘娘的嫌疑,而不让人觉得臣和娘娘在设圈套构陷此人。毕竟此人对陛下来说很重要!” “臣与娘娘都不敢草率说他是幕后主使!” “不过,他们不会想到的是,负责陪伴皇太子的张将军并没有被他们收买,王德化根本就没有如约绑走皇太子,而负责和王德化联络的禁卫也已被臣策反,故而这些人还真的只以为皇太子就已经被王德化抱走。只是,臣没想到,他们会先以假装派人来行刺的方式先惊陛下的驾,来向陛下传达太子已被他们绑架的消息。” 天启明白了张贵和张嫣的意思,问:“那这人是谁?” “陛下!” 张贵这时正要开口禀报,突然,天启摆了摆手道:“先不必说!” 接着,天启就对张贵吩咐道:“你带皇太子先去勤政殿,张凤仪你押着这狗东西一起来,另外,魏忠贤,去宣谕群臣,道勤政殿上来听宣。” “遵旨!” …… 没多久,还在西苑外的朝臣们就听到了让他们去勤政殿听宣的谕旨。 于是,朝臣们便往勤政殿而来。 “难道说,陛下没有看见皇太子,这是要宣旨按照逆贼的要求,下旨诛杀张国舅了?” “也许吧,这张国舅也许无论也想不到他会以这种方式被杀吧?” “虽说这种方式的确卑劣,但无论如何,他张国舅死定了,新政无疑也会因此推行不下去的。” 许多朝臣们在去勤政殿的路上议论了起来。 不少都是在期待着张贵会因此被诛杀。 韩爌、袁可立、陈子壮这些支持变法的大臣倒是一直沉着一张脸,一言也不发。 冯铨也沉着一张脸。 光时亨则也沉着一张脸,只是嘴角难以掩饰地开始现出一抹笑意。 不过,笑意最明显的写在脸上的,要属钱龙锡了。 他知道张贵如果被诛杀的意义有多大。 他不得不承认,大明到现在这个地步,突然要清丈田亩、要摊丁入亩、要官绅一体纳粮当差,皆因为张贵把大明祸害到了这一步。 而只要张贵被诛杀,皇帝就会失去左膀右臂,推行新政就不会很顺利了。 孙承宗倒是一直面色沉静,没有任何表情。 待朝臣们到了勤政殿后,天启就看着这些朝臣们,问道:“你们是不是很希望看见朕的皇太子被歹人绑走?” 孙承宗这时先站出来道:“陛下,臣等并不希望会出现这样的事。” 天启微微一笑。 这时,钱谦益也跟着站出来道:“陛下,臣依旧认为,国本比国舅更为重要,如今这个时候,当务之急就是保住国本!” 说着,钱谦益就先拜在地上:“请陛下下旨诛国舅张贵,以救国本!” “陛下,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国本不能有半点闪失啊!” 朱国祚也跟着说了起来,且跟着拜在地上:“请陛下下旨诛国舅张贵,以救国本!” “请陛下下旨诛国舅!” 许多大臣皆拜在了地上。 唯独商周祚更加担忧,暗自哭道:“完了,我女儿要守活寡了!” 天启则在这时候很澹然地道:“出来吧。” 没多久,朝臣们就发现,国舅张贵正牵着皇太子出来,而一身着御赐飞鱼服的女将军则押着一太监出来。 朝臣们因此皆瞪大了眼。 已奉命教皇太子读书的东宫属官范景文、蒋德璟先认出了皇太子,皆先喜形于色道:“太子殿下没有失踪!太子殿下没有被歹人绑走!” 两人此刻只差没在大殿内跳起来。 过了一会儿,两人才意识到这是在御前,忙收敛住激动之色:“臣失仪,请陛下治罪!” “免罪!” 天启笑着说了一句。 接着,天启就问着其他朝臣:“你们当中有些人是不是很失望?” 朝臣们不言。 天启则继续说道:“你们当中一些人,肯定以为皇太子已经被人擒走藏匿了起来,可是呢,你们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世界上并不全是跟你们一样的不忠不义之人!” 天启说着就道:“现在可以说幕后主使是谁了。” “是!” 张凤仪答应了一声,就拔出了王德化口中的布团:“实话实说!现在你再为他遮掩已没有任何意义!” 王德化点点头就道:“皇爷,是孙阁老让奴婢这样做的,他让奴婢想办法去接触皇长子身边的张嬷嬷,说如果张嬷嬷愿意一起谋划除掉张国舅,就按照他的计划来做。” 张嬷嬷就是指的张凤仪。 天启听后还是惊愕地站起身来,看着孙承宗,两眼含泪:“先生,没想到竟果真是你!你为何如此做?!” 彭! 孙承宗直接瘫倒在地上。 而这时,张贵站出来,道:“陛下,孙阁老是冤枉的!” 天启惊讶地回头看向张贵。 张贵回道:“陛下,臣弹劾大理寺少卿光时亨主谋策划投天花之毒而企图害睢州之民,且勾结内宦企图绑架皇太子为人质而欲谋害臣,并有意嫁祸于朝廷重臣如刘宗周、孙承宗!” “你们不是说因为幕后主使是朕很亲近的人,故而不敢贸然奏报吗?” 天启问道。 张贵道:“陛下容禀,那只是臣怀疑是孙阁老,因为这太监王德化供认的是孙阁老,但臣今早已得到确凿的证据证明,真正的幕后主谋乃光时亨!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陛下你而已,陛下刚才打断了臣,陛下你忘了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还有主谋,主谋就是他! 朝臣中,从未多发一言的光时亨蓦然抬头,一脸震惊。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很低调了,也把自己藏的够深了,没像钱龙锡这些人一样,时不时的就跳出来为难张贵,反对新政。 结果,他没想到张贵还是把他发现了! 是我还不够低调吗? 光时亨都快自我怀疑了,怀疑张贵是不是神,不然怎么会猜到他参与了此事。 要知道,他和他老师一开始,就已经想到了如果张贵发现了自己这些人所做之事的端倪后该怎么办。 为此,他们早准备了后手,而暗授已被自己这些人买通去做这些事的人,在事败之后,去招供出别的大臣来,如去投天花的则招供出刘宗周,谋图绑架太子的则招供出孙承宗。 甚至,一开始,他就让王德化以他是受孙承宗指使之名去和张凤仪接触。 光时亨已自认为,自己和自己老师将任何意外都想到了,无论怎样都不会暴露自己这些人的。 所以,在看见太子竟还在,而王德化却被人扣押出来后,他虽然感到诧异和失望,但并未慌张。 但现在,当张贵突然提出他才是主谋后,他是着实的慌了。 如一记炸雷,炸在他耳畔,让他整个人,猛地晃动了一下。 “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 光时亨歇斯底里地对张贵叱喝了一声。 张贵则对天启禀道:“陛下,有禁卫方成维可以作证,他与光时亨乃同乡,受光时亨拉拢而做了王德化和光时亨之间的联络人,而臣西厂因调查光时亨走私行为,调查到了此事。方成维已为我西厂策反,且拿出了光时亨为让他放心而订立的行贿文书,请陛下下旨着方成维上殿,他自可向陛下直陈此事。” “传方可维!” 天启因此唤了一声。 嘭! 而光时亨这时已瘫软地坐在了地上。 方成维居然已被西厂策反,这是他如何也想不到的。 “学生方成维见过陛下!” 方成维没多久就来到了大殿上,向天启见了礼。 因方成维是武备学堂出身的学员,而按照武备学堂的惯例,学员皆在天子面前以学生称之。 故而,方成维也就自称学生。 天启则问道:“方成维,你何时入的禁卫营?” 方成维回道:“学生是在武备学堂第二期毕业后因在辽南立了功而被调入的禁卫营,但后来学生才知道,是同乡光时亨为学生走了门路,才使学生提前回京进了禁卫营。” 张贵这里忙插了一句:“陛下,武选司郎中屠树芳是光时亨同党。” 天启听后点头:“好的很!竟把手伸到朕的禁卫营来了。” 说着,天启就又问方成维:“你为何一开始会答应为他做事。” “报答人情!但后来,经国舅爷教育,使学生明白,人情不能大于国法。而后面还为光时亨联络,则只是奉国舅爷之命,为便于西厂办案,而不得不依旧假意与光时亨接触。” 方成维说着就抱拳道:“但总归来说,学生有罪,甘愿受罚!” 张贵是名义上的禁卫营主官,所以,方成维听他吩咐也无可厚非。 天启也因此道:“念你悔过及时,又主动将功补过,朕可以饶你死罪,但活罪不可免,你还是去辽南戍边为民吧。” “是!” 接着,天启就看向光时亨:“光时亨,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光时亨这时倒也恢复了冷静,只看向张贵,嗤然一笑:“张国舅,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为何能查到我光时亨头上,禁卫营各禁卫官校的同乡多了,你为何就能发现我光时亨在通过同乡方成维接触内宦?还请张国舅解惑,使在下死个明白。” 张贵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你也不可能未卜先知!” 光时亨激动地回道。 事实上,张贵早就让西厂想方设法的在历史上有不良记录如降清的朝臣身边安插了眼线。 所以,像光时亨这种历史上有不良记录的大臣,即便再低调,事实上也已经是西厂的重点观察对象。 何况,他早在朝堂上就通过光时亨的一举一动笃定了他会做什么坏事,而让西厂更加严密的调查了一番。 最终,张贵得以通过西厂埋伏在光时亨府上的眼线发现,原来光时亨府里的一个心腹小厮一直在和禁卫方成维接触。 这也就让张贵找到了突破口,通过方成维掌握了光时亨主谋挟持太子一事的证据! 不过,张贵现在不好明说,只再次回道:“西厂奉皇命,有权同东厂北镇抚司一样,观察百官动向。” 张贵这么一说,朝臣们皆不寒而栗。 他们听得出来,张贵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他西厂在他们身边都布置了许多眼线。 “这么说,你收买了我身边的人?” 光时亨问了一句。 张贵未答。 而光时亨自己则苦笑起来:“可我不过是一个大理寺少卿,满朝这么多阁臣尚书侍郎,你西厂怎么就想着来针对我一个刚刚升为少卿的普通官员!还是说我倒霉,所用的身边人不可靠,主动向你西厂告密?” 说到这里,光时亨就不由得骂道:“这些贱奴才!亏我对他们对他们家人那么无微不至,甚至让他们的后人出籍读书考科举,让他们也良田千亩,他们竟然这么报答我!” “光时亨,你还没回答朕,你为何这么做?” 天启这时冷声说道。 光时亨呵呵冷笑道:“陛下,这还用说吗,不先除掉他张国舅,谈何废新政?” 天启站起身来道:“就为了废新政,不惜拿朕的太子做威胁?” 光时亨答非所问地道:“谁让新政不得人心!” “是不得士人之心吧,不就是把你们侵占的隐田清丈出来,让你们不再有优免而已,就这么受不了?怎么,你们是真愿意看见天下百姓活不下去,然后造反,亡了我大明朝?” 天启这时问道。 光时亨也不好明说大明亡不亡跟自己士族没关系,只道:“臣已无话可说!” 天启则咬牙道:“朕说过,敢对朕家人做文章的,朕也不会让他的家人日子好过!何况,你还敢嫁祸于朕的先生,害得朕差点让朕的先生枉死!” 说着,天启就因此吩咐道:“传旨,将光时亨九族亲眷皆羁押进京,以待处决!” 而这时,张贵则出列道:“陛下,光时亨的背后其实还有主谋,而这个主谋就是。” “是谁?!” 天启还没等张贵说完就问了一句。 此时,在朝中的一红袍官员听到这里,整个人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第一百五十八章 幕后主使求天启饶命! 光时亨也骇然地看向了张贵。 你要不要这么厉害? 光时亨一想到自己最小的儿子为防不备早已寄养在自己恩师家中,如果自己恩师也被查出来,那无疑意味着,自己将会彻底绝户这事后,就当即喊道: “陛下,他张国舅这次是在血口喷人,这事除了臣外,已再无他人参与此事!” “你何必这时还为他掩饰,我既然敢在御前这样说,自然已经是查明了的,你现在替他掩饰毫无益处。” 张贵说了一句。 张贵接着又转身对天启说道:“陛下,臣不得不承认,这幕后真正的主使很高明,他明面上不但不反对新政,还支持新政,甚至还处处为臣说话,但实则暗藏祸心。” “让光时亨授意投天花的人和挟持太子的人把这些阴谋嫁祸到刘宗周和孙承宗身上,其实,就是他的主意!” “他想着,即便一时阴谋破败,也要借臣之手,构陷几个在朝中有名望的大臣。” “这样一来,可以加剧臣和文官间的矛盾,尤其是,那些虽然反对新政,反感臣,但其实还有良知而不会对臣耍阴谋手段的有德大臣!” “这样的话,就会使更多人恨臣,尤其是中立的朝臣们!他们会因此觉得臣在打击异己,挟私报复,而因此对臣渐产生不满,甚至会令支持变法的大臣也会因此对臣产生不满,而使我变法派内部也出现分裂!” “所以,此人之心不可谓不阴险,其手段不可谓不狡诈!” “如果臣上了他当,让刘宗周、孙承宗死于非命,那臣自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而只怕就连袁总宪、陈侍郎这些支持变法的人,也会对臣产生不满,觉得臣打击异己过甚。” “好在,臣没有上当,进而也没牵连得陛下也跟着上当。不然,一旦让他的阴谋得逞,将来新政还是会因为变法内部四分五裂而败,最终还会被假意支持变法的卑鄙小人给篡夺大权,使变法尽废。” 张贵说道。 天启这时已下台阶来,扶起了仿佛老了十岁的孙承宗,看着张贵道:“那这人到底是谁?!竟差点真让朕杀了自己的先生,使你我要真的因此离心离德。” 孙承宗此时也很想知道这人是谁。 当然,他现在也很感激张贵竟查明了这件事的真相。 因为,他刚才是真的差点就以为皇帝要因此永远怨恨他,也真的以为自己要蒙上这不白之冤。 孙承宗因此向张贵拱手了作了一揖:“还请国舅爷告知是谁?” “陛下饶命啊!” 但没待张贵说出此人是谁,此人已拜倒在地上,哭喊了起来。 “竟然是你!” 天启循声看去后,惊怒不已地道。 孙承宗也倍感惊愕:“仆还以为是钱。” 钱龙锡耸动了一下肩膀,看向孙承宗:“阁老,你怎么这么想!” “陛下饶命!” 而此时,这红袍官员已再次匍匐在地上,喊了一声饶命。 “冯铨!朕差点就要提你进制策司,幸好,朕还没做这样的决定!” 天启接着说道。 冯铨则在这时,看向了张贵:“张国舅,是不是我的笔记被你提前发现了?” 张贵点头:“冯侍郎是聪明人!但不是正经人。” 天启这时问道:“此言何解?” “正经人谁写笔记?” 张贵问了一句,就向天启禀道:“陛下,臣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冯侍郎有个习惯,会每天写笔记,把自己这一天所谋划的事记录下来,按照他自己的意思说,是为了将来改朝换代后,好便于他自己编史。这位冯侍郎也在笔记中写了他自己做这些事的原因,而且字里行间莫不透出自负之气,自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张贵说着就走到冯铨面前来,蹲下身道:“但冯侍郎,你觉得不会想到,除了你自己,唯一知道你这笔记放在哪儿的聋哑女珠珠,你的婢女。其实是,三年前,我西厂专门培养后安插在贵府的,你因为她是聋哑人,就用的放心,可你为什么要记笔记呢。你就这么担心将来人不知道你的聪明?” “三年前,我还是个普通翰林,国舅爷,你为什么那个时候就开始盯着我?” 冯铨不解地问道。 张贵自然不会说,因为你冯铨虽然当时还名声不显,但历史上很厉害,天启朝官至大学士,降清后又很快官至大学士,还主持明史的修撰工作,而自己作为穿越者,当然重点盯着你。 故而,张贵只说道:“西厂一开始只是因你父亲在辽东为官,想暗中盯着你父亲会不会走私通敌而已。” 冯铨听后苦笑起来,道:“国舅爷真是心细如发。” 接着,冯铨就又说道:“我已经把很多情况都想到了,甚至都想到了如果光时亨也被查出来该怎么办,而因此还提前收养了他最小的儿子,而以此让光时亨为自己留后,而不敢出卖我。可我没想到,我一直最为放心使用的一个聋哑婢女居然是你西厂的人!” “知道他为什么会成为聋哑女吗,就是拜你冯家所赐!她本是你们的佃户之女,因其父交不起租子,被你们折磨成聋哑人而跑了出来,使我西厂有机会培养她。” 张贵说着就道:“所以要想不被人查到罪孽,就先一点恶也不要做。” “也罢!我认输就是!” 冯铨这时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我只要隐藏的够深那就行的,如张蒲州、申长洲一样,只要我表现的积极支持变法,你和陛下不会怀疑到我,可我没想到,你张国舅早就盯上了我,让我的谋划功亏一篑。” 说着,冯铨就朝天启深深一拜,声情并茂地道:“陛下!臣并非是要害太子殿下啊,臣只是想利用太子殿下除掉张国舅啊!请陛下明鉴!亦请陛下开恩啊!得饶人处且饶人,臣之所以这样做,未尝不是因为朝廷法度太严,而以致于臣不敢明着发声啊,陛下!” 冯铨说完呜呜哭了起来,哭着的同时,就拿眼瞥着天启。 “陛下!请不要相信这些人的眼泪,他们早已如蛇蝎,对他们开恩,只会上演农夫与蛇的悲剧!” 张贵这时候反驳起来。 而这时,一人却站了出来,禀道:“陛下,臣认为,逆贼冯铨之言未尝不值得朝廷反思!尤其是张国舅,更应该反思一下,为何会有人欲除你而后快!” 张贵和天启皆循声看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直接一巴掌,反思你娘! 反思? 自己作为一个受害者,居然要自己反思? 张贵不得不承认这人脑回路惊奇。 当然,张贵也能理解,毕竟有些人不是没有脑子,而是他的脑子需要为他屁股所坐的位置说话。 就跟清朝时期,满清皇帝知道西方科学技术已经比东方发达而就是不想让汉人知道一样。 有些人不是真的傻,而是因为真的坏而已。 “为什么朝廷要因此反思,你且细说说?” 天启这时看着这人说了一句。 “是!” 而这人则也开始侃侃而谈道:“启奏陛下,如果不是朝廷对激烈反对新政的人动辄以严刑峻法处置,而不宽仁对待,他冯铨也不会用这种卑劣手段。” 但这时候。 有一位老人。 这老人正是孙承宗。 孙承宗朝这人疾步走了过来。 “反思个屁!” 啪! 只一巴掌。 这人脸上留下了五道指印。 “钱龙锡!” 接着,孙承宗怒叱了这人一声。 没错,此时要张贵和天启反思的正是钱龙锡。 钱龙锡本来对于皇太子没有被幕后之人成功挟持这事是感到挺失望的。 因为这意味着张贵不会有事。 而新政也就不会因此在短时间内有被废除的可能。 作为江南大地主出身的他,虽然去了睢州一趟,却也因此,更加确定新政对他这样的大地主没有半点好处,什么生产各类工业品的实业也打动不了他,要知道他家诡寄予江西等地的几十万亩隐匿起来而不缴税的桑田所产生丝,一旦出海,换来的利润可是直接翻倍的!完全不是什么实业可比。 所以,钱龙锡的确不希望新政推行下去,也不喜欢力主推行新政的张贵一行人。 而现在,又因为冯铨这事,让他也发现原来西厂这么厉害,竟早在他们这些大臣身边不知安插了多少细作。 这让他开始感到有些不安。 他有种洪武朝锦衣卫再现的感觉,即他哪怕昨晚跟哪个小妾睡觉甚至说了些什么话都会被西厂的人知道。 这种自己这些人可能被西厂随时监视的感觉,让他感到难受。 虽然他没有想过用挟持皇太子的方式来威胁皇帝除掉张贵,但他很担心自己将来要是参与密谋除掉张贵的行动,是不是也会因此被张贵知道。 故而,钱龙锡现在借着冯铨请求天启开恩且要得饶人处且饶人时,他就站出来,说了几句,而希望皇帝可以因为皇太子查到被挟持这事,而意识到不要把反对新政的大臣逼的太狠,这样可能会使两边势同水火,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更糟糕的事出现。 但钱谦益没想到孙承宗却给了他一巴掌。 “阁老,您这是?” 钱龙锡恼羞成怒地问了一句。 孙承宗失态地指着钱龙锡道:“就因为他冯铨构陷的不是你,你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挟持国本,谋害国戚,意在挑拨君臣的关系,甚至差点害得陛下要杀自己的老师,欲陷君父于不义,使君父留下恶名!这是为人臣者,能干出来的事吗?!” “你让朝廷和国舅反思,你为什么不先让他冯铨反思反思!你为什么不自己先反思反思,反思为何不持重一些,为何没在见到有挟持国本而要挟陛下诛杀国戚的揭帖时,先不急于逼陛下做出错误之举,而是先请陛下回宫看看皇太子在没在再说?!” 孙承宗现在的确是失态了。 他很少这么失态的,也从不会和文官政体中的任何人交恶。 但这次,他是真的无法再管控自己的情绪了。 要知道,如果不是张贵技高一筹,他差点就要背上勾结内宦、挟持国本,而威胁君父的逆天大罪啊! 而因为如此,他在起初听到王德化说是他在主谋后,直接就晕了过去。 他当时真的害怕极了,连辩解都忘记了。 现在总算水落石出,他自然松了一口气,但心有余悸,也庆幸国舅张贵没有因为对他有偏见而直接坐视皇帝相信王德化的话,而对他做出处置,反而是主动洗刷了他的冤屈。 可孙承宗没想到钱龙锡却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要张贵和朝廷反思,反思严刑峻法对不对。 而这让孙承宗感到很气,因为冯铨这种谋害他的阴险之人,他现在是恨不得即刻将其千刀万剐,哪能容忍这个时候还有人为冯铨说话,要天子宽恕冯铨。 所以,孙承宗才没忍住打了钱龙锡一巴掌,且教训起钱龙锡来。 不过,在教训过后,孙承宗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向天启拱手道:“陛下,臣失态了,臣不该在朝堂上做出如此欺辱大臣之举,臣请陛下治罪。” “先生打得好!先生把他打死!朕也不会治先生罪的,谁让你是朕先生呢。” 天启这时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他现在心情很不错,一是皇太子没有事,真想也水落石出,连隐藏极深的冯铨都被挖了出来,且好在最终没涉及到自己的老师;二是孙承宗刚才做出的暴露本性的行为,也让他对这位平素自己只有尊重之心的老夫子一样的孙先生有了亲近之感。 所以,天启此时也很率性地说了一句,孙承宗即便把钱龙锡打死,他也不会治孙承宗的罪。 天启不是一个喜欢端着的皇帝,内心或许也不喜欢孙承宗一直端着。 钱龙锡知道自己这一巴掌是白挨了,自己的确没考虑到孙承宗现在的心情。 孙承宗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要知道,他可是一个里子面子都要有的人,也就说道:“陛下还是治臣一罪吧,不然,何谈朝纲威严。” 天启认真地想了想:“那就罚半年俸禄吧,罚的俸,就着有司建一座反思亭,让每一个犯大罪的人都先去亭子里反思反思,毕竟这些人才是该反思的人!” “臣领罪!” “陛下圣明!” 孙承宗恭谨地行了一礼。 “启奏陛下,臣也想拿半年俸禄换打钱侍郎一巴掌。” 张贵这时候突然说了一句。 天启回头看向了他。 而钱龙锡则一脸紧张起来。 “请陛下恩准!” 张贵继续禀道。 天启现在很想笑,但他此时还是紧咬着腮帮子,控制住了自己。 “陛下!” 而钱龙锡这时候忙喊了一声:“阁老说得对,臣现在其实觉得,该反思的,的确是臣!” 第一百六十章 夷灭九族!下诏狱! 张贵不得不承认,许多文臣还真是滑如泥鳅。 自己本也想拿半年俸禄像孙承宗一样理直气壮地挥一巴掌,打在钱龙锡的那张肥脸上。 让这个吏部左侍郎再尝尝被人打的滋味。 要知道,像钱龙锡这种人,从小锦衣玉食的,根本不会有被打的遭遇。 正因为此,张贵才愿意拿半年俸禄来换。 他还是很有诚意的。 以他现在的身份,半年俸禄其实也不少。 钱龙锡要是挨这一巴掌能为国帑省一笔不小的开支。 户部尚书汪应蛟就很期盼天启答应张国舅,让钱龙锡挨这一巴掌。 可谁能想到,钱龙锡突然宁肯迎合圣意,也不愿意去挨张贵这一巴掌。 天启这时候呵呵一笑,也问着钱龙锡:“你且说说,你为何觉得该反思的是你自己。” 钱龙锡道:“回禀陛下,如孙阁老所言,冯铨这种敢挟持国本来威胁天子,且还暗蓄构陷大臣之心,挑拨君臣关系,而欲使天下大乱之人,已经是坏如蛇蝎之人,示仁的确已经没有用,这种人只能畏威而不可能慕德。” “故臣刚才失言。臣之所以言该反思的是臣,是因为臣从一开始的确失于持重,也未能体谅到君父,忘记了为臣的本分,在遇到事时,当有同理心,当体谅到陛下的难处和孙阁老被构陷时的委屈,而不应遇事时毛毛躁躁,险些使陛下枉杀国舅,而使小人奸计得逞。” 天启点了点头:“反思的不错。” 说着,天启看向群臣,问道:“诸卿以为呢。” “陛下,这应该是孙阁老那一巴掌的功劳!” 张贵这时回道。 孙承宗把头埋低了些:“能不能别提了,怪不好意思的。” 钱龙锡:“……” 而张贵接着就又道:“所以,为了让钱侍郎反思的更彻底,臣建议,还是让臣再给钱侍郎一巴掌。臣这次愿以一年的俸禄换。” 户部尚书汪应蛟忙道:“陛下,臣看可以!” 天启笑道:“好啦!皇太子还在大殿上呢。” 作为皇帝,天启虽然不怎么正经,但他还是不希望在自己儿子面前留下一个不正经的形象。 “那行吧,当臣没说。” 张贵回道。 钱龙锡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因为皇太子在这儿,不然今天就要变成猪头了,只是汪应蛟这老不死的,怎么回事,就这么想让我挨打?!” 很认真为天启当着户部差事的汪应蛟此时的确觉得很可惜,心道:“张国舅身上兼着好几个正一品官爵呢,还有一个睢州侯侯爵,要是罚一年俸禄,真的可以省不少的!这钱龙锡怎么就不答应呢,要是换成打我,我肯定是愿意的!” 这时,天启又问着钱龙锡:“既如此,你觉得冯铨该如何处置?” “夷九族!” 钱龙锡回了一句。 他现在必须让皇帝看见自己反思的效果! 所以,他建议夷冯铨九族。 “夷九族?” 天启起身问道。 钱龙锡回道:“是的!陛下!得让小人们知道,挟持国本和嫁祸大臣的后果有多严重!” 冯铨听后猛地抬起了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钱龙锡,心道:“自己没得罪你吧?你刚才不是还说你自己反思到自己缺乏同理心吗,怎么现在就这样说了,你知道夷九族多可怕吗,知道这比诛九族更可怕吗?你是没有夷到你自己头上,不觉得这三个字有多可怕吗?!钱龙锡你这狗东西,能不能真的有一次同理心啊!” 冯铨怒了。 他是个聪明人。 所以,他当即回道:“陛下!臣背后其实还有主使之人!” 天启和其他朝臣们诧异地看了过来。 天启这时问道:“你背后还有主使之人?” 冯铨道:“陛下,这事,臣一人怎么敢干?何况,臣还明着支持变法,早就不为士林所容,臣要干这样的事,自然得有人替臣奥援才行,不然臣哪敢。” 说着,冯铨就道:“而这个人就是钱龙锡钱侍郎!” 钱龙锡愕然回头看着冯铨:“你怎么,你怎么,你怎么这样构陷人,你怎么这样诽谤我!” “陛下明鉴!臣所做的一切都是钱侍郎密授予臣的!” 冯铨才不管这么多,他只知道钱龙锡现在为自保竟主动提议将自己夷九族的行为让他很不爽,他必须报复回来。 钱龙锡此时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急声吼道:“陛下,臣冤枉啊!臣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啊!” 天启也不相信钱龙锡会是冯铨的幕后主使。 因为他看得出来,钱龙锡这种人段位很低,明显不如冯铨,甚至连光时亨都不如,要不然,也不会很容易被人看出政治立场来。 不过,天启也没有因此直接说朕不相信。 “发财的机会来了!” 天启现在只是萌生出了这样一个想法,且因此问着冯铨:“你有何证据表明钱龙锡是你的幕后主使。” “陛下明鉴!他钱龙锡老奸巨猾,根本不会留下证据,只是以口头传于臣,如今他自然也不会承认的。” 冯铨回道。 “既然现在只有你这个人证,恐是攀诬也不一定,但到底此事涉嫌挟持皇太子,不能轻忽。” 说着,就天启就道:“将钱龙锡下诏狱!着东厂抄家严查,调查清楚!不限时日。” 钱龙锡听后瘫倒在地,他知道这意味着他可能要在诏狱里一直住下去了。 “另外对于冯铨之罪,准钱侍郎所请,夷九族!” 天启命道。 冯铨听后继续哭喊起来:“陛下饶命啊!” 天启未理会。 王德化接下来也被下旨处以极刑。 一场关于挟持太子的风波总算结束。 朝臣们因为此事不得不承认,国舅张贵是真的难对付,连冯铨这样藏的很深的人,明面上甚至已经在为变法摇旗呐喊,竟也还是没能除掉国舅张贵。 那些对张贵不满的人,皆更加不敢再对张贵怎么样。 砰! 大学士魏广微因为想到连冯铨这样城府极深的人都未能把张国舅怎么样,而在回家后,就压不住内心的邪火,将一盏茶摔在了地上,且腹诽道:“除这祸害如此艰难,新政无疑难废也!” 魏广微的姬妾吓得忙进来道:“老爷,您这是?” 魏广微在摔了茶盏后才恢复了理智,想到可能自己身边也有西厂的人在盯着,没准眼前这个姬妾也是西厂的人,而自己此时的行为可能隔日就要被西厂的人知道,也就一下子不由得后背发凉,且忙解释道:“不过是刚才一不小心用衣袖拂倒了这盏茶。” 说着,魏广微就强笑道:“你让人再重新沏来吧,没事。” “是!” 魏广微在这姬妾走后才收敛住了笑容,而这不由得让他感到更加郁闷。 因为现在他们这些人连回家后,都不得不小心翼翼了。 以致于,他们现在连家奴姬妾也不敢随便欺辱。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家奴姬妾会不会是西厂的人。 转眼就快到了张贵大婚的日子。 在大婚的前一天,为避免迎亲时出现差错,张贵来到了商家,且也才去商家后院看了看,以免到时候走错。 而因此,张贵再一次见到了谎称是丫鬟青梅的商景徽。 “这是我们姑娘给姑爷您的荷包,里面有给您求的平安符,说是可以让姑爷您逢凶化吉。” 商景徽在这时还给张贵私赠了闺阁礼物。 张贵接了过去:“替我谢谢你们姑娘!” “走啦?” 商景徽此时已转过身,点点头后,就又回头对张贵说了一句。 “别忙。” 张贵喊道。 商景徽因此停住脚:“姑爷还有吩咐吗?” “你真的会陪着你们姑娘到侯府来?” 张贵问道。 商景徽回过头,抿嘴偷笑,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嗯!” “那就好!” 张贵便笑着转身离开。 他不得不承认,这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但他还没娶妻过门,就已经先把心转移到妾身上了。 等到次日大婚,张贵虽很配合的接受司仪的指挥,但他满心思却是想再见到商景晖身边那个叫青梅的婢女。 张贵心里盘算着的同时,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商府,结果在迎到亲时,他却发现花轿两侧的陪嫁丫鬟里,没有青梅的身影! 张贵顿时心情一下子如坠冰谷:“不是说会跟着过来吗?” 张贵因此忙对自己的人周能嘱咐道:“派人去商家那边仔细打听,有个叫青梅的丫鬟在哪儿?!” “是!” 而接下来拜堂,他只是机械的完成仪式。 乃至入洞房后,他也没兴致。 但一想到史载商家四姑娘有国色,他还是带着一些好奇拿着如意挑开了盖头。 这一挑,当盖头下那张白皙精致的脸出现后,张贵就愣住了:“竟然是你?!”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朕之意,谁赞成,谁有异议? 张贵忍俊不禁地退后了几步。 但他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张早已令他魂牵梦萦许久的脸,只觉这脸比昔日所见更绝色了几分。 商景微只是羞涩一笑。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 张贵则坐了回去。 待了半晌,然后,张贵才转过身来,问:“为何对我撒谎?” “怕你不喜。” 张贵走了过来,坐在商景徽一旁,侧对着她,握住了她的一只柔荑:“我怎么会不喜呢。” 商景微梨涡浅露,两腮如胭脂,也不说话。 张贵则也没再多言,慢慢凑了过去,虽然彼此见面还没几次,话也没超过十句,但就眼前这张俏脸和红烛朱帐所烘托出的氛围,还是让他仿佛魂都已经在开始被勾走。 渐渐的,张贵呼吸越来越重。 而商景徽一时也脸更加红,胸口如小鹿乱撞,手儿捻着衣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 张贵则慢慢下移着身子,开始就着如桃嫩肌轻啄起来。 至此,二人当夜自然是如鱼得水,十分惬意。 哪怕接下来,数日内,两人也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但张贵没过度沉迷于温柔乡,随着夏允彝因进京述职,来拜见他,向他提到新政已经在归德府顺利推行后,他知道接下来新政将不得不走入更关键的一步。 而因此,他不由得对夏允彝言道:“既然新政在归德府推行也不错,接下来,新政就要在整个河南推广,而要在整个河南推广,那就要涉及宗藩的问题,河南藩王多,尤其是在归德府以外的其他河南各府,田地多为藩王所有,而要对这些藩王的田地实施新政,就意味着不仅仅是要损官绅之利,还要损宗藩之利。” “侯爷说的是,事实上,宗室才是食天下之利的主要势力,尤其是在河南!如今就看陛下,愿不愿意让宗藩也纳粮当差!不然,恐新政难以继续推行也。” 夏允彝说道。 “不清丈宗藩的田地,且令宗藩也跟着纳粮当差,如何服众?何况,大明已到不彻底革新除弊就将亡国的地步,甚至可以说,别的人可以不忍痛割利,但宗室必须得忍痛割利!” “因为一旦大明亡国,士族庶民皆还有存活之可能!” “但皇族宗室除一两个可能会如金丝雀一样,被名为荣养示恩而实为监视的活着外,其余宗室子弟根本不可能存活!” 天启在张贵向他说起涉及宗藩的利益改革时,便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作为皇帝,天启明显对整个天下的洞察很清晰,也或许是万历或者泰昌给他提过,或者是他受到了一些正规的帝王教育,知道大明荣养宗室的开支已经极大的拖累了整个帝国的财政!乃至影响到了整个帝国的国运似乎继续延续的问题。 所以,天启现在表态支持在推行新政时对宗藩也不必留情面。 “陛下说的是,其实一旦那样的话,新建之朝如果还荣养着几个宗室,也只是为了告诉天下人其他称前朝宗室之人皆为假冒者,而便于诛戮其他宗室子弟而已。“ 张贵这时跟着回道。 天启点头后,就对同在御前的韩爌吩咐说:“内阁就用朕刚才那个意思,给天下藩王下诏旨,让他们明白这里面的道理,这样将来如果谁还敢不配合新政,朕若严办的话,也不算不教而诛!” “遵旨!” 韩爌回道。 而张贵这时候则道:“陛下,以臣愚见,既然新政接下来的改革,涉及到宗藩的利益,不如顺势推进对宗藩的改革,毕竟新政目的是损有余而补不足,而宗藩之中,其实也有不足者,如远支宗室子弟,不少也贫困不堪,而这里面因素主要有大藩盘剥与所分得的朝廷的俸禄太少以及家中人口众多又因不能从事诸多职业致富这些。而新政也不是非要把所有宗藩视为敌对者,要予以消灭,全部推到反对新政的一边,而是要根据实际情况予以不同对待,尽量使大部分宗室站在新政这边。毕竟宗藩虽然会是天下祸乱之因,但也是陛下家国稳固之基。” 天启听后意识到张贵似乎并不满足于损宗藩之利,而是要对宗藩制度进行改制,便问道:“你且说说,你想怎么改革宗室制度?” “继续放开对远支宗室的职事限制,允许他们科举入仕,乃至参军入伍,或者经商务工!” “毕竟远支宗室其实篡位夺权的优势已经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没有,他们的根基很多时候还不如一私兵上千的武将。” “而对于近支宗室,因其身份特殊,固当在其职事上有所限制,但也不能放任其颓废而只知作乐繁殖。这样的话,一是因其只知繁殖,而使朝廷恩养宗室之负担增加过快,使国帑之增加不及其生殖之增加也!二是一旦天下将来真的有警,总不能临危之君王无一宗亲可靠吧?” 张贵说后就问道。 天启点首,看向制策司其他制策大臣:“宗藩改革的确有必要推行,你们制策司尽快议定出一个章程来,让夏允彝在制策司预机务,同议宗藩改革一事。他在河南待过,当对远支与近支宗藩在地方之情况更了解。” “是!” 知制策司的袁可立回了一句。 而接下来,通过张贵和韩爌、魏忠贤、袁可立、陈子壮、卢象升、夏允彝六人,在经过激烈的争论后,便议定了宗藩改革的条例。 条例进一步放宽了对远支宗室的职事限制。 还要求近支宗室必须经过朝廷的统一教育后才能就藩,且要求近支宗室需在治学(包含自然科学研究)、治医、治教、治艺、治工以及航海、探测、考古等专业性要求高职事中选一门作为主业,也可以自由选择多门副业,并允许这些近支宗室从事与这些专业相关的职业。 另外,朝廷对宗室的俸禄也会改为基础俸禄和奖掖俸禄,其中奖掖俸禄将会视这些宗室在选择从事的各类职业中的贡献予以发放。 也就是说,对于没有任何社会贡献,而只想被当猪养的近支宗室,只能得到基础俸禄,而且会被逐步降低世袭的爵位。 当这样的宗藩改革条例以诏旨的形式颁布出来后,即便这改革并不涉及到官绅们,但还是有不少朝臣对此不满,觉得朝廷这是乱祖制。 不过,朝臣们即便不满,也不敢再明着反对。 毕竟眼下改制是皇帝支持的,而皇帝如今又握有兵马与财政实权。 而这一天午朝,天启也让夏允彝在朝堂上对新政在归德府的推行情况,向他做了奏报。 名义上是夏允彝向天启奏报,而实际上,夏允彝此时的奏报也是让大明的阁臣公卿们皆知道新政的情况,进而知道新政是多么得人心。 接着,天启也当着群臣的面,超擢夏允彝为河南巡抚,让其在河南整个布政司推行新政,且也问着群臣:“朕之意,诸爱卿,谁赞成,谁有异议?” 第一百六十二章 收拾藩王,再掀桌子! “臣等皆无异议,陛下圣明!” 群臣们或真心或违心,皆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朝堂上看上去十分和谐。 天启因此接着道:“诸卿不必如此,言者无罪,一切皆可以谈,什么不可以谈的。” “陛下,臣等的确无异议!” 群臣们依旧如此应答。 天启见此便也没再强求。 但在散了午朝后,夏允彝在出宫的路上,却有朝臣当面朝夏允彝啐了一口:“呸!竟敢做外戚走狗,也不知道你祖宗现在羞也不羞!” 夏允彝不愿在宫中失礼,也只瞅了这官员一眼,没说什么。 而有朝臣因此得寸进尺起来,道:“奸邪小人皆是如此,为官运亨通,忠义廉耻皆可不要,别说让他改祖制,就是让他改姓,只怕他都愿意!” “哼!现在是可以得意,但也不想想将来,现在是可以春风得意,可臭名昭著后,将来只怕连他后人也跟着蒙羞!” 夏允彝见此不得不问了一句:“在下如何惹着各位了?” 一礼部的官员走来道:“没有惹着,不过是我等看不得小人得志而已。” 夏允彝寒着脸也没理会,只忍怒回了家,且在数日后与张贵一起南下,去了河南。 “真的要去吗?” 新妇商景徽一边安箸端菜在张贵面前,一边不舍地问道。 张贵笑道:“陛下让我以西厂提督身份再次代天子巡视天下官民之利,其实用意就在于去河南为夏允彝撑腰,而避免夏允彝一人还不敢下定决心对藩王动手。” “他在归德不是很铁腕吗?” 商景徽接着问道。 张贵道:“藩王和官绅可不同。” 说着,张贵就道:“我走后,你要继续学习我教你的夷文,为将来之大用。可不要懈怠,你聪慧,学这个比小婵她们快得多,到底是名门闺秀!” “还有,娘娘召你进宫时,多打听一下宗室女眷与其夫婿中,有哪些人对现在之宗室女眷婚姻制度不满。” “记住了。” 商景徽回后就道:“吃吧!” 一月后,张贵就与夏允彝一行人先来了洛阳,且在洛阳宴请福王朱常洵。 因为朱常洵是血统离天启最近的藩王,是天启的亲皇叔。 故而张贵和夏允彝想让朱常洵这个亲皇叔做个表率作用,先被清丈田亩。 朱常洵倒也没有拒绝参加宴会,但在筵席上,朱常洵却主动提出道:“福王府不能被清丈,也不能像士民一样纳粮当差!” “这是为何,还请殿下赐教。” 夏允彝有些意外地看了张贵一眼。 朱常洵则有意表现出自己这个皇帝亲叔叔并不好惹,也就一拍桌子怒道:“这还用问?哪有刻薄对待天子亲叔叔的道理?!” 夏允彝听后先拱手道:“殿下容禀,正因为您是陛下亲叔,才更应该为我们大明宗庙社稷的安危着想!” 啪! 朱常洵却是一巴掌朝夏允彝猛抽了过去:“混账球囊的!这大明是我朱家的大明,跟你有什么关系!孤还用不着你来教训!” 朱常洵说着就看向张贵:“张国舅,你说呢?” 说着,朱常洵就指着夏允彝,对张贵道:“他一个不过举人出身的士子,有什么资格在孤面前谈宗庙社稷?就因为他是你的狗?说句不怕你张国舅恼怒的话,你不过也因为是跟我朱家沾亲带故才有了这份体面,怎么能不知道感恩?不知道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对孤这个皇帝亲叔叔也多体谅些,而不是来做些让皇帝刻薄对待自己亲叔叔的事!” 朱常训说着就又道:“反正,孤今日把话说明,新政,尤其是涉及宗藩的,只能针对辈分不高于或年岁不长于天子者,不然,孤就设案哭灵,向列祖列宗,哭诉你们挑唆陛下苛待宗室尊长!” 夏允彝这里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喘着粗气,当即站起身来,怒视着福王朱常洵。 但这时,相陪的河南左布政使陈奇瑜忙拉住了夏允彝道:“中丞!忍了吧,他到底是陛下亲叔叔,不能逼的太急,不然,恐真的会使天子圣德有亏!” 这时,右布政使王业浩也劝道:“中丞且为陛下忍!” 说着,王业浩又对张贵道:“亦请国舅爷为陛下忍。万不可要因此意气用事,而使接下来的新政推行更难推行不说,亦会让陛下难为。” 这时,陈奇瑜则也对张贵道:“若循人伦,侯爷乃陛下妻弟,然福王殿下乃陛下亲叔,故而福王殿下也算是侯爷尊长,正所谓小杖受,大杖走,夏中丞受皇亲之辱,侯爷虽与夏中丞交好,也当受之,而不能与长者计较才是。国舅爷觉得呢?” 张贵一言未发,他看得出来,这朱常洵是在仗着自己是皇帝亲叔叔的身份,在给自己下马威,要不然也不会敢贸然打一堂堂巡抚,这是吃准了认为皇帝不会对他一个长辈动手,且言外之意也是在告诉自己,即便夏允彝是巡抚还是他张贵的人,他依旧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而眼前这俩文臣摆明了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着用宁屈自己这年轻辈分低的张国舅的方式,来避免涉及到宗藩的新政推行一开始就增加难度,所以才开始做起和事佬。 但这也倒长了朱常洵的嚣张气焰,而不由得扬言道:“来人,吩咐人准备香案,全王府随时准备哭先帝之灵!” 接着,朱常洵还对张贵道:“张国舅,其实他俩没说错,如果你们不让孤的福王府吃亏,其他宗藩,孤可以支持你们。” 说着,朱常洵也问了张贵一句:“你觉得呢?” 随即,朱常洵就转动着手里两大钢珠,且开始等着张贵说好话,说他这个福王说的对,就算要推行新政,也不能让福王殿下吃了亏。 因为他觉得张贵应该会忍下去,毕竟眼下要清丈藩王田亩这些事,就不能没有他这个在藩王中最尊崇的福王支持。 但张贵没有选择忍,而是选择掀桌子。 所以,他笑着端起了手里的茶盏,且站起了身。 接着,张贵就收住笑容,还将茶盏往地上一摔:“来人!将福王殿下给本侯拿下!” 朱常洵听后肚里吃了一惊:“睢州侯,你要造我朱家的反?!” “现在分明是你在造反!” 张贵冷声说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天潢贵胄也得杀!乱刀砍死! “你们福王府上下在造陛下的反!” 张贵用不容置疑地口吻对福王朱常洵说道。 陈奇瑜和王业浩连文官倍感惊讶,道:“国舅爷,您这是何必。” “本侯巡视天下民利,已查明他福王府擅自设关于关洛等地收取榷税,使商贾大受其害!此举无疑是僭越皇权,与谋逆无异!” 明朝中后期开始,地方藩王们侵夺民利的确很猖獗,在一些重要商埠征收本该朝廷才有权收的商税,乃至擅自开矿等事已经是很常见的事。 而福王府最为眼下大明地位最尊崇的藩王,自然也不例外,何况,福王朱常洵本人就是出了名的贪婪。 所以,只要张贵敢跟藩王翻脸,就不愁没有整治这些藩王的罪证,可以说一抓一大把,不提福王,就比如万历弟弟潞王,照着皇陵的规模造陵墓这事,给其判一个谋反罪都可以。 现在,两文官正要相劝,张贵就打断了他的话,道:“这福王僭越皇权,干扰民政,敛民之利,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聚兵造反!偏偏你们两,一个是河南左布政使,一个是河南右布政使,却对其视而不见!报也不敢报!更比提管了!” “一句话,既然你们文官不敢管,那就我西厂来管!我西厂有权整治天下商业秩序,乃皇权特许,还可先斩后奏!” 张贵说着就又对夏允彝道:“如果夏中丞愿意,还请夏中丞与本侯一起上疏奏明此事。” 夏允彝不假思索地道:“下官自然愿意!” 接着,夏允彝又看向陈奇瑜和王业浩,问道:“你们难道是福王同党?” 陈奇瑜和王业浩两文官这时听夏允彝这么问,就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最后也不得不迫于压力,回道:“下官等也愿意!” 而福王朱常洵这里则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他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 这时,张贵带来的西厂官校已走进来。 啪! 福王见此直接跪在了张贵面前,且一巴掌抽向了自己:“孤打我自己!孤不该给凌辱朝廷大臣!请国舅爷息怒!不要以谋反罪处置孤!” 张贵笑道:“晚了,本侯连茶盏都摔了!倒在地上的茶水也收不回来了。” 这时,西厂的官校也把福王给拽了起来。 福王抖着双下巴道:“张国舅!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这样做,就不怕将来惹得天下藩王不满,惹怒我朱家所有人吗?!” 张贵道:“天下藩王们但凡有良知,就应该感谢本侯,感谢本侯今日替他们清理门户!陛下如果明白,也会知道本侯这是在维护他的君主威严!”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损有余而补不足,也为的是天下人,非朕躬一人之江山永续!” “这是陛下在晓谕尔等藩王当配合新政的诏旨中写明的话,你不能忤逆圣意,非要觉得自己比君王还尊崇,把天下人视为牛马!” 张贵接着又冷声说了一句。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是天启在受先秦姜子牙所著《六韬》中‘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的内容影响后,又加上接受了张贵提出的“亡国与亡天下”思想理论,而在诏旨中指明以“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的话来,鼓励天下人关心天下事,而不要觉得天下兴亡只是帝王一家之事。 天启这也是根据现实需要,才引用了这一句话。 作为帝王的他,他并不迂腐,知道要用这些话语来收买天下人心。 当然,天启这样说还谈不上他不再承认自己是天下之主,毕竟,他这样说只是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而非朕一人之责任,至于朕是受天下人共推为主,无可置喙。 张贵此时则也用皇帝的话来反驳说出“大明天下与你们这些非朱家人有什么关系”话的福王朱常洵。 福王听后则激动道:“那也不能以谋反罪杀孤!孤乃天潢贵胄,不应受死!” 张贵道:“你虽是天潢贵胄,但亦是大明臣子,天子操天下人生杀之权,而本侯代天子行权于地方,自有权杀你!” 说着,张贵就吩咐道:“福王僭越皇权,如同谋逆,而为防此事拖久有变,当便宜行事,迅速处置,故立即押出去乱刀砍死!以代凌迟极刑!” 张贵这样做,其实是为了给其他藩王们一个震慑作用,让其他藩王们知道,不服从新政,就是这样的下场! 所以,张贵此时也才决定直接处死福王,顺便也为夏允彝出口气,让自己的人都知道,自己这个国舅爷是不会让自己人吃亏的,同时,他也是要告诉其他人,别惹自己!否则,后果很严重。 “是!” 西厂官校答应后就将福王拖了出去。 对于西厂的中下层官校们而言,他们受内部关于天下多为贪婪宗室所累的教育影响,对这些藩王早已恨之入骨,尤其是福王这种占有天下民利最多的福王,早已恨不得生吞其肉! 所以,西厂官校们很积极地执行着张贵的命令,将福王往外拖去。 福王急声大喊起来:“饶命,饶命啊!算孤错了,孤错了不行吗,孤乃天潢贵胄啊!” 但无论福王怎么喊,张贵也没搭理。 最终,福王被拖了出来,在大街上,当着满洛阳城士民的面,一个个西厂官校拔出绣春刀,朝福王身上砍去。 “啊!” “啊!” “啊!” 随着一刀刀落下,肥胖的福王如要被剁成肉馅的一块猪肉,一时肉泥和着鲜血翻飞,而他本人也不断的惨叫起来。 路人皆吓得不已。 但很快,也有性子淡定且眼尖的认出了这人是福王,而不由得喊道:“好!好!我们洛阳城最大的祸害被砍死啦!” …… “侯爷,现在看来,只能强行清丈了。” 夏允彝这时向张贵禀道。 张贵点头道:“直接让你的标营用大炮开道,强行去清丈!” “是!” 没多久,夏允彝就先带着自己的标营来了福王府,张贵也随后赶来。 而这时,福王府世子朱由崧已经提前得知自己父王被乱刀砍死的消息,而因此下令关闭了王城,而拒绝派长史出来见张贵和夏允彝,配合清丈,甚至喊道:“我福王府替陛下收收税怎么了?姓张的,你竟敢以此为由说我们谋反,你就不怕将来也被乱刀砍死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用大炮推行新政,将福王世子拿下! 福王府的人现在都还没像历史上一样于崇祯年间受到李自成的毒打。 所以,朱由崧和他父亲一样,还是有些傲气在,也就敢在王城上对张贵大声叱问。 张贵听朱由崧这么叱问他后,只淡淡一笑,随即大声回道:“那就看本侯会不会也去僭越皇权?!” 朱由崧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时只道:“无论怎样,除非陛下亲临,你都不能擅自抄斩我福王府!你这样做,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 “本侯代天子巡狩,有权先斩后奏。” 张贵只再次回了一句,就下命道:“给本侯直接用大炮轰开他的王城!” “是!” 没多久,一门门大炮通过炮车被推上前来,对准了福王王城。 朱由崧见此也有些紧张起来,不由得看向长史沈贤猷:“长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贤猷沉着脸道:“他张贵和其背后的朱由校不怕背上诛戮宗室的骂名,那我们也别无他法,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只有依靠王府护卫们拼死抵抗,只要能击退这些官军,或许还能有转机,毕竟其他藩王不可能愿意看见我们福王府落得如此下场。” “您说的是,唇亡齿寒,其他藩王但凡是明白人,都当明白这个道理。” 朱由崧回道。 沈贤猷说着就又道:“不过,世子殿下,王府护卫的饷银已经许久未发,可否补齐?另外,如今需要他们为王府力战,也不能没有赏银以激励士气,还请世子下令支取王府帑银先赏王府上下护卫官校。” 朱由崧想了想道:“等击退官军后再说吧。万一不用花钱也能击退官军呢,毕竟我福王王城比洛阳城墙还高还厚。” 沈贤猷不敢明说他当初奉旨督建王城时,其实有偷工减料,没有全用青砖砌墙,而是只在外面包了两层砖,中间全用的是泥土,只得继续以护卫们需要激励士气为由,道:“可若不激励王府上下护卫的士气恐真的守不住啊!世子殿下!” 朱由崧还是有些不愿意交出帑银,只道:“先看看吧。” 沈贤猷:“……” 轰! 轰! 轰! 张贵这边,夏允彝麾下标营已经开始炮轰福王王城。 没多久,福王王城就倒塌多处,砖石掉落一地,大量泥坯露了出来。 朱由崧见此,当即吃了一惊,问道:“沈长史,这王城城墙怎么回事?怎么里面全填的是泥!” 沈贤猷有些无地自容:“这个臣也不清楚,可能是底下人偷工减料所致!” “贪官墨吏误孤!” 朱由崧气的不行。 “世子殿下,官军火炮威猛,而王城又并不坚固,故已无法再守,趁着官军还未冲进来,还是赶紧回王府,散发帑银,让护卫们护送您突围出去吧!” 沈贤猷忙建言道。 朱由崧哼了一声,抓住沈贤猷的衣襟:“你到现在还只惦记着我福王府的银子,跟外面那些奸贼有什么区别!” 说着,朱由崧就把沈贤猷推搡开,道:“直接下令突围!去开封找周王避难!” 沈贤猷犹豫了一下。 朱由崧因此喝令道:“快去呀!” “是!” 沈贤猷这才勉强答应了一句。 但等沈贤猷一下内城城墙后,就发现护卫们早没见了。 接着,沈贤猷就见许多王府护卫们已经冲去福王府,而福王府的大门已经大大敞开,甚至已经有家奴扛着财物,携家带口地出府,往外奔逃。 树倒猢狲散,福王府的上下官校们明显已经知道福王府无法自保,而皆想着回府带走自己家人逃跑,顺便也先洗劫一波福王府的财产逃走。 沈贤猷因此忙疾步回来向朱由崧奏道:“世子殿下!全乱了!护卫们全跑回府了,底下那些人已经先自己抄起王府来了,臣刚刚看见,您的乳母正抱着您的一对联珠瓶往西门跑了!” “什么?!” 朱由崧忙疾步朝王府走来。 没多久,朱由崧来到王府,且正看见一护卫正抱着一堆珠宝跑出来。 当即,朱由崧就拦住了这护卫:“大胆!敢抢王府的东西,是不想活了吗?” 这护卫愣了一秒,随即则一脚踢向了朱由崧,当即将朱由崧踢倒在地,且吼道:“滚开!还当自己是世子呢,你现在是反贼!” “哎哟!” 朱由崧一屁股坐在地上,正要骂人,就回头又看见有三个护卫竟团伙作案,用刀威逼着几个内宦,抬着一箱子的金珠宝贝出来。 朱由崧当即骂道:“你们这是在犯罪!是要杀头的!快把这些给孤抬回去!” 一领头的护卫直接拔出刀来,要捅朱由崧,且道:“我姐姐就是被你下令打死的,老子现在正好为姐姐报仇!” 朱由崧见此忙起身跪好:“别杀我!虽然我不知道你姐姐是谁,但是你不能因为杀我,耽误你们发财呀!我们王府银子不少,你们赶快抬走这一箱去藏着,没准还能及时赶回来再运走一箱呢。” 这护卫觉得朱由崧说的有道理,便收回了刀,道:“我再去逼几个人去抬!” 朱由崧这里则谄笑起来。 而待这些人离开后,他才站起身来,一时不由得咬牙骂道:“可恶!不问就拿,与贼寇有什么区别!孤要重重的办他们!” 朱由崧说着就急忙往城外赶去。 沈贤猷见此忙跟了过来,追着急声喊道:“世子殿下,你要去哪儿?” “孤要去请官军来杀了这些家贼!孤宁让这些财产落于朝廷奸臣之手,也决不允许它们落入家奴之手!背叛孤的家奴都该死!” 朱由崧一边疾步走着一边怒声骂道。 这里,张贵已经和夏允彝一起乘坐着有防弹设置的四轮马车进入了福王王城。 进入王城后的张贵正一边擦拭着自己手上的燧发后装手铳对底下的人说着话:“让文书以本侯的名义给工业司的毕懋康写封信,告诉他,本侯都试了,他这自生燧发手铳设计的不错,本侯会替他向陛下请功,并说我的话,这手铳虽然不错,但还得继续改进,得尽快把雷汞研制出来。” 而就在张贵说着的时候,外面就传来朱由崧的声音。 “孤特来向睢州侯与夏中丞请罪!并请求睢州侯速速派兵拦住匪寇,勿要让他们把王府家产皆搬空了啊!” 这时,朱由崧正在外面如此喊到。 夏允彝见此先下了马车,来到朱由崧等人面前,言道:“我们已经在各城门派了人,你们不必担忧!” 说着,夏允彝就喝令道:“将朱由崧与沈贤猷一干人尽皆拿下!” “是!” 于是,朱由崧和沈贤猷等来到这里的福王府一干人皆被拿住了。 朱由崧和沈贤猷因此大惊失色。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为天下饿殍,代天子杀人! 但很快,朱由崧又镇定了下来,道:“只要没让那些家贼得逞就行!现在孤也只能听凭你们处置,不过,孤还是想再问问,睢州侯,你真不担心擅杀宗室的后果吗?!” “本侯这不是擅杀,本侯这是代天子杀人。” 张贵把玩着手里的燧发手铳,回了一句。 朱由崧苦笑了一下,又道:“但僭越皇权的事皆是父王和长史合谋做的,孤不过是个世子,并不知道这些事,还请睢州侯和夏中丞明鉴!” “不是的!” 沈贤猷这时忙否定了一句,说道:“睢州侯,夏中丞,在下虽是朝廷任命的长史,但并不能决定王府事务啊!福王与世子擅自设关收税,皆是福王和世子所为,在下只是不得不听命啊!” 张贵听后问着沈贤猷:“这么说,你是知道福王府做了哪些罪孽了?” 沈贤猷点头道:“知道!” 随即,沈贤猷就说道:“除了设关收税,还强令洛阳城民食其所垄断之淮盐!以及逼迫客商必须把货物交由王府所控官店售卖,不准交由百姓私店售卖客货!另外奸杀民女,以及乱伦打死士民等事,这些皆是非藩王能行之事。但他们的确这样做了。在下虽也劝过但他们确实不听啊!” “姓沈的!你胡说,这分明是你挑唆父王做的,是你说,我们是皇亲,做的过分点没什么的!是你说,老百姓命比宗室的命贱,打死一百和打死一千都没有区别,我们才敢这样做的,如今你又怪到我们头上,还说你劝过,你几时劝过?!” 朱由崧大怒,叱责起沈贤猷来。 沈贤猷则没理会朱由崧,只继续说道:“这些事里,尤其是关于设关收税,以及仗着有护卫兵马在洛阳城,而以王令代替朝廷政令,的确已与谋不轨无异!按理,在下作为长史,的确应该把这事上报,但在下已被他们控制,不准在下与外界有接触!如今幸赖睢州侯明察秋毫,查明了福王府谋逆之事,在下也得以有机会出来,且向朝廷请罪也!” 说着,沈贤猷说着就道:“在下愿意将福王府的一切罪孽写成供状,交由睢州侯和夏中丞上呈朝廷,并甘愿为未能阻止福王与世子行不轨谋逆之事而伏诛!” “那你就去死!” 朱由崧竟突然因此咬牙掏出一把短刀直接朝沈贤猷前胸捅来。 霎时间。 就在张贵举起手铳时,一看押朱由崧的官校先将一刺刀刺进了这朱由崧的后背。 朱由崧猛地一前倾,嘴里开始冒出血来,但他依旧拼劲全力地对沈贤猷道:“不要说!否则,到了阴曹地府,孤饶不了你!” 接着,朱由崧就倒在了地上,抽搐了没多久就没再动弹。 沈贤猷则没有因为朱由崧的威胁而不写这样的供状,为了不让自己落一个与福王一起谋不轨的罪,而使自己沈家被抄家灭族,他最终还是写了这供状,且将自己亲笔写的供状交给张贵后,他选择了自杀,以表自己之气节,当然,本质上,也还是为了保全他自己的家族。 接下来,福王府自然被张贵和夏允彝带兵抄没。 福王府其余人也都悉数押解进京待处置。 而福王府的庄田则也开始被清丈。 而这些田地清丈都要纳粮,且按照摊丁入亩的方式纳粮。 至于福王非法设的税关和下达的王令自然也被全部废除。 河南的普通商贾与百姓为之大喜,皆奔走相告。 虽然普通商贾与百姓对福王府势力被铲除很是欢喜,但对于其他藩王们而言,这无疑于是晴天霹雳。 开封府。 周王朱肃溱就在知道福王和福王世子被杀而整个福王府的庄田被强行清丈后震惊不已,亦怒不可遏:“他张贵不过小门小户出身,竟如此肆意妄为,诛戮宗室!孤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本因还是福王拒不接受新政所致,既然河南府已经因为福王府被抄没,而使得新政还是被推行,那么,开封府只怕也不可能独善其外。殿下还是要早做打算。” 周王府长史王楫则在听周王明显表露出对张贵的不满后,而顺势也提到了眼下要在河南全面推行的新政,且因此暗示周王如果想拒绝推行新政,不如干脆直接起兵造反。 周王听出了王楫的话外之音,对王楫想让他起兵造反的意思已觉察到了一分。 周王也就故作好奇地问道:“公以为孤当做何打算?” 王楫见周王这样问,便道:“如今天下权贵官绅也早已受其苦久矣!殿下只要敢为天下先,必是从者如云!” “哪些权贵官绅?” 周王立即问了一句,且对王楫想让他起兵造反的心思已觉察到了两分。 王楫回道:“几乎所有的权贵官绅!” 王楫这么一说,周王对王楫想让他起兵造反的怀疑已经增加到了三分。 所以,周王笑着说道:“公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殿下难道不明白?” “如今这新政是损有余而补不足,是要割我食肉者利,以补天下饿殍!” “可谁愿意把几代人积累的基业就这么让朝廷夺走去分给穷人!” “难道殿下就愿意让王府历代所积田产之利,就这么被分去养天下饿殍?” 王楫见周王有意动之心,也就继续追问起来。 周王则因此对王楫的心思觉察到了四分,也就故意低声说道:“可不愿意又如何?胳膊怎么扭得过大腿?大家不都也只敢在背地里才骂骂当今圣上是独夫民贼嘛!” “殿下说的没错,这独夫民贼和他宠信的那些奸佞皆不是好对付的,因而,所有针对这独夫民贼的计谋屡屡为奸佞张贵所破!但无论如何,如今已只有这一条路,方不会任其宰割啊!殿下!” 王楫继续低声说道。 周王已然对王楫的心思有了五分把握,便问道:“你说的是什么路?” 王楫看了看四周,接着就低声说道:“殿下您应该知道是什么路。” 周王一下子对王既想让自己造反的心思有了六分把握,且道:“孤还真的不知道!何况,这种事,你们若不说明白,孤也是不敢做的。” 王楫听后也明白了周王的意思,就道:“殿下可以因此更进一步。” 周王一下子有了七分把握,但也还是故作不解地问道:“什么是更进一步,孤不明白!” “殿下是真要等底下的人趁你睡着后,往你身上加衣袍才会明白吗?” 王楫急切地问道。 周王听了这话已有八分把握,也就问道:“加衣袍?” “嗯,黄色的!” 王楫回道。 周王听后,已九分笃定王楫想要他做什么事,便果断吩咐道:“你不妨写在纸上,写明白些,这样孤才敢穿这强加的衣服,不然,孤可无此胆!” 王楫急于求成,也没多想,便取笔蘸墨写于纸上,写下了“请殿下奉天靖难”的内容。 周王拿起了这张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心中已十分笃定此事:“孤决定了!” 而这时,周王世子朱恭枵疾步走了进来:“父王!睢州侯和夏中丞已到开封府境内!” 王楫听后道:“殿下,不能再等了,当立即控制开封城!” 这时,周王则突然道:“来人,将长史王楫给孤拿下,即刻拖出去斩了!另,即刻拿出王府所有田册账册,随孤出城十里摆香案迎候上差!” 第一百六十六章 藩王服软,郊外十里迎驾! 王楫怔在了原地。 他此时才意识到,敢情周王是一直在给自己上套。 亏自己还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怂恿周王起兵造反。 周王不傻。 他知道如今自己这些藩王都可以说是富而不强,根本没法和明初的藩王比,造反几乎不可能成功。 如宁王,还是在增加了护卫的情况下造的反,结果呢,没多久就被王阳明给平了。 所以,周王并没打算造反,而为整个天下权贵官绅的利益去做这第一个出头的人。 “是!” 护卫已经走过来,把王楫押了起来,且往外拖了去。 王楫则因此喊道:“殿下!您难道真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来清丈您的庄田,还要您给朝廷纳粮当差,乃至还要从事各类职事,不然就得降爵吗?!” 周王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你怎么能挑唆孤造反呢?” “还请殿下让臣死个明白!你为何这样做?!” 王楫听后接着继续问了起来。 周王则道:“新政无非是每年被迫割走一大笔好处给朝廷,但若为你们起兵,一旦失败了可什么就没有了,这买卖不划算!而若其他藩王起兵,成功了的话,自然会一改如今刻薄宗室之政,也不会因为孤杀了你而治孤的罪。所以,孤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借你的人头一用,表达孤愿意服从新政的决心。” 王楫听后大怒:“老狐狸,你这个老狐狸!” 而王楫在骂后没多久就被护卫拖出去砍断了首级。 砰! 张贵这里正在一处驿馆内对着一木靶练习枪法。 但他刚打完一枪,就见夏允彝疾步走来:“侯爷!有哨骑来报,周王已率开封府所有官绅出城十里迎接我们,且还带来了他们府上的所有田册账册,而表示绝对配合新政的执行。” 张贵听后收起手铳,就笑道:“看来周王挺识趣。” “当是看见福王的下场后,知道了跟朝廷作对的下场有多严重。” 夏允彝回道。 “你说的没错,走,去看看他吧。” 张贵说动。 “是!” 不多见,张贵就见到了周王朱肃溱和其世子朱恭枵。 周王则先献上了王楫的首级和其让他奉天靖难的文书,道:“请上差转奏陛下,臣周王府长史王楫居心否侧,竟欲蛊惑府内内宦,逼臣造反,甚至还直接策动臣起兵造反,乃至亲笔写下此文书!而臣朱肃溱,为避免他真的因此祸害得我周王府成了反贼,故不得不先下令诛杀了他!亦请陛下明白臣的忠心!” 接着,周王又道:“另外,臣朱肃溱绝不敢藐视朝廷之心,愿献王府田册账册于中丞,以表明臣支持新政之心!” “至于田册账册所体现出的王府强占民田、僭越皇权而擅加税赋和侵吞民利诸罪,皆是长史王楫勾结府内贪官猾吏所为,臣实在不知,还请陛下明鉴!但臣到底失察,故甘愿请陛下治臣失察之罪!” 周王知道张贵等人是为了推行新政,同时鉴别各藩王的忠心程度,而并不是一定要消灭宗室,所以,他先借王楫的人头表明了自己的忠心,又通过主动献田册和账册的行为表明了自己支持新政的态度,还把自己周王府之前做过的罪孽皆推到了死无对证的王楫身上,但也还是主动认了一个失察之罪,而以此好给张贵等人一个台阶下。 张贵听后也就说道:“既然殿下只是失察,本侯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殿下所奏之事,本侯会如实禀报陛下!” 夏允彝这里则让人接过了周王府的田册和账册。 而周王则在接下来宴请了张贵和夏允彝等人。 因而,在开封府的新政推行倒也顺利。 “接下来,本侯去南阳见见唐王,然后再去见见潞王,只要这两个藩王之产也被顺利清丈,那整个河南的新政推行便没有大的问题。本侯也可安心回京了。” 张贵转着手里的燧发手铳对夏允彝说道。 夏允彝点头道:“侯爷说的是,希望唐王与潞王也能识趣些。” 一时到了南阳。 正当张贵和夏允彝不知道唐王朱硕熿对于新政是什么态度而把握不定时,就听得哨骑来报,唐王朱硕熿已率唐王一系宗室子弟以及地方官绅出城十里郊迎。 夏允彝因此不由得对张贵道:“侯爷,看来这唐王也和周王一样,对朝廷还是有畏惧。” 张贵笑着吹了吹手铳口道:“本侯倒是希望他们能强硬反对,这样省得还要继续恩养他们。” “孤见过睢州侯与夏中丞,且已在王府设下筵席为二位接风洗尘,不知二位可否赏光?” 唐王朱硕熿则在见到张贵和夏允彝也的确很和气地招待起来。 张贵道:“殿下之请,我等怎好却之。” “如此,且请两位移步。” 朱硕熿说道。 夏允彝则突然灵机一动,对张贵道:“侯爷,要不让下官先去,您先在城外暂歇一会儿?” 张贵明白夏允彝意思,便点头道:“可以!” 唐王见夏允彝对自己保持怀疑,倒也不生气,只说道:“如此也好!” 说着,唐王就先陪着夏允彝进了城,且也说道:“孤已让府里将田册账册准备完毕,到时候中丞可以随时清查。” “那到时候就得罪殿下了。” 夏允彝这里说着就对自己的标营吩咐道:“接管南阳城防!” 说着,夏允彝就对也在一旁的南阳知府刘夔吩咐道:“刘知府,让你的兵丁暂时撤出城外扎营。” “是!” 刘知府立即答应了一声。 而夏允彝这里则朝唐王说道:“殿下,请恕本官冒昧,为朝廷中兴大爷业起见,我们还是先小人后君子比较好,故而,也请您的王府护卫撤到王府后院,而贵王府前院与王城待会儿由西厂官校接管如何?另外,筵席也得设在前院为妥。” “你们!” 这时,唐王三子朱器埈忍不住怒叱了一声。 唐王忙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接着笑道:“自当如此。只是小儿无礼,还请中丞见谅!” 夏允彝笑着摆手道:“无妨!本官怎会与贵胄计较!其实在开封,我们也是这么做的,如今这样做,也是为了不厚此薄彼。” “明白!” 于是,唐王便道:“传孤命令,王城护卫与前院护卫全部撤去后院!” 而在这之后,张贵才带着西厂官校进入了唐王府,且让自己西厂的人接管了王城和王府前院的护卫。 一时,筵席一开始,张贵就先问起唐王来:“闻听殿下有三子,如今为何只见两子?” 唐王因此说道:“犬子朱器墭身体欠佳,不能来会客,还请睢州侯见谅才是!” 张贵听后点头。 “怎么,睢州侯想见我们大哥?” 这时,朱器埈问了一句。 张贵凝神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器埈突然起身,冷笑道:“那你可能这辈子永远见不到了!” “没错,我大哥说了,今日我等宗室子弟必须要了你的命!”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唐王次子朱器塽突然大喝一声。 一时,在场的宗室子弟皆站起身来,且抽出了藏在桌下的雁翎刀。 没多久,一把把闪着寒光的雁翎刀就被拔了出来。 朱器塽这时就又喝令道:“上!把他也乱刀砍死!” 一时,朱器埈就先疾步逼近到张贵五步内,且一刀朝张贵腹部捅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血洗宗室,满地翼善冠! 说时迟那时快。 张贵见朱器埈朝自己逼近而来,就即刻掀起大氅。 没多久,一把雕刻精美的燧发后装手铳出现。 手铳铳身上还镌刻有“毕懋康造”四字。 砰! 只一铳。 朱器埈只觉一股强大的推力在把他往外推。 紧接着,朱器埈就发现自己胸口已出现了一个大洞,血已经在开始疯狂往外冒。 啪! 朱器埈惊愕地倒在了地上。 在场的人不由得一愣。 张贵则握着还在冒余烟的手铳道:“你们不会觉得本侯真是什么都没带,就敢来赴这鸿门宴吧?” “你这手铳为什么没有火绳?” 一唐王系的宗室子弟此时问了一句。 砰! 又一铳。 “你去问阎王爷吧。” 张贵笑着说了一句。 朱器塽此时脸色难看起来,但他还是强作镇定地吩咐道:“他的手铳虽然击发很快,但铳弹肯定没有多少,冲上去,砍死他,不然你我都得死!” 这时,一个接一个的宗室子弟继续朝张贵和夏允彝冲来。 张贵则一铳接着一铳的对着这些宗室子弟开火。 而夏允彝则也从自己所披大氅后面拔出了一支手铳,与张贵背靠背,对着从他正面冲来的宗室子弟开火。 一时间,硝烟弥漫,整个大厅如仙境一般。 不过,因为彼此相距很近,所以,烟尘再多也不影响手铳的发挥。 砰! 而因此,张贵又是一铳,将一宗室子弟击毙在地。 接着,张贵还趁着一批宗室子弟冲上来前的间隙,再次掀开大氅,又拿出了一把燧发手铳,直接双手各持一把手铳,而开起双铳来,且笑道:“你们这些蠢货,该不会以为本侯只带了一把手铳吧!” 说着,张贵就抬起双铳对着近前的两宗室子弟的脑门来了一发。 砰!砰! 这宗室子弟顿时脑袋迸裂。 朱器塽见此大惊。 他本以为自己这些宗室子弟可以很轻松地杀了张贵和夏允彝的。 但他没想到这张贵居然身怀利器! 而且不止一把利器。 但现在,这些宗室子弟既然已经开始亲自刺杀张贵和夏允彝,那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毕竟皇帝天启作为皇族之人,或许会因为参与这事的近支宗室子弟太多,而不可能怪罪所有宗室子弟,只会除一两个首恶,但国舅张贵可不会有什么宗亲之念,而只会血腥报复。 所以,朱器塽也就继续喊道:“不要停!今日若他张贵不死,则我们这些人将无一人可活!他的手铳总会打完的!” 于是,这些宗室子弟继续持刀朝张贵和夏允彝冲来。 “还真是不要命了,既如此,那本侯今日就血洗你唐王府!” 张贵说着就亲自走前去,对着一宗室子弟下体来了一铳。 夏允彝则紧跟着他背着走,也开始用双铳杀这些宗室子弟。 “啊!” 这宗室子弟顿时就倒在地上,惨叫起来。 与此同时,张贵还对一宗室子弟的太阳穴来了一铳,当场打得这宗室子弟脑袋迸裂。 整个大厅的宗室子弟不少已经倒下,加上朱器塽,只还有十来个宗室子弟。 而这十来个宗室子弟如今也开始有些气竭,往后面退着。 张贵则趁此机会,直接一把扯下大氅,露出了插在玉带上的六把手铳,笑道:“没想到吧,本侯还有这么多手铳!” 朱器塽和剩下的宗室子弟见此一幕,如被抽走了魂魄,肚里已先吃了一惧,因而脸色皆开始露出了惊慌之色。 与此同时,夏允彝扯下了大氅,也露出了六把手铳,逼得还站在他面前的几个宗室子弟也都退了几步。 张贵则在这时言道:“你们想着,本侯会因为筵席上就只有你们这些宗室子弟和开封城的达官显宦,而周围又都是本侯自己的人,就会放松警惕。所以,就敢趁此机会,由你们这些宗室子弟亲自动手杀了我!然后再依仗你们的身份,逼得西厂的官校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不敢对你们这些宗室子弟动手?” 说着,张贵就笑道:“但可惜,本侯不是你们能猜到的!而本侯能猜到你们最极端的手段是什么。没办法,你们的见识决定了你们再会算计也跳脱不出你们的认知范围。就比如这自生火铳,你们就不知道是什么阿物!” 砰! 张贵说着就朝一宗室子弟开了铳。 这宗室子弟不甘地倒在了地上,抽搐着。 而张贵的手铳并没有停。 再次一铳。 又一名宗室子弟倒下。 “别以为你们是宗室,本侯会对你们心存忌惮,本侯不认血统,只认秩序!你们现在坏了本侯所恪守的秩序,本侯就得诛杀你们,不会留情!” 张贵说道。 “姓张的!你诛戮宗室,你会不得好下场的!” 一宗室子弟激动地骂道。 张贵道:“那是将来的事,至少现在你会先不得好下场!” 砰! 张贵换了一把新手铳,对着这宗室子弟的胸部就是一铳。 这宗室子弟顷刻间倒地。 “想刺杀本侯,也不知道先潜伏几年,摸清楚本侯的底细,真是利令智昏!” 张贵说着就又是一铳。 又一名宗室子弟倒下。 到最后,就只剩下了朱器塽和唐王父子。 而唐王早已躲在了桌子下面,瑟瑟发抖。 只朱器塽还站在张贵面前。 嘭! 顿时,朱器塽跪在了张贵面前:“饶命!这一切皆是我大哥,也就是世子殿下安排的,我只是听他的指令行事!” “侯爷,看来这唐王府世子还真是阴狠,如今还躲在暗处,只怕是想静观其变。” 夏允彝道。 而张贵只是淡淡一笑,将滚烫的手铳铳口渐渐靠近朱器塽的嘴:“他为什么这么做?” “自然是因为你们要清丈我们的田地,还要逼我们纳粮当差!更关键的是,还要做事,不做事还得降爵!” “他不希望他将来当唐王后,收入大减,甚至还不能逍遥自在的活着,而且还要同那些贱民们一样纳粮当差,而再没有体面尊贵!” “所以,他才策动我们这些唐王系近支宗室子弟一起趁此机会除掉你!” “他说,你诛戮宗室,恶贯满盈,本就该死!留着只会让宗室们的日子更加难过,尤其是将来如果太子登基后,你作为皇帝舅父,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 朱器塽说着就道:“所以,你不能杀我,我可以帮你找到他!因为他其实没有在王府,早就偷偷跑出了开封城,躲在了暗处!” “不用你帮我们找,本侯知道他在哪儿。” 张贵说了一句,就突然开了一铳。 “啊!” 朱器塽惨叫起来。 而张贵实际上只是朝地上开了一起来。 但也因此,朱器塽吓得尿了出来。 “快!” “快!” 这时,黄得功已经带着西厂官校们循声疾步跑了过来。 一时,黄得功就见满屋躺着的皆是宗室子弟,不少还头戴翼善冠、身着四爪龙袍。 而张贵这里则道:“你们来得正好,把逆臣朱器塽和朱硕熿给我扣押起来,然后随本侯一起去王府后院找世子朱器墭!” 夏允彝听后过来问道:“这唐王次子不是说世子作为主谋没在开封城了吗?” “不,世子还在,而且他其实不是主谋!” 张贵冷笑着说道。 刚回过神的朱器塽听后大惊失色。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主谋?哪有被提前囚禁起来的主谋! 一处幽闭的囚室内,唐王世子朱器墭正和自己儿子朱聿键对坐在一张半旧桌子前,啃着窝窝头,聊着彼此的读书心得。 朱聿键道:“父亲,张书堂给我们的《自然科学》一书,我都看完了,里面提到的光合作用应该是有道理的,我用两盆同样的绿植验证了一下,结果放在幽暗没有光线地方的那一盆的确没有对着窗外光线的那一盆长得好。 “这本书里的确有许多我们竟不知道的学问,为父也正想着用磁铁和铜线圈还有软铁棒铁片这些,试试是不是真的能让产生这书上说的‘电’的感觉出来。” 朱器墭点头后也说了起来。 自从几年前一直在暗中给他们提供食物和书籍的张官堂将一名为《自然科学》一书给了两人后,两人就对这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这对于只读过四书五经的他们而言,仿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所以,朱聿键和自己父亲朱器墭每每吃饭时都会聊这方面的内容。 不过,朱聿键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窗外的世界,问道:“父亲,我们真的没有机会出去了吗?” 朱器墭苦笑道:“估计不会有了吧。” 朱聿键听后也脸上流露出悲愤之色,道:“父亲说的是,即便我们没有被祖父饿死,等二叔即了王位,也不会让我们活着的。” “是啊!谁让为父是世子呢。” 朱器墭叹气回道。 朱聿键又道:“听说他们今天宴请张国舅和巡抚夏允彝,想必现在正听着歌,看着舞,享受着美味佳肴吧。” “不过是声色之娱罢咧。” 朱器墭回道。 朱聿键点头:“嗯!” 原来,因唐王朱硕熿更宠爱小妾之子朱器塽,欲使其为世子,而寻了个理由,早把朱器墭和朱聿键父子囚禁起来,意图将其饿死。 只是王府中一小官张官堂不忍,时常暗中接济朱器墭和朱聿键,故而使得朱器墭和朱聿键一直还存活着。 “世子殿下!” 而就在朱器墭和朱聿键父子正闲聊时,一直在暗中接济朱器墭和朱聿键父子的张官堂,这时,突然趁着王府大多数人都在前院参加筵席而没人看守时疾步来到了朱器墭这里,且神色慌张地道: “世子殿下!臣打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二王子他们预谋在唐王殿下设宴款待张国舅和夏中丞时,直接动手杀了张国舅和夏中丞,他们为此提前在桌下放了雁翎刀!” “是不是他们还计划着将这事推到家父身上,向朝廷奏报说,这事是家父做的?” 朱聿键脑袋转得快,急忙问了一句。 张官堂点了点头:“他们是这么计划的。” 朱器墭听后直接瘫倒在地:“擅杀钦差,还是当朝最受宠的国舅!还有本省巡抚!这罪,孤怎么担当得起!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做。” “太卑鄙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如果我还能活着出去,宁让陛下撤了我唐王藩,也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朱聿键这时不由得咬牙说道。 “快!” “快!” …… 这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喊声,还有脚步声。 张官堂先往外看了一眼,道:“是西厂的人!” 朱聿键听后暗喜,忙问道:“难道说,他们的阴谋没能得逞,家父不用受此冤枉?!” “但看这架势,应该是二王子的确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我们唐王府无疑还是会有灭顶之灾,会不会牵连到世子殿下,也很难说!” 张官堂道。 “是啊!这该怎么办才好!” 朱器墭悲叹起来。 朱聿键则向张官堂拱手道:“还请张先生放在下出去!在下要去见见这张国舅!” 朱器墭见此忙唤道:“我的儿,你这是要作甚?“ 朱聿键转身看向朱器墭道:“父亲,二叔他们不忠,做下了此等忤逆之事,无论我唐王府会不会因此有灭顶之灾,我们都得站出来,直接去见张国舅,主动坦白此事!” “至于朝廷要怎么治罪于我们,我们也只能认。” “但是,即便朝廷要杀我们,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就算要死,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死!” 朱聿键说着就对张官堂道:“还请张先生放在下出去!” “慢着!” 朱器墭唤了一声,接着道:“父王下令把我们囚禁于此,我们皆是有罪之人,我们现在贸然出去,显然是违抗王令,会被父王惩治的!” “何况,我们也别让张先生为难,他给我们吃食,已经是不得已之举,再让他违抗王令放我们出去,岂不为难张先生?总之,还是别出去,一切顺应其变吧。” “世子殿下,这没什么,如今到了这个时候,王上想必也不会再为难殿下了。” 说着,张官堂就开了门,对朱聿键道:“王长孙请!” “多谢!” 朱聿键说着疾步走了出来。 …… 而这边,张贵正带着人疾步走过来。 俄然,张贵就看见迎面一青年穿着囚衣朝自己走来。 “你是何人?” 走在最前面的黄得功已经先问起来。 这青年回道:“在下朱聿键,唐王府长孙,欲求见睢州侯,直陈我们不知情之状!” “唐王府长孙怎么穿着囚衣,他犯了什么罪?” 夏允彝这时忍不住问了一句,且看向了已被西厂官校押着的唐王朱硕熿,且问道:“唐王殿下,他真是令长孙?” 朱硕熿带着哭腔道:“不敢瞒上差,此人确系罪人长孙,因忤逆尊长被罪人下令囚禁了起来。” “你要直陈什么不知情之状?” 张贵这时问起了朱聿键,且与已经跟过来的张官堂对视了一眼。 他早在几年前就因为知道朱聿键和其父亲在历史上于这一段时间正被自己偏心的祖父囚禁了起来,而派人收买了同情这二人的张官堂,并暗中把自己编写的《自然科学》一书,让张官堂给了这二人看,以此希望在这两宗室子弟处于逆境时,对这两人产生影响,而为如今的宗室改革做准备。 对于张贵而言,他要改变大明的命运,有的时候就必须要下下闲棋。 而对朱聿键和其父施加影响,就是他下的闲棋之一。 因为宗室子弟中,像朱聿键和其父这样遭遇而有重新塑造价值的宗室子弟很少。 这一切还得归功于唐王朱硕熿本人的昏聩。 朱聿键这时回道:“就是睢州侯与夏中丞会来王府,我们并不知情,因为在下和家父一直在囚室中,并不知道外面的事!” 张贵点头,也就看向朱硕熿:“世子也被囚禁起来了,怎么未报于朝廷知道?” 朱硕熿心跳如雷道:“还没来得及报。” 张贵说着就看向朱器墭:“你不是说世子才是谋害钦差的主谋吗,他一个被囚禁起来的人,怎么做主谋?” 第一百六十九章 枪决儒士,一排接着一排枪决! 朱器墭结巴起来:“我,我,您息怒!我刚刚之所以说主谋是大哥,是因为父王让我这么说的,说如果行动失败,就把罪都栽在大哥身上!” 张贵听后看向了朱硕熿:“这么说,今晚这谋杀钦差之事,主谋乃是唐王殿下?” “是的!正是父王!请睢州侯明鉴!” 朱器墭说道。 朱硕熿则诧异地看了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朱器墭一眼:“逆子!你怎么可以这样!” 接着,朱硕熿就朝张贵言道:“睢州侯,您明鉴,这事一开始,孤是一点也不知道啊!孤也没想到我唐王府底下的这些宗室子弟会如此目无王法啊!” “本侯姑且相信你,而既如此,你朱器墭就算是子诬告父,弟诬告兄,且谋杀朝廷钦命官员!” 张贵这时候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你们不能相信他们的!” 朱器墭着急的否定起来。 张贵接着又问着朱硕熿:“唐王殿下,敢问贵府世子殿下与王长孙到底怎么忤逆尊长了?” “他们并没有忤逆尊长,是孤误会了,本就打算放他们出来再呈报朝廷其间经过的。” 朱硕熿道。 他现在已经看清了自己一直宠爱的次子是何面目,也看出来这位睢州侯是向着自己长子的,便也就这么回答起来。 张贵听后道:“既如此,就把他们放了?” “是的,放了。” 朱硕熿接着便下了王令。 而朱聿键因此忙跪下,更咽道:“谢祖父开恩!” 接着,朱聿键又朝张贵拱手:“亦谢张国舅主持公道!” “令长孙知礼!” 张贵笑着对朱硕熿说了一句。 朱硕熿强笑道:“您过奖!” 没多久,因朱硕熿下令,故而,张官堂便将朱器墭领了出来。 “还不快见过睢州侯与夏中丞!” 朱硕熿因此对朱器墭吩咐道。 朱器墭便过来向张贵和夏允彝见了礼。 “现在事情已是水落石出,唐王二王子朱器塽等一干宗室子弟合谋刺杀本侯与夏中丞之事,实乃谋不轨之罪,故当即刻上报朝廷知道此事,另外,二王子朱器塽还诬告父兄,罪加一等,也当告于朝廷!” 张贵说着就问着朱硕熿:“唐王殿下,你可认同此真相?” 朱硕熿忙道:“自然同意,睢州侯明察秋毫!” “那就一起上疏吧,至于此案主谋让也必是朱器塽无疑了。不过,唐王殿下,你一个管教不严之罪还是会有的。” 张贵说道。 “是!” 朱硕熿答应着就带着哭腔说道:“至于管教不严之罪,还请睢州侯替孤在御前多多美言。” “放心吧。” 这时,朱器塽则不甘地喊了一声:“父王!你真的不管孩儿吗?!您不能让孩儿一人承担这样的大罪啊!” 说着,朱器塽就朝后院的方向喊道:“娘!娘!你在哪儿了啊,你来劝劝父王吧?!” “住口!你这个孽畜!” 朱硕熿大喝一声,道:“谁让你做下这样缺德的事!我们现在都要被你连累了!” 而朱聿键这时候则站出来道:“其实,在下二叔并非主谋!二叔只是受了底下人挑拨,才做了这样糊涂的事。” 在场的许多人听后皆惊愕地看向了朱聿键。 因为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唐王府的二王子明显不是个东西,而且有意陷害唐王世子。 作为唐王世子长子的朱聿键应该很恨自己二叔朱器塽才是,结果这时却为朱器塽说起好话来。 朱器塽自己此时也很惊讶地看向朱聿键。 而朱聿键则继续说道:“故而请睢州侯与夏中丞给在下二叔一份作为王子的体面,不要将其押解进京,而受东厂折磨之苦,给其自裁的机会!” 众人瞬间明白了朱聿键刚才为何要给朱器塽说情,原来这朱聿键是怕朱器塽会被押解进京然后还会因为是宗室子弟,就被网开一面,不予处决,所以以让其体面自裁为由,想让张贵等人在这时就杀了朱器塽。 朱器塽因此怒骂起朱聿键来:“朱聿键!你个混账!早知道老子就该先把你弄死,再弄死你爹!” “好!” 张贵这里则说了一声好,且吩咐道:“给王长孙一把刀,让他去劝他二叔自裁!” “是!” 黄得功便给了朱聿键一把刀。 朱聿键便持刀朝朱器塽走了过来。 “你干什么!” 朱器塽紧张地问了起来。 “二叔,侄儿来给你体面。” 朱聿键笑着说道。 朱器塽呼吸急促起来。 这时,朱聿键则强行让朱器塽的右手握住了刀把,而他自己则两手握住这朱器塽的手,咬着牙,使劲往上抬,直到抬到朱器塽的脖颈处,就开始往下拉。 朱器塽竭尽全力地往外推刀,道:“不可以,不可以!” 噗呲! “啊!” 最终,朱聿键还是强行帮着朱器塽用刀划破了自己的主动脉,而鲜血飙洒了出来。 朱器塽因此渐渐地瞳孔散大,没了气息。 张贵见此只道:“还请王长孙告知,主谋到底是谁,是谁在挑拨令叔父。” 朱聿键满脸是血的走过来道:“是二叔和其他叔伯们身边所养的儒士们!他们一直有在叔伯们面前散播对新政的不满,对睢州侯和夏中丞的不满,乃至明里暗里还说对君父的不满,说什么奸臣当国,大乱将至,说什么天无宁日,新朝当立,才使得叔伯们渐燃起不臣之心!” 权贵多养儒士文人为清客。 而这些清客游于权贵之门,也常挑唆一些权贵干些不法之事,或者游说权贵们按照自己的政治理念做事。 明初朱元璋外甥李文忠因自己府上儒士洗脑而渐渐对朱元璋的一些政令产生不满,且使甥舅之间最终产生了争执,朱元璋就为此将李文忠府上所有儒士尽皆诛杀,言这些儒士挑唆坏了李文忠。 如今,朱聿键提到这个现象,自然也是他世事洞明之故。 他很清楚,自己二叔敢这样做,也必有儒士在暗中游说。 张贵听后也点点头,便道:“那烦请王长孙带路,带本侯的人去抓这些儒士。” 说着,张贵就对黄得功命道:“带人跟王长孙一起去把朱器塽身边的儒士全部抓来!” “是!” 黄得功应了一声。 没多久,朱聿键就带着黄得功把这些宗室贵胄们养的儒士全抓了来。 “你们干什么?!这事与我们什么关系,我们不过陪着王叔王子们写写诗看看戏!” “就是!我们哪里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你们这样滥杀无辜,就不怕留下千古骂名吗?!” 这些儒士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张贵也没废话,直接挥手道:“全部就地枪决!不必再审了,到时候与唐王殿下一起将缘由呈报朝廷就是!” “是!” 于是,这些儒士便被排着队押到了院中,排成一排一排的,跪在了地上。 而西厂的官校们则持着火铳走过去,一排一排的对着这些儒士的后脑勺来了一枪。 砰! 一排儒士倒在地上。 接着又是一排。 一排接着一排。 一儒士因此无奈地大喊起来:“苍天无眼啊!苍天无眼啊!竟这都未能除了这祸害!老天爷,你真的要我们这些儒士遭遇此劫吗?!啊!” 第一百七十章 罪大恶极,跪下受死!(1200均加更) “唐王一系数十名宗室子弟尽皆毙命!” “唐王府的上百名儒士也尽皆被枪决!” “唐王本人忧惧而亡,只世子朱器墭与王子孙因之前被囚禁起来,而没有参与,故活了下来。” 半月后,潞王府。 王府长史黄信隆正向潞王朱常淓说着他刚刚得知的消息。 而朱常淓听后倍感惊讶:“这是为什么,他张国舅乱刀砍死了福王不说,竟还将唐王府数十名宗室子弟尽皆诛戮!我们该怎么办?” “殿下还没明白吗,这张贵就是在变着法的削藩!” 儒官秦立新跟着说了一句。 “削藩?” 朱常淓惊讶地问道。 “没错!天启这刻薄寡恩之君,如今嫌殿下这些宗室占据天下之利太大,而不愿意再恩养如故,明着只是要让宗室们自食其力,也给朝廷纳粮当差,其实呢,暗地里却怀着用各种借口来消灭宗室的目的!” 黄信隆跟着言道。 同在此处的卫辉知府丁启睿也跟着言道:“而殿下,贵府所造王陵就已有僭越之嫌,所以,他张国舅不愁没有收拾贵府的手段!故而,殿下与周王不同,殿下现在只能反!” “这不妥!孤怎么敢造反!” 朱常淓忙摆手道。 “殿下!难道您真打算坐以待毙吗?!” 黄信隆因此急忙问了一句。 朱常淓道:“可造反败了是要杀头的呀!” “横竖殿下您已经逃不过,何不冒死一搏!何况,如今殿下您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秦立新跟着说道。 朱常淓还是有些犹豫,不由得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 丁启睿这时回了一句。 朱常淓道:“请府尹赐教!” 丁启睿道:“那就是我等现在就杀了殿下您,将您的首级献给他张国舅,且说你图谋不轨!朝廷自然会选择相信,且会顺势会削去潞王藩!” “这个……” 朱常淓听后也就叹了一口气,也就道:“也罢,那就反吧。” “殿下圣明!” 黄信隆回了一句,随即就和秦立新和丁启睿二人相视一笑。 三人作为潞王朱常淓身边的儒臣代表,因为素日也没少在朱常淓身边诋毁张贵,也就担心张贵会报复他们,再加上他们本来也的确对新政不满,也就在这时,用威逼利诱的方式,让朱常淓下定了决心造反。 朱常淓素来也没什么主见,也就任由这些儒臣们操控。 没多久,朱常淓就打起了“奉天靖难”的旗号,开始在卫辉城招兵买马,扩大护卫规模。 而卫辉知府丁启睿因为已经投靠朱常淓也就先控制了卫辉城,且还开始照着西厂在京城的做法创办报纸,在报纸上直斥皇帝天启重用奸臣、刻薄宗室、违背祖制。 没多久,朱常淓就令自己麾下千户蒋祚世任靖难总兵官出兵淇县。 淇县知县游定屏还没来得及组织军民守城,就被城内士绅派乡勇暗杀,进而这些淇县士绅就献城降于叛军。 接着,叛军又以此同样的方式,连下汤阴、林县、浚县、安阳、磁州五城。 整个彰德府几乎尽归于叛军之手。 很明显,这些地方的士绅皆不支持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的新政,而主动帮助叛军攻占相应州县。 …… “潞王反了!” 就在张贵与夏允彝一行人往卫辉赶来时,张贵就从西厂情报人员送来的急报中得知了这一消息。 与此同时,他从朝廷派出的急递中得知了天启皇帝因福王谋不轨被乱刀砍死一事而急召他回京的消息。 张贵得知这一消息后就先把潞王造反的消息告知给了夏允彝。 夏允彝听后,神色凝重地道:“看来兵戈之事难免!” 张贵点头道:“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让利于朝廷与百姓,本就是在强他们所难,如今,他们如果不愿意被动接受利益的损失,那也只能诉诸于兵戈之事了。” 说着,张贵又道:“另外,陛下还发来急递,要本侯立即赶回京师,以备他详细了解福王的情况。故而,我明日就得回京,平叛的事只能先交给你,你的标营刘肇基部,中下层官校皆来自于武备学堂,战斗力与军纪都很可靠,应该能助力于你遏制叛军的势头。” 夏允彝回道:“侯爷放心!如您所言,叛军现在无非是依仗官绅策应,而轻易攻下城池,但实际上,并无多少可战之兵。他们攻下一座,下官就去攻打一座,趁机剿灭叛投官绅!反正陛下已提前授予下官便宜行事之权,让下官编练民兵和可以任命候补官暂代州府官,如此,正好可以利用平叛的机会让更多的百姓得到土地。” 张贵点头:“没错!本侯之前建言陛下改革吏制,增加选官考试,和给各部衙和地方主官配置幕僚官,因而,你现在身边也有不少待任之候补官员和幕僚官,且皆是支持改制的我西林书院学子出身,正好趁此机会,让他们主政地方,使新政在河南更加稳固的推行!还有就是趁机组织更多民兵和农社,他叛军有官绅的支持,我们得争取百姓的支持。” 夏允彝也跟着点头:“侯爷放心就是,如您所言,变法革新非请客吃饭,权贵官绅们谁要是不老实,那我们只能发动占大多数的庶民去教训他!” “你明白就好。” 张贵说后,便看向了已被新唐王立为世子的朱聿键:“世子,你和唐王这次进京,是要向陛下奏明朱器塽等宗室子弟谋害钦差一事向朝廷说明情况,到时候,你就留在京城,同其他奉诏入京的宗室子弟接受新设宗学的教育,而你自己可选好什么职事没有?” 朱聿键道:“国朝当以农为本,在下愿以治农为本,让粮食增产!” 张贵听后点头道:“这倒是不错!” 次日,张贵便带着朱聿键等赶回京城。 而一回到京城,张贵刚进入大明门,就见一宦官等着这里,且传旨道:“有旨,睢州侯残害宗室,罪大恶极,故着其进大明门后,解下佩刀与身上所有手铳,且跪下受死!” 同张贵一起回来的朱器墭和朱聿键父子听后大惊,不由得回头看了张贵一眼。 张贵听后也是一愣。 这宦官见此则颇为威严地问道:“怎么,睢州侯想抗旨吗?!” ------题外话------ 还有一章加更 第一百七十一章 用酷刑对待东林党!上烙铁!(上推荐加更) “谁给你的狗胆,在这里假传圣旨!” 家丁周能等这时已经围在了张贵左右,而张贵自己则在这时冷声问了一句。 这宦官听后却很是嚣张地吼道:“睢州侯,你放肆!你这是想颠倒黑白吗?!” 说着,这宦官就把圣旨摊开面对着张贵:“看清楚,这是内阁拟的明发圣谕,非中旨!” 接着,这宦官就喝令道:“睢州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当即刻跪下受死!除非,你真要做抗旨不尊的反贼!” 张贵只得解下了腰间手铳。 砰! 突然,一声铳响。 跟着这宦官一起出现的两名锦衣卫,有一名当即中枪倒地。 “当本侯好骗吗?” 张贵说着就又持手铳指向了另一名锦衣卫。 这宦官忙喊道:“睢州侯,张国舅!这真的是圣旨!你这样做,是在视君父于无物!你大胆!” 砰! 又是一铳。 另外一名锦衣卫也当场被打死。 张贵接着就指着拿着圣旨的宦官:“还不肯说实话吗?!” 这宦官额头已经在冒汗,但还是强撑着道:“你这是在抗旨!” 张贵冷冷一笑。 别说他已经看出来这是有人在假传圣旨,就算是真圣旨,他也不可能真的做一个愚忠之人。 所以,张贵没有多说,而是直接指着这宦官脑门道:“既然还不肯说实话,那就去死吧!” 而正当张贵要扣动扳机时,这宦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道:“国舅爷饶命啊!奴婢也是被逼的呀!他们说只要逼得国舅爷受死,就会放过奴婢呀!” “这假圣旨是怎么来的?” 张贵问道。 这宦官道:“是司礼监内书堂少监杜公公和光禄寺黄少卿伪造的,让奴婢和他们买通的两锦衣卫来此宣旨的。” “他们为什么觉得这样会让本侯受死?” 张贵问道。 这宦官道:“他们说,国舅爷在河南屠戮宗室,肯定会因此心存不安,而害怕陛下会因此处置您,行狡兔死良狗烹的事,而国舅爷又明显是忠于陛下之人,所以,他们也就觉得,下此假圣旨,必能让国舅爷乖乖就范,他们便模仿首辅笔迹与制造假印伪造了这圣旨,让奴婢等来宣旨。只是没想到,国舅爷竟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是假圣旨!” 张贵听后大吼一声:“东厂镇抚司是干什么吃的!有人想鱼目混珠,用假圣旨来除掉本侯,都发现不了。” “国舅爷息怒!” 这时,魏忠贤急忙赶了来,且喝令道:“把这吃里扒外的狗奴婢给押下去!” “是!” 接着,许显纯就带人将这宣假圣旨的宦官押了下去。 而魏忠贤则向张贵赔笑道:“事发突然,咱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也是才刚刚奉皇爷之命来看看国舅爷到哪里时,才看见有人竟在这里对国舅爷宣旨。咱家这才觉得不妙,急忙赶了来!这的确是东厂镇抚司失职,但这些卑鄙小人也真是防不胜防,他们真是什么都手段都想得出来!” 张贵道:“幸好本侯早就建言陛下做好内部保密工作,让内阁和司礼监在拟有些旨意时,加注暗语,以辨真伪!不然,今日说不定还真的要做冤死之臣了。” “要不说还是国舅爷想的周到呢!” 魏忠贤笑着回了一句,就问道:“国舅爷是打算今日就进宫去见皇爷,还是打算明日?” “明日吧。本侯先回府。” “顺便给魏公公一个为陛下清理门户的机会,魏公公总不希望让本侯今日就去向陛下奏明今日所发生的事吧?” 张贵说着就问道。 魏忠贤听后忙作揖道:“多谢国舅爷成全!请国舅爷放心,咱家绝不让这些谋图坑害国舅爷的人日子好过!” 张贵没再与魏忠贤多言,只对朱聿键耳语了几句。 朱聿键听后答应了一声:“是!” 随即,朱聿键就出了大明门。 而张贵这里则回了自己的睢州侯府,且先去向张国纪请了安,然后才来了商景徽这里。 商景徽见他进屋前脸色不好看,就问道:“谁惹着了你?” 已经喜笑颜开道:“没谁惹着,不过是去河南一趟,见到更多罪恶而已。” 商景徽点头:“我按照你的吩咐在进宫见娘娘后也打听到了一些关于刁奴欺负宗室女眷与驸马仪宾的罪恶。” “说说看。” 这里,商景徽便对张贵说了起来。 在张贵回府时,魏忠贤则已经派许显纯等人把光禄寺少卿黄尊素抓到了诏狱。 啪! 黄尊素一被打入诏狱就被打得皮开肉绽。 “说,是谁让你伪造圣旨的!” 魏忠贤亲自问道。 黄尊素一开始还是一脸懵,如今听魏忠贤这样问,才明白了过来,道:“可惜!竟没能除得了他!” 魏忠贤见此吩咐道:“答非所问,直接上烙铁!” “是!” “慢着!” 黄尊素这时大喊一声,道:“没谁指使,这就是我一人做的!原因嘛,你魏忠贤清楚!总之,只要有一丝可能除掉你们这些奸贼,吾都要试一试!” “那你告诉咱家,你们到底在内廷安插了多少你们的人?包括锦衣卫,还有西厂!” 魏忠贤问道。 黄尊素神色凝重了一下,道:“除了你们现在查到的,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魏忠贤阴笑着问了一句。 黄尊素底气不足地道:“没有了!” “烙!” 魏忠贤大喊一声。 一烙铁当即贴在了黄尊素肥肥的肚皮上,滋起油花来。 “啊!” 黄尊素惨叫一声,道:“停!停啊!我想起了,还有个李实!” “尚官监少监李实?” 魏忠贤问道。 黄尊素点头。 魏忠贤继续问道:“还有谁?” “石元雅。” 黄尊素回道。 “连勤政殿直殿太监都是你们的人了?!你们真是会搞事啊!” 魏忠贤听后先吃了一惊,进而更加怒不可遏地喝道:“染指内廷,竟敢不经过咱家的允许!你们这是在将咱家置于何地?!” 魏忠贤说着就问道:“还有谁!” 黄尊素继续交待着。 …… 而在魏忠贤每日每夜的亲审黄尊素和宦官杜之秩等人以为清理门户准备时,张贵则在次日来到了勤政殿参加午朝。以议潞王谋反之事。 张贵来到午朝时,见魏忠贤朝自己点头,便猜到他已经查到了目前能查到的内廷所有奸细,也就准备站出来奏报有人假传圣旨一事。 但在这时,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金之俊却先出列道:“陛下!潞王造反,皆是国舅张贵残害宗室所致,臣请陛下下旨诛杀张贵!以息藩王之怒!” 第一百七十二章 当杀则杀,当留则留! 杀宗室的确算是对这个时代的道德进行了很严重的挑战。 因为受程朱理学思想的影响,家天下思想已经越发严重,皇室宗亲在等级上已天然贵于其他人。 士大夫们为了维持这样的等级秩序,也愿意将皇室宗亲捧成自己的主子阶层。 也不是他们犯贱。 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整个“奴役体系”的稳定。 毕竟只要这个体系稳定,他们虽然在皇室宗亲面前低一等,但在庶民面前,他们可以更加心安理得的一直做人上人呀。 他们不能杀皇室宗亲。 自然,庶民也不能杀他们。 杀了就是大逆不道。 而张贵现在这样做也就算是在挑战这个体系的稳定。 他们其实也没想到张贵会这样做。 因为按理来说,张贵作为勋戚,也是这个体系的收益者,不应该去挑战这个体系才是。 可偏偏张贵去挑战了,竟杀得比自己还尊贵的宗室们血流成河。 许多士大夫们以为张贵这样做是疯了,甚至还觉得张贵这样做了后肯定也会有所后怕。 毕竟是在背叛天下人人都已经接受的等级规则。 即便张贵这个勋戚是出身寒微,没接受多少程朱理学教育,耳濡目染之下,也应该知道皇室贵胄就是主子阶层才是。 所以,许多士大夫们认为张贵即便基于一时愤怒杀了宗室,恢复理智后,也应该感到不安才是。 也正因为此,黄尊素这些人才会想到以假传圣旨的方式来企图令张贵下跪受死。 他们基于对儒家社会正常人的认知规则的了解,以为张贵在收到让他下跪受死的圣旨后就算不会像岳飞一样甘愿伏诛,也应该吓得求饶,然后被他们买通的锦衣卫强行诛杀才是,如韩侂胄一样。 但张贵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认知体系里没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 所以,朱家人在他眼里与其他权贵官僚没有区别。 当杀则杀。 当留则留。 张贵接受的教育,是要去遵循一个更高维度的规则,这个规则,已经高于家天下模式。 所以,张贵对宗亲想杀就杀,就是因为他知道,他握有的牌比这些皇室宗亲多。 而张贵也知道,明智的皇帝也当明白,现在为皇室宗亲除掉张贵的后果比让张贵除掉一些皇室宗亲的后果严重。 话转回来。 正因为张贵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受到的认知教育不是来自这个时代的认知教育。 所以,他敢杀宗室。 所以,他敢在遇到让他下跪受死的圣旨时,没有被吓到。 但还想维持这个奴役规则的一些士大夫们,自然无法容忍张贵这样的人来祸害这个规则。 因而,他们要打倒张贵,要为自己的朱家主子们伸张,要求皇帝也承认这样的规则。 即便他们知道张贵不容小觑,也知道张贵深得圣宠。 但他们仍然要发出声音,哪怕只是为自己恪守的规则殉死,他们也心甘情愿。 毕竟这个奴役规则要是被打破了,他们会生不如死,会无法接受的。 他们无法接受一个可以连宗室也能肆意被臣子诛戮的时代。 哪怕这宗室犯了国法。 “陛下!藩王们乃陛下宗亲,乃天潢贵胄,而睢州侯张贵却杀之如屠狗!” “先是福王府,后是唐王府,其残忍之程度,令人发指!” “陛下,可见此人毫无人臣之心!无视朝廷尊卑!故而引起天下公愤,以致于藩王起兵,内患再起!” 所以,这时,太仆寺丞蔺允魁也站出来响应此事。 “陛下!自古圣德之君,皆礼待宗亲以仁,天下之人对于宗室贵胄也莫不以礼敬之!” “而唯张贵,酷狠奸恶之人,借推行新政,横征暴敛于藩王,乃至污蔑藩王造反,肆意诛戮宗室。” “陛下对其不能不惩戒!不然,天下只以为陛下只亲后族外戚而视宗亲为贼也!如此,则国必大乱也!” 紧接着,金之俊继续跟着补充起来,且激动道:“陛下!我大明自太祖以下,列代先帝皆在九泉之下看着呢,看着您为皇室贵胄主持公道啊!陛下!” “请陛下为皇室贵胄主持公道!” “请陛下为皇室贵胄主持公道!” “请陛下为皇室贵胄主持公道!” …… 一时间,许多文臣皆都站出来,为被张贵诛杀的宗室鸣不平。 张贵见此也出列为自己辩驳道:“陛下,福王僭越皇权证据确凿,他私自设关收税,且以王令代圣谕而强夺民财!” “臣这里有福王长史沈贤猷的亲笔供状为证以及其他证据!故臣并非枉杀他!” “而至于臣有没有权杀他?臣有!臣这权是陛下所给,因为臣是代天子巡视天下,先斩后奏,亦是皇权特许,如今有朝臣以此来否定臣,就是在否定皇权!意欲人伦亲情之理代替皇权之纲!” 接着,张贵又道:“至于唐王府数十名宗室毙命,并非臣本意。而是他们意欲刺杀臣。臣当时不得不反击,臣若不反击,则皇命尊严将不存!” “这一点,奉命进京的唐王殿下可替臣向陛下阐述经过,请陛下宣唐王陛见!” 按理,藩王非诏不得进京,但张贵的确提前已急递请皇帝下旨准予唐王进京,为的就是今日向皇帝说明唐王府发生的事。 天启这里听后也道:“宣唐王!” 没多久,唐王朱器墭就来到了大殿上。 天启问道:“唐王,你们府上数十名宗室子弟毙命于国舅张贵之手是何原因?” “皆因臣弟朱器塽等受门下儒士挑拨,而合谋在筵席上刺杀国舅张贵,当时臣和先王皆不知情!好在国舅张贵神勇,没有让叛变者谋逆成功。” 朱器墭回道。 “陛下!就算宗室子弟们谋逆欲杀睢州侯,睢州侯也不能对宗室子弟下杀手,这本质上已经是大逆不道!” 金之俊这时候说道。 张贵听后问道:“照你这么说,本侯当时只能让他们杀死?” “没错!他们是贵胄,乃天家之人,即便杀你也无罪!最多不过是落下不仁之名。而你反击就是有罪!何况你还直接残杀了他们!所以,你张国舅这是大逆不道!” 金之俊义正言辞地对张贵说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骂我祖宗?我祖宗是太祖爷! 张贵呵呵冷笑:“但本侯是朝廷钦差,他们杀本侯,就目无天子!你们难道觉得他们比天子威严还大?” “那只是该天子追究的事,国舅爷身为天家之臣,在当时自当领死!” 金之俊回道。 张贵捏紧了拳头,哼了一声:“与你争这些也无用。” 接着,张贵就看向了天启:“此事,当请陛下圣断!” 天启道:“朕才是天下之主,而张贵是代朕行事,即当时之情况下,他就是朕!他这样做没错。” “陛下,国朝是以礼治天下,他连皇室贵胄都敢杀,陛下难道就不担心他将来连你也敢杀吗?!” 金之俊大声问道。 “那等张卿敢杀朕的时候再说,但现在,朕只不希望他,因为不敢杀皇室贵胄而敢对朕阳奉阴违,大明不是以礼治天下,是以皇命治天下,你们少拿所谓的礼乱朕的朝纲!” 天启直言不讳地道。 “陛下,你竟否认礼治!” 金之俊惊愕地说了一句,就悲愤道:“陛下,礼不可以废呀!” “陛下三思,一旦礼崩乐坏,则天下大乱呀!” “陛下,请收回此言,大明可以无法,但不能无礼呀!” “放肆!那照这么说,岂不是皇命亦当屈从于礼?” 而这时,变法派的头号喉舌陈子壮忍不住出来质问了一句。 “大明到底是礼的天下还是君王的天下?!” 接着,文震孟也跟着质问了一句。 而金之俊则道:“天子亦当从于礼教,否则怎配为天下共主!当时即便宗室杀他张国舅,他张国舅只能受死,或跑之,而没有反杀的道理!比如父母欲杀子,岂有子反杀父母的道理!饶是他张国舅是为陛下而死,而也只能由陛下去惩处宗室!” 一时间,因为朱由校执意要强调自己的皇命才是最大的规矩,故而使得整个朝廷似乎再次掀起大议礼之争。 而金之俊则仍旧坚持认为,张贵就该有做朱家人奴才的意识,哪怕他是代天子巡视,哪怕宗室们杀他已形同于谋逆,那张贵当时也不能杀这些宗室,只能被这些宗室杀死或逃走,至于这些宗室谋逆这是后面的事。 总之,在他们看来,礼在法之上。 张贵不能因为宗室们犯法就自己先违背礼教规矩。 这一刻,朝堂上的争论其实本质上是法治与礼治之争。 虽然这法治是只有君主才能立法的法治模式,但也还是与以礼治国的内涵不同。 在朝堂上争论不休的时候,朱聿键已按照张贵的授意聚集起了一大批宗室子弟。 因为宗室改革,天启下旨着宗室子弟可以进京报考新设宗学,而以待重用。 所以,有不少宗室子弟皆进了京,尤其是想另觅出路改变现状的远支穷困宗室们。 而朱聿键也就能用他的亲王世子身份,在京召急到一大批宗室子弟。 这些宗室子弟愿意来京报考宗学,自然也说明其本身是支持宗室改革的,而属于苦天下现有礼制约束久矣的一批人。 他们基本上是被宗族中的嫡长之宗亲,压迫过且也不愿意受现有制度束缚,而欲实现自我价值的有志之人。 如今朱聿键聚集起这些人后,也就直言不讳地对这些宗室子弟动员道:“诸位,我们现在能进京求学,将来还能做官经商从军,原因是为何?就在于朝廷不再对宗藩一味禁锢在一城之内,而实行了新的宗藩之制!虽说,新的宗藩之制会让我们失去不少庄田之利,可这对于我们这些能得到庄田不多的远支宗室而言,重要吗?” “没错,不重要,只有那些近支宗室和各藩王嫡系长房才会在意他们的庄田之利,我们这些人如果不改制,就只能和乞丐一样讨饭吃。” “是啊!就像我们这一支,因为兄弟姊妹多,朝廷的俸禄早就不够我们用,家父其实已经不敢称自己是宗室子弟,而去给别人当长工了。若不是,朝廷这次改制,我也不愿意再承认自己是宗室子弟,一旦承认自己是宗室子弟,什么都不能做,除了讨饭!” …… 这些宗室子弟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而朱聿键见此则道:“但现在有金之俊这些官员反对改制!还因国舅张贵处决了福王,对国舅不满!有意重新恢复以前禁锢我们这些宗室子弟的制度,而这样的话,意味着我们各房的嫡房长房还是可以任意囚禁乃至打杀我们,我们还是不得不靠着向他们乞讨为生,活得跟猪狗一样,你们让金之俊这样的人得逞吗?” “怎么会愿意!我们不是猪狗,不能当猪狗一样的养着!” “没错!凭什么宗室子弟就只能当乞丐不能做官!” “是啊!虽然我们太祖爷讨过饭,但不代表我们这些子孙也喜欢讨饭。” …… 这些宗室子弟们皆鼓噪起来,流露出对金之俊的极大不满。 毕竟大明最初的宗室制度,其实只是保证了宗室中少部分近支和嫡亲宗室的富贵,大部分宗室子弟其实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甚至比许多百姓还不如,毕竟他们不能自由离开所在的封地谋生。 朱聿键见此便道:“恰好我知道金之俊的家在哪儿,不如我们去抄了他的家,大闹一番,法不责众,何况我们还是宗室子弟,这算是我们这个身份现在能给我们唯一的一点价值,此时不用何时用,我们又不是造反弑君或杀钦差,无非是囚禁起来而已!” “说的没错!那就去抄了那姓金的!” “娘的,以前在封地只能欺负老百姓,如今正好找这些当官的出出气!要不是他们这些狗官,把朝廷搞得这么穷,我们这些宗室也没这么惨!” 一下子,许多宗室子弟皆积极响应起来。 “那就走!” 朱聿键说着就先挥手大跨步走了出去。 他的确知道哪些官员对宗藩改制不满,也知道这些人住在哪里。 因为西厂在暗中帮助他,给他提供这些情报。 “走!” “是爷们的,就跟着走!“ 没多久,金之俊的宅邸所在的一条街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宗室子弟。 这些宗室子弟有头戴翼善冠穿着龙袍的,有因为穷只穿布衣的,甚至更有穿着补丁衣服如乞丐的。 但无论如何,这些人神色上倒也难掩其作为皇族宗亲的傲气,大摇大摆的往金家而来。 “让开!” “你们锦衣卫敢拦老子?老子是镇国将军,大明宗室!” “滚!什么?你要**祖宗,老子祖宗是太祖爷,你有本事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一路上,也没人敢拦,拦了也被怼得哑口无言。 …… 这些宗室子弟最后耀武扬威地围在了金宅四周。 金家门房一开始还想拦住这些人,但很快就被好些个宗室子弟摁在地上拳打脚踢起来,到最后竟被活活打死。 到后面,金家大门也被撞开。 一大批宗室子弟就闯了进来,四处翻箱倒柜。 朱聿键则在这时喊道:“为避免留下证据,查明是我们具体谁来这里抄的,待会把抢的金银都发出去,丢在大街上,让老百姓们捡!宁把这些赃银给老百姓,也别让金家日子好过!” “说得对!” 于是,这些宗室子弟便在金家四处抄没起来。 “大胆!你们这些刁民匪寇!竟敢擅闯大臣宅邸!你们是要造反吗?!” 金之俊之子金玉瓯此时也衣衫不整的从自己父亲小妾的房间里赶了出来,见此情景,气得大骂起来。 啪! 朱聿键先上去给了金之俊一巴掌:“你他娘的才想造反,竟敢骂我们天潢贵胄是刁民匪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宗室子弟抄文官家,遍洒金银! 金玉瓯这才注意到朱聿键头戴翼善冠和龙纹袍。 一时,捂着脸的金玉瓯不知道该怎么说。 砰! 但紧接着,他也已没有机会说什么,因为一个拳头正在他面前放大。 一宗室子弟直接一圈打在了他的眼睛上,打得他眼冒金星。 接着,因朱聿键突发奇想道:“找把刀来,划了他的嘴,让他乱骂我等宗室!” “是!” 没多久,金玉瓯就被强行割舌,而捂着嘴,在地上卷曲颤抖起来。 其他金家子弟也先后遭到了毒打。 金家的财产也尽皆被抄没。 连藏在地窖里的金银也被挖了出来。 “这么多金银,这货肯定是大贪官!而且是厂卫都没查到的大贪官,看来藏的很深!” 许多宗室子弟因此很是兴奋地说了起来。 而朱聿键因此道:“只怕他这座大宅子也是用的赃款买的,也不知道是地方上多少民脂民膏被搜刮后献给他的,不如把这宅子烧了,让附近的贫民来取取暖!” “好主意!” 一时间,有宗室子弟开始烧金家的房子,有宗室子弟则开始把金家的金银宝贝拉出来,满大街洒,甚至强行塞到一些小摊贩小乞丐手里。 百姓们也因此纷纷过来捡拾金银,甚至城外的百姓都赶了进来,甚至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来捡。 整个京师仿佛一下子都乱了套。 “放肆!你们这是从哪里抢来的金银,敢这样到处洒!” 巡城御史余承富此时正按例巡城,却也因看见一伙宗室子弟正在四处洒金银,便骑在马上大声叱喝起来。 一伙宗室子弟则直接将余承富从马上拽了下来,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们,你们这是在造反!” 余承富委屈地喊了起来,在被打了一顿后。 但这些宗室子弟已经扬长而去。 只跟来的一伙宗室子弟笑着说了一句道:“你在说笑吧,我们宗室子弟抄狗官的家算什么造反!难道这天下是你们狗官的?” “宗室子弟?” 余承富听后很是惊讶,直到接下来他在向一锦衣卫打听后才明白,敢情这些宗室子弟去抄了金之俊的家。 正巧,这时,朱聿键也带着一大队宗室子弟出来,且道:“下一个,太仆寺丞蔺允魁家!” 余承富见此忙去了宫里,准备奏报此事。 而此时,宫里,勤政殿,朝臣们仍旧在为张贵当不当诛杀谋逆宗室的事进行着激烈的政论。 金之俊仍旧在情绪激动地喊道:“陛下!礼不可废!就算宗室子弟谋逆,也不能由做臣子的诛杀,甚至即便是天子也不能诛杀!而当以宽仁对待血亲!” “报!” 这时,魏忠贤急忙走了过来,大喊了一声,且道:“皇爷,刚刚传来消息,京城发生了骚乱。” “什么骚乱?” 天启问了一句。 “有许多人冲进了左副都御史金副宪的宅邸,抄了金家,且抄得大批金银,还把金家给烧了,金公子也被他们割舌!” 魏忠贤回道。 “什么?!” 金之俊听后大惊,急忙痛声道:“臣请陛下做主,即刻派兵镇压这些刁民匪寇!格杀勿论!” “皇爷,这些人不是刁民匪寇!” 魏忠贤回道。 金之俊怒叱道:“怎么不是,都随意抄起了大臣的家,还虐待官僚子弟,这等丧心病狂之徒,不是刁民匪寇,还是什么?!” 金之俊说着就道:“陛下!刁民作乱,不能不铁腕整治之,臣请陛下下旨,令有司将这些刁民匪寇速速捉拿。” “千刀万剐!” 金之俊咬牙说了一句。 魏忠贤则道:“皇爷,他们真不是刁民匪寇。” “魏公公!” 金之俊这时见魏忠贤还在为那些抄自己家的人辩解,也就气得大喊了一声,道:“难道非要抄了你的家,你才会承认他们是刁民匪寇吗?!” “皇爷!据奴婢得知,这些抄金家的人,烧金家的人,皆是宗室子弟,他们很多都腰缠玉带、穿着大红纻丝常服,明显是皇亲贵胄啊!” 魏忠贤这时急忙说道。 “宗室子弟?” 金之俊听后怔了片刻。 “既然是宗室子弟,那的确不能以刁民匪寇侮之,此事还是要慎重处置比较好。” 蔺允魁这时说了一句。 但魏忠贤突然补充道:“这些宗室子弟在抄了金家后,就去了太仆寺丞蔺允魁的宅邸。” “什么?!” 蔺允魁听后,如耳边起了个焦雷,忙持起象笏,改口道:“陛下,臣请立即下旨让厂卫阻止这些宗室子弟胡来!” “他们这是在视朝廷王法于无物!他们这是谋逆造反!必须尽快予以诛灭!格杀勿论!” 蔺允魁说着就强调起来。 金之俊也跟着说道:“陛下,臣亦请尽快诛灭这些不法宗室!” “金副宪,之前不是说礼不可废嘛,且要天子对天下宗室子弟宽仁对待,即便谋反都不能杀,怎么现在又讲起法来了?何况,他们只是抄大臣家,算不得造反,怎么能格杀勿论呢!” 张贵这时问了一句,就对天启道:“陛下,臣认为还是先讨论清楚,我大明到底是以礼治国还是以法治国比较好,比如现在这事,宗室子弟犯事到底能不能杀?到底该不该治罪?” “等搞清楚了,再让有司去处置此事比较好!毕竟不先讨论清楚,就先让厂卫去抓宗室子弟,岂不也是让他们乱礼?” “因为,如果按礼来讲,这些宗室子弟是他们该礼待的。” “还要考虑到的一个问题是,一旦这些宗室子弟拒绝被逮捕,且攻击厂卫,厂卫能不能杀?也免得像金副宪质疑臣一样,即便臣领了皇命,可以代天子杀人,结果金副宪说臣哪怕是钦差也没有资格杀宗室。” “陛下,臣认为国舅爷说的是极是,此事当讨论清楚为好。” 礼部右侍郎陈子壮跟着附和道。 魏忠贤也跟着道:“皇爷!东厂和北镇抚司的确也不敢贸然对宗室们动手,而招致群臣非议,一切还是等皇爷您的谕示。” 天启得意地瞅了张贵一眼,忍住不笑道:“朕也为难啊!朕自然是要只以皇命治国,可有的人不依从,非要以礼治国,不然就说朕刻薄寡恩。朕自然也得等诸卿廷议定了后,才好做决断!而不致于留下昏名。” 天启一下子特别皿煮起来。 金之俊和蔺允魁见此皆明白了过来,知道这肯定是国舅张贵等人刻意唆使的宗室子弟们这样做,而让他这些为福王等藩王鸣不平的官员哑巴吃黄连。 “陛下,臣以为不必再议了,大明自然是陛下说了算,不是礼制说了算,宗室子弟胡作非为,陛下身为天子,自当秉公持正,予以惩治,甚至应该更加严厉地处置才是,毕竟宗室子弟更应注重自身品德!” 蔺允魁这时急忙转变了态度,他现在急于保住自己的家产。 但金之俊则因为知道自己家已经被抄,而不可能再追回,也就不愿意就此认输,而是继续嘴硬地道: “陛下!臣以为,如今宗室子弟所造成的骚乱,皆是支持宗室改革的国舅爷张贵等造成的,因准许宗室子弟来京之故,他们在京城也就未能得到各自父兄制约,故而才在京城胡作非为起来,乃至抄家灭门!所以这事跟宗藩改革有很大关系!” 说着,金之俊道:“故臣建议还是停止对宗藩制度的改制!恢复祖制,令藩王宗室不得出封地!且令在京藩王立即回京!“ “陛下,臣附议!” 许多文官因此站了出来,表达支持金之俊。 而天启并不想答应金之俊废除宗藩改革新政,只道:“既然还有这么多要廷议的事,那就先散朝!明日再议!今天时候也不晚了!” “是!” 而张贵则在退朝时,记下了这些人的名字,且在回府后就叫来了朱聿键,道:“你去告诉来京宗室子弟们,告诉他们,金之俊等要求朝廷放弃宗藩制度改革,这也就是说,会继续把你们当猪马一样圈养!” “另外,继续策动他们,如果不想当猪,想过上好日子,而不因为有宗室身份就不能自求富贵,就去发声,就去行动,就继续对反对此次改制的官员采取报复,直到他们不再要求陛下反对宗室制度改革为止!” “告诉他们,宗室子弟也要有资格自谋富贵!也要有资格报效国家!” “明白!” 朱聿键回了一句。 因为张贵在暗中继续鼓动宗室子弟闹,所以,金之俊的轿子在次日进宫上午朝前,就被一帮宗室子弟围了起来。 “是你不让改革的?” 一宗室子弟还因此问了一句。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朱聿键:去你娘的天下共识,给我打! 金之俊眼下正没好气。 毕竟他的家被烧了,儿子也没了,这些年暗地里通过一些化名客商收的大额贿赂也没了。 如今见朱聿键这些宗室子弟竟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也就不由得怒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就是问问。” 朱聿键笑着回道。 金之俊尽量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没错!老夫的确不赞成改宗藩之制,天子当与士大夫治天下,岂有宗室出仕之理!” “难道我们就不配自谋富贵和报效家国?” 朱聿键问道。 “没有!这是祖宗成法,不能坏!” 金之俊回道。 “他娘的,这是什么狗屁成法,太祖时,藩王还能带兵镇戍呢!再说,我就没听说过有祖宗成法不能坏的!” 一宗室紧跟着怒气冲冲地说了起来。 金之俊见拿祖宗成法吓唬不了这些宗室子弟,只得用别的理由说道:“宗室不得参政带兵,不得离开封地,此乃天下人共识!” “再说,你们本就只该待在各自所在之系藩王而不得离开其封地!现在你们入京,已经坏了天下人公认的礼法!你们这样做已经是悖逆天下人心,如今甚至在京师杀人放火,如同谋逆,你们就不想想这样做的后果吗?!” “去你娘的天下共识!” 一宗室子弟直接将提前不知从哪儿捡来的一砖头朝金之俊丢了过去,且大骂了一句,道:“老子只知陛下的圣旨,不知道什么天下共识,老子进京也是奉的圣旨,坏的什么礼法。至于杀人放火,老子不认,你能把老子怎么着!” “啊!” 金之俊脑袋挨了一下,气得嘴唇发抖:“你们竟敢打老臣!” 朱聿键这时拉住了这丢砖头的宗室子弟,只对金之俊道:“好叫你老知道,如今国朝之实情已非国初,宗室过繁,累计已有数十万之多!而若不改制,令远支宗室自食其力,以平民身份报效国家,许多宗室就会比普通百姓还惨,可能会乞讨为生,甚至饿死!” “何况,朝廷也没有足够财力保证数十万宗室衣食无忧!即便眼下可以通过抄家追缴逋赋保证,将来宗室达百万之数呢,还能满足吗?所以,以前之礼制已不合时宜,如今已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明白?”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礼不可废,更不可改,远支宗室就算饿死也不能坏了礼制!” 金之俊大声回道。 朱聿键沉下脸来。 有些远支宗室甚至已经两眼冒火。 因为金之俊这话算是彻底刺痛了他们。 他们也没想到金之俊如此顽固,竟说出自己这些人就算饿死也不能改。 朱聿键这时怒极反笑道:“我听说,你在朝堂上有言,宗室乃天家之人,就算要打死谁,按理,该人就也不能反击,只能受死或者逃走,因为天家之人贵于非天家之人,此乃礼,礼不可废!既然如此,我们现在打死你,你可能不能叫锦衣卫,也不能还手,否则,你就是乱礼!” 朱聿键说着就撸起袖子指着被围起来的金之俊:“给我打!打死这个狗官!” “锦衣卫!” 金之俊忙着急地对守在宫墙两侧的锦衣卫喊了起来,且道:“他们欲要殴打朝廷大员,如同谋逆,你们当速速杀了他们,否则本官必弹劾你们玩忽职守!” 两锦衣卫看了看,没有说什么。 张贵已提前给这些锦衣卫打了招呼。 所以,这些锦衣卫都装作没看见没听见。 嘭! 朱聿键先一拳打在了金之俊脸上,且道:“你不是说我们打死你也只能受死或逃走,而不能反击嘛,怎么还叫锦衣卫杀我们!你当你自己是谁呀,还敢使唤锦衣卫。” 金之俊顿时眼冒金星,栽倒在地,但同时,他也不得不忙喊了一声:“好啦!老夫同意改制就是!你们打死老夫又有何益!” 朱聿键见此便没再让其他宗室子弟动手,只指着金之俊道:“算你识趣!但我还是得警告你,别想着阻止改制,不然,你就是与我们这些宗室子弟为敌!反正与其饿死,还不如先要了你们的命!记住了没?” 金之俊点头:“记住了!” “滚吧!” 朱聿键喊了一声。 金之俊这才灰溜溜的捡起象笏进了西苑,去参加朝会去了。 朱聿键这里则对宗室子弟们道:“诸位,我们在这里喊一喊,让陛下和阁臣九卿们都听见我们的声音,也让那些想让我们饿死也不愿意改制的人知道我们的声音!” “好!” “我们不想被圈养!” “我们也想尽忠报国!” “富贵官爵,凭什么不能自己建功争取,而非要朝廷赐予!” “皇室贵胄不能当无用之人!” “朝廷既然养不起我们,为什么不让我们自食其力,非要让我们像乞丐一样活着吗,这样还有什么天家尊严?!” 这些宗室子弟在宫外大声喊着。 一时,路过的朝臣们纷纷看了过来。 这让他们感到诧异。 以前大明宗室不过是名册上的一个个名字。 但现在,一大批宗室子弟出现在眼前时,他们还是感到很吃惊的,而且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竟也希望改革宗藩制度。 蔺允魁路过看到这一幕时,感到非常愤慨,不由得道:“真是礼崩乐坏,礼崩乐坏啊!连宗室子弟都要坏祖宗成法!这世道究竟怎么了?!” 说着,蔺允魁一想到自己家也被这些人抄的事,就更加愤怒,不由得走过来,朝朱聿键等宗室子弟喊道:“你们在胡闹什么!你们还有没有王法!朝廷大政岂能是你们能置喙的?你们聚集在这里是在谋乱!” 朱聿键没有管这么多,只问着蔺允魁:“你是赞成改制,还是不赞成改制?” “祖宗成法岂能更改。” 蔺允魁刚说完,朱聿键就大喊一声:“给我打!” 眼见着这些宗室子弟要动手,蔺允魁便忙大声补充道:“但到不得不改时,自然得改!” 砰! 蔺允魁还是挨了一拳,且倒在了地上。 朱聿键则也因此忙将他扶了起来:“不好意思,你后面这一句还是说慢了,所以拳头没收住!” 蔺允魁最终也顶着一个熊猫眼进了宫。 等到朝会开的时候,当天启看见金之俊和蔺允魁各顶着一熊猫眼时,也就感到好奇,便问道:“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七十六章 皇爷,他们是巨贪,并不两袖清风! 金之俊先委屈至极地出班奏道:“陛下,臣收回前日所言。臣之前糊涂迂腐,竟误入歧途,如今才幡然醒悟。” “以臣如今之见,礼的确当从于皇命!口含天宪者乃是陛下,非圣人之礼也!” “故,宗藩之制的确当改!宗室犯法,有司当可处置乃至诛杀之!” “此所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也!” 如今,他金之俊自己已经尝到了不对宗室进行法制约束的苦果,也就不愿意再提礼敬宗室以及非天子不可杀宗室的话了。 虽然张贵等人没有用大道理叫醒他,但他自己现在是着实被打醒了。 “至于臣之眼睛,是为在京宗室子弟所殴,请陛下为臣做主!” 接着,金之俊就又说了自己眼睛肿了的原因,还要天启给他做主。 而蔺允魁也在这时跟着奏道:“陛下,臣亦收回前日所言,礼当从于天子,宗藩之制也的确当改。” “且对于宗室子弟应严明法纪,天家之人更应恪守国法,一旦有罪,有司由天子授权,自当可以处决罪大恶极之宗室!” “至于臣之眼睛,亦是在京宗室子弟所殴!” “他们啸聚一起,在宫外图谋不轨,臣侥幸得以脱身,如今特来禀明陛下,请陛下即刻下旨诛杀在宫外谋乱和抄家的不法宗室!” 接着,蔺允魁因想到自己家被这些宗室子弟抄没,如今还被这些宗室子弟殴打威逼,新仇加旧恨,也就直接开始要求皇帝天启诛杀这些宗室子弟。 他也跟着被打醒了,不再认为宗室当礼敬。 “竟有这事?“ 天启故作惊讶地问了一句,随即对魏忠贤道:“去看看,真要是有宗室子弟闹事,即刻拿下!” “陛下圣明!” 金之俊和蔺允魁这时都齐声回了一句,心里稍微感到一丝欣慰,暗想陛下还是愿意为自己这些人主持公道的。 “是!” 没一会儿,魏忠贤去了后就又回了大殿,奏道:“陛下,外面闹事的宗室子弟都已经提前散了,厂卫的人没抓到。” 金之俊和蔺允魁听后大感失落。 一时,金之俊道:“陛下!这些宗室子弟如此无法无天,肆意抄没大臣家产,乃至打死大臣子弟,更甚至直接殴打大臣,朝廷不能不管啊,不然,朝廷法度何在,请陛下明鉴!” 蔺允魁则跟着道:“请陛下下旨有司严查。” “此事当由东厂和北镇抚司去查。” 天启这时说道。 “是!” 魏忠贤再次答应了一声,就道:“启禀皇爷,在京宗室子弟太多,恐东厂难以查到。” 天启佯怒道:“查不到也得查!但也不能冤枉朕的宗亲!” 魏忠贤很配合地答应道:“是!” “陛下!臣以为不必查,在京的宗室子弟肯定都参与了此事。” “臣听闻,他们早就对新政不满,且已和潞王勾结,而暗蓄谋反之心,甚至已经在暗中勾结朝廷大臣,准备发动叛乱,篡权夺位!” “故臣认为,为避免夜长梦多,当行以雷霆手段,封城戒严,将城中所有宗室子弟,除本就在京的信王外,尽皆诛杀,以绝后患!” “这样做也算是给将来再进京的宗室子弟以震慑,让他们知道,进京入学,必须守王法!” 金之俊明显对这些宗室子弟已经是恨之入骨,也知道东厂在有意包庇这些宗室子弟,指望东厂去查,不可能查到这些宗室子弟,也就干脆直接建言天启将在京宗室子弟尽皆诛戮。 “陛下,臣也有所听闻,这些宗室子弟之所以现在抄大臣们的家,就是在试探朝廷的底线,只要朝廷忍让他们一分,他们就必然会得寸进尺一分!今日,他们敢打臣等,明日,他们就敢打陛下!” 蔺允魁也而跟着补充起来,且道:“请陛下下旨诛杀所有来京之谋逆宗室!” “请陛下下旨诛杀所有来京之谋逆宗室!” “请陛下下旨诛杀所有来京之谋逆宗室!” “请陛下下旨诛杀所有来京之谋逆宗室!” …… 一些同金之俊、蔺允魁一样深恨这些支持宗藩改革的宗室子弟们的大臣们,此时皆这么喊了起来。 张贵则在这时站出来道:“陛下,来京的宗室子弟并非全是法外狂徒,他们当中有不少是真的来京求学,以图上进而报效国家的有志之人!“ “不说别人,就说唐王府的世子殿下,他这些日子就一直和臣在一起,讨论天下民生疾苦,而有意在农事上有所成就,使天下百姓不再受饥荒之苦!可见其志存高远!” “故而,臣认为,不能一竿子把所有宗室子弟都打死,他们如果真犯了王法,是当处置,尤其是犯了十恶不赦的重罪,处以死罪也是必要的;但也不能冤屈了宗室贵胄,毕竟他们皆是皇室宗亲,陛下乃仁德之君,尚不愿一百姓受委屈,何况是自己宗亲呢?” “故臣认为,还是让东厂先严查比较好,查的谁再惩治谁,如果百官们担心东厂徇私,也可以让三法司与东厂、锦衣卫会审!” “总之,无论如何,都得证据确凿,不能冤枉一个宗室,而留下陛下枉杀宗室之名,只要证据确凿,就能用报纸登载而传于天下,这样天下自然人人信服,才会觉得陛下持正不偏私!” 天启点头:“睢州侯所言极是。” “陛下!” 金之俊还想再辩,但这时,天启已懒得再听,只道:“此事不必再议,朕知道你们不放心东厂,那朕这就下谕旨,从这件事开始,涉及宗室之事,由东厂、西厂、锦衣卫北镇抚司会同宗人府、三法司审理处置!信王任宗人令。五衙门共同处置,朕够公正了吧。” 朱由校说着就问着在大殿上的唐王朱器墭道:“唐王,你觉得朕这样公允否?” “陛下这样做,自然公允,天下宗室乃至文武必皆无异议也!” 朱器墭回道。 金之俊:“……” 他知道自己这些人是彻底输了,而不可能让皇帝将所有在京宗室子弟都诛戮。 金之俊因而瞅了张贵一眼,他猜得出来,自己这些人输的这么惨,肯定跟张贵有关。 张贵则在这时给魏忠贤递了眼色。 魏忠贤会意。 他对金之俊这些不信任自己厂卫的文官也很不满。 在对付这些文官上面,他和张贵利益是一致的。 所以,魏忠贤这时站出来道:“启奏皇爷,东厂虽然没查到是哪些宗室子弟在聚众作乱,但东厂有查到左副都御史金之俊暗中收受巨额贿赂的铁证!” “这些铁证是那些不法宗室子弟在抄没金家后,从金家密室内搜查到的,然后丢到了我东厂的院里。” “故而,我东厂才得以查知,他金副宪原来是巨贪!并不是两袖清风之官!” “且在朝廷恢复严惩贪污的剥皮楦草祖制以及实行考成养廉制度后,依旧贪墨甚巨!” “虽然内臣现在奏报,显得东厂昔日查办贪墨还是有不足之处,但内臣不敢欺瞒皇爷,所以如今便不得不在朝堂上,呈本奏明此事,而使皇爷知道。” 因是在朝会上,魏忠贤现在又是东厂提督身份向天启奏事,便以内臣称之。 第一百七十七章 清理内廷奸细,全部杖毙! 金之俊一脸惊恐,他哪里想到遗失的账册会被这些宗室子弟恰好地送给了东厂。 他不由得跪了下来:“陛下,饶命啊!臣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没忍住而已啊!” “拖下去,按律处置!” 天启沉声吩咐了一句,也没再说说什么。 而魏忠贤继续奏道:“启奏皇爷,说来也巧,那些作乱的宗室子弟在抄金之俊的家时,恰巧抄到了他贪墨的罪证,也恰巧地丢在了我东厂的院里;后来他们去抄蔺太仆的家时,也恰巧抄到了他盗取养马银的罪证,也恰巧被这些宗室子弟把罪证丢在了我东厂院里,所以,这蔺太仆也是个巨贪。” “一并按律处置!” 天启吩咐道。 蔺允魁两眼无神地坐在了地上,再被锦衣卫拖走时,却朝张贵喊了起来:“张国舅,你够狠,你真的够狠!朱器塽他们怎么就没除得了你!” “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蔺允魁接着就仰天吼了起来。 “真是放肆!明明自己是在逆天理人心而为,却怪起苍天来!” “再说,你们自己贪墨跟朕内弟有什么关系!” “传朕旨意,金、蔺二人在实行养廉之制后还贪墨甚巨,甚至企图离间君臣,故当加重处置,其本族与母族、妻族三代以内不准科举!” 天启吩咐道。 金、蔺二人听后大惊。 对于他们这些士族而言,不准科举,简直就是绝他们的族运。 要知道,一旦族中有一代人没有考科举入仕,那他们家族在当地的社会地位就会一落千丈,而其所拥有的良田、店铺这些经济利益也会被其他家族趁机夺占! 所以,金、蔺二人不由得大喊道:“陛下!开恩啊!不要连及臣的族人啊!” “陛下开恩啊,臣不敢骂了,臣不敢骂了,臣领罪就是啊!陛下!” “改为五代以内不准科举!” 天启突然说道。 两人听后忙闭了嘴,而不敢再落泪。 接着,天启就道:“另外,明诏天下,以后在金、蔺二人贪墨事发生后,还贪墨者,皆断其本族与母族、妻族三代科举资格!因为,朝廷这样严抓吏治后,都还不做到清廉,只能说明家风不正,必须先端正家风,才可由朝廷用之!” “陛下圣明!” 群臣忙回了一句。 许多文官也不禁暗自纳罕,腹诽道:“这一下子,谁还敢贪啊,陛下这也太狠了,不过这样也好,族人亲戚们至少不敢逼着自己做对不起朝廷的事了。” 魏忠贤这时又禀道:“启奏皇爷,还有一件事,内臣要先皇爷禀报,有光禄寺丞黄尊素等勾结内宦,伪造圣旨,意欲在国舅爷返京时将其诛杀,内臣已查明,与黄尊素勾结的内宦以及锦衣卫等近臣有三十二位,请皇爷下旨,这些人当如何处置?” 天启听后诧异地看向魏忠贤:“竟有这事?!连圣旨都敢伪造?!” 魏忠贤忙把伪造的圣旨递了上来:“请皇爷过目。” 天启一把接过圣旨认真看了起来,不禁咋舌道:“好的很,好的很啊,幸而张卿早就说过要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些卑鄙者,不然还真的要被这些卑劣之徒用这样的手段给坑害了!” 说到这里,天启就收起圣旨吩咐道:“与外臣有关系的宫里人,全部杖毙!召集内廷上下所有人来观刑!涉嫌安插人到宫里或私下与宫里人接触而不为朕所允准的,皆以谋逆罪处置!” “遵旨!” 在魏忠贤向天启奏报这事时,他已经让司礼监组织人对宫里的奸细进行了秘密抓捕。 尚官监少监李实正喝了一点小酒回来,醉醺醺地刚来到自己对食所在的房间时,就见房间四周出现了四个高大的宦官。 李实吓得当场没了八分醉意,问道:“你们是谁,做什么?” 但很快,一宦官就捂住了他的嘴,道:“老实点!” 然后,李实就被这四个宦官抬去了司礼监。 无独有偶。 勤政殿直殿太监石元雅正站在廊檐下,抱着火炉,训斥着几个小宦官。 可在这时,四个强壮宦官走了过来。 没等石元雅问这四个宦官,这四个宦官就把石元雅扣押起来,且摁在了地上。 石元雅挣扎着大喊:“你们干什么!咱家干爹可是魏公公,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拿咱家!” “我们就是奉魏公公的命来拿你的,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着,一名高大宦官就把石元雅砸晕了过去。 等石元雅再次醒过来时,他就发现他正趴在一张春凳上,而像他这样趴在春凳上的人还有很多,比如尚官监少监李实。 与此同时,石元雅还发现四周站满了宦官宫娥和锦衣卫,甚至在高台上还坐着皇爷和后宫诸贵人。 而他和李实这些人就像是在被围观的禽兽一般。 石元雅只觉得全身发麻。 他不由得惊了,也感到一丝恐慌起来。 魏忠贤这时走了过来。 石元雅见此忙喊道:“干爹,干爹!这是怎么回事啊?” 魏忠贤没理会石元雅,而是大声说道:“咱家早就给你们说过,既然做了宫里的人,就得守宫里的规矩!别吃里扒外。可你们呢,吃着宫里给你们的好处,却为别人做事!怎么,你们是觉得咱家查不到,还是觉得咱家不敢查?” “告诉你们,咱家不但查的到,还敢查,以后还会隔三差五的查!” “而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也别喊冤,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清楚,皇爷开恩,只让咱家杖毙你们,以清理门户。可依咱家的意思,剐了你们都不为过!” 魏忠贤说着就咬牙喝令道:“打!” “是!” 于是,就在石元雅等奸细因为魏忠贤这话而诧异不已时,就听到四周的锦衣卫应了一声。 然后,石元雅等奸细就见这些锦衣卫持着板子跑步过来,开始打自己这些人。 啪! 石元雅已先挨了一板,嚎叫道:“饶命啊!干爹!儿子只是没忍住啊,儿子保证再也不敢了啊!” 啪! 板子仍旧在落下。 石元雅和李实等原属于内廷宦官、宫女、锦衣卫体系的奸细被打得皮开肉绽。 而魏忠贤这时只淡淡道:“希望你们来世如果再成了内廷的人,会知道守规矩!” 啪! 啪! 啪! 板子依旧打个不停。 到后面,石元雅和李实等尽皆杖毙。 第一百七十八章 当正风纪,摒弃程朱理学! 散朝后,在魏忠贤奉天启之命清理内廷奸细的时候,张贵则与陈子壮等去了制策司。 而在去制策司的途中,陈子壮不禁笑着对张贵等制策大臣说道:“这次幸赖能有许多宗室子弟也支持宗藩改革,不然,也不会让金之俊这些反对宗藩改革的人放弃自己的想法。” “是啊,不过,袁某倒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宗室子弟也支持改革。甚至比我们这些大臣还迫切地希望改制。” 袁可立说道。 张贵则笑着说道:“这其实也不难理解,这宗藩改革与其说是改制,不如说是解救大多数宗室子弟,大明宗室已达数十万,且因为不同宗室的俸禄不同,故而已出现贫富差距过多的现象,许多庶出宗室在嫡长宗室面前,被压迫的已与奴隶没什么区别,而且被压迫的宗室还占大多数,毕竟亲王郡王就那么几个,所以,大多数宗室子弟自然支持宗藩改革。” “国舅爷所言甚是,我们没有必要因为潞王造反放弃宗藩改革!不然,只怕来到京城的这一大批宗室子弟就会不愿意。” 陈子壮这时说道。 袁可立这时却叹了一口气,道:“话虽如此说,但潞王起兵造反一事不可小视,兵部刚刚得到消息,叛军已经拿下邯郸和广平府城,可见天下官绅还是多不理解朝廷者,宁支持叛军,也不支持新政。” “哼!真是毫无忠义廉耻之心,竟为利而弃国!” 陈子壮说着就问道:“他们难道不怕朝廷平叛后秋后算账吗?” 张贵冷笑道:“他们自然不怕,毕竟他们完全可以把杀官献城的罪推给叛军细作,再抓几个老百姓当替罪羊就行!就像在辽东的几座城池丢失一样。” “除非,朝廷到时候在收复这些城池后,以正世风为由,对城中士绅进行清算工作,即凡是受过朝廷恩养的士绅,皆以在叛军攻陷城池后其家主未殉节或未携全家避难未沦陷区而敢做叛变者统治区顺民,而对朝廷不忠为由予以清算,土地收回,分于百姓;功名革除,革为庶民,进行公审!让当地百姓判其罪孽轻重,轻者可以劳役赎罪;重者可以处死。” “清算?” 袁可立和陈子壮等人互相看了看。 袁可立先附和道:“这是个办法!朝廷不知道地方官绅底细,但当地百姓肯定清楚。不过,让百姓审官绅,恐天下官绅非常不能接受,另外,也需要地方官吏也愿意这样去做。” “现在关键是陛下和诸公能不能接受。” 张贵说道。 袁可立想了想道:“为社稷千秋安危计,鄙人自然不介意由官府组织百姓百姓审官绅!” 陈子壮也道:“没错,我们虽说也是官绅一员,是士大夫,但也是大明之臣,肩负着社稷安危,既然要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岂能顾小节?如昔日范文正公言,一家哭何如一路哭?如今也是一样,官绅之体面如何能与社稷安危相比,天下风纪相比?” “这话倒是没错,如今为大明中兴,所推行新政皆是损有余而补不足,只会使豪强不喜而百姓喜。” “而这样一来,难免会有铤而走险之豪强,或是藩王或是世家大族乃至将门土官;总不能每次叛乱发生,都能让这些官绅可以恣意投敌而事后无事!如此,如何对得起因叛乱加剧而死难之将士与百姓?!所以,不如趁着潞王之乱,就正风纪,对凡被叛军攻陷地方的官绅进行清算,他们既然昔日受过朝廷恩养,就应当接受朝廷的清算!” 卢象升这时跟着说道。 “元辅认为呢?” 张贵则看向了韩爌。 韩爌看着袁可立、陈子壮、卢象升这些人,他也不知道国舅张贵是怎么这么会挑人,竟让整个制策司全是有公心而无私欲之人,乃至他现在作为首辅,也受其影响,不敢不多为社稷安危之事思量,而不敢只思量自己家族的利益。 这也算是近朱则赤,近墨则黑。 在制策司中,于执政上最有为官经验的韩爌,此时也就因此很是中肯的提醒道:“清算就意味着朝廷彻底不以‘仁恕之道’对待官绅,也不再承认‘士为四民之首’,而是重回太祖之制,士可以治民,而民亦可以监督士。这样的话,则我大明将会彻底不再是君王与士大夫共天下,而是君王与百姓共天下。” “如果说,君王要与百姓共天下,那自然不能再视百姓如牛马,当开启民智,使士大夫不能垄断学问知识,换句话说,当令读书人更多,最好,我大明人人皆是读书人。” 韩爌说着就看着张贵笑道:“国舅爷和赵部堂能在江南完成清丈田亩和追缴逋赋的新政,也跟在江南有很多百姓读书有关,有大量寒门士子可以为官府所用有关。” “所以,如今要想对天下士绅进行清算,那就得让更多的百姓读书,成为朝廷可用的循吏!” “当年太祖能行此事,是因为卫所官校多出自百姓寒族,如今我们要想对士绅进行清算而无后患,就得也让天下官吏多出自百姓寒族。” “这的确是中肯之言,不先教化百姓,统一思想,让百姓人人皆是有学识见识之人,那就还是不能靠百姓来清算士绅!得扫盲,让百姓中更多的人获得知识,成为有学识见识的读书人,然后因为自身的立场,进而支持朝廷对不德之士绅进行清算!” 张贵点头说道。 “那这样的话,教化方式也得变,以程朱之学教化百姓,是驯化民众听话如牛羊,并不是使其聪明,故百姓接受这样的教化,哪怕成了读书人,也只有呆气,不是谁都可以跳脱这禁锢,而能如古人一样有格物思考之能。” 陈子壮这时一针见血地指出教育方式也得改的问题来,甚至大胆地说,程朱理学的官学地位也得抛弃。 “慎言!” 韩爌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陈子壮则激动地道:“下官并没有说错!” “程朱之学告诉世人的是,经学只能有一种观点,即朱子之观点,而不能有自己之见解!” “聪明者,自可以假意信之,用之谋取功名利禄,且去驯服愚笨者为牛马;而愚笨者呢,则会因此更加愚笨,而又因为自己已经是读书人,故而又自命不凡,自命清高,结果徒为他人利用的棋子而已!” “所以,真要使庶民可以通过读书而开启宿慧,则必须摒弃现有之教化方法!让读书者,叩问内心去治学,去寻觅自己内心所认同的答案,而不是只认朱子,只知朱子!” 第一百七十九章 设资政学堂,大明必须中兴! “本侯赞同陈部堂的观点。” 张贵这时说了一句,道:“再以程朱理学束缚世人,只会使大明只有坏人和呆子,而呆子自然易被坏人忽悠,坏社稷人心;” “如此,大明必然无救,社稷必然难保,必然如前面的王朝,因民不聊生而亡!” “而启民以智,至少可以让大多数人不易为坏人忽悠。如今我们要清算士绅,就得让百姓不易被忽悠,真理不被歪曲,正义不被抹黑!” “如此,才能实现君王与百姓共天下,使百姓站在我们这边。” 袁可立则笑道:“时下大明礼崩乐坏,许多制度已的确不合时宜,如原有之宗藩制度,连许多宗室子弟自己都不愿意遵循之例,程朱理学或许也到了不能再为官学之时。鄙人也承认若真要使百姓愿同朝廷一起清算士绅,就得启民智,欲启民智,便不能只让其做程朱门徒。” “也罢,既如此,仆也没有意见,只要真能让大明中兴,便足矣。” 韩爌也跟着回道。 张贵又道:“要教化百姓,得有更多的人愿意去做这件事才行。” “所以,我们得让更多的读书人,愿意去培养愿意去教化百姓,得有很多这方面思想一致的读书人。” “西林书院现在就在做这件事,但靠西林书院不够,朝廷也得做起来,比如设个资政学堂,选年轻官员进入该学堂,教以这方面的思想,也可以先让新科进士去学堂受训。这样的话,民间有西林书院,朝廷有资政学堂,就能为以后进一步改制作准备,也能培养起更多愿意去开启民智的读书人。” “设资政学堂的事,就由鄙人上疏。” 袁可立道。 陈子壮道:“那鄙人还是利用《大明日报》直接通过报纸影响天下士子,引导他们到西林书院接受新学。” 韩爌也道:“仆就根据各地奏疏为你们甄别,哪些年轻官员适合入资政学堂,作为将来中兴之栋梁!” “如资政学堂真能设立,则西厂以后就只从西林书院、武备学堂、资政学堂毕业的学员中选用官校。” 张贵这时说道。 “东厂也是一样!” 这时,魏忠贤走了进来,说了一句。 张贵见此笑道:“如此更好。” 魏忠贤笑道:“东厂自然要向西厂看齐才是。何况,咱家也明白,照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这些人是因为改制而聚在一起,目的是为了让大明中兴,如果大明中兴不了,则我们这些人都得死无葬身之地,只有大明真的能中兴,我们这些才能都不会落下千古骂名!尤其是对于决断这一切的皇爷!更是如此!所以,咱家怎么能不尽心呢。” 袁可立这时问道:“魏公公,陛下可是召我们有事?” 魏忠贤收住笑容:“没错,皇爷有旨,明日勤政殿廷议平叛一事!” “到时候,必有人借此指摘变法改制。” 这时,陈子壮说道。 张贵道:“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次日,勤政殿,午朝。 天启先拿出来一份叛军自己所创报纸《明理报》,道:“这是流传到京师的叛军报纸,上面已登有致仕工部左侍郎林乾支持潞王奉天靖难的文章,这林乾是大名人,这说明大名府也已为叛军所占,可见这次叛军颇为势大,诸卿可有何建言?” “陛下,臣斗胆直言,如今叛军势如破竹,皆在于朝廷仁义不施而使攻守之势异也!” 吏部尚书周应秋因收受吴兴贿赂已被惩处,而王永光代替周应秋成了新的吏部尚书,且在此时直接在朝堂上说,叛军做大是因朝廷仁义不施。 “朝廷如何仁义不施了?” 天启拧眉问道。 王永光回道:“启奏陛下,朝廷如今所推行新政,皆过于严苛,而扰民甚重,而没有施于仁道也!才使得民心尽失,叛军得势。故以臣之愚见,朝廷不能为敛财于国库,而不问民生之疾苦,如此,只会令天下动荡!” “臣只望陛下及时下令约束厂卫,恩养士绅,不再严加催征,如此则叛乱自会消弭。” 天启突然沉起声站起身来:“你的意思是富国强兵是错的吗?!” “陛下!” 王永光匍匐在地,道:“臣也是为您的江山考虑啊!何况,如今叛军形势,就已足以见人心向背,陛下您怎么还是执迷不悟啊!” “陛下,大冢宰所言确系忠言。如今朝廷实在是对读书人太严苛了,视其为贼,如此怎不令天下人寒心?毕竟士为四民之首,天下人皆礼重读书人也,而朝廷更需要读书人去统御百姓,如今朝廷为富国强兵,一味将士绅得罪,自然也是在得罪天下人呀!” 大学士朱国祚也跟着说了起来,且道:“故而,才使得现在叛军颇得人心,而人人响应也!” “是啊,陛下,如今叛军如此得人心,皆乃新政对士绅过于严苛所致,朝廷毕竟是与士大夫治天下,而非与百姓治天下,若非因为新政使天下士绅受严催之苦,民亦因此思变,则区区藩王作乱怎么会成势呢。” “朝廷还是当行仁政为妥,富国自当以节俭为法,而非是夺民之利。不然,只会适得其反呀。” “何况,祖宗们留下来的制度都是验证了的,是可保太平的善政,轻易改之,只会适得其反啊!” “陛下,以臣愚见,二十年内也不当言改制之事!如若要改,也当二十年后,陛下您更为老道之时。如今,只会让小人趁机为图利禄,而借变法改制而行谄媚之事,使国家陷入动荡也!” 御史毛羽健也跟着说了起来。 “陛下!新政是损有余而补不足,且也并非只损有余而补不足,还有在研制新技艺以利惠天下士民。” “故臣认为,即便士绅们对新政不满,但也不至于天下人人对新政不满,所谓叛军得人心不过是得一部分食利者之心。” “而这些食利者,多为不事生产者,哪怕他们人人才比子建,智比诸葛,所控之人力物力只要不是朝廷对手,朝廷依旧可以平定叛乱!” 张贵这时反驳了这些人的观点。 “陛下,臣亦认为,所谓新政不得人心是谬论!” “昔日商侍郎进京时就言过,新政很得人心。而陛下您去年亲巡睢州,也看见了,新政不是不得人心。” “至于如今叛军势大,以臣看,不过是叛军善蛊惑人心而已。” “臣以为,与其在这里将叛军势大归咎于不得人心,不如归咎于是有一部分为自己利益弃国弃家之劣绅勾结叛军蛊惑当地人心所致。” 陈子壮也跟着反对起来,且直接驳斥了所谓叛军得人心的观点。 袁可立也跟着道:“臣附议!叛军所攻占的地方还没实施新政呢,所以还不能直接说明新政有多么不得人心。除非,睢州的百姓也跟着起事了。可陛下您亲巡过睢州,可觉得睢州百姓会起事乎?” 接着,袁可立就继续说道:“故臣认为,此次叛军势大,不能说是因为新政不得人心所致,应该如陈侍郎所言,有劣绅无国家大义之念,而只存保私利之心,故而闻叛军因新政而反,也就跟着因新政而反,而这样的人终究于天下所有士民相比乃是少数。” “只是,如今叛军势大,固然跟许多劣绅无国家大义有关,但也跟地方官员自身被腐化或无能有关,故臣认为,当加强官员的教化!” “臣建言,设资政学堂,令吏部选考成优等官员进修,以提升其认知与能力,同时,也是对新进士进行教化培养,而不能只让翰林院对部分进士培养。国朝很大,两京一十三省,哪能只靠几个能臣就能使天下安宁乃至强盛?” “准!” 天启不笨,自然不会相信叛军势大是因为新政不得人心,也就还是选择支持变法派,而接纳了袁可立的进言,设资政学堂,对官员加强思想教育与能力教育。 接着,天启又道:“朕决定率大军亲征,以平叛乱!” “陛下!既如此,臣只能辞官!” 这时,一大臣喊了一声。 天子循声看了过来。 第一百八十章 天启亲征,大业可成! 王永光这时,又站出来情绪激动地说了一句。 天启则冷声道:“那你辞官就是!” 朱国祚见此忙劝道:“陛下!大冢宰乃国之柱石,公忠体国之良臣啊!臣乞陛下挽留之!” 天启道:“朕准他辞官,已是天恩,你倒好,还要朕留他,还说他是良臣,你是眼瞎了,还是心坏了?你也跟着辞官吧!真是不配为阁臣!” 朱国祚愣了一下:“是!” 王永光这时也苦笑道:“陛下说的是!只是,臣斗胆再问陛下,真的要等叛军到了京师,等到天下大部分仁人志士都背叛了陛下,陛下才愿醒悟吗?!” 天启冷冷地道:“那就等叛军打到京师了再说!” 王永光听后道:“既如此,臣到时候只能为陛下投缳殉节已!” 天启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 “大冢宰真打算将来若潞王奉天靖难成功,就要为陛下殉节?” 国子监祭酒张至发与御史毛羽健在王永光辞官后,就着便衣来了城外与之相见,且询问起来。 王永光道:“吾主意已改,为当今天子殉节,于天下无益也!何必做此腐臣!” 说着,王永光就低声道:“吾决定去卫辉。” 张至发和毛羽健不禁震悚地对视一眼。 毛羽健问:“大冢宰要投靠叛军?” 王永光轻哼一声:“如今叛军,将来王师也!两位当慎言!” 王永光反劝起两人慎言起来。 但张至发并没觉得王永光这样说不对,也点头道:“不少致仕大臣的确已去卫辉,如光禄寺卿韩逢之韩公,还有给事中刘懋等,若大冢宰去,必涨卫辉声势,则令天下士林知人心向背也!” 毛羽健则道:“观如今大势,当今天子必不得人心,将来迟早再演成祖旧事,在下也愿大冢宰同去!” “如此甚好!” 王永光点头道。 王永光辞官后,熊廷弼升为吏部尚书。 而袁可立则升为了兵部尚书。 袁可立升为兵部尚书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天启亲征一事,最终议定,依旧由睢州侯张贵、兵部左侍郎卢象升等随扈,统领五万大军南下。 而王永光这时则已通过自己在叛军中的线人联络上了潞王朱常淓,并加入了潞王阵营。 得知王永光来投,潞王大喜,当即拜其为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加太子太保。 王永光作为朝廷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分量自然很重,辞官来投叛军,对于叛军而言,的确是一件很值得夸耀的事。 而对于朝廷而言,则也的确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当王永光投了叛军的消息传到朝廷时,满朝直接哗然。 许多朝廷大员也开始上疏辞官,准备暗投叛军。 天启自己也很郁闷,道:“这个王永光,不是说若叛军真攻陷朕的京师,他就要为朕殉节吗?朕还没输呢,他就急着食朕的言了?” “陛下不必为此恼怒,他以后会知道他现在的选择是多么愚蠢。” 张贵这时劝说了一句。 “也罢,不提他了!现在叛军到哪儿了?” 天启说着就问了一句。 “叛军已攻下曲周、沙河,皆是不战而下。” 随扈的卢象升回道。 …… 卫辉。 “这次我大军又连下两城,诸位爱卿居功至伟呀!” 朱常淓这时在得知自己大军南下曲周、沙河后,也很是高兴,而对王永光、丁启睿这些聚在自己身边的重臣们说了起来。 丁启睿奉承道:“这都是殿下圣明之故!等拿下真定府,殿下就可暂称监国了,以励天下人心!” 王永光也跟着说道:“没错,天下早已苦昏君暴政久矣,到时候殿下监国后,必令更多贤才趋附。而到时候,大业可成!” 朱常淓听底下文臣们这么吹捧,心里也开始燃起了监国称帝的野心,而幻想着将来自己也许真的可以为天下之主,也就笑了起来,说:“诸卿所言甚是,只要为天下,孤愿肩负我大明社稷。” “殿下,南京礼部右侍郎邬宪伟和给事中刘懋来投!” 这时,已成为叛军左佥都御史的毛羽健来禀报了一句。 朱常淓听后很是高兴,忙道:“快快宣见!” 没多久,朱常淓就见到了邬宪伟和刘懋二人,非常高兴地道:“孤很高兴见到诸卿能来与孤共襄义举,等他日靖难成功,孤必不辜负诸卿。” “殿下只要坚持行仁政,亲贤臣,远奸佞,则愿意效忠殿下之贤才必如过江之鲫!” 邬宪伟先说了起来。 刘懋也跟着道:“臣久闻殿下仁德,以礼待士大夫,故慕名而来,愿致殿下为尧舜之君,虽九死而不悔!只望殿下,广纳良言,修仁崇德,早成圣君!” “两位所言极是!传孤旨令,邬卿授礼部尚书,刘卿授太常寺丞,于王驾前听用!” 朱常淓这时点头说道。 邬宪伟和刘懋忙谢了恩。 而接着,朱常淓又道:“眼下还要因奉天靖难,故招兵甚巨,而致使帑银不足以支撑军饷与百官俸禄,诸卿有何高见。” 建立和维系一个政权是需要花钱的。 朱常淓现在起兵后也很需要钱,因为他不但要养兵还要开始养官,而不能像以前一样,不用养太多,而且还能有朝廷的俸禄支撑。 而现在,他不得不养很多官兵,关键还没了朝廷的俸禄,另外,在他占领区内的许多藩王俸禄和廪生廪食也得他来提供,所以,他也就遇到了天启即位之初的问题,即财政收入不足以支撑整个政权的花销。 甚至随着投靠的文臣越来越多,开销还在急剧增加。 毕竟人家“弃暗投明”的来投附你,你又打出了礼贤下士的旗号,就不能不给人家官做,不能不给人家发俸禄。 但也因此,虽然叛军在军事上似乎高歌猛进,却在经济上越来越捉襟见肘。 所以,朱常淓也就询问起投靠他的文臣士大夫们来。 大学士王永光本来就因为不支持与士绅争利的新政,才投靠潞王的,自然也就不会轻易提出开源的建议,只道: “如今只有节省开支,首先殿下自己的王宫内廷就得率先垂范,示以节俭之德,如此则天下必兴也!” 毛羽健也跟着道:“殿下,臣附议!以臣愚见,只有厉行节俭、精简机构才行,比如大可把驿站裁撤掉,如此便能节省不小的开支,还有就是万不可设厂卫这些,而增加开支。” 朱常淓听后点头:“为了靖难成功,孤决定王室开支削减一半!本藩宗室子弟皆削减一半俸禄,先苦苦自家人吧。” “殿下英明,有汉文帝、宋仁宗之风!” 王永光等儒臣由衷地称颂起来。 朱常淓也是无奈地苦笑,且说道:“但只节省亦不够,诸卿还是想想开源的办法,那昏君天启所做的‘官绅一体纳粮’与‘摊丁入亩’新政真的不可行?” “殿下万万不可行!这些皆是苛政也!只会令殿下失去天下人心,历代成事之君莫不示恩以士绅,岂有与之争利而成功者?” 王永光忙阻止起来。 其他文臣也表示反对:“是啊!不能失人心啊!” 朱常淓也只得放弃这个想法,只道:“也罢,那难道就没有半点开源的方法吗?” 王永光想着自己身为阁臣,又这么受朱常淓器重,也的确不能不想出点实用的办法来,便道:“既然如此,殿下,只能先苦一苦百姓,向靖难成功的地方百姓加征一厘的赋税!” 朱常淓听后道:“这怎么好,百姓能同意吗,会不会因此揭竿而起。” “百姓皆是良善的,会理解殿下的,再说一厘也不多,百姓们少吃一顿干的就能挺过去。何况,我们只是加征税粮,百姓们到时候如果粮食不够,可以去下河打渔上山捕猎,用吃肉的方式充饥嘛。另外,只要到时候殿下即位后,对加税区减征就是,那样也算不上有损圣德,天下人也能理解的。” 王永光回道。 “是啊!百姓们会理解殿下的。” 其他文臣们也跟着答应道。 朱常淓只在王府里长大,哪里知道正税加征一厘,到了下面,实际加征就会变成一钱乃至一两,也就点头道:“也是,就这样下王命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跪迎王师,立即清算! 朱常淓因此和自己的文臣们总算议定了解决内部财政问题的一个方案,而这个方案最终还是把财政负担加到了百姓身上。 但也因为担子是加到了百姓身上。 所以,朱常淓的大臣们都感受不到压力,对他这个潞王也依旧很有好感,认为朱常淓真是从善如流、爱民如子。 毕竟哪怕给百姓加征一厘的税,都不得不慎之又慎,能不算爱民如子? “殿下!昏君天启所任命的怀庆知府屠一蘅已被温县士绅程孝廉与其族人们抓获,如今已特来报于殿下,如何处置,请殿下示下!” 这时,朱常淓身边的宦官陆绍观走来禀道。 朱常淓听后道:“很好!这个屠一蘅,孤也又所耳闻,也是一个数典忘祖,支持变法的逆党奸臣!诸卿以为,此人当如何处置?” “殿下说的是!” “这个屠一蘅,与陈子壮、夏允彝这些小人一样,皆是奸邪之辈!” “他甚至为了攀附外戚张贵之势,竟以堂堂进士之身份,去西林书院求学,说那里才是有真学问之地,然后回来就上奏支持摊丁入亩之政。” “进而,他才因此被起复为怀庆知府。如今既然落到殿下手中,也算是天意,天意要陛下为民出害!” 王永光这时说了起来。 且说着,他就又道:“以臣之见,对于此等背叛小人,已不当视为士大夫,当寝其皮、食其肉,使昏君身边那些逆党因此胆寒!” 一提起这些变法派,王永光这些保守派文臣对他们就恨得牙痒痒。 此时,毛羽健也道:“没错!当挖出他们的心,这样就能使这样的奸臣小人投胎后即便无心,也比像现在有一颗黑心好!” 朱常淓:“就依仗诸位爱卿的办!等将来夏允彝被擒获时,孤更要亲自食他的肉,喝他的血!让他敢提出让藩王纳粮当差这样的恶政!传孤王命,但凡能捉拿夏允彝者,孤悬赏五万两白银!” …… “潞王的王命下来了,要我们将狗官屠一蘅押解进京!潞王等要将他剥皮凌迟,而啖食其肉!” 怀庆府温县县城。 举人程湖深之子程进垣正对程湖深禀报着潞王朱常淓的王命。 程湖深听后不禁拍案而起,兴奋道:“正合吾意!这样的恶官酷吏就该如此!” “你即刻,安排人给他戴上百斤重枷,押解去卫辉见潞王!” “其余抓获的几个从什么西林书院出来的县丞、主薄这些官,则直接当着本县全部乡勇的面活剐!他们既然要改制,就先改了他们!” “是!” 程进垣答应着就又道:“另外,潞王殿下还下了王命,说,凡擒获河南巡抚夏允彝这奸臣者,赏五万两白银!” 程湖深听后道:“就算不赏,老夫也会想尽办法地抓到这个罪大恶极的奸贼!” “五万两!这个潞王还真是挺看得起夏某。” 温县城外。 夏允彝看着从西厂细作这里得来的关于潞王拿五万两白银悬赏捉拿他的密报后,只是淡淡一笑,随即就看了自己身后漫山遍野的农兵们吩咐了一声: “听本官号令!信号枪一响,全部攻城!” “冲进去后,按照计划,该去救人的救人,该占城门的占城门,该抓人的抓人,各营守备在完成任务后来县衙向本官汇报,然后着手准备清算与分田工作。” “是!” 夏允彝身边的参军吕诚听后就对后面的人道:“把中丞的话传下去。” 过了许久后,当天刚刚亮,晨光熹微之时,夏允彝就放了信号弹。 顿时,漫山遍野的农兵们朝温县县城冲了来。 “想分土地的,皆随我冲啊!” 而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各农兵营守备。 这些守备皆是从武备学堂因伤病退伍的老兵,如今被安排到地方任农兵教官,战时则任守备官,而带着农兵们负责维持地方秩序。 但现在因为潞王叛乱,攻城略地,夏允彝便组织这些农兵与他的标营一起去收复失地。 不过,为锻炼农兵,夏允彝基本上在攻城时,不会先用自己的标营正规兵,而是先让农兵去攻城,同时也是为了尽量减少他的标营伤亡数量,只有在作战胶着时,他才会让标营出动,进而扭转战局。 各营守备在攻城冲锋时都会喊,想分土地跟我走这样的话。 因为他们根据实践经验发现,这些由流民组织起来的农兵,最在乎的就是分得土地。 喊打胜就分土地最容易激励起士气,比发银子都好使。 夏允彝根据张贵的授意,在收复一处处被叛军攻占的失地时,会对该区域的士绅豪强进行清算。 基本上,大多数士绅豪强的土地都会被没收,而这些士绅豪强和他们的家奴乡勇也会被清算枪决。 如此一来,就会有许多土地空出来,这些土地会直接分给加入农兵队伍的流民。 按照张贵和夏允彝的意思,士绅们既然宁肯支持叛军,也不支持新政改革,那他们就只能组织百姓以进行革0命的方式来推行新政,即组织百姓们直接使用暴力。 夏允彝的农兵们使用的火器并不差,全是西山工业司提供的斑鸠铳、轰天雷、布面甲、车载小炮等军械,做工精良,威力甚大。 有一整个工业体系在背后支撑着他们的暴力行动。 反而选择支持叛军的反动士绅们虽然有自己的乡勇武装,但背后没有一个工业体系在支持他们,他们的军械火药这些全靠购买。 叛军也是一样,大多就是由地方士绅自己组织起来的乡勇。 只是在接受了潞王朱常淓的任命后,才摇身一变,成了吃王粮的靖难军队而已。 此时在温县镇守的这些军队在遇到农兵时,就因此显得很不成器。 当程湖深的侄子时任温县叛军千户官的程进财刚听到有喊杀声,而赶到城墙上时,就见已经有大量农兵,通过云梯攀爬了上来,拿着一把崭新的雁翎刀,正在疯狂戳他麾下乡勇的屁股,而他的乡勇们正拿着缺口很多的劣质腰刀往自己这边跑。 “官军杀来了?” 程有财见此问了一句,忙转身就跑,慌张地伸了几次脚,才把脚成功踩在马镫上,然后在自己身边一小厮帮助下,上了马,往程家大院奔来。 程湖深这时正用站笼囚车押着屠一蘅和来自西林书院且被任命为温县县丞、主薄官的两名士子出来,见程有财盔歪甲松的跑来,忙问道:“怎么回事?” 程进财忙道:“二哥,官军杀进来了!快带上叔父一起跑吧。” “什么?!” 程湖深听后大惊失色。 这时,农兵们已经冲了过来。 程湖深见此吓得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喊得:“恭迎王师!” 程进财也跟着跪了下来。 不多时,农兵们就控制了整个温县,而夏允彝也在天大亮后,带着标营来到了这里,见到屠一蘅已被打得皮开肉绽,自己西林书院出身的两人也遍体鳞伤,便沉下脸来道:“立即清算!” 第一百八十二章 暴躁的变法官,枪顶脑门审士绅! “是!” 吕诚应了一声,便开始带着夏允彝这个巡抚属下大部分幕职官去组织百姓。 而夏允彝自己则拔出燧发手铳朝程进垣和程进财走来,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什么功名?” “学生程进垣,府学增生,上官饶命!” “下官程进财,没有功名,是本县巡检。” 两人相继回道。 夏允彝听后道:“原来是户部程侍郎之孙辈。” 接着,夏允彝又问道:“为何把朝廷任命的知府屠府尹以及另外两名朝廷官员押在囚车里?还戴那么重的枷!谁给你们的权力,说!” 程进垣和程进财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皆颤栗不已,不敢回答。 砰! 夏允彝直接扣动扳机。 程进财脑袋先中了一弹,直接倒在地上,脑袋奔流,脑浆流了出来,吓得一旁的程进垣当场就瞠目结舌起来。 “说!” 夏允彝接着直接把手铳顶在了程进垣的脑门上。 程进垣不得不忙如实回道:“是潞王他们下的命,是潞王下的呀!说要寝其皮,食其肉。我们只是听命行事啊!” “一个反王的命,你们也敢听?甚至还是谋杀朝廷命官这样的事。你们这不是谋逆是什么?” 夏允彝问后就再次扣动扳机。 砰! 程进垣也倒在了地上。 夏允彝接着起身道:“程家谋逆!证据确凿!直接灭门,全族一个不留,杀完后,直接先分程家的田!” “是!” 一标营传令兵立即持起令旗向回路跑去:“中丞有令,程家谋逆,直接灭门,杀完后,先分程家的田!” “中丞有令,程家谋逆,直接灭门,杀完后,先分程家的田!” “中丞有令,程家谋逆,直接灭门,杀完后,先分程家的田!” …… 随着传令兵的声音渐渐远去,而夏允彝麾下标营一部官校则离程府已越来越近。 此时的程府,已聚集了不少温县的士绅贤达。 这些人应程湖深之邀,准备待会儿去观刑,即观摩被他程府设计擒获的几个被朝廷派来温县任官的西林书院士子受刑的场面。 程湖深此时还对这些士绅贤达们笑说道:“犬子已押了这些奸贼去了,诸位暂且在寒舍待到午时,再过去观刑就是。” 不过,程湖深刚说完,其仆人就跑了进来,急忙道:“老爷,大事不好,有大兵向我们这边冲来了!” 程湖深忙问道:“可是潞王的兵?” 仆人道:“小的也不清楚,但皆是披甲持刀,一个个壮的跟牛一样,威猛的很!” “不管是谁的大兵,先去跪迎为妥!” 这时,一士绅建议道。 程湖深听后很是赞同,忙道:“没错,当去跪迎!” 于是,这些士绅贤达连茶也不再喝,直接往外面赶来。 而这时,夏允彝麾下标营官校前锋部队已先赶来。 这些来自京城以武备学堂学员为基础,组建成军后,又去辽南实战过的劲旅官校,一个个杀气腾腾,一来就朝这些程家门房家奴排队枪毙。 这些程家家奴如被割倒的稻穗一样倒下。 而待这些官校程府府内时,就见程湖深已和聚集在程家的当地不少士绅贤达们跪在了地上,高喊着:“恭迎王师!” 夏允彝的麾下官校们因此为之一惊。 只从辽南调回来任夏允彝标营参将的许都这时出来问了一句:“你们都是程家人?” 程进垣忙道:“不是!除了老夫,他们都是本县其他各族的士绅贤达。” “那他们来你们程家是做什么?” 夏允彝这时走了进来。 “如实回答!” 许都这时跟着大声喝了一句。 程进垣抬头看了一眼,见这些官校大多头戴朱漆勇字盔,一时觉察到不妙,暗想这些人原来是官军,也就不敢回答起来。 砰! 一名士绅被夏允彝直接爆了头,吓得旁边两士绅皆哆嗦了一下。 “不说是吧,不说就当你们皆是陷害朝廷命官、与叛军勾结的主谋,皆得死!” 夏允彝说着就冷声道:“就像刚才这人一样!” 一士绅忙吓得抖着嘴道:“我说,我说,我们是受程举人邀请,来观刑的。” “观什么刑?” 夏允彝问道。 “不是邀请!是程进垣这逆贼逼着我们来的观刑,他让人用刀架在我们脖子上,逼我们来的!” 这士绅回道。 砰! 夏允彝又开了一枪,他此时显得特别暴躁。 但实际上,作为一名激进的变法派,他清楚自己必须尽量多消灭这些不事生产而又于国只有害而无益的士绅,才能使大明真正中兴起来,避免国破家亡。 何况,在得知这些反对变法的人已经打算把变法派官员施以残酷手段后,他更加笃定,自己这些支持变法改制的人和反对变法改制的人已经没法以和平的方式相处,只能是你死我活。 乃至要想保住新政,最好是斩草除根。 所以,夏允彝现在是能杀就杀。 要不是碍于他现在是巡抚,朝廷官员,有必要遵循一下程序规则,他甚至都想把这些无疑皆是劣绅的人全部枪决。 而在开了一枪后,夏允彝也就故作暴躁地嚷道:“我问的是观什么刑!” 说着,夏允彝就一枪指着另一士绅的头:“说!” 这士绅大汗淋漓地道:“观程家人凌迟来自西林书院何县丞与武主薄!” “为什么要凌迟他们,他们也算是朝廷的人吧。” 夏允彝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 这士绅回道。 砰! 夏允彝又枪决一个,接着就大声吼道:“说实话!不要企图糊弄本官!本官不是你们能糊弄的!明白了吗?!” 夏允彝此时俨然如恶魔,杀气凌凌。 接着,他就持着燧发火铳又指着一士绅脑袋:“你继续回答。” 这士绅颤栗着道:“因为他们是支持新政,支持变法,来这里要推行新政,要我们这些士绅也当差纳粮,要摊丁入亩,所以,程家人就对他们不满,我们也不满,但我们没敢这样做,程家人这样做了,他们先指使人杀了知县,然后又设计活捉了他们,如今要把他们剥皮凌迟,说是让他们改制,就改制他们!” 这士绅说着就乞求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夏允彝则继续问道:“程家人为什么敢这样做。” 这士绅忙又道:“他们家在我们县隐田最多,要是清丈田亩、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这一整套新政下来,他们就会损利最重,又因为他程湖深胆子大,年轻时就敢杀人,还敢杀士子,如今,依旧敢干,乃本县土皇帝。” 夏允彝这才看向程湖深,笑道:“你接下来会很惨!” 第一百八十三章 用毒辣的手段,清算士绅! 程湖深颤抖了一下。 他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告诉你也无妨。” 说着,夏允彝就回道:“因为本官已经允诺所有我的兵,拿下县城后,全县受审治罪士绅的土地分给他们!阵亡者多分一份。” 接着,夏允彝就吩咐道:“将这些人全部暂时关到县衙大牢去,等着受审!另外,去打听一下,除其家主殉节或全家逃走也不肯支持叛军之族外,所有占地百亩以上之士绅,土地全部收走!没收的土地与荒地,分于农兵,分不完的就分给当地百姓。在这里已毙命者,问清楚名姓,然后一把火烧了!” “是!” 许都答应了一声。 “你们,你们这是造反!凭什么分我们的田地!” 一士绅忍不住喊了起来。 夏允彝循声看了过来道:“你问本官凭什么,凭本官手里可以杀死你的火器,你没有。” 这士绅呼吸急促道:“那也不能类若匪寇,夺人田地!” “你在跟我讲规矩?” 夏允彝问了一句。 这士绅哼了一声。 夏允彝接着道:“你没资格跟本官讲规矩!因为你们自己先坏了本官的规矩。本官是朝廷的官员,按照本朝的规矩,你是有功名的士绅,你家世受国恩,受朝廷恩养多年,如今叛军攻陷这里,你应该殉节,即便不殉节也应该拒绝为伪朝之民!你回答本官,你做到了哪一点?” 这士绅回头看了夏允彝一眼:“你说这些的意思是?” “本官想说的是。” 夏允彝说到这里就重新换了把燧发手铳,指着这士绅头顶,嚷道:“你自己先不守朝廷的规矩,凭什么要本官给你讲规矩!有时候,恪守规矩是对你这种待宰羔羊的保护,你知不知道!偏偏你自己先不遵守!所以,你让本官给你讲什么规矩?!” “饶命!饶。” 这士绅还没说完第二句。 砰! 夏允彝就扣动了火铳。 这士绅当场倒地,血流如注。 夏允彝接着看向其他士绅:“现在都明白了吧,服气了吧。” 程湖深先叹道:“果然是成则王侯败则贼!只是没想到,你们会用这么毒辣的手段,居然会用土地为诱饵,发动那些贱民来对付我们,还给他们枪,还把他们变成了听话的兵。” “谁让你们忽视了他们。” “也许是你们自己利令智昏,聪明点的士绅都清楚,在叛军来临时,最好的方式是提前逃走,其次是殉节。” 夏允彝笑着说后,就道:“全都带着,准备清算!” “慢着!” 这时,一名士绅喊了一声。 夏允彝看了过来:“还有何事。” 这士绅回道:“老夫闵文生,家兄闵文元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去年回乡守制,在叛军来时殉节,故请留住我族的土地,留我一命。” 夏允彝笑了笑道:“令兄名下可有田地?” 这闵文生回道:“有!” 夏允彝继续问道:“可有后人?” “有个女儿。” 这闵文生回道。 “叫你令侄女来!” 夏允彝回道。 这闵文生不言语。 夏允彝冷声问道:“怎么不回答了?” 说着,夏允彝拿起了手铳。 闵文生见此不得不如实回道:“卖了!” “吃绝户啊?” 夏允彝问道。 闵文生沉默不语。 夏允彝又问道:“卖到哪儿了?” 闵文生道:“就程家。” “去把她领出来!” 夏允彝吩咐道。 于是,没多久,闵文生就在夏允彝麾下官校的监督下,将自己侄女领了出来。 “卖亲生侄女,还是朝廷殉节忠臣的孤女!” 夏允彝见到这女以后,就看着闵文生说了一句。 闵文生不知该如何作答。 砰! 而夏允彝则直接又开了一枪道:“闵家除闵文元闵公田地全部给其孤女外,而闵家其他各方房田地依旧全部分于民!” “是!” 接着,夏允彝就又看向程湖深:“要剐我们支持改制的人是吧,既如此,你自己先尝尝被剐的滋味。” 说着,夏允彝就吩咐道:“将他押下去,派医护兵过来给他解剖!” “是!” 程湖深这时痛苦地哀求起来:“开恩啊!夏中丞,晚生保证再也不敢了啊!晚生也是一时糊涂从了贼呀,呜呜!你给晚生一次机会吧。” 夏允彝没有理会程湖深,而是让麾下官校直接继续对程家进行灭门处决。 整个程家因此除老幼女眷按律发配外,成年族人还有家奴与为其效命的庄农也就是许多富裕佃户,皆遭到枪决处理,家产也被全部抄没。 其余温县士绅也遭到清算。 由夏允彝带来的麾下幕僚官和佐官们对百姓进行组织和动员,让这些百姓们对这些士绅公审,也就是清算。 而已被解救的怀庆知府屠一蘅和代知县职事的县丞等官则主要负责主持此事。 公审自然不必由夏允彝亲自来做。 屠一蘅在主持对士绅进行清算之前,特地很感激地对夏允彝作了一下揖,以表达救命之恩,且很有感慨地说道:“国舅爷没说错,反对变法改制的食利者们,其反动性不能低估,如今若不是中丞及时赶来,下官恐真的在被叛军用各种方式折磨后还要被剐了。” “皆是为了大明社稷和天下苍生!敬明不必如此。吾相信敬明没有被这些人吓倒,而这些自私自利之辈才会被我们的以牙还牙吓倒,甚至为他们的背叛行为感到后悔!” 夏允彝扶住屠一蘅双手笑着说了一句。 屠一蘅凝重地点了点头:“下官自然不会被吓倒!中丞说的没错,我们得以牙还牙,用更严明的法纪,让那些自私自利者去学会恪守朝纲国法!” “这一批士绅投靠叛军,犯有人命,革除官爵功名,全部处斩,杀!土地充公,分于兵民。” “这一批士绅强夺民田,欺行霸市,革除官爵功名,全部流放去新设之台湾县!土地充公,分于兵姓。” “以一批士绅倒是没有恶行,但却未为朝廷尽忠也未表现出忠心之义,革除官爵功名,只留够用田地,其余田地分于百姓,以作惩戒!” 在温县的士绅尽皆被完成清算后,夏允彝就亲自下令处决了一批士绅,流放了一批士绅,且也处置了一批只知逆来顺受的士绅。 而在清算结束后,夏允彝等支持变法改制的官员们开始在温县进行了分田工作。 没有分得田地的农兵们先分得了土地,其次,温县本地贫民百姓也分了不少,皆是其乐融融。 而最终因为土地不够而没有分得的百姓则因为想分得田地就在了解了农兵动员令的政策后,开始踊跃报名参加农兵,以期在接下来收复失地的过程中分得土地。 大明的现状就是人多地少,河南作为大明一个省,自然也不例外。 夏允彝则利用这个现状在镇压叛乱的过程中进行暴兵,先以土地为诱饵,把无地百姓组织起来,变成军队,只是名称是农兵而已,其实是接受了严格苏式速成训练的正规军队。 也因此,他这个巡抚下辖的农兵数量越来越多。 而要解决这些农兵将来的生存与生活问题,无疑会是新的挑战,要么继续进行清算士绅,分士绅们的田,要么就只能干脆直接扩编为正规军,去给朝廷开边去。 无论哪种情况,当张贵授意夏允彝通过联合庶民镇压叛乱、保证新政成功推行后,就注定了大明乃至整个世界会发生更大的变化。 闲话少叙。 夏允彝这里发动百姓,分土地,杀士绅,也着实惊吓到了已投靠叛军的其他府县的士绅。 济源县。 做过一任布政使的士绅耿景育此时就在得知夏允彝等人如此做后,惊怒不已,把茶盏愤然一摔,怒道:“他夏彝种,西林书院这些人,根本就是在造反!他们才是叛军!” 耿景育之子耿志荣也道:“父亲说的是,不得不说,这些西林党人手段真是毒辣!竟给庶民分田地!这是我们没想到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干脆明着投靠潞王殿下算了!” “不!” 耿景育道:“派死士去把潞王任命的徐知县杀了!让他们将朝廷任命的杜知县悄悄放出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天启怒踹文官,是你们误国误君! 耿志荣颇为意外地看着自己父亲耿景育:“父亲,您这是?” 耿景育看了他一眼,说:“他夏彝仲这一招的确毒辣!也正因为毒辣,我们就不能再硬着干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能给他夏彝仲分我们耿家田地的机会。” “可是杀了徐知县,会不会惹怒潞王?” 耿志荣问道。 耿景育笑道:“他潞王起兵的缘由是朝廷苛待宗室官绅,所以他才不得不起兵,且广纳贤士,礼待士绅,以此表现出自己比当今天子仁德。所以,他真要是得了天下,还敢查我们这些士绅不成?他要是敢查,就是砸自己的招牌,坏自己的根基!” “儿子明白了,眼下宁得罪潞王,也不能得罪陛下!” “得罪了陛下,是真的要抄家灭族。得罪了潞王,还可以刑不上大夫。” 耿志荣回道。 耿景育点头:“去办吧。顺便给你那真定任知府的二叔写封信,把夏彝仲等人趁我们许多士绅大户支持叛军的机会,以此为由,组织百姓为兵且分士绅田地,还清算士绅的事,告知给他。他到时候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 …… “皇爷,真定知府耿景仁已发通告于叛军所刊报纸上,言已从全府士民之请,支持潞王奉天靖难!” 保定府。 天启临时驻跸之处。 魏忠贤急忙跑来了这里,且将一份锦衣卫细作得到的叛军官报递到了天启面前。 天启看后倒也颇为恼怒。 因为真定府是从陆路进攻京师的重镇,真定一失,就只有保定一道门户,可以拱卫京师。 何况,现在天启就在保定府。 历史上,李自成进攻北京的偏师也是先攻陷的真定府再北上攻打京师的。 所以,真定府的官绅主动投降于叛军,算是让天启很是震怒。 随扈的朝臣们也甚是恐慌。 有进言让天启赶紧回京师的。 也有进言固守保定且即刻掉在更多军队南下的。 更有进言趁着水路还在朝廷手里,赶紧南迁的。 “慌什么!只是真定府官绅投敌而已,又不是叛军的主力来打下了真定府!” 但就在许多朝臣慌乱不已时,张贵没好气地喝了一声。 “张卿说的对,只是真定官绅投敌而已,没必要过于紧张,朕的亲征大军还没与之对决呢,哪里就论了成败!哪怕是败了,也不能这么慌慌张张的!” 朱由校说着就道:“难道诸卿忘了土木堡的事吗?” 说着,朱由校就道:“凡事不要慌!传朕旨意,禁卫营弹压军中不利平叛之言,锦衣卫负责弹压保定城中不利平叛之言,旦有故意散播这些言语且制造恐慌者,以乱军心民心为由,格杀勿论!” “是!” 这时,随扈的大学士谢升言道:“陛下,知府耿育仁献城投降,固然不忠叛国,但此事还是能说明一些问题的。无疑,皆因士大夫未能得到朝廷尊重罢咧,自古圣明之朝,莫不以仁道治国,如今走到这个地步,臣认为,张国舅要负很大的责任。” 谢升说着就瞅了张贵一眼。 张贵呵呵冷笑道:“他耿育仁叛君叛国与本侯什么关系,本侯还能决定他一文官投敌不成?” 谢升道:“国舅爷自己清楚,如今天下发展到这一步,仁道不存,酷吏横行,和谁有关?” “就算天下有你说的那么糟糕,那也不是他耿育仁献城投敌的理由。” 张贵回了一句,就对天启道:“陛下!臣以为,如今这也是个机会,一个看看我大明到底有多少心存社稷与苍生的忠臣良将的机会!臣觉得,总不至于我大明各个都是不忠之臣,因为叛军以利诱之,就都跟着弃国弃君!” 天启点首:“你说的没错,朕也想看看,我大明到底有多少这种不忠之臣。” “陛下,要说不忠之臣,臣首先弹劾夏允彝不忠,此人身为河南巡抚,却不积极进剿,他肯定在和叛军暗通款曲,甚至有养贼自重之嫌!” “臣请罢夏允彝!另择知兵之臣为河南巡抚,进而早平叛乱!” 给事中陈秉彝这时也说了起来。 天启不由得问道:“可有他暗通叛军的实证?” 陈秉彝回道:“暂时还没有,皆奉旨风闻臆断耳!但陛下,执政素来便是疑即有罪。” “那朕疑你在朕身边为叛军耳目,施反间计,让朕除一能臣,是不是,也可以由此断定你通敌之罪?” 天启反问着陈秉彝。 陈秉彝一愣。 陛下,不带这样举一反三的。 “臣对陛下忠心可鉴!怎会行如此卑劣之事!” 陈秉彝立即否认道。 天启哼了一声,又道:“不过,是得问问夏允彝的近况了。兵部,夏允彝最近可有急递送来。” “回陛下,夏允彝刚奏报,他已收复孟县、温县。” 卢象升这时回道。 天启听后点头:“倒也不错。” “陛下适才所言,臣不敢苟同!” 因大明不是大清,天启还是愿意让大臣们说话,也能容忍不附和自己这个帝王的声音的。 所以,这些文臣们还是积极表达着自己的不同意见、 此时,御史吕纯如就驳了天启所言,且道:“陛下,夏允彝身为巡抚,到现在却只收复数座县城,而未能尽剿叛军,甚至使叛军越做越大,还让真定府归了叛军,使叛军可以威逼京师,可见此人无能至极!” “陛下!臣亦认为,夏允彝的确算无能,至少畏敌不前是有的,可能所谓收复数座县城之报是捏造的捷报!只怕他现在连一叛军也未杀过!” 礼部尚书谢升也跟着质疑夏允彝的能力。 而天启看了一眼这些人道:“朕相信他夏允彝,此议到此为止,再有乱军心者,斩!” 因天启这么说,众臣只得闭嘴。 次日一早。 天启和张贵等一行人,五万大军,便往真定府城而来。 “启奏陛下,我禁卫营暗哨擒获一欲投叛军的随扈官员,此人乃是兵部职方司主事赵继鼎,特押来御前,请陛下发落!” 卢象升这时突然走进来奏报了一句。 天启听闻后怒极反笑道:“这么快就急着改换阵营了?这是有多反感朕反感朝廷。” 说着,天启就吩咐道:“押上来!” 没多久,赵继鼎就被押了来。 天启看着赵继鼎问道:“为何要逃逸投敌?” 赵继鼎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差,本想偷偷跑去真定府,投靠叛军,重新谋一番大业,结果竟被禁卫营的暗哨给发现了! 他自知自己已无生路,也就如实回道:“自然是不愿与奸臣为伍!” “就算你视我等为奸臣,也不应该去投敌。” 张贵回道。 赵继鼎回道:“还有不愿做昏君之臣!潞王殿下尊礼崇仁,重儒尚德,有明君之象。而不像陛下,只知好奇技淫巧、荒诞不经,乃亡国之君也!” 天启脸沉了下来。 “赵继鼎!你放肆!” 一向不说话的大学士朱国祯这时都忍不住了,怒叱了一句。 赵继鼎则笑道:“阁老,在下说的难道不对吗?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仇寇,是他朱由校先视我士大夫为贼的!” 嘭! “明明是你们当中这些人先无君无国的!” 天启则突然踹了赵继鼎一脚,且激动地说了起来。 赵继鼎坐倒在地上,道:“陛下要杀就杀,臣无话可说,但陛下您应该明白,您若不再诛杀身边奸臣、以正朝纲、恢复仁政,今天是真定知府献城投敌,明日就是保定!陛下您早晚成亡国之君!” “陛下,臣请斩赵继鼎!” 这时,卢象升也看不起了,主动请旨道。 天启寒着脸道:“不必!先去打下真定府再说。朕倒要让他看看,他要投的叛军到底能不能成事。” 接下来,天启继续带着大军往真定府赶来。 而当天启和张贵等一到真定府城外时,卢象升突然来奏道:“启奏陛下!知府耿育仁率真定官绅士民正在驿站候驾,臣请问,是否宣他觐见?” “他不是投敌了吗?” 天启不由得问了一句,就道:“既然他迎驾了,就宣他来见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奸臣打奸臣,陛下乃第一圣君! 没多久,真定知府耿育仁就来到了御前,向天启行了大礼。 天启则道:“把叛军刊印的那份伪官报给耿知府看看,就给他看,耿知府从真定府所有士民之请,奉潞王为主的那版。” 于是,魏忠贤就把报纸给了耿育仁,且给他指了一下位置。 耿育仁看后大惊,且立即向天启禀道:“陛下!臣冤枉啊!整个真定府的所有士民们冤枉啊!臣从没有此意,这叛军的伪官报是在造谣!是在诬蔑臣和真定府士民,故意制造他们得人心的表象,请陛下明鉴啊!” 天启笑了笑:“连朕身边的礼部尚书谢爱卿都相信这是真的,没有对这报纸上面的内容产生怀疑,还劝谏朕要行仁道,不然会失去更多人心。主事赵继鼎甚至因为听到这消息,竟擅自逃离圣驾,私来你真定府,意图和你们一起加入叛军,言真定府的官绅肯定也已经视臣为仇寇,朕还正想着要不要屠了真定府这些不仁不义的官绅呢。” 嘭! 耿育仁跪了下来,且神色激动地哭喊道:“陛下!您明鉴啊!谢升、赵继鼎这些奸臣,明显是在诬蔑臣和真定府的官绅啊!别说叛军还没来攻下真定府,就是攻下了真定府,臣也会宁死不屈的,臣怎么会投敌啊!陛下!” 谢升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没想到会是这么结果。 而这时,天启也问道:“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耿育仁道:“臣也不知,想必是叛军故意以此来行反间计!先散播一些臣已投敌的假消息,然后串通朝中一些奸臣添油加醋一番,就坐实成臣已投递的现象,进而以此吓退陛下的大军!” 耿育仁自然不会说实话,说是因为他已先收到了自己兄长的信,而得知了夏允彝借平叛事在组织百姓进行土地-革-命,而自己这些人两权相害取其轻,也就不得不暂时放弃了投靠叛军的想法,且选择继续效忠朝廷。 所以,他这时就编了一个理由,宁让天启相信这是叛军勾结朝中奸臣做的反间计,也不愿意让天启知道自己这些人如今又选择效忠朝廷的真正原因。 “如此看来,这叛军的手段还真是歹毒啊!” 张贵故作相信地说了一句。 而谢升此时已经是不寒而栗,而匍匐在了天启面前:“陛下明鉴!臣绝没有勾结叛军而构陷地方官员之心啊!” “都起来吧。” 天启这时说了一句。 “谢陛下!” 接着,天启就对谢升说道:“朕知道你勾结叛军的胆子是没有的。他耿知府也只是猜测。造成如今这个局面,只是因为你谢尚书现在更愿意相信叛军的消息而已。人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呢,是选择性信叛军那边的消息。” “但你现在应该很失望吧,对于他耿知府没有投靠叛军这事,谢卿家?” “陛下,这话让臣无地自容!” “臣绝没有此想!” “耿知府没投敌,依旧忠于朝廷,这说明我大明朝廷还是得人心的,还是有忠臣的,臣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失望呢!” “虽然这也的确说明臣昏聩,轻信了叛军的消息,但与得知国有忠臣相比,臣个人荣辱又算的了什么呢。” “请陛下明鉴,臣不是赵继鼎之流啊!” 谢升回道。 “臣等皆不是赵继鼎之流,请陛下明鉴!” 其余,也因为在这之前,从叛军报纸上,得知真定知府耿育仁投敌,而明里暗里进谏皇帝要行仁政,要对士大夫宽恕的大臣们,皆在这时一致地,与赵继鼎划清界限起来。 赵继鼎:“……” 他与别的大臣不同,他因为过于暴露自己的政治意图,而竟提前逃离叛军队伍,且选择了站队叛军,自然也就意味着,他现在连重新改变观念的都不行了。 所以,赵继鼎现在也不能像谢升这些人一样,说自己只是昏聩。 谢升等人此时这么说,也算是五十步笑百步的意思。 陛下,你看,赵继鼎他听到叛军报纸这么说后,还直接弃官去投靠叛军呢,臣等可没这样!臣等虽然昏聩笨了点,听风就是雨,但至少没有因此果断选择抛背叛您呀。 赵继鼎此时因此也不由得朝耿育仁怒叱起来:“姓耿的,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何如此坑害我?!你扪心自问,你难道真的没有不忠之心吗?!” “陛下!臣真没有不忠之心啊!” “臣也不明白,为何赵主事为何一定觉得臣会不忠,觉得臣坑害了他,他一个京官,和臣又素不相识,臣犯不着害他呀!” “请陛下明鉴啊!” 耿育仁此时很无辜地说了起来。 而耿育仁越是这样,赵继鼎越是气愤。 因为他如今落了个叛国叛君的下场,皆是因为知道耿育仁献真定城投敌的消息才做的。 甚至在被抓到天启面前时,他也依旧在拿耿育仁献城投敌的事来为自己站台。 力证自己投敌是天子的错,而不是自己的错。 结果现在,耿育仁没有献真定城投敌,还出城十里迎驾,甚至还在御前当面否认叛军报纸上说他投敌的事,竟还无辜地说自己是最忠心的忠诚,这让赵继鼎有种被出卖了的感觉,以及被狠狠抽了几巴掌的感觉。 赵继耿因此挣扎着就龇牙咧嘴地朝耿育仁吼道:“姓耿的!我肏你祖宗!老子要将你千刀万剐!” 天启这时见赵继鼎如此失态,心里很是称意,也就故意问着耿育仁:“耿知府,你说朕是亡国之君吗?” “陛下是千古第一圣君,直追尧舜,怎么回事亡国之君!” 耿育仁回道。 天启道:“那觉得朕仁道吗,有得天下人心吗?” 耿育仁回道:“陛下仁德甲于历代君主!天下人人无不敬仰陛下!” 天启道:“可他赵继鼎说朕远不如潞王仁道,还说朕必成亡国之君,还说朕信任奸臣,只好奇技淫巧,荒诞不经!” 耿育仁听后突然起身,朝赵继鼎走来,且抡起拳头,就对赵继鼎的脸开揍,揍得赵继鼎唇歪齿落,满嘴是血。 天启见此忙让人拉住了耿育仁,且故作严肃地问道:“耿育仁,你大胆!敢在朕面前如此胡为!” 耿育仁忙跪下请罪道:“臣有罪!但陛下,臣也是因为实在是忍不了了,这样的奸臣竟如此辱骂君父,构陷君父,臣身为臣子怎么能忍!” “臣一直从心眼里觉得陛下是圣君仁主,结果,像赵继鼎这样的奸臣虽然还受着陛下的重用,做着京官,竟如此罔顾皇恩,臣也就一时失态,而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也罢,朕看你是基于一片忠心的份上,就宽恕你一回。” 天启忍笑说后,就道:“但下不为例!” “臣谢陛下!陛下之仁,可比日月!” 耿育仁立即奉承了一句。 赵继鼎见此越发悲愤地看着耿育仁,他想不通,耿育仁为何现在这么认真地在天启面前表演成一个忠臣的样子,明明朝廷大军还没开始攻打真定府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礼部尚书被骂得吐血! 谢升也想不通,耿育仁为何没有按自己这些人设想的剧本来? 但谢升现在也知道自己是想不通也得想通,也就一直沉默着没再说说什么。 天启这时故作龙颜大悦地样子对耿育仁笑道:“好啦!不必奉承朕,你说朕仁德,可很多人不会怎么认为,甚至认为朕所行之政非仁政,把潞王造反的过错也归咎到朕身上,话里话外都在说是朕逼反他潞王的。” “陛下,凡是这样说的大臣,皆是奸臣也,皆当诛!” 耿育仁此时很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 谢升听后不由得后背一谅,恼怒地瞅了耿育仁一眼,心道:“你耿育仁毫无廉耻,谄媚君父就算了,竟还要唆使陛下杀了我们这些人,杀了我们这些人,于你有什么好处!什么时候,你们这些人比他张国舅还可恶了!” 天启这时则继续笑道:“你且说说看,为何这样说的大臣是奸臣,当诛?” 耿育仁现在为讨天启欢心,也就继续说道: “回陛下,臣认为,陛下所行之新政乃天下第一仁政!士民莫不因此得沐皇恩,而不知饥馑也!” “至于潞王叛乱,不过是鬼迷心窍,受了奸邪小人挑唆,哪里是因为陛下逼反的!真定府还未推行新政,而有不少饿殍百姓,可这些百姓即便为了饿殍也没有造反,而他潞王殿下难道连百姓也不如?又没到饿饭的地步就要造朝廷的反,罔顾皇恩!可见,这并非陛下之过,是潞王鬼迷心窍也!” “如今朝中却有大臣,以此来归罪于陛下,那只能说明,这样的大臣是对陛下暗蓄不满之心的奸臣,自然当诛!” 天启因此对张贵说道:“张卿说的没错,这次潞王造反,的确让朕有机会认识到什么是忠臣良臣!” 张贵这时候则道:“陛下,这次幸赖耿知府没有投敌,才给臣捡回来点面子,不然,按照大宗伯所言,这真定府城不战而投敌的事就要算在臣头上了,说是臣害的耿知府投敌。如今既然耿知府在这里,臣还是请陛下做主,问问耿知府,如同他投敌,是否真会因为臣所逼。” 天启还没问,耿育仁就忙道:“陛下!臣真没想过投敌啊!至于大宗伯这么说,明显是在有意挑拨陛下与国舅爷的关系,且有害国舅爷之意。陛下,臣虽然官微言轻,但臣不得不承认,这大宗伯如此言,真是包藏祸心啊!陛下!” “耿知府,你!” 谢升气得当场指着耿育仁,要怒叱耿育仁来,他觉得耿育仁真是无耻,为了讨皇帝喜欢,竟毫不顾忌自己这些人的情面。 大家还是不是同为士大夫啦! “怎么,大宗伯,就这么想看见耿某把真定府城献给叛军吗?!就这么想看见耿某做不忠之臣吗?!” 耿育仁这时则不卑不亢地质问起谢升来。 “你!” 谢升气得脸色紫涨起来,紧接着,急火攻心之下,他直接猛吐了一口血,瘫倒在地,喘起粗气来。 天启见此还是叫了太医来诊治,而他心里自然对此很是高兴,且道:“传朕旨意,以后三品以上大员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不要妄下断言,尤其是涉及到人之功过评判时!否则,若是造成忠臣被害,则朕必严加追究!” “是!” 接下来,天启便率领大军顺利过了真定府,往顺德府来。 …… “暴君已带着他的大军到了真定府,而真定府知府耿育仁竟选择了背叛英明仁厚的潞王殿下,竟不战而降!” “眼下,只能希望我们的潞王殿下也能亲率大军,剿灭那暴君的大军,对耿育仁这样的首鼠两端之辈,予以严惩!” 丁启睿主办的《明理报》在头版刊载了这样的信息。 而他之所以刊载这样的消息,则是希望潞王可以带着招募起来的军队亲征,进而给由各府州县的地主武装组成的叛军带来高涨的士气,使得朝廷的大军更加难以战胜自己这些奉天靖难的军队,就如当年成祖靖难时,会身先士卒一样。 “孤近日身体不适,不能亲征!诸卿还是赶紧廷议由谁挂帅吧。” 但朱常淓拒绝亲征,他害怕去了就回不来。 与此同时,朱常淓对于耿育仁突然变卦的行为也很为不满,且道:“这个耿育仁,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又不愿意跟朝廷为敌了!” “殿下息怒!如今也没必要和他一个知府计较,眼下当务之急就是与朝廷官军对战的事!以臣愚见,还是选一名知兵的文臣赶紧挂帅御敌才是。臣推举太常寺卿毛羽健。” 王永光这时说了起来。 朱常淓听后道:“毛羽健?他知兵吗,能担当此任?” 王永光自然不会明说他举荐毛羽健是因为毛羽健是他同党,且给他行了巨贿。 如今来到朱常淓这里做事,他这个重臣自然可以放心大胆地贪污受贿,顺便结党营私,而不用再像以前在京师朝堂上一样,连受点土特产都得小心翼翼。 于是,王永光只说道:“回陛下,毛太常熟读兵书,常言,他只要三千精兵,就能直捣京师,臣与之详谈过,此人颇有韬略!能当大任!” 已与王永光结成一党的丁启睿见此也跟着道:“殿下,自古圣明之君,皆无不从谏如流,大胆启用能臣也!” 朱常淓听后点头说:“卿所言甚是,那就拜毛卿为兵部左侍郎总理河南、山东、顺天、山西、陕西五省军务,即刻率领大军出征!拨王府帑银。” 说到这里,朱常淓本想不拨银的,但想到这次出征事关他的大业成败,也就还是咬牙道:“拨银五十万两助饷!” “殿下圣明!” 毛羽健因此便成了叛军统帅,带着二十万两白银和十二万大军往顺德府而来。 至于为何是二十万两,而不是五十万两,自然是因为被漂没了。 一到顺德府,毛羽健便召集顺德诸文武议事。 而这时,天启所率朝廷官军已到顺德府城外扎营。 毛羽健在召集顺德府的叛军诸文武官将后,就道:“本堂这些日子,读了三国与诸多兵书后,综合了古人各大战阵之精妙,而演化出了一套可以御敌的战阵,诸位可以看看。” 于是,诸文武看后,几乎各个称赞毛羽健知兵,只一姓陶的总兵不合时宜地道:“部堂的阵法虽然精妙,但却有个问题,我们对战的是火器精良的官军,而且步炮骑皆有的官军,不是古时没有火器的军队对战,再用古人的阵法,是否不合时宜,另外,这次是守城之战,也没有必要摆阵。” 啪! 毛羽健一巴掌扇在这陶总兵脸上:“你个丘八,敢轻薄古人!谁给你说,本堂要守城,本堂意已决,出城摆阵与官军决战!” “这,放着坚城不守,为何要出城决战?” 一武将这时也不解地问了一句。 毛羽健很气愤,他没想到这些一年前还不过是王府低阶官校的武夫竟一个个开始质疑自己,一时大喝一声道:“再有异议者,斩!” 诸人只得不再言语。 而次日一早,毛羽健还真的率大军出城扎营摆阵。 这一幕,把准备攻城的天启和张贵、卢象升等人搞懵了。 “这叛军为何放着坚城不守,要出城摆阵?” 正因为自己这边炮兵还没赶到,而没急着攻打顺德府城以担心增加伤亡的天启此时就很疑惑地问了一句。 张贵道:“陛下,不管他毛羽健是怎么想的,既然他出城了,而根据我们的情报表明,这又是叛军的主力,那我们就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只要把这叛军主力歼灭了,接下来,平叛无疑就容易得多。” 卢象升也跟着附和道:“陛下,国舅爷所言,机会难遇,臣建言立即兵分两路,一路派大部分兵力利用铁丝网围住叛军在城外的主力,一路则以少量精兵为主,趁机偷袭空虚的顺德府城!” 天启点头:“就这么办!” 于是,卢象升统领近五万官军直接朝毛羽健运动而来,在毛羽健的大军外围用铁丝网开始搭建起包围圈来。 随即,卢象升就亲率重甲骑兵趁着毛羽健所部大军扎营还未稳时,直接发动了攻击。 正拿着一把特制鹅毛扇的毛羽健刚坐轿子到了一处高地上,还没来得及挥扇,照着他看过的演义小说里一样,指挥战阵,就见卢象升这些重甲骑兵已经持着精钢长矛冲了进来,直接冲得他的大军溃乱。 他见此惊呆不已,道:“这官军怎么不守规矩,不等本堂的大阵摆好,就来冲杀,卑鄙,真是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