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恶毒女配竟被男主缠上了》 第1章 穿成了恶毒炮灰 过马路看手机是会有报应的。 曲湘湘瞪大了眼睛看着摔在地上额血流不止的男主,额角止不住地抽搐。 曲湘湘穿越了,她过马路的时候明明是绿灯,就放心地边走边划拉着手机看小说,然后就这样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车给撞飞了,醒来时还穿进了她过马路时看的那本小说里,成了小说里跟自己同名同姓的恶毒炮灰女配。 要不是这炮灰女配最后的下场是被男主这个变态扔到万蛇窟里喂蛇,曲湘湘会很感激老天爷在她被那辆车撞飞之后给了自己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但现在……比起被扔进万蛇窟,曲湘湘觉得被车撞死这个死法也还算是可以了。 “狗杂种,”曲湘湘还没从既惊且恐的情绪中抽脱出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蔑的嘲笑,“怎么?不服气?” 狗杂种,这是修士与魔族结合所生的男主最忌讳的称呼,正是因为男主是修士与魔族混血,血统不纯,曲湘湘以及苍玄山上的大部分人才会这么瞧不起他。 不用想也知道,说话的必定是原著中炮灰女配的小跟班林筝,这位的下场比曲湘湘要好些,被男主一剑穿心了,起码还是个全尸。 想到这,曲湘湘一双眼睛睁得滚圆,这位大姐,这可是男主,作者的亲儿子啊,你怎么敢的呀! 慕含章,也就是男主并没有出声反驳,而是微微抬起一张布满鲜血的脸,阴冷地注视着林铮和曲湘湘。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盯上,曲湘湘恍惚间有一种被毒蛇缠上的错觉。 曲湘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对林筝说道:“林筝,你先回去吧。” 她什么都不知道,留在这里除了乱说话增添慕容章对她们的怨恨之外别无用处。 “为什么?”林筝很不满。 曲湘湘回忆了一下小说里的内容,故意压低声音道:“我刚才好像看到大师兄去了修习堂。” “真的?”林筝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那、那这个狗杂种留给你对付了,我先走了。” 又踩雷,曲湘湘努力撑起一个笑脸,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好不容易支走了林筝这个人形地雷,曲湘湘为了不让慕含章看出端倪来,只好模仿着书里的炮灰女配,极其不自然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来,居高临下地朝着狼狈的慕含章问道:“还能起来吗?” 一滴尚未凝固的血液打在慕含章的手背上,他似乎压根不在意自己额头上的伤,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声音却充满寒意:“与你无关。” 身为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时代新女性,曲湘湘看着被霸凌得满脸是血的慕含章心中很是不忍,他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被血弄脏了,看上去非常触目惊心。 曲湘湘扬着下巴装出不耐烦的样子:“我要你跟我走。” 慕含章不出声也不动弹,摆明了不想搭理曲湘湘。 曲湘湘蹲下身子,捏着慕含章的下巴笑道:“你没得选,要是不想多受罪,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 慕含章的睫毛上还沾着血珠,显得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更加妖娆,曲湘湘不争气地多看了几眼,心想不愧是男主,这脸就算花成这样也这么能打。 “滚!”慕含章用力拍开了曲湘湘那只手。 曲湘湘也不恼,学着原书中的炮灰女配将手心摊开,唤了一声:“酌月,召来。” 一条散发着淡淡光晕的银鞭顷刻间便出现在了曲湘湘的手上。 曲湘湘将酌月抵在慕含章脸侧,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恶毒女配的角色,语含威胁道:“要么你自己乖乖跟我走,要么我用酌月把你捆走,你自己选。” 虽说慕含章觉醒后成了修真界第一帝君,但因他灵根被封,现在显然没有对抗曲湘湘的能力,尽管曲湘湘也不过是个灵根薄弱的草包。 是的,曲湘湘不仅是恶毒的炮灰女配,还是修真世界里的草包。 这条命,比苦瓜还要苦。 纵然慕含章心机深沉,但在武力压制面前还是不得不屈服,虽然这样的压制只是暂时的。 曲湘湘昂首挺胸实则满怀心思地走在前面,慕含章阴阴冷冷地跟在她身后,按照这本书的初期人设来说,这场景倒也不算太崩。 《帝君令》这本书曲湘湘并没有看完,但她知道现在这个与她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曲湘湘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大小姐,因为瞧不上男主慕含章的出身,仗着慕含章灵根被封灵力低微以及自己前期那点堪堪比慕含章高上那么一丢丢的可怜修为,平日里总要变着法儿地折辱他,践踏他的尊严,以至于慕含章突破禁制之后动手杀的第一个人就是她,还是那样残忍的死法。 曲湘湘穿过来之前刚看到苍玄山一众弟子下山历练遇到妖蛇,而那时魔族血脉已经觉醒的慕含章为了隐藏实力便用了个激将法将曲湘湘独自一人支去了万蛇窟,而他则施了个隐身咒悄悄跟在曲湘湘身后,趁她不备毫不留情地将她推下了万蛇窟这一节,就被车给撞飞了,以至于她现在对后面的剧情完全是空白的。 至于为何等到那时才动手,是因为慕含章不仅灵根被封,丹田内还被下了一道压制魔息的禁制,山上长老弟子众多,他那时血脉刚刚觉醒,灵力与魔息皆不稳定,他不想在山上露出破绽,才会选择在那时下手。 原书里的草包曲湘湘不知道慕含章是个多么可怕、多么善于伪装的人物,但看过书的曲湘湘知道,慕含章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这人要是能把自己的心眼当众展示一下,曲湘湘都怕自己会得密集恐惧症。 万蛇窟……曲湘湘小小地打了个冷颤,慕含章就是这么一个心思深沉且狠辣的反派男主,按照慕含章现在对她的印象,她已经幻视自己掉进窟里被啃得血肉模糊的画面了。 讲真,要不是曲湘湘的心理素质还算可以,这个逼她现在已经装不下去了。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曲湘湘将拇指贴在门锁的禁制上,一道淡淡的绿光绕着门锁转了两圈,铜锁便消失不见了。 不要问她为什么有自己的院子,问就是家里有钱。 家里有钱,脑子有草,行为有病,这不就是恶毒女配的标准配置吗。 “进去吧。”曲湘湘强装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慕含章是个聪明人,她之所以这样装模作样是不想让他看出来曲湘湘的芯子已经换了,她不确定那样自己会不会死得更快。 慕含章眯起眼睛看她,脚步却一动不动,显然是不信任她。 “放心,我要是想做什么也不会在这院子里,弄脏自己的地方。” “所以,你的目的?” “我刚刚才发现你长得倒是不赖,很符合我的审美。” 额头的血早就不流了,但是干涸的血迹缠在脸上绷得慕含章脸皮发紧,他都不需要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现在的脸有多可怕。 “曲湘湘,你有病?” 曲湘湘一噎,面不改色地说了下去:“……所以我觉得这样欺负你没什么意思。” “你想杀了我?” “我想包养你。” 曲湘湘:“?” 慕含章:“…………” 第2章 打是亲骂是爱 慕含章那双凛冽的凤眼无甚情绪地盯着曲湘湘,曲湘湘被他盯得小腿发软,整个身子都麻了。 别误会,是吓的。 曲湘湘环顾一圈四周,硬着头皮低声道:“要不,进去再说?” “进去?”慕含章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来。 他不认为曲湘湘会允许他进入她的院子。 曲湘湘显然是误会了,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慕含章:“……” 更不想进去了。 “喂,”曲湘湘除了不想在门口谈论这个奇怪的话题之外,更不想看到慕含章这张血淋淋的脸,讲真,是真的有点可怕好吗,“你要是不进去我就用酌月……” “绑我进去是吗?”慕含章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自觉地走了进去。 门关上以后,曲湘湘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扔给了慕含章:“把脸洗干净再来房间找我。” 慕含章接过那块淡绿色绣着芙蓉花的帕子,渐渐蹙起了眉。 曲湘湘回到房间后,端着的一张脸迅速垮了下来。 太难了太难了,她要不还是自我了断算了,起码不用成为毒蛇的口粮。 曲湘湘皱着一张小脸在房间里翻翻找找的,无意间从红木梳妆台上的铜镜里瞥见了自己的脸,顿时停下了翻找的动作。 好家伙,她曲湘湘决定了,就算是为了这张脸她也要活下去。 慕含章站在曲湘湘的闺房外面,发现她正拿着一面小铜镜,一手捧着自己的脸,一脸迷醉地照着镜子,还时不时地傻笑两声,画面看起来相当的诡异。 慕含章:“……你在做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曲湘湘迅速整理表情抬头一瞧。 少年敛着手站在门外,俊秀的眉宇之间透着几分不耐,可能是刚洗完脸还没擦干的缘故,他卷翘的睫毛以及高挺的鼻梁上还挂着小小的水珠,衬得一张谪仙般的脸庞更加出尘,就算是额头上碍眼的伤疤也无损这张脸半分颜色。 好家伙,曲湘湘简直要看呆了,毫不夸张地说,慕含章这张脸完完全全地戳中了她的所有审美点。 多帅气的一张脸啊,可惜是个冷漠的变态。 慕含章有些嫌弃地退后两步,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曲湘湘看他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小狗看到了肉骨头:“……你的口水流下来了。” 什么! 曲湘湘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擦了擦嘴角,而后竖起一双柳眉怒道:“你才流口水!进来!” 慕含章额角跳了跳,抱臂谨慎道:“你有什么事就说,我在这里能听清。” 曲湘湘叹了口气,抓起桌子上的小包裹扔到了慕含章怀里,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道,“给你的,记得上药。”她顿了顿,又真心实意地补充道,“拥有这么一张脸是你的荣幸。” 慕含章强忍着不适打开了曲湘湘扔过来的包裹,愣住了。 包裹里面里面居然是一堆用来疗伤的金创药,而且从这些个华丽的瓶子就能看出来,这些药必定价值不菲。 其实不必看瓶子也知道,曲家世代主修药宗,给女儿的伤药肯定是最好的。 慕含章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拿着那个小包裹,脸色阴得似乎能滴出水来:“曲湘湘,这是报酬吗?” 曲湘湘满脸不解:“什么报酬?” 非要说的话,虽然不是她把慕含章弄伤的,但是既然占了这个身体就要负起责任来,所以这顶多算是赔偿。 “你刚才说你要……”慕含章的脸色很难看,他不明白,曲湘湘虽然又蠢又毒,但好歹也是世家出来的小姐,怎么能说出这么不知廉耻的话来。 “哦,你说那个啊,”曲湘湘点点头,清了清嗓子一派刁蛮大小姐的做派,“别误会,我只是想雇你帮我做功课应付应付徐长老,作为报酬,我每个月会给你五个上品灵石,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她是知道慕含章一开始生活拮据,连御寒的冬衣都买不起才会提这样的要求的。 慕含章难以置信:“就这样?” 曲湘湘十分无辜:“不然呢?” “那你说什么……”包养! 曲湘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最近包养文看多了,有时候做梦都在开支票包养帅哥,刚才盯着慕含章的脸看得太入迷,脑子一抽就那样说出口了。 “哎呀,”曲湘湘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曲湘湘其实想得很简单,她只不过是想先找个借口与慕含章亲近些,然后再慢慢地对他好,这样日子久了,哪怕是头猪都不忍心杀了吧。 嗯,绝对不是因为不想做功课。 慕含章刚想拒绝,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曲湘湘又拿起小铜镜照了照,傻笑两声后捏着裙子跟只花蝴蝶一样飘出了房门。 慕含章:“……” 曲湘湘被自己的美貌所迷惑,一时半会儿忘了维持人设,猛地撞上慕含章见鬼一样的眼神,她忙把裙子放下,将嘴角的笑容拉平,抬起下巴高傲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去开门了。 慕含章:“……” 他真的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毕竟比起他,曲湘湘看起来才更像是磕到脑袋的那一个。 曲湘湘拉开门,就看到一个浓眉大眼、笑得一脸谄媚的微胖男人捧着一盘糕点站在了门外。 看长相,这又是哪个炮灰? “师妹,听说你喜欢吃天悦坊的绿豆糕,我这次下山特意给你买回来了。”那男人举着一盒糕点,献宝似的举到了曲湘湘面前。 曲湘湘努力回忆着原书的细节,想了又想才记起来,原书为了展示女主的魅力,特意给恶毒炮灰曲湘湘安排了一个炮灰追求者名叫邵麦。这人也是个心术不正的,追求曲湘湘的时候时不时地给她送点小糕点或是胭脂水粉之类的小玩意,原书中的曲湘湘接受了之后他就到处跟别人说曲湘湘答应了做他的道侣,败坏她的名声,实际上只不过是看上了曲家强大的家世背景。女主上山之后,那家伙惊叹于女主的才貌,顿时觉得曲湘湘不过是一个空有皮囊的草包小姐,配不上他,于是就毫不犹豫地移情别恋了。这一出之后,曲湘湘几乎沦为了全苍玄山的笑柄,自然也激化了她跟女主之间的矛盾。 呵,诡计多端的抠男人。 “邵麦师兄?”曲湘湘试探性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师妹,这点小心意你就收下吧。” 果然是他,曲湘湘强压下心中的厌恶,摆了摆手:“我早就不爱吃这些了,师兄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师妹,”邵麦急道,“莫不是师兄做错了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 穿成恶毒女配,在慕含章面前提心吊胆的,曲湘湘正憋着一肚子气,现在恰好有不识趣的往火山上撞,曲湘湘也不客气了,敛着手阴阳怪气道:“邵师兄,我在家的时候我养的那池锦鲤吃的都是燕窝酥,绿豆糕什么的我是真的吃不惯,你还是拿回去吧。” 曲湘湘不知道原主有没有养锦鲤,更不知道燕窝酥是个啥玩意儿,她纯属是想让邵麦下不来台。 让他嘴贱! 邵麦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师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嫌弃我的一片心意?” “一片心意?”曲湘湘撇了撇嘴角,“你的心意还挺便宜。” “师妹,我原以为你不是那般嫌贫爱富之人。” “嗯,”曲湘湘点点头,“我的确不是。” “那你为何……” “我本来不想说得这么直白的,”曲湘湘叹了口气,看上去还挺无奈,“我虽然不嫌贫爱富,但我以貌取人,师兄你懂了吗?” 这是拐着弯地骂人丑呢,邵麦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当然是气的。 “呵,那不知该长成如何才能如师妹的眼呢?” 曲湘湘摇摇头:“我的标准对你来说还是太残忍了,师兄你还是回吧。” 被人频频羞辱,邵麦的火气也上来了:“师妹不说清楚,我便不走。” 曲湘湘稍稍翻了个白眼:“能入得了我的眼,除非长得像慕含章那样才行,这么说师兄你满意了吗?” “慕含章?那个狗杂种?”邵麦难以置信地拔高了声音“可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曲湘湘很无奈,总有不怕死的处处踩雷。 “我不讨厌他。”曲湘湘说得有点心虚,如果不是怕慕含章听到,冲着那张脸,她能说得更理直气壮些。 “但你平日里分明就……” 曲湘湘被他烦得不行,干脆截过了话头:“打是亲骂是爱,师兄不懂吗?” 邵麦吃了苍蝇一样被她吓跑了。 曲湘湘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爽了。 使了个传音咒正在偷听他们对话的慕含章沉默了。 第3章 草包和杂种 曲湘湘刚送走了邵麦那个烦人玩意儿,就看见慕含章拎着她的小包裹往门外走去。 “这个,”慕含章将小包裹塞到了曲湘湘怀里,“还你。” “还我做什么?”曲湘湘知道原书中的慕含章自尊心很强,全当他是自尊病犯了,于是皱着鼻子嫌弃道,“这些药都是次品,我才不用,你拿走。” 如果是次品的话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曲家小姐的房间里,慕含章根本不信她的鬼话。 “曲湘湘,”慕含章后退了半步,正色道,“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答应。” 曲湘湘以为是写作业那事儿,本来她也不指望慕含章能立刻答应,因此也并不气馁,“但你至少要把这些药拿走,拿走以后随你处置,你就是当垃圾扔了我也没意见。”说着曲湘湘哼了一声,觉得自己演技还挺好,“反正也是次品,放我这儿太碍地方了。” 慕含章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最终还是妥协了。 曲湘湘望着他离去的、无情的背影,顿觉心累。 她不是不想光明正大地对慕含章好,但问题是这里是修真的世界,她是真的怕自己如果忽然性情大变,会让这帮修士意识到她是夺舍重生的魂灵,到时候为了把原主召回来把她搞个魂飞魄散那怎么办?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现在她至少拿到了自己一生的剧本,既然如此她就不信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累死了,曲湘湘打了个哈欠,决定先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再想法子接近慕含章。 翌日清晨,曲湘湘一大早就来到了教场,此时教习长老白术已经站在了树荫下正在等待着他的门生。 十几个弟子到齐后,白长老抚着他的胡子开口道:“今天我们要上一节特殊的课程,我希望你们自愿分成小组,每组最多三个人,到后山上去采摘失魂草。哪一组先找到并带回来,自然也会得到奖励。” 话音刚落,人群里便沸腾了。 曲湘湘是知道这个奖励的,最后毫无疑问会落到男主手里。 但他得到的远远不止是这个无足轻重的奖励。 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组队,曲湘湘记得只有慕含章是一个人上山的,没有人愿意跟一个有着一半魔族血脉的修士组队。 曲湘湘仰头去寻慕含章,只见他一个人在人群外站着,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比起跟这些看不起他的修士一起上山,慕含章宁愿一个人上去,尽管他现在灵根、魔息均被封印,但慕含章从来都不怕死,他更怕像烂泥一样活着。 “湘湘,”林筝拽住了曲湘湘的衣袖,兴奋道,“我们跟大师兄一起上去好不好?” 曲湘湘摇了摇头:“我已经选好要组队的人了。” “谁?” “慕含章。” 林筝瞪大了眼睛,差点叫了出来:“那个狗……唔唔唔!” 曲湘湘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作为恶毒炮灰女配的跟班,林筝的脑子自然也不会有多好使,但这小姑娘却是真心实意地将曲湘湘当姐妹看待的,曲湘湘虽然自身难保,但也不想见她最后落得那么个下场,只能提醒道:“筝筝,你喜欢大师兄的话就不能再说那个词了。” 林筝差点被她捂死,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新鲜空气不解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听说大师兄不喜欢没有教养的女孩。” 林筝听了忙捂住自己的嘴闷声道:“我知道了,但是你真的要跟那个狗……跟姓慕的组队吗?他的灵根都被封了,那点修为连御剑都做不到,肯定会拖累你的。” “没事,”曲湘湘拍了拍她的肩膀,心想那可是男主,谁拖累谁还真不一定呢,“你快去找大师兄,我有分寸。” 教场上渐渐分出几支队伍来,曲湘湘悄悄蹭到慕含章身旁,趁他不备举手喊道:“长老,我想跟慕含章组队!” 慕含章被她这一嗓子喊得左耳嗡嗡,刚想拒绝就听到白术说:“如此甚好,同门之间本不该心存芥蒂。” “曲湘湘!”慕含章压低了声音,“我不想跟你组队。” 曲湘湘十分无赖地指了指笑得一脸慈祥的白术:“那你跟白长老说去。” 慕含章:“…………” “曲湘湘和慕含章?草包跟杂种的组合还真是够稀奇的。” “一个灵根被封,一个天生草包,你说他们还有命回来吗?” 刺耳的声音不断钻进曲湘湘的耳朵里,曲湘湘冷哼一声,置若罔闻。 这些话她会一句句地记在心里,回来打烂这群人的脸。 众人陆陆续续地上山了,慕含章脸色不悦地走在前头,他不知道曲湘湘到底在发什么疯,最大的可能是这个又蠢又毒的女人或许又想出了什么卑劣的法子来折辱他。 曲湘湘也不急着上去跟他答话,她利落地挥剑斩下了缠绕在树上的碧青色藤蔓,从背着的小竹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 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曲湘湘接收了原主的全部记忆,她知道这是幽幽果的藤蔓,这藤蔓的汁液一旦沾到了人或动物的皮肤上会令其奇痒无比,听上去真的非常有用。 收集了两瓶汁液,曲湘湘小跑着追上了慕含章,她变戏法似的从小竹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吃下一口香喷喷的桃花酥后用手肘怼了怼慕含章的肩膀道:“这么多本小姐吃不完,剩下的你吃了吧,不许浪费粮食。” “拿开。”慕含章没好气地推开了她的手。 心好累,曲湘湘发誓,就算是上辈子发年终奖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费尽心思地舔过她的老板。 当然现在的慕含章也可以算是她的老板,而报酬就是她的小命。 想到这,曲湘湘觉得自己又可以了,正打起精神想着说点什么,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呦,这不是曲师妹吗?” 曲湘湘回头一看,又是邵麦这个烦人的炮灰。 “曲师妹可真是菩萨心肠,知道没人愿意跟这个小杂种组队,居然愿意牺牲自己跟他一队,就不怕被这个灵根被封的废物拖累吗?” 曲湘湘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慕含章的肩膀:“喂,你听见了吗?” “什么?”慕含章皱眉,那一句“小杂种”让他心情非常不好。 “后山上怎么会有狗叫声呢?真是稀奇。” 邵麦知道曲湘湘在指桑骂槐,他拍了拍腰间的佩剑说道:“师妹,后山上的猛兽凶禽才是真的不稀奇,要是你们在后山上少了条胳膊丢了腿也怪不到别人头上吧。” 曲湘湘往前一步站在了慕含章跟前,她早就看这个炮灰男不顺眼了:“邵师兄,你想打架吗?” 闻言,邵麦哈哈大笑起来:“曲湘湘,你居然为了他真的想跟我动手?难不成你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狗杂种?但是你应该知道吧,就算你这个草包跟小杂种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 喜欢? 慕含章眉心一跳,脸色阴沉。 曲湘湘嗤笑一声:“说错了,我想跟你动手,跟其他人没关系,就是单纯地看你这个大烧麦不顺眼。” 说着,曲湘湘没等邵麦反应过来就召来了酌月鞭,足尖轻轻往前一掠,鞭子毫不留情地劈向邵麦那张惹人生厌的脸。 邵麦没想到她会偷袭,反应过来后迅速往后退去,他的速度比曲湘湘快很多,酌月只堪堪挨到了他的脸和脖子。 见此,曲湘湘也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于是便收回酌月,退回了原地。 “怎么?”邵麦握紧了书中银剑,脸色异常难看,“打不过就想跑吗?” 他握着剑刚想上前去给曲湘湘点教训,忽然脸庞到脖子处传来一股噬心的痒意,邵麦大叫一声,扔了佩剑,胡乱抓挠起自己的脸来:“曲湘湘!你好歹毒的心肠,居然敢给我下毒。” “幽幽果的藤蔓汁液,够师兄你痒上好几个时辰了。”说完,曲湘湘大着胆子去拽慕含章的衣袖,刚想走就听见邵麦让他的同伴将他们抓住。 “曲湘湘你别想就这么走了!” “与其在这儿为难我,还不如给你们的烧麦师兄找条小溪。”曲湘湘指了指自己的脸,“他本来就长得挺对不起修真界的,再把脸给挠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苍玄山的镇妖塔跑出妖怪了。” “回来!”可能是被曲湘湘那番话给镇住了,烧麦疯狂喊道,“给我找个能洗澡的地儿!” 这么一折腾,曲湘湘心情大好,一放松就忍不住原形毕露了。 她拍了拍慕含章的肩膀骄傲道:“走吧。” 慕含章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曲湘湘趾高气扬的背影,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不信曲湘湘会转性,从昨天开始这个女人的态度就一直很奇怪,可能她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实际上却漏洞百出。 真正的曲湘湘只会叫慕含章狗杂种,用酌月撕开他的皮肤,拿石头砸伤他的脸。 那个女人不会让她眼中的小杂种踏进她的院子,不会给他伤药,不会跟他组队上山,更不可能忽然变得有脑子了。 而眼前这个人之所以费尽心思地讨好他,慕含章当然不认为她是什么菩萨心肠,最大的可能是,他身上有她想要得到的东西。 还不如杀了,慕含章心想,他最恨两面三刀的虚伪小人。 “喂!”曲湘湘还不知道慕含章对他动了杀心,挥着手臂喊道,“你还不快点跟上!” 就算要杀她也不能在苍玄山上动手,慕含章收敛心神,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第4章 腐尸 一只白色的癞蛤蟆猝不及防地从树上掉在了曲湘湘的肩膀上,曲湘湘一愣,尖叫着用剑柄挑起往后一扔,接着就听到了慕含章愤怒的声音:“曲!湘!湘!” 曲湘湘扭头一看,那只白色的丑蛤蟆正蹲在慕含章的头顶上,鼓着一双凸起的眼睛“呱呱”乱叫,恍若示威。 丑陋却放肆的蛤蟆与慕含章那张愤怒却隐忍的俊脸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曲湘湘僵在原地,她要不还是自我了断吧。 “把它弄走!”慕含章额角青筋暴起,差点撑不住要在这儿跟曲湘湘同归于尽了。 曲湘湘苦着一张脸再一次用剑柄挑走了那只癞蛤蟆,癞蛤蟆摔在地上,不服气地呱呱叫了两声,一蹦一蹦地消失在了草丛中。 “我……”曲湘湘看着慕含章堪比黑炭的脸色,犹犹豫豫地安慰道,“乐观点,至少那只癞蛤蟆不是砸在了你的脸上。” 慕含章:“……曲湘湘,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跟我说话。” 因为这个“小”插曲,曲湘湘本来就吊在嗓子眼里的心都快要被她吐出来了。 原书里,男主独自上山找失魂草这段其实描述不多,只说男主在山上待了一天一夜,回到苍玄山的时候衣衫褴褛,手足皆有损伤,将失魂草亲手交给白术后就晕了三天三夜。 所以虽然曲湘湘看过书不假,但他们在后山到底会遇到什么她心里一点底子都没有。 唉,曲湘湘不禁默默叹了口气,这个金手指好像开了,但又没有全开,她只是想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曲湘湘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地跟了慕含章一路,忽然隐约听到一阵女人的啼哭声。 “听到了吗?”曲湘湘忍不住跟慕含章搭话,“有人在哭。” 慕含章不耐:“那又如何?” “你不觉得奇怪吗?” “刚才那只白色的癞蛤蟆不奇怪吗?” 曲湘湘:“……” 不愧是反派男主,真的好记仇。 “啊!不要!救命!” 女人的喊叫声大了起来,慕含章忽然抬脚往声音来源处走去。 曲湘湘有点惊讶,她本以为依慕含章的性子是不会管这些闲事的。 他们赶到时只见一只巨大的魁雀正伸着又尖又长的鸟喙往一个陌生女子的脖颈处咬去,曲湘湘一惊,虽然知道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还是挥起酌月飞身向那只魁雀攻去。 这种鸟虽然体态巨大,所幸攻击力并不强,魁雀挨了重重一鞭,仰头哀嚎一声便箭一样地飞走了。 奇怪,将魁雀赶走以后曲湘湘才回过味来,魁雀喜吃腐肉,为何会攻击人类呢? 她扶起被吓得脸色惨白的女子,正想问个清楚,那女子居然越过了曲湘湘向慕含章行了一个礼,楚楚可怜道:“小女子锦溪多谢公子相救。” 曲湘湘:“?” 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主光环吗? 会不会太过离谱了。 慕含章并不领她的情,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引我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惊吓过度,锦溪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配上她那张过分苍白的小脸,显得格外惹人怜爱:“锦溪不明白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含章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直直指向锦溪的喉咙:“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锦溪被慕含章吓到了,眼泪簌簌地看向曲湘湘:“姑娘救我。” 曲湘湘收回了酌月,一手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向他们走来。 这个蠢女人,慕含章握剑的手气得有些颤抖,他早就知道不该…… “曲湘湘?” 慕含章震惊地看着曲湘湘握着自己的剑抵住了锦溪的腰。 “魁雀只吃腐肉,”曲湘湘皱了皱鼻子,“你是从哪个坟里爬出来的?” 锦溪可怜兮兮地看了看慕含章,又看了看曲湘湘,忽然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浑身浊气硬生生地将他们两人弹出了好几丈远。 曲湘湘被撞得生疼,她顾不上害怕,忙抓起掉在地上的佩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正欲向前时被吓得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锦溪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居然在融化! 她那张清秀的脸如蛛网一样绽开丝丝裂痕,然后一点点地化成了散发着恶臭的黑水,她手部的皮肤比脸还要更加快速地腐烂,直至露出森森白骨,骨头上黏着几块晃晃荡荡的肉,看起来随时都会掉下来。 曲湘湘觉得自己快吐了。 这可比看恐怖片刺激多了。 “听说这里有一个灵根被封的魔族混血,我可不想再过这种三天两头就要另找肉身的日子了。”锦溪阴恻恻地笑了两声,“既然有魔族血统那肉身应该不易腐败,原本我还想着要温柔点,既然被你们看穿了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一道黑气像蛇一样游走着往慕含章脚下钻去,曲湘湘着急喊道:“小心!” 慕含章翻身想跑,哪知被那股黑气捆住了脚踝,将他一路拖行至锦溪脚下。 锦溪顶着那具腐败的肉身得意道:“呵,你逃不掉了。” 曲湘湘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怎么办,她根本打不过那鬼东西。 对了!她记得上山的时候曲蔚然,也就是曲湘湘的大哥曾经给了她一个符咒包,她昨晚应该是有带上的。 曲湘湘将背上的小竹包扔在地上,心急如焚地翻找着那个救命的符咒包。 找到了! 曲湘湘立马从里面抽出一张火符来,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沾在符纸上把它扔向了那具恶臭的腐尸。 “火,来!” 熊熊烈火立马烧了起来,锦溪没想到曲湘湘还留着这一手,于熊熊火光中发出一声哀鸣。 这可以说是切切实实的原地火化了。 曲湘湘抓起自己的背包,忙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将慕含章扶了起来:“我们快跑。” “想跑?”曲湘湘没想到这具腐尸居然这么顽强,一条裹满黑气的火鞭如最凶恶的猛鬼一般扑向他们,“大不了同归于尽!” “糟了!”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挂起一阵诡异的妖风,慕含章停下了脚步,一头黑发在风中翻飞,漆黑的眸子变得如血一样红。 “阵,开!” 他双手掐诀向四周划开一个紫色的结界护住了自己和曲湘湘,将火鞭生生挡在了结界之外。 慕含章双眸凛冽,做了一个往前推的动作,紫色的结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推力,竟是将火鞭推向了锦溪。 “啊!” 痛苦的叫声响彻山林,曲湘湘知道这次是彻底结束了。 “慕含章!”曲湘湘接住了倒下的慕含章,“你怎么样了?” 慕含章彻底昏死过去了。 曲湘湘看着他方才被黑气拖行时被树枝滑破的脸,她知道,慕含章体内的魔息已经开始觉醒了。 第5章 来都来了 无桑树羽毛般的叶子轻飘飘地落下,无声无息地盖在了慕含章的左眼上,躺在地上的慕含章伸手拿掉了那片翠绿的叶子,闭着眼睛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 刚才对付那具腐尸的时候,他的魔息外泄,被曲湘湘看到了。 思及此,慕含章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双凤眼似含冰覆雪,隐隐浮动着凛冽的杀气。 慕含章将身侧的佩剑插在地上,借力缓缓撑起身子,抬眼快速地往四周逡巡一圈。 曲湘湘正抱着酌月鞭,披头散发地晕倒在了离他不远处。 这里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别人。 “曲湘湘?”慕含章放轻了步伐,试探性地喊了她一声。 自然没有回应。 慕含章蹲下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掌抵上了曲湘湘的脖子。那一截脖子又细又白,触感细腻而温暖,他似乎能感受到薄薄一层皮肤下脉搏的跳动,是那么的脆弱。 只要他稍一用力,这个女人就会立刻死在这里,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慕含章眼眸冰冷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他的手慢慢收紧,满意地欣赏着曲湘湘因呼吸不畅而越来越红的脸。 曲湘湘忽然急促地咳嗽起来,他眼眸一沉,在她睁眼前将抵在她脖子上的手收了回来。 “慕含章?”曲湘湘略艰难地坐了起来,她似乎没有发现慕含章想要杀她,扬起脑袋得意洋洋地看着他笑道,“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死在那具腐尸的手里了。” 手心中还残留着她的体温,慕含章微微一怔,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你救了我?” “要不是我及时扔出火符拉着你一起跑,你早就没命了。”曲湘湘哼道。 “拉着我?”慕含章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想起来了,他摔倒在地的时候,的确是曲湘湘拉了他一把,从小到大,他受过数不清的欺凌和嘲笑,而这是第一次有人于危难中伸出手来拉了他一把。 但那个人却偏偏是曲湘湘。 慕含章起身背对着她,神色复杂,语气却有些讥讽:“为什么帮我?”不是恨不得我去死吗?这句话在慕含章的舌尖中打了个转,不知为何没有问出口来。 机会来了! 曲湘湘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装晕时早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的话:“其实……不管你信不信,方才在生死关头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死。” 她说这些话都是真心的,但是原主到底有没有想过要弄死慕含章那就与现在的曲湘湘无关了。 “是吗?” 轻飘飘的两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曲湘湘心脏一紧,赶紧爬起来追上了慕含章的背影:“当然是真的!” 天知道,刚刚慕含章的手搭上她脖子的时候,她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没跪下来哭着求饶。 作为一只隐藏的绝望的舔狗,曲湘湘真的很想给这个修真界来一场彻彻底底的普法教育。 你们修真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啊! … 天色近黄昏,他们连失魂草的影子都还没找着,曲湘湘心中一片凄然,她不想跟慕含章这个变态在山上过夜,她真的还想向天再借五百年。 曲湘湘垂头丧气地跟在慕含章身后,骤然撞上了他的坚硬的背,曲湘湘揉着自己被撞得发酸的鼻子抱怨道:“你忽然停下来做什么!” “虎蜂。” 曲湘湘抬眼一看,一只足有一个巴掌大、浑身黢黑的蜜蜂忽高忽低地盘旋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它的尾部肉眼可见地拖出一根长长的针来,估计能有成年人的拇指长,叫人看了脊背发凉。 “虎蜂最喜采酿失魂草的花蜜,”慕含章难得解释了一句,“跟上它。” 两人一路跟着那只虎蜂来到了一个幽深的洞穴前,虎蜂扑棱几下翅膀,毫不犹豫地飞了进去。 曲湘湘想起方才那具腐尸仍心有余悸,她扭头问慕含章:“我们……要进去吗?” 慕含章十分干脆利落:“走。” 洞穴又黑又暗,石壁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苔,潮湿又腐闷的空气让曲湘湘心中的不安疯狂蔓延滋长。 她忍不住往慕含章身旁靠了靠,强大的男主光环能稍微抚平她心中的惶恐。 慕含章察觉到曲湘湘时不时地往他身上贴,他眉心微拧,躲开了她的触碰:“别碰我。” 黑暗与恐惧总能稍微地助长曲湘湘的勇气,她大大咧咧地挽住了慕含章的手臂,厚着脸皮,挺不满:“我好歹救了你一命,被我碰一下你会少块肉吗!”倒也是很符合她恶毒女配的人设。 “……” 慕含章低头瞥了一眼她气鼓鼓的小脸,薄唇微抿。 她看起来是真的很理直气壮地觉得自己救了他一命,慕含章想,莫非她真的不记得了? 慕含章虽然不满但也耐不住曲湘湘撒泼,两人就这样挨着走到半道,那只虎蜂去而复返,拼命地扇动着两片薄薄的翅膀飞出了洞穴。 曲湘湘一喜:“它回来了我们是不是不用进去了?” “来都来了,”慕含章没有丝毫要放弃的意思,“虎蜂飞走了不一定是因为里面没有失魂草。” “那是因为什么?”曲湘湘不解。 慕含章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前天徐夫子上课的时候才讲过的,你没听?” 明知故问! 曲湘湘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慕含章不可能不知道原主是个什么德行,问这种问题不就是拐弯抹角地骂她是个不求上进的草包吗? “没听,”曲湘湘心态良好,反正慕含章骂的是恶毒女配,跟她曲湘湘有什么关系?“我跟林筝逃课去逛街买衣服了。” 慕含章:“……” 不仅没听,她甚至没去上课。 慕含章不想再搭理她,自顾自地朝前走。 曲湘湘郁闷地朝他做了个鬼脸,将他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些。 笑话,这可是男主,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恨不得整个人贴慕含章身上。 条件不允许的意思是她怕慕含章被彻底激怒给她来个一剑穿心。 好一会儿,周围的空间越来越开阔,黑暗中终于照出来一束亮光,他们加快了步伐,往有光的地方走去。 这是什么东西! 曲湘湘一双杏眼睁得滚圆,浑身汗毛倒竖,要不是挽住了慕含章的胳膊,恐怕她会立刻软倒在地上。 慕含章竖起一根细长的手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它睡着了,别吵醒它。” 第6章 鬼面蛛 曲湘湘捂着一双眼睛,指着这只足有半层楼高,长着一张毛茸茸的鬼脸的大蜘蛛,夸张地用嘴型询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就算是那具腐尸都没能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冲击,曲湘湘觉得她再多看那东西一眼她也就不用修仙了,她立马就能原地升仙。 “……鬼面蛛。”慕含章点了点鬼面蛛离鬼面蛛不足三尺远的地方,“失魂草就在那里。” 曲湘湘壮着胆子往那扫了一眼,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失魂草已经结出了一个小小的花苞,怪不得会引来虎蜂。 “那现在怎么办?”曲湘湘着急地用气声问道。 “再走近一点,用酌月鞭将失魂草勾出来。” 曲湘湘无法,只得苦着一张脸唤出了酌月,轻声命令道:“去。” 酌月倏地甩了出去,利落地将失魂草勾住了,曲湘湘稍稍放下心来,用力一扯,没拉动。 怎么回事? 她双手握住了酌月,用尽全身力气再试了一次,失魂草依旧纹丝不动地长在那里。 “快来帮忙!” 慕含章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道:“只要失魂草被拔起,鬼面蛛就会醒来。” 她拉住酌月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 拜托了这位大哥,这个时候就别装深沉了行吗! 曲湘湘欲哭无泪,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说?” 慕含章不解:“你问了吗?” 曲湘湘:“……” 忍不住了,真的好想说脏话。 慕含章握住了酌月的一段,神色淡然:“我数三声,一起用力,然后,跑。” 曲湘湘:“……” 好想把全天下的草都拔下来扔他脸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看在你是男主的份上,看在我的小命被你握在手里的份上。 “一、二……”慕含章趁曲湘湘不注意,顺着酌月往失魂草的根部施了个咒,失魂草像活过来了一样,根部顿时细细地动了起来,“三,跑!” 曲湘湘将失魂草塞进怀里,二人转身往出口出狂奔。 鬼面蛛晃了晃它毛茸茸的鬼脸,墨点一样的眼珠往旁边转了转,发现失魂草被夺后愤怒地叫了一声,支起八条腿疯狂地追了上去。 “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赢八条腿!”曲湘湘绝望地叫道。 慕含章丹田内觉醒的魔息尚未能完全冲破禁制,但对付一只鬼面蛛并不成问题,若不是顾忌着曲湘湘,他早就逃出去了。 “你的符咒包,快把结界符拿出来!” 曲湘湘手忙脚乱地摸出来一张散发着淡黄色光晕的结界符,紧急搜寻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之后人都傻了:“我、我不会用!” 不学无术的恶果为什么要由她来承担? 救命! 慕含章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这个不靠谱的笨蛋! 他拔剑的手已经蠢蠢欲动了。 慕含章一把夺过曲湘湘手里的结界符,不动声色地注入魔息:“开!” 流光溢彩的结界不仅挡住了鬼面蛛,还瞬间照亮了洞穴前方的路。 鬼面蛛发出沉沉的、愤怒的嘶吼,不知疲惫、不知疼痛似的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结界。 “跑,”慕含章言简意赅,“这个结界撑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曲湘湘窜得比耗子都快。 慕含章:“……” 只能说曲湘湘看上去真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让她的某些话听上去可信了许多。 离出口只剩一段不远的距离,曲湘湘撑着石壁气喘吁吁地掏出了自己的羊皮水袋,她实在是跑不动了。 然而,她刚仰头灌下一口水,后面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曲湘湘吓得一激灵,一口水呛进了喉管里,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手里的羊皮水袋也飞了出去。 她边被呛得咳嗽边往前跑去,哪知道一个不小心居然踩到了自己的羊皮水袋,整个人失控地往前滑去。曲湘湘手忙脚乱地想撑住石壁稳住重心,但石壁上都是青苔,又湿又滑,反而让她滑得更快了。 “砰”地一声,曲湘湘尖叫着砸在了刚跑出洞穴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的慕含章的背上。 慕含章:“……”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生气,一个如雾般用蛛丝结成的大圆球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打在了曲湘湘背上。 曲湘湘哀嚎一声,欲哭无泪。 悲剧往往是由多个原因导致的。 被砸得差点忘记了自己姓什么的曲湘湘此时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合理之处。 “曲湘湘?”慕含章翻身震惊地抱住被蛛丝球砸得半死不活的曲湘湘,一双凤眼细细地颤动着,眸中的神色晦暗难明,“为什么?” 曲湘湘:“……” 啊这……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管了,她都这样了,有便宜不占的是王八蛋。 曲湘湘眼含热泪,虚弱地说道:“我、我不想让你死……咳咳,以前……对、对、对……” 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完,曲湘湘就晕死在慕含章怀里了。 慕含章尚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鬼面蛛便追了出来,龇牙咧嘴地伸长了自己的八条腿,呼噜噜地吐着蛛丝。 慕含章抱着曲湘湘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曲湘湘逐渐变得青白的小脸上,他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叫嚣着让他将这个恶毒的蠢女人扔在这儿,这样他既不需要自己动手,也不会惹来过多的怀疑。 但他最后却违心地将曲湘湘安置了在一旁。 他的能力刚刚觉醒,如果曲湘湘真的在这次试炼中丧命或许会给他这个“队友”引来太多的关注,而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慕含章面无表情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眸色一闪,变成了妖异的赤红色:“不自量力。” 一道红光冲破天际,将后山的半片夜空染成了血色的红,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吼叫后,一切恢复如常。 那一瞬间的异象好像只是错觉,山上依旧一片静谧。 第7章 又砸男主身上了 这……怎么可能?! 曲湘湘看着面前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心跳陡然加速,她浑身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死死咬紧了下唇。 “怎么?不认得我了?”那女人似是愤怒地朝她走近两步,一双杏眼紧紧地盯着曲湘湘的脸。 曲湘湘张了张嘴,喉间像是被梗住了似的,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曲湘湘?” 是原书中的恶毒女配曲湘湘。 “没错。”她笑了一声,唤出酌月,娇艳的小脸忽地变得狰狞,两瓣红唇吐出的声音如恶鬼低语,“我的身体好用吗?” 曲湘湘说不出话来,她忽然生出一种溺水的窒息感,只能不知所措地摇头。 她确实占了人家的身体。 但、但她不是故意的。 酌月忽然间勒住了曲湘湘的脖子,曲湘湘被勒得喘不上气,徒劳地拉扯着脖子上冰凉的酌月鞭,发出濒死的绝望哀叫。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这是曲湘湘失去所有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日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盈满了一室,床上的人那鸦羽般浓密卷翘的睫毛不安地颤动几下,如振翅待飞的蝴蝶。 “不要!” 她倏地睁大了眼睛,脸色苍白,一双杏眼里满是惶恐,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小妹,”一道陌生的声音闯进了她的耳朵里,“你终于醒了。” 曲湘湘循着声音望去,那是一个长得极周正的男人,一双杏眼与她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眉宇间多了几分稳重与成熟。 脑海中的记忆提醒着曲湘湘,眼前的英俊男子就是曲蔚然,她如今的亲大哥。 “大哥,你怎么来了?”曲湘湘冰凉的手指搭上了自己的脉搏,“还在跳,”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我还没死!” 原来刚才只是一场噩梦吗? 但为何梦中的窒息感如此真实? 曲湘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有余悸。 曲蔚然冷哼一声:“若不是我及时赶过来,你早就死了。” “我才刚醒过来你就吓唬我。”曲湘湘劫后余生,虽然因为刚才的梦心中尚有一丝不安,但提着的心还是稍稍落回了肚子里。 “鬼面蛛的蛛丝有剧毒,”曲蔚然愤愤地掐了一把自家妹妹的脸,“我平日里让你多看书你不听,这会儿反倒怪我吓你?” 剧毒? 曲湘湘打了个冷颤,这才后知后觉地怕了起来:“那、那我现在没事了吗?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能醒过来就没事了。”曲蔚然将一颗丹药喂到了曲湘湘唇边,“把这个吃下去,尝试运转丹田中的灵流,看看可有不适。” 曲湘湘听话地将药吃下,闭眼运气。 丹田内一缕细微的灵流好似将要破土而出的嫩芽,竭力地想向上延伸自己的生命,却又好像受到了何种禁锢,挣扎着在她的丹田里翻涌着。 “如何?”曲蔚然问道。 “还好,”曲湘湘说道,“只是灵流似乎有些乱。” 乱? 难道是…… 曲蔚然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可能是你刚醒的缘故,调理几日便可。” 曲湘湘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拽住了曲蔚然的袖子忙问道:“哥,我睡了几天。” 曲蔚然伸出了三根手指:“整整三天。” 三天。 曲湘湘呼吸一窒。 原书中男主将失魂草带回来后也是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天后就在教场遇到了上山拜师的女主。 “来不及了。”曲湘湘连忙穿好鞋子想要出门,这可是男女主初见的名场面,她怎么可以错过! “曲湘湘,”曲蔚然一把按住了精神得丝毫不像大病初愈的曲湘湘,“你不好好养病又要做什么?” 爱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曲湘湘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小火苗:“我要去找慕含章。” 闻言,曲蔚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慕含章?就是你不顾性命舍身救下的那个混血魔族?” 不顾性命,舍身救下? 曲湘湘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能敷衍道:“嗯,对,他也受伤了是不是?我得去看看他。” 除了想亲眼看看男女主初遇外,她更想试探一番慕含章如今对她的态度。经过这个“美好”的误会,慕含章应该不想杀她了……吧? “曲湘湘,你真是……”曲蔚然咬咬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可是半魔,你想过没有?” 想过什么? 曲湘湘一头雾水。 “那又如何?”曲湘湘茫然地眨了眨眼。 “你当真如此在意他?”曲蔚然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可你不是向来看不起半魔之体?” 曲湘湘摸了摸鼻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他长得好看。” 曲蔚然:“……” “你简直胡闹!” 曲湘湘愈发迷惑了,她记忆中的曲蔚然并不像修真界的大多数人一样看不起混血半魔,他甚至同情这个种族的遭遇,还常常教育曲湘湘不要歧视半魔,怎么今天提到慕含章就如此激动呢? “我们同门一场,我自然关心他的安危。”曲湘湘还以为曲蔚然是担心她的身体,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大哥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去好了。” “……那就一起去,”说着,曲蔚然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让人省心的曲湘湘,“我倒要看看那小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把你迷成这样! 曲湘湘:“……” 她大哥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说话怎么没头没脑的。 … 走去校场的路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曲湘湘总觉得这些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古怪,就像是见到了什么罕见的妖兽一般,既有着不加掩饰的探寻,又充满显而易见的兴奋。 曲湘湘困惑地指着自己的脸问曲蔚然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 “那他们看我的眼神怎么这么古怪呢?” 曲蔚然:“……” 废话,整个苍玄山都知道曲湘湘这个眼高于顶的大小姐为了姓慕的那个混血魔族不惜舍身为他挡下鬼面蛛的剧毒蛛丝,此等八卦能不让人议论纷纷吗? 真是作孽啊。 曲湘湘被那些探寻的目光看得浑身不适,正想充分发挥恶毒女配的属性,随便抓个低阶的小弟子问问清楚,耳边就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嗓音:“曲湘湘,真是没想到你的眼光居然这么差。” 曲湘湘转头,只见一位身穿红衣,梳着双髻,肌肤如雪,眉眼如墨的娇媚少女正抱着一把长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云轻轻?”无极门掌门云起的独女,也是致力于在慕含章跟前作死的一名大将。 奇怪,曲湘湘记得原书中的云轻轻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她原本对于失魂草是志在必得的,谁知最后居然让谁也看不起的混魔慕含章采了去,于是便气不过想找慕含章麻烦,而也就是在那时,刚上山的女主目睹这一幕,击退了云轻轻的剑并义正辞严地数落了周围看热闹的人,可以说,校场初见就是男女主感情的起点。 “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云轻轻在这里的话,那谁去找慕含章的麻烦?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云轻轻扫了曲湘湘一眼,嫌恶地后退两步,语气既尖锐又有着不加掩饰的刻薄和嘲弄,“你要去找那个狗杂种?” 曲湘湘点点头,她是怎么知道的? 见此,云轻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没想到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今天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在打什么哑谜? “草包跟杂种,倒也是很……” 一个“配”字还没说出口,云轻轻的眼睛蓦然睁大,喉间像是吞了千根银针般漫出一阵剧痛,竟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要是不会说话不如干脆把嘴闭上算了。”曲蔚然冷着一张脸,幽幽说道。 云轻轻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她狰狞且凶恶地挥起长剑,直直地朝曲蔚然刺了过来。 曲湘湘眼睛一眯,她感到丹田中那丝细微的灵流又在挣扎这涌动了起来。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反应极快地于指尖注入灵力,一个闪身点中了云轻轻的穴道,将她定在了原地。 “草包?”曲湘湘夺过她手中的佩剑,轻轻地抵在了她的脸侧,轻飘飘的语调中满含威胁,似乎下一瞬就会立刻滑破云轻轻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杂种?” 云轻轻的眼睛霎时蒙上了一层水雾,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 不,这不对! 曲湘湘那个草包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 这个草包一直都是她的手下败将不是吗?! 曲湘湘将那柄剑扔在了她的脚边:“云家大小姐那么厉害,还不是一个连失魂草都采不回来的废物。” 云轻轻又怕又气,眼睫一颤,掉下一滴泪来。 屈辱感让她差点咬破自己的嘴唇。 这个女人,根本不像她认识的那个草包…… … 解决了云轻轻,曲湘湘实在是受不了那些看妖兽一样的目光了,于是拿起了腰间的佩剑对他哥说道:“哥,要不我们还是御剑吧?” “御剑?”曲蔚然想了想,点点头,“也好。” 这是曲湘湘第一次御剑飞行,曲蔚然早就没影了,她还跟个雕似的直愣愣地立在剑上,努力抬起一双手臂拼命维持平衡。 手臂真的好酸啊,她快撑不住了,呜呜。 好不容易快飞到校场了,曲湘湘松了一口气,慢慢降低了飞行高度,正要平缓落地,忽然不知道从哪儿吹过来一阵大风,将曲湘湘连人带剑吹得左摇右摆的,看上去很像是喝了假酒。 “啊啊啊啊啊!”平稳落地是肯定做不到了,曲湘湘毫无章法地摆动着两条胳膊,朝地面大喊道,“快让开!快让开!!” 地上众人:“……” 妈呀,这是什么东西? 为免被砸,校场上的弟子哪里见过这场面,纷纷散开迅速给曲湘湘让出来一条道。 曲湘湘闭着眼睛捂紧了脸,倒不是因为没脸见人,只是单纯怕会毁容。 她正痛彻心扉地想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哪知哐当一声,竟然砸在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上。 嗯? 曲湘湘左右扭了扭身子,居然不会痛,难道她就是被原书遗漏的天选之女? “曲湘湘,”慕含章忍痛闷哼一声,怒视着大庭广众之下在他身上扭来扭去的曲湘湘,耳尖不知不觉地红了起来,“你能从我身上下去了吗?” 少女清浅的体香混杂着一丝清新的甜味,猝不及防地扑了慕含章一鼻子,曲湘湘莹白而饱满的耳垂离他的唇距离不盈一尺,慕含章烦躁地偏头躲开了她散在他脸上丝丝缕缕的头发,脸色不虞。 虽说他并不是第一次被曲湘湘砸身上,但上次他们被鬼面蛛追赶,情况危急,更重要的是,昏死过去的曲湘湘不会在他身上乱扭。 该死,慕含章抿紧了唇,这女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羞耻心? 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真想运气将曲湘湘有多远扔多远。 曲湘湘嘴角抽了抽,这熟悉又冷淡的声音,该不会是…… 她颤颤巍巍地睁开了双眼:“慕、慕含章?”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慕含章的脸,心脏一下子就不争气地乱跳了起来。 “起来!”慕含章忍无可忍地低声喝道。 “对对对对、对不起!”曲湘湘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跟他道歉。 夭寿咧,她怎么又砸他身上了? 曲湘湘这才意识到这是在校场,还有不少八卦的目光自以为隐秘地朝他们飘了过来。 她羞耻地红了脸,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正想以最快的速度从慕含章身上下去,哪知今天穿的裙子裙摆太长,她慌乱间竟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于是脚下一滑,又摔进了慕含章的怀里。 生无可恋的曲湘湘:“……” 烦了,她还是自我了断吧。 被砸得差点吐血的慕含章:“……” 她是不是故意的? 刚上山目睹这一幕的女主阮青桃:“……” 他们苍玄山的风气原来这么开放的吗? 看热闹的众人:“……” 好不要脸的一对小情……啊呸! 好不要脸的一对狗男女! 第8章 命中注定般的相遇 一道柔柔的嗓音响起:“这位师兄,你还好吗?” 眼前的人一身绿色的衣裙,桃腮带粉,眉目如画,左眼下还长着一颗小小的泪痣。 正是原书中的女主阮青桃无疑了。 原书中,因为曲湘湘看不起慕含章,所以连带着也瞧不上跟慕含章关系不错的阮青桃,于是逮着机会便要找找他们的麻烦,所以原主不仅得罪了男主,还得罪了女主,如此目标精准地会作死,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着女主的面砸了她未来的道侣,曲湘湘有些尴尬地后退两步,并且希望自己能赶紧不知不觉地在他俩面前消失,以免打扰了他们“命中注定般的相遇”——虽然有点酸但这是书里的原话,而被这俩记恨在心。 呜呜呜,她是真的不想再拉慕含章的仇恨值了。 虽然她很怀疑自己早就已经拉满了…… “想跑?”慕含章并没有多给阮青桃一个多余的眼神,而是微眯着眼凉凉地注视着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正想畏罪潜逃却被抓了个现行的曲湘湘。 曲湘湘:“……?” 就很难理解。 女主都已经出现了,慕含章你身为这本书的男主,能不能有点玛丽苏男主最基本的职业操守去跟女主缠缠绵绵,放过她这个可怜的小炮灰啊。 而且作者不是说这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开始眼神拉丝了吗? 丝呢? 丝呢?! 这根本连眼神都没对上好吗! 不仅没对上,若是眼神能杀人,曲湘湘觉得在慕含章的注视下她这会儿肯定已经千疮百孔了。 曲湘湘很想狂敲键盘痛骂作者八百条。 这是赤裸裸的诈骗啊! 阮青桃摸出一个淡绿色的瓷瓶,温和笑道:“这药可以活血化瘀,很是有用,不如师兄你把它收下,就不要难为这位小师姐了。”她从未见过如慕含章一般英俊的少年郎,一时间脸颊居然有点发烫。 曲湘湘简直要感动哭了。 不愧是女主,果真是人美心善。 慕含章淡淡瞥了一眼阮青桃,他心中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但转瞬即逝,他也没心思深究,毕竟她只是一个刚上山的女弟子。他没有伸手去接那个瓷瓶,只说:“不必。” “可是……” 慕含章打断了她:“我不需要。” “我只是一片好心。”阮青桃有些委屈,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拒绝过她。 曲湘湘摸着自己的下巴,疑惑地打量着冷冰冰的慕含章和漂亮的阮青桃。 这剧情发展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原书中因为阮青桃是第一个对慕含章释放善意的人,所以慕含章对阮青桃算得上是一见钟情,怎么这会儿如此冷淡? 不过,曲湘湘暗自思寻,原书中慕含章还没正式跟阮青桃在一起的时候,为了救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既然如此,那么如果她这回帮这两人一把,依照原书中慕含章对阮青桃的重视程度,他们在一起后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惦记着她的小命了吧。 曲湘湘干笑两声,讪讪说道:“既然是这位师妹的一番心意,不如你就收下吧。” 阮青桃执拗地看着慕含章,慕含章却似笑非笑地盯着曲湘湘:“弄伤我的人,是谁?”说着还捂着胸口,似真似假地咳嗽几声。 曲湘湘满头黑线地看着慕含章。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的魔息开始觉醒后,自愈能力便会随之变强,刚才她砸他那一下子估计不消一刻钟的时间就能好全。况且慕含章平日里不是最讨厌她了吗,怎么这会儿却表现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这位少年,你的老婆在那边,拜托不要再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盯着我了好吗! 曲湘湘怏怏地低下头,“我不是故意的。”她偷偷瞄了一眼双眼紧随着慕含章的阮青桃,觉得还有戏,一下又精神了起来,“但既然这位小师妹这么关心你,那你不妨接受她的好意。” 慕含章眉头微蹙:“我为何要接受?” 因为那是你未来老婆! 曲湘湘简直心累,只能委婉提醒道:“你不觉得这个小师妹长得很漂亮吗?” 慕含章冷冷地丢出四个字来:“与我何干?” 曲湘湘:“……” 心好累。 要不是她知道慕含章也跟她一样在床上躺了三天,曲湘湘甚至怀疑他这三天里是不是偷偷去了打铁炼钢。 不然他怎么能直成这样呢? 一旁的阮青桃看着曲湘湘和慕含章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丝毫不顾忌她的感受,不禁又难过又生气,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没受过这等委屈。 “既然师兄不需要那也不好勉强。”阮青桃将绿瓷瓶收回了袖中,“我今天第一天上山,若是以后遇到什么事不知可否向师兄请教?” 慕含章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告罄:“你可以去问长老。” 阮青桃的脸霎时变得青白。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对她如此冷淡,初见他的时候她就有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他们分明不该如此淡漠。 “师妹,”尴尬的气氛在蔓延,曲湘湘俨然承担起了媒人的角色,为不让人省心的男方说起了好话,“师弟他就这样,你别跟他计较。” “曲湘湘,”慕含章不悦,“闭嘴。” 曲湘湘挺委屈地瞪了他一眼。 死直男,活该没老婆,哼! 饶是阮青桃再傻也不难看出这两人是在调情,这让阮青桃有一种被人戏耍了的憋屈感,她狠狠地瞪了曲湘湘一眼,红着眼眶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阮师妹!”在一旁围观了一场好戏的教习师兄想抬脚追上去,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地对曲湘湘说道,“曲师妹,凡事总得有个度。” 年轻人,一有对象就上头,真是一点都不矜持。 “等等!”曲湘湘尔康手。 不对,这剧情的走向完全不对,说好的“如命中注定般的相遇”呢? 他们……不对,慕含章怎么把他未来老婆给气跑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为什么阮青桃刚刚看向她跟慕含章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 曲湘湘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形容词吓了一大跳。 还没等曲湘湘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曲蔚然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炸开:“曲湘湘!” 可怜的曲湘湘接二连三地受到惊吓,差点儿原地蹦了起来:“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曲蔚然一把将曲湘湘扯到了自己身旁,指着慕含章,语气生硬地问道:“你不好好养病就是为了来见他?” 慕含章看着曲蔚然搭在曲湘湘胳膊上的那只手,不知为何心中有点莫名的烦闷,脸色也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曲湘湘以为他是不满曲蔚然的态度,她怕慕含章把她哥也记恨上,忙拉了一把曲蔚然的衣袖,僵笑道:“没有没有,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要回哪里去?”慕含章突然插话, 曲湘湘快速地眨了眨眼,诧异地看着慕含章。 慕含章今天似乎有点奇怪?曲湘湘想,他以前从来不会在意她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鬼面蛛那件事改变了他对她的看法? 曲湘湘眼睛一亮,正想问问清楚,只见慕含章捂着自己的胸口装模作样地咳嗽两下,看向曲湘湘的眼神不言自明。 曲湘湘:“……” 不知道为什么隐约有一种被讹上了的错觉。 但是刚才的事毕竟是曲湘湘的责任,要不是她技术不精危险驾驶也不会砸到慕含章,于是只好认命道:“哥,要不你先回去?” 曲蔚然震惊地看着自家吃里扒外的妹妹,气愤地问道:“曲湘湘,你果真是鬼迷心窍了不成?” “什么鬼迷心窍?”曲湘湘双手合十,硬着头皮朝曲蔚然露出一个乖巧又讨好的笑来,“先不说这个了,我想吃珍膳堂的芙蓉糕,你去帮我买好不好?” 虽然曲湘湘不知道她哥在气什么,但是…… 拜托,那可是男主诶。 曲湘湘能不能好好活下去全然取决于慕含章的心情,所以没办法,只能委屈一下曲蔚然了。 曲蔚然被她气得转过了身,没好气地摆了摆手:“你要是跟他走了,以后若是再闯了什么祸我一定不会再……” “谢谢大哥!” 曲湘湘假装没听到曲蔚然后面的话,高高兴兴地拽住慕含章的衣袖一把将他拉走了。 曲蔚然:“……”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吃里扒外,什么叫女大不中留,他今天算是一把地彻底领悟到了。 “你伤到哪儿了?要不要找芜华长老看一下?”曲湘湘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他。 慕含章若有所思地看着曲湘湘拉着他衣袖的那只手,白皙柔嫩的皮肤与黑色的麻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皱了皱眉,有些急促地甩开了曲湘湘的手。 “你上次让我帮你应付徐长老的话,记得吗?”他反问道。 曲湘湘双眼一亮:“你同意了?” “一个要求。” “没问题!” 曲湘湘觉得自己没救了,上赶着给人家送钱还这么高兴。 不过谁让慕含章是男主呢? 要是这些钱能让慕含章过得好点,捎带着让他对她的印象也没那么坏,确实不失为一笔划算的交易。 “和我去一趟镜湖。” “镜湖?”那地方曲湘湘是知道的,因为比较偏僻所以是不少小情侣的幽会圣地,“去那里做什么?” 但曲湘湘当然没有那么缺心眼觉得慕含章是想跟她约会。 慕含章静静地看着曲湘湘的眼睛,淡淡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9章 他跳湖了?! 紧挨着苍玄山的高耸山峰名为栖梧峰,而镜湖就在栖梧峰的山巅之上。 曲湘湘仰着脖子望着高耸的栖梧峰,不由得心中一紧,问道:“我们怎么上去?” 慕含章手腕一翻,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顿时出现在他的掌心之间:“御剑。”说着还瞥了曲湘湘一眼。 曲湘湘:“……” 是不是不发火把人当傻子啊! 想起刚才自己落地时的惨况,再看看这几乎望不到头的山峰,曲湘湘浑身一颤。 在担心被毒蛇啃光之前,以她那个烂技术,她现在比较害怕自己会从剑上摔下来摔死。 曲湘湘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试图尽量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说道:“可是、可是以你的修为御剑什么的会不会太勉强了?” “御剑而已,”慕含章似是轻蔑般地、很轻地笑了一声,反手将剑递给了曲湘湘,“若是不放心,不如你来带我?” 曲湘湘看了看他手里那把剑:“……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慕含章如寒潭般幽深漆黑的凤眼微微挑起,语气有种莫名的意味深长。 曲湘湘以为他是在说刚才的事儿,于是摸了摸鼻子,心虚地别过了头。 慕含章微微眯了眯眼睛,施了个咒让剑悬浮于脚边,率先踏了上去:“上来。” 他的意思是,他要带她御剑? 曲湘湘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 “若是不愿,你可以自己上去。” “愿愿愿。” 曲湘湘生怕他反悔,跟个小兔子一样急急忙忙地蹦到了剑上,她还没站稳身体忽然就急促地向后仰了一下,接着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呼呼风鸣。 “慕、慕含章,你慢、慢一点!” “我、我不行了!” “啊啊啊啊啊,太快了!” 过快的上升速度让曲湘湘难以控制地心跳加速,她一边喊一边紧紧地抱住了慕含章的腰,苍白的小脸还牢牢地贴在了慕含章的背上,叫声回荡在整个山谷之中。 还回荡着不绝于耳的回音。 慕含章:“……”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能不能别乱叫!”慕含章烦躁地闭了闭眼,“还有,松开你的手,别碰我!” 曲湘湘既委屈又害怕,胆子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她将箍着慕含章劲瘦腰肢的手收得更紧了些,忽然间愣了一下,语气极为不满地嘀咕了一句:“腰比我的还细。” 慕含章忍无可忍:“……再说话就把你丢下去。” 曲湘湘:“……” 修真界没有王法。 意识到这一点的曲湘湘默默闭紧了自己的嘴巴。 … 曲湘湘没想到栖梧峰的山巅之上竟是这般萧条的景色。 这里只有一片灰败萧瑟的石林,四周都是灰扑扑的,镜湖就被围在了石林的中心。不知道是不是曲湘湘的错觉,她总觉得这片湖有些怪异,湖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黑沉沉的,隐约透露着一股不祥的死气。 曲湘湘不理解,怎么会有小情侣喜欢在这种看着就晦气的地方幽会? “你想跟我说什么?”她内心不安,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慕含章凝视着幽深的镜湖,也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为什么要那么做?” “什么?”曲湘湘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懵了。 “后山。” 曲湘湘略一思索,终于明白了,这人是想问她在后山那会儿为什么要挡下鬼面蛛的蛛丝球。 所以他大费周折地带她来镜湖就只是为了问这个?曲湘湘悄悄撇了撇嘴,这人可真够别扭的。 “我那时候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不想让你死。”曲湘湘略心虚地说道。 慕含章眉心微凝,“为什么不想让我死?”他忽然扬起一双凤眼,两道目光好似冰棱一样,既寒冷又锋利,他漫不经心地轻轻一笑,“你都知道了吧?” 曲湘湘脊背一凉,心底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像蛛丝一样网住了她。 她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来,假装迷茫道:“知道什么?” 他忽然抬手往远处轻轻一划,一瞬后响起一声巨大的响声,不远处的一块巨石竟被拦腰削掉了一半。 曲湘湘:“……” 好了,她现在严重怀疑慕含章将她拐到这个鬼地方来是想杀人灭口,然后抛尸镜湖。 她居然还傻乎乎地跟他出来了。 救命! “呵,”少年的嗓音如同初冬时的溪水流过山涧,又清又冷,一双凤眼比镜湖还要幽深,“既然知道了,还装什么?” 她绝对会死在这里。 曲湘湘手心发凉,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可怖的念头。 慕含章看着曲湘湘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心中浮上了一丝莫名的愉悦,他挑了挑眉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曲湘湘,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强烈的求生欲让心惊胆战的曲湘湘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出了一个她自认为十分完美的借口,“其实、其实是因为……”她咬咬牙,闭着眼睛将心一横喊了出来,“因为我喜欢你!” “欺负你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在后山那时候是怕你会死,没把你的事说出去是担心你被赶出苍玄山,那样、那样的话我就见不到你了!” “我太喜欢你了,我做这些事只不过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而已!” 《活着》。 这是曲湘湘此时此刻唯一的念头。 反正无论如何慕含章都不会喜欢她的,为了保命,情急之下她也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借口了。 一顿表白猛如虎,只是半晌没听见慕含章的声音,曲湘湘不禁摸了摸脖子,颤颤巍巍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 慕含章半垂着眼帘,素来都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曲湘湘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给人表白,虽然只是为了保命,但不得不说慕含章那个比看到鬼面蛛还要冷淡的眼神是真的有点伤人。 她这长相怎么着也算得上是苍玄山一枝花,好歹给点反应啊,不然慕含章这样她真的很慌啊! 是生是死能不能痛快点给个准话啊! “哦?” 好一会儿,慕含章才吐出一个字来。 “哦”,是什么意思? 曲湘湘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喜欢你?” “不信,”慕含章摇了摇头,“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这要怎么证明? 曲湘湘还没想明白,只见慕含章往前几步,纵身一跃跳进了死气沉沉的镜湖里。 曲湘湘:“……” 慕含章他……跳湖了? 虽然是男主,但是脑子有病还是建议及时就医好吗! 曲湘湘痛苦地捂住了脸。 显然,慕含章跳下镜湖绝不会是想自寻短见,而且他是男主,在这个世界里气运加身,别说跳湖,他就算从栖梧峰跳下来、被鬼面蛛的蛛丝球翻来覆去地砸个几百遍估计也死不了。 这样的话,那么等慕含章回来,那时曲湘湘不仅知道了慕含章的秘密,而且他还会发现曲湘湘是在骗他,到时候她绝对会死得很惨。 横竖都是个死,也只能赌一把了。 曲湘湘满脸痛苦地走近了镜湖边,为了保险起见还给自己贴了个屏息符,在心里把各路神仙都求了一遍之后,终于鼓起勇气跳进了镜湖。 好气! 炮灰真的没人权。 男主了不起啊! 第10章 石铃村 曲湘湘从没想过镜湖之下竟然藏着这样一片略显萧瑟的市集。 湖底下的天是黑的,漆黑的夜幕上冷冷清清地挂着几颗黯淡的星星。迎面望去是一条狭小的街道,两旁疏疏地长着几棵矮小的树木,树上挂着几只破旧的白灯笼,在寒风中摇晃着。也不知道这里如今是什么时辰,还有不少衣衫褴褛的摊贩卖力地叫卖着自己的货物,只有少部分的摊贩穿着较为整洁的粗布麻衣,他们虽相貌各异,但大多矮小而枯瘦,只脸上都覆盖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凄苦之感。 这是什么地方? 曲湘湘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她没想到镜湖底下居然会藏着一个村落。 而慕含章此时也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他从没想过曲湘湘真的会随他一起跳进镜湖,就好像他那时也从没想过她会主动跟自己组队一起去后山寻找失魂草。 “为什么要跳下来?” 他无端感到恼怒,却不知这怒火从何而起,更不知道是因为曲湘湘,还是因为他自己。 或许是因为又少了一个杀掉她的理由。 曲湘湘觉得慕含章这家伙简直不可理喻,明明是他先要她“证明”的,这会儿怎么就翻脸不认账了呢? 好气! 别以为你是男主就可以不讲道理! “我说了,”曲湘湘微微垂下浓密的睫毛,语气中含着一点显而易见的委屈与苦涩,“我喜欢你,你若是想让我跳,那我便陪着你跳。” 喜欢,又是这两个字。 慕含章对这两个字嗤之以鼻。 自他降生以来,除了他的父母,从没有人会真心待他。 那些人以侮辱、折磨他为乐,只因他是混血魔族,修真界最卑贱的混血魔族。 他觉得曲湘湘很可笑。 她难道真的以为他会相信她说的话吗? 天底下不会有人喜欢他的。 慕含章看着曲湘湘的眼睛,衣袍下的手想拔剑,想将那截纤细白皙的脖子掐断,但他忍住了。 他怒气冲冲地转身便走,连衣摆都透着一股懊恼,与以往冷漠淡然的样子大相径庭,但很快就被掩饰过去了。 “等等!”曲湘湘追了上去,“你总得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石铃村。”他过了许久才回答,且声音很闷,有些不情不愿的。 曲湘湘回想了一下原书的内容,很轻易地就想起了石铃村是个什么地方——这是大部分修士与魔族的混血居住的一个小小村落,慕含章出生的地方。 石铃村没有四季之分,也没有日夜之分,因为这里只有黑夜,无边无际的黑夜,一如这里的居住者那无望的命运。 曲湘湘略惊讶地喃喃道:“没想到镜湖居然就是石铃村的入口。” 慕含章回头看她:“你知道石铃村?” “我……”曲湘湘心虚地扯了一个不怎么高明的借口,“我在书里看过。” “书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曲湘湘总觉得慕含章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可怜的文盲。 曲湘湘:“……我偶尔也是会看书的。” 对于曲湘湘到底会不会看书这个问题,幸亏慕含章也没有过多地纠结,他神情淡漠地环视着他的出生之地,忽然问道:“恶心吗?” 为什么会问她这个问题? 他又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记忆中的石铃村并没有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地让人绝望。 他厌恶着眼前这些凄苦瘦削的灰暗面庞,同时也无法控制地厌恶着自己。 卑贱的、懦弱的,如同烂泥一般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苟活着。 “恶心?”曲湘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发自内心地问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仅仅只凭血统就粗暴地判定一个族群的尊卑善恶,这是曲湘湘所不理解的。 “难道你不是这样想?” 慕含章的语气含着淡淡的讥讽和不加掩饰的恶意,但那恶意难得的并不是针对曲湘湘。 糟糕,曲湘湘有些头疼,又忘记自己的人设了。 她轻轻地眨巴了两下卷翘的睫毛,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小声道:“以前是,但现在不是。” 慕含章有预感她又要说出类似于“喜欢”之类恶心人的鬼话,他烦躁地皱了皱眉,一眼不发地沿着晦暗的巷道朝前走去,无意间踩在了几片枯黄的树叶上,发出“咔哧”的响声,在这无边无际的夜里显得格外寂寥。 曲湘湘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她虽然从原书里知道慕含章的身世,却不想这样光明正大地窥探他的过去,总觉得她身为一个炮灰出场有点多了,这应该是女主的戏份吧? 而且,现在冷静下来想想,曲湘湘记得原书里石铃村这段是慕含章一个人来的,为的是取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而他现在居然带上了自己? 好吧,虽然严格算起来也不能说是“带”,是她自己非要跟下来的,但是她根本没得选啊! 这剧情的走向实在是太奇怪了,曲湘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些改变究竟是好是坏。 … 石铃村市集巷道的尽头是一间看上去十分破旧的客栈。 斑驳的墙面上的土漆已经褪了一大半,露出一块块排列整齐的青砖来,有些青砖甚至已经布满裂痕,仿佛只要轻轻碰一下就会碎成齑粉。一阵寒风吹过,曲湘湘发誓她清楚地听到了房顶上瓦片被掀起掉落的声音,这阵风不仅吹动了房顶上的瓦片,也吹动了门口处挂着的一块皱巴巴的白色门帘。那帘子已经有些发黄了,还布满了大块小块的不明污渍,上面用浓浓的墨汁写着歪歪斜斜的两个字——“鬼盏”。 怎么会有人给客栈起这种名字? 是生怕有人入住还是嫌不够晦气? 曲湘湘打了个冷颤。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里有些阴森森的。 然而慕含章却似乎压根没注意到这客栈的诡异之处,抬脚就想往里走,曲湘湘惊恐地拉住了他的袖子:“你要进去?” 慕含章点点头:“这是石铃村唯一一家客栈。” “可是我们来客栈做什么?” 考虑到她刚刚才跟慕含章表完白,慕含章就把她带到客栈来了,她真的很难抑制自己会涌现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总而言之就是,有一种告白后被骗来开房的既视感。 曲湘湘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慕含章。 慕含章:“……你在想什么?” 曲湘湘安全意识极强:“我当然什么都没想!你也不能想!想都不要想!虽然我喜欢你,但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慕含章:“……” 真的好想给她一剑。 慕含章既恼怒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我有事要办,你要么留在这儿,要么自己想办法。” 慕含章从没想过曲湘湘会跟着他跳下来,以致于给自己招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一开始他只是想吓吓她,再找个合适的理由把她杀了,毕竟她好歹也算是救过他,他不想太随便地把她杀掉。 但是他没想到曲湘湘真的会跳进镜湖。 只能等出去之后再另外找个理由了。 慕含章认为自己或许是有些遗憾的。 “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曲湘湘一双漂亮的杏眼睁得圆圆的。 慕含章点了点头,那张脸上的表情好像在问,这有什么问题? 他看了看将近石化的曲湘湘,又看了看破旧的、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鬼盏”,以为她是嫌弃这里的环境,轻哼了一声说道:“这里很安全。” 但曲湘湘并不是在意这个,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跟着慕含章。 “鬼盏里面是……真的有鬼吗?” “当然,”慕含章慢悠悠地说道,“这里的老板娘就是一只无头鬼。” 曲湘湘:“……” 长见识了。 原来你们修真界原来喜欢把有鬼的地方称为“很安全的地方”。 神经病啊! 第11章 梅娘 梅娘在石铃村经营鬼盏已经有上百个年头了。 她一个断了头的孤魂野鬼,既没有人给她烧黄纸用来打点鬼差,在冥界也没有半点鬼脉,投胎这种每个鬼都要挤破脑袋去抢位置的好事自然也轮不上她。但她虽穷,却不愿认命永永远远地当个断头鬼,便想存钱早日投胎,因此才来了石铃村这破落地方开起了鬼盏。 上百年了,梅娘招待过形形色色的客人,来她这儿投栈的客人大多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如刚进来这一男一女般长得那样好,衣衫如此整洁的,却是第一次见。 特别是那个貌美的女修,只腰间的一根系带看起来就能够上鬼盏一年的收入。 这一瞧就是笔大生意。 梅娘将放在柜台上的头摆正了,眼睛一动不动地守着钱柜和账本,身子则一摇一摆地飘了上去,掐着嗓子谄媚地问道:“两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曲湘湘震惊。 这老板娘连头都没了是怎么发出来声音的? 梅娘瞧曲湘湘这副模样,见怪不怪地咯咯笑了两声,然后用没有灰白干裂的手指点了点柜台,媚声道:“奴家的头在那儿呢。” 曲湘湘沿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柜台上摆着一颗浓妆艳抹的女鬼头颅。那颗头脸色灰白,没有一丝血色,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张不属于活人的脸,偏偏那脸的两颊和嘴唇都抹上了大红的胭脂,好像一只半生不熟的烂石榴,显得既可怕又滑稽。而她的眼睛一只往左瞥着紧紧地盯着钱柜,一只则往右瞥着看向了曲湘湘两人,还奉承地、十分高难度地眯出半个笑容来。 曲湘湘:“……” 还好啦,也就有亿点点吓人而已。 “慕含章,”曲湘湘压低了声音,“就算你不想让我跟着,难道就不能找个正常一点的地方吗?” “这里不正常吗?” 曲湘湘已经不想去分辨这句话到底是单纯的疑问还是恶意的嘲讽了,她没好气地说道:“正常的地方是指,那里的主人的脑袋至少得长在脖子上而不是放在柜台上!” 慕含章极轻极轻地、极短促地笑了一声,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更像是被曲湘湘刚才那句话逗笑了。若不是曲湘湘听得真切她甚至会以为刚刚听到的那一声是她的幻觉。 曲湘湘不敢相信:“你笑了?” 慕含章面无表情:“你看错了。” 曲湘湘据理力争:“我没有!” 慕含章声色不动:“你有。” 梅娘:“…………” 好奇怪,现在修真界的年轻人都流行这样谈恋爱吗? 她当了一百多年的鬼真的已经赶不上潮流了。 “老板娘,”慕含章整理了一下脸上淡漠的表情,微微躬下腰朝那颗头颅问道,“请问古木地怎么走?” “公子唤奴家梅娘便好。”她拉长了语调,眯着的右眼快速地将慕含章扫了一遍,“古木地?你要去那个地方?” 慕含章点点头。 梅娘一门心思想着赚钱投胎,从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鬼,但是她在这鬼地方一百多年了才见到了这么一个帅哥,眼睛舒服了心情也就跟着好了不少。她看了眼慕含章清清朗朗的脸,破例提醒道:“小道长要是想去那里的话,出门一路朝西走到石铃村的尽头就是了。只是奴家建议你两个时辰之后再去,此时正是阴气最重之时,那地方可荒得很,古木地里的恶鬼可不像奴家这般和善。” 慕含章谢过了梅娘,转身想走,却被曲湘湘一把扯住了衣袖。 “曲湘湘?”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不耐烦。 曲湘湘从袖子里摸出了曲蔚然给她的符咒包递给了慕含章:“给你的,拿着吧。” 以曲湘湘对慕含章的了解,她很确定慕含章这家伙根本不会要她的东西。 她不想把自己用来保命的东西送给慕含章,因为身为男主的慕含章根本不可能有性命危险,按照原书里说的,他这一趟非常顺利,甚至连前来抓他的魔族都是在他走后才发现东西被拿走了。 而曲湘湘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她刚才那番话看起来更加可信。 舔狗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献殷勤的机会的,曲湘湘如是想道。 慕含章低头凝视着曲湘湘递过来的符咒包,那眼神似乎要把那个小布包盯出两个洞来。沉默良久他才扭开了脑袋,转身踏出了鬼盏:“曲湘湘,管好你自己。” 猜对了,曲湘湘松了一口气,把符咒包小心地收好了。 梅娘的右眼滴溜溜地转着,抿着鲜红的唇喟叹道:“哎呀,年轻真好啊,但愿你那小郎君能安全回来。” “他会回来的。”曲湘湘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么肯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只鬼的缘故,曲湘湘总觉得她说话时的语调阴恻恻的,“你可知你那小郎君要去的是个什么地方?” 曲湘湘当然知道。 慕含章要找的正是他父母合葬的坟墓。 他的魔息觉醒之时,便会引动坟墓的封印,两相呼应便可找到他父母的坟墓,破除封印。 而那件遗物将是解开他体内两道禁制的关键。 但这话当然不能跟梅娘说,所以曲湘湘只是摇了摇头,笑道:“我相信他。” 梅娘的头颅朝她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来,鲜红的嘴巴扭曲地上下蠕动着,大概五个来回后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一般瞪大了眼睛,然后从那张鲜红的嘴里吐出来三枚泛黑的铜钱。 曲湘湘诧异:“……你居然在嘴里藏了小金库?” “这是六爻占卜术,”梅娘的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一个修道之人居然连这个也不知道?” 曲湘湘:“……” 被一颗头鄙视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梅娘的身子靠在了柜台前,她一边抚摸着自己长长的头发,一边观察着那三枚铜钱排列出来的卦象:“这卦象显示……” 曲湘湘好奇地竖起耳朵,梅娘伸出一只灰白的手,笑道:“解卦只需要一个三品灵石。” 曲湘湘:“……” 说话说一半什么的最讨厌了。 她虽然笃定慕含章不会有事,但却对这种以往只在小说里看过的古老的占卜术十分好奇,于是没怎么纠结就付了一个三品灵石。 反正她家里有钱,世代药宗,钱多得根本就花不完。 梅娘将灵石扔进了钱柜里,指着那卦象说道:“你那小郎君这一遭怕是不那么容易能回来。” 曲湘湘一愣。 “夬卦,意为……损中有益。”梅娘的头颅抬起右眼,忽然咧开鲜红的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你听,外面开始下雨了。” 第12章 傀儡 石铃村的雨又阴又冷,打在鬼盏的破瓦上,扰得人心神难安。 曲湘湘躺在又硬又冷的木板床上,毫无睡意,她还在想着梅娘卜的那一卦。 原书中慕含章取遗物的时候并没有下雨,没有鬼盏,也没有梅娘,更不可能有曲湘湘,而慕含章是向一个老翁问的路。这一切的细节跟原书都对不上,所以这一趟慕含章未必会像原书所写的那样安然无恙地回来。 最重要的是,若是慕含章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走出石铃村。 她问过梅娘了,为了保护这里的人,石铃村的入口早就被布下了结界,一般人根本打不开。 曲湘湘起身施了个小咒点燃了桌面上的半截蜡烛,指尖在空中一划,幻化出一面玄镜来想知道慕含章如今的情况。 古木地的天比石铃村还要黑上几分,四周一片荒芜,一眼望去只有数不清的石碑土包,杂乱无章的坟墓让曲湘湘有种在看鬼片的既视感。 她仔细地在黑漆漆的一片坟墓中搜寻着慕含章的身影,却连他半片衣摆都没找到,正疑惑的时候的时候忽然看到几个穿着黑袍,头戴兜帽的人影如鬼魅般快速地穿梭在这片墓地中。 曲湘湘想到梅娘说的恶鬼,不禁打了个冷战。 找不到慕含章,反而看到了几个类似恶鬼的生物,曲湘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玄镜。 不对,曲湘湘揉了揉眼睛,是不是她太困了所以才出现了幻觉,那些穿黑袍的人为什么有脚? 梅娘是没有脚的,因为她是鬼,鬼怎么可能有脚呢? 所以她在玄镜里看到的那些有脚的东西应该不是鬼,不是鬼的话,那是什么? 曲湘湘翻了个身,有些着急地回想着原书的内容。 原书中在慕含章取他爹娘的遗物这一天,除了慕含章之外,来石铃村的还有几个魔族,但那些魔族是在慕含章将东西取走之后才现身的,难不成……那些魔族提前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说不定他们会在古木地里跟慕含章撞个正着。 她还记得这些魔族此次前来的目的,取回慕含章爹娘的遗物,活捉慕含章。 等等,要是慕含章真的被他们抓走了,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曲湘湘:“……” 上辈子……哦不对,上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穿成恶毒女配。 他娘的为什么! 曲湘湘正纠结得要拔自己的头发,梅娘就抱着她的脑袋慢慢悠悠地飘了进来,曲湘湘被她吓得一激灵,差点叫出声来。 “怎么了?”梅娘将自己的头摆在桌子上,抿唇笑道,“担心你那小郎君,想去找他?” 曲湘湘确实有点想去找慕含章,好歹能给他提个醒,只是她这点修为,别说魔族,连避开古木地的恶鬼都成问题。 梅娘作为一只生意鬼,惯于察言观色,一瞧就知道曲湘湘在苦恼些什么,于是眼珠子一转,说道:“我有办法,不知你想不想听?” “什么办法?” 梅娘摊开了掌心:“三品灵石。” “没问题。” 曲湘湘财大气粗地将灵石放到了梅娘的手心里。 “很简单啊,”梅娘掐着嗓子说道,“你不是有个符咒包吗?那里面难道没有一张隐身符吗?” “隐身符?”曲湘湘的眼睛亮了起来。 梅娘抱起了她的头:“用隐身符不仅可以避人,也可以避鬼,你若是有,那就不必担心会被古木地的恶鬼缠上。对了,外面在下雨,记得先给自己施个辟水咒。” 曲湘湘点点头:“老板娘,谢谢你啦。” “不用谢,”梅娘晃了晃手上的灵石,“奴家收了钱的。” … 慕含章的瞳仁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大雨将他浑身都打湿了,冰冷的雨水顺着浓密的睫毛刺进了他的眼睛里,非常难受,但他看上去并不在乎。 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在他的魔息觉醒之后。 但他没料到那人居然这么低估他,只派了一群被操控的傀儡障就妄想从他手中抢走那样东西。 淡紫色的灵流在他的四周涌动着,慕含章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奇异的感觉。他感觉自己的血管中仿佛有数不清的爆破珠在活跃地跳动着,它们一颗接一颗地、一团团地炸了开来,他微微地颤抖着,胸腔中翻腾着一股嗜血的兴奋。 他再也无法忍受像狗一样活着。 那些傀儡张开斗篷,像蝙蝠一样争先恐后地扑了上来,它们团团围成了一个圈,将慕含章困在其中。它们如野兽般低低地嘶吼着,那吼叫声粗粝得如同咽下了一把沙子,在黑漆漆的雨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慕含章轻蔑地笑了一声,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银色的长剑在昏暗的夜里折射出刺眼的的光芒,锋利的刃上浮动着一层淡紫色的灵流,如魅如幻。 他足尖轻点,腾空一跃飞身往上,手腕中的长剑轻轻一翻,“咔哒”几声,几个傀儡的脖子出现了一根如线一般细的裂痕,接着它们的脑袋和身体咔嚓分开,同时摔在了地上。 就是这样的,慕含章的眼睛愈发亮了,他感到丹田中的禁制更加松动了,源源不断的魔息流过四肢百骸,给他的经脉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颤栗感。 就是这样的,无论是谁,他总要把那些将他当成一滩烂泥踩在脚下的人一个个地杀掉。 剩下的傀儡似乎被激怒了,它们龇着嘴,露出犬一样尖利的牙齿,如箭一般飞扑上去,它们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咬断慕含章的脖子。 “不自量力。” 他将长剑横亘在胸前,划出一道结界来挡住那些傀儡吐出的瘴气。 但慕含章没想到那些毒瘴气竟然能穿透结界,他反应极快地侧过了身子屏住了呼吸,手臂处还是难免地沾上了一点瘴气。 被瘴气沾惹到的那处布料冒出了几缕灰烟,那里的皮肤也出现了一块被灼烧过的伤痕。 这瘴气的毒非同小可,他虽能自愈,但魔息到底尚未完全觉醒,且灵根的禁制也影响了他的能力,因此一时间真气有些紊乱,视线也有些模糊。 被伤到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痛,很快地就蔓延到了他整条手臂。 执剑的手微微一抬,愤怒让他的双眸红得愈发妖异。 那些傀儡知道他被瘴气伤到了,于是便龇着嘴专门朝慕含章手上的地方攻去。 毒气让慕含章的判断力出现了丝微偏差,一个不察,一个傀儡化成了一支尖锐的利箭朝他背后刺去。 他转身退后几步,中毒的手臂有些发麻,竟迟了一瞬才将剑抬了起来。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凌厉的风声,如同长鞭划破天空,那傀儡化成的箭被一条银鞭卷住,甩在了泥泞的地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看清楚来人后,慕含章向来波澜不惊的一双凤眼微微睁大,连瞳仁中那片血一般的赤红色也渐渐淡了下去。 怎么会是她? … 那些傀儡朝曲湘湘扑过去的时候,她吓得脸都白了。 她用了隐身符,本想暗中帮慕含章一把,没想到那隐身符时效太短,她刚挥鞭就把自己给暴露了。 根本来不及思考,曲湘湘觉得似乎丹田处有一股细微的、熟悉的灼热感,她还不知该如何反应,身体却好像是木偶戏里的木偶一样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自动地就做出了反应。 她果断地将自己的灵力注入了酌月鞭,在那些傀儡扑过来之前用酌月勒住了它们的脖子。 酌月散发的光芒照亮了周围一片坟地,曲湘湘一怔,还没回过神来手上蓦然一紧,那几个傀儡的脖子已经被酌月勒断了。 被勒断脖子的傀儡化作一股黑色的瘴气,湮灭在风雨中。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一个草包吗?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酌月鞭。 曲湘湘猛地抬头看向慕含章,发现慕含章也正紧紧地盯着她。 “我……” 曲湘湘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忽然脚下一软,正怕自己支撑不住会跌倒,就被慕含章扣住了手腕。 “慕含章……”他看上去似乎有点生气,曲湘湘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只好弱弱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你来做什么?”慕含章的声音有些喑哑,握着曲湘湘腕子的那只手不自觉地用力。 “我担心你,”丹田处那股灼热感还没消,那一丝熟悉的灵流在曲湘湘的丹田处不安地涌动着,似乎有什么将要破土而出,曲湘湘急急地喘了一大口气,说道,“梅娘她给你卜了一卦,说你会有危险,我很害怕你会出事。” 慕含章将她的手腕握得生疼,曲湘湘挣了挣,没挣开,只好随他去了。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他看上去很生气,又不仅仅只是生气,黑白分明的眼睛中跳跃着复杂的光,曲湘湘完全搞不明白他在气什么。 “我只是想……”那丝灵流隐隐有壮大失控的感觉,搅得曲湘湘的丹田生出一种被紧紧摄住的痛感来,“我……” 她痛哼一声,闭上眼睛软软地向后倒去。 慕含章一惊,还来不及思考更多,便下意识地用握着她腕子的那只手将她往前一带,她便整个人软软地贴在了他的怀里。 他不该管她的,慕含章想,如果是以前,他甚至会毫不犹豫地补上一剑。 如果……以前…… 慕含章另一只手慢慢地、慢慢地搂住了曲湘湘的腰,少女的腰肢又细又软,好像一片轻柔的云。 他闭了闭被雨水打湿的双眼,颇有些懊恼地拦腰将曲湘湘抱了起来。 只是因为不能在石铃村对她动手而已,慕含章想。 曲湘湘的辟水咒已经失效了,雨水打在她白皙娇嫩的脸上,衬得她好像黑暗中一朵柔弱的白芙蓉。 好蠢,慕含章顺手又给她施了个辟水咒,嫌弃地将她抱紧了些。 第13章 走火入魔 曲湘湘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探听自己的脉搏,当她摸到自己的脉搏还在有力跳动的时候紧绷的神经才微微地松弛下来。 窗外雨声不断,曲湘湘扫了一圈四周的环境,又硬又窄的木板床,脏兮兮的墙壁,雨滴打在破瓦上发出的嘈杂声,毫无疑问是鬼盏。 曲湘湘茫然地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思考在古木地发生的事,就惊恐地从木板床上蹦了起来。 她在这里,那慕含章呢? 他该不会抛下她一个人自己走了吧! 鉴于原主曾经做过的一系列蠢事以及慕含章这人眦睚必报的性格,曲湘湘毫不怀疑他会这样做。 作孽啊! 她痛苦地捂了捂脸,匆匆忙忙地下了床推门走了出去。 曲湘湘从矮矮的围栏往下望去,可能是下雨天客人比较少的缘故,梅娘正百无聊赖地摸着自己的头在打瞌睡。 “梅娘!”曲湘湘从楼上往下喊了一声。 梅娘被她一嗓子给喊醒了,慌慌张张地抱起了自己的头,往上面抬起了眼睛:“哎呦,怎么了这是?” “慕含章……就是跟我一起来投栈的男修,他还在吗?” “哦,那个小道长啊。”梅娘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着眼睛笑了起来,“年轻人就是性子急,一觉醒来就要找情郎。喏,他就住在你左手边的厢房里。” 情郎? 她不知道梅娘是怎么能说出这么恐怖的话的,而且她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来的他们是一对儿呢? 从慕含章看向她那掺了冰碴子似的眼神吗? 她话里的槽点实在太多,曲湘湘已经不想计较了。 匆匆地给梅娘道了个谢,曲湘湘鼓起勇气敲响了左手边的厢房门。 “叩叩叩” 礼貌地敲了三下,没人应答。 曲湘湘撅了撅嘴,她就知道慕含章那个小心眼不会这么容易给她开门。 她在慕含章那里也不止是碰过一两回钉子了,于是也便不着急了,一边喊着慕含章的名字一边还挺有节奏地叩着门板。她也不想这么烦人,但是没有亲眼看到慕含章的身影总让她觉得不安。 楼下的梅娘忍不住悠悠地翻了个白眼,也就随她去了。 小情侣嘛,烦人点也正常。 都是情趣罢了。 更何况她可是从曲湘湘身上赚了不小的一笔呢,所以说这点程度的打情骂俏也不是不能忍。 … 敲了好一会儿门都没人应答,曲湘湘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慕含章那个混蛋该不会真的丢下她一个人跑了吧? 想到这,曲湘湘顾不上礼貌了,她狠了狠心,轻轻地推开了慕含章的房门。 他的房间跟曲湘湘的房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房间里很黑,只燃着半截白蜡烛,微弱的光线让她一时难以判断房间里到底有没有人。 曲湘湘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她努力地眯起眼睛,终于看到了木板床上那个模糊的轮廓。 曲湘湘放下心来,正想趁慕含章还没发现她偷偷溜走,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粗重的喘息声。 忽然,曲湘湘感到有什么东西亘在了她的腰间,她的身子猛地向后倾斜,随后重重地倒在了那张窄窄的木板床上。 曲湘湘的后脑勺被砸在木板床上发出了不小的响声,她生气地往自己上方推了一把,谁知竟被人握住了手腕,蛮横地将她纤细的手腕压在了她的脸侧。 “……慕含章,你怎么了?” 不对劲,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曲湘湘想。 慕含章一手握住了曲湘湘的一只柔嫩白皙的手腕,半撑在她身上,一双凤眼闪烁着晦暗不明的红。 他浓密乌黑的头发被一条深蓝色的发带高高束起,额前的头发有些散乱,额头上还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房间的光线太过昏暗,曲湘湘无法看清他的脸色,但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慕含章呼出的热气打在曲湘湘的脸上,温度高得吓人。 慕含章那张脸离她近得几乎要犯规了,真不愧是作者的亲儿子,即便是在昏暗的环境里,他的脸依旧在发光。曲湘湘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装了一面羊皮鼓,鼓槌密集而有节奏地在她的心上敲击着,她不由自主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柔声问道:“慕含章,你生病了吗?” 他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半眯着眼眸慢慢地俯身,似乎是想看清下面这个人的脸。 他离曲湘湘的脸越来越近,几乎不到一指的距离,曲湘湘的脸烧了起来,双手不知所措地撑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他他想干嘛! 曲湘湘一双小手颤抖着抓住了慕含章肩膀处的布料,她的心砰砰地剧烈跳动着,红着脸侧开了脑袋大喊道:“慕含章你清醒一点!” 据她多年来看小说的经验,慕含章这家伙很可能是走火入魔了,要是他真的做了点什么不该做的事,那么不仅吃亏的是她,等这混蛋清醒过来之后承受他无理怒火的肯定还是她。 曲湘湘:“……” 狗看了都要说一句真惨。 “等你醒过来之后一定会后悔的!”她痛苦喊道。 然而她的话慕含章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只知道自己嗅到了一股好闻的、熟悉的香气,清新淡雅得好像初晨第一朵绽放的芙蓉花,他不由自主地寻觅着这香气的来源。 曲湘湘还没放弃挣扎,试图将慕含章推开,反而被他不耐地压住了膝盖。 他烦躁地皱起了眉,迅速俯下身去,在曲湘湘的脖颈侧重重地咬了一口。 曲湘湘痛呼出声:“你是属狗的吗!” 大爷的怎么乱咬人! 刺痛感越来越强烈,慕含章这狗东西还不松口,曲湘湘认为自己肯定被这混蛋咬得流血了。 腥咸的血液淌过舌尖,慕含章眼眸中的红色正在慢慢褪去,牙齿也逐渐松了开来。 待看清楚被咬的人后,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一种类似于惊恐的情绪,他的声音有些难以掩饰的崩溃和嫌弃:“曲湘湘?怎么又是你!” 曲湘湘:“……” 汝听,人言否? 被人占了便宜还要被嫌弃,曲湘湘气得不行,一时间就真的很想跟慕含章这狗东西同归于尽。 怒火让曲湘湘完全失去了理智,她在昏暗的光线下朝慕含章露出了一个堪比梅娘的阴恻恻的笑来,然后慢慢地曲起腿,膝盖猛地朝上一顶,满意地听到了一声极其压抑的痛呼。 第14章 这辈子没试过这么痛 尴尬的气氛几乎盈满了这小小的厢房,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回一刻钟前,曲湘湘无论如何也不会脑子犯抽去推开慕含章房间的门。 慕含章忍痛施了个咒让窄小的房间亮了起来。 房间里的两个人,一个脸颊绯红,满脸气愤,一个脸色铁青,面沉如水,两人就这么脑勺对脑勺地坐着,谁也不肯先开口说一句话。 “……你也不能怪我,”曲湘湘决定率先发言,抢占高地,这事儿本来也不是她的错,“谁让你耍流氓!就算我说了我喜欢你,但你也不能这样占我便宜。” 慕含章平生第一次憋屈得想吐血。 在古木地的魔族傀儡那沾惹上的瘴气有毒,那毒的药性十分猛烈且会让人丧失心智,若不是曲湘湘忽然闯进来,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就能将那毒完全消解。 而她居然还有脸来怪他? “是你闯进我的房间里,”慕含章顿了顿,忍着不可描述的疼痛喘了口气,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你还怪我?” 曲湘湘撅了撅嘴,细声道,“我敲了好多次门,你都不理我。”但她的声音很快又大了起来,理直气壮道,“而且,就算我进来了,难道你、你就可以对我做、做那种事吗!”曲湘湘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牙印,“你把我弄得流血了,很痛!” 慕含章咬牙低吼:“……不要说这么奇怪的话!”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曲湘湘皱了皱鼻子,悄悄回头想偷瞄一眼慕含章的神情,却只能看到他散发着寒气的背影。 她坐立不安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给慕含章那一下子,可以说是毫不留情地用上了十成十的力气,她咬着下唇想道,听说那地方脆弱得很,拜她所赐,慕含章该不会变成众多修真文里的第一个太监男主吧? 曲湘湘:“……” 如果她真的把慕含章那里给弄坏了,那修真玛丽苏文学会不会变成修真励志文学? 修真文里第一个太监男主什么的…… 额……她绝对会死得比丢进万蛇窟还要惨。 “不如……”曲湘湘试图力挽狂澜,“请个大夫?” 慕含章神色极其冰冷。 他现在真的十分需要冷静一下。 这辈子,没试过这么痛。 曲湘湘慢吞吞地转过了身,伸出一根细细白白的手指戳了戳慕含章的肩膀:“讳疾忌医可不好。” 慕含章阴沉着一张脸,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了想要拔剑的手。 他不说话也不动弹,曲湘湘以为这人是痛傻了,心中涌上了一丝愧疚感,于是便战战兢兢地绕到他前方去,站在慕含章跟前居高临下地瞟了一眼那个被她顶到的、不可描述的地方。 慕含章:“……” 她在看什么!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姑娘! 慕含章的脸隐隐约约烧了起来。 他极其隐秘地夹紧了腿,嘴唇几番开合后,耳尖上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他低声怒喝道:“你有病吗?” 曲湘湘看向慕含章的目光带着六分怜悯三分愧疚还有一分对未来的担忧:“有病的是你。这可不是小事,要是影响了你日后娶妻生子……” 那她可太对不起阮青桃了。 慕含章微微上挑的眼尾轻轻地颤动着,甚至连精致的鼻翼也不正常地、略急促地翕动着。 “曲湘湘,闭上你的嘴。”他怒极反笑,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捏着曲湘湘的下巴猛地将她的脸抬高:“看着我的眼睛。” 曲湘湘:“?” 怎么回事? 剧情一下子就霸总了起来。 “我很讨厌被人耍着玩,”他的眼睛乌黑而深沉,“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 曲湘湘眨了眨眼,他该不会真被自己撞坏了恼羞成怒吧? “我说过很多遍,让你不要多管闲事。” 她想了想,才明白过来慕含章应该是在说古木地里发生的事。 他是说她不应该去找他。 这转移话题的方法半点也不高明。 曲湘湘僵直着腰板,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你的事对我来说不是闲事。” “如果你认为你的小把戏能骗过我,”他微微地眯起了眼睛,“那就太天真了。” 曲湘湘的心骤然绞紧了,森森的寒意顺着她的脊骨不断蔓延。她仰着头看着慕含章,有些惊讶地发现慕含章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里并没有原书里所说的“浓重的恨意”。 她稍微放下心,尽量露出一个真诚的笑来,对他说道:“我喜欢你,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说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是你爹! 你爹都不能这么惯着你! 曲湘湘差点没忍住喊了出来。 然而求生欲让她及时闭上了自己造孽的嘴。 曲湘湘睁着一双圆圆的杏眼忽闪忽闪地看着慕含章,企图用无辜的双眼来融化慕含章那颗冰冷冷、邦邦硬的心。 但慕含章这个死直男显然理解不了她委婉的心思,冷漠地说道:“你的眼神好恶心。” 曲湘湘:“……” 没能恶心死你真是不好意思了。 慕含章不知使了个什么咒定住了曲湘湘的脖子,曲湘湘的思绪像是忽然被抽空了一样,只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慕含章的双眼。 曲湘湘惊讶地看着慕含章的瞳孔渐渐变红、缩小,她注视他那双凤眼时,恍惚间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一点点地被人从身体里抽了出来,思绪忽然不受自己控制地飘得很远很远,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汪洋大海上一叶小小的扁舟,又好像变成了宽阔蓝天上一朵轻盈的云。一丝轻微的刺痛感从头顶往下窜,她的眼珠子动了动,稍稍回过了神来。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刚才那种灵魂不受控制的感觉实在是让她心有戚戚。 好像鬼压床一样。 “你对我做了什么?”曲湘湘问。 “一个小小的禁言咒,”慕含章轻轻地笑了,“它会让你守口如瓶。而且如果你动了一丝一毫不该有的念头,”他拉长了语调,“我会知道的。” 曲湘湘:“……” 他真的不是在报复吗? 罢了,已经是万幸了,曲湘湘想,只是一个禁言咒,起码不是想要她的性命。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慕含章摸着自己的剑又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如果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么就算远在千里之外,我也可以通过这个符咒,将某些嘴巴不严实的人立即绞杀。” 看她那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憋屈表情,慕含章觉得糟糕透顶的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丝报复的快感。 实际上,单是禁言咒根本不可能有将人绞杀的能力,他这样说只不过是单纯地想吓唬一下曲湘湘,但她居然还真信了。 说真的,但凡她多读点书呢。 曲湘湘:“……” 捏马的死变态。 第15章 恶趣味 在鬼盏退了房,谢绝了梅娘非要留他们吃饭的一番好意之后——主要是她跟慕含章这两个较为正常的人类显然都对脑花拌面和黑眼珠奶茶接受无能,曲湘湘终于离开了石铃村回到了苍玄山。 回到栖梧峰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之时,曲湘湘看着半轮橙红色的太阳渐渐沉入群山之间,心中生出了一股重见光明的喜悦来。 石铃村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那里待了多长时间,但就她的感觉来说应该算不上太久。见不到阳光的日子会让人很容易抑郁,而慕含章几乎在那儿度过了整个童年,难怪他会变态。 让曲湘湘没想到的是,他们回到苍玄山遇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别人,竟然就是女主阮青桃。 难不成这就是男女主之间独特的磁场吗? 果然是走到哪儿都能碰到啊。 不出所料地,阮青桃很快地就发现了慕含章,她双眼发亮,提着淡青色的裙摆小跑着来到慕含章跟前,笑容腼腆道:“慕师兄,你还记得我吗?” 慕含章问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阮青桃似是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帘,“我问了教习师兄,是他告诉我的。”她的手指紧张地缠绕着腰间的碧色丝带,“还有……若是师兄还记得我,我、我叫阮青桃。” 男主跟女主交流感情,曲湘湘虽然充分拥有人类最基本的特性——八卦,但也不想这么缺德妨碍人家小情侣甜甜蜜蜜,于是便想趁着他们不注意自己先走。 “曲师姐,”阮青桃笑得甜甜的,“我正想去珍膳堂,不知道你们吃饭了没有?不如我们一起去?”她这话虽然是对着曲湘湘说的,但眼睛却一刻不停地注视着慕含章。 “我们?”曲湘湘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不是,阮青桃约慕含章,为什么要带上她这个绚烂小灯泡啊? “小师姐不想去吗?” 曲湘湘:“……” 那你倒是说对了。 身为一个悲惨的炮灰,她脑子得有多大的坑才会去打扰男女主谈恋爱啊。 嫌死得不够快吗? 而且你们俩腻腻歪歪居然还要带上观众,女主,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啊? 看书的时候也没看出来你好这口啊。 慕含章淡淡地看了一眼娇笑的阮青桃,心中又涌上了一丝似曾相识的、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并不糟糕,但慕含章却因此有些厌烦。 他一言不发地迈开步子,正欲离开,就被阮青桃叫住了:“师兄,你不去吗?” 然而慕含章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走远了。 阮青桃脸上的笑容一下便垮了下来。 而曲湘湘心里也不太好受。 慕含章和阮青桃的感情线显然已经偏离了原著,而因为某些原因她能感觉到她跟慕含章之间的牵扯正在加深。 曲湘湘不安地看着地面上自己被拉长的影子,她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但是如果这发生的一切不再受原著掌控,那么她在这个世界将不再拥有任何优势。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间有些恍惚,直到阮青桃叫了她好几声曲湘湘才回过神来。 “曲师姐,既然慕师兄不去,不知道你赏不赏脸陪我去吃个饭呢?”阮青桃问。 曲湘湘不知道阮青桃为什么想要跟她一起吃饭,但是她没有拒绝阮青桃,因为她也有一些话想要问她,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一路上,曲湘湘发现有不少男弟子在偷偷地看阮青桃,这一点倒是跟原著没什么区别。 阮青桃的脊背挺得笔直,淡青色的裙摆随着她的步子旋出细小的弧度,她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睛里满是自信。 不知道是不是曲湘湘看错了,她隐约觉得阮青桃看向自己的眼神中还有一丝炫耀的意味。 到了珍膳堂,好久没吃到过正常食物的曲湘湘豪气地要了一个红烧猪肘子,一份麻辣鱼片还有一碗鸡丝面。满意地端着自己的饭坐在了桌子上,无意间扫了一眼阮青桃的饭,她只要了一份香醋拌杂菜,一小份双拼水果,曲湘湘忍不住问道:“师妹,你吃这么少?” 阮青桃笑道:“我怕太胖了不好御剑,比不上师姐你身材好,怎么吃都不显胖。” 曲湘湘:“……” 她御剑摔在了慕含章身上的时候差不多被半个苍玄山的弟子看见了。 所以,女主,你到底在内涵什么? 原著中的阮青桃是个活泼开朗同时还有点小心机的性格,恰好跟慕含章互补,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为什么感觉阮青桃话里有刺呢? 她应该没有得罪过阮青桃吧? “对了,”阮青桃咽下一口蔬菜,开口问道,“师姐,听说你跟慕师兄关系不错,是真的吗?” “啊?”曲湘湘眼角抽了抽,“这……你是听谁说的?” 她敢说,她跟慕含章的关系甚至没有慕含章跟大花的关系好。 顺便说一下,大花是珍膳堂后厨负责打饭的王妈养的一只小土猫,记忆中的曲湘湘在珍膳堂干饭的时候曾经见到过慕含章给大花喂食,还很不知死活地将他嘲笑了一番。 然而阮青桃并没有回答曲湘湘的问题,她状似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问道:“难不成是假的吗?” 曲湘湘干笑两声,谨慎措辞道:“额……这个……我跟慕含章……也就……关系一般吧。” “那……”阮青桃有些羞涩地垂下了眼睛,声音低了下去,“这么说的话,师姐是不喜欢慕师兄吗?” 听到这话,曲湘湘那口麻辣鱼片直接呛在了喉管里,恼人的花椒将她呛得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幸亏这个时辰珍膳堂用餐的弟子不多,不然她就丢人丢大了。 “咳咳……我当然不……咳咳咳……” 虽然她是对慕含章说过自己喜欢他之类的鬼话,但那是她清楚地知道慕含章不会喜欢她,也不会将这件事乱说,情急之下为了保命才不得已而为之的,她可不想让女主误会她想跟她抢男人。 大爷的,她差点把自己的肺都咳出来了。 阮青桃见状微微扯了扯嘴角,而后忙掩饰地低下头给曲湘湘倒了杯水。 “那就好,”阮青桃说道,“我还以为世界你跟慕师兄是道侣,看样子是我想太多了。” 曲湘湘好不容易顺过了气来,脑子也跟上了节奏,于是便试探道:“师妹你……喜欢慕含章?” 阮青桃眨了眨眼,没回答,但曲湘湘心里已经明白了。 原书里是慕含章对阮青桃一见钟情,而阮青桃是后来慢慢才喜欢上慕含章的,现在居然倒过来了,这剧情可真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你可知他是修士与魔族的混血?” 阮青桃一顿,随后点点头:“我知道,可是,我不在乎。” 这倒是对上了,原著中的阮青桃也并不在乎慕含章的身份,所以他们才能顺利地在一起,慕含章才会那么爱她。 曲湘湘点点头:“你会这么想真的很难得。” 阮青桃道:“师姐,今晚我跟你说的这些话,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曲湘湘表示理解:“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虽说目前慕含章似乎还没有喜欢上阮青桃,但是阮青桃却喜欢上了慕含章,顺序调换一下应该也不会对原来的剧情有太大的影响……吧? 吃完饭后,曲湘湘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正想美美地泡个澡睡个好觉,就看见自家院子那棵相思木下站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待她走近一瞧,原来怒气冲冲的她家大哥。 “哥……”曲湘湘底气不足地叫了一声。 曲蔚然额头上的青筋一条接一条地凸了出来:“曲!湘!湘!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跟姓慕那小子消失了一天一夜到底去了哪里!” 曲湘湘:“……” 哦豁,完蛋。 她还没想好怎么编…… 第16章 这辈子真没见过这么厚的书 “曲湘湘,”曲蔚然的怒火若是能实体化,曲湘湘觉得她这会儿肯定已经连灰都不剩了,“说话!” 曲湘湘头疼,慕含章那个该死的禁言咒让她生怕说错一句话。 “哥,”曲湘湘没什么底气地说道,“我们……我们什么也没干。” 曲蔚然双手抱臂,面色铁青,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在说,你怕不是把我当傻子。 曲湘湘没法,只能硬着头皮,使劲儿编:“我们、我们就是随便逛了逛,他陪我去山下的八猫戏团看了几场折子戏,然后、然后找了间客栈吃了个饭,睡了一觉,就回来了。” “睡了一觉?!”曲蔚然的音调陡然拔高,看上去好像是就快要背过气去了,“那小子找死!” 见他撸起袖子一副要去找慕含章干架的模样,曲湘湘忙将他拉住了。 “不不不,”曲湘湘急红了脸,摆着手干巴巴地说道,“分开的!分开的!我们没睡在一起!” “曲湘湘,你觉得我很好骗是吗?”曲蔚然瞪着她。 “我怎么敢骗你?”曲湘湘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我就是觉得他人还挺……挺不错的,以前我对他太坏了,这次去后山历练,他也帮了我很多,所以我就想着找个机会谢谢他。”她举起三根手指来,信誓旦旦道,“是真的!我保证!” 曲蔚然着急上火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的,急吼吼地喊道:“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能逃一天的课跟他去玩!你一个女孩子家要矜持,矜持你知道吗?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怎么能跟一个男的随便就消失了一天一夜,这事儿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是不是想把我们的爹气死?” “我错了,”曲湘湘认错的速度一向都很感人,“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曲蔚然搓了搓头发,满脸纠结:“要不是爹他催着我回去,我非得留在这里好好管教你一番。” 随便顺便盯着那姓慕的小子。 好吧,随便那一句才是重点。 曲湘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爹让你回去?” 她不是不想曲蔚然留下,相反地,曲湘湘知道曲蔚然是真心待她好的,他留在这儿让她觉得很安心,只是曲蔚然这个人太过精明,曲湘湘真怕被他看出来什么马脚,或是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曲蔚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很开心?” “当然不是!”曲湘湘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我只是担心爹他老人家着急找你有事嘛。” “曲湘湘我警告你,”曲蔚然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无力,颇有点女大不中留的无奈感,“你要是再敢跟姓慕那小子胡来,我就让爹他老人家亲自来管教你。” 曲湘湘低着脑袋,脚尖一下一下地蹭着地面:“什么叫胡来,哥你说得也太难听了,有你这么说自己妹妹的吗?”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曲湘湘讪讪应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曲蔚然心脏抽抽地看着这小白眼狼,怒道:“三天后!” “还有一件事,”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你拼了半条命采回来了失魂草,白术那老头说为了鼓励山上的弟子所以得给你点奖赏,林筝给你送过来了,就放在你房间的桌子上。”他顿了顿,“倒是件好东西。” 奖励? 曲湘湘一下又高兴了起来。 她记得原著中慕含章得到的是一颗九转金丹,可解百毒,但因为那时候慕含章的魔息已经觉醒,自身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因此那东西对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曲湘湘就不一样了。 但她这么个灵根薄弱的草包,多点金丹来傍身总不是什么坏事。 “出息,”曲蔚然伸手点了一下曲湘湘的额头,“失魂草那玩意儿咱家的库房里多得是,值得为那不值钱的东西丢了半条命吗?” 他的话虽不大好听,语气里却有藏不住的骄傲。 曲湘湘知道他心里乐着呢,因此也不拆穿他。 “失魂草不值钱,那九转金丹呢?”曲湘湘好奇地问。 对哦,她差点忘了自家就是干这个的,她只有在花钱的时候才会偶尔想起来。 “这倒是挺稀罕,但也不是什么很难找的东西。”曲蔚然问道,“怎么了?你想要?但那东西炼制可需要不短的时日,咱家最后一批九转金丹已经交货了,下一批得等到明年夏天才能炼出来。” “不不不,白术长老的奖励不是九转金丹吗?” “当然不是,”曲蔚然神秘一笑,“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曲湘湘朝他做了个鬼脸,迫不及待地跑回了房间去。 可是一进房她就傻眼了。 谁能告诉她桌子上这本看起来能把人砸死的书是怎么回事? 曲湘湘木着脸走近一瞧——《修真界草药炼制大全—特别珍藏版》。 曲湘湘:“……” 确实很有用没错。 只是按照这本书惊人的厚度,她真的很怀疑在自己死之前能不能把它看完。 这辈子真没见过这么厚的书。 “虽说这本书上记载的大部分丹药我们家都可以炼制,但上面有些丹药连我都闻所未闻,很是有趣。”曲蔚然倚着门框说道,“你若是能静下心来将这本书多读几遍,少把心思放在那个混血半魔身上,炼丹这门课程也不至于全班倒数。”他说着还斜了曲湘湘一眼,“你那刻着成绩的竹简被传送到家的时候,差点把爹气得晕倒在了家门口。” “多读几遍?!”曲湘湘惊叫出声。 她觉得以这本书的厚度,她在寿终正寝前能读完一遍都算是她勤奋上进了。 当然了,前提是她真的能寿终正寝。 毕竟现在看起来这个目标确实是希望渺茫。 “对了,这本书我劝你最好认真读完。”曲蔚然笑了一下,而曲湘湘却觉得他的笑容不怀好意,“爹他已经说过了,你的炼丹课若是再倒数,那么以后就别指望家里再给你灵石了。” 曲湘湘:“……” 怎么富二代还要被扣零花钱,这真的合理吗? 而且为什么连穿书到修真界都逃不过考试啊? 长得漂亮又有钱,只想当条咸鱼是她的错吗? 第17章 外强中干的手下败将 第二天一早,曲湘湘刚踏进修习堂,里面或窃窃私语、或大声谈笑的弟子便立刻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落到了她身上。 曲湘湘被小小地吓了一跳,一时愣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 曲湘湘忙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照了照,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十分满意。 不错,她苍玄山一枝花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所以她脸上这也没脏东西啊,那这些人为什么都盯着她? 曲湘湘困惑地把一本厚厚的《修真符咒大全》放在了桌子上,挨着林筝坐下来后,贴着她的耳朵悄声问道:“筝筝,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我感觉大家都在看我?” “我……”林筝咬着唇皱着眉,看上去有点不开心,又有些纠结,“你先告诉我,我们是不是最好的朋友?” 曲湘湘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 “那为什么你跟慕……” 然而,还没等林筝把话说完,曲湘湘的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极其刺耳的冷笑。 曲湘湘正疑惑为什么人类能发出这种类似于指甲划过黑板的冷笑声,就看见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裙的云轻轻敛着手臂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呵。”她对着曲湘湘尖锐地笑了一声。 曲湘湘:“……你有事儿?” 其实她更想问你是不是有病。 云轻轻扬起下巴,像是沾惹上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不屑地拍了拍手掌:“不知廉耻的草包。” 她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楚,修习堂的所有人都能听到她的话。 曲湘湘眯起了眼睛,反刺道:“外强中干的手下败将。” 旁边的林筝看着云轻轻霎时涨红了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修习堂里的弟子伸长了脖子往她们这边看去,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那次若不是曲蔚然使阴招,我怎么会被你这个废物草包暗算!明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个灵根薄弱的废物,还用那些下流的手段偷袭,你们姓曲的都一样下作!”云轻轻那张漂亮的脸气得青一阵红一阵的,一双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用力而略微鼓了起来,“若不是曲尚才将苍玄山的弟子宿舍全都翻整了一遍,你这个废物怎么可能跟我们一起学道!”她几乎气得面部都要扭曲了,尖声喊了起来,“废物就是废物,草包就是草包,永远都要靠别人的烂泥!” 听了云轻轻这番话,在场众人一时间脸色各异。 虽然云轻轻说的话正是他们心里所想的,只是现在曲家的下一任继承人曲蔚然还在苍玄山上,而曲湘湘毕竟是曲家的女儿,曲蔚然的胞妹,曲家是修真界最大、最古老的药宗,想是一回事,但没人会这么傻在曲蔚然跟前去当那个出头鸟将这些话说出来,毕竟谁都会有个生病受伤的时候,得罪了曲家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准连小命都会搭上。 然而还没等曲湘湘开口说些什么,林筝就气不过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开口道,“云轻轻,一大早的你发什么疯!”她觑了云轻轻一眼,继而笑道,“该不会是因为你心心念念的失魂草被我们湘湘采到了,所以才恼羞成怒吧?” 又被戳到了痛处,云轻轻的脸色差到了极点,两片涂了胭脂的唇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林筝,你也不过是在曲湘湘跟前摇尾乞怜的三流货色,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曲湘湘也站了起来,一双圆润的杏眼顿时好似化成了两柄锋利的短剑,直直地朝口无遮拦的云轻轻刺去,“云轻轻,看来我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足以让你长记性。” 她虽然忌惮慕含章,可那是因为她知道慕含章就是这辈子那个要取了她性命的人,面对亲手将自己杀死的人,没人能做到冷静自若,但那并不代表她软弱可欺,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现在,你必须向我的家人,还有我的朋友道歉!” “道歉?”云轻轻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般,扬着两道眉毛尖声笑了起来,“你让我道歉?我云轻轻的人生中从来没有道歉这两个字,曲湘湘,你吃错药了吧!你以为你是谁!” “哦,是吗?”曲湘湘点点头,脸上露出一副十分理解的神情,“那看来你的人生还不够完整啊,怪不得这么没有教养。” “曲湘湘,你!” “云轻轻,我建议你用你脖子上那颗堪比装饰品的脑袋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道歉,否则我保证你的下场不会比上次更好。” 云轻轻被牙尖嘴利的曲湘湘一顿抢白,她好像是气糊涂了,除了一个“你”字之外一个字也憋不出来了。 林筝不禁向好友竖起了大拇指:“姐妹,牛啊。” 曲湘湘表示谦虚:“哎呀,一般一般,但是气她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实话,要论起嘴炮来,从小到大曲湘湘还没怎么输过呢。 而看热闹的众人听了她们二人这一番对话,都忍不住拿衣袖遮住了半张脸,低声笑了起来。 云轻轻自然知道这笑声是冲着谁来的,她顾不上“修习堂内未经长老允许不得随意动用武器”的规定,拔出腰间的佩剑直直地刺向曲湘湘的喉间。 旁边的林筝惊恐地尖叫出声,幸亏曲湘湘反应极快,轻轻一掠就退出了五步远。 好狠毒的女人。 曲湘湘也不过是打打嘴炮,从没想过要云轻轻的性命,而云轻轻这一剑显而易见地是不想让曲湘湘活了。 曲湘湘的眼神瞬间就变得犀利起来。 而随着云轻轻的银剑出鞘,周围议论纷纷的声音也难以抑制地大了起来。 “天哪,云轻轻、云轻轻她疯了吗?这里是修习堂,她居然……拔剑了!她还真不怕被长老惩罚啊?” “听听曲湘湘说的那些话,她能忍才怪了。” “曲湘湘……呵,她也就打打嘴炮了,要论实力,她怎么可能是云轻轻的对手。” “你说得对,招惹上了云轻轻她这回可讨不着好了。” 曲湘湘丹田内那丝熟悉的灵流翻涌着,她知道自己是打不过云轻轻的,但是她却感觉在云轻轻的剑向她刺来的那一瞬间,她心底有一个声音坚定地告诉她不用害怕这个女人,她是不会输的。 “云轻轻,这可是你自找的!” 曲湘湘冷冷地盯着云轻轻,正要挥手唤出酌月,忽然听见一声浑厚苍健的怒喝:“胡闹!云轻轻,你在做什么?!” 进来的正是授课的白术长老,后面还跟着脸色看上去不太友好的慕含章,以及慕含章旁边笑得一脸明媚的阮青桃。 第18章 你的胭脂沾牙上了 曲湘湘看到一脸怒容的白术,识趣地将正要召唤酌月的手掌收拢回了袖子里,垂着眼睛委屈巴巴地唤了一声:“长老。” 白术等着云轻轻手里的那柄剑,严厉问道:“云轻轻,你在做什么?修习堂内未经长老允许不得使用武器的规定你是忘了,还是根本没把它放在眼里啊!” “不……”云轻轻看起来很慌张,她施了个咒将剑收回了袖子里,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的……长老,是曲湘湘,是她先动的手!是她的错!” 曲湘湘半垂着脑袋,轻轻地嗤了一声,云轻轻这女人是想把过错都往她身上推。 白术瞥了一眼在旁边乖巧站着低眉顺眼的曲湘湘,“修习堂里只有你拿着武器,如果我没看错,你刚才那一剑直取她的喉心。”他藏在花白眉毛下的小眼睛闪着黑亮的光,声音严肃而低沉,“你想杀了她。” “没有,我没有……”云轻轻的话在她那柄银剑前显得有些苍白,“是、是她跟林筝先出口伤人侮辱了我,我一时气不过才会拔剑的……”她好像忽然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尖声叫了起来,“对,就是这样的!是她们先言语无状我才会被气昏了头,以至于忘记了修习堂的规定,都是她们的错!” “云轻轻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林筝的脸颊因愤怒而泛起了红晕,“明明是你先挑衅我们的,在场的弟子都可以作证!” 然而她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都纷纷低下了脑袋,装出一副在认真看书的模样,事不关己的样子让林筝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没有人想被卷进这场吃力不讨好的纠纷中,毕竟云轻轻跟曲湘湘都不是什么善茬,没有人会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林筝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曲湘湘握住了手腕轻轻摇了摇,她虽然不甘心,却还是心领神会地闭上了嘴巴。 “我没有挑衅云轻轻,”曲湘湘不紧不慢地说道,“是她先侮辱了我的家人和朋友,我不过是为他们辩护了几句,云轻轻她就还在修习堂拔剑,还想要取我性命。” “谁能证明是我而不是你先挑衅的?”云轻轻问道,修习堂里这些人的态度让她十分笃定,除了林筝不会有人会站出来为曲湘湘说话。 这些人不会因为曲家而得罪无极门,这本来就是两头不讨好的事。 “我能!”林筝叫了起来。 “得了吧林筝,谁不知道你跟曲湘湘关系好?你的话根本没有半点可信度。”她愈发得意起来。 “我从来没有做过那种事,”曲湘湘冷笑一声,双眼紧紧地盯着云轻轻,“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我先言语挑衅的,难不成你在修习堂拔剑就是对的吗?”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云轻轻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没错!” 白术一抬手,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云轻轻,看在你是第一次违反规定的份上,每日早课后去善恶态关七天禁闭。”他不耐地拢起了两条花白的眉毛,“若是还有下一次,那么按照规定,恐怕你得离开苍玄山,回到无极门去了。” 云轻轻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而曲湘湘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 被当众这般毫不留情地数落、被长老关禁闭于云轻轻而言还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的脸都烧了起来,同时在心里更加恨透了曲湘湘。 而白术这几句话在曲湘湘眼里就是几句不轻不重的数落,七天的禁闭原本就是不痛不痒的惩罚。原主在苍玄山违反规定夜不归宿被逮到的时候还被毫不留情地关了一天禁闭,而云轻轻在修习堂拔剑居然才七天的禁闭,这样的差别对待让曲湘湘觉得自己的胃部传来一阵不适的绞痛感。 “长老……”林筝不忿的声音响了起来。 曲湘湘立刻拉住了她的袖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林筝不情不愿地放弃了自己将要说的话。 曲湘湘又一次低下了头以掩饰自己的表情,而此时慕含章不知为什么忽然朝曲湘湘那看了一眼,但曲湘湘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慕含章向她投来的,略复杂的目光。 等所有人都回到位子上坐好以后,白术将自己的书放在了桌子上的一角,枯枝一样的手指有节奏地在上面敲打着,闪着精光的小眼睛迅速地略过下面正襟危坐的弟子,缓缓开口道:“我们今天换个地方,不在修习堂讲课。” “你们来苍玄山学道也有一段时间了,是时候检验一下这段时间以来你们到底学到了多少东西。” 此言一出,底下的弟子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白术伸出了两根枯瘦的手指:“记住了,两两配对,友好切磋,点到为止。” 他说着,眼神状似不经意地瞥了曲湘湘一眼,曲湘湘以为自己可能是想多了,她总觉得白术看她那一眼莫名有些意味深长。 修习堂内先是安静了一会儿,随即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喧闹声。 “啊!”林筝趴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哀鸣,“两两配对……这老头怎么尽出馊主意啊,我这次绝对会输得很惨的。” 她突然挺直了腰,握住了曲湘湘的手,眼神亮晶晶的:“不如我们来配对吧,这样的话我们就都可以……” 话还没说完,一根根木质签筹如雪花一般纷纷飘落到了他们的桌子上。 “签筹上数字一样的,自动成对。”白术说道。 林筝:“……” 曲湘湘:“……” “你的数字是多少?”林筝把脑袋凑过来问道。 曲湘湘:“……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个数字在内涵什么。 修习堂众人正热火朝天地举着自己的签筹寻找自己的对手,曲湘湘正想起身问问有谁跟她抽到了一样的数字,云轻轻便带着一个讥笑走了过来,将签筹重重地拍在曲湘湘的桌子上。 曲湘湘低头一看。 好大一个二。 “曲湘湘,”她抬起了下巴,眯起了眼睛,“我不会放过你的。” ……真是好标准的一副反派嘴脸啊。 但身为恶毒炮灰女配的曲湘湘也不甘示弱。 她敛着手臂,把背靠在后面的桌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云轻轻,淡定道:“你的胭脂沾牙上了。” 林筝:“哈哈哈哈哈哈!” 云轻轻:“……” 真的……已经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今天这场较量,不是这个曲湘湘这个恶毒的女人死,就是她云轻轻活! 第19章 他们是一对 弟子们在白术长老的带领下纷纷来到来到了校场。 关于这场比试,原书里并没有提到她们这些小配角,所以曲湘湘也不知道自己原来的对手是不是云轻轻。 原书作者只用寥寥几句话写曲湘湘在这次比试中输了,并且大发脾气,摔坏了不少曲蔚然给她的珍贵药品。 而且,曲湘湘还知道在这次比试中慕含章抽中的对手是阮青桃,慕含章还故意在众人面前输给了阮青桃。 他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不想先暴露自己的实力,以免招来麻烦,毕竟他体内的禁制并没有完全解除。 至于二嘛,这还用说吗? 当然是因为他喜欢阮青桃啊。 说起来,慕含章今天还是跟阮青桃一起来的修习堂,单单是过去了一个晚上他们的感情竟然可以发展得这么快吗? 真不愧是男女主啊,曲湘湘感慨道,照这发展速度那么在慕含章当上帝君之前三胎了也不是不可能。 “你的对手是云轻轻?” 曲湘湘见鬼一样回头,慕含章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目光越过她落在校场上。 “你……”曲湘湘往四周看了一圈,指着自己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慕含章拿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不然呢?” 为什么问这个? 他是在关心我吗? 这个恐怖的念头一出现就立刻被曲湘湘给按死了。 慕含章会关心她的概率比她不会被克扣零花钱的概率小多了。 曲湘湘点点头:“是她。” 慕含章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被走过来的阮青桃打断了:“小师姐,听说你的对手是刚刚那位向你拔剑的云师姐?” 这俩人怎么了? 为什么忽然对她的对手这么感兴趣? “是的。”曲湘湘应道。 “听说她的修为不浅,”阮青桃朝曲湘湘露出一个柔柔的笑来,“师姐你可要小心了。万一……万一要是真的撑不住,也不会有人嘲笑你的,毕竟云师姐的修为比你高了不少。” 曲湘湘:“……” 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别扭呢? “阮青桃,”林筝没好气地瞪着她,“比试还没开始,湘湘不一定会输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好心想提醒一下曲师姐,”她站得离慕含章更近了点,温柔地注视着慕含章的脸说道,“我和师兄……我们不过是好心罢了,师兄你说对吗?” 慕含章缓缓转过头,脸色不悦地看着阮青桃,两片薄薄的唇冷冷地吞出两个字来:“我们?” 阮青桃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自然:“有什么问题吗?” 慕含章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阮青桃,又指了指自己:“你是你,我是我,没有我们。” 阮青桃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而林筝则忍不住在曲湘湘旁边低笑了一声。 “看来是有人自作多情啊。”林筝拉长了语调说道。 察觉到阮青桃怨恨的目光,顾忌着她是女主,曲湘湘不得不暗中拍了拍林筝的腰:“我们还是过去那边吧。” 虽说她的确有动过帮阮青桃跟慕含章一把的心思,但瞧阮青桃现在的表情显然是不想看到她们,何必要自讨没趣呢? 算了,感情这么复杂的问题还是让这两个大冤种自己拉扯吧。 对于曲湘湘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想想待会儿该怎么应付云轻轻。 林筝一脸不甘心地看着曲湘湘,“可你不是……”她又看了眼慕含章,“你不是跟这个姓慕的……”她挣扎了一下,“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阮青桃喜欢慕含章这么明显的事曲湘湘居然看不出来?她到底是有多迟钝啊! 林筝简直恨铁不成钢。 曲湘湘跟慕含章这个半魔在一起了这件事林筝花了好几天才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而现在那个姓慕的还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阮青桃给觊觎上了,她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危机感吗? “你在说什么?” 曲湘湘被她一番断断续续不知所云的话绕得头晕。 她何止是看不出来,她根本听不懂林筝在说什么。 林筝快被这个迟钝的家伙气到心梗了,然而当着慕含章和阮青桃的面她又不想说什么让自己的好朋友没面子,于是只能气呼呼地忍了下来。 “过去那边。”慕含章看着曲湘湘,指了指不远处结满一串串风铃似的金色浆果的金绒树。 “我吗?”曲湘湘又不太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慕含章没耐心地用看蠢货的眼神看她。 曲湘湘只好点头:“……好吧。” 曲湘湘朝林筝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先过去跟慕含章说几句话,林筝表情复杂地示意自己知道了。 阮青桃看着他们的背影,不服气地想要跟上去,却被林筝伸手拦住了:“整个苍玄山都知道他们是一对了,你还想做什么?” 阮青桃拍开了林筝的手,失态地吼道:“他们不是!” 林筝哼了一声,她虽然还是看不上慕含章,但当着外人的面她肯定还是要站在曲湘湘这边的:“就算你追上去了姓慕的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那个姓慕的对曲湘湘的态度和对她跟阮青桃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双标,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态……变质的,总之就是,在林筝眼里姓慕的除了那一张脸以外根本一无是处。 阮青桃十指收紧,恨恨地盯着不远处金绒树下的一男一女。 她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要是她得不到,那么她宁愿毁了也不会把他让给曲湘湘, …… “慕含章?”曲湘湘喊了他一声。 这人有毛病吧,叫她过来却一句话也不说,非得等着她先开口。 慕含章注视着金绒树上的一串浆果,说道:“云轻轻的修为在你之上。” “……我知道。” 他把她叫过来该不会就是想嘲笑她吧? “但是……”慕含章将落在金色浆果上的视线缓缓移到了曲湘湘的脸上,“你不会输。” “哈?”曲湘湘猛地睁大了眼睛,“为、为什么?” “在石铃村的时候,你打败了魔族傀儡。” “不,”曲湘湘难掩眼神中的惊愕,“我的意思是,你、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慕含章垂下了鸦羽一般浓密的睫毛,将脸转向了一边:“比起你,我更不想看到云轻轻赢。所以如果你输了……” 他没再说下去,但是曲湘湘隐约感觉到了他没说完的话语里面的威胁。 “……并不是说你威胁我,我就能赢的好吗?” 金色的浆果在微风中散发着清甜的香气,阳光透过树梢映在慕含章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曲湘湘不自在地别开了眼睛,觉得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吧,我……不会输的。”她说。 第20章 就是现在 当曲湘湘和云轻轻站在校场上方形石台两端的时候,底下围观的弟子讨论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说到底这只是一个同门之间小小的比试,而且白术已经说了点到为止,所以前面的人基本还算是友好,没有伤到人的情况发生,可是轮到她们就不一样了。 在修习堂里,所有人都看见了云轻轻朝曲湘湘拔剑,而之后心高气傲的云轻轻被白术长老当着一众学生的面训斥了,依照这两个大小姐一个赛一个刁蛮恶劣的性子,这场比试怕是不会那么轻易收场。 更有甚者,甚至悄悄设下赌局,赌这场比试最终的获胜者是谁,毫无疑问,下注的人几乎是压倒性地将灵石压在了云轻轻身上。 灵根薄弱对修仙之人来说跟天生残疾没什么两样,无论曲湘湘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胜过修为比她高了好几截的云轻轻,更何况曲湘湘这个废物身为修真界最大、最古老的药宗的传人之一,居然连炼丹课这种基础课程都是众弟子里倒数的水平,指望她能胜过云轻轻那跟把钱扔海里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把钱扔海里还能听个响,把钱压在曲湘湘身上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需要找芜华长老开点灵药调剂调剂;要么就是眼神有问题看上她了……这个同样建议去找芜华长老看看眼睛。 弟子甲:“我把半个月的生活费都压在云轻轻身上了,这回应该稳赚不赔吧?” 弟子乙:“半个月算什么?我把半年的伙食费都压了云轻轻,她要是输了我就要去啃半年树皮了。” 弟子丙:“半年算什么?我可是借了别人半年的伙食费压的云轻轻,她必须得赢啊!话说回来,除了慕含章那个杂种,我们苍玄山无论谁对上曲湘湘那个草包都不会输吧。” …… 无视了那些不好看她的声音,曲湘湘越过人群看到了靠在金绒树下闭目养神的慕含章,哪怕隔着一段距离,她似乎都能看到他浓密卷翘的睫毛。 她甚至不合时宜地有些难以将自己的视线从那张完美的脸上移开。 直到她听到了云轻轻尖锐的嗓音。 “曲湘湘,你待会儿就算是求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她不屑地笑了一声,“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刚回神的曲湘湘表示:“点心?什么点心?” 云轻轻:“……” 这把稳了,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输给这个神经病。 众人:“……” 很好,这回不用担心啃树皮了。 云轻轻召出了自己的剑,持剑伫立:“少废话,出招吧!” 曲湘湘记得原书中曾形容过云轻轻的剑,速度虽快,耐性不足,因此她不能太过冲动,应该先消耗云轻轻的耐心,再伺机而动。 曲湘湘心下了然,于是摊开手掌,召唤出了酌月鞭。 白术抚了一把跟眉毛一个颜色的长胡子,抬手一挥:“那么……就开始吧。” 白术话音刚落,云轻轻便挥剑划出个半旋来,带着破竹般凌厉的剑气,直逼曲湘湘而来。 曲湘湘足尖轻点,侧身闪过,云轻轻手腕一翻,长剑便朝着曲湘湘的脖子划了过去。 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理会白术说的什么“点到为止”! 曲湘湘握着酌月完成了一个极高难度的下腰,云轻轻劈了个空,飞身一跃刺向了曲湘湘的腹部。 曲湘湘双手撑地,飞速地抬起左腿踢中了云轻轻握剑的手腕,云轻轻疼得手腕一凝,反应慢了半分,曲湘湘瞅准时机左腿下移一脚踹向了云轻轻的腹部,云轻轻一惊,忙一个翻身向后退开了去。 “去!” 云轻轻气急败坏地将手中的长剑往半空中一抛,双手快速结印控制着长剑,只见那柄长剑以在云轻轻手上更快、更灵活的速度飞向了曲湘湘。 曲湘湘不甘示弱地飞身向前,云轻轻的剑移动速度太快她难以判断剑的方向,只能握住酌月静静地立在半空中,待她先动手。 云轻轻果然沉不住气,那柄剑很快就向曲湘湘的眉心飞去,在它将要刺中她的眉心之前,曲湘湘听到了底下发出一阵喧闹的喊叫声。 就是现在! 曲湘湘的右手灵活地甩出了酌月鞭,散发着淡淡银光的酌月犹如一条银蛇,瞬间便缠住了云轻轻的剑。 两股灵力拉扯着,不分上下,一时间场上陷入了僵局。 “我、我没看错吧?曲湘湘那个草包居然跟云轻轻打成了平手?!” “是的,你没看错,我也没看错,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灵石啊!” 更有人经不住啃树皮的打击,双手拢成了喇叭状大声喊道:“云轻轻你在做什么?连曲湘湘都打不过吗!” 闻言,云轻轻气得飞到了半空中重新握住了自己的长剑,注入了更多的灵力:“曲湘湘,没想到你这个草包居然还有两下子。” 丹田内灵力涌动着,曲湘湘笑了一下:“对付你,两下子就够了。” 她一个用力,云轻轻错愕地瞪大了双眼,竟被她连人带剑甩到了一旁。 “怎么会……” 云轻轻还没回过神来,酌月鞭就缠上了她握剑的右手腕,云轻轻只觉被酌月缠住的地方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疼痛,而后她痛呼一声,剑便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场下一片寂静。 连武器都脱手了,输赢已经很明显了。 这回苍玄山上的树皮怕是不够人啃的了。 云轻轻愣愣地看着掉在地上的剑。 不,不,这不可能,她没有输…… 没有! 云轻轻发丝凌乱,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想要拿起她的剑再攻上去,但曲湘湘没有再给她这个机会,她用酌月将云轻轻的剑卷到了自己手上,向前一步将剑抵上了云轻轻的脖子:“胜负已分,云轻轻,认输吧。” “曲湘湘你想得美!我没有输!”她眼圈一红,看样子竟是屈辱得要哭出来了。 “你的剑在我手上,”曲湘湘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你打不过我。” “你、你肯定是使了下流手段,否则你一个草包怎么可能打得过我!是曲蔚然对吧?肯定是他给了你什么东西,曲湘湘你作弊!你可真够卑鄙的!” “卑鄙的人是你!”曲湘湘将她的剑扔在了地上,“怎么?打不过就想污蔑我吗?这场比试是今天早晨长老才宣布的,我哥他难不成还能未卜先知?连失败都耻于承认,看来无极门的大小姐也就这点骨气了。” “你!” 就在此时,白术抬手打断了她们之间的争吵:“好了,这一局胜负已定,获胜者是——曲湘湘!” 在场大部分人发出一阵哀嚎,甚至已经考虑抢在同门之前先去屯点树皮了,不然苍玄山上的树怕是不够这么多人吃的。 “长老!”云轻轻红着眼喊道,“这不公平!” “云轻轻,除非你能拿出证据来,否则这没什么不公平的,”白术的小眼睛闪烁着精光,“大家都看见了,你还有什么异议呢?” 云轻轻红着眼眶,低头不语。 “行了,”白术枯瘦的手轻轻一挥,“你们下来吧。”他看了一眼名册,又喊道,“下一对,慕含章、阮青桃。” 第21章 男女主打架那叫调情 曲湘湘高兴地跳下石桌,冲着林筝喊道:“我赢了,我赢了!” “太好了!”林筝笑得眉眼弯弯地抱了她一下,“我也赢了!” “什么?”曲湘湘不解,“你不是还没比试吗?” “哎呀,谁说那个了。”林筝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摸出一个荷包晃了晃,“你上去之前我去下了个注赌你赢,然后我狠狠地赚了六十个上品灵石。” 赌注? 曲湘湘撑着下巴好奇地问道:“那我跟云轻轻的赔率是多少啊?” “额……”林筝望了望天,“云轻轻是一赔二,你嘛……你是一赔三十……” 曲湘湘:“……” “所以你在我身上就压了两个灵石?”她伸手比出一个“二”来。 曲湘湘抓重点的能力一向是可以的。 林筝心虚地玩着自己胸前的辫子:“我那不是最近衣服买多了所以手头有点紧嘛……” 曲湘湘指了指自己的左心脏:“听到了吗?” 林筝:“啥?” 曲湘湘:“我心碎的声音,这是你背叛我的证明。” 林筝:“……” “别这样,”林筝拿手肘捣了捣曲湘湘的肩膀,“大不了等这儿结束之后我请你吃饭,庆祝一下怎么样?” 曲湘湘伸出三根手指:“珍膳堂的桃花酥,三盒。” 林筝:“……成交!” …… 石台之上,慕含章和阮青桃已经分别亮出了自己的佩剑了。 林筝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包芝麻糖,边吃边问:“你说他俩谁会赢?” “阮青桃吧,”曲湘湘在油纸包里捻了一颗香喷喷的芝麻糖,漫不经心地答道,“你不是说过吗?慕含章那点灵力连御剑都费劲儿。” 那你怎么还能看上他呢? 林筝翻了个白眼正想好好问问她,但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石台上的两个人就挥剑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曲湘湘听到周围有人说道,“阮青桃的天资不差,为什么这剑使得软绵绵的?” 曲湘湘翻了个白眼,情意绵绵剑可不就是软绵绵的吗? 我们这些炮灰打架才叫打架,男女主打架那叫调情。 多么痛的领悟。 曲湘湘没忍住又一次诅咒了这个操蛋的世界。 “奇怪,”林筝扯了一下曲湘湘的袖子,盯着石台上那两个人说道,“你觉不觉得阮青桃有点不对劲儿?” “嗯?”曲湘湘心不在焉地观察着阮青桃的身形,看了一会儿后去摸芝麻糖的手也停了下来,“她是……故意往慕含章的剑上撞?” 林筝点点头,惊讶道:“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显然,石台之上的慕含章也意识到了阮青桃行为的奇怪之处,她挥着剑不停地向慕含章进攻,而对他的攻势却不躲不闪,慕含章不想去探究阮青桃的目的,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无聊的比试。 如今的阮青桃绝不是慕含章的对手,而他也打算在这场比试当中尽快输给她以免过快地暴露自己,但是这个女人似乎并不想这么快结束,剑使得绵软却又不依不饶。 两剑相交发出激烈的哐当声,阮青桃挽了个剑花,她的剑堪堪擦过了慕含章的左臂,然后她往右稍稍一侧身,飘扬的发丝甩了慕含章一脸,看上去就像是贴在了慕含章身上一样。 慕含章:“……” 这该死的比试到底还能不能结束了! 众人:“……” 这到底是在打架还是在调情? 更有不明真相的好事群众伸长了脖子想去看曲湘湘的反应,只见她一脸麻木地盯着石台上的两个人,红了眼眶。 “曲湘湘看到阮青桃跟慕含章在上面比试气得眼眶都红了。”离得近的忍不住将这个八卦分享给了离得远的同门。 “曲湘湘看到阮青桃跟慕含章在上面调情气得眼眶都哭红了。” “慕含章喜欢上阮青桃后抛弃了曲湘湘,还大摇大摆地在她面前调情,曲湘湘气得眼睛都快哭瞎了!” 而实际上…… “林筝,”曲湘湘龇牙咧嘴地将一块芝麻糖吐了出来,“你这糖到底放了多久?这都快比石头还硬了,我的牙都快被它磕下来了,疼死我了。” “别管你的牙了,”林筝气咻咻地盯着石台上那两个人,“快看,阮青桃要赢了。” 曲湘湘抬起头,只见旋身一转躲开了慕含章的剑,而后左手出掌击中了慕含章的右肩,慕含章后退两步,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 胜负已分。 曲湘湘:“……” 慕含章这表演真的很不走心,看上去好像是被迫加班随意摆烂一样。 而阮青桃很懵。 她明明没用多大力气啊。 白术举起一只手示意比试结束,阮青桃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弯下身捡起了慕含章掉在地上的佩剑,她朝慕含章将剑递了过去,可是还没走几步,就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喊叫,像是崴了一下,整个人往慕含章身上扑。 众人:“……” 是不是错觉,为什么总感觉这一幕该死的似曾相识? 曲湘湘:“……” 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飞机,太不尊重观众了吧,怎么演技一个比一个烂。 第22章 你在害羞什么 而事实上,慕含章也有点懵。 曲湘湘那两次他还勉勉强强可以理解,但阮青桃是怎么做到平地崴脚精准地往他怀里摔的?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在她摔倒那一瞬间,慕含章竟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接住她,这非常不合理。 慕含章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这么有同情心的人,看到同门摔倒还会去扶一把。 他很清楚自己心里对阮青桃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但他的行为比脑子还快,完全是下意识的,伸出去的手似乎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而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他几次见到阮青桃心中都会划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很奇怪的感觉,这没来由的感情让他感到有些烦躁。 “慕师兄,”阮青桃挨在慕含章身前,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他腰间的衣料,可能是因为脚崴到了的缘故,她抬起水光盈盈的双眼,吸了吸鼻子,轻声细语地诉说着自己的不适,“我的脚好疼。” 慕含章扫了她一眼,皱着眉看向自己的腰间:“松手。” “可是……”阮青桃的脸皱了起来,“我很疼。” 慕含章表示不解:“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阮青桃:“……” “你能不能抱……”但她看了看慕含章那一脸的不解风情,还是算了,阮青桃退而求其次地问道,“扶我去芜华长老那儿看看脚?” “不能。”慕含章拒绝得很干脆。 “但……” “我们没熟到那个地步。” 阮青桃眼圈一红,小脸青白地松开了手。 她不明白,既然慕含章刚刚伸手接住了她,那说明慕含章对她也不是全然不在乎的不是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再帮她一把送她去芜华长老那儿呢? 难道……难道真的是她自作多情了,慕含章一点都不喜欢她吗? “那师兄至少可以扶我走下石台?我、我走不了。” 然后,在场大部分弟子的目光又一次投向了曲湘湘。 好一出活灵活现的三角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现在手上缺了一包糖炒瓜子。 曲湘湘:“……” 她差点淹没在这些八卦的目光中。 “他们为什么又盯着我看?”曲湘湘用手掩住半边唇压低了声音问林筝。 她下意识地抬头去找云轻轻的身影,这女人正一脸狰狞地拔着金绒树的果子,看那架势很像是要把树给薅秃了。 “云轻轻现在应该没空找我的茬吧?” 林筝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她轻轻推了曲湘湘一把,说道:“听我的,现在,挺胸抬头,站起来!” “哈?可是慕含章他……” 曲湘湘很疑惑林筝为什么要用军训教官的口吻说话? “啧,”林筝不耐烦地说道,“快点,然后到石台那儿去。” “不是,”曲湘湘彻底糊涂了,“我到石台那儿去干嘛?” 林筝故作深沉道:“当然是去把阮青桃给扶下来。” “可是我为什么要把她……”曲湘湘还想再问,慕含章都不扶她上去凑什么热闹啊? 话说回来,慕含章为什么还不扶?难不成是因为他还没喜欢上阮青桃吗?可是今天早上他们明明是一起来的修习堂啊。 然而在林筝的死亡视线下曲湘湘选择了妥协:“好、好吧。” 曲湘湘一头雾水地走过去,硬着头皮不尴不尬地朝阮青桃伸出一只手来。 慕含章:“……你在做什么?” 这大庭广众的,她也太…… 胆子也太大了些…… 她真的有这么喜欢我吗?慕含章的耳朵忽然有些发烫。 曲湘湘无辜地看了慕含章一眼,说实话她也不太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反正就是被林筝的教官语气给忽悠瘸了。 “额……阮师妹,要不……我扶你?”她问道。 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难道就是传说当中的向情敌示威? 林筝满意地勾出一个笑来。 不错,这回曲湘湘可以说是当着苍玄山所有弟子,甚至包括一个白发苍苍的长老面前宣示了对姓慕的主权了,要是阮青桃能识趣点,就应该自动地离慕含章远一点。 虽然她还是瞧不上慕含章那个小杂种,但是谁让曲湘湘喜欢呢? 没办法,她就是这么一个善于为朋友着想的小仙女。 阮青桃看着曲湘湘递过来那只手,咬着牙狠狠地握了上去,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来:“那就有劳小师姐了。” 曲湘湘因她那异于常人的手劲疼得忍不住嘶了一口气。 她将阮青桃扶到了一棵树下,问道:“需要我送你去芜华长老那儿吗?” 扶都扶了,曲湘湘决定好人做到底了,反正刷刷女主的印象分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用,”阮青桃笑道,“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就好。” 然后阮青桃就别过了脸,不再理睬曲湘湘了。 曲湘湘:“……” 隐隐约约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她有一种又搞砸了什么的不祥的预感。 诶,她为什么要说“又”? 曲湘湘走到大树背面想退回去找林筝,而慕含章正在她不远处站着,更诡异的是他的耳尖居然染上了一抹粉色。 她怀疑自己眼花了,又故作自然地从他身边路过想看看清楚,他的耳尖居然真的变粉了。 这家伙该不会是在害羞吧? 意识到变态居然也会害羞的曲湘湘小小地被吓了一跳。 “你在看什么?”慕含章问道。 曲湘湘盯着他的耳朵:“你在害羞什么?” 慕含章:“……” 他没说话,反而低低地冷笑了一声,好像是在嘲笑曲湘湘的话非常荒谬,但曲湘湘只觉得他在装模作样地掩饰自己的心虚。 哦,明白了,曲湘湘想。 真是的,明明很害羞还要装作不在乎阮青桃的样子,这别扭的性格比起青春期的青少年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刚才……”他抿了抿唇,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曲湘湘眨了眨眼:“你……不会怪我吧?” 因为这人害羞的原因,刚刚那个场面如果没有人来帮阮青桃一把那场面肯定得尬住了。 慕含章总不能这么不讲道理把这个也怪在她身上吧? 他凝视着曲湘湘的眼睛,不知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好一会儿才说道,“随你。”而后又耳尖红红地补了句,“与我无关。” 曲湘湘:“……好吧。” 第23章 你这样真好看 等到一场场的比试结束,校场上的弟子三三两两地散了,曲湘湘和慕含章被白术拦下了。 白术伸出一根皱巴巴的手指,小眼睛盯着他们说道,“年轻人啊,竟然逃了一天一夜的课。” “长老……”曲湘湘多少有点心虚,她上辈子还没逃过课呢。 白术眯着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明天去把古今阁里的藏书全部整理一遍,那里也有点日子没打扫了。” “可是,”曲湘湘皱着两道弯弯的眉,心中不忿,“长老,逃课是我们的错,但方才的事云轻轻她……”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我只是不明白我们逃课尚且要受到惩处,为何云轻轻在修习堂拔剑甚至要取弟子性命却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白术抚着他的胡子,叹了口气:“规则便是规则。云轻轻虽然在修习堂拔剑,但并未伤人,且据你们的品行录记载,她平日里并没犯过大错,理应从轻处罚。” “可是……” 白术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件事:“曲湘湘,你今天表现得很好,若你真的想让云轻轻受到惩罚,那么三个月后的灵山大会就是你最好的机会。” “灵山大会?” “今年苍玄山只有三个名额。”白术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朝曲湘湘眨了眨眼,“好了,都回去吧。”说着便一挥袖子,不见了踪影。 曲湘湘生着闷气,嘟囔道:“我可不想去什么灵山大会。” “你不是想给云轻轻一个教训吗?” 慕含章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响了起来。 “可是这跟灵山大会有什么关系?”曲湘湘不解。 慕含章轻笑一声:“今天的比试不过是点到为止的小打小闹罢了,但灵山大会不一样。” “有何不同?” 慕含章注视着她的眼睛,幽幽说道:“灵山大会,赛场之上,死生不论。” 曲湘湘:“……” 谢邀,这下子更不想去了。 活了两辈子,别说人了,她连只鸡都没杀过。 “怕?”她僵硬的表情似乎很好地取悦了慕含章。 “你想多了。”曲湘湘说道,“三个名额,无论如何也轮不上我。” 慕含章点点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曲湘湘:“……多谢夸奖。” 慕含章:“……这不是在夸你。” …… 隔天早晨,曲湘湘推开古今阁两扇厚重的大门时,不由得为眼前浩瀚的藏书吃了一惊。 这里的空间应该是用上了延展咒,一排排的木书架根本望不到头。 曲湘湘:“……” 这还不如去关禁闭呢。 她垂头丧气地走了进去,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了起来。 咦? 曲湘湘瞪大了眼睛,把书合上看了一眼书名——《风月俏寡妇》。 曲湘湘:“……” 为什么连这种书都有? 你们修真界这么开放的吗? 她真的应该重新审视这个修真界了。 曲湘湘严肃地点点头,随后满脸兴奋……不对,是一脸羞涩地翻开了那本《风月俏寡妇》——必须强调,用的是十分学术性的眼光。 哇哦,曲湘湘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真没想到,修真界玩得好花啊。 卧槽,隐身咒居然能这么用? 等等,束缚咒怎么可以……咦惹,这也太变态了。 曲湘湘小脸红红,忽然想起来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是什么事情呢? 算了,不管了,既然想不起来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慕含章推门进到古今阁的时候首先传入耳帘的是一阵意味不明的笑声。 慕含章:“……” 就很难理解,整理古今阁就让曲湘湘这么开心吗? 慕含章疑惑地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只见曲湘湘正盘腿坐在地上,脸颊红红、目光炯炯地捧着一本书快速地翻看着,还时不时地发出几声怪笑。 “你在看什么?”慕含章问道。 曲湘湘吓得猛地抬起了脑袋,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书藏到了背后。 老天爷啊,她居然忘记了慕含章今天也会来这里! 要是让慕含章知道了她在看什么,那她在慕含章心中的形象恐怕会从一个恶毒的草包转变成一个既恶毒又好色的草包。 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又增加了。 “你、你……”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吓的,曲湘湘顶着一张红通通的脸“你”了半天才终于说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你走路为什么没声音?!” 她这过激的反应不禁让慕含章皱起了眉。 曲湘湘的反应这么大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她绝对没干好事。 慕含章的脸色一下便沉了下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手拿了一本书……”曲湘湘的手把书攥得紧紧的,生怕慕含章一个想不开扑过来抢它。 “为什么要藏起来?” 曲湘湘眼珠地提溜乱转,看上去十分心虚:“这、这跟你没关系。” 鉴于她以前种种的作死行为,慕含章凤眼微挑,沉声道:“曲湘湘,我不信任你,还记得那个禁言咒吗?” 曲湘湘:“……” 这是红果果的威胁啊! 天知道,她只是一时好奇看了本修真界的颜色小书而已,怎么莫名其妙地又被慕含章给威胁上了? 这还有天理吗? 曲湘湘鼓着腮帮子没好气地问他:“你确定你想看?” 慕含章伸出一只手来:“给我。” “给你给你。”曲湘湘把书丢到他手上,痛苦地转过身去捂住了脸,“是可是你自己要看的。” 慕含章一脸凝重地低头去看手上的那本书,随即好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眼闭上了双眼,将那书抛到了书架上,低声吼道:“曲湘湘!” 此时此刻,曲湘湘真的很想自我了断。 看《风月俏寡妇》的时候被慕含章抓包,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离谱、更尴尬的事情吗? 如果有的话请务必要说出来,好让她快要变态的心理平衡一下。 “这、这是你自己要看的。”她弱弱地反驳道。 慕含章的脸也泛上了一抹绯色:“我没想看这个!” 曲湘湘转过身来,偷偷地从指缝中睁开眼睛去觑慕含章的神色,之间他白皙的脸上浮上了两抹淡淡的红晕,薄唇紧抿,目光闪躲,一副比曲湘湘还要害羞的模样。 曲湘湘第一次看到慕含章这样子,害羞的表情让他那张整日里都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脸更加生动起来,也更加地……怎么说呢? 反正就是,曲湘湘觉得心里痒痒的。 “慕含章,”曲湘湘歪着脑袋,不合时宜地色迷心窍,声音很小地说道,“你这样真好看。” 听力极好的慕含章:“……”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想拔剑的。 但实际上,他的脸却更红了。 第24章 又是一段孽缘 在古今阁待了一整天才勉强把里面的藏书整理好了大半,曲湘湘难得的安静,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恨不得慕含章把她当成隐形人。 失魂落魄地从古今阁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筝在古今阁门前等着她,瞥见古今阁里的慕含章,小脸明显地垮了下来。 林筝指了指还在古今阁里施最后一个防尘咒的慕含章,满脸不情愿地小声问道:“他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曲湘湘眼睛瞪得像铜铃。 拜托了,别说那么恐怖的话! “当然不是,”曲湘湘不知为何也压低了声音,两个花季少女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你怎么会这样想?” 林筝撇了撇嘴:“这段时间你不是总跟他腻在一起吗?” “腻在一起?”曲湘湘为林筝的用词感到震惊。 林筝看了看逐渐昏暗的天色:“先不说他了,天快黑了,我们赶紧走吧。” 曲湘湘探头探脑地去看慕含章,她有点纠结,不打个招呼直接走掉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啊? 但是,曲湘湘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蛋,她的勇气在她看《俏寡妇》被慕含章抓包还被迫跟他待了整整一天的时候已经全部用光了。 可慕含章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将古今阁的大门关上,重新落下禁制,垂着眼帘没多看曲湘湘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啊。 曲湘湘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辈子没试过这么尴尬。 林筝一双眼睛在曲湘湘身上转来转去的:“他为什么不理你就走了?” 曲湘湘奇怪地看着她:“这不是很正常吗?” 原书中除了有人故意去找茬,慕含章一直不爱搭理别人,除了阮青桃。 林筝神情恍惚地被曲湘湘拖下了苍玄山。 在慕含章跟曲湘湘,这两个人在一起已经足够让人惊掉下巴了,没想到自己的好朋友居然还是这段关系的弱势方,甚至慕含章那个小杂种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也觉得很正常。 怎么会这样? 接受曲湘湘跟慕含章在一起了这件事已经够挑战林筝的底线了,现在还要接受在那段见了鬼的关系中慕含章那个废物半魔才是更强势的那个,林筝简直要窒息了。 不可以,绝对不行! 她绝对不允许曲湘湘被姓慕的那个小杂种玩弄在股掌之间。 林筝狠狠地砸了一下面前的桌子,表情可称得上是义愤填膺。 “怎么了?”曲湘湘从菜单中探出脑袋来,被林筝的龇牙咧嘴的表情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我点得太多了?” 林筝:“……” 她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虚弱地说道:“没有,多点些,看你这样我心疼。” 曲湘湘表示疑惑:“可我感觉我最近胖了好几斤啊。” 林筝:“……” 这个不开窍的东西! 山下的这家客栈虽小,可烟火气却很足,一张张矮桌都坐满了人,曲湘湘甚至还看到了几个喝醉了酒尖耳朵收不回去的地精。 冒着热气的水煮鸭血、椒香的回锅肉、淋了一层香辣红油的蒜泥白肉、用猪油炒得翠绿的莴笋丝,在一声声吆喝中被端了出来,还有一笼屉刚出炉的栗子糕和两碗冰凉的银耳红枣莲子羹。 曲湘湘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水煮鸭血,又麻又辣,烫得她的舌尖都红了,呼呼地直往外喘气。 而林筝心里装着事儿,却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情,她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着,忽然看到了一抹极为熟悉的身影。 林筝轻轻叩了叩桌子,下巴往前方扬了扬:“湘湘,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曲湘湘被辣得眼泪汪汪,不知为何,很有可能是因为心理阴影,她一瞬间竟以为林筝说的眼熟的人是慕含章。 她转过脑袋,朝喧闹的人群中望了一眼,却怎么也找不着慕含章的身影。 “哪个人?”曲湘湘问,“慕含章不在这儿吧?” “……你能不能别老惦记着他!”林筝朝人群中指了指,“你现在连隋玉都认不出来了吗?看,那不是他吗?” 隋玉是谁? 曲湘湘咬着筷子艰难地想了想,终于想了起来。 焚情谷的弟子,原主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原书中,曲湘湘对隋玉的感情只有寥寥数笔,毕竟她是个炮灰,但在原主的记忆中却深刻得多。 大概就是,曲湘湘跟隋玉可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原主自幼喜欢隋玉,但是显而易见地,隋玉并不喜欢曲湘湘这个草包,等到了十三岁拜师之时,为了摆脱曲湘湘这个缠人精更是选择了焚情谷,修了无情道,由此可见他对原主的厌恶可以说已经是不加掩饰的了。 而且,像所有的玛丽苏狗血小说一样,女配求而不得的男人,总会喜欢上女主,哪怕是修了无情道,依旧抵挡不住女主的魅力。 又是一段孽缘啊。 曲湘湘摇摇脑袋,继续吃饭。 她又不是原主,可不想再给自己招惹麻烦了。 况且,她惹上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奇怪,焚情谷的人怎么会来苍玄山的地界?”林筝喃喃说道。 “我听我哥说,焚情谷的锁妖塔的结界有些松动,我猜他们可能是想把收来的妖先锁在苍玄山的锁妖塔,毕竟我们这人离焚情谷最近。” 苍玄山离焚情谷最近,这也是曲湘湘当初选择来苍玄山的原因。 没办法,焚情谷比苍玄山富多了,根本不需要曲家出钱给他们翻整弟子宿舍。 林筝眼睛一亮:“如果隋玉来了苍玄山,那么是不是说明你还有机会?” 虽然在林筝眼里隋玉这个人也不咋地,但是好歹是纯修士,没有一半肮脏的血统,比起慕含章那还是强了不少的。 “森么机费?”曲湘湘吐了吐被辣得麻木的舌尖,口齿不清道。 林筝着急说道:“你不喜欢隋玉了吗?” 曲湘湘喝光了半壶茶,好不容易缓解了舌尖的辣痛感,说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可是……”林筝问道,“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他吗?” “那是以前,”曲湘湘漫不经心道,“你以前不是也很讨厌他吗?” 没记错的话,林筝一直觉得隋玉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而且对曲湘湘还很不好,所以一直也不喜欢他。 林筝噎了一下,脑筋一转,说道:“那我们至少应该去跟他打个招呼?” 曲湘湘嗤了一声,因为不小心咬到了一颗花椒脸色都变了,“不要。”她放下了筷子,“你忘记了他当初是怎么说我的吗?‘就算终身不娶,也绝不会喜欢上曲湘湘那个草包’,我可不想过去自取其辱。” “好吧,”林筝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还在介怀以前的事情,“那我们就不理他了。” 林筝说完,客栈中央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曲湘湘她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漂亮女子脸色苍白地被一个身材高大,长得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拖拽着,她边哭边大声呼喊:“不要,我求求你不要,不要把我卖去瓦子……求求你……” “什么是瓦子?”曲湘湘不解。 “这你都不知道?”旁边桌一个瘦小的男人兴致勃勃地伸长脖子去看客栈中央的那场闹剧,“瓦子就是青楼,瞧那姑娘长得细皮嫩肉的,到了那地方怎么着也得是个头牌。” 他说完,周围好多人都发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声。 曲湘湘告诫自己不要管闲事,这只是一本书不是吗? 但是她看了看旁边的林筝,又想起了曲蔚然,甚至……甚至还有慕含章,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只是一个名字。 虽然她是个草包,但是从石铃村回来之后,她可以感受到丹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流存在感更加强烈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甚至还出人意料地击败了云轻轻。 虽然心中并不是有十分的把握,但是她始终是一个现代女性,她无法看到有女孩子在自己面前被拖走卖到妓院去。 况且那汉子看着魁梧,说不定也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呢? 她下定决心,站了起来拿酌月对着那个大汉大声喝道:“你个丑东西,放开那个姑娘!” 第25章 那是瓦子 因为曲湘湘这一声吆喝,喧闹嘈杂的客栈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曲湘湘,包括隋玉那一桌子人。 曲湘湘?隋玉嫌弃地皱起了眉,若不是长老命令,他一点也不想靠近苍玄山,再见到这个女人,想起她曾经是怎么不要脸地缠着他的,那会让他恶心得吃不下饭。 曲湘湘可不知道隋玉在想什么,她也不在乎,毕竟对于现在的曲湘湘来说,隋玉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甚至还不如慕含章。 她纵身一跃跳到了那大汉跟前,看着眼睛哭得跟两个桃子似的女孩,心中一阵不忍:“我说,放开她!” 那大汉一只毛茸茸的手箍住了那姑娘细小的胳膊,上下打量着曲湘湘怒道:“小丫头片子,管哪门子的闲事!” “你把她卖到瓦子去不就是想要钱吗?”曲湘湘抬着下巴,尽量表现出一副高傲的样子,“她欠你多少钱,我替她还,你放开她!” “你替她还?可以。”大汉打量着曲湘湘的衣裙首饰,报了个数字,“五百个上品灵石,你给得了,我立刻就把她放了。” “五百个上品灵石?”这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曲湘湘问旁边的姑娘,“你怎么欠了他这么多钱?” 姑娘的眼泪掉得厉害了,她使劲摇头,将本来就散乱的发髻摇得更乱了:“不是我,是我爹……而且、而且不是五百个……只是五十个三品灵石……” 曲湘湘虽然有钱,但也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冤大头,她一时间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更何况这汉子显然是把她当傻子了:“五十个三品灵石,我替她还了。” “五百个上品灵石,少一个子都不行!”那大汉冷笑一声,“拿不出来就滚开,别浪费老子的时间!” 曲湘湘拿酌月指着他:“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 “不、不……”那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红肿的眼里一片灰暗,“谢谢你,真的,从来没有人这样为我说过话,但、但我不值得你为了我这么做……” 曲湘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于是出言安慰道:“你别怕,我不会让他把你带走的。” 可那姑娘却哭得更厉害了。 大汉一把扯住了姑娘的头发,强迫她抬起那张哭得脏兮兮的脸来:“看清楚了这是什么东西,呵,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修士跟魔族的混血,你要是拿不出五百灵石赎她,在瓦子里多接几个客人也远不止五十个三品灵石,别指望拿打发乞丐的钱要我放了她!” 可恶的血统论! 不知怎地,曲湘湘想起了慕含章,她想起了自己穿越来的第一天慕含章血流不止的额头和沾满血点子的衣服,她忽然感到一股由衷的愤怒。 曲湘湘想挥鞭,却被林筝按住了手腕:“湘湘,她只是一个半魔。”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女孩只是一个半魔,根本不值得任何人为她动手。 客栈里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冷漠的目光刺痛了曲湘湘的眼睛。 她是第一次这么深切地感受到了慕含章的痛楚——在这些人眼中慕含章和眼前这个哭得说不出话的女孩可能甚至算不上是一个人。 而在不见太阳的石铃村,起码他们还算是一个人。 怪不得慕含章会养成那样冷漠变态的性格,曲湘湘想。 曲湘湘挣开了林筝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林筝,那是瓦子。” 林筝不在乎什么瓦子,也不同情半魔,她犹豫地问道:“是因为慕含章吗?” 曲湘湘愣了愣,点头:“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 “我知道了。”林筝站到了曲湘湘旁边,抽出自己的佩剑指着那汉子,“丑东西,你要不赶紧放了她你就完蛋了!” 曲湘湘惊喜地看着林筝。 “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慕含章那个废物。”林筝别扭地斜了隋玉那一桌子人,“只是不想你在他们面前丢脸。” 曲湘湘使了个昨天晚上被曲蔚然逼着刚学会的传音咒:“筝筝,待会儿我上去攻击他箍着那女孩的胳膊,你退到一边看好她。” “不行!”林筝认为曲湘湘一个人根本应付不了,“我担心你。” 曲湘湘心中也不是十分有把握,因此不想拖累林筝:“听我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她说着便一个侧身飞了起来,趁那大汉还没设防一脚揣在了他钳住那个半魔姑娘的胳膊。 大汉痛呼一声,将女孩丢在一边,林筝怕曲湘湘分心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退到一旁,而大汉则幻化出一把深黑色的斧头,怒气冲冲地劈向了曲湘湘。 “酌月……”曲湘湘握住酌月的手微微一颤,酌月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慌,正发出柔和的银光企图给她信心。 曲湘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摆出防御的架势来。 事已至此,她选择相信酌月。 第26章 喝点中药调理一下 隋玉没想到曲湘湘那个恶毒的草包竟会为了一个半魔女孩跟别人打起来,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这一场打斗中,曲湘湘竟也不落下风。 那大汉的黑色斧子贴着曲湘湘的脸划了过去,曲湘湘忙弯腰躲了过去,毫不犹豫地伸腿一脚踹在了大汉的腹部,不出意料地听到了一阵愤怒的惨叫。 该死的这莽汉居然想划花她的脸。 曲湘湘气得挥起酌月,一鞭子抽在了他那像铁钳一样的手臂上,大汉被她激怒了,挥舞着斧子疯了一样朝她劈了过来。 客栈里的锅碗瓢盆、桌子椅子碎了一地,曲湘湘甚至听见了掌柜的哀嚎和算盘响起的噼啪声。 有些胆小的客人已经跑了,有些好事儿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则躲在一旁,用充满讥笑的声音点评着曲湘湘的招式。 她对那些声音充耳不闻,用酌月卷起一张桌子兜头朝大汉扔了过去,大汉愤怒地将桌子瞬间劈碎了,她又注意到门口旁有一个装酒的足有半人高、成人一臂宽的大酒埕,曲湘湘觉得自己应该拖不动那个大酒缸,但是斧子离她已经越来越近了,她已经来不及思考了。 酌月很快便捆住了那个酒缸,曲湘湘凝神静气,让丹田内的灵流缓慢地流动着,直到经脉里感到一股熟悉的、触电般的震颤,她便试着用力将手一抬,酒缸居然真的被酌月卷了起来。 她将大酒缸朝面前的人扔了过去,大汉虽然反应很快地举起斧子劈碎了酒缸,但还是被碎瓦和烈酒溅了一身,浓香的酒水溅到了他的眼睛里,他不得不闭着双眼发出愤怒的低吼。 趁此机会,曲湘湘一掌劈在他拿着斧子的胳膊上,用酌月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的,看上去好像一个超大号的肉粽子。 见此情形,客栈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隋玉更是难以置信地眯起了眼睛。 直到矮小的、留着山羊胡须的掌柜抄着算盘冲进客栈中央,红着一双小眼睛发出一声震慑人心的怒吼:“赔钱!你们给我赔钱!”才打破了客栈里诡异的静寂。 此时,客栈里因为抢位子看热闹而不小心碰碎了几个碗碟的客人生怕被讹上,纷纷打着哈哈散了,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客栈一下子就剩下曲湘湘跟隋玉他们几个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曲湘湘边道歉边去摸自己的钱袋子,“这儿有二十个上品灵石,全赔给你了,应该够了吧。” 掌柜一把夺过了曲湘湘的钱袋子,两只眼睛往钱袋子里一瞟,即便不用点,心中也立刻就有了数了。 二十个上品灵石,不仅够赔偿他的损失,就算是把这客栈从里到外全都整修一遍那也足够了。 小个子掌柜立马赔了一个笑,腰习惯性地弯了下来:“嘿嘿,够了够了。” 安抚好了掌柜,曲湘湘又从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一只镶了翡翠的银镯子塞到了那汉子的手里。 “这只远镯子不止五十个三品灵石,你可以选择收下它然后立刻离开,或者……”她学着慕含章的样子眯起了眼睛,语气清冷却又显露出浓浓威胁的意味,说实话,曲湘湘有时候也很好奇慕含章是怎么做到的,可能这也算是男主的天赋吧,“或者再跟我打一场?” 那大汉本以为自己被捆住后钱是要不回来了,没曾想曲湘湘居然还愿意给他还钱,反正打也是打不过了,还不如收了钱便息事宁人。 “我走,我走。”大汉忙说道,“可别再打了。” 曲湘湘满意地点点头,收回了酌月鞭,指了指门口:“滚吧。” “诶!”应得那叫一个爽快。 曲湘湘:“……” 反正人有时候也贱。 半魔姑娘留着泪冲了出来,一个猛子就在曲湘湘跟前跪下了:“雨晴多谢姑娘相助。姑娘的大恩大德雨晴无以为报,我、我只能给姑娘当牛做马……” 曲湘湘忙把她扶了起来:“好了好了,快起来,我不需要任何人给我当牛做马。” 雨晴抽泣道:“姑娘是嫌弃我?” “当然不是。”曲湘湘说道。 “那……”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卖到瓦子去。”曲湘湘说着问林筝借了十个灵石,“这些钱你收着吧,去石铃村或者去哪里做点小生意,等你有钱了再回来还给我。” 雨晴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钱,半晌后,用残破的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目光坚定道:“姑娘的恩情雨晴必定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她深深地朝曲湘湘鞠了一躬,消瘦的背影在众人的目光中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林筝有点哀愁,她没想到曲湘湘对慕含章感情已经这么深了,甚至还投射到了其他半魔身上。 但是,除了那点不高兴以外,她现在心里更多的是爽快。 刚才,从曲湘湘跟那丑大汉打起来开始,隋玉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曲湘湘。想当年曲湘湘在他那里可受了不少窝囊气,今天可算是在他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 林筝凑过来挽着曲湘湘的手臂,在她耳边低语道:“我刚才都看见了,隋玉一直在盯着你。” 曲湘湘往后看了一眼,果然迎上了隋玉意味不明的目光。 “我们走吧。”她拉了林筝一把,要不是一穿过来就把慕含章给爆头了,她是真不想跟女主的男人再扯上什么关系。 林筝不满地嘟囔一句:“好不容易才在他面前威风了一把。” “走吧走吧。”曲湘湘边说边将不情不愿的林筝往外推。 只是没想到,她们没去招惹隋玉,隋玉反而自己找上了门来。 林筝一脸得意地看着隋玉,而曲湘湘只觉得头疼。 “你有什么事吗?”曲湘湘无奈问道。 隋玉看了她们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曲湘湘,这是你吸引我注意的新把戏吗?” 曲湘湘:“……你说什么?” “呵,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知我的行踪的,但是你今晚在我面前演了这么一场大戏,不就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吗?” 曲湘湘:“……你没事儿吧?” 她简直要被这位兄弟清奇的脑回路给震惊了。 自恋到这份上看来原主确实给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啊。 “曲湘湘,”隋玉抱臂冷笑道,“你该不会还不死心吧?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我修的是无情道,无论你在我面前耍什么把戏,我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上你这种恶毒又恶心的女人。” 曲湘湘:“……你要是压力太大的话要不去喝点中药调理一下吧。” 第27章 好混乱的关系 隋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他身后那两个焚情谷的同门也围了上来,同样脸色不善地看着曲湘湘。 “原来你就是姓曲的那个草包。”隋玉身后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子抱剑不屑地看了曲湘湘一眼,“居然还不死心想纠缠隋师弟,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眼前这个说话的女子一身白衣,头发用一根银色的绸带系成了高高的马尾,腰间还佩了一枚标志性的半月白玉,分明是书里隋玉的大师姐银月。 曲湘湘翻了个白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纠缠他了?刚才大家不都看到了,分明是他巴巴地凑到我了跟前,还说了一大通没营养的垃圾话,我没生气都算是我有修养的,不想跟你们焚情谷的一般见识,免得丢了我们苍玄山的脸。” “你当年缠着隋师弟那点事差不多闹得半个修真界都知道了,现在却反咬一口说隋师弟凑到你跟前,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当年是我鬼迷心窍,不仅瞎了眼了,还被猪油蒙了心了才看上了他,如今我大彻大悟了,他确实配不上我,本小姐当然值得更好的,怎么样?这么说你们满意了吗?” 此等嚣张的气焰跟原著中那个飞扬跋扈的大小姐简直如出一辙。 林筝在一旁笑得捂住了嘴巴。 曲湘湘这么说可不就是暗讽隋玉不是个好货色嘛。 “曲湘湘,”隋玉绷紧了脸,看上去十分生气,“你有胆子就再说一遍!” 曲湘湘退后两步:“再说十遍我也有胆子。怎么了呢?哦,你们说我就行,我说你们两句你们就要生气是吧?话都被你们说完了呗,真当我曲湘湘是软柿子不成?” 隋玉好像是不认识这个女人似的,上下看了她好几遍:“曲湘湘,你若是再不道歉,哪怕你以后哭着跪在我面前求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曲湘湘一双杏眼里满是“卧槽你这个傻叉,跟你说话简直侮辱了本小姐的人类身份”的讽刺。 曲湘湘自认为不是傻叉,跨物种交流还是有些费劲的:“你们焚情谷的人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话?隋玉,别自作多情了行吗?” 银月被她气得咬紧了一口雪白的牙齿,她站在后面,想给这个牙尖嘴利的女人一点教训,于是手腕在袖子里悄悄一翻,一道银色的飞镖瞬间从她的手里朝曲湘湘飞了过去。 曲湘湘没想到她会忽然出手暗算,迅速向后退去,眼看飞镖就要扎进她的肩膀,忽然她听到哐当一声,一道银光在她眼前闪过,飞镖应声落地。 落在地上的飞镖似乎受到了什么召唤,忽然动了起来落在曲湘湘身后那人的掌心之上。 “失心咒。”身后的人开口道。 曲湘湘惊恐地回头:“慕含章?你怎么在这里?” 所以刚刚把飞镖挡开的人是慕含章? 可慕含章怎么会救她呢? 曲湘湘有些晕乎乎的,这该不会是幻觉吧? 她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手指悄悄地靠近慕含章的侧脸,慕含章脑袋一转,正好戳把脸戳在了曲湘湘那根作孽的手指上。 慕含章:“……曲湘湘!” 啊,这熟悉的咆哮声,确实是他没错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曲湘湘又问了一遍。 然而慕含章一如既往地忽视了曲湘湘的问题:“这镖上有失心咒。” 曲湘湘一头雾水,不耻下问:“失心咒是什么?” 慕含章用看文盲的眼神看她:“你能不能多读点书?” 读书? 曲湘湘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妙的回忆,白皙的脸庞渐渐红了起来。 该死的《俏寡妇》,能不能立刻从她的记忆里滚出去! 慕含章:“……” 她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失心咒是一种最基本的使人迷失心智的咒术,一旦中咒,心智便会衰退回到孩童时代。” “哦——” 曲湘湘的音调拖得长长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曲湘湘,”慕含章低声说道,“不管现在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立刻停止。” 曲湘湘也很无奈,这又不是她想停就能停的。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在被慕含章抓包的那一瞬间当场失忆。 曲湘湘抬起头来,一双又大又亮的杏眼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慕含章深沉的凤眼里,两人对视一瞬,默契地同时转开了脸去。 不是她一个人尴尬她就放心了,曲湘湘心道。 但是没想到慕含章这个变态小伙居然也这么纯情。 而隋玉看着眼前这一幕,慢慢皱起了眉。 曲湘湘不出声,林筝反而先叫了起来:“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居然想把湘湘变成傻子!” “是心智衰退,不是傻子!”银月大声争辩道。 “这有什么区别吗?” “她的心智只会变成孩童而不是傻瓜,当然了,除非曲湘湘这个草包小时候就是个脑残!” 曲湘湘:“……” 香蕉你个芭娜娜啊,是不是不发火真的把人当傻子啊! “够了银月师姐!”隋玉忽然大喊一声,打断了银月和林筝的争吵,“暗中伤人确实不对。” “可我只是想帮你!” “我不需要你帮。” “难不成师弟你真的相信曲湘湘这个草包所说的,不会再缠着你的那套说辞吗?”银月激动起来,“若是不给她一点教训,她怎么会知难而退!” 一片混乱之中,慕含章抓住了重点:“缠着他?” “我才没有!”曲湘湘不知为何特别不想被慕含章误解,于是辩驳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大了几分。 慕含章冷冷地哼了一声,曲湘湘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目睹了一出好戏的林筝:“……” 天哪,好混乱的关系。 “那个……” 此时,一直在隋玉身后扮演隐形人的圆脸小师弟举起一只胖乎乎的手来,弱弱提醒道:“我们如果再吵下去,那么、那么苍玄山就该宵禁了。” 众人:“……” 操! 第28章 只是觉得他可怜 在一片十分诡异的气氛中,一群脸色各异的人在夜色中浩浩荡荡地回了苍玄山。 他们赶到苍玄山的时候,山上的结界堪堪要关闭,负责掌管结界的教习师兄看到一群气势汹汹的人披着月色一个个朝山顶上飞来,吓得一个哈欠还没打完,一口气生生噎在了胸腔里。 “来、来者何人?”教习师兄吓得把剑拔了出来。 这群人那凶狠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来打群架的。 然而并没有理会可怜的教习师兄,他们像是憋着一股劲儿似的争先恐后地飞了进去。 曲湘湘一马当先冲在了前面,要是曲蔚然知道了她宵禁后没回苍玄山,并且又跟慕含章在一起,不仅如此还多了个隋玉,她确信曲蔚然绝对会被她气死。 “好险好险,”曲湘湘惊魂未定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要是再晚点就赶不上了。” 然而还是晚了。 离宵禁时间还差一刻的时候,曲湘湘还没回去,曲蔚然担心这个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又闹出点什么事儿来,于是便出去找她去了。谁知在苍玄山上问了一圈,所有人都说没见过曲湘湘,更糟糕的是,连姓慕那小子也不见了,得知此事的曲蔚然怒火攻心,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他几乎可以肯定曲湘湘跟那姓慕的小子不知又去了哪里厮混去了。 但是事实的真相比曲蔚然所想的还要糟糕很多。 当他看到自家没心没肺的妹妹回来了,旁边还跟着林筝,不得不说这让曲蔚然的心情好上了不少。 只是,为什么她们的身后还跟着姓慕那小子? 等等,曲蔚然压着火气定睛一看,这一瞧差点没把他像曲尚才看到曲湘湘的炼丹课成绩那样当场气晕。 一个慕含章就已经够让曲蔚然心塞的了,再加上一个目中无人的隋玉,曲蔚然已经开始头晕了。 要不是察觉到曲湘湘体内的禁制已经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他必须回去当面跟曲尚才说清楚情况,曲蔚然发誓他会留在苍玄山好好管教这个妹妹! 曲湘湘提心吊胆地跟着曲蔚然回去了自己的院子里,大门的禁制刚一落下,曲蔚然就叫了起来:“曲湘湘,解释!你怎么又跟隋玉那个混账混在一起了!” 比起慕含章,显然隋玉更能激起曲蔚然的怒火。 毕竟那是当众羞辱过曲湘湘的人。 天知道曲蔚然和曲尚才得知焚情谷不缺钱翻整弟子宿舍的时候有多欣慰。 曲湘湘无法,只能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我明早就要回去了,你能不能让我跟爹省点心?居然还敢在山下跟人斗殴,你出息了是不是!” “可我也没输啊。”曲湘湘小声嘟囔道。 闻言,曲蔚然的脸色却变得更差了。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给我乖乖听话,好好学习,不要再惹是生非了,听到了没有!” “明天?不是三天后吗?” “事出紧急,爹让我赶紧回去。”曲蔚然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充满担忧,“只是如今隋玉那小子上山了,我放心不下你。” 曲湘湘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不会闯祸。 曲蔚然扯着她的耳朵让她离姓慕的跟姓隋的远点儿。 曲湘湘大声喊道她现在半点儿也不喜欢隋玉了。 曲蔚然反问她道那慕含章呢? 曲湘湘一更,用尽全力地辩驳道她只是觉得慕含章可怜。 曲蔚然眼前一黑,确信自家小妹是没救了。 隔天早上,送走了曲蔚然之后,曲湘湘是顶着两只堪比国宝的黑眼圈出现在修习堂里的。 她刚想在林筝旁边坐下,林筝就站了起来,往她手上塞了一个油纸包,曲湘湘打开一看,是两块冒着热气的杂菜糍粑。 曲湘湘拿着油纸包,顶着两个黑眼圈面无表情地看着笑得一脸谄媚的林筝。 无事献殷勤,肯定有诈。 “那个……湘湘,我今天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坐了。”林筝支支吾吾地开口道。 “为什么?”曲湘湘茫然。 “大师兄下山除妖今天早上就回来了,所以我想……”林筝瞥了一下自己的位子,略带羞涩地看着曲湘湘。 曲湘湘叹了一口气。 重色轻友的家伙。 曲湘湘抬起疲惫的眼皮环视了一圈,然后心累地发现居然只有慕含章旁边有空位了。 因缺觉而发疼的脑袋现在简直像是要裂开了。 她挪着步子在慕含章身旁落座,将那袋杂菜糍粑放在一旁,趁着徐长老还没来趴在又厚又大的《炼丹那些事儿》上补眠。 慕含章写字的手停了下来,从书中抬起头来,微微侧过脑袋去看旁边睡觉的人。 她似乎睡得不太安稳,两道柳叶一般又细又弯的眉毛微微蹙着,眼底下两个乌青的眼圈明晃晃地印在那张干净白皙的小脸上,存在感极其强烈。 不用说,她昨天晚上肯定没睡好。 为什么? 慕含章想到了昨夜跟他们一起上山的焚情谷的那三个修士,所以是因为那个叫隋玉的修士吗? 没记错的话,那个女修说,曲湘湘曾经一直缠着他。 “啪”地一声,慕含章折断了手上的狼毫笔。 慕含章挑起一双凤眼有些惊讶地看着断成两截的狼毫笔,他不明白自己心中这忽如其来的暴躁是为什么。 曲湘湘费劲儿地将一双大眼睛睁开两条缝,瞥见慕含章桌子上断了的狼毫笔,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坐到了他旁边而不开心,尚未清醒的胀痛脑子让她不禁委委屈屈地撅了撅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现在别处没位子了,下次我一定早早地来,离你、离你远远的。” 闻言,慕含章别过了脸,一言不发地抿紧了唇。 好一会儿后,慕含章才说道:“你本来就应该离我远远的。” 也不知道曲湘湘到底听没听见,她皱了皱鼻子,将脸转向了另一边。 第29章 不要加戏 徐长老进来时,曲湘湘已经稍微恢复了点精神了。 她艰难地低着头疯狂地咀嚼着自己嘴里那一大块杂菜糍粑,囫囵吞枣似的把它咽了下去,差点没把自己给噎死。 慕含章紧抿的唇角微微上扬,很快却又落了下去。 徐长老双手揣在宽大的袖子里,笑眯眯地说今天要教大家炼制最基础的伤药——白玉膏,但炼制白玉膏还缺了一味玉露草,因此需要在座弟子先去西边的华黍园里将玉露草采回来。 曲湘湘看着林筝叽叽喳喳、兴高采烈地跟在楚清歌——也就是林筝的心上人,他们的大师兄身旁,也不想去打扰他们,于是便抱着臂,打着哈欠,懒懒地跟在人群之后。 而慕含章则隔了五步左右的距离跟在了曲湘湘身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曲湘湘的腰间,鹅黄色的系带将她的腰束了起来,那一截纤细的腰肢或许还没有他的手掌宽。 想到这儿,慕含章的脸色蓦地变得难看起来。 他不仅盯着曲湘湘的腰,还在考虑她的腰有没有自己的手掌宽,这样的认知让慕含章难堪地咬紧了自己的下唇。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思索片刻,很快便找出了问题的根源。 怕不是被那本见鬼的《俏寡妇》荼毒得太深,虽然他只是快速地瞥了那么一眼,但那一眼给慕含章留下的伤害完全不比见到鬼面蛛的时候小多少。 这么说来整件事还是曲湘湘的错。 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完全是曲湘湘的错误之后,慕含章的心情不禁又放松了些。 进了华黍院,慕含章看到曲湘湘撸起袖子使劲儿地拉扯着玉露草的根部,这不禁让他想起了在后山那会儿她也是用这样白痴的方法企图将失魂草扯出来。 “用你的灵力注入玉露草的根部,然后将它折下来。” 曲湘湘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睡醒,木木地点了点头,按照慕含章所说的方法,果然将玉露草拔了出来。 她看着手中沾着清凉露水的玉露草,犹犹豫豫地将它递到了慕含章跟前:“你要么?” “你要把它给我?”慕含章略惊讶地挑了挑眉。 “嗯,要不是你提醒了我,我也没办法把它摘下来,说不定还会被徐长老骂。”她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道,“还有、还有昨天晚上那个飞镖,谢谢你,不然我现在的心智说不准就退化成小孩了。” “那不是为了你。”慕含章蹙着眉不悦否认道。 曲湘湘迷惘地看着他。 “那个银镖带着咒语,穿透性极强,若是我不挡下,它可以穿透你的肩胛骨伤到我。” “原来如此。”曲湘湘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那怪不得你会把镖挡下。” 然后慕含章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更难看了。 “对了,”曲湘湘又拔下来一株玉露草,问道,“你昨晚为什么会在山下的那家客栈里?” 慕含章用曲湘湘非常熟悉的、“与你无关”的眼神看着曲湘湘,曲湘湘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说起来,原书中慕含章对阮青桃可以说是极尽温柔,甚至在阮青桃受伤的时候,他因为心疼阮青桃甚至用了一个古老的血咒将阮青桃身上的痛苦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虽然他的自愈能力很强,但是因为使用血咒还是无可避免地让他损失了一部分修为。 而真的穿进了书里之后,曲湘湘觉得她这辈子或许都想象不到慕含章温柔的样子。 要是真的看到了,说不定她会做噩梦,曲湘湘恶狠狠地想道。 “你觉不觉得这天气好像忽然变冷了?” “是有点,但是不应该啊,现在不是才八月吗?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冷了这么多。” 身边的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曲湘湘抬起头,她注意到方才还是艳阳高照的晴天,不知为何天色居然渐渐暗了下来,天空中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的乌云,它们迅速聚拢着,密密麻麻地压在了天边,让人看了不由得产生一股压抑之感。 按照曲湘湘的经验,修真文里忽然天色大变那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果然,很快地,他们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御剑而来,大声喊道:“回去,快回去!所有人现在立刻都进去最近的屋子,蛟龙逃出来了!” 蛟龙? 对了,没错,就是蛟龙! 她记得原书中就是一条蛟龙将阮青桃抓走了,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虽然老套,却是玛丽苏小说中不可或缺的要素之一。 所有人听到喊叫声之后都脚步匆匆地跑了起来,只有曲湘湘一脸窥破天机的表情傻笑着地定在了原地。 慕含章:“……” 在这种时候她真的不能克服本能稍微正常一点吗? 慕含章在犹豫、在挣扎,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叫醒那个对着黑成了一片的天空邪魅一笑的傻子,他甚至开始怀疑昨天晚上那枚带着失心咒的飞镖有没有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划到了她,不然真的很难解释她这种智障一般的自杀行为。 “曲湘湘!”终于,他的本能比他的心更快地做出了选择。 但他还没喊出后半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林筝的声音:“湘湘你在干什么?快跑啊!快点!” 曲湘湘好像被林筝一嗓子给喊醒了,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她确实不着急,她着什么急啊,她又不是女主。 这种事情她们这种龙套角色稍微走个过场就可以了吧? 跑这么快真的很累诶。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甚至伴随着轰轰的打雷声和炸裂在眼前的闪电,雨也渐渐落了下来,越下越大。因为天气的变幻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蛟龙,使得四处奔窜的人既不敢御剑,也不敢飞,只能靠双腿在地面拼命地逃窜着。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曲湘湘看到云层里似乎一条蟒蛇一样的东西在灵活地扭动着,又是一声雷鸣,她看到了一双巨大的、灰扑扑的龙角,然后那条蛟龙便从云层中滑了出来,快速地朝一众弟子袭去。 人群中响起了参差不齐的惨叫声。 曲湘湘还是很淡定,直到她觉得自己腾空飞了起来。 她被那条蛟龙抓小鸡似的抓了起来。 曲湘湘:“……” 这位龙大哥,要不您再看看您的剧本呢? 我只是一个炮灰,能不能不要随便给我加戏啊! 救命! 第30章 好可怕的神经病 等到曲湘湘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她捂着自己发疼的后脑勺,神情有些恍惚。 她记得她还在上炼丹课,然后徐长老带着他们去了华黍园,然后她听到有人大喊蛟龙逃了出来。 是的,蛟龙。 脑袋里那根掉了的弦终于接上了之后,曲湘湘吓得从地上弹坐起来,她居然被一条蛟龙抓走了。 可是这不对,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原书中被蛟龙抓走的人是阮青桃,曲湘湘的名字在那几章里甚至都没有出现过。 更何况蛟龙这个副本慕含章救了阮青桃,这是原书中两人暧昧期的开始,现在被抓的人换成了曲湘湘,别说什么暧昧期了,她跟慕含章怎么可能有什么见鬼的暧昧期,慕含章没有一个禁言咒把她绞杀掉,没有把她丢进蛇窟里,没有给她个一剑穿心就已经很难得了好吗。 曲湘湘动了动酸痛的胳膊,沉思道,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想从这个地方逃出去那大概率是不可能的,她现在的修为不可能打得过一条蛟龙。 原书阮青桃被抓走了,慕含章去救她是因为阮青桃是女主,而现在被抓走的曲湘湘只是炮灰,曲蔚然走了之后,曲湘湘怀疑整个苍玄山根本不会有人想要来救她。 至于林筝,她还是乖乖待在苍玄山比较好。 她毫不怀疑林筝对她的关心,只是这个时候要是只有林筝来找她,那跟给对面送双杀有什么区别? 曲湘湘收起心里丧气的小情绪,打起精神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应该是某个地下洞穴,石壁上挂着两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照得整个洞穴如白昼一般明亮。这个洞穴十分简陋,角落里堆着几张毛毛躁躁的草席,一把缺了条腿倒在地上的椅子,离曲湘湘不远处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水潭,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其实这个洞穴不大,一眼就可以尽收眼底,只是曲湘湘观察了好久都没看到其他的通道,整个洞穴如同完全封闭了一样,就像是一个没有门的蒙古包。 曲湘湘猜,也许是那条蛟龙使了什么障眼法,或是布下了什么结界。 她懊恼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慢腾腾地站了起来,想找找看蛟龙布下的术法有没有什么破绽。 她将手掌贴在石壁上,绕着蛟龙的洞穴走了半圈,忽然听到水潭里传出一阵不正常的响动,然后水潭中央飞起了一道足有两米多高的水柱。 曲湘湘整个人贴紧了石壁,她紧张地唤出酌月,摆出一副防御的架势。 她其实并不知道阮青桃在这里遇到了什么糟心事,因为原书里只着重描写了阮青桃不见了之后慕含章是如何心急如焚茶饭不思的,又是如何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下山独自去找阮青桃,而他找到阮青桃的时候,阮青桃是一副似乎受到了极大惊吓的模样。 “阮青桃失魂落魄地抱着双膝蜷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平常明亮的眼睛如今灰暗得像两只鱼眼珠子,精致的小脸上布满泪痕,整个人不受控地瑟瑟发抖着。” 曲湘湘想起书里面的描述也不禁抖了起来,这得遭了多大的罪啊,按照书里的描述,感觉慕含章找到阮青桃的时候她的精神都不正常了。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刮过,潭面中央的水珠炸了开来,水珠溅到了曲湘湘的眼睛里,她不安又难受地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双眼时竟发现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黑衣男子站在了她面前。 这男子长了一双非常少见的柳叶眼,两道锋利的剑眉,高挺的鼻子,平直的唇,脸上还布着两道青灰色的妖纹,让这张阴翳的脸平添了几分邪气。 “你、你是谁?”曲湘湘将酌月挡在胸前,声音不稳地问道。 那男子朝曲湘湘走近几步,用他冰凉的手指勾起了曲湘湘小巧的下巴,邪笑着说道:“美人儿,这过去了一个时辰都不到,你竟连我是谁都忘了吗?” 曲湘湘混乱的脑子确信自己没见过这个邪气的男人,可是他说一个时辰前?除非…… “你、你就是那条蛟龙!”她几乎是喊了出来。 “叫我黎渊。”他勾唇一笑,贴着曲湘湘的耳畔说道,“或许……你更喜欢叫我夫君?” 夫你爹的君! 曲湘湘震惊了。 原本以为自己穿书以来遇到的神经病已经够多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儿还有个大脑皮层发育不完全的傻叉等着她呢。 “娘子——” 黎渊把语调拖得长长的,短短的两个字硬是被他那张嘴喊得转了十八道弯,毫不夸张地说,曲湘湘被他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闭嘴!”曲湘湘一把将他推开,“我不是你娘子!” “很快就是了。”黎渊并不生气,反而朝曲湘湘轻佻地眨了眨眼睛,摊开手掌念了个曲湘湘没听过的咒语,一套大红色的喜服瞬间便出现在他的手上,“还是说因为我们还没拜堂,所以娘子你觉得害羞了是不是?” 曲湘湘:“……” 握着酌月的手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不!冷静,曲湘湘,冷静,你现在根本打不过这条蛟龙。 “你把我抓来就是……就是想跟我拜堂?”曲湘湘问道。 黎渊笑了一声,“我原本只是不想被关在锁妖塔里,但是我逃出来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因为惧怕我而逃走了,只有你。”他双目含笑地看着曲湘湘,“只有你不紧不慢的,这很有趣,不是吗?” 曲湘湘:“……” 神经病这三个字本宫已经说倦了。 “就因为这个?”曲湘湘看上去非常难以接受。 “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是……”黎渊伸出一根手指拂过曲湘湘的一抹头发,“你看上去长得十分可口。” 可恶,这个神经病居然还对她动手动脚的,曲湘湘额角的青筋暴了出来,握着酌月的手生气地颤抖着。 他往曲湘湘的耳朵里吹了一口气,声音既轻且慢:“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跟你拜堂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现在就……” 曲湘湘:“……” 性骚扰,是性骚扰没错吧。 曲湘湘紧紧地咬着牙关,手里的鞭子一挥,重重地打在了黎渊的后背上:“滚开,你这个性骚扰的死变态!” 冲动挥出那一鞭之后,曲湘湘心里其实也有点发怵,论修为,她可以肯定她现在不是黎渊的对手,如果真的惹怒了黎渊…… 果然,被打了一鞭子的黎渊慢慢地睁开了他那双柳叶眼,他似乎是很震惊,但奇怪的是曲湘湘没能从他细长的眼睛里看出怒火。 黎渊忽然笑出了声,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而是类似于曲湘湘吃到了新鲜出炉的桃花酥后那种发自肺腑的、愉悦的笑声。 曲湘湘:“……” 好可怕的神经病。 “宝贝儿,”黎渊拉着了曲湘湘握住酌月那只手的手腕,快速地在上面亲了一下,“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恨不得立刻给那只被他碰过的手腕消毒。 “当然。”他退后两步,张开双臂,闭上眼睛露出一个极为享受的神情来,“来吧,用你的鞭子尽情地来鞭打我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曲湘湘:“……” 她现在可算是知道阮青桃为什么会被吓哭了。 他大爷的这搁谁谁能不哭呢? 第31章 受虐狂 然而曲湘湘没有哭,不是说她不害怕,相反地,她怕得恨不得一鞭子把黎渊这个受虐狂送上西天找佛祖。 阿弥陀佛,佛祖又做错了什么呢? “来吧宝贝儿,”黎渊甚至催促着抖了抖胸,“不要吝啬你的力气,更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 曲湘湘:“……” 如果惊吓能按等级划分,曲湘湘觉得这个惊吓程度大概是能把非洲人的小脸吓得煞白的那个等级。 讲真,活了两辈子,她就没见过这么贱的。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急需重金求一双没有看过黎渊抖胸的眼睛。 “你……”曲湘湘扬了扬手中的鞭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真的想我打你?” 黎渊双眼放光地点了点头。 “不会还手?” “保证不会还手,我怎么舍得伤到你呢?娘子——” “啪”,曲湘湘没忍住一鞭子抽到了他身上。 这一鞭子力度不小,黎渊身上的衣服都破了,苍白的皮肤迅速沁出血来,鞭子划过的地方鼓起来一条大大的肿块,活像一条粉色的蜈蚣。 曲湘湘有点心虚地缩了缩手,但黎渊显然更兴奋了:“继续!” 他一副享受的表情,嘴里不停地呢喃道:“宝贝儿你真的太棒了,真想立刻就娶你过门,不如我们今天晚上就拜堂成亲如何?虽然我不介意这些虚礼,但是你们女孩子应该十分喜欢这些仪式对不对?” 闻言,曲湘湘的瞳孔仿佛经历了十二级地震,余震不断,她差点拿不稳手里的酌月。 “等等等等,”曲湘湘摆出一个暂停的手势,“我这样抽你会让你更想娶我吗?” “当然,”他飞快地眨巴几下眼睛,故作娇羞道,“人家喜欢娘子对我动粗。” 虽然真的很想把他抽死,但是那样显然不现实,说不准还会让这个变态更开心。 曲湘湘心梗地收回了酌月,企图换个方式来跟这个神经病沟通。 说起来,在如何跟神经病进行“友好”对话这一议题上,曲湘湘认为自己还是有发言权的。 比如慕含章,比如隋玉,对吧? 但是……仔细想想的话,那两个人虽然不正常但比起黎渊那还是正常了不止一星半点的。 果然,人是不能比较的。 “这个……”曲湘湘试图跟黎渊讲道理,“今晚成亲的话,会不会有点太仓促了?” “怎么会呢?”黎渊戳了戳自己身上红肿起来的皮肤,“我恨不得现在就跟你成亲。” “可是你还没有去我家提亲,我大哥和我爹都不知道我要成亲,没有三书六礼,也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以后岂不是会让人笑话吗?” 黎渊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怕被人笑话吗?” “当然啦,”曲湘湘故作娇嗔地低下了头,“人家可是女孩子诶。” “可若是你爹跟大哥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怎么办?”黎渊眨巴着眼睛问道。 曲湘湘:“……” “所以啊,”黎渊说道,“我们先成亲,等娘子你怀孕了再回去,到时候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了,不是吗?” 曲湘湘:“……” 简直要被他的强盗逻辑打败了。 她果然不该痴心妄想指望能跟神经病讲道理。 又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可是你这里这么简陋,要成亲的话只有喜服可不行。”曲湘湘决定换个策略,不能让他放弃“成亲”,起码能为自己拖延点时间。 黎渊挑了挑眉,看上去很困惑。 “起码得有一张床和两床喜被不是吗?”曲湘湘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来,“你这儿只有一张破草席,你总不能让我睡地上吧。” 黎渊豁然开朗般点点头:“那是自然,我总不能委屈了娘子。” “那你……” 黎渊一手握拳砸在掌心上:“我可以给娘子变一张床。” 说着便挥了挥衣袖,角落里堆着的破席子顿时变成了一张红木床,上面还贴心地雕了两只丑丑的水鸭。 无论如何,曲湘湘不愿意承认那两个倒霉玩意儿是鸳鸯。 “这好像……”曲湘湘比着那床的尺寸说道,“是张单人床吧?” 黎渊垂头丧气地低下了脑袋:“好像是的,草席太小了,我的妖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只能变出来单人床。” 曲湘湘:“……有人成亲会用单人床吗?” 黎渊无精打采地嘟起了嘴巴:“没办法了,我现在去买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回来,只能委屈娘子你现在这儿等等我了。” “呵呵,”曲湘湘干巴巴地笑道,“不委屈不委屈。还有,你走之前记得先把衣服上的破洞补好。” 等黎渊那个神经病终于走了之后,曲湘湘倒吊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说真的,比起黎渊,她倒是宁愿跟慕含章待在一起。 在曲湘湘心里,慕含章虽然也是个变态,但他起码是个人,能听懂人话,虽然那货心理不健康,但是举止总还算端庄。 逆境果然能激发人的创作欲,这居然还挺押韵的。 曲湘湘生无可恋地将一张小脸埋进了掌心里。 瞧瞧,她穿书之后过的是什么操蛋的日子,对人的要求居然已经放得这么低了。 第32章 黎渊 黎渊走了之后,曲湘湘终于能冷静下来好好地打量着眼前的洞穴。 在她的记忆里,曲尚才曾经跟曲湘湘说过,无论多么精密的法阵都不会是完美的,只要能找到阵眼,就能破阵。 只是这个洞穴的阵眼会在哪里呢? 曲湘湘绞尽脑汁地回忆这原书的内容,她记得慕含章来救阮青桃的时候,作者从阮青桃的角度来描述,慕含章是“从天而降”的。 只是不知道这个所谓的从天而降对于当时受惊过度的阮青桃来说只是一个形容词,还是她看到的慕含章真的是从上面下来的。 上面……吗? 曲湘湘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洞穴的顶部。 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黑压压的一片,还有些崎岖的、凸起来的尖锐的石块棱角。 曲湘湘试探性地凝出一丝淡绿色的灵力朝洞穴上方的石壁挥去,然而就像雨滴落入大海,那一丝绿色的灵力很快就无声无息地融入了石壁里。 竟然消失了? 曲湘湘的心一下子变得雀跃起来,她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说不定阵眼真的就在石壁上方。 但是按照方才的尝试,那里的结界似乎会源源不断地吸收灵力,显然用灵力强行破阵是不现实的。 她试着唤出酌月,企图将自己的灵力灌进酌月里,然后用鞭子将石块抽开,但是还没等她靠近上面的石块就被结界弹回了地面上。 曲湘湘捂着自己被摔疼了的屁股,有些懊恼。 这样不行,她根本没办法靠近上面。 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跟那个叫黎渊的神经病成亲吗? 曲湘湘浑身泛起恶寒。 她盘腿坐在地上,一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自己的下巴,心想:如果暂时想不到办法出去,那能不能先想办法把那个神经病拖住呢? 但是,还没等曲湘湘想出来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来,背后就传来了熟悉又欠扁的喊叫声:“娘子——” 曲湘湘:“……” 讲真,她现在真的无法衡量跟这条受虐狂蛟龙成亲和被扔进万蛇窟里到底哪个更惨一点。 正所谓,大女人能屈能伸,曲湘湘狠狠地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朝黎渊尽量露出一个不这么违心的笑容来:“呵呵,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黎渊撅起嘴巴,鼓着腮帮子委委屈屈地摇了摇脑袋:“我改主意了,不要床了,我们马上就成亲吧?” 曲湘湘甚至开始怀疑人生:“……马上?” 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来,”黎渊一把将曲湘湘拽了起来,“只能先委屈娘子了,但是成完亲,等我们双修完,我的妖力恢复之后,我保证给你变出一张大床来好不好?” 原来如此,他在苍玄山掳走阮青桃……现在是倒霉的曲湘湘,急着要跟曲湘湘成亲,只是为了找修士双修恢复功力。 所以,黎渊的最终目的不是成亲,而是双修! 如果他的最终目的是这个,那么就算曲湘湘长了五张嘴也不可能说服这个神经病改变心意的。 反应过来这一点的曲湘湘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黎渊嘟着嘴朝曲湘湘凑了过来:“娘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差?” 曲湘湘:“……” 装你妈的可爱啊! 曲湘湘用力将黎渊推开,匆匆后退几步说道:“我不是不会跟你成亲的,更不可能跟你……双修!” “为什么?”黎渊的柳叶眼耷拉下来,鼻子一抽一抽的,“是不是……是不是我惹娘子不开心了?” 操他爹的! 今天她曲湘湘就算死,死在这儿,也不可能跟这个受虐狂神经病天杀的王八蛋双修! 黎渊鼓着脸想朝曲湘湘走过去,曲湘湘紧紧皱着眉头,将酌月握在了手心里。黎渊看着她手上的酌月,忽然笑了起来:“娘子想打我?” 对哦,曲湘湘看了看手里的酌月,她其实没必要跟黎渊硬碰硬,既然黎渊是个受虐狂,那么她何不将这一点利用起来呢? 她大可以利用这一点将黎渊抽个半死不活,到时候他的妖力减弱,由他布下的结界的效果自然也会减弱,到时候再尝试破阵岂不是完美? 想通了这一点,曲湘湘也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来。她捏着嗓子,用小绿茶必备的夹子音混着弯弯腔,腻腻地吐出几个字来,“讨厌啦。”曲湘湘被自己的声音恶心更了一下,“人家只是想跟你玩点情趣而已,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吗?”说着还挺忍辱负重地朝黎渊抛了几个媚眼。 黎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随即又低下了头,伸出两根手指为难地对了对:“可是……我们不应该先成亲吗?我、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龙。” 在苍玄山上强抢良家少女不算,还强迫她跟你玩一些奇奇怪怪的y,你不随便这天底下就没有随便的人……不对,那就没有随便的生物了好吗! “讨厌啦,”曲湘湘以一种能把人拍吐血的力道一掌拍在了黎渊的肩膀上,“就当是成亲之前庆祝一下嘛,你不是很喜欢吗?” 他撩了一把胸前的头发,后背靠在了石壁上,愉悦道:“哦,那也不是不行,既然你想那就来吧。” 曲湘湘:“……” 真的很难形容她现在的心情是开心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 曲湘湘嚯嚯地挥了两下鞭子,她眯起眼睛,用一种自己觉得足够毁天灭地的力道,力求只用一鞭子就能抽晕这个神经病。 “啪!” 这一鞭子落下去,黎渊的皮肤快速地渗出了血来,然而黎渊根本就不在乎,他双眸亮闪闪的,发出一阵少儿不宜的呻吟声,而后高声喊道:“继续!” 曲湘湘:“……” 这辈子真没听过这种要求。 好吧好吧,既然他主动要求了,曲湘湘决定大发慈悲满足他。 于是她撸了撸衣袖,趁黎渊还沉浸在享受中,悄悄地往酌月里注入自己的灵力,对准了他渗血的地方又抽了一鞭子,务求让他伤上加伤。 这一次,曲湘湘没有停顿下来给黎渊开口说话恶心她的时间,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佛化身成为抗日神剧里对着小鬼子杀红了眼的意大利炮,除了耳边回荡着的啪啪声,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声音能够入得了她的耳了。 这一刻,世界忽然变得很简单。 忽然,小鬼子……哦不对,黎渊轻轻地咳了两声,随后掌心一收抓住了胡乱挥舞的酌月鞭,猛地用力一扯,将曲湘湘一把子给扯到了自己的怀里。 曲湘湘不满地挣扎着,怒目瞪视着又对她动手动脚的黎渊。 “放手!” 咦惹,他身上的血都蹭到了她的衣服上了。 黎渊一只手抓住酌月,一只手钳住曲湘湘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直视他:“你好像想杀了我?” “没有!”曲湘湘迅速否认道。 “好吧,我相信你。” 但曲湘湘并没有因为黎渊这一句话而感到放松,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黎渊的眼神闪着危险的光,他说道:“这个游戏可以先放一放,我们还是先成亲吧。娘子你的喜服是要自己穿,还是为夫帮你穿,嗯?” 曲湘湘握紧了拳头:“……我不想穿。” “为什么?”黎渊歪着脑袋,看上去很不解。 “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沉默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了,曲湘湘朝他吼道,“你把我掳来这里,我怎么可能会想跟你成亲!” 就你这种强抢少女的行为在俺们那旮沓起码三年起步上不封顶好吗! 但是,当然,修真界没有王法。 你他妈的就偷着乐吧神经病! “不想成亲?”他低垂着眼帘似乎是在思考,“那是想直接双修咯?” 曲湘湘:“……” 真是服了这个老六了。 他松开了曲湘湘的下巴,手掌顺着曲湘湘的背部往下移,搂住她的腰将让她往自己的身上贴去,轻扬的嗓音似乎带着一个个小勾子:“没想到娘子居然这么放得开,我本来以为修士都是一群迂腐的人呢。” 他说着,手指轻佻地摸上了曲湘湘腰间的系带。 曲湘湘倒吸一口冷气。 少年,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叫张三? 眼看着他那只造孽的手越来越过分,曲湘湘忽然想起来在鬼盏的时候对付不清醒的慕含章那一招。 她猛抬手肘,重重地撞在黎渊的伤口上,同时用力抬起膝盖,想故技重施往上顶——以一种誓要让他断子绝孙的力度。 但黎渊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非但不躲,甚至还勾住她的腿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曲湘湘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快要将她淹没了。 她觉得自己的丹田忽然变得很烫很烫,似乎有什么将要压抑不住地喷涌而出了。她掌心运气,一掌打在了黎渊的侧腰上,趁黎渊怔愣之际喊道:“酌月,召来!” 还未等她动手,洞穴的上方的石壁上忽然掉下了几块小石子,然后越来越多的石子掉了下来,两道身影从上方猛地冲了下来。 曲湘湘手腕微凝,不敢置信地愣在了原地。 第33章 他们来了 “慕含章,隋玉?”她满脸惊愕地喊出了那两个名字来,“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而慕含章和隋玉看着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的黎渊,脸色也是非常精彩。 还是隋玉先憋不住开口了:“这是……你干的?” 曲湘湘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斟酌了一下,慢腾腾地蹭到了慕含章身边去。 没办法,现在只有慕含章强大的男主光环才能让她受尽惊吓的小心脏稍微平复一点。 “是他自己要求的,”曲湘湘一双杏眼扑闪扑闪地看着慕含章,“他是个神经病。” “他对你做了什么?”慕含章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曲湘湘听错了,她觉得他的声音莫名有点紧。 曲湘湘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慕含章那一句疑似关心的话紧了起来,于是她指着黎渊,开始幼稚地告状道:“他让我用酌月打他,他还说要跟我成亲。” 还要跟我双修。 但是曲湘湘斟酌了一番,还是没有把双修那句话说出来。 慕含章侧头眯着眼盯着黎渊,曲湘湘确信那不是什么善意的眼神,因为在她刚穿过来,慕含章以为是她将他爆头的时候,就是用这种毒蛇一样的目光盯着她的。 隋玉拔出剑来指着黎渊:“妖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黎渊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要不是你们这群修士在我历劫之时趁人之危,我怎么会被你们这群乳臭未干的小鬼抓到。” “废话少说,我既然能够抓你一次,就能抓你第二次,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狠心。” 黎渊冷笑一声,踢开隋玉握剑的手,飞身与他缠斗起来。 这条蛟龙身上的伤痕虽然看着挺触目惊心的,但大多是酌月打出来的皮外伤,真正能伤到他的应该只有曲湘湘方才那充满怒气的一掌。 隋玉的剑气与蛟龙的妖气交织在小小的洞穴中,两人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曲湘湘将慕含章拉到一旁,细声问道:“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慕含章没有正面回答曲湘湘的问题,只看着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个人,说道:“他身上有我要的东西。” “他?”曲湘湘问道,“你是指黎渊?” “黎渊?”慕含章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来。 “就是那条蛟龙。” “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自己跟我说的呀。”曲湘湘吐槽道,“要是不叫他黎渊,就得叫他夫君。” 闻言,慕含章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你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曲湘湘又问。 “你的问题太多了。” “可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你是来找东西的?”显然他要找的东西不能让人知道。 但是原书中,慕含章只从蛟龙的爪子下救了阮青桃,可没说要找什么东西。 那么他现在跟曲湘湘这样说,是真的别有目的,亦或者只是傲娇嘴硬? 曲湘湘希望是第二种,虽然她也不太理解这是为什么。 “告诉你是因为怕你自作多情。”慕含章冷哼道,“还有,禁言咒,忘了吗?只要你敢多说一句……” 曲湘湘:“……我当然没忘,哼!” 亏她还感动了那么一小下,慕含章果然是个讨厌鬼。 这个该死的禁言咒搞得她老是提心吊胆的。 隋玉和黎渊的打斗还在继续,但是很显然,隋玉已经落了下风,他的剑已经掉在了地上,施法的手颤抖着,灵力被黎渊张开的结界挡了回去。 他淡蓝色的灵力被黎渊切割成一块块冰似的碎片,全往隋玉自己身上招呼去了。 隋玉自己一个人是打不过黎渊的。 曲湘湘拿起自己的酌月,她要去帮隋玉。 “你要过去?”慕含章拧着眉心问道。 “你没看到吗?隋玉打不过他。”曲湘湘说道,“要是不帮他,这条蛟龙说不定就跑掉了。” 黎渊给她留下的阴影不亚于她穿书后遇到的任何一个物种。 她是绝不会放过这个对她动手动脚的神经病! 第34章 主奴之契 隋玉吐出一口血来,后背重重地砸在了石壁上。他闷哼一声,在半空中朝水潭摔去。 见状,曲湘湘甩出酌月卷住了他的腰,将他扔在了水潭边上。 隋玉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黎渊勾唇邪笑道:“不自量力的东西。” “那么……你呢?”他将目光落在曲湘湘身上,那双柳叶眼里满满都是戏谑,“你也要跟我打吗?可你是打不过我的,还不如省点力气跟我洞房,你说对不对啊,娘子——” 曲湘湘觉得自己的喉咙里似乎更了一口瘀血,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如果不给黎渊一点教训,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憋屈而死。 酌月在她的手上泛着银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的光芒似乎比以往更盛了些。 她握紧了酌月,正想飞身迎上去,没想到却有人比她更快。 慕含章的速度之快几乎化作了一道虚影,曲湘湘甚至看不清他是什么时候拔剑的,洞穴内的砂石被锋利的剑气卷起,扬起的沙尘让曲湘湘难以睁开双眼。 “原来传说中的蛟龙也不过如此。” 曲湘湘闭着眼,听到了慕含章轻蔑的声音。 自从有了那个天杀的禁言咒之后,这人在她面前连装都不装了。 “我明明把妖气都隐藏起来了,你究竟是怎么跟踪我找到这里的?” 黎渊的声音听上去多少有点气急败坏。 “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太大意了,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慕含章的声音又冷又傲,这才是他,书中的慕含章从来都不是苍玄山上任人欺辱的可怜鬼,除了女主阮青桃,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平等地瞧不起修真界的绝大部分人,即便他自己只是一个半魔。 这句话很好地激怒了黎渊,他的周身妖气更盛,锋利得像刀子,伴随着巨大的压迫感,让曲湘湘的胸腔发涨,她感觉自己快要吐血了。 但这妖气似乎对慕含章没有丝毫影响,他依旧淡定得让曲湘湘想冲上去给他一拳。 他提起长剑凌空一挥,剑气直直地朝着黎渊的妖气爆破开去。 “轰!” 半空中扬起的砂石瞬间如雨般掉落下来,躲避不及的曲湘湘还措手不及地被砸了好几下。 黎渊捂着胸口倒在了地面上,他身后的石壁出现了一道又大又深的裂痕,还冒着丝丝热气,看上去很是新鲜。 这就是男主的实力吗? 曲湘湘心里毛耸耸的,又是惊叹又是羡慕。 黎渊倒在地上,嘴里不断吐出血来,他的情况看上去比一旁昏迷不醒的隋玉还要严重很多。 慕含章握剑指着黎渊的咽喉,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眉宇间却显出一种志在必得的高傲。 “好大的火气啊。”黎渊一边吐血,一边暧昧地看了一眼曲湘湘,“那个修士最多把我收进葫芦丢进镇妖塔里,但瞧你这架势确实恨不得要了我的命,这跟你们苍玄山的规矩不符吧?” “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要不是那东西我还找不到你。”慕含章说道。 黎渊先是露出了一个疑惑不解的神情,而后逐渐变得惊恐。 他将自己那双柳叶眼睁得大大的,声音颤抖着问道:“你是真的想杀了我?” “我说过了,我只想取回那件东西,你的命我不稀罕。” “你把它取走了那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黎渊激动地大喊起来。 曲湘湘看着他们在打哑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慕含章到底想从黎渊身上得到什么? 慕含章握剑的手往上抬了抬,剑尖直接抵住了黎渊的喉结:“你没得选。” “不……”黎渊僵直着脖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得那柄剑刺破了他的喉咙,“你不能这样做!” “你可以自己选择一个比较痛快的死法。” 黎渊嘴唇发白,他盯着慕含章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料定了这个人不会放过自己,转而大喊一声哀求着搞不清楚状况的曲湘湘:“娘……不不不,这位小师姐、小道长,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杀了我!” 曲湘湘摸着下巴,歪着脑袋真诚发问:“为什么不能呢?” 黎渊:“……” 这真是个好问题。 “我是蛟龙!你们不能随随便便杀死一条蛟龙!这是规定!” “不能随便?”曲湘湘问道,“那你是想给你搞点仪式还是咋地?” 黎渊:“……” 重点难道不是“规则”吗?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黎渊无可奈何地妥协道,“只要等我找到它的替代品,我保证我会把它给你,否则,大不了一拍两散。”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可以用我的妖魂起誓,若是违背誓言,便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若是你千年万年后才找到所谓的替代品,难不成我也要一直等着你吗?” 黎渊:“……” 可恶! 这小子简直太精明了。 “那么你想怎么样呢?” 慕含章沉思片刻:“除非立下主奴之契,不然我不可能相信你。” 所谓的“主奴之契”曲湘湘倒是有点了解。 这是一个极为不平等的条约,一般情况下是订立与修士与他们的灵兽之间,以防灵兽别有二心或是伺机逃跑。 这个契约一旦结成,灵兽需要无条件地服从主人的命令,哪怕是主人要求它们去死,它们也会无怨无悔地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只要结契者没有主动断契,只要结契之人还活着,哪怕是死了又轮回转世,另一方都要生生世世地受此限制。 黎渊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说话,主奴之契于他而言着实太侮辱人了。 “要么死,要么定契,你自己选。” “……我选定契。”黎渊不想死,“但是我想跟她定契。”他抬手指着曲湘湘。 曲湘湘一脸懵逼:“我?” 慕含章冷着脸:“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念头!” “一旦我与她结契,那她便是我的主人,我若是有什么不轨的念头她只要说一句话,我可以立刻献上自己的生命。”黎渊盯着慕含章的眼睛,“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慕含章脸色铁青。 他一点儿也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不放心这条蛟龙才不愿他与曲湘湘结契,因为曲湘湘曾说过这条蛟龙对她心怀不轨。 不是在乎她,只是不信任这条蛟龙。 “你是我的猎物,我为何要允许你跟她定契?” “你若是不答应的话,那我大不了把它同我自己一起毁了。”黎渊勾起了唇角,“我若是用冥火咒,不光能把我自己烧了,还能把你想要的东西熔了,即便是你有本事重铸,想必也要花上不少时日。” “……行。”慕含章阴沉沉地看着他,“我答应你。你最好别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样,不然就算你把它熔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没问题。”黎渊拍了拍手,“那就定契吧。” 达成一致后,两人齐齐地望向了曲湘湘。 曲湘湘:“……” 定什么契? 谁来定契? 为什么要跟她定契? “不是,”曲湘湘绞紧了自己的手指,很是无辜,“你们俩的事情为什么要扯上我?” 她的戏份真的已经够多了,能不能放过她! 炮灰也是有人权的。 乱给她加戏还不给钱,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黎渊摊开双手,瞥了一眼慕含章,耸了耸肩膀说道:“你没得选。” 曲湘湘:“……” 好吧,眼下这种情况她确实没有选择的权利。 就真的很淦。 第35章 多喝热水 定契的过程其实很简单。 电视剧看了不少的曲湘湘还以为至少得跳个大神啥的,事实上只要他们两滴血,融在曲湘湘的一丝灵力里,再将那一丝灵力没入黎渊的眉心之中,主奴之契就算成了。 契成之后,曲湘湘丝毫没有多了一个宠物的兴奋,她有点苦恼地瞪着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隋玉,问道:“那他怎么办呢?他要是看到黎渊,不把他抓回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慕含章扯下隋玉腰间的无量葫芦,对曲湘湘说道:“你先把他收到这个葫芦里,我会教你施个障眼法将葫芦藏起来。” “我反对!”黎渊抗议道,“我才不要被困在那个破葫芦里,我都被他们困了那么久了,我有心理阴影!” “实不相瞒,”曲湘湘眯着眸子看着他说道,“你给我的心理阴影也不轻。” 黎渊:“……” 他假意咳嗽两声:“我的妖力本来就有损,还被你们打伤了,你们怎么忍心把我扔进去?” “那不是正好吗?你可以在里面不受打扰地专心打坐疗伤了。”慕含章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黎渊不死心地、用一种自以为可怜又可爱的目光看着曲湘湘,又用他那种惯用的语调喊道:“主人——” 曲湘湘:“……” 总感觉这个神经病这声“主人”叫得很爽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要是此时此刻是一只小猫或者小狗用这种眼神看着曲湘湘,那曲湘湘认为自己是必定会心软的,但鉴于对象是黎渊,一个刚刚妄图对她性骚扰又被慕含章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的神经病,曲湘湘就算同情心再怎么泛滥也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于是她说道:“多喝热水。” 黎渊:“……” 慕含章把葫芦抛到了曲湘湘怀里,曲湘湘问道:“这个怎么用?” “你把葫芦打开,喊他一声,让他自己进去就行了,他必须听命于你。” 曲湘湘“哦”了一声,拔开葫芦塞子,喊道:“黎渊,进去。” 黎渊心不甘情不愿地大叫着进去了葫芦里。 曲湘湘报复心理极强地使劲晃了晃无量葫芦:“活该!哈,你这个家伙也有今天。” “我教你用个障眼法,用了之后一般修士是看不到这个葫芦的。” 慕含章念了几句咒语,手指轻轻一挥,曲湘湘手上的葫芦就看不到了。 “记住了吗?” 曲湘湘乖巧点头:“那隋玉怎么办?若是不想个办法瞒过他,他醒来之后必定会怀疑我们。” 慕含章抬了抬下巴:“躺地上就行了。” “躺地上?” 慕含章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曲湘湘:“我们两个,一个草包,一个废物,他都晕了,我们晕过去让蛟龙逃了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吗?” “对哦。” 曲湘湘从善如流,很快挑了一个碎石比较少的地方躺下了。 很不幸的是,那个碎石比较少的地方就是隋玉旁边。 慕含章:“……” 这里这么多空位,她为什么就非得躺在那个修士旁边呢? 她是真心想躺在那个修士旁边,还是自作多情地想试探他的态度呢? 这个女人该不会真的觉得他会找来这儿是因为他有那么一点点在乎她吧? 慕含章带着一种宛如干了两碗山西老陈醋的酸溜溜的心情,找了一块离他们最远的地方躺下了。 然后他又不开心了。 曲湘湘不是说喜欢他吗? 为什么宁愿躺在隋玉旁边也不愿躺在他旁边呢? 难不成比起他,她更喜欢那个叫隋玉的修士吗? 虽然曲湘湘喜欢谁跟慕含章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觉得自己半点也都不在乎,但是慕含章只是单纯地、不掺一丝杂质地唾弃这种三心二意的行为。 而曲湘湘并不知道慕含章的心理活动有多么的精彩,她看到慕含章躺下去的那地方,不禁在心里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真不愧是男主啊,也不嫌硌得慌。 “慕含章,”曲湘湘躺着无聊,把玩着手里的葫芦问道,“你为什么答应他,让他跟我订立主奴之契?” 慕含章的声音闷闷的:“于我而言,他就是个累赘。” 曲湘湘:“……” “你就不怕我跑了?” 慕含章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原来对自己这么有自信。” 曲湘湘沉默半晌,忐忐忑忑地问道:“你现在……还像原来那么恨我吗?” 慕含章将脸侧到了一边,没回答。 曲湘湘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别说话。”慕含章低声道,“他要醒过来了。” 第36章 没惹你们任何人 隋玉醒来的时候脸色依旧是苍白的,他尝试着分出一丝灵流去查探自己的丹田,只是刚一运气,就感到胸口发涨,呕出一口黑血来。 可恶的蛟龙! 他咬着牙狠狠地抹去唇边的血迹,低头往四周一看,发现了晕倒在地上的曲湘湘和慕含章。 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看到曲湘湘扑了过来似乎是助他一臂之力。 果然,曲湘湘还是那个不自量力、自以为是的草包。隋玉看着曲湘湘沾了砂砾的小脸,有些刻薄地想道。 “曲湘湘、曲湘湘,醒醒。”他忍着不适推了推曲湘湘的肩膀。 曲湘湘在心里默默数了十个数才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皮,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气若游丝地问道:“隋玉?这、这是怎么了?那条蛟龙呢?” “……跑了。”这两个字似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可想而知他现在有多么生气。 曲湘湘没说什么,她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慕含章旁边,叫醒了装得比她还投入的慕含章。 她背对着隋玉,悄悄地给慕含章使了个眼色,慕含章捂着胸口,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看上去一副挫败的模样。 曲湘湘忍不住在心里喟叹了一把慕含章身为男主的好演技。 装得就跟真的似的。 她做作地叹了一大口气,懊丧地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起码找到了你。”隋玉的声音有点尖锐,听上去似乎是在形容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一样,“我们先离开这里。” 曲湘湘忍不住在他背后狂翻白眼。 原主怕不是脑子有病才会喜欢这么个东西。 除了那张脸长得还算是可以,曲湘湘完全没看出来隋玉有什么值得原主喜欢的地方。 再说了,就算是论脸,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全书颜值天花板,传说中的玛丽苏男主慕含章。 忽略慕含章性格阴晴不定的这一个事实,光是对着他那一张脸,曲湘湘就能多吃两碗干饭。 隋玉直起身子想站起来,他忽然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地去摸腰间的葫芦,摸了个空之后攥紧了拳头怒喝道:“该死!他竟然敢把我的葫芦也偷走了!” 曲湘湘摩挲了一下自己腰上挂着的,被施了障眼法的无量葫芦,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有什么事上去再说。”慕含章说道。 他们下来的时候把顶上的石壁破开了一个大洞,所以现在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出去了。 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还飘着丝丝小雨,隋玉的丹田隐隐作痛,他意识到自己被那条蛟龙伤得不轻,转头对同样面无血色的慕含章和曲湘湘说道:“这里离苍玄山太远,我们几个都受了伤,而且现在还在下雨,先找个客栈住一晚,等伤好些了再赶路。” 他并不是在征询曲湘湘他们的意见,撂下这句话就径直地往前走了。 慕含章没说话,曲湘湘只好无奈地跟了上去,顺手给自己和慕含章施了个辟水咒。 隋玉心情阴郁地走在前头,他想御剑,但是丹田时不时传来的疼痛感让他连御剑也没办法做到。 他转过头,无意间瞥见了走在一起的曲湘湘和慕含章,他们之间其实隔了足有半臂的距离,但隋玉还是觉得有些碍眼。 若是以往,曲湘湘现在必定已经想方设法地赖在他身边缠着他了,但是她现在却沉默地走在了他身后,偶尔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看一眼身旁的慕含章。 隋玉忍着痛,气急败坏地喊了声:“你们要是一直那么慢吞吞的,天黑之前我们不可能找到投宿的地方!” “若不是你们拖后腿,我怎么可能让那条蛟龙跑掉!还把无量葫芦丢了!” 他心里清楚自己这样说有点不讲道理,但还是没能压抑住自己的怒火,尤其是他不但让蛟龙跑了,还将焚情谷用来收妖的宝物之一无量葫芦弄丢了,这让他觉得既屈辱又丢脸:“以前你总是缠着我、喜欢给我找麻烦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曲湘湘,难不成你想一辈子都当一个依附在曲家的庇荫下的草包废物吗!” 一阵夹着细雨的寒风吹过,雨水打在隋玉的脸上,他烦躁地抹了一把脸,抬起腿狠狠地踩在地面上。 慕含章眼神不善地看着曲湘湘,曲湘湘迎上他的眼神,眨巴了两下眼睛表示很茫然。 “呵,”慕含章收回了目光,抱臂轻蔑又冷傲地笑了一声,“你把那条蛟龙逃了的责任都怪在了我们身上?” 隋玉停下脚步,恼火地看着慕含章,他看这个半魔特别不顺眼,慕含章身上流淌着那一半肮脏的血液足够让他轻视:“你想说什么?” “把蛟龙关进锁妖塔之前,关着他的无量葫芦在你手上是吗?”慕含章抬着眼皮淡然地对上了隋玉愤懑的目光,“那么你是怎么让他逃出来的呢?你没把葫芦交给苍玄山的长老,你想自己把蛟龙镇进塔里,但是修为不够反而让他逃了,对不对?” 被他一言道破事实,隋玉羞恼地吼道:“你给我闭嘴!” “不仅被他逃了,他还抓了苍玄山的弟子,而你这个修为不够胡乱逞能的人,现在却想把责任推卸在被抓的人身上,我说得没错?” “你叫你闭嘴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焚情谷修的不是无情道吗?你张嘴闭嘴就是曲湘湘缠着你,情根未断怪不得这么没用。” 隋玉拔出剑来指着慕含章,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的修为无论如何也比你这个半魔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灵根被封相当于废物一个,我杀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得多。” “收不了蛟龙,只敢拿剑对着比自己修为低的人……”慕含章转头看着曲湘湘,凤眼微挑表示他的疑惑,“你以前到底喜欢他什么?” 曲湘湘:“……” 我没惹你们任何人jpg。 “……谁还没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呢?”她答道。 慕含章淡淡地睨了她一眼。 曲湘湘:“……” 这是在干什么? 为什么又要用那种让她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的眼神看着她? 她看了眼隋玉指着慕含章的剑,觉得自己悟了。 应该是在责怪她太没眼色没有给他解围吧? “隋玉,把你的剑收起来!” “怎么?你现在居然还敢对我指手画脚吗?” “慕含章是我们苍玄山的弟子,你有什么资格拿剑指着他?” “曲湘湘,你什么时候这么护着这些半魔了?”隋玉的语调刻薄而低冷,“那天在客栈你也为了一个半魔女子大打出手,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有同情心。” “你为了一个半魔女子大打出手?” 慕含章的眼皮跳了跳,心中涌上了一股陌生的酸胀感。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去了。”曲湘湘全然不畏惧地走过去搡开了隋玉拿剑的手,她也不认为隋玉是真的想要慕含章的命,“更重要的是,你给我听清楚了,我现在真的一点点都不喜欢你,麻烦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一遍又一遍地提起那些让我想起来就觉得尴尬的往事了,不然你这么放不下我真的会很怀疑你那会儿故作清高其实根本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而现在不厌其烦地旧事重提实际上是在暗恋我,对我求而不得。” 用魔法打败魔法。 这波曲湘湘觉得自己赢麻了。 隋玉握剑的手僵住了。 慕含章站在一旁跟冰雕似的嘶嘶地放着冷气。 曲湘湘抬头看了眼天色,“要是再不赶路,我们就真的要在山上过夜了。”她叉起腰没好气地冲那两个烦人的家伙喊道,“还杵在那儿干嘛?还不快走!” 隋玉:“……” 她该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慕含章:“……” 为什么连他也要被吼? 第37章 挤一晚上 客栈里,掌柜为难地看着三个脸色难看的客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本店只剩下两个客房了,要不委屈一下两位道长,挤一晚上?” 隋玉:“……” 慕含章:“……” 曲湘湘:“……” 让隋玉跟慕含章在一间房里睡一个晚上,她是真的会怕这两个混蛋会搞出人命。 大概率是慕含章把隋玉给咔嚓了。 为了避免惨案的发生,曲湘湘慷慨地掏出了一个一品灵石,十分豪横地将它拍在了柜台上:“掌柜的,钱不是问题,你真的不能帮我们再找一间房吗?” “我当然想赚这个钱,只是……”掌柜为难地往楼上看了一眼,“只是本店确实已经人满了,多一间房也腾不出来了。” 曲湘湘丧气地垂下了肩膀,转身看着自己后面那俩“门神”,说道:“这儿方圆百里只有这一间客栈,你们要是不想睡一起就自己想办法,我累了我先上去睡了。” 不管了,她又不是那俩混蛋的老妈子,凭什么又费心又费钱的,反正她自己能占一间房,他们要是真能打起来再说吧。 曲湘湘美美地泡了个澡,穿戴整齐之后小二已经把饭菜送到了她的厢房里。 酸酸甜甜、炸得金黄酥脆的里脊肉,撒了一层葱花和干辣椒的豆腐煲,颗粒饱满的白米饭,还有一小碟晶莹剔透的菊花糕。 曲湘湘心情大好,帮着小二将菜摆好之后好奇问道:“跟我一起来的那两个客人住进去厢房了吗?” “还没有,”小二拿好托盘说道,“那二位道长只在楼下待了一会儿就各自不见踪影了,看上去都不愿意理睬对方。” 曲湘湘心情不错地给他打赏了一点小费,小二笑嘻嘻地退了出去,让曲湘湘有事儿尽管去吩咐他。 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曲湘湘忽然想起了葫芦里的黎渊,她将慕含章的障眼法撤了,晃了晃葫芦问道:“喂,你还好吗?” “一点都不好!”黎渊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从葫芦里传了出来,“我闻到饭香味儿了,快放我出去!” 曲湘湘:“……” 你是狗吗? 这也能闻到? “你不是妖怪吗?”曲湘湘问道,“妖怪还需要吃饭?” 黎渊好一会儿没说话,曲湘湘又晃了晃葫芦,黎渊喊道:“别晃了!” “……好吧好吧,理论上来说,我们妖怪就算不吃饭也死不了,但是我喜欢吃东西。” 曲湘湘不确定要不要放他出来。 虽然他们之间有一个所谓的“主奴之契”,但是黎渊在那个洞穴里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可不小,她不确定把他放出来吃饭之后她自己还能不能吃得下饭了。 黎渊好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或许是那个主奴之契增加了他们之间的默契:“喂,虐待灵宠可是会被修真界鄙视的!《修真界灵宠保护法规》第一百一十一条明确规定,不能克扣灵宠的口粮!” 曲湘湘:“……你就这么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自己当成宠物了吗?” “哼,我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一向很强。” “想出来吃饭也行,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与我定契。” 黎渊说道:“你是不是蠢?你要是想知道这个直接命令我回答就行了,我不能违背你的指令。” “哦——”曲湘湘学着他的口吻拖腔拖调地说道,“原来如此,那就是说我就算不给你饭吃,你也要回答我的问题是吧?” 黎渊:“……” 糟糕,那个作孽的主奴之契会让他下意识地护主,一不小心就把真话给说出来了。 黎渊妥协道:“我跟你定契是因为我不想跟那个修士定契,那小子虽然看上去年龄不大,可是……眼神还挺吓人的。” 这一点曲湘湘可以说是与他深有同感。 “所以你是因为怕他所以才想跟我结契?” “……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我本来也没指望真能威胁到那小子,但没想到他真的会同意,其实我也挺意外的。”黎渊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么看来他还挺信任你的。” 信任个鬼哦,曲湘湘想道,只是因为他那个禁言咒还有慕含章不想多了一个累赘才会让她跟黎渊结契的。 反正她就是个炮灰,本质工具人罢了。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现在能让我吃饭了吗?”他的声音甚至还透着点委屈,仿佛曲湘湘真的有多么灭绝人性,真的在虐待宠物一样。 好吧,如果只是将黎渊想象成一个有点……事实上是非常烦人的宠物,那么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我可以把你放出来,但是你得保证给我安安分分的,否则你只能在葫芦里待着。” “遵命,”黎渊声调上扬地说道,“我的主人。” 第38章 喂养他是我的义务 黎渊支起一条腿踩在他坐着的长板凳上,捻着一块菊花糕看着气定神闲地在泡茶的曲湘湘,问道:“你不好奇,那小子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吗?” 曲湘湘放下茶壶,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道:“我一点也不好奇,你把嘴巴管好了别告诉我。” “为什么?”黎渊咬了一口菊花糕,似是不解。 “知道太多的秘密对我来说没有好处。” 黎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说得也是。” 曲湘湘为两人的茶杯满上了茶水,她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忽然发出了短促的笑声。 黎渊:“……” 曲湘湘一手支着脸,唇边的笑意藏也藏不住:“我只是想到慕含章和隋玉今晚要住在同一间房,就控制不住自己。” “有这么好笑吗?”黎渊撇了瞥嘴,然后一脸八卦地问道,“那他们两个,你喜欢谁?” 曲湘湘:“……” 她一口茶直直地喷到了黎渊的脸上。 黎渊:“……” 怎么了? 他说错什么了? 曲湘湘施了个清洁咒弄干净了黎渊脸上的茶水:“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当然谁都不喜欢啊。” 黎渊完全不在乎曲湘湘说了些什么,他摊着手掌评价道:“我觉得姓慕那小子比较好,虽然眼神可怕,但是他修为高,也不是不能忍,对吧?” 曲湘湘:“……” 怎么回事? 刚刚在那个山洞里他和慕含章还恨不得弄死对方,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说上慕含章的好话了? 而且为什么要用这种好姐妹开茶话会的语气来讨论慕含章跟隋玉啊,她真的会很出戏的好吗? “别胡说!”曲湘湘恨不得捂住他那张口无遮拦的嘴,“慕含章他有喜欢的人,隋玉修的是无情道,我怎么会喜欢他们?” 黎渊翘起二郎腿,眸子微缩,抬高了下巴,说道:“姓慕的有喜欢的人?那人不是你?真的吗?我不信。” 曲湘湘:“……”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试图跟一条蛟龙讲道理。 这是有多瞎才能看出来慕含章喜欢她? 慕含章喜欢的分明就是女主阮青桃,划重点,“女主”。 可是,曲湘湘默默思索,自她穿书以来,原著一切剧情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慕含章跟阮青桃的交集比之原著也少了很多。如果说,原著写了的事都不是必然不能改变的,那么慕含章必然还会爱上阮青桃吗? 不过,算了,慕含章会不会跟阮青桃在一起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曲湘湘心累累地挥了挥手:“爱信不信,但是我命令你不能在慕含章面前说这个。” 黎渊眼珠子转了转:“你说姓慕的有喜欢的人,那他喜欢的人是谁?” 他黎渊素有情海翻波小黑龙之称,他就不信他能看走眼了。 曲湘湘:“……” 真是够了。 别人的灵宠也会跟他一样八卦、一样爱脑补吗? 曲湘湘掏出了无量葫芦,轻飘飘地命令道:“黎渊,进去。” 黎渊:“……你是不是玩不起?” 恼羞成怒,这是恼羞成怒吧? 曲湘湘把葫芦施好了障眼法将葫芦挂到了自己腰间,心不在焉地抿着杯子里的清茶。 剧情发展到现在,跟原著比起来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变化意味着未知,但变化有说明所有人的结局都不是命定的,那么这一次她是不是可以不用死? “叩叩……” 曲湘湘正想得入神,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个时候来敲她房门的,难不成是那两个家伙? 曲湘湘打开房门一看,果不其然,门口站着的正是慕含章。 他身长玉立地站在门外,一身玄色窄袖长袍衬得少年的身姿挺拔如竹。走廊很暗,而曲湘湘的房里点了好几盏灯,慕含章站在光与暗的边界上,熠熠生辉。 此时天已经很黑了,客房外静悄悄的,曲湘湘微微仰着脑袋注视着他漆黑如夜幕的凤眼,似乎能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慕含章这张脸对于曲湘湘这个颜控来说,诱惑力是十分致命的。 曲湘湘就这样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慕含章轻轻地眨了眨眼,她才回过神来。 看男人看得出了神,这实在是太丢脸了,曲湘湘有点不舍、有点尴尬地别开了眼睛。 “额……”曲湘湘的眼睛心虚地瞟来瞟去的,“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吗?” 慕含章微垂着脑袋看着她白皙秀美的脸庞浮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他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脸红?” 曲湘湘:“……” 救命,这种事情他为什么要这么直白地问出来? 真的好尴尬啊。 曲湘湘的脚尖在地上蹭了蹭,拙劣地掩饰道:“没、没什么,我、我觉得有点热。” 慕含章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刚刚才下了一场雨,这间客栈周围林木成荫,还有阵阵微风吹过,今夜很是凉快。 “热?” 曲湘湘夸张地用手扇了扇自己的脸,她不听话的脸现在的确很需要降温:“我比较怕热。” 她不是不知道这个借口很烂,只是她总不能直白地告诉慕含章她脸红是因为他的脸太好看了吧? 这也太痴汉了。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慕含章越过她的肩膀看着她的房间:“进去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什么的…… 曲湘湘真的很想扇醒自己。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本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的《风月俏寡妇》,还是因为她不让人省心的灵宠刚才那一番毫无依据的话,总而言之就是……此时此刻她看着慕含章这张非常值得上保险的脸,有点心猿意马了起来。 曲湘湘微微侧身让开了一条道:“可以,进来吧。” 她心里小人疯狂呐喊:醒醒!男主是女主的!你只是一个炮灰! 另一个小人一拳将她揍趴下了:醒什么醒!我只是馋他的脸! 慕含章在桌子旁落坐,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桌面上那两双筷子、两杯茶,如霜雪般白净的脸庞顿时沉了下来。 “怎么了?” 曲湘湘悲哀地发现她现在已经十分会看慕含章的脸色了。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跟谁一起吃饭?”慕含章盯着她的眼睛,“隋玉吗?” 曲湘湘差点跳了起来:“当然不是!” 慕含章沉沉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曲湘湘的解释。 “我没见过隋玉,”曲湘湘晃了晃自己腰间的葫芦说道,“我晚饭是跟黎渊一起吃的。” “那条蛟龙?” 曲湘湘点头如捣蒜。 “你们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曲湘湘表示:“我身为他的主人,喂养他是我的义务。” 慕含章的脸色依旧没有缓和。 曲湘湘不懂他到底在气什么,只好问道:“你找我该不会就是问我晚上跟谁一起吃饭吧?” “当然不是。”慕含章垂下了浓密的睫毛,那两扇睫毛在他的眼下形成了一圈小小的阴影,“我来是想问你,半魔女子……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为了这个。 原著中的慕含章虽然冷漠,但是对与他同样出身的半魔还是抱有同情的,也难怪他会好奇这个。 不错,这波她可以好好刷一刷慕含章的好感度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曲湘湘清了清嗓子,“你还记得你在苍玄山下的客栈遇到我跟林筝那一天晚上吗?” 慕含章点点头,凉凉说道:“就是我在苍玄山下遇到你跟隋玉那一晚。” “……对。”曲湘湘继续说道,“在那之前,我跟林筝看到一个半魔女孩被一个大汉拖着,要将她卖去瓦子,我和她觉得那个半魔姑娘实在太惨了,于是就出手帮了她一把。” 房间里蜡烛不知疲倦地燃烧着,安静的房间里落针可闻。 慕含章专注地看着桌面上描着梅花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沉默半晌,慕含章深深地看着曲湘湘,开口道:“若不是你记忆完整,我肯定会以为你被夺舍了。” 第39章 好像偷情 一瞬间,曲湘湘如坠冰窟。 怪她太过得意忘形了,只记得刷慕含章的好感,居然忘记了自己原来的人设是心高气傲的草包,是看不上半魔的恶毒炮灰,这下子真的ooc得太离谱了。 “我当然没有被夺舍,你怎么会这么想!”曲湘湘大声地喊道,以掩饰自己的心虚,“我一开始不知道她是半魔,只是觉得那姑娘可怜……” “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半魔,你还会救她吗?”慕含章眼神犀利地问道。 曲湘湘:“……” 不愧是男主,怎么就这么会给人出难题呢? 曲湘湘后悔不已。 她就不该瞎嘚瑟不过脑子地乱说话,这回又给自己惹麻烦了。 不过说起来,半魔女子这件事还是隋玉先提起来的,那家伙果然是个扫把星。 “……我会救她的。”曲湘湘垂眸轻声说道,“哪怕她是一个半魔。” 事已至此,若是她说不会,慕含章肯定会很生气。 只好硬着头皮编了。 “从、从我意识到自己喜、喜欢上你那一刻开始,我就无法放任自己像以前一样厌恶半魔。” 曲湘湘紧张得一颗不安乱跳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吐出来了,她情深款款地看着慕含章说道:“所以、所以是你,改变了我。” 慕含章抱着手肘,微微倾身凑近了曲湘湘。 曲湘湘不知所措地朝后仰着,逼着自己注视着慕含章清亮的凤眼。 他、他到底想做什么? 曲湘湘感觉自己的脸又红了起来。 为什么忽然凑这么近? 这个世界不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吗? “喜欢我?”慕含章轻描淡写地问道,仿佛曲湘湘方才告白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种置身事外满不在乎的态度还真是让人讨厌,曲湘湘红着脸想道。 “额……嗯。”曲湘湘用力地点头。 “那隋玉呢?” “隋玉?”没看出来,他居然也这么八卦,“不,我不喜欢他。” “真的吗?”慕含章一双漆黑的凤眼仿佛两个深深的漩涡,好像只要多看他一眼,就会被那双眼睛吸引住,“那为什么要缠着他?” 曲湘湘的身体僵成了冰棍,紧张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离得太近了,近得曲湘湘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这、这是试探还是……还是…… 曲湘湘不敢想。 “没有缠着他,那、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她红着脸为自己辩解道,“你要是不喜欢,我、我以后可以缠着你!” 慕含章:“……” 曲湘湘:“……” 她到底在说什么? 慕含章到底为什么还不坐回去啊,这是在故意整她吗! 曲湘湘心如擂鼓,差点抓狂。 她觉得她现在的脸可能已经烫得能煎鸡蛋了。 还是一阵敲门声拯救了曲湘湘。 慕含章坐直了身子,但曲湘湘的脸依旧红得不太正常,她故意扯着嗓子问道:“谁啊?” 叩门的声音停了一阵,随后有人说道:“是我。” 这熟悉的声音,可不就是隋玉嘛。 说曹操,曹操就到,曲湘湘感到了一丝绝望。 她神志不清地朝慕含章问道:“你、你要不要先躲起来?” 慕含章不悦:“我为什么要躲起来?我见不得人吗?” “但是你这么晚了还在我房间里,被他看到了还要跟他解释,很麻烦。” “对。”慕含章颔首,“所以你不能让他进来。” 总感觉这逻辑关系有点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不过为了避免隋玉想太多以为自己还喜欢他,曲湘湘本来就不想让他进来。 曲湘湘伸出一根手指在两瓣粉唇上碰了碰,告诫道:“那你别出声。” “知道了。”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直到她打开门的时候,那股奇怪的感觉还是萦绕在心头。 为什么她跟慕含章,他俩这么像偷情? 第40章 喝醉了还是疯了 抱着别扭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曲湘湘刚把房门打开就闻见了一股浅淡的酒气。 “你喝酒了?”曲湘湘皱了皱眉。 “只喝了一点。”隋玉的声音沁着酒香,语气比之前软了不少。 曲湘湘:“……” 他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你若是没事就请回吧。”因为他说过的那些话,曲湘湘实在很难给他好脸色。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隋玉的眼睛有点雾蒙蒙的,眼神涣散不太能聚焦。 他费劲地眯起眼睛,好不容易才看清楚了曲湘湘的脸,掌心一划,手上出现了一盘兔子形状的白糖糕,还淋上了清甜的桂花酱。 隋玉将手上的白糖糕递给了曲湘湘。 曲湘湘手足无措地将盘子接了过来,不知作何反应:“给、给我的?” 在曲湘湘的记忆中,过去十几年间别说送东西了,隋玉连话都不乐意跟她多说几句,他到底是怎么了? 是喝醉了还是疯了? 慕含章靠在门板后面的墙壁上,斜睨着曲湘湘手里的白糖糕,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 隋玉虽然喝了点酒,但是并未完全醉了,修士异于常人的耳力让他清楚地捕捉到了那一声冷哼:“你房间里有人?” “没有!”曲湘湘在心里将慕含章翻来覆去地骂了八百遍,抓紧了门框,说道,“你听错了吧?这么晚了我的房间里怎么可能有人?” “但是我方才分明听见了……” “肯定是你听错了!”曲湘湘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这个?” 她看向手里的盘子,觉得这些小兔子还挺可爱的。 “蛟龙一事,是我的错……”隋玉低下了头,曲湘湘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依然能听出来他语气中的纠结,“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是在跟她道歉吗? 原书中那个恨不得曲湘湘能原地蒸发的隋玉居然也会给她道歉? 这剧情真是越来越魔幻了。 “我没有放在心上。”曲湘湘悻悻地盯着盘中一只肥美的小兔子,觉得气氛简直不能更怪了,尤其是慕含章的目光还跟针一样扎在她身上,“那个……我已经习惯了。” 隋玉自以为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问道:“你在怪我吗?” “啊?”曲湘湘不明所以。 隋玉忽然露出一个看透一切的笑容来:“我明白了。” 曲湘湘:“……” 不是,你明白啥了? 说出来让我听听呢? “你故意跟慕含章在我面前故作亲密,是想试探我的反应,对不对?” 曲湘湘:“……” 苍了天了,这人咋就说不明白呢? 若不是她的记忆里,隋玉一直不遗余力地对原主表现他的厌恶,这种情况下她真的很难不怀疑这家伙其实是原主的深柜。 曲湘湘不由得快速地往慕含章那儿瞥了一眼,只见他绷着一张俊脸,眉目清冷,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她知道慕含章误会了,以慕含章的性格,就算他不喜欢曲湘湘,但若是知道了曲湘湘一直拿他当工具人,以他的性格是一定会炸毛的。 “当然不是!”曲湘湘言之凿凿地否认道,“我为什么要试探你的反应?我已经说过我不喜欢你了,我没必要这样做。” “你不喜欢我?”隋玉分明不相信曲湘湘说的话,他问道,“那你喜欢谁?” “我喜欢谁没必要告诉你,这是我的事。” 隋玉拿一种“女人,别装了,我知道你只是在嘴硬”的眼神看着曲湘湘。 曲湘湘有时候也会被这种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自信所折服。 隋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慕含章瞳孔微缩地盯着她。 曲湘湘:“……” 我拜托你们去祸害女主好吗? 在这儿跟她一个炮灰较什么劲儿啊。 大爷的,要不是她自己心里清楚不是这么回事,一定会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奇怪的三角关系。 “以前我受伤的时候,你给我送你哥亲自炼制的归元丹,我拒绝了之后你不也是这样做的吗?随便找了一个人来假装亲密,妄想惹我生气,不是吗?”隋玉说道。 曲湘湘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他,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一套,隋玉觉得有点可笑。 “随便”,这两个字让躲在门后的慕含章瞬间青了脸。 应该说,从听到这两人开始“打情骂俏”,慕含章就恨不得把曲湘湘手上那盘倒霉催的兔子通通扔去喂黎渊。 真是好样的曲湘湘,慕含章咬紧了牙,若是她真的有一丝一毫拿他当工具人的心思,他绝不会轻易地放过她! 曲湘湘感受到脊柱间忽然传来一股寒意,她打了个冷颤,对上了慕含章冰冷刺骨的眼神,顿时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 “我—没—有!”曲湘湘偷偷地朝他做了个夸张的口型。 慕含章抿着唇扯出一抹冷笑来,显然是不相信她。 难不成她真的要当着隋玉的面说自己喜欢慕含章吗? 曲湘湘很头疼。 她十分笃定依着慕含章的性格,就算他跟阮青桃在一起了,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她不希望太多的人知道“曲湘湘喜欢慕含章”,她不希望阮青桃把她当成情敌。 “曲湘湘,你今天晚上很奇怪,好像特别紧张。”隋玉抬起眼帘往曲湘湘身后的房间里扫去,随口说道,“你该不会是在房间里藏了人?” 一语中的,曲湘湘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要是真的让隋玉看到慕含章躲在她的房间里,那她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就在这时,客栈的店小二持着一盏灯笼走了过来。 他看了眼曲湘湘,又看了眼隋玉,露出了一个很懂的表情,笑嘻嘻地问道,“原来二位是道侣啊,闹别扭了是不是?难怪刚才这位仙君说什么也不愿跟另一位仙君一起住。”他想起了曲湘湘豪爽地给他打赏小费的模样,那股子热心劲儿一下就涌了上来,“要不小的这就去给二位多拿一件枕头被子?若是这位仙君需要沐浴的话,小店里随时都备着热水,只要吩咐一声就成。”说着还朝他们暧昧地眨了眨眼睛。 曲湘湘:“……” 能不能把小费还我,谢谢。 第41章 停止你的脑补 曲湘湘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她真的怨恨自己没有早点这么做,以至于让隋玉有机会跟她说了这么多的垃圾话。 曲湘湘心情复杂地看着慕含章,慕含章靠着墙,微微弓着腰,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她好像又惹慕含章生气了。 “要不……”曲湘湘指了指外面,“今晚你在这儿睡,我去外面?” 她宁愿在楼下大堂待上一晚也不想跟慕含章共处一室了。 原谅她脆弱的小心脏已经经不起一点点摧残了。 慕含章一步一步地朝曲湘湘走来,他走得又轻又慢,但曲湘湘的心却又沉又重。 “你要去哪儿?”慕含章看了一眼又薄又旧的木板门,语气放得很轻,“去找隋玉吗?” 曲湘湘:“……” 你没事儿吧? 亏她还以为慕含章是个纯洁的小处男,这满脑子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曲湘湘虽然单身了两辈子,但是也没有那么饥渴好吗! “我怎么可能去找隋玉,”曲湘湘汗颜,“我疯了吗?” 慕含章的眼神暗含讥讽,“你刚才在跟他打情骂俏,”他的目光落在了桌面那盘淋了桂花蜜的白糖糕上,“他还给你送了小兔子。” “我没有跟他打情骂俏!”曲湘湘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她忽然觉得上天真是有够不公平的。 别人穿书浑身是挂,她穿书之后不仅没挂,遇到的还都是神经病,这真的合理吗? “他是喝了酒之后才来找你的。”慕含章说道。 “那又如何?” 慕含章凝视着她的双眼:“如果是我喝了酒来找你,给你送小兔子呢?你也觉得没问题吗?” 曲湘湘顺着慕含章的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她的第一反应是慕含章应该先去找芜华长老看看脑子。 然后…… 她想到慕含章束着简单的高马尾,碎发随意地散在额前,白玉一样脸庞浮上两抹醉酒后的红晕,一双凤眼水光盈盈地倒映着她的身影,他双手捧着一盘兔子形状的白糖糕,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脸红红地要送给她。 光是脑补了一下那个情景,曲湘湘就觉得自己要把持不住了。 当真是美色误人啊。 曲湘湘的脸很是诚实地红了起来。 “没问题吗?”慕含章在她的耳边又重复了一遍。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问题大大的! 曲湘湘红着一张小脸,喃喃说道:“但他不是你。” 她说话的声音太小,慕含章没听清,又凑近了点儿,问道:“你说什么?” 曲湘湘抬眸,脸颊粉粉地描摹着慕含章恰到好处的眉眼,他靠得实在是太近了。 太近了,近得她连呼吸都放轻了,心里痒痒的。 “我说,”她甚至能感受到慕含章的呼吸散在了她的脸上,热热的,“隋玉不是你。” 在烛光的映照下,曲湘湘两颗又大又圆的眼珠比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还要漂亮几分,因此显得她特别真诚。 慕含章绷成一条直线的唇角终于放松下来,他直起身子后退两步。 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颗裹了蜂蜜的青梅猝不及防地撞了一记,酸酸甜甜的,滋味很复杂,却不让人讨厌。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站着,一时无话。 天哪。 曲湘湘顶着一张大红脸开始唾弃自己。 这该死的颜控属性,虽然她知道慕含章没有那个意思,但还是难以自抑地被他“无意识”地撩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慕含章终于开口打破这有些尴尬又有些暧昧的寂静:“我走了。” “你要去哪里?” 曲湘湘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根本不关心慕含章要去哪儿,只要别待在她的房间里就行,但是竟一时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我的意思是,”曲湘湘为自己找补道,“你应该不想跟隋玉一起睡吧?” 慕含章仿佛听到了什么恶心的话一样,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我去大堂。” “那……那记得让小二给你拿一床被子,刚下了雨,晚上有点凉。” 慕含章随意应下了。 他刚打开门,就看见小二抱着一床褥子站在了曲湘湘门外,看他抬起的手腕,应该是正想敲门。 小二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几乎称得上是惊恐地看着慕含章。 慕含章:“……” 他长得很吓人吗? 曲湘湘凑了上来,看见门口未卜先知的小二也很是惊奇,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一床被子?” 小二的嘴巴越张越大,曲湘湘有点担心他的下巴会不会脱臼。 “怎么了?” 曲湘湘不明白这小二为什么要用一种仿佛看到潘金莲出轨西门庆,结果西门庆表示武大郎才是他一生挚爱的、受惊过度的眼神看着他们。 “你、你们……”小二似乎还沉浸在惊吓中,语不成句地指着他俩说道,“刚才、刚才那位仙君……” 曲湘湘:“……” 停止你的脑补! 曲湘湘扶额:“他早就回去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二抬手将自己的下巴抬了回去,用一种“我懂了,但并不是很想懂”的眼神看着曲湘湘。 曲湘湘疲惫不堪地说道:“他今晚要宿在大堂,把被子给他吧。” “大、大堂?”小二给曲湘湘使了个眼色,信誓旦旦地说道,“二位不必因为我才……小的保证,绝不会把今晚看到的事告诉任何人,小的今晚什么都没看到!” “如此甚好。”曲湘湘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么就劳烦你带他去大堂吧。” “可是……” “带路吧。”在一旁装死的慕含章终于吐出三个字来。 可真是惜字如金。 为什么她解释的时候他连帮句腔都不愿啊? 就这么高冷吗? 这个逼装得不累吗? 慕含章累不累她不太清楚,反正她现在被折腾得很累。 别误会,是心累的意思。 一想到明天早上还要对着那两个人,曲湘湘仰天长叹一声,顿觉人生无望。 这日子,忒苦了点。 第42章 不要得寸进尺 第二天清早,曲湘湘、慕含章、隋玉围坐在一张桌子前的时候,气氛有种诡异的尴尬。 曲湘湘无精打采地顶着一双熊猫眼,扬了扬手招来了客栈的小二:“劳驾,给我们上三碗清粥,一屉菜肉馅包子,一笼屉煎饺,一份豆沙馅的蝴蝶酥,就先要这些吧,麻烦快点上。” 她失眠了一整晚,都快要饿死了。 小二边应着,边用八卦的眼光打量着他们,兴致勃勃的目光堪比现代蹲点的狗仔。 曲湘湘虽然顶了两个熊猫眼,但也不想被人当成熊猫一样围观,于是她发挥了自己最大的长处——有钱,随意地抓了一把散碎的灵石打赏给了店小二,他接过之后果然十分有眼色地退下了。 对此曲湘湘表示:是的没错,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曲湘湘两指支着脑袋,看着神清气爽在喝茶的慕含章,虽然精神奕奕但是不知为何非要在人家吃早饭的时候擦剑的隋玉,顿觉天道不公。 讲道理,这两个神经病昨天晚上跟她讲了一堆没有营养的垃圾话,然后毫无愧疚心地打扰了她美好的夜晚,整得她一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好觉,而她现在居然还要掏钱请他们吃早饭。 因为隋玉没带钱,而她笃定慕含章没钱。 曲湘湘被迫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圣母。 “被迫”的意思是,她既打不过慕含章,并且为隋玉自说自话的精神世界感到害怕。 饭桌上的三人似乎在进行某种“谁先说话谁就输了”的幼儿园小朋友都瞧不上的比赛,一顿早饭吃得很是沉闷。 曲湘湘咽下最后一口煎饺,喝了口茶,问道:“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西水镇,”隋玉说道,“这是离苍玄山最近的一条路。” 还没等饭桌上的人表态,一直在柜台拨弄着算盘珠子的掌柜倒是抬起了头来,搭话道:“三位仙君可是要去西水镇?” 隋玉点点头,问道:“有何不妥吗?” 掌柜停下了打算盘的手,长叹一声道:“明天西水镇的大户白家小姐要抛绣球招亲,这几天有不少人都往那地方去了,只是……” “掌柜的,有话不妨直说。” “是这样的,”掌柜双臂交叠在柜台上,缓缓说道,“最近西水镇不大太平,有传言说,不少修士惨死在了西水镇,而且……而且他们的死状都极其惨烈。” “惨烈?”曲湘湘好奇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掌柜的压低了声音,用一种玄乎的口吻说道:“据说是被人生挖灵核后抛弃荒野,活活疼死的。” “生挖灵核?!”曲湘湘捂着自己吃饱了的肚子叫了起来。 掌柜的执起毛笔在账本上勾画了几笔,才接着说道:“传言说那儿恐怕躲着一只靠修士灵核修炼邪术的怪物,因为这手段着实太残忍了些。但传言只是传言,也未必就是真的。您看就算传言有多可怕,这几天去西水镇的人可不乏各派的修士。” “为什么?”曲湘湘疑惑,“就为了抢绣球娶妻吗?” 掌柜的神秘一笑道:“这白家大小姐可是闻名一方的绝世美人,而且白家也算是修真世家,虽然到白家小姐这一代断了,可家底还是十分雄厚的,会有这么多人前仆后继地赶往西水镇也实属正常,毕竟谁不喜欢黄金和美人呢?您说是不。” 曲湘湘表示赞同,“确实。”然后她曲起指节轻轻敲了敲桌子,果断拍板道,“那我们就不去西水镇了,换条路吧。” 隋玉拿看小垃圾的眼神看着曲湘湘,显然是对她贪生怕死的行为很不满。 曲湘湘:“……” 怎么了呢? 你修为高你先上,她是个草包她爱惜生命也有错吗? 曲湘湘把期待的目光投到了慕含章身上。 慕含章看也不看她一眼,垂眸说道:“没必要换路。” 先不说那掌柜说的传言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他也没有怕的必要。 若是传言是假的,一旦换路,还要耽搁几天时间,他还要对着隋玉好几天。 这可比面对一个挖灵核的不明生物难受多了。 曲湘湘一脸:“???” 这个叛徒! 把我的早餐吐出来,谢谢。 “可是,万一真的有挖灵核的怪物呢?”曲湘湘很是惜命地问道。 隋玉把剑一抛,在曲湘湘看来极其中二地答道:“那就为民除害。” 曲湘湘着急道:“要是我们被那怪物给除了呢?别忘了你的伤还没好!” 可恶啊,真的受不了了,你们修真界就没有一个人学过风险评估吗? 该不会都看《俏寡妇》去了吧! 隋玉被她的话一噎,差点没抱稳怀里的剑:“……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 曲湘湘十分不满地反驳道:“那是因为我怕我们都歹在了西水镇!” 好话歹话都是虚的,命才是真的。 曲湘湘认为自己十分清醒。 隋玉:“……”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慕含章以手掩唇,很给面子地没有笑出声。 “掌柜的不是说了吗?”慕含章清了清嗓子,说道,“所谓的怪物只是传说,况且有那么多修士都过去了,就算真的有这么个怪物,难不成合众人之力还制服不了它吗?” 曲湘湘瘪了瘪嘴。 他说的也有那么几分道理啦。 慕含章侧过脸去,假装不经意地靠近曲湘湘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难不成你还想和隋玉在路上多耽搁几天?” 曲湘湘浑身一震。 有道理。 要是这一路上,隋玉或者慕含章哪个又想不开了,又像昨晚那样来打扰她,睡不好再加上赶路的生理疲惫,还有时刻要在他俩跟前演戏的精神疲惫,那她说不准分分钟就会歹在路上。 是默默忍受两个神经病的精神折磨,还是挺身直面挖灵核的残暴怪物,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然而,还没等曲湘湘思考出个所以然来,那俩男的已经起身准备出门了,显然是不打算把她的意见放在考虑的范围内。 曲湘湘:“……” 她一个掌握钱袋子的人为何如此卑微? 他们修真界对金主的态度都这么嚣张的吗? 她不放心地拍了拍腰间的葫芦,小声问道:“喂,黎渊,要是真的有什么挖灵核的怪物,你会保护我的吧?” 黎渊没出声。 曲湘湘:“……” 这是没睡醒还是在装死呢? 那个主奴之契到底靠不靠谱啊! 曲湘湘有些沮丧地跟了上去,隋玉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慕含章才慢慢悠悠地走到门口。 “很害怕吗?”慕含章问道。 曲湘湘白了他一眼,死要面子地说道:“听上去确实有点可怕不是吗?” 慕含章低笑一声:“你连我都不怕,还会怕一个怪物吗?” 曲湘湘:“???” 谁说我不怕你的? 哪儿传出来的谣言? 我都快怕死了好吗! “走吧,”慕含章凤眼微弯,“你还跟那条蛟龙结着主奴之契,我暂时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句话并没有让曲湘湘放下心来。 她问道:“暂时?” 慕含章悠悠地走在前面,慢腾腾地说道:“曲湘湘,不要得寸进尺。” 曲湘湘:“???” 得寸进尺? 他这是哪里来的错觉…… 慕含章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 第43章 西水镇 晌午时分,曲湘湘一行人终于走到了西水镇。 天气虽然有些闷热,但是此时西水镇上的来往的人却不算少,看样子明天黎家小姐的绣球招亲的确吸引了不少人前来此处。 曲湘湘在一家卖糕点店铺的店铺里斥重金买了三碗加了冰块的杂豆甜汤,顺便询问了一番这镇上哪里有投宿的地方。 出了西水镇,得走好几十里才能到另一个有人烟的小镇上,如果他们今晚不在西水镇住下,说不定就要在这儿的某座山头住下了。 对此曲湘湘表示:这跟给怪物免费送口粮有什么区别? 谁知听闻他们要找地方落脚之后,店里所有的人都摆了摆手。 他们告诉曲湘湘,因为外地来了很多人都想来参加白家的绣球招亲大会,所以这镇上的客栈早在三天前就已经被定完了,他们这么晚才来,肯定是找不到住宿的地方的。 曲湘湘干了一碗杂豆甜汤,不死心地决定在镇上转悠一圈再问一问。 问了好几家客栈,都说客满了,曲湘湘抱着自己的钱袋子欲哭无泪:“难不成我们今晚真的要露宿街头了?要是这西水镇真的有挖灵核的怪物,这不妥妥地给它送夜宵吗?” 就在这时,一顶四人抬着的浅蓝色轿子从拐角处向曲湘湘他们所在的巷子口走了过来。 一个身穿缎面鸦青色袍子,浓眉大眼、长相端正的青年正弯着腰,隔着轿子的竹帘听着里面的人说话。 一阵风拂过,将竹帘吹起了一半,曲湘湘看到坐在轿子里的是一个女子,脸上带着月白色的纱巾,看不清面容。 那女子眼眸一抬,与曲湘湘眼神交汇,曲湘湘明明不认识那女子,却在对上她眼神的那一刻,莫名地觉得自己的心有一瞬间的失重感。 女子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曲湘湘轻轻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不明所以地看着那顶浅蓝色的轿子。 也不知道里面的人说了什么,隔了一道竹帘正在听她说话的青年频频点头,还时不时地朝曲湘湘他们这边看上几眼。 轿子不一会儿就被抬着走远了,那青年却依然留在了原地,看着轿子消失在巷尾处,才整了整衣袍,微笑着朝曲湘湘走了过来。 “问三位仙君好。”他微微弯腰拱手,说道,“小的名叫白凃,是西水镇白家的管家。” “白家?”曲湘湘问道,“就是明天要举行招亲大会的那户人家吗?” “是的。”白凃点点头,“方才那顶轿子里的正是我家小姐。小姐她差我来问各位一句,不知三位是否已经找到投宿的客栈了?” 曲湘湘摇了摇头。 白凃笑了,客气地问道:“那不知三位是否愿意答应我家小姐的邀约,去我们府上住上一晚?” “你们府上?”隋玉抱剑皱眉道,“为何你家小姐要邀请我们去你们府上住?” 无缘无故地将三个陌生人请回家中去住,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猫腻。 白凃狡黠一笑,看着隋玉和慕含章说道:“当然,我们小姐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曲湘湘问道。 “条件就是……”白凃指着慕含章和隋玉说道,“明天的绣球招亲大会,这两位仙君请务必要参加。” 曲湘湘:“……” 哦,这个看脸的世界。 曲湘湘完全没有给他俩开口的机会,拍着胸脯满口答应道:“没问题!白管家,你只管放一百个心,明天他们一定会到场的。” 有人不满地大喊:“曲湘湘!你没资格替我答应这个!” ——这是隋玉。 有人站在原地不断地向曲湘湘发射死亡视线。 ——没错,这是慕含章。 “闭嘴!”为了不露宿街头成为怪物的宵夜小点心,曲湘湘狠狠地瞪着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说道,“我在你们俩身上花了那么多钱,是你们该回报的时候了!” 白管家:“……” 慢着慢着,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奇怪呢? “您……”白凃打量了一下曲湘湘,措辞谨慎地开口问道,“您跟这两位仙君似乎交情匪浅?”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好像一个妈妈桑的花季少女曲湘湘表示:“不不不,我们没什么交情,你不用担心。” “可是……” 曲湘湘不想太费劲儿地跟白凃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怕白凃反悔不让他们住进去白家,于是讪笑着说道:“我们三个是同门,这次只不过是下山历练恰巧碰到的。他们的钱用光了,所以我就请他们吃了几顿饭,就这么简单,平日里我们三个一点都不熟。” 慕含章:“……” 隋玉:“……” 白管家松了一口气,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慕含章和隋玉。 曲湘湘跟白管家打了个哈哈,将脸色难看的两人推到一旁,摆出一副知心大姐姐面对叛逆期少年的包容态度,耐心开解道:“拜托,那个白家小姐让你们去参加那个绣球招亲大会,又没有让你们必须要娶她是不是?抢绣球难,躲着它不是很容易吗?你们不伸手去接,那绣球还能追着你们不成?” 慕含章:“……” 隋玉:“……” 有道理。 白管家问道:“那三位……” 曲湘湘拍了拍手,弯着杏眼笑道:“没问题了,我们这就跟你走。” 第44章 终于来了 跟着白管家走了一段路,曲湘湘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白管家,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白凃笑了笑:“当然可以,您尽管问,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嗯……”曲湘湘怕冒犯到镇子上的人,于是谨慎地轻声问道,“西水镇上是真的有生挖修士灵核的怪物吗?” 白凃听了微微一怔,而后缓缓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吗?”曲湘湘好奇。 “小的只是略有耳闻,但是……”白管家斟酌半晌,说道,“但是具体的情况小的也不是十分清楚。” 曲湘湘点点头,默默听着。 慕含章和隋玉也放轻了脚步。 “最近,镇子上的确有这样的传言,说是有修士被生挖灵核,弃尸郊外……”他将自己知道的事娓娓道来,语气平静,“但是也只是听说,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镇子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我有时出府办事,镇民们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也顺便问了一嘴,传言越来越离谱,但是谁也没有亲眼见过所谓的‘怪物’,也没有人发现修士的尸体。所以,我认为这件事可能只是空穴来风,被传来传去的,才说得玄乎了。” 曲湘湘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看来传言未必是真的。” 白管家笑了笑:“若是仙君们担心这个,那大可放心。我们白家是西水镇上世代的修真大家,虽说老爷年纪大了,小姐身子不好不能学道,但是我们白家的祖师爷早在府上布上了严密的阵法,一般的修士若是摸不到窍门,根本就没法子进府里去。” 严密的阵法…… 精准捕捉到这几个字的慕含章微微拧起了眉。 不多时,他们一行人已经步行到了白家大宅前。 看得出来这是一座十分古老的宅院,两扇朱红的木门不知经历了多少个年头的风吹日晒,颜色已经变得黯淡了,门上的黄铜把手有些掉漆了,宅子前两座巨大的石狮子倒是依旧神采奕奕。 白管家走向前去,握住黄铜把手在门上三长两短地叩了几下,木门“吱呀”一声,拖着厚重的身躯向两旁打开了。 “三位,请吧。”白凃弯腰做了个“先请”的手势。 曲湘湘探头探脑地在门口张望了片刻,正想进去,却在跨过门槛之前停住了步子,不放心地回头对着那两个脸色极差的家伙叮嘱道:“这是别人家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两个不许胡来。” 她也不想像个老妈子一样叮嘱两个成年人要讲礼貌,但问题是,这两个人,隋玉自视甚高,慕含章目中无人,曲湘湘很难不担心这俩会得罪人。 然而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理都不理她一下,跟着白管家径直地走进了宅子里。 曲湘湘:“……” 她这个金主当得比怨种还要卑微。 白家大宅带的院子很大,设计偏向江南一带的园林,亭台楼阁,繁花似锦,绿树成荫,院子的西边还有一个不小的人工湖,湖中央有一座小小的凉亭,周围开满了粉色的荷花。 曲湘湘注意到湖中央的亭子里有一个人,正是刚才轿子里的白家小姐。 她已经取下了面纱,两条手臂搭在凉亭的围栏上,脑袋趴在手臂上,似乎看荷花正看得出神。 白管家示意他们先在原地站着,他独自一人先走到了凉亭里,看样子应该是向白小姐汇报他们几人的情况。 不一会儿,白管家从亭子里朝他们走了过来,他差两个小厮先将慕含章跟隋玉带去客房,让曲湘湘先行留下。 “为什么要我留下?”曲湘湘问道。 白管家只摇了摇头:“这是我家小姐的意思,小的只是按吩咐办事。” 慕含章不知道在想什么,定定地站在原地没动。 “仙君请放心,我们小姐终日卧病在家,好不容易见到年纪相仿的姑娘,只是想说几句闲话。若是这位仙君不放心,可以在这儿等一会儿。”他看了眼慕含章和曲湘湘,自觉地退到了一边。 “慕含章,”曲湘湘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你想等我吗?” “你真的想过去?”慕含章语气不怎么好地问道。 “对。”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股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自己需要去见一见这个白家小姐。 慕含章神情冷峻:“曲湘湘,听着,你真的不太聪明。” 曲湘湘:“???” 您要不还是闭嘴吧。 “所以,”慕含章轻轻地碰了碰她腰间的无量葫芦,“如果真的……”他没有把接下去的话说完,但是曲湘湘不是真的笨蛋,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那就将它打开,喊他出来。” 曲湘湘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是……在关心我吗?” 她甚至怀疑慕含章被隋玉传染了,精神出现了一定程度的问题。 “哼,”慕含章嗤了一声,向凉亭望了过去,“我只是觉得那个白小姐有点不太正常。” “你也有这种感觉?”曲湘湘脸上浮现出一种终于找到了同道中人的、不合时宜的兴奋感。 慕含章:“……” 说她不聪明是真的没有冤枉她。 慕含章使了个传音咒:“她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那么她留我们在这儿,必定有所图谋。以你的脑子,指望你搞清楚她的目的显然不太现实,所以你去了之后,要做的就是多套套她的话。” “那你呢?”曲湘湘问。 “我在这儿附近转转。”他沉思道,“这里的阵法应该不止一个,我想搞清楚到底是什么阵法。” “那你也小心点。” 慕含章盯着她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小脸:“不必管我,管好你自己。” 曲湘湘小嘴嘟嘟。 她只不过是担心他罢了,他怎么老是不领情呢? 曲湘湘侧过身子,对白管家说道:“白管家,我跟你过去。” 白管家点点头,眼睛看向了慕含章。 曲湘湘轻轻推了慕含章一把,笑道:“他会房间去,麻烦你让人把他带回去。” 白管家招来了刚才那个小厮,让他带着慕含章走了。 “您沿着这条小道就能走到亭子里了。” “你不跟我过去吗?” “小姐想单独跟您谈谈,”白管家说道,“我就在这儿候着。” “那好吧。” 曲湘湘沿着一条鹅卵石小路往了湖中央的凉亭里走去,靠白小姐越近,心慌的感觉就越严重,她想呼唤酌月,但是又怕引人怀疑,只好咬着唇走进了凉亭里。 白小姐坐在凉亭的长椅上,依旧维持着那个脑袋趴在手臂上的姿势,曲湘湘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白小姐?”曲湘湘叫了她一声。 她一动不动地,曲湘湘等了她好一会儿,以为她没听清,刚想再叫她一声,她才极慢极慢地转过头来,朝曲湘湘嫣然一笑道:“你终于来了。” 第45章 她喜欢的人是我 在看清楚白小姐真容的一瞬间,曲湘湘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怪不得西水镇的客栈都住满了,白小姐的这张脸确实很值得让人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为她抢绣球。 她的肤色是不太健康的苍白,手腕上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可能是常年抱恙的缘故,两片花瓣般的嘴唇也是血色不足的极淡的粉色。而她的眉毛和眼珠子却长得极黑,好像白纸上的山水画,浓淡适宜,淡雅却不寡淡。 过了好一会儿,曲湘湘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终于?” 听起来像是等了她很久了。 “我看见你跟白管家在那里说话说了好久,”她浅浅地笑道,“我等得有点无聊了,还怕你不会来。” “对不起。” 白小姐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不用道歉,本来就是我让你们过来的。我叫白芷,你呢?” “曲湘湘。” “曲湘湘?”她将这普普通通的三个字在唇边细细地咀嚼半晌,而后抬头轻笑道,“挺好听的。” “额……谢谢。”那股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曲湘湘忍着不适问道,“白小姐,你让我过来,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呢?” 白芷偏过了脑袋,视线又落在了那一池荷花上,语气缥缈:“我只是觉得跟你很有缘。” 曲湘湘:“有缘?” “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左胸膛,“你呢?湘湘,你有这种感觉吗?” 曲湘湘:“……” 那倒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只不过跟你的可能不太一样。 “有……吧。” 没办法,她实在不忍心伤害一个病弱的美少女。 听到曲湘湘的回答,白芷高兴地笑了起来,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也因此浮上了两抹淡淡的红晕,她侧过身来,速度快得不像是个病人,一把就抓住了曲湘湘的手。 本来,女孩子跟女孩子握一握手什么的,曲湘湘是不在意的,毕竟林筝激动的时候还常常抱着她。 但是…… 白芷一只手抓着曲湘湘的手腕,一只手让曲湘湘的手掌摊开,一遍又一遍地、近乎贪婪地抚摸着曲湘湘的掌心。 她的眼神就好像灰太狼看到了喜羊羊,总而言之就是充满了与病弱少女人设不符的狼性。 曲湘湘:“……” 哦,这是合理的吗? 这确定种的是荷花而不是百合吗? 曲湘湘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白芷她一个常年患病的少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曲湘湘怎么抽也抽不出来,又不敢用灵力,生怕伤到瘦弱的她,只能像疯狂地抖着手,试图把手给抖出来。 曲湘湘怀着一种貌似被同性非礼了的微妙心情,满脸菜色地盯着白芷身后的荷花池:“那个……白、白小姐,不如你先放开我?” 白芷又摸了两把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曲湘湘,抬头微笑道:“你的皮肤真好。” 曲湘湘:“……” 谢谢,但我真的不好这口,对不起了少女。 白芷捂着胸口,眼神亮晶晶的,小脸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她喘着粗气问道:“不、不好意思,你、你能帮我叫一下白管家吗?我今天出来太久了,需要回房休息了。” 曲湘湘忙不迭地点头,飞着去找白管家了。 注意,这里的“飞”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个动词。 好险,曲湘湘拍了拍胸口,差点以为自己的贞洁就要交代在这个小凉亭里了。 曲湘湘心惊胆战地被小厮领着去了她自己的厢房,没走几步前面带路的小厮就停了下来,闭着眼睛木木地站在原地。 又怎么了? 曲湘湘的心揪了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 忽然,从旁边的假山石里窜出一个人影,飞快地将她扯到了假山石后面,曲湘湘睁圆了眼睛,定睛一瞧才发现是慕含章,吊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你吓死我了!”曲湘湘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嘘!”慕含章将一根细长的手指贴在唇上,“她跟你说了什么?” 曲湘湘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他:“你一直在这儿等着我吗?” “当然不是!”慕含章否认得飞快,“我只是在这儿附近看看有没有法阵的痕迹。” “哦——”曲湘湘凑近了小声问道,“那有吗?” “……暂时没看出来,晚上需要再来此探看一番。”他不自然地咳嗽两声,问道,“你呢?那个白小姐可有问题?” 想起白芷,在艳阳高照的八月晌午时分,曲湘湘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问题很大。”她说道。 “什么?”慕含章脸色微凝。 “我怀疑,抛绣球招亲只是一个幌子,其实……” “嗯,其实?” “其实她的目的其实根本不是找夫君,而是……”曲湘湘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而是?”慕含章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有人捧哏才肯继续说下去。 曲湘湘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可能,不一定对,她……她喜欢的人其实……其实是……我?” 慕含章:“……” 他揉了揉耳朵,问道:“什么?” 曲湘湘捂着脸低声喊道:“她、她刚才一直在摸我的手,呜呜,一直不肯放开,还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 慕含章:“……” 他感到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不对,等等。”慕含章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你说她一直抓着你的手不放,在、在摸你?”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摸”这个字完整地吐了出来,“还一直盯着你?你确定她没有给你下咒?” “下咒?” 曲湘湘将手从脸上剥了下来,她倒是没想过这个可能。 “但是……”她皱着两道柳叶眉,看上去很苦恼,“但是白芷她不是修士,怎么给人下咒?况且,我也没有觉得哪里有不对劲儿的地方。” 慕含章略嫌弃地看着曲湘湘:“她必定别有所图,但一定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曲湘湘:“……我很差吗?” 你那嫌弃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那是对待金主应该有的眼神吗? 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你的重点竟然是这个吗?” 曲湘湘:“……” 还不是被你气的! “曲湘湘,”慕含章伸出一根手指快速地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你的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有用的东西?” 曲湘湘:“……” 曲湘湘没法回答慕含章这个问题。 事实上,她已经完全愣住了。 刚、刚才,用手指点她额头的人是慕含章没错吧? 慕含章,该不会也被人夺舍了吧? 第46章 白芷 傍晚时分,白管家来到西厢请曲湘湘和慕含章去大厅用晚膳,曲湘湘这才发现隋玉并不跟他们一起住在西厢。 “隋玉呢?”曲湘湘看了一圈,问道。 白管家往东边一指:“那位仙君住在东厢房。” 东厢房? 为什么她跟慕含章都住在西厢房,而隋玉却住在东厢房? 是想将他们分散,还是另有目的呢? 曲湘湘跟在白凃身后,向慕含章投去了疑惑的一瞥。 慕含章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到了前厅,雕花的红木圆桌上早已摆好了一大桌子菜。 炸得金黄的松鼠鳜鱼,炖得软糯的八宝鸭,色泽鲜艳的莲蓬豆腐,精致的蝴蝶虾卷,码得像小山一样的、橙黄色的螃蟹,口感清爽的鸡丝豆苗……可能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中间还摆着用冰块镇着的荷叶莲子粥。 曲湘湘看着这一桌子菜,不禁感慨道:“白管家,你们也太客气了。” 白管家谦卑地笑了笑:“下午我家老爷在外面办事儿回来的时候,听说府上来了贵客,特意交代厨房要多备点好菜来招呼各位。”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就来了三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进了前厅。 白芷亲昵地挽着白老爷的手臂,苍白的小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而白老爷则一直试图跟隋玉攀谈,但隋玉看起来却没什么聊天的兴致,一直垂着脑袋顺着白老爷的话时不时地点头、摇头。 白老爷正滔滔不绝地跟隋玉说着话,抬头一打眼看到了慕含章,一双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哎呦,哎呦,”他乐得合不拢嘴,上下将慕含章打量了一番后,胖胖的脸上堆起一个肉乎乎的笑来,“这就是白凃说的慕少侠吧?果然是龙章凤姿,不同凡响啊。” 慕含章后退一步,微微颔首。 与此同时,曲湘湘也在打量着这个白老爷。 他看起来四十上下的年纪,脸和身材都圆滚滚的,头上戴着一顶金丝绸帽,腰间系着一条翡翠玉带,大拇指上还戴着一个白玉扳指,俨然是一副土财主的做派,半点看不出他是修仙学道之人。 “白老爷,”曲湘湘挂上一个礼貌客套的笑容,拱手垂首道,“叨扰了。多亏了白小姐心善,才不至于让我们几个沦落街头。” “哪里的话。”他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渐敛,“我们白家大宅多得是厢房,几位若是不嫌弃,多住些日子也无妨。” 曲湘湘看出来了白老爷不想搭理她,这人现在一门心思全在慕含章跟隋玉身上,一见到他俩就笑得合不拢嘴,显然是对自家女儿的眼光非常满意。 她识相地退到了一旁,打完招呼后就闭上了嘴巴。 但是,白芷的目光却时时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曲湘湘被她看得不自在,侧着脸也朝她看了过去。 病弱美人的嘴角一直扬着一个小小的弧度,照理说应该是十分友好的表示,但曲湘湘却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白芷说的“一见如故”曲湘湘是不相信的,她看见白芷的时候只觉得心慌,如果真的像白芷所说的那样“有缘”,曲湘湘又怎么会总在她靠近的时候觉得心慌呢? 白芷到底为什么这么说? 她到底想干什么,又想从曲湘湘身上得到什么? 没想到无意中路过西水镇,竟会招惹上这么多的麻烦。 这件事迷雾重重,曲湘湘忽然感到心情沉重。 “哎呦,哎呦,”白老爷晃着脑袋笑道,“瞧我这记性,府上来了贵客太高兴了,都忘了各位还没用晚膳。各位快快请坐,白凃,再去酒窖里把我珍藏多年的竹叶青拿出来。” “是。” 白凃垂首弯腰地退了出去,前厅里只余下两个小厮在一旁候着。 白芷在白老爷左侧落座,隋玉坐在了白老爷的右侧,慕含章隔了一个位子坐在了隋玉旁边,曲湘湘挨着慕含章坐了下来。 白老爷看着曲湘湘跟慕含章,脸色一时间有些精彩,但是他不愧是个生意人,很快又把那点不愉快给压了下去。 “来来,大家起筷,千万别客气。” 饭桌上,白老爷发挥了他生意人的本能,谈天说地的,一个人也能唱完两台戏。 曲湘湘躲避着白芷的目光,只管闷头吃饭。 “慕含章,”她脸颊鼓鼓的,闷声说道,“你觉没觉得白小姐她一直在看我?” 从他们几个进门的时候慕含章就发现了,白芷的眼神确实时常有意无意地落在了曲湘湘身上。 “你确定,你以前真的不认识她?”慕含章垂眸问道。 “我很确定。”曲湘湘的记忆里完全没有白芷这个人的存在,原书中更没有出现过白芷这个名字,“所以我才觉得很奇怪,不是吗?” 他们悄悄说着话,讨论的事情很严肃,举止也丝毫没有亲密的模样,但这仅仅只是他们以为的。 落入到别人眼中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隋玉无意间瞥到曲湘湘的位置,发现她跟慕含章正旁若无人地说着小话,心情顿时不怎么好了。 他们三个是一起来到这儿的,这两个人有什么秘密是他不能听的? “隋少侠,”白芷轻轻地叫了他一声,抬手舀了一勺八宝鸭添到了他的碗里,“尝尝这个,这是我家厨子的拿手好菜。” “劳驾了,我自己来就好。” 隋玉看着碗里的八宝鸭,这是他为数不多喜欢吃的菜品之一,而今天这一桌子菜大部分都很合他的口味。 “哎呦,哎呦,”白老爷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年轻就是好啊。”他半真半假地问道,“要不女儿你跟爹爹换个位置,你坐到隋少侠旁边来?” “爹!”白芷紧张地看了隋玉一眼,嗔怪道,“你总是喜欢胡说八道。” 隋玉对她礼貌地笑了一笑,她苍白的脸浮上了两抹红晕,似乎很是害羞地低下了头。 隋玉:“……” 都是曲湘湘惹出来的麻烦事,而她居然还不知悔改地吃得那么香。 他起身夹了一个蝴蝶虾卷,筷子一转,在白芷期待的目光中放到了曲湘湘的碗里。 不明所以的曲湘湘:“……” 这是在干什么? 她都快撑死了哪个黑心肠的还在给她夹菜? “曲湘湘,”隋玉朝她微笑道,“多吃点。” 曲湘湘:“……” 他又抽什么风呢? 曲湘湘盯着碗里的虾卷,慕含章也在盯着她碗里的虾卷。 她现在很撑,但是她不想浪费粮食,于是悄声问他:“你想吃吗?” 慕含章冷冷地哼了一声,撇过了脑袋。 曲湘湘:“……”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难以捉摸。 曲湘湘纠结地抬头,发现除了慕含章之外,饭桌上的所有人都在盯着她。 曲湘湘:“……” 怎么了这是? 没见过花季美少女优雅干饭的模样吗? 迫于众人的目光,曲湘湘无奈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将碗里的虾卷一整个地塞到了嘴里,腮帮子撑得像个松鼠一样。 真的不能再吃了。 再吃就要吐了。 慕含章:“……” 他默默地将自己的椅子挪开了点。 曲湘湘:“???” 你给我回来! 第47章 醉酒 白管家从地窖里拿出来的竹叶青,酒坛子上的泥封还没被砸开,酒香就飘满了整个前厅。 白老爷举着酒杯,先自饮了三杯,主人家这么客气,桌上的人也不好再推脱,除了病弱的白芷,都端起了酒杯。 这酒闻着香,喝着辣,慕含章一向不喜欢喝酒,见白老爷一张胖脸红扑扑的,一直拉着隋玉说话,他只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酒杯。 然后他转头一看,曲湘湘握着酒杯端详片刻,很豪气地喝了个干净。 慕含章:“……” 没看出来,她居然这么能喝。 曲湘湘喝得太猛,被那一小杯竹叶青辣得舌头发麻,她嫌弃地将脸皱成了一个小包子,把酒杯子推远了些。 “啊——” 曲湘湘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慕含章皱着眉看她,只见她一张白皙干净的小脸红成了一个鲜嫩的桃子,一双杏眼水汪汪、雾蒙蒙的,嘴角还挂着一个傻兮兮的笑。 慕含章:“……你是不是喝醉了?” 曲湘湘弯着眼睛笑了两声:“我叫曲湘湘。” 慕含章:“……我知道。” 果然还是高看她了,就这一杯倒的酒量她为什么还敢喝酒? 曲湘湘掰着手指,懊恼地说道,“我今年……多少岁来着?”她鼓起了脸,“算了,不重要,我不记得了。但是、但是我家里很有钱。” 慕含章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你到底想说什么?” 曲湘湘顶着一张大红脸,忽地朝慕含章凑了上去,一双大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他。 慕含章的耳朵烫了起来,他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问道:“说话就说话,你需要靠这么近吗?” 曲湘湘双手捧住自己的脸,期待地问道:“那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了吗?” 慕含章:“……” 所以她刚才那一番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就是为了这个? “可不可以啊?”曲湘湘扯着他的袖子甜甜地问道。 这么好看的人,不当她的男朋友岂不是可惜了? 喝醉了的曲湘湘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什么问题。 “白老爷,”慕含章红着耳尖站了起来,“她喝醉了,抱歉,我想先送她回去。” “哎呦,哎呦,”白老爷说道,“这……不如差白管家将她送回去,如何?这酒刚喝了一半,慕少侠你怎么能先行离场呢?” 他说着,朝白管家使了个眼色。 白管家立刻走了过来,想将曲湘湘扶起来。 慕含章抓着曲湘湘纤细的胳膊,冷冷地看着白凃。 白凃刚伸出来的手尴尬地顿在了半空中,他讪讪地收回了手,愣在了原地。 “不必麻烦白管家,”慕含章扶着曲湘湘的胳膊站了起来,“我送她回去就行。” “这、这……”白老爷看向了白芷,白芷轻轻地朝他点了一下头,“好吧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慕少侠你将她送回去之后可别忘了回来再多喝几杯啊。” 慕含章微微侧头将曲湘湘扶正了:“那就先告辞了。” 他转身之前,有意观察了一下白芷的神情。 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扶住曲湘湘的那只胳膊,眉宇间有些难以掩藏的不耐和躁郁。 慕含章想起了曲湘湘说过的,关于“白小姐喜欢的人其实是她”的那番话,一时间觉得自己被曲湘湘荼毒得实在是不轻。 “慢着!”隋玉忽然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将她送回去。” 他已经不想留在这儿被白老爷灌酒了。 闻言,除了曲湘湘这个醉鬼,在场众人脸色各异。 “不必,”慕含章轻轻笑了笑,“若是我们都走了,只留下白老爷和白小姐,那也太不像话了,是不是?” “哎呦,哎呦,”白老爷扯着一张胖脸打圆场,“隋少侠尽管留下来,有慕少侠将她送回去,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白芷没说话,眼睛在曲湘湘和隋玉之间转了几个来回,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似乎是开心,又像是气愤,慕含章不懂这两种表情怎么可以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张脸上。 这个白芷,果然很不对劲。 “来来来,”白老爷拉着隋玉坐了下来,给他的杯子里满上酒,“再多喝几杯,再多喝几杯。女儿啊,来给隋少侠夹菜,多陪他说说话。” 白芷重重地咳了几声,捂着胸口楚楚可怜地看着隋玉:“隋少侠?” 隋玉深深地看了慕含章一眼,缓缓地坐了回去。 慕含章不指望喝醉了的曲湘湘能有多听话,但也绝没有想过她会这么难缠。 曲湘湘根本不需要慕含章扶着她,她非常自觉地挽住了慕含章的手臂,扬着嘴角,仰着脑袋,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慕含章。 她居然就这么看了慕含章一路。 对此,慕含章表示:“……” 她但凡将自己奇怪的毅力用一半在读书上,炼丹课也不至于不合格。 慕含章将她送了回房,本想趁着白老爷和白芷都在前厅里,好去院子里探查一番,谁知他刚想走,就被曲湘湘一把拽住了衣袖。 曲湘湘仰着小脑袋,一双眼睛泪汪汪的,看样子竟然是要哭出来了。 慕含章:“……” 演的吧,至于吗? 慕含章轻轻地、小心翼翼地、不动声色地试图在她的手里将自己的衣服袖子拽回来。 曲湘湘:“……” 她呆呆地看着从手里慢慢滑走的衣袖子,嘴巴往下一撇,眼泪扑扑地掉了下来。 慕含章:“……” 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了? “你哭什么?” 慕含章看起来比曲湘湘还要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呜呜……”曲湘湘呜咽道,“你、你要走了是吗?” 慕含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曲湘湘也没想听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可是、可是为什么没、没有离别吻?” 慕含章:“……” 离别……什么? 肯定是他听错了吧。 慕含章尝试安慰自己。 “你不是答应了做我的男朋友吗?别的小情侣都有离别吻的,你为什么没有!” 曲湘湘边哭边叫,气势十足,令人佩服。 慕含章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辜,他喘了两口气,尽量语气平淡地问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曲湘湘目露凶光:“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这个渣男! “……我没有。”慕含章想了一下,补充道,“我没有答应你。” 曲湘湘一下子蹦了起来,跟个小炮弹似的猛地朝慕含章身上狠狠地撞了过去,慕含章没想到她喝醉之后力气比平时还要大,猝不及防地被她撞倒在了身后的床铺上。 曲湘湘压在慕含章身上,脸上挂着泪,嘴角露出一个狞笑来:“呵,等生米煮成熟饭之后,我看你还怎么抵赖!” 慕含章:“……” 他认为,给她喝酒的人应该被保送进镇妖塔里关个三天三夜。 没意见吧? 第48章 麻烦精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一弯上弦月静静地挂着树梢上,黯淡的光芒照不亮幽深的庭院,僻静的西厢只有一间厢房燃起了昏黄的烛光。 当曲湘湘一手压着慕含章的肩膀,一手胡乱地去扯他的腰带的时候,慕含章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在颤抖。 他随手将床上的一条丝绸薄被扯了过来,一个翻身将醉得一塌糊涂的曲湘湘反压在床头,一条腿曲起来压住了她的膝盖,干脆利落地用丝缎薄被将她捆了起来。 曲湘湘眨巴着大眼睛,被酒精麻痹的脑子一时间还转不过弯来,茫然地看着慕含章。 慕含章轻轻地喘了两口气,红着脸飞快地下了床,谨慎地整理着被曲湘湘蹭得乱糟糟的衣领和松松垮垮的腰带。 嗯,是非常容易让人误会的动作。 但是慕含章绝对比小葱拌豆腐还要清白几分。 被绑成了大闸蟹的曲湘湘:“嘿嘿。” 慕含章:“……” 他不想在这里跟一个醉鬼浪费时候,于是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之后,便转身想走。 在他刚刚靠近门口的那一瞬间,曲湘湘的哭声再一次从他的背后响了起来。 慕含章咬牙回头。 曲湘湘嘟着粉色的唇,含混地说道:“离别吻……” 慕含章扶住了自己的额头:“除了这个!” 曲湘湘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砸,她动了动肩膀,艰难地在床上蠕动几下:“可是我想要……呜呜……你欺负我……” 慕含章:“……” 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现在这个情况到底是谁欺负谁? 慕含章无奈地走了过去,站在床前垂眸看着哭花了一张小脸的曲湘湘,颇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 若是曲湘湘清醒的时候,他只要一个眼神,曲湘湘就会乖乖闭嘴,但是醉酒的她显然不会有那样察言观色的本事。 她哭得实在是太可怜了,眼圈红红的,鼻尖粉粉的,整个人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发出呜呜的哀泣。 “……除了这个。”慕含章看着从她眼眶里不断滚落下来的晶莹泪珠,再次强调。 曲湘湘吸了吸鼻子,更咽道:“那就……抱抱我。” 比起亲她,抱她一下似乎变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慕含章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僵硬地抬了抬,在曲湘湘充满期盼的目光下,他转眼便回过神来,迅速分出一丝灵力注入了曲湘湘的眉心之间。 曲湘湘“啊”了一声,很快地昏睡了过去。 这个房间终于安静了下来。 慕含章闭着眼睛,轻轻地掐了掐自己的鼻梁。 他早该想到的,居然浪费时间在这里陪她磨蹭了这么久。 得抓紧时间了。 他这样想着,俯下身颇为不情愿地为曲湘湘盖好了被子,出去的时候在门上落下了两道结界,才迈步朝白家的院子里走去。 并不是说他有多关心曲湘湘,只是现在的麻烦事太多,万一她生病了情况会变得更加棘手。 慕含章不耐地瞪了一眼被他布下了两道结界的房门,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个麻烦精。 …… 一个盘着发髻的婢女端着一个木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颗缠满彩线的绣球。她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抱怨道:“这绣球小姐都看过好几遍了,怎么还要看?多看几遍也看不出个花来。” “明天就要抛绣球招亲了,小姐紧张一点不也是正常的?”另一个作同样打扮,提着一个白灯笼的婢女说道,“这可是关系到女儿家终生幸福的大事,谨慎一些有什么不对?行了,别抱怨了,赶紧去吧。” “这绣球在西厢的库房里,小姐住在东厢,这大热天的,我说两句怎么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这都晚上了还热呢?别矫情了,老爷的晚宴已经结束了,要是小姐回到房里没看到绣球,又要发脾气了。” “这些日子以来小姐越来越爱发脾气了,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的身体时好时坏的,天天都跟回光返照似的,心情能好吗?” 等两个婢女提着灯笼走远了,慕含章才从假山石背面走了出来,不着痕迹地跟了上去。 虽然从她们的对话中暂时还不能发现什么,但是让慕含章觉得最奇怪的一个地方,就是白芷她住在东厢。 而隋玉恰巧也被安排住进了东厢。 一般来说,主人家都不会安排客人跟自己住在同一个院子,更何况他们三个于白家来说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而白芷还是个未出阁的、隔天就要招亲的姑娘。 但凡白管家懂点规矩,他都不会作出这样的安排。 而白管家不可能不懂规矩,所以原因只有一个,他是奉命行事。 那么,做出这个命令的,是白芷,还是白老爷呢? 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事情远比慕含章所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两个婢女将东西放下后很快就退了出来,慕含章飞身翻上了白芷的屋顶,将一块瓦片轻轻地移开了半条缝隙,这个视角让他对白芷的闺房一览无遗。 而令他感到吃惊的是,白管家居然也在她的房间里。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白芷闭着眼睛半躺在一张梨花榻上,腰间盖着一条滚金边的毯子,看上去不太舒服。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白管家背对着慕含章,他看不清白凃脸上的表情,“放心吧。” “那这个绣球……” “这个得等到明天早上,招亲大会开始之前才能动手。” 白芷“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白管家不知从袖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说道:“小姐,您最近身体不好,不要忘了吃药才是。” 白芷的眼睛缓缓睁开,两道细眉蹙了起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厌恶的表情:“拿远点儿。” “您必须吃下去。”白管家的语气没有了以往的谦卑,反而显得有些强硬,“您知道这个有多珍贵。” 他将一个小瓷瓶放到了白芷的掌心里,转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别多想,闭着眼睛吞下去。” 白芷低着头将药吃了进去,闷头喝光了一整杯水。 “咳咳、咳咳咳……” “小姐……” 白芷摆了摆手,捂着胸口问道:“你呢?别光顾着提醒我,忘了你自己的药。” 白管家迟疑了好久,才开口道:“是的,我不会忘记的。” “出去吧。” “是。” 白凃退出去之后,白芷冷笑一声,吹熄了蜡烛。 慕含章将那块瓦片归置到了原来的地方,微风夹杂着院子里的草木香,将他高高束起来的马尾吹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他一条腿支了起来,手腕搭在了膝盖上,抬头望着天上黯淡的月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两个人,到底在谋划什么呢? 第49章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慕含章几乎一夜没睡。 他们三个之所以会经过西水镇,是因为黎渊抓走了曲湘湘,他们走的这一趟完全是个意外。 而且看隋玉和曲湘湘的态度,慕含章可以肯定他们之中没有人认识白家的人,而这正是整件事情最为诡异的地方。 因为,昨晚白芷和白凃的那一番谈话,让他觉得那两个人对此早就蓄谋已久。 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他们两个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 如果那样的话,又何必搞什么抛绣球招亲大会呢? 婢女敲响了慕含章的房门:“还有一个时辰,绣球招亲大会就要开始了,老爷让奴婢来提醒仙君,切莫错过了时辰。” “……知道了。”慕含章头疼地应了一声。 “需要奴婢为您洗漱更衣吗?” “……不需要。” 婢女走了之后,慕含章坐在床上想用剩下的时间打坐,闭目养神,刚盘好腿就忽然想起来,他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曲湘湘……” 他捂了捂额头,起身下床。 其实,要是曲湘湘聪明一点,稍微用上一点灵力就能把慕含章用来绑住她的被子崩开,但是慕含章不认为曲湘湘那个宿醉的脑子能想到这些。 况且,还有门上的两道结界。 以曲湘湘贫瘠的知识和拉胯的能力那是必定不可能打开结界的。 慕含章踏着早晨细碎的阳光,手指轻轻一挥一收,曲湘湘房间门上那两道淡紫色的结界就被撤走了。 他思索片刻,轻轻地敲了几下房门。 “谁啊?”曲湘湘的声音很快就响了起来,听上去非常着急,“快进来!” 慕含章没怎么犹豫地就推门走了进去。 “慕含章?”曲湘湘依旧是昨晚那个被捆成了大闸蟹的熟悉的模样。 慕含章心情颇为复杂:“……” 猜对了。 曲湘湘为自己狼狈的模样感到几分羞耻,但是她现在顾不上那些了,急急地朝慕含章开口道:“你、你能帮我解开这个吗?拜托了。” 慕含章抱臂说道:“可以,但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嗯嗯。”曲湘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昨天你喝醉了之后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我喝醉了?”曲湘湘表示震惊,嘟哝道,“怪不得今天起床的时候脑袋这么疼,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慕含章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曲湘湘生出了一丝丝恐惧来,“是不是?”他加重了语气问道。 所以她昨晚对他一通死缠烂打之后,到头来记得的人只有他? 还有比这更气人的吗? “额……”曲湘湘用力地在枕头上蹭了几下自己的脑袋,企图让自己昏昏沉沉的小脑瓜清醒一点,“对不起,我、我有点记不清了,我该不会对你……对你做了什么吧?” 慕含章眯着眼眸打量她,似乎是在判断曲湘湘说的话是真是假。 “是因为,我对你做了什么……所以你把我捆了起来?”曲湘湘大着胆子猜测道。 慕含章没说话,曲湘湘只当他是默认了。 她愣愣地半张着嘴巴,过了一会儿才惊呼道:“我、我打你了吗?不对不对,我打不过你。” 要是她真的有那个胆子打了慕含章,那她相信现在自己绝对不会仅仅只是被绑在了床上。 “难不成是因为我骂了你?可是你也没往我嘴里塞布条啊。” 天哪,她到底对慕含章做了什么? 为什么她的脑子里连一点记忆残片都没有了? 慕含章挑起一边眉毛,幽幽地给曲湘湘下套:“你还记得你骂了我什么吗?” 曲湘湘:“……” 咱就是说,就算她真的小小地、不痛不痒地骂了慕含章几句,但是慕含章已经把她捆成了个木乃伊了,这怎么看倒霉的都是她吧! “大概是怒骂你是个……”曲湘湘咬着下唇,偷偷地觑了一眼慕含章的脸色,十分谨慎地开口道,“芳心纵火犯之类的……吧?” 慕含章对自己未曾听过的名词表示疑惑:“芳心纵火犯是什么?” “意思就是,你可以凭着你这张脸在下至八岁,上至一百零八岁的女性心里燃起一把熊熊燃烧的爱欲之火。” 曲湘湘闭着眼睛狂吹,不遗余力地拍着马屁。 她上辈子在年会上发言的时候都没试过吹得这么猛。 慕含章:“…………” 慕含章被她恶心得脸色铁青。 他快吐了。 算了,就当是为了他自己,慕含章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曲湘湘,”慕含章深吸了一口气,提醒道,“你是个修士。” “啊?”曲湘湘很疑惑。 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你为什么不试着用灵力将被子挣开?”他补充强调,“这只是一张普通的被子。” 曲湘湘:“……” 她很认真地抬头问慕含章:“介意我说脏话吗?” “……非常介意。” “哦——”曲湘湘气运丹田,轻轻一下就把被子炸开了,“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 曲湘湘和慕含章来到抛绣球招亲的地点时,阁楼底下早已就挤满了人。 “所以我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曲湘湘不依不饶地问道。 慕含章冷漠地说道:“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 曲湘湘:“……” 她要是能想起来还用得着问吗? 小气鬼! 曲湘湘鼓着脸,决定把这件事暂且先放一边,来都来了,她得先把热闹看完。 站在白家阁楼底下的所有人都拼了地命想往前面挤去,只有隋玉站在人群之外,抱着剑一脸的不耐烦。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婢女就用托盘端着一个彩色的绣球走上了阁楼,白管家将绣球举起来向楼下众人展示了一番,然后将它放了回去。 他拱着手说了一番客套的场面话,一阵掌声之后,穿了一身红衣的白芷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缓缓地走上了阁楼。 看清楚她真容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曲湘湘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白芷长得这么漂亮,怪不得这些人都跟疯了一样。” 白芷羞涩一笑,从白管家手里拿过了绣球,走到围栏边,用力地往上一抛,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 那一颗小小的绣球被一群人争抢着,在人群中被抛来抛去的,无法在任何一个人手中停留。 曲湘湘坐在阴凉的大树底下,感慨道:“我说了吧?只要你们不主动去抢,绣球也不能追着你们跑是不是?” 她话音刚落,正在被争抢的绣球仿佛有生命力一般,竟在人群中自动地掉了个头,直直地往他们三人所在的方向砸了过来。 曲湘湘:“……”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不对啊。 曲湘湘跳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她怎么觉得这绣球是冲着她来的呢? 夭寿咧,那个白小姐该不会真的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第50章 霸王硬上弓 彩色的绣球忽地定在了曲湘湘眼前,在曲湘湘一脸惊恐纠结的表情中,顺着她的耳朵旁擦了过去,猛地砸在了站在曲湘湘背后的隋玉身上。 曲湘湘拍了拍胸口,重重地呼出来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绣球不是冲着她来的。 隋玉眼睁睁地瞧着那个彩色绣球朝自己飞奔过来,他眉心一跳,果断地轻轻一跃,双臂展开,脚尖平稳地落在了曲湘湘靠着的大树顶上。 但是那绣球好像长了眼睛似的,沿着树干一路俯冲,不管不顾地往隋玉怀里撞去。 看这架势,若是隋玉不把它接住,它绝不会善罢甘休。 隋玉的脚尖稳稳地立在最高的树杈上,他抬起一条腿来,侧身“砰”地一下将绣球踢开。 那个绣球被踢出了好几丈远,似乎是被他踢懵了,在半空中快速地打着旋。 底下众人见状,纷纷飞身朝定在半空中的绣球扑了过去。 就在一个头戴玉冠,身穿蓝衣的修士渐渐要碰到绣球之时,它忽然停止了旋转,上下翻滚几下,换了个方向锲而不舍地朝隋玉撞了过去。 这一幕看得曲湘湘目瞪口呆。 她拿手肘碰了碰站在一旁的慕含章,眼睛紧盯着那个彩色绣球,不解地问道:“这个绣球为什么跟长了眼睛似的追着隋玉?” 慕含章懒懒地垂眸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 看来白芷最喜欢的花不是百合,更没有喜欢上她,不得不说这确实让曲湘湘松了一口气。 只是—— “感觉有点对不起他。” 毕竟是她拍板决定住到白家去的,要是隋玉真的被那个绣球缠得不得不接住它,而非他所愿地要娶白芷,曲湘湘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慕含章轻轻哼了一声,“绣球之所以会追着人跑,肯定是有人给它施了法或是下了咒。”他慢吞吞地看了曲湘湘一眼,“焚情谷出来的,不至于连一个绣球都对付不了。” “施了法?”曲湘湘惊讶地看向慕含章,“谁会对绣球施法?” 慕含章拿看笨蛋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她,不语。 曲湘湘不是真的笨蛋,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你是说……白芷?是她在绣球上施了法?” 慕含章颔首:“你倒也还不算是无药可救。” “但是白芷她不是修士……” “她不是,不代表白家府上没有修士。别忘了,白家是西水镇上最大的修真世家。” “所以……”曲湘湘回首看了一眼站在阁楼上,脸色泛红,眼睛死死地盯着绣球的白芷,又看向奋力躲着绣球满脸躁闷的隋玉,“她从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隋玉?” “白芷住在东厢,他也被安排住进了东厢。”慕含章顿了顿,“还不够明显吗?” 曲湘湘心中一凉,恐惧的藤蔓疯狂地吸取着她心脏的汁液,不断地蔓延滋长。 要是这样的话,那又怎么解释白芷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种怪异的……狂热呢? 半空之中,隋玉被那颗装了高德似的绣球扰得不胜其烦,他快速地朝白芷瞥了一眼,忍无可忍地抽出银光闪闪的长剑,一剑朝绣球劈了过去。 “咔嚓”,绣球开裂成两半,直直地坠向了地面。 所有人:“……” 白芷紧紧地攥住了身前的栏杆,朝身旁站着的白管家和端了个茶杯,看上去已经完全呆滞了的白老爷使了个眼色。 白管家心领神会,脸上挂笑,带头鼓起掌来:“这个绣球虽然无人抢到,但既然是这位少侠劈开的,那么按我们白家的规矩,这位少侠自然就是我家老爷的东床快婿,恭喜恭喜啊!” 白老爷很快回过神来,圆滑地搭腔道:“自然自然,我们白家的规则一贯如此。既然这样,那不如先请少侠上来?少侠意下如何?” 曲湘湘:“……” 长见识了,这样也是可以的吗? “这不是霸王硬上弓吗?他们居然这么耍赖。”她的眼神中透着十足的鄙夷。 “霸王硬上弓?” 想起她昨晚不由分说地压在他身上,还哭着喊着要亲亲,慕含章很想建议她先检讨一下她自己。 隋玉手腕轻翻,抬头看着阁楼上喜气洋洋的白家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不。” 他在众人面前吐出一个字来,声音不大,语调却是铿锵有力。 “不?”白老爷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了,“少侠这是什么意思?” 隋玉绷着一张脸,显然心情极差:“我是不会娶白小姐的。” 白芷抓着栏杆的手微微颤抖着,指尖泛白。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隋玉,两片嘴唇几番开合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你这是……想悔婚?在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顾及我的脸面地要……抛弃我?” “悔婚?我们之间根本没有所谓的婚约,我与你之间更说不上是抛弃。”隋玉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中升起了一丝嫌恶,“既然你们早已决定如此,那为什么还要举办这个招亲大会?” 白芷脸色微变,隋玉隔着人群,执剑朝上直直地指着白家阁楼:“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想做什么?”白芷愣愣地重复了一遍隋玉说的话,红了眼圈,“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我就这么惹你生厌吗?你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羞辱我?” “小姐!” 白管家向前一步将她扶离了栏杆处,他向旁边立着的婢女挥了挥手,她们很有眼色地走了上来,一左一右地搀住了白芷。 “先送小姐回去。”白凃低声吩咐道。 白芷走后,白凃看向了白老爷,白老爷黑着一张胖脸朝他点了点头,白凃会意地走到栏杆前,高声说道,“承蒙各位厚爱,我们白家的招亲大会到这里便暂时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他的目光落在了隋玉身上,伸出手一指,“还请这位少侠随我们回府,与我家老爷慢慢商议。” 隋玉想拒绝,但周围谴责的、嬉笑的、看热闹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这让他更加恶心。 因此,他不再出声,只很轻、很不情愿地点了一下头。 曲湘湘能看出来,白老爷和白管家为此都松了一口气。 而慕含章则没有说过半句话,对这场闹剧表现出了一副兴致缺缺的高冷模样。 “总感觉,”曲湘湘叹了口气,“我们又惹上了大麻烦。” 第51章 伺机而动 回到白家大宅后,曲湘湘看到白芷坐在白老爷旁边一直在伤心地掉眼泪,白老爷心疼地看着自家女儿,她身体太差,白老爷恐她哭得背过气去,就让白管家端来了一杯参茶,哄着她喝了下去。 曲湘湘看着她泛青的脸色和苍白的唇,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下意识地往慕含章身边缩了缩,垂下了脑袋不再看她。 “隋少侠,”白老爷没了昨天的和颜悦色,沉着脸对隋玉说道,“成亲的日子早在招亲大会前我们就已经定好了,就在下个月初十,你意下如何啊?” 隋玉瞪大了眼睛:“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不会娶白小姐的,况且我也没有接到绣球,还请白老爷另觅佳婿。” “你有没有接到绣球,那不重要。”白老爷摩挲着他的白玉扳指,口气强硬,“招亲大会是我们白家设下的,你是最后一个接触绣球的人,按照我们白家的规矩,你就是老夫的乘龙快婿。” “不可能!”隋玉厉声说道,“你这样,跟强买强卖有什么区别!” 白老爷吹胡子瞪眼地猛拍桌子:“我女儿的婚事不是买卖!臭小子,我女儿天姿国色,我们白家家业雄厚,有什么配不上你的?你不要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 “我是焚情谷弟子,修的是无情道。”隋玉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这辈子,根本就不打算娶妻。” 白芷脸上挂着泪,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她捂着胸口咳嗽两声,艰难地喘着气说道:“焚情谷修的虽然是无情道,但从未阻止过弟子娶妻生子不是吗?” 道是无情却有情。 所谓的无情道,需要摒弃的远远不止是爱情。 佛曰,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因此有人认为,只有经历过八苦,才能真正参透“情”之一字的奥义,才能超脱,才会释然,领会到无情道的真谛。 焚情谷既不要求弟子要娶妻生子,也不阻止,但修习此道的,要么心中只有苍生大地,要么生性淡漠,都不是适合娶妻生子的人。 “是又如何?”隋玉看也不看她一眼,似乎对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可怜的病美人全无一点怜惜之情。 白芷的眼泪顺着绯红的眼角一颗颗地掉在了地上,她的语气近乎卑微:“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呢?” 曲湘湘蹙起了眉。 白芷跟隋玉不是昨天才第一次见面吗? 白芷对他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感情? 她一个世家小姐,何至于为了昨天才认识的男人这么卑微? “可是我不喜欢你。”隋玉声音冷硬。 “那你喜欢谁?”说这句话时,白芷的语气放得很轻,她忽然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向了曲湘湘,语调陡然拔高,“她吗?你喜欢曲湘湘是吗!” 曲湘湘:“……” 怎么这种场合也有她的戏份? 能不能加钱! “不是!”隋玉反驳道,“我谁也不喜欢!更不可能喜欢你!” 白芷偏浅色的瞳孔微微颤抖着,她无力扶住桌面,身形晃悠了几下,捂着胸口跌到了地面上。 “小姐!” 白管家忙走过来想将她扶起来,可她只将自己的脸埋在两掌之间呜呜哭泣,坐在地上不愿起来。 见此,白老爷蹲下胖胖的身子,一边轻柔地抚摸着白芷的头发,试图给他可怜的女儿一点安慰,一边怒瞪着曲湘湘三人,说道:“这桩婚事,你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的。就算你不愿,老夫也会命人将你绑着去拜堂,是乖乖听话,还是想吃点苦头,隋少侠你可得好好考虑清楚啊。” 隋玉看着他,说道:“你以为你绑得住我?” 白老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们大可以试一下,看看能不能走出这扇门。” 闻言,曲湘湘和慕含章的表情也沉了下来。 曲湘湘:“你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困?”白老爷笑了起来,“我们生意人是最为锱铢必较的,你们的同伴今天如此羞辱我的女儿,如今你们是生是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慕含章挑起了他的凤眼:“你在威胁我们?” 白老爷摊开手掌:“你们若是真的这么有骨气,大可以试试能不能从这里走出去。” 他们三人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对方,目光逡巡之间,谁也不敢下决定,只有慕含章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现在尚未摸清白家宅子到底被布下了多少法阵,是什么法阵,又是在什么地方,他若是一个人倒可以不在乎,就算硬闯出去最多也不过是受点伤,只是还带着曲湘湘这个累赘,他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况且,按照曲湘湘所说的,这个白芷似乎不只是冲着隋玉来的,他想弄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不想留隐患。 “三思后行,伺机而动。”慕含章轻轻地动了动嘴唇,无声说道。 隋玉握紧了拳头,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我留下,你放他们走。” “不是留下,而是娶我的女儿。”白老爷眯起的眼睛里满是算计,“至于你的同伴,自然得留下喝完喜酒再走。来人啊,将三位贵客带回房去,好生照顾着。” 门外进来了三个婢女,腰间佩剑,脚步轻慢如云,是修士。 “三位,”白老爷讥笑着挥了挥衣袖,“请吧。” 被人这样如掐着脖子般威胁,三人心里都憋着一股火气,低着脑袋心思各异地回了房间。 三个女修分别守在门口,有慕含章在,曲湘湘并没有非常担心,她只是依然想不明白。 白家、白芷、隋玉……还有她自己。 曲湘湘托腮出神地盯着桌子上的茶杯,浑浊的茶水倒映出她清澈的眼眸,她哀哀地叹了口气。 虽然她不喜欢隋玉,但要是隋玉真的被逼着娶了白芷,她也会良心不安的。 门外忽然传来了很轻的敲门声,曲湘湘一激灵,立马支棱了起来。 她小跑着去打开了房门,仰着脑袋,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过来的。” 第52章 真的不能投诉吗 守在曲湘湘门外的女修闭着眼睛,好似木头一样杵在门外。 曲湘湘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肩膀,意料之中地没有任何反应。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胆战心惊地将手指探到了女修的鼻息之下。 幸好幸好,还是活的。 曲湘湘紧绷的眉毛放松了下来。 目睹一切的慕含章:“……” 难道她以为他会这么没脑子,在这种瓜田李下的时候把这些人杀掉吗? 说真的,他有时候是真的很难理解曲湘湘的精神世界。 曲湘湘鬼鬼祟祟地扯着慕含章的袖子将他拉进了屋里,跟细作接头似的以手掩唇,压低了声音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慕含章表情复杂地看着她:“我在你的房里布下了无声结界,你不必这么说话。” 曲湘湘掩唇的手一僵,为掩饰尴尬十分没有必要地整理了一下整整齐齐地垂在胸前的辫子:“咳咳……我只是为了配合一下气氛。” 慕含章依旧表情复杂:“……这个时候,不必。” 曲湘湘挥了挥手,企图蒙混过关:“先别管那些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做?要不要去找隋玉?” “找他也没用,他在东厢,白芷也在东厢,我们不能打草惊蛇。”慕含章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为了确保能活着出去,必须先弄清楚,这里到底有多少古怪的阵法。” 学渣曲湘湘充满求知欲地问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宅门之外、白老爷和白芷的房间都有结界,只是……都是很古老的护灵盾,虽然强大,但这种阵法只能守,不能攻……不过依白老爷所言,这里显然不仅仅只有起保护作用的阵法,要彻底查清楚,还需要一些时日。” 曲湘湘着急道:“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慕含章抿了一口茶,屈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语气显得有些慵懒:“若是真的查不清楚,大不了就让那家伙娶了白家小姐,他也不亏,不是吗?” 他说着,端起茶杯,神情淡定地瞟了一眼曲湘湘。 曲湘湘不知道慕含章在看她,她这么着急也并不全是因为隋玉。 让她如此不安的人,是白芷。 更可怕的是,仔细思考白芷跟她说过的话、看向她的眼神,白芷似乎知道很多曲湘湘所不知道的东西,这让曲湘湘格外心慌。 “不,”曲湘湘摇了摇头,“不止是因为这个,是白芷……我本来以为她是冲着我来的,但是……” 她拧紧了眉毛,继续说道:“她跟隋玉只见过一面,怎么会对他有这么深的感情?” 说到白芷,慕含章收敛了眉间的神色,放下了茶杯。 他隐隐有预感,这个女人绝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不过,”曲湘湘偷偷地观察着慕含章的神色,“现在看来,她让你也参加那个招亲大会只是一个幌子,这件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你……” 慕含章打断了她:“我很不幸地被你们连累,和你们一起困在了这个鬼地方。” 曲湘湘的腮帮子鼓了起来。 “但是我记得我说过,我暂时不能让你死掉。” 曲湘湘闷闷地问道:“主奴之契?” 慕含章看向了她的腰间:“现在,把那条蛟龙放出来。” “在这里?”曲湘湘不清楚他想做什么。 “对,蛟龙是妖,天生对阵法较为敏锐。” 曲湘湘了然地点点头,拔掉了无量葫芦的塞子,将黎渊放了出来。 黎渊打着旋从葫芦里钻了出来,在地上晃悠几下之后,瞧见了坐在曲湘湘旁边的慕含章,脸上顿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主人,他怎么也在这儿?” 曲湘湘看到他就忍不住头疼,她无力地摆了摆手:“别叫我主人。” 这个称呼从黎渊这个神经病的嘴里说出来,总有一种非常少儿不宜的感觉。 黎渊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称呼:“湘湘——” 曲湘湘:“……” 他似乎有一种,能把一切称呼都叫得非常十八禁的无用的能力。 慕含章轻飘飘地瞪了黎渊一眼,缓缓开口道:“今天晚上,你出去查探一下这个宅子里到底有多少阵法,记住,不要让别人发现你。” 黎渊耸了耸肩膀,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慢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没有理会慕含章,撑着半张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曲湘湘,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一条忠诚的小狗。 “……就按他说的去做。”曲湘湘说道。 黎渊勾起嘴角嗤了一声:“阵法而已,不用等到今天晚上这么麻烦。” 他说着,闭上眼睛,掐了个诀。 黎渊长长的头发飘了起来,脸上青灰色的妖纹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曲湘湘注意到他自得的唇角渐渐地抿成了一条直直的线。 过了好一会儿,黎渊才慢慢地睁开了他那双细长的柳叶眼,眼神显得有些茫然。 “怎么了?”曲湘湘看他这样,也不禁紧张起来。 黎渊想了想,说道:“这宅子阵法确实不少,但大多是防御阵法。” “大多?”慕含章抬起了眼皮。 黎渊瘪了瘪嘴,翻了翻眼睛,嘟哝道:“今天晚上,我会再出去查探一番,行了吧?” 慕含章极轻地哼了一声。 “除此之外,”他看向了曲湘湘,“你的符咒包还带在身上吗?” “当然。” 那可是保命的东西。 “还有隐身符吗?” 曲湘湘从枕头底下摸出来自己的符咒包,打开翻了翻,拿出来一枚小小的隐身符:“只剩最后一个了。” “嗯,把它给我。” 曲湘湘将隐身符递给了慕含章,问道:“你要用它来做什么?” “我要知道,白凃和白芷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白凃和白芷? 曲湘湘和黎渊同时瞪圆了眼睛。 “你是说……”曲湘湘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们有一腿!”虽然并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但一点也不影响黎渊满脸兴奋地补完了曲湘湘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慕含章:“……” 一个曲湘湘已经花光了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他不确定再多一个的话他会不会难以忍受,继而当着曲湘湘的面给她的灵宠来个古老的血咒。 他甚至开始怀疑跟着他们留在这里而不是甩掉这些累赘自己跑掉的自己到底有什么毛病。 “你们两个,给我正常一点!”他低声喝道。 曲湘湘和黎渊对视一眼,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听着,”慕含章对曲湘湘说道,“今晚我和他都不在,我会给你的房间布下结界,你只需要乖乖地待在房间里,知道吗?” 曲湘湘听话地应了下来。 黎渊看了看曲湘湘,又瞅了瞅慕含章,忽然暧昧地笑出了声。 曲湘湘:“你笑什么?” “没什么。”黎渊没个正形地趴在桌子上,“有吃的吗?你不能虐待你的灵宠。” 曲湘湘思考片刻,提议道:“你今晚出去查法阵的时候,可以顺便去一趟厨房偷点吃的。如果可以的话,记得帮我带夜宵,我比较喜欢吃面条,最好是宽面,我不太喜欢细面,谢谢。” 黎渊:“……” 她甚至要身为灵宠的他去偷夜宵来养活自己的主人。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恬不知耻地点上了菜。 保护灵宠协会,听听大众的呼声吧。 这真的不能投诉吗? 第53章 谁也不能动那个笨蛋 当夜幕降临时,慕含章和黎渊已经准备好了分头行动。 在夜色的掩映下,慕含章本想偷偷潜入白凃的房间,找找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只是路过那片荷花池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魔息。 虽然那一丝魔息极淡,应该是被人刻意用了咒术掩藏起来的,但是他依然感觉到了。 他是不可能认错的。 慕含章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停下了脚步,藏在一块灰扑扑的假山石后,幽深的眼眸又黑又冷。 修真世家居然跟魔族打交道,这白家果然藏着很多秘密。 不多时,一个全身裹在宽大的黑色袍子里,头上戴着兜帽,脸上带着一张墨色面罩的人影从幽幽小径中闪了出来,在漆黑的夜里,好像一个巨大的蝙蝠。 慕含章敏锐地察觉到了,魔息,正是来自于这个人的身上。 他正想跟上去,忽然不知从哪里闪出来一个粉白色的身影,将那只蝙蝠拉到了离慕含章不远的草丛之中。 “你要去哪里?” 这嗓音并不难认,慕含章肯定方才那个粉色的人影正是白家小姐白芷。 不出所料,她果然有猫腻。 “你想拦我?” 这个声音沙哑而低沉,好像被烟熏火燎过一般,每说一个字,嗓子都像是要裂开一样难听。 “不,不是……”白芷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着急,“我、我……你可以去外面,……但不可以是他,不可以!” “为什么?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目的?以为自己真的是在举办什么招亲大会吗?” 慕含章屏住了呼吸。 “我没有忘记!可是外面还有很多人没有离开这里,你为什么非要盯着他!” “是你告诉我的……”那个魔族的声音沙哑而沉静,“修为越高,效果越好,他的修为在那些人里面足以名列前茅,而且不需要我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动手……你答应了,我才会留下他。” “可还有西厢那两个人,你可以先去西厢……”白芷的声音颤抖着,还有微弱的呜咽声,“反正你去外面找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不会被人发现的,绝对不会的……” 隔了很久很久,黑夜里只能听到烦人的蝉鸣和白芷微弱的哭泣声。 那个魔族粗哑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我想你应该还没有忘记,我们说好的,这次的招亲大会,无论结果如何,你不会跟任何人成亲的,对吗?” 他把尾音放得很轻,音调却刻意地向上勾着,威胁意味十足。 白芷的哭泣声越来越大,她失控地小声喊叫着:“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 “我不能……”她边急促地喘着气,边说道,“我宁愿死也不会那样对他的……除非你想看着我活活病死。” “你跟他才认识了多久!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那魔族听起来很是生气。 白芷神经质地笑了起来:“那又如何?如果你不在乎的话,那就看着我死在你面前好了。反正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早就已经过不下去了!”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难道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吗?” 白芷笑了几声,语气轻蔑:“你?我连我自己都不在乎,为什么要在乎你?别忘了,是你要报恩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愿的,哪怕将来你要下地狱,也不要拉上我,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你!” 刻薄的话语有时比尖利的刀子还要伤人,白芷完全不像她平日里表现出的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现在的她好似一条毒蛇,嘶嘶地喷洒着毒液。 慕含章抱臂靠在假山石上,沉默地聆听着那两个人的对话。 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莫名其妙地,他忽然想起了曲湘湘。 是现在的曲湘湘,会让她的灵宠给她带夜宵的曲湘湘,有一颗异于常人的脑子的曲湘湘。 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非常庆幸的感觉,虽然他并不明白这庆幸到底从何而来。 又过了许久,那仿佛被烟熏过的嗓音又在离慕含章不远处响了起来:“我会去外面找……你不会病死的。” 白芷说道:“你若是真的不想看着我死,那就让那个叫曲湘湘的去死吧。” 死? 这个字让慕含章的瞳仁瞬间变红,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蓦地攥紧了拳头。 曲湘湘的命如今在他手上,除了他,谁也不能动那个笨蛋。 “她?但她的修为……” “不是,她的修为确实很低,所以你要做的不是这个。别忘了她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不是吗?” “……你看上了她?”那魔族似乎很不解,“但有很多比她更好的人选你都看不上,为什么偏偏是她?” 白芷剧烈地咳嗽两声,声音虚弱地说道:“你不明白吗?爹爹他早就劝过我了,我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好,”他应了下来,“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办到。” “那你现在就去吧,只要撑过了这段时间,就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我先送你回去?” “你这个样子怎么敢送我回去?”白芷的声音有点不耐烦,“我不至于娇弱到连房间都回不了,别管我了,你走吧。” “那你……一切小心。” 慕含章没有再听到白芷说话,他听到了一阵袍子扬起的呼呼声,他知道那个魔族已经走了。 他从假山石后探出头来,悄悄地观察着白芷的神情。 白芷靠在一颗低矮的树干上,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她仰着通红的脸静静地看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好似解脱,又像是轻蔑。 慕含章从她背后毫不怜香惜玉地给了她一个手刀,病弱的白芷顿时便昏倒在地。 他摸出一根银针,刺破了白芷的手指,挤出几滴血来,抹在了隐身符上。 然后他将白芷扔到了一旁,起身追上了那个黑袍蝙蝠。 慕含章将染了白芷的血的隐身符贴到了身上,很轻易地便穿过了白家宅门前的护灵盾。 隐身符的时效有限,他将符咒收好后沿着那一丝若隐若现的魔息追踪着黑袍魔族的踪迹。 “西涧客栈?” 慕含章在一间客栈前停住了脚步。 他微微皱起了眉。 那个家伙来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 第54章 呼之欲出 天阶夜色凉如水。 守门的女修早已被退下了,她今天晚上要做的事,越少修士知道越好。 梳着圆髻的婢女一脸担忧地搀扶着弱不禁风的白芷,不安地说道:“小姐,您刚刚才晕倒在了院子里,若不是路过的小厮看到了,在那躺上一夜肯定会很伤身子的……不如我们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过来探望曲姑娘。” “我找她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白芷拿着丝帕咳嗽了两声,费劲地扬了扬下巴,吩咐道,“别再多事了,敲门。” “是。” 婢女不敢再多言,向前一步礼貌地敲了三下略微有些旧的木板门。 “谁?” 房间里很快就传出了曲湘湘的声音,她应该还没休息。 婢女稍稍放下心来,轻声说道:“我家小姐托我们来给您送了点吃的,姑娘你不如把门打开,让我们把东西送进来。” 曲湘湘想起来慕含章跟她说过的话,果断回绝:“不了,我要睡下了,不想吃东西。” “这……”婢女为难地看着白芷,说道,“但这是我家小姐的吩咐,我们若是不把东西送到,小姐她会生气的。” “不会的,白小姐她这么温柔心善,这么会生气呢?她要是真的怪你,你只管说是我不想吃就好了,她怎么会怪你呢?” 白芷沉着脸打了个手势,前去敲门的婢女快速地退到了她身后。 她抬手又敲了敲门:“曲姑娘,是我。” “……白小姐?”慕含章和黎渊都出去了,曲湘湘一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单独面对她。 “是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可以吗?” 曲湘湘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咬着唇想拒绝。 “现在已经很晚了,有什么话不如我们明天再说?” “我只是有一些话想要问你,是关于隋玉的,问完我就会走,绝对、绝对不会打扰你休息的,可以吗?” 白芷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曲湘湘的房门前用力地咳嗽了好一阵子,搞得曲湘湘有一种自己在虐待病人的错觉。 “白小姐,你身体不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至于隋玉……我跟他没有那么熟悉,你若是有话,还是亲自去问他的好。” 曲湘湘头疼得要命,这白芷该不会真的把她当成情敌了吧? “你若是不同意,那我便不走,反正我的身体已经够差了,再吹上一晚的凉风也没什么,总归死不了的。” 曲湘湘:“……” 道德绑架,是道德绑架吧? 白芷用手帕捂住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笑道:“我为我那天对你的态度感到抱歉,湘湘,我那时候只是……太激动,太难过了。若是我爹的态度吓到你了,那你大可以放心,我不是修士,除了我的贴身丫鬟,我没有带任何人过来。” 曲湘湘知道白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想到了白芷在隋玉跟前卑微地哭泣,或许她说的不是假话。 “白小姐,”曲湘湘问道,“你说你第一眼见到我,就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是吗?” 白芷:“是的。” “那么……除此之外呢?” 白芷唇角上扬,声音又轻又魅:“你想知道吗?” …… “西涧客栈?” 慕含章从二楼的露台翻了进去,那一丝魔息离他越来越近,就在左手边第二个房间里! 他不想轻举妄动,先敲了三下门,等了一会儿,里面没人回应。 “吱呀”,慕含章将两扇糊纸雕花的木门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他谨慎地朝里面望了过去。 房间里面点着蜡烛,窗户是开着的,看起来一个人都没有。 慕含章闪身进去后,将门关上了。 他环视着这个房间,这里看上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客房,除了残留的魔息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对! 慕含章的凤眼微微地睁大了。 他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追踪那一丝魔息上,居然没有闻出来这么明显的血腥味。 一阵微风混杂着八月的花树香气从外面吹了进来,吹动了床上垂下的帷帐。 慕含章一手握住了腰间的佩剑,一手拂上了厚重的床幔,他屏住呼吸,抽出剑的同时猛地往旁边一拉—— 就算是他,猝不及防地看到满床鲜红的、腥咸的血液,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被子上、枕头上,都是血,靠里的墙上、帷幔上,都是血,满床的血映红了他的眸子,犹如他入魔时一般。 那个魔族,到底做了什么? 忽然,他听到有人发出一声惊惧的尖叫,他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立刻沿着叫声的方向走了过去。 大开的客房门,晕倒在床前的店小二,打开的窗户,血淋淋的床幔…… 跟方才那间房里的情形一模一样。 不止一个人,那么还有多少人死在了那个魔族手里? 慕含章抓着店小二的衣服前襟,用力地晃了几下,店小二浑身发抖地醒了过来,两只不规则的眼睛瞪得比灯笼还要大:“你、你是谁?” “这里住着的人是谁?”他声音冰冷,没有恐惧,更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转头看了一眼血红的床幔,抖成了筛糠子,“我知道了,是、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不是你……” 慕含章面无面前地用将尚未出鞘的剑抵住了店小二的脖子。 可怜的店小二已经被吓懵了,凌乱地大喊着:“是你,是你杀了他!不、不要杀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 “闭嘴!”慕含章阴冷地低喝道,“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他更惨。” 小二忙不迭地点头。 “住在这里的是什么人?” 小二想了一下,生怕慕含章生气似的立刻回答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来参加白家招亲大会的。” “他是修士吗?” “是、是……他还问我,这里附近哪里有将灵石兑换成银票的钱庄,因为西水镇大多商家都是普通人,不收灵石。” 魔族、修士、白家…… 只需要一根线将他们串联起来,所有的答案就会立刻呼之欲出。 “求求你放过我!呜呜呜,我还没娶妻生子,我姑妈还说要给我介绍隔壁村的村花如花妹妹,我不能……嗝!” 他话没说完,就被慕含章一个手刀给劈晕了。 慕含章垂眸沉思着,那一根线到底是什么呢? “最近西水镇不大太平,有传言说,不少修士惨死在了西水镇,而且……而且他们的死状都极其惨烈。” “他们是怎么死的?” “据说是被人生挖灵核后抛弃荒野,活活疼死的。” 慕含章想起了来西水镇前曲湘湘和那家客栈的掌柜的对话。 这一根线,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曲湘湘…… 慕含章眉心一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从打开的客房窗户里跳了下去。 他边御剑边仔细地回忆着白芷和魔族的对话。 除了修士的灵核,他们还曾说过,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而语中之意,是把主意打到了曲湘湘身上。 慕含章心中一紧,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第55章 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 慕含章教过曲湘湘怎么打开房间的结界,白芷还在她门外喋喋不休地倾诉着自己对隋玉的爱慕之情以及对为那时候对曲湘湘不理智的态度感到抱歉。 曲湘湘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像白雪公主,而白芷就像是拿着一只毒苹果引诱她开门的巫婆。 但曲湘湘不是白雪公主,她不喜欢吃苹果,也不会对巫婆心软。 不是说白芷一定就是邪恶的巫婆的意思,只是在这种时候,她不会拿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 曲湘湘拿了一个苹果啃着,百无聊赖地听着白芷渐渐染上了哭腔的声音。 “曲姑娘,你还在听吗?”白芷喊了她一声。 曲湘湘盘算着时间,慕含章和黎渊估计没那么快回来,没办法,她只能陪着白芷唠嗑,拖延时间了。 “唉,”曲湘湘叹了口气,说道,“白小姐,你真的这么喜欢隋玉吗?” 白芷怔了怔,应了声:“嗯。” “那你的方向错了呀,怪不得他一开始不想娶你。” “什么?”白芷用手帕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表情疑惑,“我、我做错了什么?” “首先是长相。” “长相?”白芷很不解,不太自信地说道,“可我的长相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什么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曲湘湘忽悠道,“我虽然跟他不是很熟,但是据我观察,他这个人口味比较特殊,不喜欢太漂亮的。” 白芷:“……” 真的吗?她不信。 人不可能不喜欢钱,男人不可能不喜欢美女。 这是人类的天性, 然而,白芷还是半信半疑地发问道:“那、那他喜欢什么样的?” “他嘛……”曲湘湘咬着唇,绞尽脑汁地开始编,“他喜欢皮肤黑一点的,最好是小麦色,眼睛不能太大,他说眼睛太大显得太可爱了,他不喜欢可爱型的。嗯,最重要的是,脸上不能太光滑,最好有点斑,他说那样比较特别。” 命中红心的白芷表示:“……” 曲湘湘安慰她道:“不是你不好,只是你别看隋玉他长得正经,修的还是无情道,实际上,那家伙的内心闷骚得很,就喜欢性感火辣的大姐姐,年纪没有比他大五岁以上的,他甩都不甩。” 白芷绞了绞手里的帕子,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 “我骗你干嘛呢?”曲湘湘说得连自己都信了,“对了对了,他还喜欢搞点小情趣。” “小情趣?”打小出身名门的白芷表示不理解。 “他喜欢别人用鞭子抽他,还喜欢玩一些叫主人的小游戏。”曲湘湘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够变态吧?” 被她一番话震慑了心灵的白芷:“……” 她想象了一下隋玉边脱衣服边追着别人用鞭子鞭他画面,还一脸享受地放声大喊着“主人”…… 画面实在是太美,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可以扔了。 谢谢,真的很感谢,顿时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 白芷嘴角抽了抽:“曲姑娘,不如你出来,去我的房间,我们今晚秉烛夜谈,可好?” 曲湘湘的苹果啃了一半,不禁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道:这个白芷倒是长了一副精明相,怎么脑子却不太好使的样子?她这般纠缠不休,可不就是把“不安好心”这四个大字刻脸上了吗? “这就不必了吧,我的皮肤比较娇嫩,不能熬夜。” 白芷:“……” 这是在内涵什么? 曲湘湘取出一个静音符贴到了门上,为免白芷真的在她门外站一晚上,还十分贴心地说了句:“白小姐,我现在要睡下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晚安。” 白芷:“……” 这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 她退后两步,恨恨地盯着那扇木板门,用尽全力地挥了挥手,怒道:“你们,给我把门撞开!” 后面两个婢女应声匆匆走向前来,齐齐地用肩膀往门上撞去,又薄又旧的木板门竟纹丝不动。 她们又试了一次,依然没能把门撞开。 白芷生气地将一个婢女推开:“走开!你们这两个没用的东西!” 她猛地咳了一声,攥紧了胸前的布料平复了一下呼吸,抬起腿一脚踹在了门上。 踹门发出的响声并没有打扰到曲湘湘的美梦,两扇被布下结界的木门看起来比不锈钢防盗门还要靠谱几分。 “小、小姐……”被推开的婢女害怕得低下了脑袋,“会不会是因为门上有结界……所以才……” 白芷差点气得将自己的薄唇咬破。 所以今天晚上,从头到尾曲湘湘都在拿她寻开心! 她今晚来这里只带了自己两个婢女,就是看准了这两个人胆小且没有灵根,不敢出去乱说话。 而且,如果等事成之后这两个人胆敢泄露一个字,那杀了便是了。 杀两个普通人,总比杀一个修士要容易得多。 哪怕在白家大宅伺候的修士都听命于她和白老爷,但是她爹早就警告过她,这件事情绝不能白家的修士起疑。 生挖灵核,无异于要了修士的命,而且还是让他们在剧痛中死去,太残忍了。 所以,为了留住这些人,为了不让他们造白家的反,她不想冒这个风险。 没办法了,只能等那个人回来了。 一阵阴风吹过,两个战战兢兢的婢女霎时间便晕倒在了地上。 白芷回过头,毫不意外地说道:“你终于回来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放心。”他给了白芷一个安心的眼神,继而问道,“我不是让你等我回来吗?为什么自己出来了?这样很危险。” “我知道,”白芷脸色青白,呼吸急促,“我只是等不及了,门上有结界,她已经有所防备了,我们不能再等了……快点动手吧,。” 他将手掌放在门上,过了一会儿才喃喃道:“这个结界……” “怎么了?” 他看着白芷病弱的脸,摇了摇头。 确实不能等了,白芷的身体已经等不了了。 他猛地挥了挥袖子,门晃了两下,没开。 白芷责怪地瞪着他。 “别急。” 他说着,将灵力注入掌心,“轰”地一声,薄薄的木板门终于被打开了。 第56章 资本家看了都要哭 听到门被猛然拍开的巨大响声,曲湘湘一个激灵,忙从床上弹了起来。 卧槽,幸好她躺在床上之前穿戴整齐,否则她现在肯定大喊非礼不可。 落在门上的结界被强行破开,白芷一改以前温柔可怜的模样,趾高气扬地走进了曲湘湘住的客房,后面还跟了一个穿着黑袍,头戴兜帽,用面具遮住了整张脸的不明生物。 曲湘湘干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招了招手,讨好地打了个招呼:“哈哈,两位晚上好呀。” 白芷扬着下巴尖尖地笑了一声:“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吗?” 曲湘湘:“……” 不知为何,忽然有一种还没拿到剧本就被无良导演硬推着上场表演的慌乱感。 给她乱加戏就算了,还没钱。 资本家看了都要哭着跪下叫师父。 “白小姐,”曲湘湘搞不清跟在她身边那个黑袍蝙蝠到底是什么来路,反正看着就不像是善茬,只能谨慎道,“我似乎……没得罪过你吧?你若是真的只是想知道一些关于隋玉的事,那我们大可以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聊,怎么也不至于破门来找我。” 白芷在桌子旁坐下,慢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慢慢聊?刚才我低声下气地想跟你聊你不聊,现在恐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曲湘湘心中一沉。 这白芷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比慕含章那家伙还小气呢? 曲湘湘以为白芷真的把她当成了情敌,于是开口解释道:“白小姐,我想你误会了,隋玉他真的不喜欢我,我更不可能喜欢他,你要是跟他成亲,我保证给你们包一个大红包。” “不喜欢你?”白芷的有一瞬间的黯然,随即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曲湘湘听,“我当然知道他不喜欢你。” “那……”曲湘湘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白小姐这是何意?” 白芷将茶杯放下,身体微微前倾,朝曲湘湘露出一个堪称甜美的微笑来:“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一点小忙,事成之后,定会给你重谢。” 身为富二代,曲湘湘对白芷所说的“重谢”不是很感兴趣,她问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白芷起身走到曲湘湘床前,俯身挑起她的下巴,笑道:“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 曲湘湘:“……” 说好的喜欢隋玉呢? 四目相对间,曲湘湘突然打了个冷颤,心中说不上的慌乱。 “呵呵,要是能帮上的,那我必定义不容辞。” “那就好。”白芷故作亲昵地捏了捏曲湘湘的脸颊,“你一定能帮到我的,我想要的……”她拖长了语调,贴到曲湘湘耳旁,语气轻快道,“不过是你的命罢了。” 曲湘湘:“……” 她的第一反应是白芷该不会眼神不好认错人了吧? 要知道曲湘湘只是修真文里的一个小炮灰,这辈子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成为男主成功之路上的绊脚……额,不对,是垫脚石。 黎渊那一次也就罢了,毕竟他看起来脑子不太能用的样子。 再来一次就过分了吧! “你想要我的命?” 为免她认错人,曲湘湘很是贴心地又问了一遍。 白芷以为她怕了,心情不错地讥笑道:“你刚才要是没做那一出大戏,说不定我会让你走得痛快些。” 这个语气,一时之间还真的分不清谁才是反派。 “那你说的重谢是……” “我这个人一诺千金,到时候自然会烧给你的。” 曲湘湘:“……” 非常感谢,你还是烧给你自己吧。 曲湘湘思考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个白芷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她的命,而在她后面守着的那个黑衣蝙蝠显然听命于她,麻烦的是,曲湘湘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更不知道那人的深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看上去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在西水镇上遇到我们的第一天起,你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她在拖延时间。 白芷自得意满地说道:“你和隋玉,都是我的主意。” “为什么?”这个问题曲湘湘倒是疑惑很久了。 白芷苍白病态的脸露出一抹阴森的笑来:“这个,你不配知道。” 黑衣蝙蝠离她们差不多有七八步远的距离,而床离门口的距离大约是十步远。 反正曲湘湘是穿进了一本书里,书里面的她本来就是反派,那么对一个想要她性命的女人狠一点,本来就很合理吧? 况且她跟黎渊有主奴之契,慕含章说过,只要契约还在,那黎渊必定要听命于她。 若是她真的打不过那个大蝙蝠,也不知道在心里唤黎渊有没有用…… 白芷脸上阴沉沉的笑意越来越深,她似乎很满意看到曲湘湘慌张的样子,一直紧盯着她的眼睛。 她弯着腰,朝后面挥了挥手,眼睛没有离开过曲湘湘的脸,也没有后退半步。 曲湘湘看着她病态的笑脸,眼眸微眯,忽然暴起一脚踢在了白芷的肩膀上,白芷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做,捂着肩膀倒在了大蝙蝠的怀里,哀哀地嚎叫着。 “你没事吧?” 曲湘湘这才听清了那蝙蝠的声音。 怎么说呢? 非要她形容的话,感觉就像起码吃了十个没有剥壳的榴莲,然后拖着鲜血淋漓的嗓子丧心病狂地喝光十瓶茅台,最后自暴自弃地张着嘴巴在炉子旁熏了三天三夜。 有画面感了没? 反正曲湘湘是有了。 曲湘湘被这嗓音惊得抖了抖,快速地揉了揉耳朵,匆匆往门口方向奔去。 白芷哭着尖叫起来:“曲湘湘!你这个小贱人,你怎么敢……咳咳咳咳……怎么敢这样对我!” 回嘴并不会影响曲湘湘逃跑的速度,于是她的嘴巴也没有闲下来:“小贱人说谁呢?” 白芷失去理智地尖声叫唤着:“小贱人说你!你聋了吗!” 大蝙蝠:“……” 曲湘湘:“……” 曲湘湘甚至没忍住笑出了声。 白芷回过味来,本来就苍白的脸好似一面刚刚被粉刷过的墙壁,她疯狂地搡了黑袍蝙蝠一把,怒吼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把她给我抓回来!” 第57章 你多久没洗头了 黑袍的身形如鬼如魅,他两指成钳状,眼睛紧盯着曲湘湘脆弱的脖子。 曲湘湘一个翻身,将面前的桌子踢了过去,她顺势踢开房门,闪身出了房间,着急唤道:“酌月!” 晕着月华般银色光芒的酌月鞭顷刻间便出现在了曲湘湘手中。 曲湘湘足尖一点,飞身想逃,黑袍比她动作更快,快速伸长手臂抓住了曲湘湘的后衣领子,曲湘湘被他拽得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她用力压下腰,将身体往下弯去,蝎子摆尾般提腿朝后踢去,趁着黑袍往侧边闪身,稍稍松手,一个旋身带着酌月鞭朝他的兜帽劈了过去。 黑袍腾空一跃,双手结出一个泛着黑光的五角法阵,他沿着曲湘湘的方向蓦地一推,曲湘湘一惊,扬起酌月自上而下地将法阵从中间劈开,左手快速地拿出结界符,按着慕含章之前的方法将灵力注入符咒之中。 “结界,开!” 淡绿色的结界迅速张开,盾牌一样挡在了曲湘湘身前。 黑袍见状,卷着衣袖朝泛着黑光的法阵划了个圈,那五角阵法忽然扭曲地聚拢起来,幻化成一支利箭,倏地刺穿了曲湘湘的结界,要不是曲湘湘反应快躲了过去,必定会被它刺穿肩胛骨。 电光火石间,曲湘湘想起了在石铃村古木地遇到的魔族,她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是魔族?” 黑袍从喉间发出一阵难听的、沙哑的笑声:“是又如何?” 曲湘湘用酌月指着他的鼻子:“你和白家勾结,目的是什么?” “目的?”他挥袖扬起旁边的一块假山石迎头朝曲湘湘砸了过去,“我的目的就是要你的命!” 他出其不意地张开双臂往曲湘湘的方向掠去,长长的黑袍盖过了他的手掌,只露出一排指尖,曲湘湘以为他想故技重施,又要掐她的脖子,忙弯下腰往后仰去,谁知黑袍竟森然冷笑着,将一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粉末撒到了曲湘湘的脸上。 “咳咳咳、咳咳……” 曲湘湘眼睛一痛,摔倒在地,被呛进了喉咙的粉末弄得直咳嗽,怒气冲冲地问道:“你往我脸上撒了什么!” “不过是一点点鹊辜草和金蝎尾炼制的粉末。” “鹊辜草和金蝎尾……” 她好像在白术给她的那本《修真界草药炼制大全—特别珍藏版》里看过,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炼制成粉末似乎可以…… “摄人心魂。”曲湘湘瞪着他,“你想操控我?” 黑袍蹲在她身前,奚落道:“看来你还不算太蠢。” “蠢?我当然不蠢,”曲湘湘冷笑着低声说道,“我还知道……” “知道什么?”黑袍微微倾身,想听清楚曲湘湘在说什么。 曲湘湘趁其不备,一把扯下了黑袍的兜帽,另一只手立刻将剩下的半瓶幽幽果的汁液兜头朝他的头发泼了过去。 她都差点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东西,还是刚才整理符咒包的时候发现的。 “看来,我的命你还要不起。” 趁着黑袍抓耳挠腮地在地上翻滚之际,曲湘湘忙从地上翻身起来,一脚踩到了他的胸口上,将他脸上故作玄虚的面具给扯了下来。 看清黑袍蝙蝠的真容后,曲湘湘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白管家。” 白凃好似一条蜈蚣,在曲湘湘的脚下胡乱地扭动着。 曲湘湘学着他的样子,掐住了白凃的咽喉:“你到底是怎么把修为藏起来,装得像个普通人一样的?” 这实在太奇怪,无论是她,还是慕含章、隋玉,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有异,要知道,不论是修士抑或是魔族,将自己的气息无时无刻地藏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凃咬牙切齿地看着曲湘湘。 “说!”曲湘湘将钳在白凃脖子上的手猛地收紧。 “洗髓丹。”白凃呼吸不畅,脸涨得通红。 这就触及到曲湘湘的知识盲区了。 她显然还没学到这个,稍稍分了点神去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凃握紧了双手。 他痒得恨不得将自己的头皮整块扯下来,而且由于他不停地用手挠头发,手上也沾惹上了不少汁液,双手痒得连结印都费劲。 曲湘湘凑近他一看,继而嫌弃地撇了撇嘴:“你多久没洗头了?你不知道头皮屑落在黑袍上会特别明显吗?” 最讨厌不讲卫生的魔了! 白凃:“……” 这是重点吗?! “听我号令……”白凃忍着痒意,双瞳忽然缩小,锁住了曲湘湘的眼睛,“曲湘湘,放开我!” 曲湘湘一怔,灵魂好像被抽空了,然后又被蛮横地灌入了另一个人的意志,她刚想松开白凃,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声,白凃忍不住又在抓挠他的头发。 回过神来的曲湘湘:“……” 又开始了是吗? “酌月,去。” 酌月听从主人的号令,捆住了白凃的双手。 “原来你是通过眼睛来操控我的。”曲湘湘气得一个肘击狠狠地砸在白凃的心口上,很认真地沉思道,“那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那些药粉对我来说是不是就没用了?” 这话说得,就真的很有原书里恶毒草包大小姐的风范。 白凃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来保持清醒:“曲湘湘,听我号……” 曲湘湘刚想闭上眼睛,就听见白芷倚着门口大喊一声:“曲湘湘!” 曲湘湘下意识地朝白芷的方向看了过去。 白芷眼眶通红,泪水一滴接一滴地滚落下来,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帕,差点将毫无血色的唇咬破。 “白芷?” 看见她,曲湘湘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白芷满脸泪痕,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曲湘湘,你真的是曲湘湘吗?” “你什么意思?” 曲湘湘将白凃甩到了一边,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她。 第58章 慕含章这家伙比死更可怕 曲湘湘和白芷无声地对峙着。 “什么意思?”白芷怨毒地笑了一声,“这不是该问你自己吗?” 曲湘湘心绪难平,她难得地严肃说道:“白芷,我没兴趣跟你打哑谜。” 白芷瞥了一眼躺在曲湘湘身后的白凃。 曲湘湘意外地读懂了她的眼神,走到了白芷旁边。 “你现在可以说了?” 白芷秀丽的脸逐渐变得愤恨而扭曲,她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样,忽地抓住了曲湘湘的衣襟:“你这个无主的野鬼,到底要霸占这个身体到什么时候!” 霎时间,曲湘湘的头脑一片空白,愣愣地待在了原地。 好像寒冬腊月被人冷不防地泼了一盘冰水,一股寒意从她的头顶蔓延扩散至全身,她像被冻住了一般呆立在原地。 她怎么会知道的? “……你说什么?”她甩开了白芷的手,强装镇定,“你到底在说什么!” “别再在我的面前装模作样了!”白芷的脸因过于激动而变得红扑扑的,双手掐住了曲湘湘的脖子,“这是你应得的下场!” 曲湘湘因呼吸不畅而溢出了大滴的泪珠,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去掰开白芷的手。 巨大的恐惧将她裹挟,在一阵窒息感中,很多她曾经看不透的事情都浮出了冰面。 为什么白芷会让他们在白家留宿。 为什么她只见了隋玉一面就疯狂地爱慕他。 为什么曲湘湘一见到她就会心慌。 所有的一切,此刻都拥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白凃见曲湘湘不反抗,怕她会忽然伤害白芷,于是挣扎着起身朝曲湘湘的腰部踢了过去。 酌月松开了白凃的手,极快地回到了曲湘湘的手中。 曲湘湘感到有人靠近,巨大的愤怒裹挟着难以言说的恐惧让她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她扬起手臂,一鞭子将即将碰到她的白凃抽出了几丈远。 白芷睁圆了眼睛看着曲湘湘手中的酌月,掐着她脖子的手不由得松懈了力道,却依然没有从她脆弱的脖子上移开。 “酌月?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她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怒吼,“你不是草包吗!你怎么可能伤到白凃!” 酌月在她手上之时,从未有过这么强大的力量。 而且酌月不是普通的武器,它可以感知到主人的灵魂,如果这个曲湘湘能召唤酌月,那就是意味着—— 酌月选择了她! 曲湘湘看着手里的酌月,她不知道,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灵根天残的草包为什么可以忽然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当她感到无比的愤怒与恐惧时,丹田里的灵流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情绪,它们好像瞬间挣脱了什么束缚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四肢百骸。 “放开我,”曲湘湘盯着白芷的眼睛,“我不想和你动手。”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动手!这具身体不是你的!你本来就不配!” 白芷怨毒地看着曲湘湘,曲湘湘也愤恨地回瞪着她。 如果她可以选,她宁愿去投胎也不想穿到一本小说里,穿到一个注定不得好死的恶毒草包身上,活成了男主的舔狗。 然而,她被车撞了之后就重生在了这一具身体里,她也不想霸占别人的身体,但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的委屈又该如何倾诉呢? “夺舍的野鬼,”白芷见曲湘湘没有丝毫反抗的意味,又将掐着她脖子的手收紧了,“下地狱去吧!” 她痛恨白家小姐这一具病恹恹的身体,而白凃,也不过是她摆脱这一具身体的工具罢了。 她利用白凃为她挖走修士的灵核,寻觅合适的人选,这一切都是为了重新选择一具躯体,一具健康的、灵根上乘的躯体。 “能不能夺回这具身体我不在乎,无论是白芷她爹还是白凃,一定会帮我找到最好的身体……”白芷说道,“那天我看见你和那个小杂种、和隋玉一起,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你喝醉了,隋玉居然说要送你回去,你知道我有多震惊吗?你居然胆敢用我的身体去引诱他!”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他不想娶白芷……但如果他真的喜欢上你了,那我不介意重新当回那个草包。” “就算我回不去这个身体,我也不会让你活着,他喜欢的人只能是我!” 曲湘湘的手无力地搭在白芷的手腕上,她觉得这一切荒唐得让她无力反抗。 白芷的脸在她眼前逐渐变得模糊,曲湘湘的睫毛如展翅的蝴蝶,猛地颤动几下后,便悄无声息地准备合上了。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似乎有一阵风卷了进来,伴随着白芷的哀鸣,曲湘湘因缺氧而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明。 “咳咳咳咳、咳咳……” 她捂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突然,曲湘湘的下巴被人抬了起来,那人似乎非常气愤,因为她的下巴疼得好像快要脱臼了。 “曲湘湘!” 慕含章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一只手垫在她的脑后,将她牢牢地压在了身后的墙上。 “慕、慕含章?” 曲湘湘有点惊讶,眼圈红红地注视着他的脸。 慕含章墨黑的眉毛微微上扬,凤眼微挑,薄唇紧抿,眼角眉梢间尽是不加掩饰的怒意。 他把曲湘湘弄疼了,他知道,但是当他看到白芷掐住了曲湘湘的脖子,而这个蠢女人明明可以轻松将白芷压制,却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在等死时,他无法压抑住自己内心深处喷涌而出的怒意。 “怎、怎么了?”曲湘湘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曲湘湘,你没有脑子吗!”慕含章重重地吸了几口气,吼道,“你想被她掐死吗?为什么不反抗!” 慕含章已经记不清他到底有多久没有试过这么、这么生气了,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白芷从曲湘湘身前甩开了。 “我、我……”曲湘湘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好像……忘记了。” 这话真的很可笑。 但是慕含章笑不出来。 平日里这么怕死的曲湘湘,居然被一个连修士都不是的病弱女人掐着脖子,还丝毫没有反抗的心思,回想起她说过的话,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他? “对不起,”曲湘湘红着眼圈低下了脑袋,声音闷闷的,听起来让人觉得她现在应该是非常难过的,“我知道你很在乎我跟黎渊的那个主奴之契,我刚才……忘记了,是我的错。” 慕含章的心下一沉,掌心顿觉冰凉一片。 曲湘湘的话好像一盘冰冷刺骨的凉水,将他自以为是的怒火浇熄,徒留下丝丝缕缕未曾散去的白烟。 “主奴之契?”慕含章咬牙重复了一遍。 曲湘湘憋着眼泪茫然地看着他。 “既然你还没有忘记,那么你应该知道你的命握在我的手上,我要你死,你才能死,否则……”他掐着曲湘湘下巴的那只手稍稍用力,曲湘湘小小地痛呼一声,含在眼眶里的泪水便溢了出来,“连你自己也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明白吗?” 曲湘湘:“……” 从理智上来说,她真的很想建议慕含章有病就去治。 然而从情感上来说,没错,她不敢。 这是她穿书以来第一次见到慕含章生这么大的气。 就很奇怪,她连被白芷掐死都不怕,却害怕慕含章的怒火。 那么四舍五入一下,就相当于慕含章这家伙比死更可怕。 曲湘湘觉得自己悟了。 于是她屈服了。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 慕含章星眸半眯:“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曲湘湘:“……” 被他吼这么一下,眼泪一下子就被曲湘湘憋回去了。 “我明白了。”她鼓着脸说道,“你、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如果压着她的人不是慕含章,她一定会以为那人是在占她便宜。 慕含章好像这才想起了不妥似的,迅速抽手离身,放开了曲湘湘。 然后他用自己的剑直指白芷的咽喉。 白芷已经晕过去了,但即便是醒着,也做不了什么。 “别。”曲湘湘握住了慕含章的手腕,“用不着这样,我保证不会让她再伤到我。” 慕含章偏头冷冷地看着曲湘湘:“我杀她,是因为她该杀。还记得那个生挖修士灵核的传言吗?” 曲湘湘震惊地看着晕倒在地的白芷:“是她?” “她跟白凃,白老爷估计也脱不了干系。” 曲湘湘僵硬地看着白芷,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可是……” 她对白芷的心情很复杂。 “曲湘湘,”慕含章转头看着她,“别犯傻。” 就在这一瞬间,白凃风一样闯了进来,用他的黑袍将白芷卷起来带走了。 曲湘湘:“……” 黑袍蝙蝠果然名不虚传。 慕含章丝毫没有犹豫地追了上去。 曲湘湘没办法,只能跟着慕含章的脚步也追了过去。 今夜,注定又是不平静的一晚。 第59章 也就有亿点点尴尬而已啦 曲湘湘和慕含章一路跟着白凃,最后他卷着白芷在白家院子的荷花池边停了下来。 曲湘湘匆匆忙忙赶了上去,她喘匀了气之后定睛一看,黎渊和白老爷早已经在那儿了。 “白芷怎么了?”白老爷紧张地质问白凃,“你没有照顾好她吗!” 白凃将白芷放在一块假山石后,说道:“小姐只是晕过去了,很快就会醒的。” 而黎渊一看见曲湘湘赶了过来,立马收起了满脸的轻蔑与不齿,颠颠地往曲湘湘身旁凑。 “主人——”他想起什么似的立马换了个称呼,“哦,不对,湘湘——” 曲湘湘抬起爪子捂住了自己的脸,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丢人:“黎渊,你怎么会在这里?有什么不妥吗?” “阵法,”黎渊指着荷花池,意味深长地看着白老爷,说道,“就在这个荷花池里。” 曲湘湘和慕含章不由得顺着黎渊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夜色笼罩之中,优美的荷花池此刻一片漆黑,池子里的荷花也都是黑乎乎的一片,连荷叶的轮廓都看不真切。 “是什么阵法?”慕含章问道。 黎渊摩挲着下巴道:“鬼冥大阵。” 遇到没听过的东西,曲湘湘总会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慕含章。 虽然学渣,但是好学。 “这个阵法属性极阴,若要成阵,必须辅之以修士的血肉滋养,而水又属阴,所以一般成阵于水中。”慕含章稍一琢磨便明白了过来,“原来从没有人见过被挖灵核的修士的尸体,就是因为他们用来养阵了。” “没错。”黎渊赞许地看了慕含章一眼,“而且一旦落入了阵法之中,不仅会没命,而且灵魂将被困在阵中,成为阵的一部分,永不得入轮回。” 黎渊嗤了一声:“这样阴损的阵法都敢用,也不怕以后遭了报应不得好死。” 白老爷圆滑的胖脸在月光之下显得格外阴森:“既然你们都知道我们白家的秘密了,那就别想活着走出去,不如乖乖留下来养阵,我会让你们死得痛快一些。” 双方剑拔弩张,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之时,白凃率先打破了僵局。 他运起周身灵力,一掌轰在荷花池中。 奇怪的是,荷花池中平静如同镜面,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过了一会儿,池中的荷花忽然摇晃起来,把平静的池面搅出一圈圈的涟漪。 荷花狂躁的左右前后相互拍打着,根茎抖得不成样子,池子之下,似乎有什么将要破土而出。 慕含章和黎渊反应极快地于水中结印,企图阻止鬼冥大阵结成。 曲湘湘不假思索地拿起酌月飞身朝白凃攻了过去。 白老爷眼疾手快地挡在了白凃跟前,将雄厚的灵力修为凝于掌心,掌心带风地攻向酌月。 曲湘湘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堪堪躲开了这致命的一掌,酌月却被着极具威慑性的一掌打得有些蔫头耷脑的,连浑身的光晕都淡了下去。 “酌月,”曲湘湘颇为焦心地摸了摸酌月,着急道,“你振作一点啊!” 白老爷抬手往四周一划,院子里所有的假山石纷纷动了起来,成群结队地朝曲湘湘扑了过去。 曲湘湘一个高抬腿踢开了往她脸上砸来的假山石,于半空中飞速转了一周,酌月呼啸着劈碎了围在她四周的假山石。 曲湘湘不禁发出感慨:“哇塞!” 她怎么会这么厉害? 一群人在白家的院子里打得难舍难分,慕含章彻底失去了耐心,比夜幕还要漆黑的眸子逐渐变得暗红。 “你们在做什么?” 隋玉抱着他的剑从天而降。 只要是个活人,都没法忽略这激烈的打斗声。 曲湘湘:“……” 他从哪儿冒出来的? 慕含章:“……” 暗红的眸子缓缓变黑。 黎渊:“……” 也就有亿点点尴尬而已啦。 “你们不是给府上所有修士的房间都施了咒吗?居然把他给忘了!”黎渊朝着白凃尖叫起来。 白凃:“……” 完全把这个人给忘了。 隋玉于浓厚的夜色中眯着眼睛一瞧,立马认出了那条把他打伤了,还抢了他无量葫芦的天杀的蛟龙,立马喊道:“妖龙,你在这里做什么?” 黎渊的脑子十分好用:“我在这里当然是为了抢回我的娘子!” “你的娘子?”隋玉恍然大悟,怒道,“你想把白小姐抢走?!” 曲湘湘:“……” 慕含章:“……” 黎渊:“……” 其实也不能怪他。 黎渊捂着额头无奈道:“我想抢的人是曲湘湘。” “哼,你做梦!”隋玉说着便拔出了剑,“把我的葫芦还回来!” 目睹了这戏剧性转变的二位—— 白凃:“……” 白老爷:“……” 怎么的? 你们还内讧啊? “隋玉!”曲湘湘挡在了黎渊身前,“现在不是跟他打的时候!关于西水镇的传言是真的,是白家挖了修士的灵核,还将他们的肉身扔进了荷花池,为的就是结成鬼冥大阵!他们现在想将我们扔下去养阵,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我们都被他们骗了!” 隋玉因曲湘湘的话而定住了手腕。 黎渊十分适时地补充了一句:“真是倒霉到家了,来抢人居然还摊上了这破事儿!” 曲湘湘:“……” 很好! 这么有使命感的演员现在已经不多见了。 这波敬业程度,等结束了之后必须给你加鸡腿! 隋玉来了,慕含章无法入魔,曲湘湘和黎渊束手束脚,虽然是四对二,但是也无法阻止渐渐成印的鬼冥大阵。 紫得发黑的大阵从池面浮到了半空中,白老爷和白凃一左一右地站在大阵的背后,不断灌输灵力催动着鬼冥大阵。 霎时间,院子里飞沙走石,狂风呼啸,阵法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疯狂地加速转动着,想要将他们全部吸进去阵法之中。 “稳住!”隋玉大喊。 然而,鬼冥大阵释放出来的力量越来越强,压迫感越来越重,隋玉呕出一口血来,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眼看着就要被吸进去了,曲湘湘和黎渊立马拽住了他的两条胳膊,他才不至于被吸进阵中。 隋玉晕倒后,慕含章双瞳立刻变得赤红。 他提剑在自己周围划出一个圆形的结界,毫不畏惧地跃至漩涡之上,一剑将鬼冥大阵砍出了一条一人宽的缝隙。 他闪身迅速穿过缝隙,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了白老爷。 白老爷不得不腾手接住了他的剑,朝白凃喊道:“快带白芷走!” 白凃收回手,立刻朝远处的白芷飞奔而去,将她抱了起来。 白老爷双手接住了慕含章的剑,慕含章的头发在风中飞扬,眸子好像染上了嗜杀的血。 他手腕用力,将灵力传入剑中,银剑顿时灼伤了白老爷的一双厚掌。 白老爷圆胖的脸渗出阴恻恻的笑来,他跃至空中,继续催动着鬼冥大阵,那阵离慕含章越来越近,白老爷猛地加速,想将慕含章推入阵里。 慕含章飞身相迎,两股灵力在半空中呈摧枯拉朽之势。 终究是慕含章更胜一筹,他转身绕到白老爷身后,一掌将他送进了阵中,转而用血红的眼看着白凃。 月光之下,慕含章浑身涌动的魔息让他看起来既神秘,又诡异。 慕含章一手持剑,勾着唇角笑了一声,慵懒地抬起眼皮,轻声说道:“现在,轮到你了。” 然而,白凃没有给他动手的机会,他抱着白芷飞身跃进了阵里。 “白凃!” 曲湘湘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带着白芷一起去赴死。 她跪坐在地上,紧紧地捂着自己胸口,又闷又痛的感觉让她不禁红了眼眶。 她想她是难过的,尽管不久之前,白芷还想要她的命。 一切似乎已经过去了。 鬼冥之阵缓缓归于平静,沉没于荷花池内。 “曲湘湘!” 伴随着慕含章的惊讶的大喊,曲湘湘失去了意识。 第60章 我有一个朋友 曲湘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了。 马车内空间很大,慕含章在离她最远的地方打坐,那么正在赶车的人应该是隋玉。 她摸向自己的腰间,无量葫芦还安安稳稳地挂在那里,看来黎渊应该没什么事。 裹挟着青青草木香的夏风吹开了马车窗户的布帘,曲湘湘将下巴搁在窗户下面,出神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绿树、青草、繁花、溪流,偶尔还有几只翩跹起舞的蝴蝶飞过,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当阳光肆无忌惮地洒落在她脸上的时候,曲湘湘心中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暖意,裹了蜜糖一样柔软的光线冲淡了她心中的丝丝苦闷。 温暖的阳光洗刷了曲湘湘内心因白家、白芷而带来的阵阵寒意,让她感觉自己还真真切切地活着,依然置身于人间。 曲湘湘深深地吸了一口清爽而和暖的空气。 她记得慕含章说过,鬼冥大阵不仅需要修士的肉身滋养,甚至会困住修士的灵魂,使之成为阵的一部分,所以…… 这个世界的曲湘湘已经彻底魂飞魄散了吗? 曲湘湘怔怔地看着自己粉红色的指尖,多么鲜活的血肉。 她的心情很复杂,或许有些悲其所悲的意味,为那些枉死的修士,为某些时刻身不由己的命运。 慕含章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曲湘湘的趴在窗户上的背影。 少女穿了一条水绿色的衣裙,头上绑着相同颜色的发带,她的身材窈窕而纤细,又长又黑的柔软发丝铺满了薄薄的背,阳光从马车窗户的缝隙中偷偷地闯了进来,洒在她乌黑浓密的头发上,为她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的光晕。 美好得如同画中人。 或许是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曲湘湘的肩膀动了动,缓缓地转过头来。 又黑又亮的杏眼恰巧撞进了慕含章慵懒的凤眼里。 曲湘湘眨了眨眼睛,微微笑了笑:“你醒了?” 慕含章垂下了眼帘:“我没睡。” 曲湘湘:“……” 把天聊死了你会感觉到快乐吗? “慕含章,”曲湘湘犹犹豫豫地问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慕含章淡淡道:“问。” 曲湘湘把马车窗户的帘子放下,坐直了身子,用上了某个万能开头:“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 慕含章用某种虽然本人已经看透一切但是既然你喜欢那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玩玩的眼神瞥了一眼曲湘湘。 曲湘湘:“……” 不知为何,她从慕含章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怜悯。 对智障的怜悯。 “我的朋友她无意间得到了一件宝物,这件宝物对于她和不小心遗弃了宝物的主人来说都非常重要,如果主人让她还回去,那她该怎么办呢?” 慕含章一脸“就这?”的不屑表情,略带嫌弃地看着曲湘湘,然后开始了他的男主发言:“只要我想要,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曲湘湘:“???” 这话说得—— 不愧是你。 玛丽苏男主。 “想要的便动脑子去拿,拿不到的就抢。”慕含章不解地看着曲湘湘,“已经在我手里的东西,凭什么还回去?要拿可以,除非先把我打败。” 曲湘湘弱弱表示:“但那东西并不是你的啊……” 慕含章嗤笑一声:“这件事之后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这是修真界。”慕含章凝视着曲湘湘的眼睛,认真说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其他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曲湘湘:“……” 果然,修真界没有王法。 不过…… 慕含章这话听着真的好爽哦。 她奇异地被安慰到了。 “对了,”曲湘湘心情好了些,托着下巴问道,“白家的事,你是怎么跟隋玉说的?” “我没说。” 曲湘湘表示疑惑:“啊?可是他不会怀疑吗?” “他以为是蛟龙把白老爷他们击败了。”慕含章摊了摊手,“很合理,不是吗?” 曲湘湘:“……” 其实也不能怪他。 虽然他的精神世界恐怖到令人窒息,但是像他这样单纯的修士,在这个万恶的修真界里已经不多见了。 车厢里多少有点无聊。 曲湘湘惊喜地从袖子里摸出来一把豆沙糯米糖,可惜的是她已经不记得这糖到底是几天前买的了。 这儿的人虽然可以飞天遁地,但是这里可没有保鲜剂这东西,食物的保质期都不长,也不知道这糖有没有变质,尤其是现在的天气还这么热。 曲湘湘正纠结着,她看了一眼岿然不动的慕含章,殷勤地双手将那把豆沙糯米糖捧到了他面前,用一种让大郎喝药的眼神期待地看着慕含章,问道:“吃吗?” 慕含章:“……” 怕不是个傻的。 慕含章果断闭上了眼睛,没理她。 曲湘湘嘟了嘟嘴,决定换个目标。 她将脑袋探出了马车帘子外面,叫了隋玉一声。 隋玉转头一看,曲湘湘正捧着一把豆沙糯米糖,笑眯眯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曲湘湘笑得不怀好意。 “你醒了?”隋玉问道,“可还难受?” “没什么大问题。”曲湘湘将糖捧高了些,“你想吃糖吗?” “糖?” 曲湘湘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隋玉,里面充满了对糖分的渴望以及不想吃到变质食品的纠结:“我特意给你留的,吃吗?” 隋玉看着曲湘湘眼中流转着的、浓浓的爱慕之情,不由得心中一紧,别扭道:“只是想让我吃糖?” 曲湘湘很茫然。 不然呢? 这荒山野岭的你还想吃烤全羊吗? 曲湘湘眼中闪过的一丝伤情让隋玉很是无奈,他捻起一颗糖,想了想说道:“只是一颗糖而已,这不代表什么。” “当然。” 难不成糖这东西在修真界还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拿不准的曲湘湘决定待会儿去问问慕含章。 隋玉把豆沙糯米糖往嘴里一抛,吃了。 曲湘湘期待地问道:“怎么样?” 变质了吗? 还能吃吗? 毕竟是已经同生共死过的关系,隋玉觉得也不好太打击她的感情,于是便说道:“还行。” 呼,曲湘湘放下心来。 她刚想尝一颗,马车忽然转了个急弯,她身子猛烈地晃动几下,好不容易稍稍稳住了,马儿忽然长啸一声,开始加速。 隋玉忙拉住缰绳,而曲湘湘则被甩进了车厢里,糖洒了一地。 车内,还不知道命运残酷的慕含章还在打坐。 这一刻,这个心眼子多得能让曲湘湘患上密集恐惧症的心机少年显得如此天真。 啪叽一声,曲湘湘猝不及防地被甩进了马车厢,在命运之神的安排下,以一个极其容易令人误会的姿势趴在了慕含章盘起的腿间。 曲湘湘一睁眼,发现自己完美的脸正对着某个被她狠狠伤害过的脆弱部位。 手足无措的纯情少女曲湘湘:“……” 没救了,埋了吧。 比曲湘湘更加手足无措但是为了面子依然努力装镇静的纯情少男慕含章:“……” 她到底还想趴到什么时候?! 马车平稳后掀了帘子想问问曲湘湘有没有事的无辜路人隋玉:“……” 他恨自己拥有一双如此明亮的眼睛。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怎么会有如此污秽之事! 第61章 她嗅到了奸情的气息 三人一言不发地进入了苍玄山的地界。 曲湘湘从脸红到了脖子,但凡没有衣物遮盖的地方都泛着羞耻的粉。 她尴尬得快要窒息了。 老天爷啊,如果她有罪,大可以把她扔进去鬼冥大阵里,而不是让她受到这种残酷的精神伤害。 呜呜呜,此时此刻,曲湘湘觉得自己的清白比水晶还要易碎。 生存还是毁灭,这果然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曲湘湘脑子一片空白,走路都不自觉地同手同脚了起来。 但是,隋玉和慕含章显然没有比她好受多少。 一个耷拉着脸,差点把嘴角拉到了下巴上。 一个冷着脸,仿佛整个修真界人均欠了他八百灵石,浑身透露出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在某种诡异的氛围中,三人一路沉默地上了山。 刚踏进山门,守门的弟子被这三人阴沉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忙擦了擦打瞌睡流下的口水,着急忙慌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魔族攻上山了?” 没人理他。 三个人各自沉默,正在默默盘算着到底是掐死对方还是拍死自己。 “湘湘!” 他们刚走过校场,林筝就眼尖地看到了曲湘湘,她像蝴蝶一样扑进了曲湘湘的怀里,捧着曲湘湘的脸上下左右地看了一圈,问道:“你还好吗?没有受伤吧?那条可恶蛟龙呢?你们抓到他了吗?” 曲湘湘将黏在自己身上的林筝剥了下来:“我没事,没受伤,但是蛟龙跑了。” 林筝长吁一口气:“没事就好,反正蛟龙也不是咱放跑的。”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瞪了一眼隋玉。 隋玉看地,慕含章望天,曲湘湘神情恍惚地半睁着眼,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林筝:“……” 她嗅到了奸情的气息。 但是…… 一撩撩两个? 姐妹,未免有点太拼了吧。 尤其是在林筝眼里,这两个人都各有各的不正常。 林筝用充满敬佩的眼神看着曲湘湘。 曲湘湘:“???” 林筝为什么要用这种仿佛看到了她徒手撕蛟龙的敬佩眼神看着她? “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林筝挤了挤她的胳膊,“我们去你那儿吧。” 曲湘湘看似淡定地点头,内心恨不得拉上林筝飞回去。 “我还要去跟长老复命,告辞了。” ——这是看地的隋玉。 招呼都不打一声面无表情地就走了,以至于引起了林筝极大的不满。 ——这是看天的慕含章。 林筝:“……” 曲湘湘到底看上这个小杂种什么了? 真是令人费解。 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刚一坐下,林筝就拉着曲湘湘不停地问问题。 “那条蛟龙为什么要把你掳走?” 曲湘湘:“……” 好家伙。 一上来就难倒她了。 总不能跟林筝说是因为那条龙欲求不满想找个人狠狠地鞭打他吧? ……这也太变态了。 她岌岌可危的清白已经受不了这样的折腾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曲湘湘艰难地说道,“他就是……想找个人质。对,就是这样的,人质。” “哦——” 林筝并没有怀疑,她的重点其实不在这儿。 “那么,你对那个姓慕的和隋玉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三个之间的气氛怪怪的?”林筝眯着眼睛神神秘秘地说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两个同时跟你表白,然后大打出手,血浆乱溅,你为了保护慕含章那个没用的东西跟隋玉决斗了,是这样吗?” 曲湘湘:“……” 决、决斗? 姐妹,你的精神世界也很多姿多彩嘛。 那些没营养的话本还是看少点吧。 “当然不是!” 曲湘湘捂着脑袋,头疼。 “那是为什么?” “只是、只是因为他们性格不合,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过话,我觉得尴尬罢了。” 林筝撇了撇嘴,为这个无趣的答案感到失望。 曲湘湘相信她是不会想知道真相的。 “我本来还以为你出息了。”林筝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曲湘湘:“……大可不必如此有出息。” 林筝拖着腮子叹了口气:“唉,我本来还以为你能给我出出主意呢。” “什么主意?” “我打算在千灯节那天跟大师兄表白。” “表白?” “是啊,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他。” 林筝的暗恋……或者说是明恋对象,她们的大师兄楚清歌此人是原书里少数几个没有拜倒在女主石榴裙下的雄性生物。 楚清歌这个人,有大爱而无小情,曲湘湘看书的时候一直觉得这是修习无情道的好苗子。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你如果要楚清歌因为爱情而娶林筝,那基本上没什么可能。 但是如果娶林筝可以拯救天下苍生,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林筝娶回家。 但是,娶林筝显然不能拯救苍生,所以楚清歌没什么可能会接受林筝对他的爱慕。 曲湘湘不忍心看到林筝受到伤害,毕竟少女的初恋是非常宝贵的,于是她问道:“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林筝一指轻轻地点着自己嫩乎乎的脸颊,半眯着眼睛说道:“我知道要让他接受我很难。” 曲湘湘赞同地点了点头。 “实在不行,我就去搞点媚药,等到药效发作的时候,无论他多清高,往床上一躺,还不是任我为所欲为。” 曲湘湘:“……” 你们修真界追人的方法可真是刑啊。 “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林筝试图获得曲湘湘的赞同。 曲湘湘无情地击碎了她的幻想:“我觉得不怎么样!” 第62章 阿弥陀佛,阿门 从白家回来之后,曲湘湘一直睡不好。 她不停地做噩梦,梦里的白芷掐着她的脖子,面目狰狞地要她归还自己的身体。 只有在抱着酌月的时候,曲湘湘才能勉强入眠。 一连好几天,头脑稍稍清明,恢复了部分精力之后,曲湘湘给曲蔚然写了一封信。 她实在想不通,曲湘湘明明是一个灵根天残的草包,为什么却能时不时地感受到丹田内有一股被压制的强大灵流。 只是这灵流时隐时现的,曲湘湘想循着它修炼也无从下手。 为什么会这样呢? 难不成是曲家这一脉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唉,即便她看过书,却也没看完,有太多的问题尚未能找到答案。 今天的雨下得很大,因此白术便免了弟子们的校场晨练。 从外面回来苍玄山之后,白术看他们三个都蔫头耷脑、一副受了极大打击的模样,特意给他们放了几天假好好休养,因此,这是曲湘湘回来后第一天去修习堂上课。 曲湘湘撑了一把绿色的油纸伞,抱着比砖头还要厚的《炼丹那些事儿》匆匆忙忙地赶往修习堂。 说真的,以这本书的厚度,她认为不应该叫《炼丹那些事儿》,叫《炼丹那些年》或许更为贴切些。 曲湘湘抱着书,撑着伞,密集的雨滴打湿了她粉色的裙摆,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大师兄,我好疼啊。” 这个声音听起来好熟悉啊。 曲湘湘抬头一瞧,发现林筝正皱着一张小脸,没骨头似的半倚在楚清歌的怀里。 楚清歌一手撑伞,一手虚虚地环着林筝的手臂,颇为关切地问道:“林师妹,可是伤到哪里了?” 林筝眨了眨眼睛,眼眶顿时湿润起来:“雨天路滑,我方才一不小心便崴到脚了,好疼啊。” 曲湘湘听到林筝受伤了,忙步履匆匆地小跑过去。 “湘湘?”林筝没想到曲湘湘会忽然出现,委屈巴巴的小脸出现了一丝裂痕。 然而雨大风急,曲湘湘没注意到林筝给她投来的眼神,盯着她的脚着急询问道:“怎么崴到脚了?我先送你去芜华长老那儿再去修习堂吧,你还能走吗?” 林筝:“……” “不用了,”林筝用力地拽紧了楚清歌的袖子,生怕他离开,“我想先去修习堂把课上完,大师兄扶我过去就好。” 曲湘湘奇怪地看着她:“修习堂?” 她没听错吧? 林筝这家伙,平时就算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逃学,这会儿把脚给伤到了居然还身残志坚地要去上课? 曲湘湘将伞稍稍移开,抬头望了望天。 这天也没下红雨啊。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了? 林筝趁楚清歌没注意,悄悄地朝曲湘湘做嘴型:“千—灯—节—” 曲湘湘:“……” 原来如此。 不过算了,起码比给楚清歌下媚药合法多了。 “难得林师妹你一心向学。”楚清歌笑着,也不推脱,“雨天不便,还是我来扶林师妹吧。” 明白了林筝的心思,曲湘湘果断答应了下来。 疾风骤雨,林筝被楚清歌搀着,没走几步远,便“哎哟”一声,差点摔倒在地,幸亏楚清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胳膊,她才堪堪站住了。 林筝眼泪汪汪地看着楚清歌。 “很疼吗?”楚清歌问。 “我好像走不了了。”林筝抬起袖子抹了抹自己的眼尾,假装擦掉了那里的泪水,实际上却把自己的眼尾摩擦得更红了些,看起来可怜到不行,“对不起,我太没用了,大师兄,你帮帮我好不好?” 在一片嘈杂的雨声中,曲湘湘看到楚清歌半蹲下身子,拍了拍肩膀,说道:“不是你的错,上来吧。” 林筝得意地朝曲湘湘抛了个媚眼,她乖巧地接过楚清歌手中的油纸伞,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师兄,我来撑伞吧。” 楚清歌点了点头,将伞递给了林筝。 林筝眉开眼笑地攀上了楚清歌的脖子。 在纷扬的雨幕中,曲湘湘看到楚清歌的脊背挺得很直,林筝毛绒绒的小脑袋一晃一晃的,好心情藏也藏不住。 看着她这样,曲湘湘也不禁笑了出来,跟楚清歌打了个招呼后十分上道地快步拉远了跟他们的距离。 曲湘湘将油纸伞支在门外,这时阮青桃从外面走了进来。 啊,是好久不见的女主。 阮青桃收了伞,挂着笑跟曲湘湘问好:“小师姐,好久不见了。” 曲湘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朝她点了点头。 进了修习堂后,曲湘湘惊讶地发现焚情谷三人组居然也在这儿。 怎么的? 你们焚情谷终于破产了吗? 居然要到苍玄山来上课。 阮青桃抱着书,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慕含章身旁,坐在了他旁边的位子上。 慕含章抬头看了她一眼。 “每个弟子都可以自己选择位子,”阮青桃微笑着说道,“你总不至于要赶我走吧。” 慕含章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把脸转了回去。 曲湘湘扫了一圈,目光在经过慕含章和隋玉的脸时快速移开了,最后坐在了焚情谷那个圆圆脸师弟的旁边。 他目光正视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脸上露出了某种仿佛哆啦a梦看到了铜锣烧的愉悦笑容。 曲湘湘:“……” 焚情谷的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曲湘湘伸手在圆圆脸小师弟眼前划拉几下,他仿佛没察觉到身边坐了个大活人,依旧自顾自地在傻笑。 曲湘湘:“……” 她怎么说也算是个美女,人送外号“苍玄山一枝花”,好歹给点面子行不行? 半晌,圆圆脸才从傻笑的状态中缓了过来,他转头一看见曲湘湘,惊讶地说道:“呀!师姐,你什么时候坐这儿的?” 曲湘湘表示:“……” 你们焚情谷的人是不是眼神不好啊! 我这闪着光的美貌你居然没看见?! 这合理吗? “你在看什么?”曲湘湘好奇地问道。 谁知这小师弟脸颊一红,扭扭捏捏地绞着手指,支吾了好一会儿硬是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哦呦。 这是被谁一脚踹进了爱河呢? 曲湘湘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只是—— 她上下打量了圆圆脸一番,问道:“你今年几岁?” 十四有吗? 圆圆脸气鼓鼓地说道:“我今年已经十七了!” “哦——”曲湘湘违心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满十八了呢。” 圆圆脸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挠了挠头发,有些羞涩地说道:“我叫胡青。” “我叫曲湘湘。” “我知道,银月师姐一直有提起你。” 曲湘湘下意识地寻找银月的身影,这才发现她坐在了隋玉旁边,便问道:“她提起我什么?” “额……”胡青为难地对了对手指,“师姐,关于这个问题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好吧。” 胡青又在发呆,曲湘湘没空搭理这个情窦初开的青少年,兀自埋头看书。 不看不行了,不看她的零花钱就要被扣光了,她将失去身为富二代的荣耀。 万万没想到富二代居然也要卷成弹簧。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曲湘湘看的正入神,忽然听到身旁的胡青很轻地哀嚎一声,她抬起脑袋:“怎么了?” 胡青很难过的样子,看着前面说道:“阮师姐……” 阮青桃侧着脸,正朝慕含章笑得灿烂,好像一朵盛开的白牡丹。 然而慕含章背对着曲湘湘,她看不到慕含章脸上的表情。 真不愧是女主啊。 她同情地看了一眼胡青。 唉,怎么就看上了大哥的女人呢? 在这位青少年心中的小鹿坠海之前,她只能替他祈祷了。 阿弥陀佛,阿门。 就在曲湘湘感慨女主的魅力时候,慕含章不知为何忽然转过了头来,曲湘湘猝不及防地又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四目相对间,曲湘湘的脸有点发烫。 马车上发生的事犹如一头毫不讲理的野猪直直地撞进了曲湘湘被美色迷惑的脑子里。 曲湘湘迅速低下了脑袋,拍了拍自己的脸。 怎么有点烫烫的? 该不会是刚才来的路上淋了点雨,发烧了吧? 第63章 拳头硬了 炼丹课本是极为枯燥的课程,但今天修习堂的气氛却格外活跃。 曲湘湘不解:“为何大家今天都这么积极?” 为什么忽然就卷起来了? “还不是因为三个月后的韶山大会。”胡青小声咕哝道。 “与韶山大会有何干系?” “韶山大会的人选是由诸位长老推荐的,他们自然积极。” 韶山大会,死生不论。 曲湘湘汗颜。 虽然这个韶山大会是个出名的好机会没错,但是各门各派强手太多,群雄争霸,谁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种用命换名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况且,曲湘湘还记得,原书里参加韶山大会的人选是阮青桃、云轻轻还有楚清歌。 只是…… 基于过去种种经历,曲湘湘不由得在心里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书中写的便一定是对的吗? 她可没有忘记,她自己就是因为太过信任原书,从而成为了被蛟龙掳走的天选之女,还被狠狠地伤害了眼睛,收获了一只不太正常的宠物。 这一波可以说是被原书坑惨了。 实在是太刺激了。 如此说来,尽信书还不如无书。 曲湘湘觉得自己的思想俨然已经升华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曲湘湘。” 正在曲湘湘为自己的思想境界得到提升而沾沾自喜之时,徐长老的声音宛如恶魔的咆哮。 相信在座每一位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朋友都明白,在课堂上忽然被老师叫到名字是一件多么值得恐惧的事。 对于曲湘湘来说,其惊吓程度不亚于小鬼子见到了李云龙。 除非你是学霸,那就另说。 但是很显然,曲湘湘离学霸那还是有一段相当大的距离的。 徐长老虽然笑眯眯的,但眼神中明显地透露出了对问题学生的“关爱”。 他摸了把胡子,悠悠问道:“那么就由你来说说制作生肌续骨丸所需的材料吧。” 曲湘湘捂了捂脸,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生肌续骨丸他们还没学到,徐长老问她这个问题显然有点为难的意味。 云轻轻转头看了她一眼,嚣张地笑出了声。 曲湘湘:“……” 笑什么笑,你这个手下败将。 没见过美女吗! “长老,还是算了吧,”云轻轻拖着讨厌的腔调说道,“曲湘湘的炼丹课是什么成绩我们都知道,既然曲家都不嫌她丢脸,那我们也没必要为难她了。” 曲湘湘:硬了。 拳头硬了。 “长老,云轻轻她没有经过您的允许就随意在严肃的炼丹课上发言,她不尊重您!” 在小学鸡互啄这一方面,曲湘湘可以说是无敌。 云轻轻:“……” 好想跳起来打她。 徐长老笑眯眯地瞪着她们。 对老师的恐惧深刻地印在了每一个炎黄子孙的骨子里,于是曲湘湘很快就怂了。 当然,她本人更乐意称之为尊师重道。 “曲湘湘,先回答我的问题。” “制作生肌续骨丸需要半片血灵芝,一株凝血草,两片佛掌花的花瓣,三钱金蝎子尾,将材料全部以白玉舂碾碎,炼制三天三夜即可。” 感谢《修真界草药炼制大全—特别珍藏版》。 感谢失眠却依然好学的她自己。 徐长老流露出一丝赞许的神情。 “很好。”他说着又问道,“听说你在白术那老头的课上打败了云轻轻?” 闻言,云轻轻白皙的小脸不禁绿了几分。 而曲湘湘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的。”她答道。 “你若一直如此上进,那么也未必不能参加韶山大会。” 曲湘湘:“%#*……*” 没办法,太粗暴的脏话不能过审,她只能自动马赛克了。 而徐长老说完这一番话,修习堂里立刻想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而“草包”这两个字被提起的频率特别高。 曲湘湘不由得默默翻了个白眼。 拜托,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去什么鬼的大会好吗。 去了是真的有可能会变鬼。 “安静。”徐长老威严地将修习堂内的讨论声全部镇压了下去,“曲湘湘,你先坐下吧。” “曲师姐,你好厉害。”胡青崇拜地看着她道,“没学过的东西你都能答得上来,你跟银月师姐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曲湘湘:“……” 她到底说我什么了! 曲湘湘无力地对胡青摆了摆手,她又开始头疼了。 炼丹课上完后,曲湘湘抱着自己的书飞一般地冲向了珍膳堂,然而堪堪拿起伞冲出修习堂,就被一道声音给喊住了:“曲湘湘,等一下!” 曲湘湘不情不愿地停下了脚步。 当她看到喊她的人是隋玉时,她是真的有想过要把伞砸他脸上然后趁机逃走。 死去…… 哦,不对。 半死不活的记忆依然在对曲湘湘重拳出击。 隋玉撑着伞走到她面前,说道:“先等等,我有话想跟你说。” 第64章 她变成了小白兔?! 曲湘湘很无语。 妨碍别人吃饭的人最讨厌了。 再说了,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两个人,隋玉就有一份。 就算用膝盖想她也能想到隋玉要说什么,她可没时间陪他发疯。 曲湘湘皱着眉说道:“我没有话想跟你说,让开。” 隋玉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曲湘湘不想跟他纠缠,绕开他便想走。 “曲湘湘!”银月拦住了她,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因为白芷那件事,曲湘湘失眠了好几天,睡不好的人脾气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更别说她现在还饿着肚子。 因此她瞪着银月,说道:“我什么态度,跟你有什么关系?”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银月最讨厌的人便是曲湘湘这个草包,她没好气地推了曲湘湘一把:“你,快跟隋师弟道歉!” 猝不及防被她推得一个踉跄的曲湘湘表示:“???” 你推了我,还要我跟隋玉道歉? 你有事儿吗? 碰瓷都不带这么过分的吧。 “银月师姐,看在你是师姐的份上,这一次我不跟你计较,你若是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 银月讥讽地笑了起来,“曲湘湘,你该不会以为长老夸了你几句,你就真的有资格去参加韶山大会吧?你这个草包胆子倒是大了不少,居然敢和我叫嚣?”她极其轻蔑地上下拍了两下手掌,“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怕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曲湘湘:“……” 这人有什么毛病非得在饭点找人打架? 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珍膳堂最受欢迎的辣子鸡和炖排骨肯定已经被抢空了。 作孽啊。 “别别别,”胡青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对银月说道,“师姐,有话好好说,长老让我们留在苍玄山,可不是让我们来打架的。” “是曲湘湘先挑衅我们的!你让开,我倒要看看她能有多不客气。” “但是师姐,我们……” “走开!” 银月推开胡青,轻轻一掠闪到了曲湘湘跟前,她冷笑一声,抬手便想抽过去。 曲湘湘最讨厌别人动她的脸。 她比银月还快,抬起手肘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往外一翻,银月便发出了吃痛的叫声。 “曲湘湘,放手!”隋玉呵斥道。 曲湘湘松手将银月往外一推,银月便倒在了隋玉怀里。 她并不想跟银月纠缠,快步地往前走去。 除了吃饭,她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但是银月在隋玉和胡青面前丢了面子,并不甘心。 她拿起剑鞘往曲湘湘身后划去,一道半月形的淡蓝色灵力飞快地袭向曲湘湘的后腰。 酌月鞭顷刻间便出现在了曲湘湘手上,她侧过身挥起酌月将那道半月形的灵力打了回去。 隋玉抱着银月往旁边一闪,那道灵力将青石地板破开了一道深痕。 “师姐,背后偷袭可不光彩。” “曲湘湘!” “算了算了,”胡青站在银月身前双手拦住了银月,“长老嘱咐过我们,切不可惹是生非,师姐你难道忘了吗?”他怕自己劝不动银月,又转头问隋玉,“师兄你说是不是?” 隋玉道:“师姐,这里毕竟是苍玄山,不是焚情谷。” 这口气梗在心头,让银月差些咬碎一口银牙。 而曲湘湘为了吃上一口热饭,三步并两步地在风雨中往珍膳堂奔了过去。 是一个合格的干饭人没错了。 好不容易轮到了曲湘湘,她拿下了最后一份辣子鸡和炖排骨,又加了一份香喷喷的白米饭和一份糯米软糕,让大姨给她装在木制食盒里,打包带走了。 她得抓紧时间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曲湘湘将食盒里的菜全都摆了出来,然后把《修真界草药炼制大全—特别珍藏版》摊开在了手边。 “紫燕草一株,木盏花一朵,金翅蝶的翅膀两双,凤凰眼泪一滴……” 曲湘湘边吃饭,边将昨天才在山下买齐的材料一样样地摆好了。 她这几天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翻看这本《修真界草药炼制大全—特别珍藏版》的时候,偶然在里面发现了一种丹药,名叫“无梦绵绵丹”。 据书里面介绍,只要吃下一颗,便能一觉睡到大天亮,让曲湘湘很是动心。 “这紫燕草……”曲湘湘拿着比对了一下书上画着的紫燕草,觉得不太对劲。 书上说,紫燕草的根茎部是深紫色的,但是曲湘湘买来的紫燕草,其根茎部却是淡紫色的。 只是,药店老板一再跟她保证过,他家的店是百年老店,材料绝对没有问题。 “深紫色和淡紫色……”曲湘湘点着下巴想道,“应该没事吧?” 她将所有的材料都扔进了买来的木舂里,按照书里说的将其碾成粉末,再加入无桑果的汁液,小火熬制半个时辰即可。 曲湘湘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吃着辣子鸡和甜甜的糯米软糕,心情好了不少。 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吃完饭,将东西收拾好之后,无梦绵绵丹也差不多炼制好了。 曲湘湘掀开药店老板送的迷你炼丹炉——这炼丹炉只有两个巴掌大,实乃是居家旅行必备单品。 将炼丹炉掀开后,一股青烟冒了出来,曲湘湘用手扇了两下,往丹炉底下一瞧,一颗圆滚滚的、长得好像麦丽素的药丸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曲湘湘使用绝技“无情铁手”,将麦丽素……啊不,是绵绵丹,一把子从丹炉底下捞了出来。 “烫烫烫!” 她鼓着腮帮子使劲吹了几下,闭着眼睛将绵绵丹吞了下去,满心期待着一会儿能睡个美美的午觉。 曲湘湘躺在床上等待着睡意来临,躺着躺着,不知为何,身体竟然热了起来。 奇怪,难不成是副作用? 但是书上也没说这东西有副作用啊。 曲湘湘的尾椎骨又热又痒,她在床上难受得滚来滚去的,心中不由得狠狠地将药店老板骂了一顿。 肯定是那紫燕草出了问题。 这个奸商! 滚着滚着,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曲湘湘觉得自己的床铺竟然越来越大了。 怎么回事? 眼花了吗? 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在看清楚自己的手时,愣愣地僵在了床上。 等等,她的手为什么毛茸茸的? 难不成吃了那药丸会浑身长毛? 曲湘湘一个恶寒,从床上蹦了起来。 四肢着地,落在了梳妆台前。 等等,四肢着地?! 曲湘湘颤颤巍巍地往铜镜里一瞧。 老天爷啊! 她、她居然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白兔! 第65章 她甚至想给慕含章摇个花手 曲湘湘生无可恋地在床上摊开了毛绒绒的肚皮,她明明是一只兔子,现在却宛如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变成兔子这件事对曲湘湘来说实在太颠覆世界观了,她已经开始摆烂了。 傍晚时分,雨已经停了,曲湘湘也开始饿了。 她屋子里本来藏了不少小糕点,但是在她放假宅着的这几天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饥饿能使咸鱼翻身。 曲湘湘用雪白的爪子按住了毛茸茸的肚子,思量再三,决定起来觅食。 她灵巧地从房间的窗户蹦出了院子,然后看着院子里高高的围墙,陷入了沉思。 这可咋出去? 可恶啊! 建墙的时候难道就没考虑过,这高高的围墙会令一只甜美可爱的小白兔失去梦想吗? 从墙上蹦出去是没指望了,她是兔子又不是猫咪,跳不上去。 可是门上面有禁制,从大门出去更不现实。 慢着慢着,虽然门上有禁制,但是修真界的禁制既不是指纹识别,也不是兔脸识别,是灵力识别,因为每一个修士的灵息都是独一无二的。 她是变成了兔子没错,虽然不能施法但是灵息还在,只要能用兔子的身体部位接触到门锁上的禁制,说不定就能把门打开。 想到这儿,曲湘湘又燃起了信心。 她后退几米,使劲儿支棱起自己长长的兔子耳朵,后腿用力往后一蹬,将两只耳朵拍在了门锁上。 门上的铜锁缠绕着淡淡的绿光,不一会儿,“吱呀”一声,门便开了。 曲湘湘激动得原地蹦跶了好几下,咻地往珍膳堂冲了过去。 珍膳堂外弟子众多,曲湘湘不太敢在人多的时候进去混吃混喝,只好在旁边的草丛里等着。 不料,等着等着,居然被她等到了熟人。 慕含章穿了一身深蓝色的布衣,平时全部束成马尾的头发如今只束起了一半,用一个小小的发扣固定着,晚风一吹,他的发丝便随着轻柔的风飘了起来。 好、好帅哦。 曲湘湘后爪立着,两只短短的前爪搭在肚子前,仗着自己现在是一只兔子,没人能认出她来,便肆无忌惮地盯着慕含章瞧。 慕含章刚准备踏进珍膳堂,忽然感觉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射在了自己的脊背上,他皱着眉转头一看,什么也没有。 奇怪,他的目光往旁边的草丛扫了一圈,忽然发现一个白色的毛绒生物正睁着红红的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方向。 慕含章本来不想管她,但是他居然莫名地觉得那毛绒生物的眼神有些熟悉,于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蹲下身子一瞧,才发现这原来是只白色的兔子。 慕含章:“……” 兔子:“……” 慕含章:“……” 兔子:“……” 慕含章冷着一张脸,轻轻地抓住了曲湘湘两只兔耳朵,将她提溜了起来。 曲湘湘:“???” 不是吧,她都变成兔子了,难道慕含章居然还能把她认出来吗? 对此,曲湘湘只想说一句话。 多大仇? 慕含章看了她好一会儿,直把曲湘湘看得心肝发颤。 然后他的薄薄的唇动了动,瞧了瞧身后的珍膳堂,又看了看曲湘湘,发出了直击灵魂的疑问:“麻辣兔头?” 曲湘湘:“……” 懂了没? 直击灵魂指的是直击曲湘湘的灵魂。 不想被麻辣的曲湘湘蹬着四条小短腿,疯狂地想挣脱慕含章罪恶的大手。 慕含章唇角隐隐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还挺肥美。” 曲湘湘:“……” 肥、肥美?! 不行,她一个淑女听不得这个。 肥你个头啊! 本少女这叫甜美,你这个死直男懂个屁! 慕含章提溜着曲湘湘站了起来,曲湘湘还在坚持不懈地挣扎着。 早知如此,还不如被饿死算了,起码还能留个全尸。 “不想死?” 慕含章有些惊奇,这只兔子居然能听懂他的话吗? 但是看她这肥美的样子,属实不像灵宠。 听了慕含章的话,曲湘湘快速地眨着眼睛。 混蛋,快放开我啊! “想吃饭?” 曲湘湘挥了挥爪子表示赞同。 是的,想吃饭,不是想让你把我当饭吃,谢谢! 慕含章伸手戳了戳曲湘湘的小肥脸。 虽然是兔子,但是曲湘湘还是觉得自己被调戏了,于是她狠狠地瞪着慕含章。 慕含章不怒反笑:“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人,本来想把你放走的,不过……” 不过? 曲湘湘不安地支起了耳朵。 慕含章松开了她的耳朵,正在曲湘湘拔腿想逃时,轻松地将她圈在了手臂里。 曲湘湘:“……” 保护动物协会,你们说句话呀! 慕含章圈着她走进珍膳堂时,预感自己要英年早逝的曲湘湘抖得不成样子。 然而慕含章只是在珍膳堂打包了饭菜,并没有丧心病狂地将曲湘湘送给珍膳堂的大叔加工成麻辣兔头。 为此,曲湘湘悬到了扁桃体的一颗心稍稍地落到了嗓子眼。 慕含章一手圈着蔫头耷脑的曲湘湘,一手提着食盒,往外走的时候恰巧碰上了还在装瘸的林筝。 林筝挽着楚清歌,看了一眼慕含章手臂里的兔子,一脸“很想说几句恶毒话但是碍于楚清歌不喜欢所以只能勉强忍下”的憋屈。 最终,林筝还是没忍住,嘴了一句:“好肥的兔子。” 曲湘湘:“……” 伤害我你们可真是有一套的。 出乎意料地,慕含章将曲湘湘带回了他的房间里。 慕含章的房间比起曲湘湘的院子小了很多,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木书架,一张桌子还有两把椅子,是大部分苍玄山弟子的标准间。 曲湘湘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很难不阴谋论。 他该不会是想把我带到这里先蒸后烤吧? 慕含章将食盒和肥兔子都放到了桌子上。 他不是一个喜欢小动物的人,但是这只兔子不一样。 这只兔子的眼神,让他想到了曲湘湘。 而且,他怀疑这只兔子能听懂他说话。 修真界的动物,开了灵智之后能听懂人话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是他不觉得这只兔子开了灵智。 因为他总觉得这只兔子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嗯,这一点跟曲湘湘也很像。 “饿了?”慕含章一手支着下巴,懒懒地戳了戳曲湘湘的肚子,“想吃饭的话,摇摇手。” 曲湘湘支起一只前爪摇了摇。 果然能听懂他说话。 “竟然真的开了灵智吗?”慕含章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就不能吃了。” 闻言,曲湘湘在桌子上蹦了几下,两条后腿立了起来。 她甩着两只短短的前爪,努力地晃了起来。 为了给慕含章证明自己真的开了灵智,免于被麻辣的命运,曲湘湘甚至想给慕含章摇个花手。 慕含章:“……” 够了,真的可以了。 再多的话,他真的会忍不住将这只肥兔子给麻辣了。 第66章 一起洗澡? 就在曲湘湘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慕含章终于打开了他的食盒。 曲湘湘拼命抻着自己几乎没有的脖子,大眼睛盯着食盒使劲儿瞅。 慕含章将食盒里面的饭菜摆了出来。 一份胡萝卜炒肉,一份糖醋排骨,一份鸡丝炒蘑菇,跟曲湘湘重油重辣的口味完全相反。 慕含章拿了根竹签戳了一块胡萝卜,递到了曲湘湘的唇边。 曲湘湘:“……” 最讨厌吃胡萝卜了。 曲湘湘伸着短短的前爪,一爪子将竹签拍开,然后伸长了小短腿踢了踢糖醋排骨的小瓷碟。 从来没有养过任何小动物的慕含章对兔子这种生物,拥有着十分刻板的印象:“兔子不都是吃胡萝卜的吗?” 这份胡萝卜炒肉还是慕含章为了喂兔子特意点的。 曲湘湘大着胆子在慕含章的手腕上拍了一下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要吃肉! 幸亏,慕含章也没打算要跟一只兔子计较。 他又重新戳了一块糖醋排骨递到了曲湘湘面前,曲湘湘两只爪子抱着鲜亮的排骨,龇着两颗长长的板牙扑上去一顿乱啃。 没办法,她实在是太饿了。 慕含章:“……” 这到底是饿了多久? 一人一兔吃完了晚饭,慕含章将东西收拾好后,发现桌子上已经没了那只肥兔子的身影。 他看了一圈,最终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变成兔子的曲湘湘正在慕含章的床铺上滚来滚去。 慕含章:“……” 所以说,他到底是犯了什么病才会把这么个东西捡回来? 正所谓,饱暖思…… 啊,不对。 正所谓,吃饱了之后爱犯困。 曲湘湘吃饱后正乐不思蜀地在慕含章的床铺上打滚,不知为何,慕含章的床铺上有一股很清新的草木香味,跟他身上的味道有点相似。 显然,以曲湘湘的胆子,她绝对不敢在慕含章身上滚来滚去,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滚他的床铺了。 曲湘湘滚床单(?)正滚得快乐,两只耳朵骤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提了起来。 曲湘湘:“???” 她蹬了蹬小短腿,一双圆圆的兔子眼不满地看着慕含章。 慕含章狠狠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太阳穴,幽幽地盯着曲湘湘两只兔爪子,沉声说道:“你吃完排骨洗手了吗?” 曲湘湘:“……” 啊这…… 她默默地把自己的爪子藏在了雪白的毛毛里,一双圆溜溜的兔子眼可怜巴巴地眨着。 不对吧,她现在只是一只无辜的小白兔,指望一只兔子饭后洗手会不会有点太难为兔了? 但洁癖少年慕含章可不会管她是人还是兔,他阴沉沉地看着自己被糟蹋过的床铺,在把这只兔子麻辣了还是红烧了之间犹豫不决。 这一刻,曲湘湘小动物的直觉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不是开玩笑,这一把感觉真的会死翘翘。 逆境又一次激发了曲湘湘的创作欲。 她又开始押韵了。 啊啊啊啊啊!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不想被麻辣。 被红烧也不行! 曲湘湘怂怂地晃了晃自己肥肥的身子,眼皮耷拉着,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了一声呜咽。 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 慕含章:“……” 这狗腿的样子,感觉更像曲湘湘了。 罢了,慕含章摇了摇头,他总不至于要跟一只兔子计较。 慕含章不知从哪儿找出来一只小铜盆,然后从一个木盒子里摸出了一块水晶一样透明的小圆珠,他将小圆珠放进了铜盆里,衣袖一挥,铜盆顿时盛满了温水。 他提着曲湘湘的兔耳朵将她扔进了铜盆里,曲湘湘舒服得支起了耳朵。 然后,慕含章对着自己的浴桶施了一个放大咒,将几颗小圆珠扔进了浴桶里,背对着曲湘湘脱掉了深蓝色的外袍。 曲湘湘:“……???” 等等! 他他他他他……居然当着一个花季少女的面脱衣服? 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这四舍五入一下,岂不是他俩一起洗澡吗? 曲湘湘两只兔耳朵红得发亮,她艰难地尝试着用两只短短的前爪捂住一双圆圆的大眼——未遂。 不能怪她,这腿实在是太肥太短了些。 如果慕含章日后知道了兔子就是曲湘湘,而这只兔子曾经被迫偷看过他洗澡——划重点,“被迫”! ……那曲湘湘绝对会死得很精彩。 慕含章衣服脱了一半,贴身的里衣半敞着,披散着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忽然转过身来盯着曲湘湘。 曲湘湘:“……” 虽然但是,好想看一眼。 不,你不想! 曲湘湘咬紧了自己的兔子牙,在心里狠狠地给了不争气的自己一巴掌。 可是…… 慕含章看着清清瘦瘦的,居然有腹肌耶。 她从慕含章半敞着的衣襟里看到了清晰的腹肌和人鱼线,搭配上慕含章那一张惯常清清冷冷的脸…… 先声明,如果她不争气地流鼻血了,那么一定是因为最近吃了太多的辣子鸡,太上火了。 慕含章缓步朝曲湘湘走了过去,曲湘湘肥肥的身子僵硬得不像话,两条小短腿却抖得不行。 她快压抑不住自己的兽性了。 别乱想。 这个“兽性”,是生物意义上的兽性,不是生理意义上的。 意思是,她现在察觉到了危机靠近,有点抑制不住地想尖叫。 慕含章眯着眼睛打量着这只有点奇怪的兔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总觉得这只兔子看他的眼神,害怕之中藏着一丝诡异的……兴奋? 慕含章:“……” 是错觉吧,哪怕她开了灵智,但是一只兔子的眼神怎么可能这么复杂。 但是,他依然抓着兔子的耳朵将曲湘湘转了个身。 曲湘湘:“???” 她摇摇了棉花团一样的短尾巴,有点迷茫。 “在我洗完之前,”慕含章开口道,“不许转过来。” 曲湘湘赞同地摇了一下尾巴。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看不见就能不想的。 曲湘湘竖着一双兔子耳,时不时地能听见后面传来的轻微水声。 虽然她看不见,但是刚才慕含章若隐若现的腹肌和人鱼线已经刻进了她的脑子里,伴随着他洗澡发出来的轻微水声,曲湘湘已经脑得停不下来了。 该说不说,她脑海中的画面可比她看到的精彩多了。 要是能将她脑子里的画面放映出来,估计会收获一片嘘声。 因为全是马赛克。 慕含章洗完澡,穿戴齐整之后才轻轻地抓住了曲湘湘的耳朵,将她从小铜盘里提溜出来了。 他用了几个干燥咒烘干了曲湘湘雪白的毛毛,又不放心地在她身上多甩了几个除尘咒。 慕含章将曲湘湘圈在手臂里,有点疑惑地伸手梳了梳她背上的柔软的毛毛,喃喃道:“你为什么这么烫?” 曲湘湘将兔子脑袋埋在慕含章的手臂里装死。 她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她的小心脏跳得太快了。 他微微垂下脑袋,带着淡香的发丝轻柔地拂过曲湘湘的脊背,曲湘湘又抖了起来。 这一刻,曲湘湘一颗不大的兔子心忽然涌上了一丝酸涩。 长得多好看啊,可惜不是她的,也不可能是她的。 唉。 第67章 同床共枕 慕含章换了一床被子,翻出来一张小毯子将曲湘湘卷了起来,顺手把她搁在了桌子上。 曲湘湘觉得自己好像一张肉馅丰富的卷饼。 “你就睡这儿吧。” 慕含章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曲湘湘动了动耳朵,表示自己不敢有意见。 房间里暗了下来,慢慢地,曲湘湘灵敏的兔耳朵听见了慕含章均匀的呼吸声。 月光透过窗户稀稀疏疏地洒了进来,轻轻地落在了慕含章的脸上,曲湘湘睡不着,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红眼睛出神地看着慕含章的侧脸。 她的无梦绵绵丹炼制失败了,她虽然变成了兔子,但是依然难以入眠。 有时候,当曲湘湘睡不着时,她会忍不住地回想在西水镇上遇到的人,发生的事,她会难以自控地想起白凃抱着白芷跳进鬼冥大阵那一幕。 不安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 这桌子又冷又硬,让她这阵子本来就不怎么好的睡眠质量雪上加霜。 曲湘湘动了动肥肥的身子,使劲儿挣脱了慕含章包在她身上的小被子,后腿轻轻一蹬,落在了慕含章的床上。 她满足地在慕含章的床上滚了一圈,将自己埋在了清浅的草木香里。 虽然她现在是只无辜的小白兔,但是她还是没有那个胆子窝到慕含章的怀里去,只好退而求其次地窝在了床尾的一角,尽量离慕含章远远的。 出乎意料的是,待在慕含章的床上,不消一会儿,曲湘湘就垂着耳朵,软着身子,半眯着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就是男主光环吗?曲湘湘昏昏沉沉地想,居然连失眠也能治,这挂开得也太过分了吧。 曲湘湘睡过去后不久,躺在床上的慕含章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半撑起身子,若有所思地看着窝在床尾的曲湘湘,漂亮的凤眼里没什么情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只看不出来开了灵智,甚至连灵宠都够不上的蠢兔子。 若不是他把她捡了回来,说不准这蠢兔子真的会被送进珍膳堂,成为苍玄山弟子的盘中餐。 要知道,苍玄山上,来自巴蜀地区的弟子可不少。 想是这样想,但是慕含章还是身体很诚实地挥了挥手,桌子上的小被子顷刻间便落到了曲湘湘的背上。 两个人,哦不对,一个人,一只兔,难得的,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树梢,穿过薄薄的窗户纸洒在曲湘湘的毛绒绒的小肥脸上,曲湘湘将脸往床铺里使劲儿蹭了蹭,她已经很久没试过睡得这么好了。 正想着再补个觉,淡淡的草木香气直往曲湘湘的鼻子里钻,曲湘湘一个激灵,霎时间便清醒了过来。 慕含章已经穿戴整齐了,正想要出门,就看见曲湘湘醒了过来,软软的耳朵被她睡得折了起来。 好蠢。 慕含章默默地在心里给了她一个评价。 曲湘湘习惯性地抬手想揉揉眼睛,在触碰到自己并不存在的下巴时绝望地将爪子放下了。 她双腿一蹬,挂在了慕含章的手臂上。 今天要上的是符咒课,这是她为数不多喜欢的课程,更何况,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曲湘湘深刻地体会到了“没文化,真可怕”这一句至理名言,哪怕变成了兔子,也依然保持着一颗勤学上进的心。 真是令人感动。 慕含章看着两只前爪并在一起,两只后爪也并在一起,倒吊着挂在他手臂上的曲湘湘,薄唇微动,轻声说道:“明明是只兔子,为什么这么像小乳猪?” 特别是搭配上那个肥美的身材…… 当灵宠的话这身材未免有点超标,但是当吉祥物的话应该刚刚好。 曲湘湘愤怒地用脑袋撞了一下慕含章的手腕,对这家伙将自己形容成乳猪非常不满。 “我要去修习堂……”慕含章垂眸看着耳朵晃来晃去的曲湘湘,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想跟我一起去?” 曲湘湘的耳朵又动了动。 “你连人形都尚未修成,就想跟我去听课?” 曲湘湘朝他龇了龇牙。 “你不能去。”慕含章不为所动。 曲湘湘费劲巴拉地翻了个身,纵身一跃跳到了慕含章的肩膀上,顶着毛毛脑袋去蹭慕含章的脖子。 为了能去上课,她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尊严。 慕含章:“……” “不可以。”他重复了一遍。 然而曲湘湘并不死心,四只爪子紧紧地扒着慕含章的衣服,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 既然慕含章今早看到她睡在他的床上也没什么反应,那她就算过分一点,也不算过分吧? 慕含章无奈。 这兔子死皮赖脸的本事也完全不输曲湘湘。 “算了。”他再一次地妥协了,将她圈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想去的话,就别捣乱。” 曲湘湘摇了摇爪子,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是抱着一只兔子去修习堂,还是这么肥的一只兔子,很容易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为了不至于吸引太多的目光,慕含章只好将她放在了苍玄山统一发的竹编小背包里,提着她去了修习堂。 慕含章将小背包放在了脚边,曲湘湘用脑袋将盖子顶开,露出了毛茸茸的脑袋来。 慕含章一指点着她的脑袋,偏过头来,语气颇为严肃:“听话。” 曲湘湘抖了抖耳朵,毛毛脸一下子烫了起来。 幸亏她脸上毛多,不然的话现在肯定已经红透了。 慕含章似乎有点……温柔? 对着一只……肥美的兔子? 难不成真的所有人都拒绝不了毛绒绒吗? 道理她都懂,可是心跳得有点快是怎么回事? 第68章 她接到的剧本不是这样的 阮青桃将《修真界符咒大全》放在了慕含章旁边的桌子上,低头一看,发现一只小白兔正扒着小竹包的边缘,露出一个圆圆的、毛茸茸的脑袋来。 她眼睛一亮,捋了捋胸前的头发,笑着问道:“这是你的灵宠吗?” 慕含章看了一眼阮青桃:“你为何一定要跟着我?” 竖起耳朵偷听的曲湘湘:呵,直男。 阮青桃俏脸一红,低下头玩着自己胸前的一缕头发,细声细气地说道:“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慕含章其实有想过阮青桃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在故意试探他,只是阮青桃坐在他旁边的时候,总喜欢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也不见有什么可疑的行为,慕含章不觉得她发现了他的禁制松动。 “你有话大可以直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阮青桃抬起眼睛,柔柔地看着慕含章:“这种话,怎么好让女孩子先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对你……” “喂!姓慕的!” 没等阮清他把话说完,林筝便将自己厚厚的书本拍在了慕含章的桌子上,柳眉倒竖,眼带怒火。 阮青桃生气地瞪着林筝:“你不知道打断别人说话很没有礼貌吗?” 林筝没理她,只不善地盯着慕含章。 “林筝,”慕含章眼皮都没抬,“你想做什么?” 林筝忿忿不平地盯着这个空有皮囊的废物半魔:“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洁身自好吗?” 纯情处男慕含章:“???” 先不说别的,他是否洁身自好跟林筝有什么关系? 不明就里曲湘湘:“……” 她默默地回到了小竹包里,将自己埋了起来。 “林筝!”阮青桃急得站了起来,“你在胡说些什么!” “阮青桃,我没有在跟你说话!” “你打扰到我们了!” “再说一次,我没有在你跟你说话。”林筝狠狠地剜了一眼慕含章,“你这样,对得起曲湘湘吗?” 虽然不知道林筝在说什么,但是慕含章依然一脸镇定地用冷冷的眼神迎上了她凶恶的目光。 将自己团成球的曲湘湘:“……” 林筝,你这是在做什么? 求求了,她现在只是一只无辜的小白兔,能不能不要再坑她了? “林筝。”气氛针锋相对之时,楚清歌在曲湘湘心中犹如天降神祇,“你的脚好了?” 林筝:“……” 未免太会挑时间。 阮青桃挑起秀眉,戏谑地看着林筝,抱臂揶揄道:“脚?呵,你的脚怎么了?” 林筝气急败坏道:“关你什么事!” “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师姐,关心一下师姐总没有错吧?” 楚清歌走了过来,礼貌地朝慕含章和阮青桃点点了头,转而看向了林筝的脚:“你的脚不疼了?” “我……”林筝一时语塞,装作痛苦地皱了皱眉,“挺、挺疼的,刚才没注意,现在感觉更疼了。” 阮青桃尖尖地笑了一声。 林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既然如此还是不要站着了,不如先去坐下。”楚清歌说道。 “但是……”林筝指着慕含章,有些气急。 “慕师弟怎么了?”楚清歌一双狐狸眼微微地弯着,声音温润。 林筝耳朵烫烫的,将指着慕含章的手收了回去,低声道:“没、没怎么。” “那便是没事了,是吗?” 林筝咬牙点头。 “走吧。” 楚清歌走了两步,忽然低头瞥见了小竹包里的曲湘湘,笑着问道:“这是慕师弟的灵宠吗?” 看了一场大戏,虽然云里雾里但是高冷人设依然不倒的慕含章:“……不是,这不过是一只普通的兔子。” 虽然楚清歌不常常在山上,但是慕含章对他的印象并不算太坏。 楚清歌夸了一句:“很肥很可爱。” 曲湘湘:“……” 大师兄,饭可以乱吃,但是话可不能乱说。 她哪里胖了? 这明明叫珠圆玉润好不好! 林筝路过时朝着曲湘湘嗤了一声:“胖得跟猪一样,哪里可爱了?” 二杀。 曲湘湘抖了抖自己肥肥的身子,自暴自弃地思考起了今天晚上要吃什么。 林筝跟楚清歌走了之后,阮青桃偷偷地看了一眼低头看书的慕含章,再没了刚才的心思。 可恶的林筝。 她心中不甘,若不是林筝搅局,或许她早就告诉了慕含章,她不在乎他的半魔身份,更不在意他修为低下,因为她是真心喜欢他的。 就算整个苍玄山都在传曲湘湘和慕含章是一对那又怎么样呢? 每一次来修习堂,慕含章从不会跟曲湘湘多说一句话,这还不足以证明他跟曲湘湘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她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包括慕含章。 阮青桃稍稍弯下身,戳戳了曲湘湘的毛脑袋,曲湘湘疑惑地抬头看她,但她没有再管曲湘湘,因为白术已经进来了。 慕含章抬头看了一周,没有在修习堂里发现曲湘湘的身影,想起那家伙曾经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她跟林筝逃课去逛街,慕含章心里有点说不出的生气。 就曲湘湘那一塌糊涂的成绩,若是再不多看点书,将来如果孤身一人再遇上像鬼冥大阵那样的阵法,以她那特立独行的脑子,说不定不用别人设局,自己就能乖乖地进去了。 趴在小竹包里竖着耳朵听课的曲湘湘打了喷嚏,很疑惑。 难道兔子也会感冒吗? 白术走后,慕含章提着自己的小竹包回去自己的房间,刚到门口,他将小竹包放了下来,沉声道:“出来吧。” 阮青桃从旁边粗壮的树干后走了出来。 “你鬼鬼祟祟地跟了我一路,到底想做什么?” “你别误会,”阮青桃解释道,“三天后便是千灯节,山下每年都有灯会,很是热闹。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千灯节?”就算他之前没有怀疑过阮青桃,现在也不得不考虑她到底是不是在试探什么。 否则为何要邀他去什么灯会。 他跟她又不熟。 “你愿意吗?”阮青桃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慕含章答道:“不愿意。” 他提起自己的小竹包不欲再跟阮青桃说话,却觉得竹包轻了很多,掀开包盖一看,里面的兔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你的兔子跑了吗?”阮青桃收拾了一下失望的心情,说道,“我帮你找吧。” 无所谓,她早就料到了慕含章会拒绝她,只要他不答应别的女人,那她就不会生气。 阮青桃弯着腰,在附近的草丛中找了起来。 离慕含章不远处的一棵金绒树发出簌簌的响声,慕含章循着声音走过去一看,穿了一身水粉色衣裙的曲湘湘正坐在金绒树的树杈上,泛着淡淡金光的叶子将曲湘湘的脸衬托得愈发白皙秀丽,她晃荡着两条腿,笑容僵硬地看着他。 微风拂过,将曲湘湘轻柔的发带吹了起来,像波浪一样在半空中翻飞着。 慕含章仰头看着坐在树上的曲湘湘,凤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两个字——“解释”。 曲湘湘将辫子甩到身后,从树上跳了下来,乖乖巧巧地笑道:“慕含章,太巧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曲湘湘,我不是你。” ——我不是傻子。 曲湘湘神奇地听懂了他的意思。 “额……”曲湘湘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然变回来,慌乱之中只好借了阮青桃的借口来用,“我其实是想邀请你在千灯节那天和我一起去灯会,但是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去的话,那也不用勉强。” 慕含章没说去不去,反问道:“你今天没去修习堂,去了哪里?” 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 “我……”曲湘湘双手背在背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吃了自己炼制的无梦绵绵丹,可能是把材料的分量搞错了,然后就……睡过头了。” 慕含章:“……” 的确很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你自己炼制的?”慕含章的语气中有着浓浓的不敢相信。 以她那不及格的炼丹成绩,她到底是怎么敢的? 曲湘湘:“……” 她苦涩地点了点头。 罢了。 慕含章无奈地看着曲湘湘。 他早该知道曲湘湘是个多么不靠谱的玩意儿。 “灯会?” 曲湘湘继续点头。 “可以。” “知道了,我早就猜到了你不愿……”曲湘湘闭上了嘴巴,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慕含章,“你、你说什么?” 慕含章不耐地抬起了下巴:“我说可以。” 曲湘湘:“……” 她没听错,所以慕含章真的答应要跟她去灯会? 他拒绝了阮青桃,却答应了她? 这剧情会不会太过离谱了点? 虽然这句话她已经说了很多遍,但是她依然要发出一声哀嚎—— 她接到的剧本不是这样的! 曲湘湘瞪着一双大眼睛呆立在原地,慕含章觉得她这样真的很像那只傻傻的肥兔子。 这人该不会是该不是高兴傻了吧? 考虑到她本来就不聪明,慕含章有点担心。 几步开外的阮青桃红着一双眼,灼灼的目光若有实体,怕不会烧穿曲湘湘的脊背。 “额……师妹……” 曲湘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阮青桃咬着涂了胭脂的红唇,飞快地跑走了。 曲湘湘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下子,不管慕含章是出于何种目的答应她一起去灯会的邀请,恐怕女主都恨死她了。 第69章 她心中的小鹿很想将慕含章一头创死 阮青桃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从柜子里翻出来一瓶桃花酿,红着脸灌下去了大半。 曲湘湘明明告诉过她,她不喜欢慕含章,原来那个女人只是在骗她的。 一边故作大方,一边费尽心机地去引诱他,果然好手段。 阮青桃重重地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力道之大仿佛要生生地将自己漂亮的脸蹭下一层皮来。 她泪眼朦胧地从自己的首饰里翻出一个小金瓶,瓶子上还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桃花。 这是她生日时,一个合欢宗的姨娘送给她的小玩意儿,据说这东西一旦被人吃下,吃药的那人就会无可救药地爱上下药之人。 但这丹药也有缺点,药效最多维持三个月。 阮青桃本来没打算过要用上这东西,她骨子里也有自己的骄傲,她不是不明白,光靠丹药换来的爱情比泡沫还要虚幻,只要轻轻一戳就破了。 但是从小到大,喜欢她的人可以从苍玄山的山脚排到山顶,而她从未真心喜欢过什么人。 唯有慕含章,唯有慕含章对她不屑一顾,拒绝她的邀请,还喜欢上了别的女人。 他喜欢的女人却偏偏是曲湘湘那个神憎鬼厌的草包。 为什么? 他到底喜欢曲湘湘什么? 她不明白。 所以,她也不在乎了。 这个瓶子里的丹药不少,就算慕含章现在不喜欢她,但是只要她一直将这药丸给他吃下去,过个三年五载的,难保不会日久生情。 阮青桃对自己有信心。 …… 曲湘湘和慕含章差不多把苍玄山都转了一圈,依旧没能找到慕含章的兔子。 那只兔子原本就是曲湘湘吃错药之后变的,现在她变回来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兔子? 曲湘湘很绝望。 “慕含章,”她没想到慕含章看上去这么嫌弃那只兔子,现在居然这么执着地要把她找回来,“你说的那只兔子,有什么特别的吗?” 慕含章想了想,认真回答:“特别肥。” 曲湘湘:“……” 慢慢找去吧你。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不如你先回去,明天再找吧。” “你先回去吧,”慕含章用自己的剑拨开草丛,“她有点蠢。” “……什么?” 慕含章的语气半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那兔子虽然开了灵智,但是看着太蠢,找不到的话……很可能会出现在珍膳堂的明日菜单上。” 曲湘湘胡乱拨着草丛的手一顿,心中有些酸酸涩涩的。 慕含章的话虽然难听了点……好吧,是非常难听,但是曲湘湘没想到才一个晚上,慕含章这个看上去冷心冷情的家伙居然会对她这么上心。 虽然严格来说,这关心不是给能直立行走的曲湘湘的,但曲湘湘还是抑制不住心中青涩的悸动。 这一刻,慕含章向来因冷漠而显得有几分慵懒的凤眼中所展现出来的一丝柔情,让曲湘湘暂时忘记了这是一本书,也忘记了他是男主,而站在她身边找兔子的慕含章只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曲湘湘的心也因他的生动鲜活了几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慕含章……” 慕含章转头看向她,形状漂亮的凤眼里倒映着点点星光,如琉璃般清透。 曲湘湘在他明亮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慕含章心动,还是为他眼中的自己心动。 她为自己心中活蹦乱跳的小鹿感到一丝惊讶。 “怎么了?”他的声音如秋天的溪水,既清冷,又清澈。 “那个……”曲湘湘低头玩着自己腰间佩戴着的一串丝绦,小声说道,“我说我想跟你去灯会,不是骗你的。” 慕含章轻轻地点了一下脑袋:“我知道。” 曲湘湘的脸颊浮上了两团淡淡的红晕,烫烫的,虽然她现在没有雪白的毛毛,但在夜色的掩映下,也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那只兔子……其实我……” “你回去吧。” “可是你……” “我自己找。” “哦——”曲湘湘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冷却下来了。 “明天……”慕含章犹豫了一下,“别再睡过头了。”他自以为冷淡地又补充了一句,“那样很蠢。” 曲湘湘的脸随着慕含章的话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这让曲湘湘觉得自己很不健康。 “好吧,我知道了。”曲湘湘应了下来,“但是找不到的话,你也不能一整晚不睡觉吧。” 她觉得自己的良心有些不安。 “不会,”慕含章说道,“我待会儿去珍膳堂的厨房看看,她不在那儿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毕竟蠢成那样,也不会有人抓她去结契。 曲湘湘:“……” 很难不承认,这一刻,曲湘湘心中的小鹿很想将慕含章这家伙一头创死。 随意伤害一个可爱的小兔子会让你感觉到快乐吗? 劝你善良! 第70章 吃错药 苍玄山每天清晨,在珍膳堂到修习堂这条路上,总有不少弟子神色匆匆地赶路。 手里抓着两个鸡丝粉条肉包边吃边跑的还算正常,但手里端着碗热辣辣的牛肉汤粉,边嗦粉边赶路的,曲湘湘愿称之为勇士。 “砰”地一声,一个低头赶路,一个埋头吃包子,都没有看路的两个姑娘撞上了。 “对不起。” “不好意思。” 两道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等等。 对方的声音为何如此耳熟? 穿着淡紫色罗裙的姑娘和穿着鹅黄色留仙裙的姑娘同时抬起头来,继而脸色一变,瞪着眼睛怒视着对方,恨不得把方才那句道歉嚼碎了咽回去肚子里。 “呦,”阮青桃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某些人的腿不是瘸了吗?跑得这么快,大师兄知道吗?” 林筝挑起一道又细又长的眉毛瞪着她:“某些人明知道别人有道侣还上赶着贴上去,被人拒绝的滋味不好受吧?” “林筝,你别太过分了!” “是你先挑衅我的!” 这时,两个顶着黑眼圈,手上捧着大份加麻加辣的牛肉粉的弟子匆匆从她们身边跑过,嘴里还念叨着:“快点快点,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今天是芜华长老的课,他老人家最讨厌弟子迟到了。” 林筝:“……” 阮青桃:“……” 地上掉了两个印有珍膳堂标记的油纸包,林筝捡起其中一个,御剑飞走了。 阮青桃捡起了另一个,有些紧张地打开看了看。 不对,她方才买的是桃花酥,怎么变成包子了? 难道是刚才…… 她心中一紧,忙御剑追了上去。 要是林筝把那撒了药粉的蝴蝶酥吃下了肯定会被慕含章发现,到那时候,她的计划就全败露了。 …… 曲湘湘这个起床困难户,因为失眠和慕含章昨天晚上说过的话,今天一大早就顶着两个淡青色的黑眼圈来到了修习堂。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谁知还有人来得比她更早。 慕含章马尾高束,握着一根狼毫笔,神情专注地正在写着什么。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撑着自己的脑袋,食指时不时地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该不会是为了找那只兔子,一晚上没睡吧? 曲湘湘愧疚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向慕含章坦白。 只是…… 她当兔子的时候,不仅爬上了慕含章的床,还蹦到了他的肩膀上使劲儿蹭他,如果被慕含章知道了肥兔子就是曲湘湘,那她也…… 太丢脸了吧! 曲湘湘捧住自己的脸,纠结得不行。 慕含章放下了笔,一抬头就看见了曲湘湘捧着自己粉粉的脸颊,眉头皱得不成样子。 这一大早的,她又怎么了? 曲湘湘对上了慕含章半是探究半是迷嫌弃的目光,心虚地朝他笑了一笑,正挪动着脚步想随意找个地方坐下,哪知慕含章眉头一拧,很是不好惹地看着她。 曲湘湘:“……” 她好像连一个字也没说吧,又怎么得罪他了? 慕含章看着曲湘湘,曲湘湘一头雾水地回望着他。 忽然间,曲湘湘脑子里灵光一闪,福至心灵。 她慢吞吞地挪到了慕含章旁边,小心翼翼地将书放下,一边觑着慕含章的脸色,一边战战兢兢地坐了下去。 慕含章将眼神放回了书上,没再搭理曲湘湘。 呼,猜对了。 曲湘湘松了一口气。 “对了,”曲湘湘试探性地问道,“你的兔子找到了吗?” 慕含章很给面子地摇了摇头。 “那……你昨天晚上一直在找它吗?” 慕含章顿了顿:“……没有。” “好吧,但是你看上去似乎很累?” “修炼打坐,”慕含章瞥了曲湘湘一眼,“你更应该少睡点。” 又在拐着弯低骂她。 曲湘湘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将脑袋埋进了书里。 自从打白家回来之后,比起刚穿过来那时,她已经上进了很多了。 “湘湘!” 林筝背着一个双肩小布包,拿着印有珍膳堂标记的油纸包走了进来。 “林筝,”曲湘湘问道,“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林筝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慕含章,对曲湘湘说道:“我来这么早,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 昨天阮青桃坐在慕含章旁边,两个亲亲热热的画面林筝可没有忘记,她这么早过来就是想赶在阮青桃之前,给慕含章一个警告。 “你坐在这儿那就没事了。”她将手里的油纸包递给了曲湘湘,问道,“吃吗?” 曲湘湘打开油纸包一瞧,是她最喜欢吃的、新鲜出炉的珍膳堂桃花酥。 她的眼睛弯了起来,捻起一块桃花酥,高兴地说道:“谢谢,我最喜欢吃珍膳堂的桃花酥了。” 桃花酥? 林筝表示疑惑,她买的不是鸡丝粉条包子吗? 桃花酥是哪儿来的? 她想起来方才她在路上跟阮青桃撞在了一起,难道是那时候拿错了? “等等,湘湘!”林筝想阻止,但是曲湘湘已经动作很快地啃掉了半个桃花酥了。 林筝:“……” 她在这种时候的行动力总是该死的迅速。 “怎么了?”曲湘湘睁着一双圆眼睛,好奇地边吃边问道。 “……算了,没什么。”林筝心累累地说道。 大不了等会儿把钱还给阮青桃,反正曲湘湘什么都不多,穷得只剩下钱了。 曲湘湘刚吃完一个桃花酥,穿着鹅黄色留仙裙的阮青桃就风风火火地跑进了修习堂。 她顾不上慕含章也在场,抓着林筝的衣袖问道:“林筝,我的油纸包呢?” “你先放开!”林筝恼怒地甩开了她的手。 阮青桃将装着包子的油纸包扔在了曲湘湘的桌子上:“快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林筝翻了个白眼,骂她小气,曲湘湘忙将剩下的桃花酥递给了阮青桃:“阮师妹,你的东西在这儿呢。” 阮青桃打开一看——少了一个。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声线不稳地问道:“少了一个……是、是谁吃了?是慕师兄,还、还是……” “是我吃了。”尚未意识道问题严重性的曲湘湘举起了手,“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那是林筝买的。实在对不住了,要不我把钱还给你好吗?” 阮青桃失控地喊了起来:“这个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林筝和曲湘湘惊讶地看着她,显然是没想到一块小小的桃花酥会让阮青桃如此失态。 就连慕含章也向她投去了质询的目光。 “我、我不是,只是这桃花酥是我一大早特意去买来想要送给慕师兄的,我没想到会被别人吃了……”阮青桃脸色青白地看着慕含章,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慕含章微微眯起了眼睛。 阮青桃瞬间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在慕含章面前已经一览无遗了。 “阮师妹,”慕含章看了一眼状况外的曲湘湘和林筝,站了起来,沉声问道,“你在桃花酥里放了什么?” 阮青桃和林筝同时瞪大了眼睛。 “你在桃花酥里下了毒?!”林筝尖声叫了起来。 “我没有!”阮青桃大声反驳,“那不是毒,那只是……” “只是什么!”慕含章冷冷地怒喝一声,声音里的愤怒将在场几人都吓了一跳。 阮青桃眼圈一红,双眼含泪地抬着湿润的睫毛看着慕含章,她的心一抽一抽的,痛得厉害。 慕含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漂亮的眼睛里含着一汪清澈的泪水,破罐破摔道:“你不是想知道那药是什么吗?好,那我就告诉你。” “快说!”林筝气得小脸通红。 “不过……”阮青桃笑了一下,眼泪瞬间便从眼眶中掉了下来。 “不过什么?”慕含章快要忍不住拔剑了。 “不过这药跟焚情谷有关,也不是什么毒药,只不过是断情丹罢了。” “断情丹?”同为学渣的林筝及时地表示了自己的疑惑。 阮青桃继续说道:“听说吃了这东西的人会断情绝爱,摒弃七情六欲,忘了朋友,忘了爱人,忘了家人……比神仙还要无欲无求。” 慕含章:“你怎么可能会有这个?” 这是焚情谷的秘药,有些弟子因入世沾惹情缘,体会过七情六欲之后久久无法抽身,只能依靠这丹药来断绝尘缘,继续修习无情道。 阮青桃将一缕头发绕到了耳后,笑道:“喜欢我的人,不乏焚情谷的弟子,我想要的话,并不是什么难事。” 吃错药的曲湘湘:“……” 她可不想断情绝爱,什么都忘了的话,跟机器人有什么区别? 曲湘湘正想说话,哪知眼前一花,脑袋昏昏沉沉的,差点站不稳。 “还不快去吗?”阮青桃红着眼睛笑道,“那东西虽然不是毒,但是若不及时吃下解药,她万一真的把谁给忘了,那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们。” 话音未落,林筝忽然惊叫一声,慕含章一看,曲湘湘原地晃悠了两下,喝醉了似的脸红红地往下倒。 慕含章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只手揽过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上一带,曲湘湘的脑袋无力地垂在了慕含章的肩膀上。 曲湘湘倒在慕含章肩上时,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草木香味,她没忍住像那只兔子似的在慕含章的肩膀和脖子连接之处蹭了两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叫了慕含章的名字,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怎么办?”林筝含着泪,手足无措。 “先去把隋玉叫过来。” 慕含章紧紧地抱住曲湘湘。 曲湘湘虽然很烦,但是他一点也不想曲湘湘把他给忘了。 他们约好了的,要一起去灯会。 慕含章温热的手几乎将曲湘湘的后脑勺包住了大半,他很轻很轻地说道:“笨蛋,不会让你忘记的。” 第71章 当然喜欢你 隋玉被林筝一路上连拖带拽地扯进了曲湘湘的院子里。 “你说阮青桃给曲湘湘喂了断情丹?” 林筝点点头:“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解药。” 隋玉伸出一根手指:“解药我倒是有,但只剩下一颗。” 无论是断情丹还是断情丹的解药,都是他们焚情谷的圣药,未经长老允许决不能给焚情谷以外的人服用。 但阮青桃是怎么得到断情丹的? 隋玉正想问个明白,就被林筝拉进了曲湘湘的房间里。 “那就好,你会把药给湘湘的对不对?” 鉴于隋玉以前对曲湘湘的态度,林筝有点紧张地问他。 “……放心,我会给她的。” 曲湘湘的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她一个人在床上静静地躺着。 慕含章被林筝安排到了前厅,虽然知道他们是一对,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什么的,林筝才不信任慕含章那个小杂种。 这时的林筝还很天真,她若是知道自己这举动会给曲湘湘带来多大的麻烦,估计恨不得掐死现在的自己。 隋玉注视着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曲湘湘,在他的印象中,曲湘湘鲜少有这么恬静的时候。 她的睫毛很长,好像两把小扇子,上唇的唇珠很饱满,有点肉肉的感觉,看上去软乎乎的。 隋玉心里一热,他忽然发现,其实曲湘湘长得很漂亮。 他们认识了很多年,隋玉惊讶于自己居然现在才发现这件事情。 不一会儿,曲湘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林筝激动握住了拳头:“她快要醒了。” 曲湘湘慢慢地掀开了眼皮,大大的眼睛此时只睁开了一条小小的缝,十分茫然地盯着床帐上的夜明珠。 她的脑子还很沉,很想再睡一觉,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曲湘湘。” 忽然,曲湘湘听到有人在喊她。 她很困,本想睡过去不再理会那声音,谁知那人又叫了她一声。 “曲湘湘,醒醒。” 曲湘湘的清秀的眉毛因被打扰而略烦躁地皱了起来。 她慢慢地转过头去,眯着酸涩的眼睛看清了那人的脸。 隋玉。 他怎么在这儿? 曲湘湘的脑子很痛,她捂住自己不知为何忽然疯狂跳动的心脏,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曲湘湘!” 隋玉将断情丹的解药收回了袖子里。 他可以肯定,曲湘湘吃下的绝不是断情丹。 “呜……” 曲湘湘从喉深处出发出一声呜咽。 她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抽走了,又有什么新的东西被强行塞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难过得哭了出来。 “湘湘!”林筝跑到了曲湘湘床前,看到她满头大汗的痛苦模样不禁湿了眼眶,“一定是阮青桃,一定是她骗了我们!我要去找她!” 隋玉按住了林筝的肩膀:“林筝,冷静点!” 林筝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他挣开了隋玉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喃喃道:“不,我、我要去把姓慕的叫过来……对,我得去叫姓慕的。” 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去找那个姓慕的小杂种有什么用,但是她感觉在这个时候,比起隋玉,曲湘湘会更加需要那个小杂种。 林筝提着裙摆飞快地跑了出去。 姓慕的? 隋玉的脸忽然绷紧了。 他试图将曲湘湘从床上扶起来,曲湘湘痛得浑身无力,好像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一样根本支撑不住自己软绵绵的身体。 隋玉一惊,忙扶住了她,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曲湘湘皱了皱眉,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但是哪个地方不对劲儿呢? 她想不起来了。 算了,她一直是个心大的人,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如果是很重要的事,迟早会记起来的。 曲湘湘一双杏眼哭得红肿,她小小的脸枕在了隋玉的肩膀上,剧烈跳动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了,头也渐渐地不太疼了。 她尝试着伸手轻轻地回抱住隋玉,这个拥抱让她不禁弯了弯圆圆的眼睛。 “曲湘湘?”隋玉有些惊讶。 这是自他们在苍玄山重逢以来,她第一次这么主动地对他表达内心的爱慕。 果然,之前她说的只是气话,不过是换了种方式来引起他的注意。 隋玉的心莫名地平静了下来,他甚至伸手安慰地抚摸了一下曲湘湘的头发。 “你还喜欢我,是不是?” 曲湘湘怔了怔,甜甜地应道:“当然。” 哭花了一张脸,拉着慕含章的袖子刚赶到了门口,并且恰好听到这一番话的林筝:“……” 曲湘湘和隋玉抱在了一起?! 天哪,谁能来救救她的眼睛! 等等! 她惊恐地看向了身旁的慕含章。 慕含章看上去没什么表情,他很冷静,真的,冷静得仿佛被戴绿帽子的人不是他。 林筝:“……” 她默默地站得离慕含章远了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怂什么,她只是单纯地觉得现在的小杂种有点可怕。 林筝发誓,真的只有一点点可怕,而她真的没有被吓到。 只是…… 话说回来,这不是没风吗? 慕含章的头发为什么飘起来了? 第72章 感觉好像要去相亲 受不了身边的活冰山,更受不了曲湘湘和隋玉在她眼前腻歪,林筝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挺直腰板敲了敲门框。 隋玉轻轻地拍了拍曲湘湘的背,松开了手。 曲湘湘的圆眼睛笑得弯弯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地看着林筝,林筝被她笑得头疼。 你的正牌道侣还活着杵在外面呢,你究竟为什么一点被抓包的慌乱都没有? 林筝很是不解。 “湘湘……”林筝仔细观察着曲湘湘脸上的表情,“你还好吗?你刚才可把我给吓到了。” “我没事,”曲湘湘眉眼弯弯地笑道,“已经好多了。” “那……”林筝指了指站在门外,慕含章一双凤眼又黑又沉,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慕含章的眼神让曲湘湘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然后她拉着林筝的手悄声问道:“你骂他小杂种了吗?” “当然没有!”林筝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那他的脸为什么会黑成这样?” 林筝惊讶地看着她。 他的脸为什么会黑成这样,你心里没点数吗? “湘湘,虽然我不喜欢姓慕的,但是……隋玉?你是认真的吗?你忘了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吗?” “以前是以前……”曲湘湘皱了皱眉,神思不属地说道,“我不是……一直都挺喜欢他的吗?” 她的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林筝听。 林筝还想说点什么,但是顾忌着那两个男人都在,她只好憋屈地把想说的话暂时咽了下去。 “你晕倒的时候是小杂……是姓慕的送你回来的,你就没什么想跟他说的?” 就算曲湘湘要始乱终弃,也不能拖泥带水的,看那小杂种的眼神,简直恨不得把曲湘湘给吃了。 林筝不由得替曲湘湘打了个冷战。 “额……谢谢?”曲湘湘有点怂。 林筝极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是傻子吗?你得跟他说,跟我说干嘛?” 不是曲湘湘不想跟他道谢,问题是慕含章这个脸色,她、她…… 她不敢。 曲湘湘望向了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慕含章。 他一如既往地好看,只是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冷得刺骨。 曲湘湘:“……” 可能会死。 她在慕含章面前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么可怕的想法了。 曲湘湘忍不住攥紧了床上的被子,提高了声音:“慕含章……多谢你送我回来。” 慕含章鸦羽般浓密的睫毛颤了一下,脸色又黑了几分。 曲湘湘不明所以地问林筝:“我说错什么了吗?” 林筝捂住了眼睛。 太尴尬了,她已经没眼看了。 慕含章的下颔微微动了动:“曲湘湘,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什么目的? 曲湘湘不解地看着他。 慕含章极冷、极轻地笑了:“利用我来……” 气他。 他喉间一梗,那两个字竟然说不出口。 太耻辱了。 就算被人骂小杂种,被人扔石头的时候,他都未曾试过这么愤怒。 是他活该,是他自己相信了曲湘湘的话。 他一直嫌弃曲湘湘不聪明,原来最蠢的人是他自己。 慕含章紧握的拳头不受控地剧烈颤抖着。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满脸无辜的曲湘湘,狠狠地按下了心中的怒火,转头便走。 曲湘湘把身上的被子扔到一边,下意识地想追上去,却被隋玉拉住了手臂,曲湘湘茫然地抬头看他。 “你想去哪里?” “我……” 慕含章看起来很生气,很生她的气,这让曲湘湘很紧张。 据原书中的时间线推测,他们下山历练的日子应该是在千灯节后不久,而原书中的曲湘湘就是在那时丢了性命的。 这个时候,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把慕含章惹毛。 否则她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隋玉看起来也不太高兴,他说道:“你刚醒,还是先休息,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可是我……” 曲湘湘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你是不听我的话了吗?” 曲湘湘立马摇头。 “那就好好躺着,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曲湘湘抿了抿唇。 她很想去追慕含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很难离开隋玉,她抗拒不了隋玉给她的温柔。 曲湘湘只好应了下来。 隋玉轻轻地拍了她的肩膀,然后转身去了珍膳堂。 这一出好戏看得林筝既脚趾抓地,又叹为观止。 林筝给曲湘湘倒了杯水,眼神中探究将曲湘湘盯得浑身不自在。 “你怎么了?”曲湘湘问道。 林筝一屁股坐到了她床上:“我才要问你怎么了。是谁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她不喜欢隋玉的?曲湘湘,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我……”曲湘湘喝光了杯子里的水,歪着脑袋定定地说道,“我觉得……我应该还是喜欢他的。” “可你跟姓慕的小杂种不是……” “林筝,”曲湘湘不大赞同地说道,“不要叫慕含章小杂种。” 她真担心林筝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在慕含章面前说出那三个字来。 林筝:“……” 好了,瞧她对小杂种这维护的态度,也不像是不喜欢他。 那她一觉醒来之后为什么忽然又觉得自己喜欢上隋玉了? ……难道是阮青桃的药有问题? 而且隋玉也说过,她吃下的不是断情丹。 可恶的阮青桃! 林筝恍然大悟,握着曲湘湘的肩膀说道:“湘湘,你现在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曲湘湘摇了摇头。 “好,那你听我的,现在就去找慕含章。” “去找慕含章?” “你刚才不是很想去找他吗?” 曲湘湘确实有点想去找慕含章,只是隋玉让她好好休息,她怕隋玉回来之后见不到自己会生气,所以有些犹豫不决。 “放心吧,”林筝掐着她的脸说道,“隋玉回来我会告诉他你睡着了,别担心。” 曲湘湘高兴地将杯子塞到林筝手里,下床就要往外跑。 林筝忙把她拉住了,看着她略凌乱的头发还有睡皱了的衣服挑起了眉。 “你这样不行。” 林筝从她的雕花大衣柜里找出一条海棠红的轻柔的花笼裙,让曲湘湘换上后又施了个最擅长的小术法,将曲湘湘凌乱的头发梳成了整齐可爱的垂挂髻,发髻上还用金色缀宝石的海棠花固定住了和裙子同一色系的发带。 林筝点点头,为自己的作品感到满意极了。 曲湘湘在镜子里看着自己这身打扮,也不是说不好看,只是…… “感觉好像要去相亲。” “这就对了!”林筝掐了一把曲湘湘嫩乎乎的脸蛋,顺便在她的眉心间贴上了一枚小小的花钿,继而说道,“没有男人不喜欢美女,你这样子,我保证他不能跟你生气。” 虽然但是,曲湘湘对林筝这一番话表示怀疑。 若不是知道慕含章那家伙会喜欢阮青桃,她真觉得慕含章说不定是个性冷淡。 而且,性冷淡什么的,感觉也很符合他的人设。 “去吧!”林筝握住曲湘湘的肩膀,硬是将她转了个身。 不知道为什么,曲湘湘从林筝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曲湘湘:“……” 至、至于吗? 第73章 小树林,多少罪恶假汝之名 曲湘湘是走着去慕含章的住处的。 因为林筝说飞着去会把头发弄乱,死活不让她飞。 一路上,曲湘湘绞着手指,忐忑不安地思考着自己究竟怎么又把慕含章给惹毛了,因而忽略了许多落在她身上的惊艳目光。 “曲师妹!” 曲湘湘正苦恼,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她抬头一看,记忆中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你是?” “我爹是金映峰天云宗的掌门,我叫江风。” “江师兄。”曲湘湘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 “过两天就是千灯节,我想邀曲师妹一起去参加山下的灯会,共赏花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灯会?” 曲湘湘想起来了,她昨天好像也邀请了慕含章和她一起去灯会,慕含章还答应她了,但是那不过是一个不让慕含章发现她就是那只肥兔子的借口。 慕含章为什么要答应她呢? 曲湘湘想不明白。 她现在只想跟隋玉一起去灯会。 若是隋玉误会了她跟慕含章之间的关系,那就糟糕了。 “曲师妹?” 曲湘湘回过神来,忙说道:“多谢师兄的好意,只是那天我已经跟别人约好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江风挑眉一笑:“约好了又如何?师妹,那一天想和我一起去灯会的女弟子可不少,师兄知道你只是在害羞。你若是不好意思把那人推了,那便告诉师兄,让师兄去帮你说。” 曲湘湘:“……” 好普通的一张脸,好自信的一番话。 总结,你怎么敢的呀! 曲湘湘不理他,绕开江风往前走,但江风显然有点自信过头了,不依不饶地跟着曲湘湘。 “曲师妹,千灯节那天去灯会的弟子可不少,师妹花容月貌,当然要选一个配得上师妹的人同去才好,师妹你说对不对?” “……对,既然师兄如此自信,倒也不必来找我不是?” 江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师妹是怕配不上我?师妹放心,我绝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曲湘湘:“……” 长得像胖头鱼不是你的错,但蠢必定是你的孽。 虽然真的很想给他一点教训,但是如果跟他打起来后弄乱了林筝给她梳的发髻,那她必定会死得很惨。 曲湘湘握紧了拳头,如果江风再不住嘴,她一定会将他那两只肿眼泡打成国宝同款。 她的脚步快了不少,走路时扬起的微风吹动了她轻盈的裙摆,也吹动了她飘逸的发带。 江风用手指卷起曲湘湘飘起的发带,邪魅一笑道:“师妹的发带真香,可真是让人心神荡漾啊。” 曲湘湘:“……” 去你爹的胖头鱼! 本山花今天不打得你菊花朵朵开,你就不知道谁才是你爹! 苍玄山一枝花,简称山花。 很好很贴切。 曲湘湘甚至忘了用灵力,一个左勾拳打在了江风原本就塌的鼻子上。 江风被她一拳打倒在地上,捂着鼻子直叫唤。 曲湘湘嫌弃地看着他。 连一个拳头都受不住,虚成这样居然还敢出来搭讪? 还不如去跟她爹买点“壮肾丹”补补。 江风挣扎着想起来,被气坏了的曲湘湘一脚踩在了肩膀上。 “哎呦!曲湘湘,你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我管你爹是谁!你把我惹急了,我就让我爹再也不给你们金映峰卖药,我看你还敢不敢随便碰女生的发带!” 曲湘湘叉着腰,以一种跟她的可爱外表完全相反的凌厉气势恶狠狠地瞪着江风。 但江风虽然虚,也不是软柿子,他爹毕竟是天云宗的掌门,他自幼跟着他爹学道,修为也不浅,于是一个暴起掀开了曲湘湘踩在他肩膀上的脚,手臂一划,将曲湘湘逼退了一臂距离。 自从穿书以来,曲湘湘打架就没怎么输过,再加上丹田处的灵流护着她,所以她并不惧怕江风。 但是她却不知道,天云宗最为厉害的独门术法叫幻身术,简单来说就是学会了的人可以召唤出很多虚幻的分身,让对手难以辨别出他们的准确方位。 曲湘湘被江风的幻身术晃得眼花缭乱,竟然有一种熟悉的晕车感,差点就要吐出来了。 况且,一下子被这么多胖头鱼围着,曲湘湘有一种自己快要海鲜过敏的错觉。 她正想一鞭子抽过去,忽然觉得肩膀一僵,然后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了。 是定身诀。 曲湘湘心下一沉。 大意了。 她想唤黎渊,只是苍玄山上禁制太多,长老修为深不可测,要是被长老们发现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叫黎渊。 这儿离慕含章住的屋子已经很近了,附近也没什么人,算是苍玄山上比较偏僻的地方。 江风用一根手指挑起曲湘湘的下巴,奸猾地笑道:“曲师妹,到头来你还不是要乖乖地听我的话。” 曲湘湘:“……” 忍住,忍住,她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能冲破这个该死的定身诀了。 然而世事要是能按着曲湘湘的心意发展,那她也不至于在这本书里只混上了个早死的恶毒草包角色。 江风搂住了曲湘湘的腰,略艰难地将曲湘湘扛小猪似的扛上了肩头,转身就要往小树林里走。 曲湘湘表示,之所以“略艰难”只是因为江风虚,她真的一点都不胖。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曲湘湘已经顾不上形象扯开嗓子嚎了起来。 谢谢,这回人是真的有事了。 小树林,多少罪恶假汝之名! 幸运的是,上天似乎接收到了曲湘湘的嚎叫声,江风扛着她还没走上几步路,忽然“砰”的一声,他的脑袋撞到了旁边的金绒树上。 被撞了这么一下,江风本来就虚的身体彻底支撑不住曲湘湘的重量了,一甩手将她扔了出去。 在半空中呈抛物线状英勇下降的曲湘湘:“……” 比较惨的是,对着地面的是曲湘湘的脸。 此时此刻,曲湘湘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要是毁容了那她就不活了。 然而,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在曲湘湘的脸将要碰到地面之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捞了起来,她被吓得不轻,连忙伸手搂住了那人的脖子,生怕被他扔下去。 曲湘湘惊喜地活动了一下掌心,她能动了! 她本想给江风点教训,但搂着他的人衣袖一挥,接着她就听到了江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极其凄厉的叫声,似乎是遭遇了十分非人的折磨。 曲湘湘正想回头看看爽一下,就听见了耳边响起了一个非常暴躁的声音:“曲湘湘,你该死的到底想做什么!” 第74章 去找你喜欢的人,别来烦我 平平稳稳地站在地上之后,曲湘湘意识到自己离慕含章实在太近了,一阵熟悉的草木香让她的脸颊不禁有点发烫,她忙抽回了自己挂在慕含章脖子上的手臂,后退一步说道:“……谢谢。” 她紧张地摸了摸头上的发髻,生怕把盘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弄散了。 慕含章拧着眉心,脸上的表情难看得让曲湘湘误以为他刚才之所以会救她,只是因为她抢了他的钱包。 他的声音比他的脸色还要阴沉几分:“顺手而已。” 曲湘湘:“……” 他再这样下去,富二代曲湘湘真的会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欠他钱。 晕倒在地的流氓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曲湘湘低头看着满脸淤青、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的江风…… 这样说吧,如果他原来的脸是一出悲剧,那么现在彻底变成战争片了。 “他这……”曲湘湘指着江风,欲言又止。 慕含章冷笑一声:“同情他?” “怎么可能!”曲湘湘说道,“你不是不想暴露身份吗?我只是担心你。” “他看不到我的脸,而且……” 担心? 她居然还敢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慕含章强忍着脾气,他不想在曲湘湘面前表现出一副自己似乎很在意她的模样,那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你该担心的怕是另有其人。” 慕含章顺手施了个悬浮咒,让江风飘了起来,让后用力一挥,将他扔得离自己的住所远远的。 “谁?”曲湘湘很不解。 什么另有其人?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慕含章怎么知道的? “别再在我面前装傻了。” “什么?我只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慕含章的话既没头,也没尾,不怪曲湘湘听不懂。 但是慕含章却没再开口,他的心情似乎真的很坏,扭头便走。 曲湘湘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慕含章到底在气什么,只好提着裙子想跟上去问个清楚。 “等等,慕含章!” 慕含章随手想将自己屋子的门甩上,曲湘湘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门框,慕含章稍一用力,一股巨大的推力便将曲湘湘甩了出去,若不是她反应快翻身站住了,恐怕得当着慕含章的面摔个屁股蹲。 卧槽,把别以为你是男主就可以不讲武德! 曲湘湘把脸鼓成了包子。 可恶啊,虽然慕含章刚才帮了她,但她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这个人怎么阴晴不定的呢? 真难相处。 如果他不是男主的话,她才不想理他! 在慕含章把门关上前,曲湘湘忙喊道:“慕含章,你到底在气什么?” 拜托,好歹把原因说一下,好让她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因此而英年早逝。 虽然知道慕含章因为那个主奴之契暂时不会动她,但是原著中的曲湘湘就是在第一次下山的时候丧命的,而这也一直是曲湘湘的心结。 即便她经历过的很多事情都背离了原著,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可半点都不想把慕含章惹毛。 曲湘湘还是很惜命的。 是的,没错,她来找慕含章只是因为这个,除此之外她一点都不关心慕含章那个神经病到底为什么生她的气。 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然而,慕含章一双凤眸犹如闪着寒光的利刃,好像要把曲湘湘刺穿:“谁告诉你,我生气了?” 曲湘湘:“……” 你这还需要别人告诉吗? 你这张脸就差明晃晃地写着“我在生气”这几个大字了。 这个人到底在傲娇什么? 要是眼神能杀人,曲湘湘觉得自己这会儿子可能已经快要走过奈何桥了。 曲湘湘绞着手指没有戳穿他,只好换了个话题。 “那千灯节的灯会,你……你还想跟我一起去吗?” “灯会?”她这么一说慕含章才想起来自己居然还答应了她这个。 曲湘湘自认为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如果你心情不好,不想跟我一起去,那我也不会……” 慕含章气得咬住了嘴唇内侧的一块软肉,力道之大差点把自己咬出血来。 相信她说的话,还答应跟她去劳什子的灯会,他简直是蠢透了。 他最恨别人将他当傻子一样利用,但是当看到曲湘湘被江风扛走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她救了下来。 他恨曲湘湘,他更恨他自己。 “曲湘湘,去找你喜欢的人,别来烦我!” “砰”地一声,他将门重重地甩上了。 “我在喜欢的人面前都没这样打扮过……”曲湘湘心里闷闷的,委屈地嘟起了嘴。 慕含章那个态度,似乎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心烦。 曲湘湘很想上去敲门,又怕因此惹得慕含章更加厌烦,只好灰心丧气地把手缩了回来。 唉,曲湘湘叹了口气,小声骂道:“死直男。” 她折下一根金绒树的树枝,晃着树枝在慕含章门前走过来,走过去,百无聊赖地去扯树枝上金灿灿的叶子。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但曲湘湘觉得,比起她来,慕含章可难懂多了。 或许这就是玛丽苏男主吧,性格简直比她上辈子的基金账户还要飘忽。 不知道为什么,曲湘湘不太想就这样回去,但她也不能一直就这样站着,于是就坐在了金绒树的树杈上,小脑袋挨着树干,打起了瞌睡来。 已经快要入秋了,傍晚风凉,曲湘湘穿的裙子又是比较轻薄的材质,于是她在睡梦中小小地打了喷嚏,半梦半醒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狗血剧里卑微求复合的渣男,而慕含章就是那个心灰意冷的女主。 不得不说,这似乎有点过于惊悚了。 罢了罢了,她总不能在这儿做一晚上吧,那样的话林筝肯定会急死的。 还是御剑回去吧。 因为某些当事人不愿意透露的原因,曲湘湘御剑的时候一般都不会飞得太高,她飞到半道上,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俨然是好久没见过的邵麦。 他两手插在袖子里,一路上笑得既猥琐又鬼祟。 今天怎么会遇到这么多丑东西? 她这双眼睛已经不能承受更多,于是曲湘湘没再看他,加快了速度往自己的院子里飞。 曲湘湘刚平稳降落,林筝就小跑出来扑向了她:“怎么样?姓慕的看到你有什么反应没?” “呵,”曲湘湘拽着自己的发带说道,“他甚至没有拿正眼看过我一眼。” 林筝:“……” 小杂种不愧是小杂种,既然曲湘湘没有吃什么断情丹,那她现在这样不正常肯定是因为阮青桃的药有问题。 连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出来,他还能干点什么? 但是,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林筝想起来了,曲湘湘醒过来的时候反应太大,隋玉又说她吃的不是断情丹,所以林筝将慕含章拽到曲湘湘房间那一路上,半句话都没有跟他说过。 所以那小杂种根本不知道曲湘湘中的毒不是什么该死的断情丹! 那曲湘湘醒了之后跟隋玉抱在一起那画面可不就很容易让人误会吗! 林筝饱含歉意地看着曲湘湘。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曲湘湘摸了一下发髻上的金色小海棠,狐疑问道,“我的头发乱了?” 林筝:“……” 第75章 吃错了药,爱错了人 林筝起了个大早来到了修习堂,将自己的书往慕含章跟前一拍,土匪似的开口道:“喂!” 慕含章连头都懒得抬。 被人无视了,林筝很生气,喊道:“小……姓慕的,我有话跟你说。” 慕含章还是没抬头。 “曲湘湘吃的不是断情丹。” 闻言,慕含章终于抬起了他尊贵的头颅,施舍似的看了林筝一眼。 林筝翘着下巴,狡黠一笑,故意要刺激他似的说道:“隋玉说的。” 慕含章“啪”地一声将书合上了,沉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筝把自己的书抱了起来,不愿再跟这个故作清高的半魔杂种多说半句话,她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说道:“自己想去吧你!” 慕含章低头沉思片刻,忽然凤眸微扬,明白了。 “阮青桃……” 慕含章指节微曲,敲打在厚重的书页上时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而当曲湘湘跟在隋玉屁股后面出现时,慕含章停下了敲书的指节,林筝对着楚清歌笑得乖巧的脸蛋也僵住了。 曲湘湘探着脑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道:“我们坐哪儿?” 楚清歌似乎也有些诧异:“曲师妹和隋师弟?她不是跟慕师弟他……” 怎么的? 原来大师兄你也这么八卦吗?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林筝略痛苦地别过了眼睛。 她实在是没眼看了。 “年轻人啊。”楚清歌不再多言,笑着摇了摇头。 林筝不满地说道:“师兄,你也不过比我们大了两三岁,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 楚清歌轻轻地“啊”了一声:“只是觉得挺有趣的。” 哪里有趣了? 林筝看着曲湘湘这跟在隋玉屁股后头的模样,被迫勾起了一些噩梦般的回忆,很是头疼。 “师兄,”林筝看着楚清歌说道,“我原以为你对情爱之事不感兴趣。” 楚清歌垂眸一笑:“只是略觉无趣。” “所以你现在觉得有趣了?”林筝双眼炯炯,几乎在闪光。 楚清歌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或许?” 不错! 林筝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握紧了拳头。 她已经想好了以后跟楚清歌成亲的时候,喜服要指定哪个裁缝来做了。 曲湘湘拉着隋玉在林筝和楚清歌后面坐了下来。 林筝:“……” 原谅她,但是自从曲湘湘吃错药之后,她真的不想跟成双成对的曲湘湘和隋玉靠得太近。 楚清歌倒是坦然,弯着一双狐狸眼跟他们打招呼:“曲师妹和隋师弟的感情似乎不错?” 曲湘湘笑着重重点头。 隋玉抬着下巴,没出声。 “对了,千灯节快到了,师妹跟隋师弟可要一起去灯会?” 楚清歌似乎只是单纯地跟他们闲聊,但是隋玉和曲湘湘却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楚清歌的笑意不禁更深了点。 隋玉其实对灯会没什么兴趣,他怕曲湘湘会像以前那样哭着喊着要缠着他去,正想先发制人地表明自己的态度,谁知曲湘湘竟抢先一步开口道:“对了,灯会……” 虽然她很想和隋玉一起去灯会,只是她先邀请了慕含章,而慕含章也出乎意料地答应了她。而且昨天晚上她问慕含章还要不要和她一起去灯会的时候,他也没有说“不去”这两个字吧。 没错,她至少得先确定慕含章的态度,总不能出尔反尔。 曲湘湘不由自主地朝慕含章的方向看了过去,慕含章凤眼微挑,恰好也在注视着她。 他的眼神不似昨天那般冷漠,但也并没有和善到哪里去,被那样一双漂亮的凤眼看着,身为颜控的曲湘湘不由得心脏停跳了一拍,眨巴了两下眼睛后,冲着慕含章笑了笑。 “灯会?”隋玉这时开口问道,“你约了其他人?”他顺着曲湘湘的视线望了过去,在碰到慕含章的眼神时下意识地便将眉毛竖了起来,他很快便找到了答案,“你约了慕含章?” 林筝:“……” 她现在正介于“好尴尬,她真的听不下去了”以及“好精彩,请不要停下来”两种复杂的情绪之中,很是煎熬。 “这是好几天之前的事了,”曲湘湘怕他生气,不安地说道,“而且……而且慕含章已经答应我了。” “嘶”,这是林筝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隋玉本来没想去灯会,可是得知曲湘湘要跟慕含章那个半魔一起去之后,心中隐隐有着些许不甘,于是他说道:“所以你不想跟我一起去?” 听到这儿,林筝没忍住“切”了一声。 这个隋玉,以前嫌弃曲湘湘是个没用的草包,为了躲她甚至去了焚情谷修了无情道,如今看到曲湘湘一切都有所长进,视他如无物,不再缠着他了,而且身边还出现了一个除了脸处处都比不上他的慕含章,好胜心倒是上来了。 林筝不觉得隋玉那个自我的家伙是真的喜欢曲湘湘,准确来说,像隋玉这样的人,最爱的永远只会是他自己。 因此,林筝也不觉得这人能修好无情道。 “不是,”曲湘湘说道,“只是我已经先跟慕含章说好了,我总不能出尔反尔,对不对?” 曲湘湘偷偷地瞄了一眼慕含章,慕含章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依旧在看着他们。 她不易察觉地、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推了一下林筝的肩膀,说道:“林筝,你说是不是?” 林筝:“……” 虽然她吃错了药,爱错了人,但是坑朋友还是很有一手。 林筝求助般地看向了楚清歌。 楚清歌依然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林筝从他的狐狸眼中看出了些许期待。 林筝:“……” 就算不爱,请别伤害,谢谢。 第76章 这么喜欢做媒为什么要修仙 林筝被好几道死亡视线死亡视线凝视着,一时之间也有些慌了神。 “这个……”林筝耸了耸肩膀,无辜地说道,“出尔反尔确实不好。” 曲湘湘重重地点了点头。 隋玉沉着脸问道:“你宁愿先去邀那个半魔,也不愿来找我?” 曲湘湘有口难言。 她邀慕含章去灯会是因为她不想被他发现自己就是他捡到的那只肥兔子,这件事曲湘湘不想告诉任何人。 吃下自己亲手炼制的无梦绵绵丹,结果睡眠问题没有解决,反而变成了一只肥兔子还差点被人给麻辣了,这件事实在是太丢他们曲家药宗的脸了,她怎么说得出口? “不是这样的……”曲湘湘无力地说道。 楚清歌眯着眼睛笑道:“若是隋师弟想和曲师妹同去,其实这件事也很简单。”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楚清歌。 “你们三人大可一起去,没有条文规定灯会只能一男一女同去,不是吗?” 曲湘湘:“……” 她想起在西水镇时三人同行的经历,不禁额角抽抽。 这辈子没听过这么烂的主意。 大概是曲湘湘的表情实在是有点过于可怜了,楚清歌垂着眼眸笑了笑,又说道:“我虽然比你们早上山,但是千灯节的灯会却是一次也没去过。” 闻言,林筝立马说道:“千灯节的灯会我也没去过,既然师兄也没去过,不如我们一起去可好?” 她早就想和楚清歌一起去灯会了,只是前些年的千灯节,楚清歌一直在山下除妖,她根本没机会和他一起去。 “……千灯节的灯会你没去过?” 曲湘湘就看着林筝睁眼说瞎话,然后不出所料地收获了来自林筝的眼刀。 “确实,”曲湘湘点头严肃道,“林筝确实没去过。” 楚清歌笑着说道,“可以。”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曲湘湘和隋玉,“我们可以同去,你们觉得如何?” 隋玉:“……” 林筝:“……” 曲湘湘拼命点头,感动得差点给楚清歌磕一个。 真不愧是大师兄,瞧瞧人家这格局。 大师兄,请坐。 听我说,谢谢你。 楚清歌朝着曲湘湘笑弯了一双狐狸眼。 就在这时,云轻轻昂着下巴走了进来,她的视线明显地停在了曲湘湘这边,她低着头略一犹豫,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般朝曲湘湘走了过来。 曲湘湘以为她又要找茬,无奈地叹了口气,正不知该如何应对,谁料云轻轻连多看曲湘湘一眼都懒得,仿佛当她不存在一般,径直地在楚清歌跟前停下了脚步。 她低着头,红着脸,两根手指不安地绞着腰间的系带,一副欲言又止的娇羞模样。 曲湘湘:“……” 云轻轻为何这样? 谢谢,真的有点吓到了。 “云师妹,怎么了?”楚清歌笑问道。 云轻轻害羞地低声问他:“我来是想问问大师兄,不知千灯节那天师兄可有空?若是有,那师兄可愿意和我一起去山下的灯会?” 曲湘湘震惊地睁圆了眼睛。 卧槽! 万万没想到,目中无人的云轻轻看上的居然是楚清歌! 原来你喜欢圣父款的啊,还真是看不出来。 猝不及防被撬墙角的林筝:“……” 刚刚还在看别人的好戏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的楚清歌:“……” …… 自从知道了曲湘湘吃下的不是断情丹后,慕含章今天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他第一次这么希望看到阮青桃出现在修习堂里。 只可惜,阮青桃也不是傻的,她知道等曲湘湘醒来后自己撒下的谎必定会被戳破,所以今天一天都没有出现在去修习堂。 讲学的长老走了后,慕含章抄起自己的书便想走,连曲湘湘想把灯会的事告诉他,就小跑着赶上去说道:“慕含章,我有话想跟你说。” “等会儿再说。” 曲湘湘多嘴问了句:“你要去哪里?” “去找阮青桃。” 他想必须尽快找到阮青桃,他再也受不了曲湘湘对着隋玉那蠢样了。 曲湘湘:“……哦。” 男主去找女主,这很正常。 但是她的心不知为何有一点点酸酸的,这很不正常。 要找到阮青桃并不难,慕含章循着她的气息便找到了她的住所,阮青桃将门打开,看到来人是慕含章,几乎立刻便猜出了他的来意。 阮青桃一夜没睡,脸色有些苍白,她扶了扶头上的银簪,靠在门板上,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进来再说。” 慕含章不打算进她的房间,也不想跟她浪费时间虚与委蛇,干脆问道:“你给曲湘湘吃的到底是什么?” 阮青桃轻笑一声:“慕含章,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慕含章冷冷答道:“阮青桃,搞清楚了,我不是在求你。” 阮青桃压下心中的嫉妒与怒火:“要是我不说呢?” “我想你应该知道曲家是修真界最大的药宗,要是你不说,他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你威胁我!”阮青桃尖声叫了起来。 慕含章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很冷静:“错了,我只是在提醒你。” 阮青桃反手握住了门框。 曲家,她居然忘了曲家! 她虽然恨曲湘湘,但是她一点也不想招惹曲蔚然和曲尚才,曲家那两个男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除非你答应我,不会告诉曲家这件事是我做的。” “说!” “……好,我告诉你。”阮青桃两片血色不足的唇微微地颤抖着,“曲湘湘吃下的,的确不是断情丹。”她尖锐地哼了一声,“她吃的,是合欢宗的钟情丹。” 合欢宗这些少儿不宜的东西显然有点超出了慕含章的涉猎范围,况且那时候他们太过心急,已经错信过阮青桃一次了,他不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说清楚!” 被他这么一吼,阮青桃有些红了眼眶,她将喉间的酸涩感强行吞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正常:“服下钟情丹的人,会喜欢上自己睁开眼后第一眼所看到的人。” “所以你是故意支使隋玉去见曲湘湘的?” “没错,我是故意的。”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不承认的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 阮青桃:“……” 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失败。 “我的目的?我的目的就是让曲湘湘喜欢上隋玉。” 慕含章:“……” 这么喜欢做媒为什么要修仙? 虽然怀疑她的目的,但是慕含章不欲与阮青桃过多纠缠,直截了当地问道:“解药呢?” 阮青桃摊了摊手:“钟情丹没有解药,因为它不是毒,而且它的药效只有三个月。” 慕含章将信将疑地盯着她的脸。 阮青桃将一缕碎发别到了耳后:“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进来找。” 第77章 夜不归宿 慕含章当然不会这么没脑子真的进去阮青桃的房间找解药,他依然没有完全相信阮青桃,所以他打算明天让林筝给曲家传个讯,问问关于钟情丹的事,然后转身便去了古今阁。 古今阁内藏书浩瀚,他不信一点关于钟情丹的记载都没有。 夜晚的古今阁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有些阴森,慕含章手指一点,古今阁大门上的禁制便消失了。 古今阁四角都挂上了拳头大的夜明珠,哪怕是夜晚也如白昼般明亮。 书海茫茫,这里一排排的书架根本望不到头,慕含章找到了关于合欢宗的藏书区域,坐在地上一本本地翻了起来。 如果再找不到钟情丹的解药,他敢肯定自己绝对忍不了曲湘湘三个月。 两个时辰后,慕含章按了按眉心,很难不说他觉得自己的身心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荼毒。 他现在总算知道上次曲湘湘看的那本《风月俏寡妇》是从哪儿来的了,合欢宗这个门派对咒术的利用简直到了少儿不宜的地步。 更难得的是,古今阁其他的书籍大部分都是晦涩难懂的文字,唯有合欢宗是其中的一股清流。 这个门派生怕别人看不懂似的,恨不得在每一句话后面都加上一幅插图,至于那些插图…… 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里面的人虽然不少,但是基本没几个人是穿着衣服的。 慕含章眉头深锁,越看越火大。 别误会,这里的火指的是怒火。 一下子看了那么多不良书籍,其对慕含章的影响不亚于看到曲湘湘和隋玉抱在一起。 意思是对他造成了难以磨灭的精神伤害。 在经历了一系列的荼毒之后,慕含章终于找到了一本他自以为比较正常的书。 “《制服诱惑》?”慕含章轻轻地将这本书的名字念了出来。 讲道理,一眼看到这本书的书名时,慕含章几乎是下意识地以为这本是一本正经书。 看书名就知道了,很显然这本书是教导大家如何制服内心诱惑的。 虽然慕含章对这些说教类的书籍完全不感兴趣,但是他觉得他现在必须看点正常的书籍来净化心灵,所以还是将它翻开了。 只要能将那些糟糕的画面赶出他的脑子里,哪怕在他面前放着的是本菜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读一读。 慕含章怀着近乎虔诚的心情看了两页,然后将它重重合上,大手一挥,这本书立刻湮灭在他手中。 居然穿着长老服在幕天席地之下做那种苟且之事,你们制书的时候难道合欢宗的长老一点意见都没有吗? 据慕含章所知,合欢宗现任大长老已经三百多岁了…… 简直不能细想。 慕含章头疼地闭上眼睛小憩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又认命地拿起了手边的书翻阅了起来。 今晚的夜空无星也无月,唯有与古今阁中如霜如玉般的少年相伴。 …… 曲湘湘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的脑海中一直重复播放着慕含章匆匆忙忙地跑去找阮青桃的背影,困得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乎什么。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她会疯掉的。 曲湘湘从床上弹了起来,烦躁地抓乱了自己一头乌黑的秀发。 她忽然想起来,她变成肥兔子的时候其实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起码她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在慕含章的床上。 慕含章该不会在他的床上撒了什么助眠的药粉吧? 曲湘湘咬着唇,伸出两根手指支着自己的太阳穴,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偏生脑子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之前在山下药材铺里买的炼丹材料还有很多,那时候她本来是打算成功了之后多炼制几颗以备不时之需,再给她爹和她哥寄几颗,以表明她真的有在发愤图强,祈祷她爹能高抬贵手把扣她零花钱这事儿给忘了。 但是她变成兔子以后,就把这些材料全扔到了一个小匣子里了。 曲湘湘起身从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了那个梨花木匣子,看着里面的材料陷入了沉思。 如果她成功了,那么半个时辰以后她就会变成兔子,然后在慕含章的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这个诱惑对于失眠患者来说简直无法拒绝。 “好吧,”曲湘湘喃喃道,“反正慕含章也在找那只兔子,要是真的变成了兔子回去找他,说不定慕含章会很高兴呢?” 曲湘湘按照《修真界草药炼制大全—特别珍藏版》里所说的,在原有药材的基础上多加了一味暮夜草,据说这东西能缩短大部分丹药的有效时间。 这样她就不用担心早上不能去修习堂了。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曲湘湘成功地在铜镜前看到了一只熟悉的、毛茸茸的小胖脸。 曲湘湘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炼丹技术也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的。 她依葫芦画瓢,用上次的方式出了自家院子,慢悠悠地走了几步之后,朝着慕含章那屋子的方向奔了过去。 夜色深深,可慕含章的屋子却没有点灯。 难不成他睡着了? 曲湘湘蹦到慕含章的屋门前,抬起毛茸茸的前爪拍了两下门,她支起耳朵认真地留意着屋内的动静,可是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要是慕含章在里面,以他敏感多疑的性子,不会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慕含章还没有回来。 难道他还在阮青桃那儿? 想到这儿,曲湘湘两只兔耳朵都气红了。 这黑灯瞎火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还没在一起呢,他居然就夜不归宿了? 太过分了吧! 曲湘湘越想越气,恨恨地将自己的毛脑袋埋在胸前,啃得自己一嘴毛。 算了算了,横竖她也睡不着,还不如留在这儿等等慕含章,说不定再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呢? 等他回来,自己就能进屋睡个好觉了。 曲湘湘将自己毛绒绒的胖身子缩成一团,蜷缩在慕含章屋门前的一角里。 然而,她一直在慕含章门前等到了太阳升起,他还是没有回来。 可恶的慕含章,原书中直到曲湘湘死了的时候,他跟女主的进度也不过是亲亲脸颊,现在居然就夜不归宿了! 该不会是之前看了《俏寡妇》所以才开窍了吧? 曲湘湘烦得又开始啃自己的毛了。 …… 与此同时,看了一晚不良书籍,眼底浮着淡淡乌青的慕含章也从古今阁里走了出来。 当阳光照射到慕含章身上那一瞬间,慕含章觉得自己干净了不少。 他在古今阁翻阅了一晚上,不堪入目的艳书不少,但是关于钟情丹的记载却寥寥无几,而且都没有提到过钟情丹有解药。 难不成他真的要等三个月? 慕含章呼出一口浊气,一晚上没睡的脸不禁又阴沉了几分。 第78章 这个好色的混蛋 大一清早,曲湘湘见到慕含章时,不禁被他眼下淡青色的眼圈小小地吓了一跳。 他该不会像她一样,一晚上没睡觉吧? 所以慕含章去了找阮青桃之后,自己的屋子也不回,觉也不睡,这一晚上的他到底在做什么? 自然而然地,曲湘湘想到了某些十八禁的事情,然后一张白皙的俏脸渐渐浮上了两抹红晕——当然,是被气的。 “刺啦”一声,她气得将手里的书生生地撕下来了一页纸。 曲湘湘:“……” 她茫然地看着被自己撕下来的那一页书,一时间感到有些错愕。 为什么她会这么生气呢? 慕含章是男主,阮青桃是女主,就算他们真的在一起过夜了那又和她一个女配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本来就是注定的一对。 她使劲摇了摇脑袋,企图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哪怕慕含章跟一只妖过夜也跟她没关系,她喜欢的人是隋玉。 不知怎地,她最近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了。 还是……多想想隋玉好了。 曲湘湘撑着下巴,无精打采地劝慰着自己,忽然听到后面有两个女弟子说道—— “哎,明天就是千灯节了,山下的灯会你还去吗?” “为什么不去?我早就跟别人约好了,连衣服和首饰都是花了半个月的生活费新买的,不去岂不是夸大发了?” “你没听说吗?最近山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 “什么事情?哎呀,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苍玄山有不少弟子都在传,最近在山下,有不少和我们一般大的妙龄少女无故失踪了,失踪的大部分都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还有一些是修为低下的女修。” “怕什么?我的修为又不低。” “还是算了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的修为低,我还是不去了,万一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惨了。” 妙龄少女无故失踪? 曲湘湘悄悄地竖起耳朵,还想再听,邵麦就挥着手将她们打断了:“别胡说八道,你们这些女的就是爱嚼舌根。” 穿紫衣的女弟子不满道:“邵师兄,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 邵麦拍了拍她放在桌子上的书,说道:“你们说得这么大声,整个修习堂谁听不见?这都打扰到别人看书了。” 那两个女弟子小声嘀咕了两句,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呦,曲师妹。”邵麦路过曲湘湘的位子时,面露讥讽地看着曲湘湘手中撕下的书页,阴阳怪气地说道,“没想到啊,曲师妹还是一如既往地勤奋好学。” “呦,邵师兄。”曲湘湘忍着恶心仔仔细细地在他那张脸上看了会儿,略遗憾地说道,“我还担心上次那些幽幽果汁液会让邵师兄的脸上留疤,现在看来我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你还敢提上次!”邵麦气得拔高了声音,发现刚才被自己训了说话大声那两个女弟子正一脸戏谑地看着他,忙闭上了嘴巴。 “啧啧啧,”曲湘湘拿腔拿调地刺他,“师兄说话这么大声,打扰到别人看书了可怎么办?” 邵麦瞪着曲湘湘,撂下狠话:“曲湘湘,你给我等着!” 曲湘湘完全完全不慌,看起来丝毫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哦,那我就等着了。” 邵麦这人又蠢又小心眼,是典型欺软怕硬的小人,曲湘湘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自顾自地想自己的事情去了。 …… 千灯节当晚,就连苍玄山上也挂起了一排排的灯笼。 曲湘湘早早地打扮好了,她今晚穿了一件藕荷色的缠枝纹丝萝襦裙,梳了一个轻盈的流苏髻,甚至抹了一点甜甜的香粉,早早地就来到了慕含章屋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开了。 “曲湘湘?” 慕含章的表情看起来很疑惑,这不禁让曲湘湘心里紧了紧。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灯会的事,该不会是要去找阮青桃吧? 事实上,慕含章的确是忘了,只是他现在要去的是古今阁,而不是去找什么阮青桃。 虽然林筝已经给曲家传讯了,但是他在古今阁内找到的关于钟情丹的记载实在太少,而且都没有提到过钟情丹的解药,因此心中总有些不安定。 曲湘湘将手背在背后,两只手的食指紧紧地扣在了一起,她歪着脑袋,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慕含章一样云淡风轻:“灯会,你还记得吗?你之前答应过我的,所以我来是想问问你,还要不要去?” 慕含章微微偏着头,他现在的确心急想去古今阁,但是…… 曲湘湘见他不吭声,便以为他是想拒绝自己,于是抢先说道:“你不想去也没事,我可以和隋玉,还有林筝他们一起去。” 她想到隋玉时,心中涌现出一阵欣喜甜蜜,因此,她说话的语调也不禁微微上扬。 慕含章:“……” 不,忍住,不能拔剑。 曲湘湘吃错药了,和傻子没有太大区别。 只是…… “不去。”慕含章强压下心中汹涌的怒火,淡然地吐出两个字来。 他怕自己要是去了,会忍不住拔剑。 曲湘湘:“……” 他果然是要去找阮青桃。 这个好色的混蛋! “我还有事要办。” 他说完,便擦着曲湘湘的肩膀,走了。 曲湘湘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那一抹甜蜜的感觉渐渐地淡了,只留下一丝苦涩的余韵。 她怔怔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差点把唇上的胭脂咬花。 这个出尔反尔的混账,亏她还差点为了他推了隋玉,她再也不想理会慕含章了。 恨恨地在原地跺了两下脚,曲湘湘转身上剑,赶去跟林筝他们会合。 …… 虽然很不应该,但是林筝脸上满满都是即将能看到一场大戏的兴奋感,藏都藏不住。 这也不怪她,瞧瞧楚清歌,一双狐狸眼都快眯成一条缝了,显然也很期待。 那可是自大狂隋玉和小杂种慕含章啊,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打起来,要是隋玉把小杂种打得缺胳膊断腿的,也不知道曲湘湘这个脑子不清醒的会不会哭,会不会后悔。 林筝眉头轻拧,眼中盛满了对姐妹未来的担忧,要不是她的嘴角压下去了好几次都忍不住翘了起来,她的担忧应该会更有说服力。 林筝抻着脖子,着急地等着曲湘湘过来,不消一会儿,终于看到了曲湘湘御剑赶来的身影。 林筝朝她身后来回张望,问道,“小……”她猛然想起楚清歌还在她身旁,忙改了口,“姓慕的呢?他怎么还没来?” “他不来。” 曲湘湘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没有再同林筝说话,而是扭头弯着眼睛朝隋玉笑着,说道:“我们走吧。” 隋玉垂着眼睛看她,问道:“你想他来吗?” 曲湘湘杏子般的眼睛快速地眨巴两下,笑道:“我想和你一起去的,他来不来……不重要。” 隋玉听了她的话,似乎心情很好地拍了拍曲湘湘肩膀,说道:“那我们走吧,我御剑带你。” 曲湘湘点头应下了。 林筝:“……” 现在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伤害。 尤其是她从慕含章那里得知曲湘湘吃下的是钟情丹,这情况还要持续三个月,不由得开始头疼。 她都不敢想象等曲湘湘清醒过来之后,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缺心眼的事,表情会有多么精彩。 其实,林筝也有想过将曲湘湘吃错药这件事告诉隋玉,但是她一想到曲湘湘以前为了隋玉哭天喊地的样子,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在林筝提醒慕含章曲湘湘吃的不是断情丹之后,曲湘湘曾告诉林筝,隋玉陪着她去芜华长老处看了,长老曾用灵息检查过她的脉络,并无异样,所以她跟隋玉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 那时,林筝简直也要怀疑自己了, 直到小杂种告诉林筝,曲湘湘吃下的是钟情丹,无毒,有效期只有三个月,她才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估摸着阮青桃一开始是想给小杂种吃下这个药的,但是应该是这个钟情丹比较特殊,一般的术法检测不出来,所以芜华长老才没有发现。 唉,就算说了,那两个被猪油蒙了心的估计也不会信。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隋玉信了,但是让曲湘湘开心地度过这三个月再不堪回首地要寻死觅活,或者让她寻死觅活地度过三个月,饭也不吃、书也不念,将曲家弄得鸡飞狗跳的,然后再不堪回首地要寻死觅活,林筝觉得还是前者比较容易接受。 毕竟曲湘湘这家伙有前科,林筝是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委屈一下小杂种总比委屈她自己要好吧。 “大师兄,”林筝甜腻腻地朝楚清歌说道,“我的御剑技术也不好,天都快黑透了,不如你也带着我,好不好?” 楚清歌眯着眼睛笑道:“师妹的御剑技术虽说算不上精湛,但绝算不上‘不好’,师妹不必妄自菲薄。若是你害怕,我在后面跟着你便是。” 林筝:“…………” 她怀疑楚清歌在演她,但是她没有证据。 第79章 灯会 千灯节,山下一片热闹繁华的景象。 街道两旁的商铺,或大或小,全都挂上了各种各样的花灯,就连路边吆喝着卖扁食的、卖白糖糕的、卖金绒果汁的小摊贩,都在自己的摊位两旁挂上了崭新的花灯。 不仅如此,街道上精心打扮的男男女女,大部分人手里都拿着一盏漂亮的花灯,比商贩们挂在铺子前的花灯要精致不少。 曲湘湘自穿书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的场面,不由得探着脑袋,好奇地睁着一双大眼睛四处张望着。 他们一行人,都是面容姣好的少男少女,自然也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曲湘湘停在一个买花灯的摊位前,被一盏小小的兔子灯吸引了注意,正要问价,旁边忽然递过来一只手,手心上放着些散碎银子:“老爷子,这兔子灯我要了。” 这是摊子上最后一只兔子灯,居然被人抢先一步了,曲湘湘有些不忿地转过头去,只见她旁边站了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衫的年轻男人,他的左手提着一盏圆花灯,右手摇着一把折扇,正温和地看着曲湘湘。 “这位公子……” 曲湘湘实在是很喜欢这盏兔子灯,放眼望去,没有一家的兔子灯比这只更胖了,用料很是实在。 她本想跟这人商量一下,问问他能不能将这灯让给自己,但是摊主已经喜笑眉开地收了钱,将兔子灯递给了他。 曲湘湘失望地想离开,谁知那人竟出声喊住了曲湘湘:“这位姑娘,不知可愿意收下在下的这点心意?” “你……不,公子你要将这盏灯送给我吗?” “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跟姑娘交个朋友,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在下你的芳名?” “我……” 隋玉挡在了曲湘湘身前,看着那上前搭讪的年轻男人说道:“不必了。” “你是?”那男人的笑僵在了脸上。 “她想要什么,我会给她买。” “原来如此,”他倒也不纠缠,点了点头,“是在下冒犯了,只是这灯……” 曲湘湘急切地想向他将兔子灯买下,但是隋玉却说道:“公子的好意想必她已经心领了。” “好吧,那我也不好勉强姑娘,在下就此别过了。” 曲湘湘尔康手。 她还半句话都没说呢,能不能再打个商量? 隋玉在小摊上买了一盏牡丹花形状的花灯,这比那盏兔子灯精致很多,也贵了不少,他将花灯递给了曲湘湘:“这个给你。” 曲湘湘有些无奈,但是不想隋玉失望,只好装作眉眼弯弯地将花灯接了过来:“谢谢你。” “喜欢吗?” “……喜欢。” 楚清歌看着曲湘湘那边的动静,又观望着这拥挤街道上的男男女女,心道,情爱之事果然麻烦。 他下山收妖之时,曾遇到一对夫妇,妻子是花妖,而她的丈夫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但是不幸染病,命不久矣。 这花妖为了修炼成人,一向行善积德,不愿作恶,但是她为了不让丈夫死去,竟然吸食童男童女的精气给他续命,楚清歌将那只花妖重伤之时,她的丈夫跪在楚清歌面前痛哭流涕,请求楚清歌饶她一命,而他才是罪魁祸首,他愿意一命抵一命。 但是那只花妖不知悔改,楚清歌恐她为祸人间,便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她的丈夫看着妻子死在自己面前,悲伤过度急火攻心,病弱的身体也终于支撑不住,跟着她一起去了。 楚清歌一向不喜将自己困宥在小情小爱之中,但那一刻,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才能让妖放弃成人的机会,又是什么样的情感会让一个人甘愿跟着一只妖去死。 林筝不知道楚清歌在想什么,她看着楚清歌挂着恬淡微笑的俊脸,不禁心中一荡,在就近的摊位买了一盏圆头圆脑的老虎灯,羞涩道:“大师兄,这、这灯是给你的。” 楚清歌轻轻地“啊”了一声,笑着拒绝:“不必。” “可、可是……” “真的不用,”楚清歌拒绝得温和又坚定,“还是师妹你自己拿着吧,这盏老虎灯很衬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虎灯为什么会衬她一个女孩子,但林筝郁卒的心情还是被楚清歌这句话安抚了,开开心心地提着灯,悄悄地朝他旁边挪近了两步。 “呜啊……!” 走到一个卖糕点的小摊时,他们忽然听到一阵小孩的哭声。 曲湘湘低着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梳着圆髻的小女孩,约莫十岁左右的年纪,该不会是跟家人走散了吧? 她走上前去,将买的玫瑰糕拿到了小女孩面前,温柔地问道:“小妹妹,你怎么了?找不到娘亲了是吗?” 小女孩睁着乌黑的眼睛瞧了一眼曲湘湘,见她长得漂亮,便直觉她是好人,于是哭着说道:“我、我找不到……呜呜,找不到我姐姐了。” “别哭,你姐姐长什么样?你告诉我,我带你去找她好不好?” “她穿着一条黄色的裙子,”小姑娘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奶声奶气地说道,“这里有一颗小痣,我叫清雪,她、她叫清霜。” 小姑娘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小巷:“我们刚从那里过来,一转眼,我姐姐就不见了,呜呜……” 曲湘湘忽然想起了早上在修习堂时曾听说过最近山下不太平,难道这小女孩姐姐的失踪,跟最近的少女失踪案有关? 第80章 怎么是你 楚清歌那双狐狸眼中的笑容渐渐地淡了下来:“据我所知,这已经是第七起了。” “大师兄,你在说什么?”林筝好奇地问道。 “最近山下常常有少女失踪,仅是我知道的,这已经是第七个了。” 曲湘湘:“大师兄,你也觉得清雪姐姐的失踪跟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关?” “或许,”楚清歌给出的答案很谨慎,“我觉得有很大可能。” 林筝:“什么少女失踪?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曲湘湘解释道:“听苍玄山的弟子说,这一阵子山下不太平,有不少跟我们差不多年龄的姑娘失踪了,其中不乏女修。” 楚清歌点头表示赞同。 “什么嘛,真倒霉……”林筝很小声地嘟哝道。 她好不容易有机会跟楚清歌一起来灯会玩,哪知道居然会碰上这种事,依照楚清歌的性格,他是不可能不管那个小女孩的。 林筝有点泄气,今晚可算是被毁了。 果然,楚清歌弯着腰摸了摸清雪的脑袋,说道:“走吧,带我们去看看你姐姐失踪的巷子。” 清雪抽泣着点点头,曲湘湘将她抱了起来。 “就是这条巷子。”清雪短短的手指指着一条幽深黑暗的巷道,她瑟缩在曲湘湘怀里,看上去又要哭出来了。 楚清歌走了进去,他施了个探测咒,试图找出这里是否残留着特殊的气息。 “如何?”隋玉问道。 楚清歌摇了摇头:“不是妖,也不是魔。” 隋玉沉吟半晌:“你们说失踪的女孩里有的是女修,而将她们抓走的既不是妖,也不是魔,那么或许还有一个可能。” 修士。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道。 修士也是人,是人就会分善恶,就没什么稀奇的。 林筝说道:“什么线索都没有,我们要怎么找到她的姐姐?这就好比大海捞针不是吗?”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曲湘湘轻声开口道,“只是未必有用,” 楚清歌看向她,缓缓说道:“引蛇出洞。” “没错。”曲湘湘点点头。 隋玉略微皱起了眉:“谁去做饵?” 曲湘湘耸了耸肩膀,淡然道:“我去。” 有黎渊在,她不太担心自己会不能脱身。 “不行!” 林筝和隋玉惊讶地看向对方,然后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显而易见的鄙夷。 “这太危险了,她们是……” 林筝本来想说“她们是生是死和你没有关系”,但是她看了一眼楚清歌,默默地将剩下的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然后用催促的眼神看着隋玉。 “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修为有多深,我们一点都不了解,曲湘湘,不要这么冲动。” 隋玉没想到曲湘湘会自告奋勇地揽下这个差事,一时间心中也是诧异不已。 她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个草包了。 曲湘湘刚想说话,就被楚清歌抢先一步截过了话头:“若是曲师妹想去,我倒是认为可以一试。” “大师兄!”林筝惊讶地看着他。 “既然失踪的大部分是普通人和修为较低的女修,那么恰好说明对方的修为也未必有多高,况且还有我和隋师弟在……我定会尽我所能,不让曲师妹身陷囵圄。” 林筝咬了咬牙,似乎是吓了很大决心:“那我陪湘湘一起去。” “不行!” 这次是曲湘湘和楚清歌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为什么?!”林筝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他们的拒绝让她感到憋屈。 “两个女修,目标太大,不一定能把那人引出来。” “可是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 曲湘湘笑了笑:“林筝,你忘了吗?我现在的修为比以前精进多了,我还打败了云轻轻,你不记得了吗?” 林筝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那时候云轻轻气得都快把校场上那棵金绒树的叶子拔光了。” “放心吧,还有大师兄和隋玉照看着我呢,不会有事的。”曲湘湘将清雪放了下来,对林筝说道,“你和清雪先去找家客栈住下,她还小,不能没人看着。” 隋玉张了张嘴,最后只说道:“万事小心。” “我会的。” …… 虽然有黎渊,但曲湘湘也并不是一点都不害怕, 除了可怜那些失踪的女孩子,她心中隐隐约约还有一种预感,这一趟她非去不可。 几番权衡之下,她跟楚清歌的想法不谋而合,还是决定走这一趟。 但下定决心要做是一回事,该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曲湘湘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东逛逛,西瞧瞧,走累了的时候甚至还停了下来买了一包豆腐干和一杯装在竹筒里的石榴汁,竹筒里居然还附带了一根吸管,也是竹子做的。 曲湘湘边吃东西边想道,她总不能一直这样闲逛下去,街道上人这么多,不好下手,她或许也应该去找一条人少的巷子。 她这样想着,便转了个方向,朝着人少的地方走了过去。 …… 隋玉立马想跟上她,却被楚清歌拦下了。 “楚师兄?”隋玉不悦地看着他。 “不能跟太近,距离太近容易打草惊蛇,到时候就功亏一篑了。” “她一个人很不安全。” 楚清歌眯着眼睛笑道:“你未免太小瞧曲师妹了。” “她不过是一个灵根薄弱的……” “草包”这两个字他忍住了没说出口,楚清歌却明白了他话里的未尽之意。 “不。” 隋玉疑惑地看着楚清歌。 “她不是,隋师弟不该这样看她。” 隋玉眉心一紧,迟疑半晌,没应声, 曲湘湘以前因为灵根薄弱修为低不知闹出过多少笑话来,他不能因为她侥幸地赢了云轻轻一次,就以为她的修为精进了多少。 事实上,像曲湘湘那样天残地缺的灵根,就算修为有所提高,上限也就在那儿了。 楚清歌紧盯着曲湘湘的动静:“现在,跟上去。” 隋玉不喜欢这样被楚清歌指挥,尤其楚清歌跟他并不是一个派别的,但他并没有说些什么,沉默地跟了上去。 “看,烟花!” 夜空中忽然炸开了一朵朵五颜六色的巨大烟花,装点着漆黑而寂寥的天幕。 人群中忽然骚动起来,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拉着同伴仰头欣赏起被装点得绚烂而华丽的夜空。 隋玉和楚清歌被拥挤的人群挡住了脚步,好不容易施了个结界挡开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却已经不见了曲湘湘的踪影。 “糟了。” 他们跟丢了。 “分头找。” 楚清歌话音刚落,他们就迅速地分散开来。 …… “哇哦。” 曲湘湘吸着石榴汁,抬头看着天上接连不断盛放的烟花,一时间竟有些入迷。 她心不在焉地经过一条窄小的巷子,忽然被人拉住了胳膊,然后一股大力将她猛地拖进了小巷里。 “啪”,石榴汁和豆腐干都在掉在了地上,洇开了一滩瑰色的汁液。 曲湘湘甩了甩被扯疼的胳膊,难以置信地喊道:“怎么是你?!” 第81章 你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曲湘湘的声音更在了嗓子眼里,她实在是太过惊讶,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憋了好半天,她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何不能在这儿?”慕含章皱了皱眉头,对曲湘湘如同见鬼的态度很不满。 曲湘湘被震惊得说话不过脑子:“你不是去找阮青桃了吗?” 慕含章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为何要去找阮青桃?” “你……” 你不是喜欢阮青桃吗? 这句话在曲湘湘的喉间打了个转,奇异地没有问出口来。 “可是你不是有事,不能来吗?”曲湘湘干脆地换了个问法。 慕含章:“……” 他本来确实没打算要来。 事实上,慕含章已经做好了被合欢宗那些书籍荼毒一晚上的准备了,但是随着夜色越来越深,书的内容越来越不健康,他的心也越来越难以平静。 终于,在他翻开了一本名叫《龙阳八十八式》的画册,抱着严肃而学术的心情猝不及防地看到两个白花花、赤条条的男人抱在一起时,慕含章承认他的确是有点绷不住了。 于是,在他的脑子还没做出决定时,他的人已经在山下了。 当然,这不能说。 “事儿办完了,随便过来看看。” “……是吗?”曲湘湘拖长了腔调,狐疑地盯着他。 讲道理,曲湘湘虽然承认慕含章的确是要比她聪明那么一点点,但是她不是傻子。 曲湘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严肃地看着慕含章:“这是什么?” 慕含章看她这认真的模样,还以为她的脑袋中了什么不得了的咒术,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你想说什么?” “这里面装的不是豆腐脑。” 慕含章:“……” 他耳根发烫,有些羞恼地低声道:“你话怎么这么多!” 曲湘湘委屈地看着他:“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 她话一直都不少啊。 慕含章无话可说,于是他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在看到曲湘湘孤身一人在闲逛时,慕含章被接连荼毒了好几个夜晚的心灵的确舒坦了不少。 曲湘湘叹了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她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慕含章复述了一遍,慕含章听着,心中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他一向不是好管闲事的人。 “我答应了清雪,要把她的姐姐找回来。” 曲湘湘话音刚落,眼前忽然白光一闪,脚下便出现了一个花纹繁复的法阵,她与慕含章同在阵中。 “……这是什么?” 不知为什么,此情此景让她有一种下一秒就要高喊一声“巴啦啦能量”的诡异错觉。 “你不是想找到那个小女孩的姐姐吗?”慕含章头也没抬,仔细地留意着阵中的花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传送阵罢了,“那就站着别动。” 曲湘湘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拽住了慕含章的衣袖。 慕含章轻轻地笑了一声:“或者,你改变主意了,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带你离开。” “不。” 曲湘湘两手拽紧了慕含章的衣袖。 身为男主,慕含章可以说浑身都是挂,这么一来曲湘湘就可以彻底放心了。 虽然她有时候还是会因为书里自己的结局对慕含章有些发怵,但是也不能不承认,在某些时刻,只有慕含章才能让曲湘湘感受到诡异的安全感。 或许是因为男主光环? 曲湘湘不确定。 慕含章低头看着曲湘湘攥着自己袖子的手,微挑的凤眼转了两下,快速地压平了翘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的唇角,沉声道:“放开。” “我、我……” 法阵中涌起一股风,吹得曲湘湘睁不开眼睛:“不行,来不及了!” 曲湘湘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这一阵风吹得扭曲了,她睁不开眼睛,又怕抓不住慕含章,慌乱之中只能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之上,双手大胆地环住了他的腰。 慕含章:“……” 他耳根发烫,很想退后一步,起码得跟曲湘湘拉远点距离。 在看了那么多合欢宗的话本之后,此时此刻他真的恨他自己。 然而,他的脚堪堪抬起,就被一股巨大的拉力缠住了,紧接着一声巨响,慕含章稳稳地站到了地面上。 而曲湘湘虽然抱紧了慕含章,但是一时间适应不过来,脚步还是有点趔趄,慕含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曲湘湘闭着眼睛,她能感受到慕含章落在自己腰间的那只大手有多么温热,也能清晰地听到慕含章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好像有点不对劲。 一阵熟悉的草木香扑鼻而来,曲湘湘睁开了眼睛,圆溜溜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慕含章,问道:“你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慕含章:“……” 他有时候真的很怀疑曲湘湘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吃错药能让一个人傻成这样吗? 但是…… 考虑到曲湘湘原本就不怎么聪明的脑子,慕含章又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慕含章推开她,抿着唇角说道:“不跳就死了。” 啊这…… 曲湘湘挺认真地说道:“跳得太快也会死。” 慕含章:“……你很期待吗?” 曲湘湘露出了十分夸张的惊恐表情,大声喊道:“怎么可能!” 慕含章:“……” 感觉更可疑了。 “呦,都在呢?”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生硬地插进了曲湘湘和慕含章之间。 他们循声望去,然后,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怎么会是他? 第82章 合欢宗那些书还是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这里很像是一个地牢,四周密不透风,光线微弱,空气稀薄,还能闻到淡淡的腐朽气味。 曲湘湘不是第一次被困在密闭空间里,但是很显然,邵麦的出现让她的心情糟糕了不少。 “草包和……”邵麦伸出一根又粗又胖的手指头,指了指曲湘湘和慕含章,扯起一个促狭的笑来,“杂种。” 曲湘湘对“草包”这两个字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倒是慕含章一听到“杂种”,就把他那双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 “邵麦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道,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邵麦油腻地歪嘴一笑:“你猜?” 猜你爹个头啊! 曲湘湘没忍住在心里喷了句脏话。 “那些失踪的少女……是不是你做的?” “失踪的少女?”邵麦依旧笑得很油腻,语调有一种做作的疑惑,一听就知道他是故意的,“曲师妹在说什么?” 在慕含章面前,曲湘湘原本想尽量像个文明人一样跟邵麦对话,但是邵麦不仅长得丑,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仿佛喝了几桶猪油,这谁能忍? 曲湘湘手腕一翻,手心向外张开,一阵银光闪过,酌月便被她静静地握在了手里。 “曲湘湘,你又想跟我动手吗?这里可不是后山,你没机会在我面前玩那些小把戏了。” 曲湘湘充耳不闻,拿酌月指着邵麦,说道:“你把失踪的女孩儿藏在哪里?目的是什么?说!” “藏在哪里?目的是什么?”邵麦的声音逐渐上扬,似乎觉得很可笑,“当然是带她们去了一个好地方。” 邵麦这个人虽然又小气又没骨气,但是曲湘湘没想到他的胆子居然这么大,竟敢做出这种事来。 曲湘湘用酌月指着他:“你就不怕我们将这件事告诉长老吗?” “怕什么?”他用一种近乎于淫邪的目光上下扫视着曲湘湘,“本来呢,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我说不定还能给你留条活路,只是……”他看了一眼慕含章,笑得不怀好意,“只是那里只要未经人事的姑娘,至于曲师妹……恐怕是不符合条件了。” 曲湘湘的脸涨得通红。 这个猥琐下流的禽兽! 曲湘湘扬起酌月往胸前一划,一道银光如闪电一般迅疾地朝邵麦打去,邵麦闪避不及,被打中了腰侧,那里的衣服布料瞬间便被血染红了。 他油腻的表情变得狰狞,“嗖”地一声拔出剑来,曲湘湘飞身一掠,用酌月鞭卷住了邵麦的剑,在半空中一个翻身,一脚踢中了邵麦的大脑门,顺手将他的剑甩出去好几米远。 邵麦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对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敢相信,还是不能接受。 他的左手微动,带着杀气,直直地伸向了曲湘湘的脖子。 曲湘湘几乎毫不费力地踢开了他的手腕,用力地将他的手踩在脚下,冷笑道:“邵师兄,刚才的话你还敢再说一遍吗?” 邵麦浑浊的眼球微微凸起,额上冷汗直冒:“不、我不敢了,曲、曲师妹……求、求求你放过我!” 曲湘湘哼了一声:“你知道我想听什么,你身为苍玄山的弟子,为何要干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 “因为你跟云轻轻的那场比试……” 曲湘湘脚下一用力,邵麦疼得嗷嗷直叫唤:“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我把我全部的钱都压在了云轻轻身上……可谁能想到你会赢!你明明就是个草包,你……”曲湘湘又施了几分力,邵麦疼出了几滴眼泪来,不敢再造次,“我不甘心,就向山上的弟子借了钱想去赌一把,起码要赢回点饭钱……谁、谁知道不仅没把钱赢回来,欠下的钱还越来越多,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曲湘湘气得不行,差点生生踩碎了邵麦的腕骨:“你这个贪财的卑鄙小人!” “我也是走投无路……” 曲湘湘不想费口舌去评判他的行为,跟人渣讲道理,人渣只会得寸进尺,她只关心失踪的那些女孩被藏在了哪里:“你把那些女孩儿藏在哪里?” 静默了一瞬,邵麦惊恐地疯狂摇头,语无伦次道:“不、不可以!我不知道!我不能说!那些人会杀了我的!他们会杀了我的!” 曲湘湘看看自己白嫩的掌心,略嫌弃地掐住了邵麦的脖子:“你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唔唔唔……”邵麦的脸越来越红,渐渐涨成了猪肝色,“我、我真的不能说……曲、曲师妹……求求、求求你放过、放过我……” 再不松手的话,真的要闹出人命了。 况且,如果真的把邵麦杀了,那他们就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曲湘湘掐住他脖子的手微微松开,邵麦刚喘上一口气,慕含章就用剑抵住了他的心脏。 邵麦:“……” 神经病啊! 他苦着脸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小杂……啊不不不,慕、慕师弟,有话好好说,你看看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慕师弟?”慕含章像是被他恶心到了,脸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曲师妹——”邵麦求助地看向了曲湘湘,尽管曲湘湘就在不久的刚才正打算要掐死他。 曲湘湘站直了身子,耸了耸肩膀,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不说是吗?”慕含章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然后侧过脸看向了曲湘湘。 曲湘湘:“???”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 虽然很不应该,但是慕含章看着她的眼神让曲湘湘想起了自己高中时候的恐怖级长。 慕含章开口道:“曲湘湘,威胁人不是那样威胁的。” “啊?” 慕含章将自己的剑沿着邵麦的心脏,一点一点地往下移,冰凉的剑尖隔着邵麦的衣物游走,偏生慕含章动作又慢,邵麦盯着那柄剑,不知它会停在哪里,吓得唇齿发白。 只一会儿,慕含章的剑在他肚脐下三寸的地方停住了。 “你少说一个字,我就把它一片一片地割下来。”慕含章略嫌弃地看着邵麦那处,“估计费不了几剑就没了。” 果然,合欢宗那些书还是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曲湘湘:“……” 原来如此。 学到了。 邵麦:“……” 他吓得两股战战,想伸手捂裆,又不敢乱动,生怕慕含章这个小杂种真的会给他来一个断子绝孙剑。 “这、这……”慕含章的剑闪着寒光,邵麦控制不住自己地想发抖,又怕角度一偏那里会撞上慕含章的剑——那就真的全没了。 他怕得直哀嚎求饶,眼泪脏兮兮地糊了满脸:“慕师弟,你就算、就算把我杀了也没用……如果我说了,一样活不成了。” 慕含章不为所动,沉着脸用剑尖挑开了邵麦的裤腰带。 曲湘湘生怕一不小心会看到某些限制级的血腥场面,慌忙抬手捂住了眼睛。 “说不说?”慕含章冷着脸问道。 “我、我……我不能说……” 慕含章也不跟他废话,慢慢将手抬了起来。 “不!不要!”邵麦哭着大喊,“我说!我说!” 曲湘湘心有余悸地放下了捂住眼睛的手, 她很清楚慕含章的脾气,如果邵麦咬死了不说,慕含章是真的会手起刀落。 那场面…… 曲湘湘打了个寒颤。 不小心看到了肯定会倒霉三年。 第83章 鬼婴 “他们需要九十九个少女的精血,来、来……”邵麦脸色惨白,生怕别人听见似的颤颤巍巍地小声说道,“来献给他们的主人。” “九十九个?”这个堪称庞大的数量让曲湘湘皱起了眉,“那么现在他们找到多少个了?” 邵麦畏畏缩缩地看着曲湘湘:“加上你,一共就是九十九个。” “他们的……主人,为何要这么多的少女精血?” “我不知道,”邵麦惶恐地摇头,“他们不会告诉我这个。” “可他们是谁?他们的主人又是谁?” “他们、他们不是人,他们是……” 邵麦又黑又紫的嘴唇忽然停住了,他的眼睛睁得很大,身体发僵,然后嘴角渗出一抹血来,没了呼吸。 慕含章似乎并不惊讶,没什么表情地将剑收了回来。 “他……死了?”曲湘湘看着一动不动的邵麦,忽然感觉一阵寒意从她的脚底窜了上来。 慕含章点点头:“这样的死法,要么是毒,要么是咒。” 曲湘湘很失望:“最后的线索也没了。” 地牢里密不透风,现在还多了一具尸体,哪怕有慕含章在,曲湘湘还是觉得有点瘆得慌。 慕含章用剑柄敲了敲四周的墙壁:“是铁。” 曲湘湘心如死灰地补充道:“还是实心的。” 慕含章不慌不忙,提剑就朝面前的铁墙砍了过去。 紫色的剑气凌厉地落在铁墙上,墙壁纹丝不动,连条大点的裂缝都没有。 尴尬了。 为免伤害到慕含章身为男主的自尊心,曲湘湘干脆低头望地,装作没看到。 大概过了三秒左右的时间,“轰”的一声巨响,铁墙从中间裂开了两半,轰然倒地。 曲湘湘:“……” 果然,她怀疑谁也不应该怀疑慕含章的实力。 这可是男主啊! 浑身是挂的男主啊! 显然,怀疑一个挂比是不礼貌的。 铁墙之外是一条大概两人宽的暗道,两边挂着油灯,也不知这些油灯的灯芯是什么材料做的,全都幽幽地散发着蓝色的光芒。 曲湘湘:怎么搞得跟煤气泄漏一样? “走吧。” 曲湘湘点点头,紧紧地跟在了慕含章旁边。 这条密道除了安静得诡异,倒没什么特别的。 起码曲湘湘想象中的各种带着毒药、咒术的飞镖暗箭都没有。 只除了一点—— 曲湘湘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拉着慕含章的袖子问道:“慕含章,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慕含章看着曲湘湘的眼睛:“别说话。” 曲湘湘快速地点点头, 看来不是她的错觉,他们越往外走,空气竟然一反常理地越来越稀薄,闭上嘴巴会让氧气消耗得没那么快。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们不知走了多久呼吸越来越困难,四周的油灯越来越黯淡,慕含章伸手拦住了曲湘湘。 曲湘湘不解地看着慕含章,发现他的目光正盯着斜上方。 她抬起头一瞧,发现他们的斜上方居然是一个婴儿。 不! 不能说是婴儿,没有婴儿会长得那么吓人。 它周身的皮肤紫得发黑,皮肤上还有一块一块的类似淤青的伤痕。它没有头发,睁开的眼睛里也没有瞳仁,只有浑浊得发黄的眼白,像两潭粘稠的泥浆水一般。它的手掌和脚掌都是小小的一团,手指和脚趾尚未撑开,一丝缝隙也没有。 它被一个泡泡一样的东西包了起来,泡泡上隐隐有水纹流动,就好像它还待在了母亲的肚子里,尚未出生。 “那是什么?” 曲湘湘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跟两只没有瞳仁的眼睛对视,总有一种汗毛倒竖的不安感。 慕含章皱了皱眉:“鬼婴。” “鬼婴?” 看起来长得确实挺像鬼的。 “鬼婴一般出现在极阴之地。” “极阴之地?这里吗?” “不,应该是在它身后。” 曲湘湘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极阴之地什么的,一听就十分危险。 曲湘湘肺部因没有充足的氧气而隐隐作痛,她缓了缓,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想出去的话,杀了它。” 她现在呼吸都困难,还哪有力气打架? 曲湘湘毫不客气地往后退了一步:“你来。” 慕含章手腕一翻,抽出剑来:“我没指望你。” 他将剑拔出来的一瞬间,待在泡泡中的鬼婴好似突然活过来了一半,咧着形状不明的唇,发出尖锐的、“嘎嘎”的笑声,回荡在整条密道之中。 墙上本来就微弱的油灯被这笑声震得左右摇曳,看起来随时将要熄灭。 尖锐的笑声钻进了曲湘湘的耳膜里,她的耳朵里像是进了水,水滴好像要穿透鼓膜进入她的脑子里。 然后一阵剧痛,曲湘湘的耳道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什么硬物一般,疼得她捂住了耳朵,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曲湘湘!”慕含章单膝跪地,用另一只没有握剑的手捂住了曲湘湘右边的耳朵。 “屏息,凝神!” “不行,”曲湘湘将脸埋进了慕含章的怀里,似乎这样她就能好受一些,她的声音像是硬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再屏息就死了。” 慕含章想抬手给她一个结界,但是鬼婴的声音可以穿透结界,何必多此一举? 他松开了曲湘湘,仰着头用剑直指鬼婴, 只要将它立刻击杀,曲湘湘就不会痛了。 第84章 剑与鞭 “慕含章……”曲湘湘捂着耳朵,气若游丝地喊了他一声。 她视线模糊,双耳剧痛,呼吸困难,感觉快要支撑不住了。 呜呜呜,她这条小命该不会就交代在这儿了吧? 慕含章双眸暗红,聚精会神地盯着笑得放肆的鬼婴。 对付鬼婴,只有一剑刺穿它的心脏,才能将它彻底击杀。 慕含章将剑朝鬼婴掷去,双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交叉结印,控制着半空中的银剑:“破!” 银剑泛着紫光,即将要碰上包裹着鬼婴的气泡之时,鬼婴倏地便移到了慕含章身后。 慕含章一脚蹬在墙壁上,飞身向前,稳稳地接住了自己的剑。 鬼婴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尖锐,落在曲湘湘的耳中,好像是一个尖锐的螺丝钉划过黑板,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卧槽!” 曲湘湘狠狠地骂了句脏话,捂着耳朵的手也松开了,转而握紧了手中的酌月鞭。 他大爷的,今天就算她死在这个鬼地方,也要跟这个破玩意儿同归于尽! 鬼婴在慕含章身后快速地移动着,慕含章的耳朵动了动,不动声色地留意着鬼婴的方位,默默地持剑挡在了胸前。 曲湘湘垂着脑袋,握住酌月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慕含章微微抬起眼睛,幅度很小地侧过了脸。 鬼婴停了一瞬,然后飞快地朝着慕含章的后脑移动着。 趁现在! 慕含章旋身挥剑,曲湘湘足尖轻点,一鞭子甩了出去。 剑与鞭猝不及防地于半空中相遇,两人不约而同地眨了一下眼睛,却都没有抬头看向对方。 已经来不及了。 慕含章手腕一翻,剑尖直抵鬼婴的心脏,曲湘湘手掌微抬,酌月鞭对准了鬼婴的脖子。 没错,她就是想把这东西的脑袋给拧下来。 只是,当慕含章的剑和曲湘湘的酌月刚碰到包裹着鬼婴的巨大泡泡时,那泡泡好似橡胶一样凹了进去,他们都无法将它打破,反而被它一个回弹,将两人的武器生生弹开了。 曲湘湘胸口一闷,本就是强撑着的身体忽而一沉,往下坠去。 慕含章侧身避开了鬼婴,拉住她的手腕用力往自己怀里一带,曲湘湘还来不及惊讶,立刻便从善如流地搂住了他的腰。 他的腰真的好细啊,曲湘湘分神感慨道,这也算是男主光环吗? 落地时,曲湘湘已经差点儿站不住了,她没办法,只好抱着慕含章的腰,名正言顺地挂在他身上,仰着脑袋,虚弱地问道:“慕、慕含章,为什么那鬼东西戳不破呢?” 慕含章看着她因缺氧而涨得通红的小脸,反手按住了她的胳膊让她坐到了离鬼婴最远的角落里,他抿了抿唇,说道:“我的剑不行,你的修为不行。” 曲湘湘缺氧的脑子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慕含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修为不够,无法发挥酌月最大的力量,而慕含章的剑太过普通,无法承受住他强大的修为,以至于他们都无法打破包裹着鬼婴的泡泡。 原书中,属于慕含章自己的剑被分成了好几截散落各处,他将残剑找齐之时,也是他最强的时候。 但是如今,属于他的那柄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世,而现在他手上这柄由苍玄山给入学弟子统一分配的剑,显然不能帮他们将鬼婴击杀。 “那我们该怎么办?” 慕含章略一思索,看着曲湘湘的眼睛说道:“把酌月给我。” “酌月?”曲湘湘呆愣愣地抬起自己手中的酌月,“但酌月已经认主了……这能行吗?” 一般来说,像酌月这样有灵识的武器,一旦认主,在绝大部分人手中都是没有用的。 “总要试试。”慕含章淡淡说道,“难不成你想死在这里?” 曲湘湘立马毕恭毕敬地将酌月双手奉上。 慕含章握住酌月,酌月在他的手中散发着耀眼的银光,跟曲湘湘使用它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曲湘湘手中的酌月,笼罩着它的银光总是淡淡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温柔的月亮,而慕含章手中的酌月,散发着的光芒却是凌厉而璀璨的,似乎连鞭子上的银光都带着尖锐的棱角。 难不成这才是酌月的正确打开方式? 曲湘湘嘴角抽了抽,忽然觉得身为主人的她实在是很对不起酌月。 她问道:“这样是不是说明酌月接受你了?” “不一定。”慕含章狠厉地看向鬼婴,“试一下才知道。” 慕含章握着酌月缓缓抬起手臂,鬼婴不躲不闪,似乎是在嘲弄他们不自量力。 他对准了鬼婴的方向轻轻一挥,一道银紫交缠的灵力如闪电般向它劈了过去,包裹着鬼婴的大泡泡瞬间裂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泛着恶臭的黑水从泡泡里漏了出来,滴落在地面上,地面霎时间便被腐蚀了一个大口子。 “曲湘湘,不要让那些东西滴到你身上。” 尽管,慕含章背对着她,但曲湘湘还是捂住了自己的脸拼命点头。 泡泡裂开,鬼婴的行动也不似刚才那般迅速,慕含章乘胜追击,将自己灵力灌注于酌月鞭上,瞄准方才那一道裂缝,劈了上去。 “咕嘟”一声,大泡泡里面冒出了无数的密密麻麻的小泡泡来,里面的水噼噼啪啪地漏了,鬼婴发出一阵类似野兽的尖锐哀鸣。 “酌月。” 慕含章低低地叫了酌月一声,酌月光芒不减,反而更盛,它看起来十分兴奋。 曲湘湘:“……” 叛徒! “很好。”慕含章奖励似的摩挲了一下酌月,轻声道,“接下来,瞄准它的心脏。” 曲湘湘再次:“……” 怎么感觉慕含章对酌月比对她还温柔? 慕含章将酌月往鬼婴的方向甩了出去,酌月气息凌厉,箭一般地从鬼婴的心脏的位置直直地穿了过去,慕含章手腕一用力,酌月倏地抽了回来,尾端还卷着一团小小的、黑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还没等曲湘湘看清楚,慕含章就分出一小股灵流,顺着酌月直直地流向那团黑色的东西。 “噼啪”一声,鬼婴的心脏炸了开来,化作了一团黑色的血水。 而酌月的尾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点黑血,慕含章为酌月施了一个净化咒,将它还给了曲湘湘。 “我们现在怎么出去?” 慕含章盯着鬼婴一开始所在的那个方向,如果没错的话,它的身后应该是一扇门。 “砰!” “砰砰砰!” “什么声音?” 好可怕,好像是什么非常巨大的东西拍打在门上所发出的巨大响声。 空气稀薄,极阴之地。 慕含章神色凝重地对曲湘湘说道:“把黎渊唤出来。” 曲湘湘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咬牙喊了一声,“黎渊。”然后疑惑道,“你看起来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 救命,她真的快窒息了。 慕含章:“龟息大法。” 曲湘湘:“……” 好的,谢谢,她不会。 黎渊刚从无量葫芦里出来,一下子来到这么个鬼地方,忍不住抱怨道:“湘湘,这是什么鬼地方?” 然而还没等曲湘湘回答,门就被冲破了,巨大的水浪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慕含章迅速地往他和曲湘湘身上扔了一个辟水咒。 黎渊:“……” 卧槽! 曲湘湘:“……” 她心里憋了一万句脏话,现在不说以后怕是没机会说了。 慕含章喊道:“化原型,带我们出去!” 见此情形,黎渊也不敢耽搁了,忙化作了龙身,甩了甩龙尾,催促他们赶紧坐上去。 慕含章抱起曲湘湘,和她一起坐了上去,在水浪快要没过他们的头顶之前,对曲湘湘说道:“抓住他的龙角。” 曲湘湘哭着照办。 黎渊嘶吼一声,猛地冲了出去。 很快,曲湘湘就感觉自己被水包围了。 她的肺很疼,头很晕,要不是最近修为精进不少,人怕是早就没了。 不行了,再不呼吸肯定会死翘翘的。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的恐惧,曲湘湘松开了黎渊的龙角,转头捧住了慕含章的脸。 慕含章看着她痛苦得皱成了一团的小脸,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着,想找一个合适的咒语帮她缓解痛苦。 但是,还没等慕含章找出来,曲湘湘就已经等不及了。 她咕嘟咕嘟地吐出一口气来,耗尽了自己肺部最后一点氧气。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曲湘湘将慕含章的脸固定在自己的手心里,朝着他的唇猛地撞了上去。 第85章 两辈子的初吻 就真的是撞,一点水分都不掺的,撞得牙齿生疼,嘴唇差点流血。 曲湘湘好不容易夺得了一些氧气,生怕慕含章会将她推开似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她闭起了眼睛,享受着新鲜的氧气源源不断地从胸腔流入肺部的舒适感,宛若获得了新生。 一串接一串的泡泡从他们的唇齿之间溢出,慕含章小扇子般浓密的睫毛半垂着、轻颤着,乌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曲湘湘的脸。 这种感觉对慕含章来说全然是陌生的,甚至比水还要更湿润、更柔软。 等肺部的疼痛感缓过来了,曲湘湘才慢慢地松开了慕含章的衣襟。 知道她重新拥有了思考的能力之后,曲湘湘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她她她她是……强吻了……慕含章……吗? 卧槽! 这可是她两辈子的初吻啊啊啊啊啊! 她那么大的一个初吻,叭叽一下,没了! 该死的鬼婴,你欠我的到底拿什么来还! 要不是那鬼东西的尸体化成了血水,她一定要把它找出来鞭尸。 真的快要气炸了。 不过初吻的对象是慕含章的话,她好像、也许、可能……也不算特别亏? 毕竟他长得这么好看…… 等等,等等。 不不不,这不可能。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她的脑子过度缺氧所产生的幻觉呢? 不然慕含章为什么没有把她推开? 带着那么一丝微弱的希望,曲湘湘缓缓地将她那双大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细的缝,恰好撞进了慕含章半睁着的眼眸中。 曲湘湘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是害怕,还是害羞? 她试图努力地去分辨慕含章藏在眼底的情绪,是愤怒,还是厌恶? 不知道,她的脑子乱极了,什么都想不出来。 而她也没有时间再想了。 水中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鸣叫,但也仅仅是刺耳,远不及鬼婴的声音恐怖。 那鸣叫声在水里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就连他们周遭的水纹也渐渐发生了扭曲的变化。 慕含章终于转过了头望向了他们身后,曲湘湘也松了口气,探着脑袋往远处张望着,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看到远处的水波不正常地抖动起来,那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而黎渊明显和他们一样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发出一声充满震慑性的龙吟之后,甩动着尾巴快速地向上游去。 慕含章在他们四周张开了一个防御结界,黎渊加快了速度,尾巴一摆,猛地将他们两人甩上了岸边。 幸亏慕含章提前给他们施了一个辟水咒,不然这会儿他们肯定已经浑身湿透了。 好不容易上岸了,曲湘湘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自由呼吸的快乐,还热乎着的记忆立刻袭击了她此时无比清晰的脑子,曲湘湘再一次地淹没在了铺天盖地的尴尬中,差点从脸蛋红到了脚脖子。 黎渊摸着下巴,疑惑地看着曲湘湘,问道:“你怎么了?怎么红得跟颗番茄似的?该不会是中毒了吧?” “你才中毒了!”曲湘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黎渊夸张地捂住胸口,小腰一扭,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哇,我刚刚才从水里把你救了出来,你怎么可以对人家这么凶?嘤嘤嘤,太过分了,人家要去灵宠保护协会投诉你。” 曲湘湘:“……” 如果过于正常也是一种罪过的话,那么黎渊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清白无辜的生物。 黎渊正戏瘾大发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曲湘湘看得满头黑线,偷偷地撇过了脑袋,鼓起勇气瞄了一眼慕含章。 慕含章眉头微皱地凝视着水面,就连半个眼神也懒得给他们。 曲湘湘忽然感到有点失落。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唇,这好歹也算是她攒了两辈子的初吻,却给了一个不喜欢的人,而那个人的反应——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慕含章的反应看起来根本就是没有反应。 感觉刚才扑上去的人就算不是她,是黎渊……或者再大胆点,是邵麦的话,他说不定也能这么淡然。 可恶! 这样可怕的假设让曲湘湘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她承认她很小气,因为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把慕含章一脚踹进去海里。 第86章 人鱼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当曲湘湘看到这片海域接连冒出的人鱼时,她承认她的小时候的美好幻想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击。 原来方才在海里,她听到的嘶鸣声就是来自这些人鱼,而这些人鱼跟“美”这一个字眼扯不上半点关系。 他们的皮肤青白,耳朵又长又尖,耳后长着黑色的鱼鳃,而那双大得不正常的眼睛,里面嵌着的眼球完全是突出来的,眼白则泛着淡淡的蓝色,又长又宽的嘴巴里长满了尖锐的獠牙,好像一把把锋利的镰刀。 人鱼的鱼尾长满了黑色的鳞片,鳞片的间隙还长着密密麻麻的青苔,他们时不时地甩着尾巴拍打着海面,好似示威。 同样是水生生物,她现在忽然觉得黎渊顺眼不少,起码他的鳞片没有长满又滑又绿的青苔,而且大部分时间还是人形。 “咦惹,”黎渊撇着嘴巴,发出了嫌弃的声音,“这也长得太丑了点。” 曲湘湘很难不同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比起丑,她更愿意用怪异来形容人鱼的长相。 “我还以为人鱼都长得很美呢。”曲湘湘失望地咕哝道。 黎渊拿看傻子的眼神看曲湘湘:“人鱼这种生物离不开水,终日生长在又黑又潮湿的海面之下,不见日光,就算用膝盖想也能知道他们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吧?” 曲湘湘:“……很有道理。” 简直无法反驳。 黎渊骚包地一甩头发,发尾扫过曲湘湘的脸,弄得曲湘湘直想打喷嚏:“那是当然,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曲湘湘:“……” 可恶,她这个主人当得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离他们最近,长得最为壮硕的人鱼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尖的嘶吼,而后用一双大得离谱的眼睛盯着他们,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无故闯入这片海域?” “人鱼?”慕含章平静地看着海面,缓缓开口道,“三百年前,人鱼一族挑衅蛇族引起两族争端,而至四方生灵涂炭,天机殿圣女判处人鱼一族流放南荒千年,如今不过才三百年,你们却出现在修真界?” “没想到你看着年纪不大,知道的却不少。呵,天机殿?圣女?”为首的人鱼哈哈大笑起来,没多久,他突然又止住了笑声,带着浓重的杀意,说道,“人鱼繁殖后代本就不易,南荒一带气候干旱,水源奇少,三百年来我们无数族人死在了南荒,这一切全都是拜天机殿圣女所赐!圣女?我呸!很好,既然你们几个黄毛小儿发现了我们的秘密,那你们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慢着!”曲湘湘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大喊一声,“最近失踪的少女,是不是与你们有关?是你们跟邵麦勾结掳走了她们,是不是?” “少女?”人鱼首领轻蔑道,“低贱的人类,根本死不足惜,是又如何?” 曲湘湘柳眉倒竖,怒道:“她们现在人在哪里?还活着吗?” “重要吗?”他那两只突起的眼球转了转,“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 “你说什么?” 人鱼首领的声音跟邵麦死前的声音在曲湘湘耳中重叠:“因为你是最后一个。” 曲湘湘一惊,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你们,”他指着黎渊和慕含章说道,“现在把那个女的交出来,我或许还能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黎渊笑了起来,扯动了脸上的妖纹:“就凭你们?你知道我是谁吗?区区一群人鱼也敢在龙的面前妄自称大?口气可真是不小。” 人鱼首领打量了一下黎渊,不屑道:“龙?你不过是最劣等的蛟,也敢妄称是龙?你这条蛟就算再修炼几百几千年也未必能修成龙身,简直是白日做梦。” 被这条丑陋的人鱼这般羞辱,黎渊差点忍不住撸起袖子化成原型,潜入水中咬死他。 “黎渊!”曲湘湘喊住了他,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黎渊重重地哼了一声,听话地退回了曲湘湘身旁。 人鱼说道:“这么说来,你们是不愿意把这个女的交出来了,是吗?” 慕含章眼眸深深,语气沉沉:“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小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敬酒跟罚酒,我都不吃。” “那可就休怪我们无情了。” 但是说到底,人鱼毕竟是鱼,鱼是不能上岸的。 曲湘湘说道:“只要我们不下水,难不成他们还能跳上来打我们吗?” 黎渊耸了耸肩,说道:“理论上来说,他们跳不上来。” “实际上呢?” “实际上……”黎渊拉长了语调,看着曲湘湘,“他们就算不上岸,也依然能攻击我们。” 人鱼首领嗤笑道:“你这条妖蛟总算还有点见识。” 曲湘湘:“……” 香蕉你个芭娜娜的,这是在内涵谁没见识呢? 水里的人鱼迅速散开,在海中排列成了一个规则是圆形,将他们的首领紧紧地围在中央。 慕含章眯起眼睛,拔出了自己的剑,而曲湘湘则被这宛若x教作法的阵势吓到了,忙将酌月唤了出来。 “能看出来他们想做什么吗?”慕含章侧过脸去问黎渊。 黎渊认真地观察着那群人鱼,低声道:“应该是某种阵法,就像我们上次在白家的时候遇到的鬼冥大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想用阵法来对付我们。” 又是阵法。 上次在白家,那个能吞噬灵魂的鬼冥大阵让曲湘湘记忆犹新,白凃抱着白芷跳进去的时候,给曲湘湘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人鱼首领伸长了手臂,往空中念了一串曲湘湘听不懂的咒语,然后一根材质类似黄铜的权杖便瞬间出现在他手里。 他挥舞着权杖在空中顺时针地转了几个圈,周围的海水竟然顺着他转动的方向,慢悠悠地转了起来。 他莫不是能操控海水? 这个念头,三人不约而同地感到心情沉重。 “莫非……”黎渊观察着流动速度越来越快的海水,不安地说道,“他想将我们全部拖到海里去?” 第87章 有这样的灵宠是她罪有应得 “海里?” 不久前那股可怕的窒息感仍然让曲湘湘心有余悸,她哭丧着脸后退几步,浑身都写满了拒绝。 慕含章冷静地说道:“除了黎渊,我们在海里没有优势。” 危急关头,曲湘湘也没心情再去想刚才她是怎么野蛮地在慕含章嘴里争夺氧气,而看起来慕含章完全把她当成了空气的这件事了,她忧心忡忡地说道:“但是就算黎渊不怕水,他一个人也不可能对付得了这么多的人鱼。” 这回黎渊倒是不逞能了,他审时度势,拼命点头:“他说得对,你们可千万不能被那群人鱼拖到海里,人鱼天性凶残,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一群人鱼。” 曲湘湘盯着人鱼首领手里拿着的那根黄铜权杖,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我们能把那东西抢过来,他是不是就不能操控海水了?” 那两人沉默了片刻,让曲湘湘差点以为自己又说了什么很没有常识的话。 没办法,她穿过来的时间不长,而这具身体的原主又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名副其实的脑子空空,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曲湘湘挺没底气地说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如果你们觉得不可以,那就当我没……” “你说得对,”慕含章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们可以把那根东西抢过来。” “怎么抢?”黎渊撇了撇嘴巴,拖着声音说道,“他们有这么多鱼在那儿守着呢。” 慕含章用一种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黎渊,黎渊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双手交叉将自己捂住,大喊道:“看什么!看什么!我才不是那种人!” 曲湘湘:“……” 拜托了大哥,都这个时候能不能把你无处安放的戏瘾先收一收? 命都没了你要演给鬼看吗? 慕含章:“……” 很好,黎渊这该死的反应很不幸地让他想起了那本《龙阳八十八式》,这恶心的东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滚出他的脑子。 慕含章用剑指着黎渊,面无表情道:“再说就先杀了你,” 黎渊:“……” 万玩玩而已,你怎么还认真上了呢? 是不是玩不起啊! “别别别!”黎渊用食指和中指小心翼翼地夹住了慕含章的剑尖,将剑从自己的喉结处移开,“我就是看大家都这么沉重,想开个玩笑让大家放松一下心情。” 曲湘湘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有这样的灵宠是她罪有应得。 慕含章挑着一双凤眼,眼神不善地看着黎渊问道:“你变成原型的时候,可以控制身型的大小吗?” “可以是可以,”黎渊说道,“但是我们蛟龙一族,龙身越巨大则越霸气,越受族人尊敬,而且身型太小会影响我们的修为,因此我们虽能控制原型大小,但没有蛟龙会愿意把自己变小。” “不,”慕含章淡淡地说道,“你愿意?” 黎渊:“???” “啥?” 慕含章不耐烦地拧紧了眉心,不愿再跟他废话:“曲湘湘,命令他。” 黎渊一脸屈辱地看着曲湘湘,曲湘湘摆了摆手回了他一个“多多保重”的爱莫能助的眼神:“没办法,你就忍忍吧。” 没办法,她不想死,那就只能委屈委屈黎渊了。 黎渊装模作样委委屈屈地哼唧着。 曲湘湘其实很佩服他在这种时刻依旧能保持这么抓马的精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心态真的是杠杠的,很值得她学习。 “听我说,”一个曲湘湘已经够他受的了,再来一个黎渊,慕含章觉得自己就算没有死在这群人鱼手里,也迟早会被他们两个气死,“我会负责引开他们的注意,你悄悄从我们身后躲进去云层里,找准时机将他手里的东西抢回来。” 黎渊嘟着嘴很不满:“你们就不能给我一个隐身符吗?湘湘你的符咒包呢?要是我的修为被影响了搞不好会死在那里。” 曲湘湘很不好意思地说道:“隐身符在白家那时候已经用光了。” 黎渊:“……” 这个冷酷的世界,保护灵宠协会呢? 能不能管管他们啊! 第88章 这就是男主的实力吗 慕含章将自己的剑往半空中一抛,银剑的剑身萦绕着淡淡的紫光,在半空中高速旋转着,它转动的速度越快,紫色的光芒便越来越深。 长剑凌厉,带着吞风卷雨之势朝着人鱼俯冲而去,外围的一群人鱼反应很是迅速,立马合力张开了一个巨大的结界,将长剑挡在结界之外。 “哐嚓”,银剑撞上结界,发出一声如金属碰撞相击的巨大响声,仔细看剑尖与结界相抵之处,竟蹦出了星星火光。 慕含章双手合十,尾指与无名指交叉,拇指相扣,中指食指紧紧地并合结印,屏息凝神道:“剑如影,影如风。” 顿时,海面上的风大了起来,吹得众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慕含章双瞳的颜色渐渐变红,一头乌发在风中凌乱地翻飞着,身形却不见半分动荡。 曲湘湘被大风吹得打了个摆子,忙用灵力稳住身形,抬眼朝海面上望去,风引动了海水,海浪一股接一股地拍了过来,将海里的人鱼冲得东倒西歪的,他们身前的结界,光芒也逐渐黯淡下来。 她朝黎渊使了个眼色,黎渊点了点头,瞬间便消失在了曲湘湘面前,隐入了云层之中。 眼看为其护法的人鱼被吹得东倒西歪,人鱼首领怒视着慕含章,说道:“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本事。” 结界的力量越来越弱,若是再这样下去,慕含章的剑必定会将结界刺穿。 人鱼首领不得不分神伸出另一只手来,五指张开将结界加固。 慕含章眼皮都不曾动过,压低声音道:“风拢云,云引雷,天穹昭昭,地域冥冥。” 天上的云团渐渐聚拢,刹那间风起云涌,雷声轰轰,曲湘湘抬头望天,本来还尚能称得上晴朗的天空,此刻已经乌云密布,她隐约能见到黎渊的尾巴穿梭于厚厚的云层之间。 慕含章结印的双手微微抬起,银剑划过结界发出“刺啦”的响声,于顶尖之上立起。 银剑引天雷,响雷顺着剑身劈在结界上,从剑尖上绽裂开来,如蛛网一样缠绕着整个结界,从曲湘湘的角度看去,好像一个巨大的水晶球。 慕含章咬着牙,结印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往后小小地晃了一步后,低低地喊了一声:“破!” 曲湘湘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慕含章的剑掉在了海面上,外围的人鱼纷纷垂下了护法的手。 这就是慕含章身为男主的实力吗? 曲湘湘惊得合不拢嘴。 慕含章松开了结印的双手,轻轻地朝自己的剑挥了挥手,那柄剑掠过海面飞回了他的掌心之中,他手腕一翻,将剑收了起来,而后眼睛微微睁大,捂住胸口,呕出一口血来。 “慕含章!”曲湘湘忙跑过去扶住了他,“你还好吗?” 慕含章垂着脑袋,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灵力损耗过度罢了。” 曲湘湘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不太相信他没事。 虽然他的自愈能力很强,但是灵力损耗是需要时间修复的,现在他们显然已经没有时间了。 人鱼首领看着自己倒成一片的下属,一下子便怒从心头起,大吼道:“小子,你的花招都使尽了吧?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人鱼首领手中的黄铜手杖迸发出刺眼的光芒,他方圆几里的海水都躁郁地哗啦涌动翻滚着。 黎渊在云层上方不安地徘徊着,那根古怪的手杖力量太强,他没有办法靠近那家伙。 得快点了,已经没有时间了。 慕含章咳出一口血来,他满不在乎地擦干了唇边的血渍,双手握拳正要上前,曲湘湘忽然一把拉住了他,睁大眼睛问道:“你想做什么?” “黎渊一个人对付不了他,必须有人引开人鱼的注意,他才有机会。” 他粗鲁抹掉的血在他苍白的唇上洇开了一片瑰丽的红,曲湘湘注视着他糟糕的脸色,拦在了他身前:“不可以,这样下去你会撑不住的。” 慕含章眉心紧拧:“曲湘湘,让开!我们没有时间了!” “不!你不行!”曲湘湘握紧了酌月,狠了狠心,咬着下唇道,“我来。” “你?” “只要让他分心,给黎渊创造机会就可以了,你已经冲破他们的结界了,不是吗?” 慕含章点了点头,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对。” 曲湘湘感觉自己丹田内那股熟悉而温暖的灵流又不安分地涌动了起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企图压下丹田中的躁动:“如果我不行,再换你来,好吗?” “曲湘湘,”慕含章眺望着那根黄铜手杖,轻轻说道,“那很危险。” 曲湘湘学着他的语调说道:“你这么危险我都不怕。” 灵力消耗过度让慕含章的丹田隐隐作痛,他咳了两声,眼睛紧紧地盯着暗流汹涌的海面:“看到漩涡中心了吗?” 曲湘湘点点头。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对吗?” 曲湘湘尝试着将自己的灵力灌入酌月之中,与以往不同的是,她觉得自己的丹田似乎藏了一口不会枯竭的泉眼,源源不绝的灵力流入酌月之中,酌月银光大盛,曲湘湘能感觉到它现在十分兴奋。 就像在密道里,被慕含章握在手中对付鬼婴之时一样兴奋。 这股力量同样让曲湘湘激动得微微颤抖着,但是,她还是不知道自己丹田内的灵流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原书从来都没提到这个? 亦或是……原书有,只是她没看到这情节就因为过马路看小说被撞飞了。 可那也不对,原书中的曲湘湘不是早就死了吗? 算了,曲湘湘暂时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对准漩涡中心一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 海水像鞭炮一样噼噼啪啪地炸了开来,靠近漩涡中心之时,人鱼首领想伸手去挡,但是没有了四周人鱼的协助,他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只好将黄铜手杖收了回来,往身前一挥,生生将炸裂的海水逼停了。 躲在云团后的黎渊瞅准时机,快速闪身滑了出来,人鱼首领察觉不妥,正想抬头去看,曲湘湘大喝一声吸引了他的注意:“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 他正待发怒,黎渊迅速窜了出来,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痛呼一声,手不自觉地松了开来,黎渊张大嘴巴,一口将那根黄铜手杖叼走了。 见此,曲湘湘和慕含章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黎渊在岸上化回人形,将那根手杖随手抛给了脸色苍白的慕含章。扬起一边眉毛得意道:“如何?” 慕含章没理他,专注地察看着手上这根东西。 黎渊摸着下巴问道:“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吗?” 慕含章瞳孔紧缩,浓密如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好像是愤怒,又好像是兴奋。 他猛地抬起头,狠厉地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第89章 神秘的轿子 人鱼首领恼羞成怒地嘶吼道:“臭小子!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你的东西?” 慕含章攥紧了手中的黄铜手杖,他的声音冷得如腊月寒霜,黎渊不自觉地抖了抖身子,默默地离他远了些,往曲湘湘的身旁靠了靠。 “你还,还是不还!” “我若是不还,你待如何?” 人鱼首领挥了挥手,所有受伤的人鱼全都聚拢了起来。 “又来这一套?”黎渊不屑地哼哼了好几声。 “别大意,”曲湘湘看着状态依然不太好的慕含章,担忧地说道,“这群人鱼不简单。” “我知道,”黎渊摊了摊手,“但是他们现在没了那根怪异的手杖,还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就算他们还敢再来一次,我们也不必怕了他们。” 曲湘湘既担心慕含章,又挂念着失踪的少女,于是大声喊道:“你们到底把那些女孩儿都藏在哪儿了?” “她们?”人鱼首领阴沉地说道,“自然是全都死了,难道你以为我们还会养着她们不成?” “你!”曲湘湘气得胸口一闷,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呵,想知道吗?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们齐齐仰头,朝着天空发出又长又尖的嘶鸣,看起来就像是在呼唤什么东西。 不会吧,难不成他们还有同伙? 曲湘湘握着酌月的手不禁颤了颤。 一群人鱼已经这么难对付了,而且慕含章的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要是他们真的搬来了救兵,再打起来他们不一定会有胜算。 慕含章是男主当然不会死,但是她跟黎渊就不一定了。 黎渊显然也跟他的主人想到一块儿去了,苦着一张脸,哀怨地看着曲湘湘。 “我可不想死在这个鬼地方。”黎渊耷拉着嘴角,指了指慕含章说道,“还是跟他死在一起。” 死了都摆脱不了慕含章这件事于黎渊而言无异于被抽筋剥骨,意思是对他来说都相当地可怕。 曲湘湘无力地斜了黎渊一眼。 就算慕含章真的死了,凭着他的男主身份,他在这个修真界再活过来一百次也不成问题。 黎渊眯着眼睛顺着人鱼仰头的方向看了过去,他推了推曲湘湘的肩膀,指着东边的天空喊道:“湘湘,快看那里!” 曲湘湘茫然地望了过去。 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随着距离缩短,那个黑点越来越清晰,原来是一顶黑色烫金边的大轿子。 这轿子又是哪儿来的? 曲湘湘心中隐隐有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 人鱼首领施个法,一大片海面瞬间结成了冰,那顶轿子就停在了冰面之上。 人鱼们双手交叉于胸前,低着头,毕恭毕敬地朝着那顶轿子喊道:“拜见主人。” 主人? 这群人鱼居然还有主人? 曲湘湘三人不由得感到十分震惊。 人鱼虽然生性凶残,却也是一个十分自傲的族群,怎么会随随便便地认了个所谓的主人呢? 难不成他们之间也有契约吗? 就在他们沉思之际,那顶烫金黑轿里传出了一把沙哑的女声,她不满地说道:“海洵,你不知道本座正在闭关吗?” 人鱼首领,也就是轿子里那人口中所说的海洵回道:“主人,若不是出了十分要紧的事,小的怎敢打扰您闭关?” “哦?说说看是什么要紧的事啊。” 海洵抬起头,狠狠地剜了他们三人一眼,怒道:“就是那群黄毛小儿,抢了主人您恩赐给小人的圣物,他们还、还杀了圣婴。” 圣婴? 曲湘湘抽了抽嘴角。 他说的该不会就是在密道里那个黑乎乎的而且连眼球都没有的鬼婴吧? 里面的人沉默半晌,那轿子忽然于冰面上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那人似乎非常生气,操着一把粗粝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说什么!我信任你才在闭关之时将此物交给你保管,庇佑你人鱼一族的安宁,而你这个无能的废物,居然连一群黄毛小儿都打不过吗?!” 海洵将自己的脑袋叩在了冰面上,既卑微又害怕地说道:“是小的无能,辜负了主人的信任,小的愿凭主人责罚,只恳求主人放过小人的族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你办事不力,居然还敢跟本座讨价还价?” 轿子的帘子晃动了几下,海洵喷出的血染红了雪白的冰面,他被甩出去了好几丈远。 周围的人鱼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喊道:“长老!” 有几个年轻气盛的人鱼沉不住气,甚至龇着一口尖牙往冰面处游了过去。 海洵一惊,顾不上自己受伤的身体,连忙游过去将他们的脑袋按回了水里。 “长老!”他们看着受伤的海洵,突起的眼睛都流露出一股悲愤之意。 “退下!”海洵战战兢兢地看着那顶轿子,“你们怎敢对主人无礼!” “哦?”轿子里的人又说话了,“有人敢对本座无礼?海洵,你说本座该如何处置他们呢?” “主人,”海洵忍着痛,重新将额头贴在了冰面上,“小的……小的认为如今最为紧要的是将主人的圣物夺回来,还有、还有替圣婴报仇。至于他们……小的会帮主人处置,主人不必费心。” “哼,你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的确不是惩罚你们这帮废物!”轿子的帘子慢慢地掀了开来,“抢圣器,杀圣子?找死!” 第90章 剑鞘认主 曲湘湘三人不约而同地循着轿子的方向看了过去。 本以为人鱼长得这般怪异,他们的主人必定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但是令他们感到惊讶的是,从轿子里走出来的却是一个一个真真正正的大美人。 这女子长得可谓是丰姿冶丽,艳若桃李,她的眉毛又细又长,眼睛如同含着一汪澄澈的春水,她双瞳剪水,眼波盈盈,眼角眉梢间流转着一股惑人的媚意。她身着一件紫金色的蜀锦曳地长裙,用一条黑色绣云纹的系带将她如蛇般纤细的腰肢束了起来,更显得她身姿丰盈,体态优美。 “哇哦,”黎渊愣愣地看直了眼,用一种非常虚幻的口吻说道,“我愿意让她用鞭子狠狠地抽我。 曲湘湘和慕含章不禁同时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他。 那女子伸出纤细白皙,涂着艳红色蔻丹的手,将鬓角的一缕乱发别到了耳后,挑起一边细长的眉毛,悠悠开口道:“就是他们夺了圣器,杀了圣子?” 可惜,这女人长得这么漂亮,声音却是又粗又哑,还有一丝与她的长相不符的苍老感。 海洵的额头抵在冰面上,匍匐在女子的脚边,恭敬道:“是的主人,就是他们。” 她凶狠的目光在慕含章身上流连半晌,忽然柔和不少,然后她看向了曲湘湘,懒懒问道:“那女孩是最后一个?” 海洵忙不迭地应声道:“是的主人,她就是小的们献给您的最后一个祭品。” 祭品? 曲湘湘冷着脸,握紧了酌月。 那女子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了自己的喉咙,轻轻地转动着自己的手指,扬眼看向慕含章,媚笑道:“你若是现在乖乖地将手里的东西还给本座,或许本座还能放你一条活路。” “你的东西?”慕含章将手里的黄铜手杖举了起来。 “怎么?你不想还?” “我不还,你又能怎样?” 那女子轻笑一声,张开双臂掠过冰面,停在了离曲湘湘他们十步远的地方。 近距离看她,那张妖冶的脸更是漂亮得动魄惊心。 黎渊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搔首弄姿地朝她抛了几个媚眼。 曲湘湘:“…………” 她忍无可忍地给了黎渊一个肘拐,黎渊捂着肚子委委屈屈地瞪了她一眼。 那个女子以手掩唇,咯咯地笑了起来:“蛟?” 黎渊在曲湘湘身后幅度很大地点了点头。 她抚了一把自己的眼角,娇声问道:“很漂亮,是不是?” 黎渊拿腔拿调地说道:“当然。” 她看着自己涂着蔻丹的指甲,说道:“蛟龙的角倒是一味炼丹的好材料。” 黎渊:“……” 终究是错付了。 她嗤笑一声,摊开白皙的手掌轻声念了个咒,一把华丽的匕首顿时出现在她的手心里。她拿起匕首晃了晃,看着曲湘湘问道:“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想让我动手?” “动什么手?” “割喉放血。” 曲湘湘微微一怔,想起了邵麦临死前说过的话:“你要这么多少女的精血,究竟意欲何为?” “本座为何要告诉你?你们杀了我的圣子,夺了我的圣器,本座心慈才想让你们自己动手,免得死得太过痛苦,你们若是不知好歹,那就是逼本座动手,到时候可就没这么舒服了。” “你把她们全都杀了?” 女子抚摸着自己的脸,紧盯着曲湘湘说道:“能为本座而死,是她们的荣幸。你是女修的话,那效果必定会更好。” 她说着忽然出手,直取曲湘湘的命门。 慕含章眼疾手快地挡在了曲湘湘面前,用黄铜手杖挡开了她的手。 她似乎颇为忌惮这个东西,退出了几步远,怒道:“你敢拦我?” 慕含章深邃的眼睛沉沉地看着她,似乎在探究这个人的身份来历。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并没有在意慕含章的问题,操着那把与外表不符的嗓音说道:“海洵为本座找来了最后一个女子,蛟龙的角勉强可以代替圣子入药,看在你这副好皮囊的份上,本座本不想跟你计较这些事,你可不要想不清楚,妄图跟我作对。” “入药?!”黎渊瞪大了眼睛,尖声叫了起来,“你居然想用我的角入药!” 曲湘湘白了他一眼:“让你色迷心窍。” “这女人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心肠居然这般歹毒!” 慕含章的眼睛在她的脸上逡巡片刻:“漂亮吗?这脸可不是她的。” “什么?”曲湘湘和黎渊齐声叫了起来。 女人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慕含章用黄铜手杖指着她:“改变得了容貌,你也改变不了声音。” 她冷冷地笑了一声,指着曲湘湘说道:“只要有了她的血,本座就能拥有完美的声音。” 曲湘湘恍然大悟:“你抓了这么多女孩儿,就是为了你这张脸?” “是又如何?” 她似乎被激怒了,周身黑气浮动,驱动匕首直插慕含章的心脏。 慕含章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在黄铜手杖上,一阵白光闪过,手杖不见踪影,而落在慕含章手里的是一个朴素的剑鞘。 那手杖居然是个剑鞘。 曲湘湘一惊,莫非它就是那把剑的剑鞘? 他用灵力驱动剑鞘,剑鞘在空中横空一击,匕首一个倒翻,稳稳地落回了女子的掌心之中。 女子双目圆睁,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个剑鞘居然……居然认主了。 它虽然只是一个剑鞘,但是其蕴藏的力量不容小觑。 想当年,剑断之后,除了散落各处的断剑,那剑的部分力量还转移到了剑鞘之中。 她得到这件宝贝的时候,因怕它被人夺走,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想让它认主,但是无疑都失败了。她煞费苦心也不能让它认主,只好使了个障眼法,将它变成了手杖的模样,而眼前这小子居然轻易地看破了她的障眼法,还让剑鞘认主了。 剑鞘与剑密不可分,一旦剑鞘认主,那么离断剑出世的日子也不远了。 但那剑本来应该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辛辛苦苦得来的宝贝,居然便宜了这个臭小子! “认主了又如何?”她忿忿地扯出一个笑来,“只要我把你杀了,它便是我的了!” 慕含章潇洒地转动了一下手中的剑鞘,哼笑道:“就凭你?” “你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我今天非得给你点教训不可,免得你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错了。” “错了?” “它本来属于我。” “你?”她尖声大笑起来,“口出狂言,不自量力!” 曲湘湘和黎渊想上前去帮他,慕含章摇了摇头,指着海面说道:“你们去对付那群人鱼。放心,他们上不了岸,而且多多少少都受了伤,你们能应付得了。” 慕含章的脸色依旧难看,曲湘湘不放心地说道:“可是你刚才……” “不用担心我。”慕含章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曲湘湘,只要你们将人鱼挡住,我就不会有事。” 他是男主,他是男主,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如此告诫了自己一番之后,曲湘湘才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把他们挡住的。” 第91章 原著到底靠不靠谱 乌云蔽日,波浪滔天。 黎渊看着这不同寻常的天色,有些担忧地问曲湘湘:“湘湘,你真的有信心吗?” 曲湘湘甩了甩手里的酌月鞭,模棱两可道:“一半一半吧。” 黎渊:“……你刚才在慕含章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怎么的,你这小丫头怎么还有两副面孔呢? 曲湘湘偷偷瞄了一眼慕含章,小声跟黎渊说道:“我不想让他分心,万一他倒下了,我们就全完了。” 黎渊表情复杂地看着她:“就这么简单?” 曲湘湘不解:“能有多复杂?” 她和楚清歌曾经猜测,拐走那些失踪女孩儿的人修为不高,或许也正因如此,他们彼此的警惕性有所下降,才让他们走失了。而事情正如他们所料,邵麦的修为的确不高,所以他只敢掳走一些普通人和低阶修士,但是曲湘湘万万没想到整件事情的背后居然这么复杂。 把她也算上的话,一共九十九个女孩儿,曲湘湘不信以邵麦一个人的能力可以掳走这么多女孩子,所以,这群人鱼指使的,绝不止邵麦一个人。 而更令曲湘湘惊讶的是,那剑的剑鞘居然在这里被发现了。 原著中,在曲湘湘下线之前,慕含章也没有找到他的剑鞘,曲湘湘一直以为慕含章只有把断剑找齐了,剑鞘才会出现,没想到如今的进展居然比原著快了那么多。 原著到底靠不靠谱啊? 早在她替代阮青桃被黎渊这家伙掳走之时,她就产生过这样的疑问了。 黎渊傲娇地哼了一声,没再出声。 就嘴硬吧,明明就是喜欢那姓慕的小子,还不承认。 而且,依他看来,姓慕的对曲湘湘也并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 话说回来,姓慕那小子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什么好的? 万一曲湘湘真的跟慕含章在一起了,那他的日子岂不是更不好过了? 黎渊摸着下巴暗下决心,除非曲湘湘命令他,否则他可不想提醒曲湘湘他们其实是两情相悦这件事,毕竟那姓慕的可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只是,黎渊没想到真的会有人这么迟钝,连这种事情都需要人提醒。 “湘湘,”黎渊拉着曲湘湘的袖子说道,“我好歹是你的灵宠,要是姓慕的想对我动手,你会保护我的吧?” “动手?慕含章为什么要对你动手?” “哎呀,你别管了,你就说会不会吧?” 曲湘湘盯着海面,摆摆手敷衍道:“好好好,会会会,放心吧。” 虽然得到了她的保证,但是黎渊还是不放心。 那把剑的剑鞘已经找到了,如果不尽快找到替代品,谁知道姓慕的疯起来会不会不守承诺直接动手,到时候他的脊骨保不住,他的命也就保不住了。 曲湘湘扬着下巴朝海面上点了点:“开始了,他们在结阵。” 黎渊收回思绪,观察着海上的人鱼。 他们在海洵的带领下,慢慢地变换着阵型。 落在慕含章手上还有曲湘湘帮他一把,他可不想死在这些人鱼手上。 黎渊转动着手指,对曲湘湘说道:“湘湘,屏息凝神,跟着我一起念诀,结印。” 曲湘湘不敢耽搁,立刻收起了酌月,随着黎渊的口诀动了起来。 而另一边,慕含章和那不知身份的女子之间的气氛也是剑拔弩张,一触即燃。 女子灵力精纯,不似魔,更不似妖,以女子精血滋养容貌,掩盖年龄,蓄养鬼婴以入药,看起来,那群人鱼这么快就能从南荒逃出来,也离不了她的手笔。 慕含章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他想他或许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他用手掌缓缓抚过剑鞘,朴素的剑鞘在他手中竟然幻化成了一柄银剑。 那剑寒光闪闪,银刃锋利,澄亮的剑身映照出慕含章血红的双瞳,让这剑看起来也诡异了几分。 虽然剑鞘只继承了剑的部分力量,但是其中流淌的灵力还是让慕含章冷硬的心感到了一丝久违的、熟悉的温暖。 他知道的,是因为那个人,那个人就算不在了,也没有背弃过她的诺言,一直默默地守护着他。 慕含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那一丝他不习惯的闷胀感,执剑直指女子的心脏。 “动手吧。” 第92章 阴司鬼母 慕含章握着由剑鞘幻化而成的长剑,剑身流淌着的于他而言熟悉又温暖的灵力勾起他内心最深的回忆。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躲在石铃村的那段时光,再差也总好过在苍玄山上受尽白眼。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细细翻看脑子里的回忆,对面的女子便忽然发难。 她单脚跃起,吐息纳气,双掌掌心朝上,两朵泛着幽幽黑气的硕大莲花顿时飘悬在她的掌心之上。一时间妖风四起,飞沙走石,随即她掌中的莲花似乎活过来一般,层层叠叠的花瓣四散开来,化作一片片尖锐的刃,铺天盖地地朝慕含章攻去。 慕含章后退半步,“铮——”他的手中的剑发出一阵兴奋的嗡鸣,似乎在催促着他应战。 他单手挽了个剑花,勾起一抹笑来,纵然剑鞘只继承了剑的部分力量,却也继承了它好斗的本性:“等不及了是吗?” 女人大喊道:“小子,受死吧!” 慕含章提剑挡于胸前,干净利落地挥剑在身前划出一个半圆形的结界,轻易地将那些尖利的花瓣挡在了结界之外。 “可恶的臭小子!” 女子狠骂一声,掌心中凝出了更多的黑色莲花,它们的花瓣纷纷化作尖黑的刃,企图突破慕含章的结界。 慕含章两腿一前一后地站立着,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他眉心微凝,神情专注,白皙修长的手握住剑柄,用剑在张开的结界上快速地描画着阵法。 最后一剑落下去时,最后一条线被连上,成型的阵法瞬间迸发出强大的力量,所有横在结界前的莲花化成的利刃纷纷一抖,争先恐后、噼噼啪啪地掉在了地上,化成了柔弱绵软的花瓣。 女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妩媚的眼睛,粗声粗气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慕含章看着一地黑色的花瓣,扬起剑轻轻一挥,那些碍眼的花瓣顷刻间便化成了一缕缕轻烟,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他厌恶地看着美艳妖娆的紫衣女子,云淡风轻地道出了她的身份来:“阴司鬼母。” 阴司鬼母微微一惊,随即冷笑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是谁,识相的话就应该马上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慕含章掐指一算,说道:“没记错的话,你已经七百岁有余了。” 被人当面道出她最为在意的年龄,阴司鬼母脸都绿了,尖叫道:“闭嘴!闭嘴!” “这就是你拐走那些女孩儿的原因,为了用她们的血让你日渐苍老的容貌重新变得年轻。”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是又如何!” “你冒着被天机殿发现的风险将那群人鱼从南荒弄回来,应该远不止是因为这个吧?” 光是想找女孩放血,以阴司鬼母的修为,完全不必如此迂回。 阴司鬼母气得发抖:“这又关你什么事!” “鬼婴入药能在短时间之内大幅提升修为,但是同样有走火入魔的风险,而你不仅甘愿冒这样大的风险,还不惜得罪天机殿,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鬼婴,他不提还好,他一提起来,阴司鬼母想到自己倾注了这么多心血好不容易养成的一个极品鬼婴居然就这样死在这个臭小子的手里,不禁怒火中烧。 “天机殿?天机殿又如何!修真界每一个人都将那里奉若圭臬,凭什么!”阴司鬼母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没了圣女的天机殿不过是一个无用的空壳子,本座迟早能够取而代之。” 果真是一个蠢货。 慕含章笑了一声:“所以你将与天机殿结怨最深的人鱼族弄回修真界就是为了这个?没想到你本事不大,野心倒是不小。” 阴司鬼母妩媚的脸沉了下来:“小子,你拐弯抹角地骂谁呢!” “取而代之?”慕含章的声音里满是讥讽的调侃,“就凭你和一群人鱼?” 天机殿、圣女,慕含章虽然对此亦是不屑一顾,但是这也不代表区区一个阴司鬼母和一群唯唯诺诺的人鱼便可撼动这棵雄踞在修真界的大树。 “人鱼不过是一个开始,”阴司鬼母眯起了眼睛,盯着慕含章手中的剑,“只要本座得到了那把剑,到时候整个修真界都将被本座踩在脚下,天机殿自然也不在话下!” 慕含章转动了一下手上的剑,傲慢道:“你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说什么?!” 慕含章足尖轻点,一跃而上,语气冷硬道:“胆敢觊觎我的东西的人,都得死。” 他将手中的剑朝阴司鬼母掷去,那柄剑在半空中转动几下,忽然分出十二柄一模一样的剑来,十二柄剑的寒光交相辉映,组成牢不可破的剑阵,将阴司鬼母网在其中。 被十二柄剑包围着,阴司鬼母脸色煞白,一时间竟乱了分寸,挥起袖子一挡,她那昂贵而华丽的袖子顿时被削成了一条条紫金色的丝绦,她不得不被迫露出了一条雪白的胳膊。 正在与黎渊合力抵御人鱼阵法的曲湘湘不经意间回头一看,就看见了那个妩媚的女子裸露着一条白花花的胳膊,顿时有点傻眼了。 打架真的需要这样吗? 她瞅了瞅水里长得怪模怪样的人鱼,忽然有点不懂了。 黎渊显然也看到了,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边煽风点火道:“看不出来啊,那姓慕的小子还挺会享受的嘛。” “享受?”曲湘湘有些不适地吐出这两个字来。 黎渊耸了耸肩膀,朝曲湘湘眨巴眨巴眼睛:“本来就是嘛,哪有人打架会把人家姑娘的衣服都剥了的。” “别胡说,”曲湘湘瞪了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一眼,朝慕含章那边扬了扬下巴,说道,“他看起来根本没想给那个女人留活路。” 黎渊撅着嘴嘟哝了几句,分了点神好奇地望了过去。 只见十二柄长剑在慕含章的操控下速度如影如风,极快地绕着那女人转动起来,阴司鬼母无法摆脱剑阵,只能立在原地被十二柄剑一剑一剑地划开身上的皮肤,那些剑将她的血肉一片一片地割了下来。 阴司鬼母血流如注,发出了凄厉的喊声。 如此限制级的画面,不要说是曲湘湘了,就算是黎渊这个妖看了都有些忍不住地泛恶心。 说实话,摊上这么一个变态,黎渊觉得曲湘湘也是挺不容易的。 曲湘湘不明白,被剑围住的也不是她,黎渊为什么要用这种充满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湘湘。”黎渊莫名严肃的语气让曲湘湘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怎么了?”曲湘湘问道。 他是不是又陷进了什么奇怪的小剧场里了? “听我一句劝,”黎渊指了指正在操控着那柄长剑的慕含章,语重心长道,“离那个变态远一点。” 曲湘湘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啊?” 变态? 该说不说,黎渊好像没资格喊别人变态吧? 黎渊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算了,这两个人,一个迟钝,一个傲慢,别的男女隔着的那层叫窗户纸,这俩人隔着的那叫铜墙铁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砍破,他操心个什么劲儿呢? “停下!停下!”阴司鬼母凄厉的叫声回荡在整片海域,就连那些人鱼听了都不禁审时度势地收回了阵法。 曲湘湘和黎渊对视一眼,同时停下了施法的手。 阴司鬼母白嫩的皮肉蛛网一样绽开来,她梳得齐整的云髻散了开来,长长的头发也被一视同仁地砍得七零八落,缀满宝石的珠钗掉了一地。 更可怕的是,由于修为源源不断地流失,她原本娇嫩的皮肤慢慢变得衰老、暗黄,乌黑的云发也开始变得斑白,完全就是一副老人的模样。 黎渊想到刚才自己居然在幻想一个老奶奶,不禁恶心地吐了吐舌头。 风将慕含章额前的头发吹得凌乱,他将剑唤了回来,幽幽问道:“你知道你的圣婴是怎么死的吗?” 他的清冷好听的声音此刻落在阴司鬼母的耳中,犹如地狱恶鬼的嘶鸣。 她捂住自己苍老的脸,手脚并用地匍匐后退着:“不!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 似乎是不能接受自己变得苍老的事实,她疯了一样伸出双手,跌跌撞撞地扑向慕含章。 慕含章不闪不退,反手一剑正好刺中了她的心脏。 阴司鬼母看着自己心脏处那柄熠熠发光的银剑,爬满细纹的浑浊双眼剧烈地颤抖着。 慕含章薄唇轻启:“那就下去陪它吧。” 说着一把将插入她心脏里的剑拔了出来,溅出的血花洒了好几米远。 曲湘湘和黎渊看得目瞪口呆。 黎渊擦了擦脸上被溅到的血,想大声抱怨,又怕被慕含章听到,只好在曲湘湘耳边嘀嘀咕咕道:“这小子可真够狠的,拔剑也不看准点,恶心死了恶心死了!” 海里的人鱼更是面面相觑,互相看了半晌后,都齐齐地看向了挑眉的首领海洵。 海洵沉默了一小会儿,率领着一众人鱼游到了靠岸的地方。 曲湘湘他们以为这群人鱼还不死心,纷纷摆出防御的姿态。 然而,人鱼并没有对他们表露出什么具有攻击性的行为,海洵双手交叉于胸前,低头行了个礼,毕恭毕敬地朝慕含章喊道:“主人。” 第93章 小情侣打情骂俏请放过一条无辜的蛟龙 慕含章看着海里这一群人鱼,不耐地皱起了眉头。 海洵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垂着眼睛恭敬地说道:“我们人鱼一族从南荒出来时,早便与阴司鬼母立下了契约,如今她死在您的手上,那么您理所应当是我们的主人。” 他话音刚落,后面跟着的一群人鱼也学着他的模样,双手交叉于胸前,朝着慕含章行礼道:“主人。” 曲湘湘眨了眨眼睛,凑到慕含章身边低声拍了个马屁:“真厉害啊。” 慕含章瞥了她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曲湘湘:“……” 你到底在傲娇什么? 慕含章不出声,海洵继续说道:“小的愿意带领人鱼一族,为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个人鱼首领倒是圆滑世故,惯会见风使舵。 他们人鱼一族出现在修真界的事没多少人知道,除了他们几个和阴司鬼母,估计剩下的都像邵麦一样气绝身亡了。 海洵自知打不过慕含章他们,若是能把这个主认下,倒是不担心慕含章会揭发他们,让天机殿将他们遣送回去南荒了。 不过…… 慕含章想到自己之后要做的事,多一方助力,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于是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人鱼一族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脸也不禁缓和了不少。 曲湘湘垂眸看着海洵,说道:“首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海洵点了点头。 曲湘湘问道:“那些女孩儿……你们把她们的尸体安置在何处?” 海洵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 “阴司鬼母已经死了,”曲湘湘有些不悦地说道,“我并不是想要秋后算账。” 既然慕含章收下了他们,那么曲湘湘也不可能这么圣母跟慕含章对着干,她只是想可怜清雪,想找找她姐姐的遗物,好让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儿有个牵挂。 海洵指了指身后那片海域:“这里。” “这里?”曲湘湘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海洵低声道:“她们的尸体早已经被抛进了这片海域,被各种鱼类分吃入腹了。” 曲湘湘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片澄蓝的海域,双手抓住了黎渊的胳膊,愣愣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黎渊被她抓得胳膊生疼,在慕含章冷若冰霜的凝视下,不禁抖了两抖,拼命将自己的胳膊往回扯,苦哈哈地说道:“湘湘!我的胳膊快断了!” 曲湘湘放开了黎渊的手臂,看起来有些茫然。 “伤心?”慕含章微微侧过脸,淡淡地问道。 伤心吗? 与其说是伤心,更不如说是震惊。 修真界,弱肉强食,人命在某些人眼中,也不过是维持容貌的药材。 曲湘湘摇了摇头:“我有点惊讶。” “惊讶?”慕含章轻笑出声,“看来你在曲家真的过得很幸福。” 曲湘湘点点头:“我大哥和我爹对我很好很好。” “所以你还没见识过这个世界最为邪恶的一面。” 曲湘湘耷拉着眼角看了慕含章一眼,她很胆小的,她才不想见识那个。 慕含章显然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轻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曲湘湘还在想慕含章的话,海洵忽然说道:“不过……这几天的尸体阴司鬼母还没有处理,应该还在那边的山头里。” 曲湘湘顺着他尖尖的指甲向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看了过去,她忽然想起了慕含章曾经御剑带她上去的那个栖梧峰。 “想去?”慕含章问道。 曲湘湘歪着脑袋:“可以吗?” “可以。” 曲湘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慕含章又问:“要我带你御剑?” “额……”曲湘湘不太愿意麻烦他了,于是推了推黎渊说道,“不用了,黎渊可以带我上去。” 接收到慕含章死亡凝视的黎渊表示:“……” 拜托了,你们小情侣打情骂俏能不能放过一条无辜的蛟龙? 看到阴司鬼母的下场之后他是真的不敢再招惹慕含章了。 行行好,放过他吧。 第94章 她身后为什么还跟着姓慕的小杂种 黎渊机械地伸出右手,缓缓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胸,沙哑地咳嗽几声之后,用一种十分疲惫的眼神看着曲湘湘。 曲湘湘:“???” 又开始了是吗? 你的戏瘾就完全没有瓶颈期是吗? 黎渊顶住两个人的犹如千斤顶一般的沉重目光,捂着胸口说道:“我、我觉得胸口有点闷。” 曲湘湘狐疑地看着他:“你受伤了?” 黎渊的眼珠子转了几下,“虚弱”地说道:“我的灵力好像……过度消耗了,可能……暂时驮不了人了。” 曲湘湘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想缩小原型还是对我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曲湘湘眯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了他好一会儿,把黎渊盯得冷汗直冒。 “好吧。”她耸了耸肩膀。 黎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她说道:“那我只能自己上去了。” 慕含章:“……” 黎渊:“……” 这不怪他,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远处的山峰高耸入云,曲湘湘的御剑技术让人不敢恭维,但是黎渊又不敢让曲湘湘发现他是在骗她,只好委委屈屈地甩着巨大的龙身,慢慢悠悠地跟着曲湘湘身后。 终于上去之后,他们沿着过于茂密的丛林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几具灰白的女尸。 她们歪歪扭扭地倒在蜿蜒的树根上,尸身已经开始腐败,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 曲湘湘有些怔愣地看着她们,手心发凉地走了过去。 比起害怕,她现在更多的是惊讶。 她记得清雪说过,她姐姐的鼻子上有一颗小痣。 鞋子踩过干枯的枝叶,发出“嘎吱”的响声,曲湘湘忍着胃里的不适,仔细地察看着她们的鼻子。 但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们大多数人已经难以辨认出其本来的面目了,少女原本细腻白皙的皮肤变得灰白,裸露在外的皮肤大多已经溃烂,化着浑浊的脓包,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有些人的脸上、手臂上被啃掉了一大块肉,参差不齐的伤口血肉模糊,露出了骇人的森森白骨。 曲湘湘扶着一棵大树的树干,有点想吐。 黎渊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说道:“她们都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曲湘湘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她正准备离开,忽然看到一具女尸脸部朝下地趴着,其身上的衣服料子跟清雪所穿的如出一辙。 曲湘湘施了个咒将她翻了过来,她的面目已经毁了大半,但是鼻子上那颗明晃晃的黑痣却依然能昭示出她原来的身份, “是她?”慕含章走了过来,问道。 曲湘湘点了点头:“应该没错。” 黎渊看了眼慕含章,嫌弃地嘟哝道:“怎么连你都要多管闲事。” 慕含章没有理会黎渊,他蹲下身子,将她腰间的玉牌一把扯了下来,掂量片刻后,若有所思地说道:“长宁戚家?” “戚家?”听到这个名号,懒洋洋的黎渊霎时便来劲儿了,摆动着两条长腿凑了过去,“你是说,她是戚家的人?” “如果这个牌子是属于她的,很大可能她就是戚家人。” 曲湘湘好奇地打量着慕含章手上的玉牌,努力地翻看着自己脑子里的记忆,问道:“戚家?六界通贩长宁戚家?” 她虽然知道长宁的戚家被冠上了“六界通贩”的名号,却不太明白这个名头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应该是做生意的。 慕含章“嗯”了一声,黎渊摸着下巴喃喃说道:“看来你们这一趟收获还不小。” 曲湘湘依旧不太明白,只好问道:“这个戚家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黎渊拖着调子,慢吞吞地说道:“所谓‘六界通贩’只是一个戏称,戚家做的却是偏门生意。” “偏门生意?” “有些东西,修真界明文规定不得交易,但不得交易不代表没人能搞到,只要你付得起钱……” 明白了,原来这个戚家做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 “也正因如此,不是什么人都能跟戚家做生意的,他们有自己一套选定客人的标准,六界之内无论是何种族,只要符合他们的条件,不论高低贵贱他们都会跟那客人做生意,所以才叫他们‘六界通贩’。” “那这个戚家倒是挺有意思的。” 慕含章将玉牌递给了曲湘湘:“拿着吧。” “给我?”曲湘湘有些惊讶。 慕含章看了眼地上毫无生气的尸体,皱着眉道:“不是想给她妹妹一个交代吗?别告诉我你想把她弄回去。” 曲湘湘立马将玉牌接了过来。 “好了,回去吧。” …… 第二天晚上,客栈内。 清雪现在已经累得睡着了,林筝虽然也很累,但是她还是将清雪安置在了另一间厢房内,坐立不安地扒着窗户等着楚清歌他们回来。 她本以为他们很快就会来找她,谁知过了一天一夜他们还是没有回来,林筝一颗心不上不下地吊着,根本睡不着。 客房外传来了敲门声,林筝兴冲冲地去打开门,却不见曲湘湘的踪影,她不由得握紧了门框。 “你们说什么!”她一拍桌子,叫了起来,“你们把曲湘湘跟丢了?!” 楚清歌一改往日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神色凝重道:“我们将整个市集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曲师妹的踪影。” 隋玉脸色不善地看着楚清歌:“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能让曲湘湘一个人去。” 楚清歌眉眼之间露出几分愧疚来:“这次是我考虑不周。” 隋玉一把攥住了楚清歌的衣领,低声吼道:“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林筝怕他们真的打起来,忙站了起来推了一把隋玉,将两人分开了。 “隋玉,你这是做什么?”她叉着腰,扬着眉毛瞪着他。 隋玉恼火地看着林筝:“林筝,我以为你是曲湘湘最好的朋友。” 林筝脸色一变,随即反应过来隋玉这该死的是在讽刺她重色轻友,气得双颊抽搐地喊道,“曲湘湘当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忿忿地回敬了隋玉一个狠毒的眼神,指着他们说道,“你想做什么?想打大师兄吗?你,你们!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互相埋怨,还不如出去再找一圈!” “两遍。”隋玉看着她,双手撑在桌子上,压着声音说道,“我们找了两遍,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她。” 林筝心中一沉,看向了楚清歌。 楚清歌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不、不行,”林筝急道,“我要出去再找一圈。” “林筝。”楚清歌拉住了她,“我们再找已经没有意义了,只是在浪费时间。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回苍玄山,将这件事报告长老。” 林筝忙抄起自己的佩剑:“那我们现在就走。” “那个孩子……” “我会把钱给客栈掌柜,请他的妻子先帮忙照拂,等她早上醒来我们问清楚了再送她回家。” “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林筝抄着自己的剑一马当先地冲在了最前面,后面跟着的两个男人也是神色紧张。 她忧心忡忡地走到客栈门口,正准备御剑,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是人影正慢慢地朝他们走来。 曲湘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立在人群中茫然地林筝。 这不是重点,林筝被雷劈了一样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重点是她身后为什么还跟着那个姓慕的小杂种! 第95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身罪孽 林筝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堪堪压抑住了心中喷薄而出的怒气,她冲上去瞪着曲湘湘,恶狠狠地骂道:“曲湘湘,你到底跑去哪里了?你这么大个人了还闹失踪,不知道别人会担心你吗!” “林筝……”曲湘湘被林筝这副狰狞的样子小小地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却又不小心撞进了慕含章怀里,她进退两难,只好双手合十地朝慕含章做了个“抱歉”的口型,重新站好了解释道,“我没有闹失踪。” “那你去哪儿了?”林筝看了看站在曲湘湘背后的慕含章,指着他喊了起来,“你该不会是去找这个小杂……去找这个姓慕的了吧!” 曲湘湘:“……” 在见识过阴司鬼母的惨烈的死状之后,她是真的怕林筝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将那三个字说出来。 “不,我不是,我没有。”曲湘湘心累累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回来客栈之前已经跟慕含章商量过了,让他先回去苍玄山,否则她不好跟林筝他们交代。但是,无论她怎么劝说,慕含章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不行,我怕你说漏嘴。”这是慕含章的原话。 曲湘湘很不理解:“你不是早就给我下了一个禁言咒吗?” 慕含章轻蔑地看着曲湘湘:“你瞒不过楚清歌那个老狐狸。” “可是……”曲湘湘着急地绞着自己的手指,“我们这样回去,要是他们误会了怎么办?” “误会?”慕含章眯着眼睛瞅她,冷笑一声,“为什么会误会?” 曲湘湘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慕含章:“我跟你……” “我跟你会让人误会吗?” 曲湘湘仔细地思考了一下,在不知道自己跟慕含章在苍玄山的弟子口中已经爱到了生死相许的地步的情况下,她认为,理论上来说这个可能性确实不太大。 “好吧。”曲湘湘无奈地妥协了。 …… 林筝依然瞪着她:“那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大师兄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你?” 曲湘湘看了一眼慕含章,缓缓开口道:“其实,我是恰好在街上开始放烟花的时候碰上了慕含章,然后我们就在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发现了一个熟人。” “熟人?是谁?” “邵麦。” “邵麦?” “之前在苍玄山上,他听到关于少女失踪的传言时,也表现得很奇怪,我们觉得他不对劲,就悄悄地跟在了他后面。” 楚清歌问道:“然后呢?” 慕含章答道:“然后我们就被他发现了。” “被发现了?”楚清歌皱着眉。 “没错,他警告了我们一番,还把我打伤了。”慕含章捂着自己的胸口,适时地咳嗽两声,“是曲湘湘救了我。” 曲湘湘:“……” 她厚着脸皮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筝:“……” 受不了,她就知道姓慕的小杂种一点用都没有,居然还要女人来救他,废物! 楚清歌打量着慕含章,他的脸色比平时看上去要苍白不少,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若说是受伤了,倒也能说得过去:“但你们为什么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找我们?” “我体质太差,在医馆里躺了很久才勉强醒了过来,”他停下来喘了一大口气,继续说道,“我一醒来,曲湘湘就立刻来找你们了。” 众人看向了曲湘湘,曲湘湘点头点得颈椎发疼:“对,没错,事情就是慕含章说的那样。” 良久,隋玉才开口问道:“你一直跟他在一起?” 曲湘湘:“……” 她就知道隋玉会问这个。 曲湘湘有一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身罪孽的憋屈感。 “我、我只是觉得不能将慕含章一个人扔在医馆里,”曲湘湘硬着头皮说道,“毕竟他还受了伤。” 她特意在说“受了伤”这几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读音,以提醒隋玉自己对慕含章只是同门之间的怜悯,绝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可怕的关系。 隋玉深深地看着曲湘湘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她因太过着急,睫毛轻轻地颤动着,显得她的样子更加无辜了:“你就这么紧张他?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会担心你吗?你连抽空给我们送个信的时间都没有吗?曲湘湘,你的脑子呢?” “我……”曲湘湘不想让隋玉生她的气,但她想了想阴司鬼母那个下场,无论如何也不敢多说一句多余的话了,之后垂着眼睛道,“对不起,我那时太……太紧张了,一时间没想到这个。” 隋玉走到了曲湘湘跟前,曲湘湘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粗重的喘气声,这说明他这回真的气得不轻。 他看了一眼站在曲湘湘身后的慕含章,慕含章半垂着眼眸,冷漠地迎上了他的视线。 隋玉指着看上去对目前的状况毫不关心的慕含章,逼问道:“你很紧张他?” 曲湘湘赶紧摇了摇头,猝不及防地看到慕含章冷漠的脸时又迅速地僵住了。 “只是同门之谊。”她弱弱地说道。 慕含章和隋玉同时开口:“同门之谊?” 曲湘湘:“……” 救命,她现在到底应该点头还是摇头呢? 隋玉就算了,为什么慕含章这个家伙也这么奇怪啊? 这两个人的语气和神情让她恍惚觉得自己是一个随意玩弄别人感情的渣男……啊不,渣女。 她为自己奇怪的想象感到一阵恶寒,随即求助般地看向了林筝。 林筝朝她摊了摊手,表示这情况的棘手程度连她也爱莫能助了。 “额……”曲湘湘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自以为得体的笑来,她蹩脚地转移话题道,“我想去看看清雪,她还这么小肯定担心坏了吧。” “清雪已经睡着了,曲师妹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 曲湘湘:“……” 大师兄,难不成我跟你也有仇吗? 求求了,能不能给条活路? 第96章 场面可以说是很混乱了 在楚清歌的提议下,他们四个人在客栈里叫了一桌子菜,在一种略诡异的氛围中坐了下来,商讨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兵分两路,”楚清歌伸手在半空中划了一下,“先找人送清雪回家,剩下的回苍玄山将此事通知长老。” 曲湘湘举起手自告奋勇道:“我来送清雪回家,她毕竟是个小女孩,我来照顾她会好一些。” “不行,”林筝说道,“我问过她,她家似乎在长宁,那地方不算近,而且清雪是个连灵根都没有的普通人,她才八岁,你不能带她御剑。” “长宁?”楚清歌抿了一口茶,轻轻说道。 “我可以和曲湘湘一起去。”隋玉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慕含章身上。 这个半魔,他无论如何都看不顺眼。 “真的?”曲湘湘雀跃的语气在看到慕含章冷若冰霜的脸时讪讪地低了下去。 清霜的玉佩还在她的手中,她不能和隋玉一起去长宁。 “你?”还没等曲湘湘开口拒绝,林筝就抢先一步说道,“不行,要去那也是我跟湘湘一起去。” 隋玉看着林筝,嗤笑道:“林筝,就你那点修为还是乖乖跟楚师兄回去苍玄山去,别给我们添乱。” 林筝的俏脸一下间被气得通红。 “湘湘,你说句话啊!”林筝气呼呼地朝曲湘湘喊道。 曲湘湘一口茶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差点全喷到了对面的楚清歌脸上。她被呛得咳个不停,抬眼看着怒气冲冲的林筝和志在必得的隋玉,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既不能和林筝一起去,更不能和隋玉一起去,要想把这件事情瞒过去,最好的选择只有慕含章。她偷偷地瞄了一眼慕含章,恰巧慕含章一手摩挲着茶杯,一双凤眼正从茶杯之上朝她望了过来。 他半垂着眼帘,将杯子放了下来,抿了抿那被茶水沾湿了的、薄薄的双唇。 “怦怦怦” 曲湘湘的心忽然不甚规律地跳了起来。 她掩饰性地夹了一筷子菜,不由自主地也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与慕含章略薄的唇瓣不同,她的唇虽然小,上唇的唇珠却很饱满,下唇也有点肉乎乎的,好像一颗多汁的樱桃,看起来十分可爱。 她犹记得在海底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大着胆子捧着慕含章的脸急躁地撞上去的,但是那时候是为了救命,除了活着,她心中完全没有多余的想法,但是现在……曲湘湘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决定还是不要再想这件事了。 尤其是,曲湘湘恨恨地挠着面前陈旧的木桌子,慕含章这混蛋看起来像是根本忘了这件事一样,要是她表现得太过在乎的话,那岂不是很是傻逼吗? “湘湘,”林筝表情复杂地看着曲湘湘,“这桌子跟你有仇吗?” “嗯?”曲湘湘如梦初醒般抬起了头来,那张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的桌子被她生生地挠出了几道浅浅的指甲痕。 她的爪子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尴尬地僵住了,只好故作淡定干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将自己的爪子收回了桌子底下。 “其实我自己去也行……”她无力地说道。 隋玉不甚赞同地看着她:“曲湘湘——” 听到他的声音,曲湘湘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为自己刚刚那些无谓的幻想而对他感到非常愧疚。她有些生气,轻轻地踢了一脚慕含章,试图让他想想办法为自己解围。 他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慕含章这家伙凭什么这么淡定? 正在悠闲喝茶的楚清歌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弯着腰往桌子底下看了一眼。 曲湘湘:“……” 对不起了大师兄。 她恼羞成怒地看向了慕含章,然后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因为她似乎看到慕含章这个混蛋似乎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是错觉吧? 场面可以说是很混乱了。 林筝冷笑一声,将手里的筷子扔到了桌子上,隋玉既然敢这么说她,那她必不能让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好过。 “哼,”她抱着臂,怀揣着一种报复的快感,懒洋洋地说道,“既然湘湘这么为难,那干脆我们都别去,让她和姓慕的一起去算了。” 一声姐妹大过天。 曲湘湘觉得自己都快要泪目了。 这真是亲闺蜜啊。 “林筝,”隋玉低沉的声线里暗含警告,“你在胡说些什么?” 林筝根本不怕他,粗鲁地拍了拍慕含章面前的桌子,大声问道:“喂,姓慕的,你想去长宁吗?” 慕含章半垂着眼皮,没出声,落在林筝眼里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病模样。 虽然感觉自己跟隋玉赌气是在给曲湘湘增加负担,但是她已经看隋玉不顺眼很久了,这口恶气若是再憋着迟早会把她给憋屈死。 林筝一拍桌子,翘着下巴宣告道:“行了,他不说就是没意见。” 曲湘湘:“……” 有时候她是真的很敬佩林筝这份勇气和胆识。 “林筝,”隋玉忍无可忍地瞪着她,“你闹够了没?” 林筝一只手搭上了曲湘湘的肩膀,心情很好地讥讽道:“怎么?难不成你要死缠烂打吗?湘湘可没说要跟你一起去长宁。” 气氛可以说是很尴尬了。 楚清歌忽然开口问道:“慕师弟不是受伤了吗?在医馆里躺了那么久才醒来,不需要回去找芜华长老做个详细的检查吗?” 慕含章摇摇头,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这是上次找到失魂草后白术长老给我的九转金丹,我原本是一直舍不得用的,现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九转金丹?”楚清歌眯着那双狐狸眼笑了笑,“确实是疗伤圣品,只要慕师弟服下,相信不多时便能恢复如初。” “对了,”楚清歌继续问道,“慕师弟到底为何会被邵麦打伤?” “只怪我不小心,在跟踪他时露了马脚,他忽然发难,我修为太低躲避不及,才遭了此难。” “原来如此,但为何之前曲师妹去邀慕师弟时,师弟不与我们同去?” 慕含章微微地勾了一下他苍白的嘴唇,微微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楚清歌:“你们。”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楚清歌一怔,旋即摇摇头,笑了出来。 林筝一头雾水地扯着曲湘湘的袖子问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曲湘湘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楚清歌精明,但是慕含章也不是个善茬,她半点也不担心慕含章会被发现。 “既然慕师弟无恙,那么陪曲师妹去一趟长宁也无碍。” “楚师兄——”隋玉攥着拳头,怒形于色地看着楚清歌。 “这毕竟是我们苍玄山的事,我是他们的大师兄,这件事我想我或许可以作一次主。”楚清歌圆滑地打了个太极,“而且,隋师弟是我们苍玄山的客人,这些事怎么好劳烦焚情谷的弟子,隋师弟你说是吗?” 林筝痴迷地用星星眼看着楚清歌,真不愧是她喜欢的人,给他下媚药的念头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第97章 承蒙师姐照顾 曲湘湘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隋玉的房间前,托盘里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撒着碧绿葱花的红烧排骨面。 “隋玉。”她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敲了敲他的房门,并没有人回应她。 “不吃就不吃,”林筝朝那扇紧闭的房门做了个鬼脸,“饿他一顿又不会死,刚才大师兄点了那么多菜,是他自己摆脸色不吃饭的,你还管他干嘛?” 曲湘湘看着托盘里的面条,有些失落地说道:“不吃饭会饿坏的,他心情不好也是因为我。” 林筝一言难尽地看着曲湘湘。 “你要是真的这么喜欢他,刚才他说想跟你一起去长宁的时候你怎么不搭腔?” “我想跟他一起去的。”曲湘湘嘀咕道。 “你说啥?”林筝没听清。 曲湘湘无奈地看着她,胡乱说道:“我只是有点害羞,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林筝翻了个白眼,将她手里的托盘随意扔在了隋玉门口:“走吧。” “可是……” “可是什么?你明天就要跟姓慕的出发去长宁了,今天晚上不好好休息怎么成?快走吧。” “但是隋玉……” “他?”林筝冷笑一声,“他要是一晚上都不理你,你也要在这儿站一晚上吗?” “好吧。”曲湘湘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妥协了。 还是明天早上出发前再跟隋玉好好聊聊吧。 曲湘湘和林筝走了不久后,那扇紧闭的房门才打了开来。 隋玉看着放在地上的排骨面,虽然已经凉了,但是看上去还是很可口。 他本来以为曲湘湘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他,而她居然这么快就走了。 她什么时候这么听林筝的话了? 他阴沉着脸将地上的托盘端了起来,静静地盯着那碗面条看了一会儿,然后狠狠地将它打翻在了地上。 “这又算什么?!” 他忽然生出了一股被羞辱的愤怒感,曲湘湘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到头来却一直向着慕含章那个废物半魔,这到底算什么! 连邵麦都打不过的废物,受了点小伤就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的废物,那个废物到底有什么好的,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隋玉泄愤似的重重地将房门摔上了,握着他的佩剑连夜离开了这间客栈。 真是可笑,他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曲湘湘来这个可笑的灯会,不然现在也不会显得他自己如此可笑。 隔天早上。 曲湘湘这一觉意外地睡得不错,可能是因为太过疲惫了,难得地没有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她下楼时,除了隋玉,所有的人已经坐在了客栈的大厅里等着吃早饭了,连清雪都叠着一双短短的手臂,郁郁寡欢地将自己的小脑袋搁在了手臂上。 想到了她姐姐的惨况,曲湘湘心里一软,不知该如何跟这个小孩解释。 “清雪。”曲湘湘走过去摸了摸清雪的脑袋。 清雪看见曲湘湘后眼睛一亮,望她身后看去却不见自己姐姐的踪影,肉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加掩饰的失落。 “姐姐,”她乖乖巧巧地喊道,“我姐姐她……” “她很好。”曲湘湘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想了个十分拙劣的借口,“只是她还有点事要办,让我先送你回家,清雪乖一点,吃完早饭姐姐就送你回去,好不好?” 清雪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自家大姊不可能将她一个人丢下不管,只能怏怏地点了点头。 曲湘湘虽然心疼她,但也无计可施,只好一直抚摸着她小小的脑袋,试图给她一点安慰。 “对了,”她疑惑地问道,“隋玉呢?一大早的,他怎么不在?” “不知道,”林筝随意说道,“可能是没睡醒,让小二上去喊他一声。” 曲湘湘给了小二一点银钱,差他上去喊隋玉一声,小二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谦恭地说道:“那位客官昨夜已经退房了。” “退房了?”曲湘湘惊叫起来,“昨夜?” “对,”小二说道,“是方才掌柜的告诉我的,小的已经进去看过了,那位客官确实已经不在厢房里了。” “啧,”林筝翻了个白眼,“真小气。” “别急,”楚清歌说道,“他昨夜走了应该是回去苍玄山了,毕竟胡青和银月还在这儿。曲师妹若是不放心,等我们回到苍玄山,就给你传个讯,师妹不必太过担心。” 曲湘湘有些担心,也有些头疼。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总是在迁就隋玉,这样的喜欢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慕含章拿着勺子搅动了一下面前的豆腐鸡丝粥,凉凉开口道:“你若是想去找他,我可以一个人将这个小姑娘送回家。” 闻言,清雪看了一眼慕含章的长相,忧郁的小脸泛上了一丝浅淡的红晕。 “你?”林筝忍不住尖声讥讽道,“得了吧,你连邵麦都打不过,怎么好意思说这种大言不惭的话?” 慕含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林筝完全不理他,她正忙着给楚清歌夹小笼包,因为她听说这家店的蟹黄小笼包特别有名,生怕斯斯文文的楚清歌抢不过曲湘湘。 曲湘湘看着慕含章吃瘪的样子有点想笑。 “我答应了送清雪回去的,自然不会食言。”她夹了个小笼包,掩饰住了自己唇边的笑意,“况且师弟你修为这么低,当然不能一个人去。” 慕含章心情不错地喝了一口粥:“是吗?那一路上就承蒙师姐照顾了。” 这还是慕含章第一次喊她师姐,不知道怎么回事,曲湘湘被小笼包里的汤汁烫了一下舌头,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第98章 徐徐图之 约莫大半天时间,曲湘湘和慕含章将清雪平平安安地送到了长宁。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比起苍玄山下几个朴素的小镇,眼前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马车,川流不息的轿子,周围拥挤的商贩,都昭示着长宁是一个热闹而繁华的大都市。 “清雪,”曲湘湘蹲下身子问道,“还记得你家在哪里吗?” 清雪咬了咬唇,有些畏惧地给曲湘湘指了一个方向。 曲湘湘有些奇怪,她和她姐姐出来大概也有两三天时间了,按理来说像清雪这么大的孩子应该十分想家才是,怎么会畏惧呢? 可能是因为这姐妹俩是偷跑出来的,怕被家人责怪吧,曲湘湘想。 曲湘湘牵着清雪的手,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走了一段路,拐了几个弯之后就渐渐地听不到商贩叫卖的喧闹声了,而戚家大宅就在几棵矮树后面,高高的匾额彰显着这宅邸主人的财富和地位。 “是这家吗?”曲湘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清雪。 清雪点了点头。 曲湘湘正要向前去敲门,清雪伸出小手抓住了曲湘湘的裙摆,肉嘟嘟的脸上有着曲湘湘所不理解的惶恐。 “怎么了?”她耐心地问道。 “我……”清雪张了张嘴,纠结地皱起了两道淡淡的眉。 曲湘湘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口问道:“怎么了?你该不会是和姐姐偷偷跑出来的吧?” 清雪两只黑明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更加害怕了。 果真如此。 曲湘湘以为自己猜对了,弯腰将清雪抱了起来。 本来只是两姊妹贪玩从府上偷跑出来,谁知清霜会遭遇那样的无妄之灾,要是清雪知道了自己的姐姐是怎么死的,指不定会给她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没事,”曲湘湘安慰她道,“你爹娘现在应该很担心你了,他们不会怪你的。” 不知为何,清雪竟又在曲湘湘怀里瑟缩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清雪的爹娘平日里对她很严厉,曲湘湘又想。 她抱着清雪走过去敲门,三下之后,一个五十岁上下,头戴纶角巾的矮胖男人走了出来,他看到曲湘湘怀里的清雪之后,两只小眼睛立刻露出了一种警觉戒备的神情。 “二小姐!”他抖着胡子喊了清雪一声,伸出又胖又粗的手犹豫着想将清雪从曲湘湘怀里抱走,但清雪紧紧地抱住了曲湘湘的脖子,显然不想跟他走。 “你是府上的管家吗?我……” “对,对!”管家边应声,边紧紧地盯着曲湘湘,生怕她抱着清雪跑了似的,回头大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曲湘湘:“……” 这位管家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你听我说,我只是想将清雪……” 宅子里陆陆续续出来了不少人,曲湘湘有些傻眼地看向慕含章,慕含章懒懒地站在一旁,对这些人的不屑已经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一大群人将怀抱着清雪的曲湘湘和看上去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模样的慕含章团团围住了,管家迈着两条粗胖的腿,边跑边嚷嚷着:“老爷,夫人!出事了!出事了!” 不一会儿,宅邸深处跑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她光滑的脸上几乎看不到皱纹,梳得高高的云髻上缀满了碧绿的翡翠,她看也没看曲湘湘一眼,抓着清雪小小的胳膊着急问道:“清雪,你跟清霜这些天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姐姐呢?清霜呢?她怎么样了?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回家!” 清雪似乎被吓到了,瑟缩着往曲湘湘怀里蜷了蜷,两只眼睛漫上了一层水雾。 “夫人,”曲湘湘拍了拍清雪的背,问道,“你是清雪的娘亲吗?” 戚夫人这才不情不愿地给了曲湘湘一个眼神,问道,“你是谁?”她将清雪从曲湘湘手里一把夺了过来,拔高了声调问道,“我女儿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们是苍玄山的弟子,千灯节那天在山下灯会上发现了清雪,她那时候跟她的姐姐走散了,所以我们才将她送了回来。” “你们是修士?” “是的。” 戚夫人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们,朝矮胖的管家递了个眼神,管家心领神会,命令道:“来人啊,将这两位贵客带去见老爷。” 他将“贵客”这两个字咬得很重,不知是无心还是习惯,落在别人耳中总觉得透着一股浓浓的讥讽之意。 戚家这个态度实在出乎曲湘湘的意料之外,她下意识地看向了慕含章,拿不准要不要跟他们进去。 慕含章摇了摇头,扬了扬下巴,示意曲湘湘先跟他们进去,不要轻举妄动。 曲湘湘走在慕含章身旁,悄声说道:“这个戚夫人的态度好像有些奇怪。” 她看到清雪的时候,半句话也没关心过她八岁的小女儿,反而字里行间都是对大女儿满满的担忧,这很不正常。 为什么呢? 难不成清雪不是她亲生的? 慕含章微微皱着眉头,压着声音道:“尽量先不要跟戚家起冲突。” 曲湘湘有些惊讶地看向慕含章,他在解决鬼母的时候可谓是狠辣非常,为何却对戚家留有余地? 她想了想,问道:“你想从他们这里得到什么吗?” 慕含章看了她一眼,轻声道:“猜对了。” …… 戚家大厅的主座之上坐着一个体型消瘦的男子。 他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高额窄腮,颧骨突出,两片嘴唇薄得几乎看不见了,长长的胡子整洁地垂在胸前,看起来很精明,却也稍显刻薄。 “老爷,”戚夫人抱着清雪,指着曲湘湘和慕含章说道:“就是他们将清雪送回来的。” “清霜呢?” “清霜不在。” “哦?”戚老爷慢悠悠地掀开茶杯盖子吹了吹,抿了一口茶后才看向了曲湘湘和慕含章,问道,“既然你们将我的小女儿送回来了,那么多少也应该知道一点关于我大女儿的消息吧?” “戚老爷,”慕含章不卑不亢地说道,“你若是想从我们这里套出戚小姐的消息,那么总要拿一点东西来交换,这才公平,你觉得呢?” 戚老爷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戚某虽然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但是在这修真界倒也还算有几分薄面,敢这样威胁我的,你们倒是第一人。” “威胁?”慕含章轻轻地笑了,“不,这只是一笔生意,而戚老爷是最擅长做生意的,不是吗?” 戚老爷笑了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哦?难道戚老爷还有别的选择吗?” 戚老爷一手握拳,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狂妄的小子!既然你敢向我提要求,想必也是知道我戚家的名号的,只要我想,我这儿有成百上千种能让你开口的东西,你想试试吗?” 慕含章垂眸想了想,他很明白,像戚家这样的府上必定卧虎藏龙,若是打起来,他未必打不过,只是以戚家的名气,此事一旦传出去,必定会给自己招来祸患,更何况他现在还没将剑找齐,实在犯不上得罪戚家。 不宜硬碰硬,应当徐徐图之。 “华盖山。”慕含章给出了一个地名。 戚老爷吹着胡子问道:“我的大女儿究竟怎么了!” “我不做亏本生意,戚老爷可以派人去查探一番再决定要不要跟我做这笔生意。” “来人,”戚老爷大手一挥,“先将他们给我关起来!” 第99章 竹林深处 柴房内烛光黯淡,偶尔还能听见柴堆深处的老鼠发出的吱吱声。 曲湘湘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将下巴搁在上面,自以为隐晦地歪着脑袋,偷偷打量着慕含章。 烛光半明半暗地落在他的脸上,他支起了一条长腿,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额前几缕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曲湘湘看不清他的神情。 唉,曲湘湘默默地叹了口气,好心没好报,她怎么也想不到将清雪送回家后戚家人居然会是这个反应。 他更没想到的是,比起清雪的姐姐清霜,戚家人仿佛半点都不在意清雪这个小女儿,戚老爷更是连问也没问过她,而提起爹娘,清雪也是一副害怕畏惧的模样。 但若说清雪不是戚老爷和戚夫人的亲生女儿,她的眉眼又确实跟戚夫人长得很相像,这六界商贩名头不小,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曲湘湘觉得脑子有点晕乎乎的,理也理不清楚。 主要是今天一早她发现隋玉不在客栈里,因为记挂着他,怕他生气,所以一整天都有点郁郁的吃不下东西。不好好吃饭的报应现在就来了,她饿得有点头昏眼花的,四肢酸软,提不起劲儿来。 “咕噜”,曲湘湘饥饿的肚子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抗议的叫声,打破了她跟慕含章之间尴尬的寂静。 曲湘湘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然后—— “咕噜咕噜”,她的肚子又叫了两声。 她将自己红扑扑的脸颊彻底地埋到了膝盖里。 过了一会儿,也许并不是很久,她已经饿得有点想睡过去了,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很轻很轻的嗤笑声,她从膝盖上露出两只圆圆的眼睛来,有些哀怨地盯着慕含章。 她在这里挨饿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居然还笑得出来? “很饿?”慕含章轻飘飘地问道。 曲湘湘头昏脑涨地动了动自己的脑袋。 慕含章站了起来,踱步到门前看了一下:“门上有结界。” 曲湘湘懊丧地将自己脸重新埋到了膝盖里。 她已经饿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正想着把黎渊放出来看他能不能想点办法,让他出去给自己找点吃的,慕含章就朝她招了招手。 “过来,”慕含章说道,“我带你去找吃的。” 曲湘湘无神的双眼霎时间亮了起来,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有气无力地问道:“真的?” “嗯,”慕含章挥了挥手将门上的结界撤了,顺手给自己施了个除尘咒,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我也饿了,而且这里很脏。” 曲湘湘想起自己还是兔子的时候,因为吃饭弄脏了爪子,慕含章就将她丢进了一个小铜盆里,之后还给她丢了好几个除尘咒。 他该不会是有洁癖吧?那待在这种地方确实有点难为他,曲湘湘看着慕含章溢于言表的嫌弃,不禁吃吃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饿傻了?” 曲湘湘:“……” 你才傻了! 她晃到了慕含章身边,催促道:“快走吧。” 慕含章推开了门,叮嘱道:“小心点,不要惊动戚家人。” 曲湘湘乖巧地应下了,慕含章重新在门上布了一个结界,以确保没有人会发现他们跑了出来。 戚家的宅子,比之前的白家大宅还要大上许多,离柴房不远处是一片翠绿的竹林,柴房、下人的屋舍都隐匿在竹林之后,穿过了竹林才能去到正院里。 大晚上的,又没有月光,竹林里黑漆漆的,偶尔有风将纤细的竹子吹得左右摇摆,曲湘湘跟在慕含章身后,不太能看清前方的路。 伸手不见五指的竹林里,一把甜腻的嗓音让曲湘湘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老爷,不要了——” 曲湘湘:“……” 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慕含章捂住了嘴巴拽到了几棵竹子后面。 这是在做什么! 曲湘湘可以说是惊恐地握住了慕含章的手腕。 慕含章的手差不多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拼命睁大双眼,愤怒地摇了摇慕含章的手腕,其意思不言而喻——放开! 她肉嘟嘟的唇贴在了慕含章温热而干燥的掌心上,她觉得她甚至能感受到慕含章掌心上浅浅的纹路,然后她回忆起水下那一个鲁莽的——比起吻,曲湘湘现在更愿意称之为人工呼吸,她不记得自己那时候是否也感受到了慕含章唇上的纹路,毕竟他的唇看上去几乎没有唇纹…… 打住! 要不是现在太黑,慕含章一定能看见她的脸现在红得好像一只熟透了的番茄。 慕含章浅浅地看了她一眼,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之后,很快地松开了手。 曲湘湘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蛋,真糟糕,这脸烫得都能煎鸡蛋了,慕含章没察觉到她的不对那才是奇了怪了。 她现在跟慕含章离得很近很近。曲湘湘抬眼盯着他完美的下颌线,正想着退后半步拉开点安全距离,慕含章突然转了过来,两人鼻尖碰鼻尖,差点…… 曲湘湘将自己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她现在的心虽然跳得很快,但是苍天在上,她真的不需要再一个人工呼吸了。 第100章 远远不够 曲湘湘轻轻地推了一下慕含章的肩膀,率先移开了双眼。 太黑了,她看不清慕含章脸上的表情,幸亏竹林里传来的说话声掩盖住了她不正常的心跳声,她摸了摸胸前的辫子,绷紧了下颌,装出一副认真偷听的样子。 “老爷,”甜腻的女声又柔又媚地娇嗔道,“讨厌,先去我房间嘛,别在这里。” “在这里又如何?就算被人发现了,谁敢说我的闲话?”竟真的是戚老爷的声音。 “万一传到了夫人的耳朵里……” “她?被她知道了又如何?她那个不争气的肚子,这么多年了都生不出儿子,我迟早把她给休了!” “老爷,别生气嘛,她生不出来,奴家给你生。” 又是一阵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曲湘湘顶着一张红脸,心里默默吐槽道,苍了个天了,她对听中年人的墙角真的没有任何兴趣好吗! “老爷,奴家跟了这么些日子,一直无名无分的,这要是传出去,奴家还怎么做人嘛。”她说着,还伴随着一阵抽泣声。 “你这肚子若是争气,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你还怕没有名分?” “就算是奴家的肚子争气,那生出来还不照样是庶子,是庶子就矮人一头,不仅有夫人,还有大小姐和二小姐在上头压着……” 戚老爷忽然发了怒:“别提清霜!那个不争气的如今生死未卜,我为了她筹划了这么久,区区一个灯会就让她迷了心智,不中用的东西!” “老爷消消气,不如我们回房,奴家新学了不少本事,说不定能快些怀上老爷的儿子。” “你这肚皮若是争气,那这戚家主母的位置……” “老爷说的可是真的?” “呵呵,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等那两个人走远了,曲湘湘那点撞破别人“好事”的羞涩全没了,她气愤地骂道:“这个戚老爷,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居然是这般下流的人。” 而且就算要做那些龌龊的事,好歹也要分个时间地点吧,这幕天席地的,他都是有两个女儿的人了,倒也真的不害臊。 慕含章淡淡地说道:“他下流也未必是坏事。” “不是坏事?”曲湘湘很是不解,“为什么?” “你忘了戚家是做什么的吗?” “六界商贩?” “而那个下流又好面子的戚老爷正是戚家的掌权人。” 这人说话老是喜欢拐弯抹角的,幸好曲湘湘已经习惯了,她转着眼珠子想了想:“你想……用戚老爷的把柄来威胁他?” “不全是。” “不全是?” “既然已经开了一道口子,仅仅是威胁他就太不值得了。” “那你想怎么做?” 慕含章轻笑了一声:“既贪婪又好面子,这样的人,不是很容易控制吗?” 曲湘湘:“……” 控制他? 慕含章的意思是他想控制整个戚家? 曲湘湘有点无奈,自从慕含章在石铃村给她下了个禁言咒之后,在她面前可真是什么都避讳了,但主角有主角的前程,炮灰有炮灰的命运,在不知不觉中,她跟慕含章似乎已经牵扯得太深了,曲湘湘真的不想知道太多关于他的秘密。 而且,控制戚家? 这也未免太—— 曲湘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干巴巴地说道:“控制他?你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 “野心太大?”竹林里很黑,曲湘湘虽然看不太清楚慕含章的面部轮廓,却也能感受到他那双漂亮的凤眼正在紧紧地注视着她。他的声音很轻,却莫名低沉,“不,远远不够。” 恍惚间,曲湘湘心下一跳,生出了一种异样的错觉,一种被盯上的错觉,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豹子锁定的肥兔子,但她知道慕含章这句话绝不是对她说的。 “额……”曲湘湘眨了眨眼睛,支吾道,“我、我饿了。” “跟上。” 慕含章一转身,高高束起的头发尾部不经意间扫过了曲湘湘的脸,曲湘湘摸了摸脸上那一块稍微有点发痒的皮肤,心不在焉地跟了上去。 趁着夜色,他们一路摸到了戚家的厨房,此时已经很晚了,厨房里只有一个烧火丫头守在灶边打瞌睡,灶炉里烧着一根很粗的柴火,只有大约一臂宽的笼屉还在冒着白烟。 曲湘湘对着那个脸上灰扑扑的小丫头施了个瞌睡咒,轻手轻脚地闯进了戚家的厨房里。 她打开笼屉的盖子,探着脑袋往里一瞧,里面摆满了白乎乎、圆滚滚的大包子,看上去十分诱人。 包子太烫了,曲湘湘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取出来一个包子,忽然听到了一声稚嫩的惊呼,吓得她手一抖,刚吹凉的大包子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曲湘湘:“……”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三秒定律不知道有没有用? 但是这厨房的地面实在是太脏了些,就算在三秒以内捡起来,估计她也下不去那个嘴。 作孽啊。 她和慕含章默契地同时转头往门口看去,只见清雪皱着一张小脸,抓着自己的衣摆,一脸紧张地看着曲湘湘和慕含章。 “清雪?”曲湘湘走到门口看了看,只有她一个人,这么晚了,居然没有一个人跟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清雪为难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很委屈地更咽道:“我想……我想吃东西。” 曲湘湘很惊讶:“你没吃饭?” 清雪摇了摇头。 那个戚老爷不光是私生活不检点,该不会还虐待小孩吧? 偌大个戚家,居然吝啬于给他们八岁的二小姐一口饭吃,就算再怎么重男轻女,这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清雪,你等一会儿。” 曲湘湘在厨房里翻出来一个大海碗,用筷子往里面装了五六个大包子,她边啃着自己手里的包子,边将海碗递给了小小的清雪:“快拿去吃吧。” 清雪抬起袖子擦干净了自己眼中的泪水,红着脸细声细气地说道:“谢谢。” 曲湘湘于心不忍,弯下腰问道:“你爹娘不给你饭吃吗?” “不是。”清雪生怕曲湘湘误会似的拼命摇头,“爹娘只是担心姐姐,今晚、今晚府里没开饭。”她说着,葡萄似的眼睛又漫上了一层泪水。 想到戚老爷那个一心想要儿子的下流样,曲湘湘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会担心清霜担心得吃不下饭。 他都有心情将婢女带去竹林里乱来,怎么可能吃不下饭呢? 慕含章锋利的眉微微挑起,喃喃道:“有趣。” 曲湘湘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清雪扒在门框上,泪眼汪汪地看了看黑漆漆的夜空,抱着装满包子的大海碗,迈出去的步子有些瑟缩。 曲湘湘叹了口气,拿过她怀里的大海碗,说道:“天这么黑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来吧,姐姐送你回去。” 第101章 扑朔迷离 清雪的房间比曲湘湘想象中要大不少,房间里的东西不多,却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矮矮的梳妆台上还摆着一些木制的小玩具。 慕含章被梳妆台上的一个小玩意儿吸引了目光,他走了过去,低头看了一会儿那些玩具,两根手指拿起一根鲜亮的红绳,盯着上面的挂坠问道:“这是什么?” 清雪小口小口地吃着包子,略羞涩地说道:“这、这是我姐姐的。” “你姐姐?”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挂坠,既不是金子,也不是银子,薄薄的一片,形状很不规则,而且是十分不起眼的黑灰色,不像是小姑娘会喜欢的东西。 “你觉得像什么?”慕含章问曲湘湘, 曲湘湘仔仔细细地打量半晌,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动物的鳞片。” 慕含章的眼神有些惊讶:“答对了。” 曲湘湘感觉自己有被侮辱到。 瞧不起谁呢? 曲湘湘用拇指和食指比了比这一枚鳞片的大小:“什么东西会有这么大的鳞片?” 而且她发现这鳞片虽然看着薄,实际上却非常坚硬,到底是什么动物会有这样的鳞片? 慕含章晃了一下那条红绳,“不记得了?你也见过的。”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不久前刚见过。” 曲湘湘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很快地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人鱼?” 慕含章笑了一声:“答对了。” “可是……怎么会……?” 是人鱼指使像邵麦一样的修士去诱拐少女,再将这些女孩用传送阵送给人鱼,人鱼再将她们献给阴司鬼母,所以清雪的死跟人鱼是脱不了干系的。 但是她为何会有人鱼的鳞片?难道她早就知道了人鱼重现于修真界? “或许是她买的?”曲湘湘提出了一个假设。 “人鱼在修真界消失了三百年,他们的鳞片可不是普通商铺能买到的。” “但是你说过,戚家不是普通商贩。” “没错。”慕含章坐在清雪旁边的椅子上,举起手中的红绳,问道,“清雪,你说这是你姐姐的东西,为何会在你的房间里?” 清雪咽下一口包子,生怕慕含章误会似的面红耳赤地解释道:“这、这个是姐姐不要的,她、姐姐她把它扔了,我就把它捡了回来。我把它拿给奶娘,奶娘帮我在上面打了孔,红绳也是奶娘给我编的。” “你姐姐把它扔了?” 清雪着急地点点头:“姐姐说她讨厌这个东西。” “你知道姐姐为什么会讨厌这个东西吗?” 清雪放下了手里的包子,不安地说道:“姐姐说很恶心。” 慕含章点了点那枚鳞片:“她说这个很恶心?” “是的。”清雪皱着淡淡的眉,似乎是在很努力地回忆着,“她说喝得她想吐。” “喝?”曲湘湘和慕含章异口同声地问道。 难道她是以人鱼鳞片入药? 清雪被吓到了,忙摇头道:“我、我不知道,姐姐是这样说的。” “你姐姐生病了?” “不,我不知道。”清雪低着头,悄声更咽道,“而且、而且爹爹说,这件事情不能告诉别人的……” “别担心,”慕含章难得安慰了这小姑娘一句,“我们不会告诉你爹的。” 曲湘湘不禁陷入了沉思。 清霜到底是什么时候得到这片人鱼鳞片的,这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或许你可以去问问海洵?”曲湘湘对慕含章说道。 慕含章点点头,对清雪问道:“清雪,你能暂时把它借给我们吗?” 清雪红着脸,声音很小地答应了。 …… 柴房内。 曲湘湘忽然觉得这个柴房虽然小了些、脏了些,但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至少没人会在大晚上的时候进来柴房。 慕含章用一小滴人鱼泪划出了一面玄面镜,海洵的身影顿时出现在了玄面镜中。 他双手交叉于胸前,规规矩矩地对着慕含章行礼道:“主人。” 慕含章举起从清雪那儿得来的人鱼鳞片,问道:“能认出来这是什么时候的鳞片吗?” 海洵只看了一眼,便恭敬地答道:“这片鳞片从人鱼身上脱落的时间,不会大于两个月。” 两个月?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枚鳞片只会是从海洵他们身上得来的。 慕含章继续问道:“这是从你们族人身上剥落下来的?” “是的。” “你们把鳞片给了谁?” “阴司鬼母。” “阴司鬼母?只有她?” “是的。”海洵摆动了一下自己鱼尾,答道,“人鱼一族的鳞片对人鱼来说极为重要,在必要的时候,鳞片是我们的武器,也是我们的防御,而且……而且每一枚鳞片上都会附着一丝人鱼的灵力,所以我们的鳞片于我们而言十分珍贵。事实上,我们需要定时将鳞片送给阴司鬼母,这也是当初她帮助我们从南荒逃回修真界的条件之一。” “你知道阴司鬼母为什么要搜集人鱼鳞片吗?” 海洵想了想,谨慎答道:“人鱼鳞片虽然算不上是什么上等珍品,但是亦可入药,至于鬼母用来做什么,我们没资格过问那时候的主人。” 鬼母,人鱼,戚家,这三者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这整件事情是愈发扑朔迷离了。 “这里没你的事了。”慕含章挥了挥手,玄镜便消失了。 听了海洵的话,曲湘湘的心情并不轻松。 “按照海洵的说法,”她说道,“最大的可能是不是……戚家跟鬼母有勾结?” 慕含章沉声道:“是。” 曲湘湘咬着自己的指甲,不解地问道:“但如果是那样的话,鬼母为什么还要杀了戚家的大小姐?而且,听戚老爷和戚夫人的语气,比起清雪,他们显然更在乎清霜。” 慕含章浓密的眼睫毛半垂着,他说道:“或者,鬼母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戚家大小姐,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坏了。 如果鬼母跟戚家真的有什么很深的关系,那戚家派去华盖山的人一旦发现了鬼母和清霜的尸体,她跟慕含章就成了此事唯一的知情人。 怎么想也不是一件好事。 “别担心,”慕含章很冷静地说道,“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拔出萝卜带出泥……你的目标或许真的能够达成……” 走到哪里都有奇遇,还真不愧是男主啊。 慕含章勾起唇角,眼神坚定:“我从不做亏本生意。” 第102章 假灵根 慕含章和曲湘湘一直等着戚老爷来找他们,他们估算着时间,约莫两天后,戚老爷派出去的人便能从华盖山赶回长宁。 两天后的晌午,曲湘湘正百无聊赖地在柴房里打坐,她觉得丹田内那一丝灵流越来越活跃,也越来越受她掌控,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除了在特别紧要的时候,她还是不能自如地将它调动起来,而她传给曲蔚然的信也一直没有回音,她没有办法,只得自己摸索着修炼。 “哐”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声音,曲湘湘睁开眼睛,和暖的日光透过窗户纸洒在了她的脸上,为她的眉眼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啊——” 又尖又长的尖叫声差点穿透了曲湘湘的耳膜,她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怎么回事?” 她将柴房破旧的窗户稍稍地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自缝隙间朝窗外望了出去,眼前的景象令她震惊不已。 戚夫人完全没有了初见时的端庄,她凄然地倒在地上,昂贵华美的衣裙上沾满灰尘。她的发髻凌乱,额头和眼角布满青紫的淤痕,鼻子和嘴角冒出了血丝,黏黏糊糊地沾在了她的脸上、头发上,看上去很是触目惊心。 戚老爷没有半分对发妻的怜悯之心,他抬腿一脚踢在了戚夫人的肚子上,戚夫人被他踢得痛呼一声,整个人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和脸。 但是戚老爷却没有就此放过她,他反而被戚夫人的动作激怒了,更狠、更重地去踢她的脊背,吹着他那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毒妇!自己肚皮不争气生出来两个赔钱货,还胆敢下药毒害我的儿子!翠柳肚子里孩子没了你很开心是不是?啊?是不是!说话,你这个贱女人!” “不、不是……”戚夫人的眼泪混着血水淌落在地上,她的脸看起来脏得一塌糊涂,哪还有戚家主母的半分风范? “老爷,”她抽泣着说道,“妾身跟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对妾身就没有半分信任吗?我……咳咳……我怎么会毒害你的孩子?我……不、我没有做过,妾身是冤枉的啊,老爷……冤枉啊……” “冤枉?”戚老爷抓住她的头发,吊着两条眉毛粗声粗气地说道,“你若不是想谋害翠柳肚里的孩子,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给她送了一盅炖品,她就是喝了那东西之后才会见红,大夫说那里面有大量的石花膏!” 曲湘湘在书里看过,石花是一种极其阴寒的药材,孕妇是不能食用的。 戚夫人听着戚老爷的话,眼神闪烁不安,但疼痛立马让她回过神来,哭着喊道:“不,我没有……我不是……” 戚老爷气狠了,在柴房前抡起一根粗大的木柴就要往戚夫人身上砸去,就在这时,竹林深处忽然窜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她尖叫一声,猛地扑到了戚夫人的身上,高声喊道:“不!不要打她!不要打她!” 是清雪。 她双手抓住了戚夫人的衣服,嘴里发出一阵高昂的尖叫声,胡乱地宣泄着自己的恐惧。 “赔钱货!跟你娘一起去死吧!” 清雪将脑袋埋在戚夫人怀里,边哭边叫着,小小的身子抖得好似秋风中的落叶。 曲湘湘疯狂地回忆着学过的咒术,手指一点,抡着木柴的戚老爷就被定在了原地。 她的手指轻轻一划,又施了一个瞌睡咒,戚老爷手里的木柴掉在了地上,“咚”的一声,闭着眼睛直直地向后倒去。 曲湘湘呼出一口气来,转头去问慕含章:“要出去吗?” 慕含章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到了浑身脏乱的戚夫人母女,片刻后说道:“出去。” 柴房的门开了,曲湘湘看着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母女俩,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从袖子里摸出来一瓶随身携带的兰息丸,给戚夫人喂了一颗:“别担心,这药治疗伤病很有用。” 戚夫人短短地呜咽一声,一只手捂住了半张脸,似乎是不想被人看到她这副丢人的模样。 她将戚夫人扶了起来:“夫人,先进去再说吧。” 戚夫人背靠着一堆干燥的木柴坐了下来,清雪两只眼睛哭得肿成了桃核,一抽一抽地趴在她母亲的腿上。 脏乱窄小的柴房里一时间只能听到戚夫人母女的抽泣声,曲湘湘站在慕含章身旁,张了张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翠柳是我的陪嫁丫鬟。”戚夫人两只眼睛木木地盯着不远处的木柴,不知是在倾诉还是在自言自语,“她怀上老爷的孩子之后,我本以为他会收了心,安分些,谁知他反而变本加厉地……”她尖尖地喘了一口气,“和府上的丫鬟胡来……” 曲湘湘想起两天前曾在竹林里听到戚老爷和丫鬟鬼混,没想到他鬼混的对象居然不止一个。 “他完全没有把我这个正妻放在眼里。若是清霜还在,我们母女三人的处境或许不会这么艰难……” “清霜?” 她忽然握紧了曲湘湘的手:“你知道清霜发生了什么对不对?我、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告诉我她是不是还活着!” “你想知道?” “清霜是我的女儿,我当然想知道!” “好,”曲湘湘点点头,“只要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们会告诉你的。” “……你问。” 曲湘湘想了想,问道:“你知道清霜一直在喝药?” 戚夫人蓦地睁大了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惊恐地尖叫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戚夫人,先不要那么激动,回答我的问题,或者我也可以把戚老爷弄醒,那时候就不会有人帮你了。” 戚夫人畏惧地缩了缩肩膀:“没错。” “其中一味药材是人鱼鳞片?” 戚夫人的脸色比刚才挨打的时候还要白上几分,她抱紧了清雪,幅度很轻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那些人鱼鳞片是从哪里来的吗?” “老爷只说是库房里的存货。”她低声说道。 看来这个戚老爷连他的妻子都不信任,这夫妻俩的关系到底如何由此也可见一斑,更不要提曲湘湘刚才才亲眼目睹了一场暴力。 “清霜生的是什么病?”慕含章忽然问道。 戚夫人低着头,毫无章法地颤着手整理着清雪梳得齐整的发髻,她似乎很害怕。 真是怪哉,女儿生病了,身为母亲为何会害怕而不是担心?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她没有生病。” “没有生病?” 她将怀里的清雪抱得更紧了些:“人鱼鳞片因为是戚守荣想将它用来……用来给清霜造出假灵根。” 第103章 所谓联姻 “假灵根?!”曲湘湘十分惊讶。 灵根还能造假? 慕含章显然也没想到人鱼鳞片竟会是这种用途,渊博如他也只能问道:“什么是假灵根?” “只有有灵根的人才能成为修士,所谓假灵根,就是让本没有灵根的普通人长出来灵根。只是假的灵根需要源源不断的人鱼鳞片来灌溉,而且就算普通人长出来了假灵根,也不能用于修炼。” 想当年戚守荣娶她的时候,她十六岁,戚守荣也才十八岁,他那时候信誓旦旦地对她说他不在乎她没有灵根,没曾想过了这么多年,戚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而他竟是一点也不记得当初的誓言了,竟开始埋怨她的两个女儿都是连灵根都没有的赔钱货。 “不能用于修炼?那他的目的呢?” 戚夫人咬了咬牙,答道:“联姻。” 她的情绪比起方才已经平静了很多,她将自己额前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继续说道:“戚家虽然顶着个六界商贩的名号,说得好听些,想跟戚家做生意的人,都要给戚家几分薄面,但是……戚家到了戚守荣这一脉,竟连一个修士也没有,这对戚守荣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府上雇佣了再多修为高深的修士又如何?他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觊觎戚家。戚守荣这个人最为多疑,闲下来就担心自己的家产守不住,又怨我肚子不争气生不出来儿子继承戚家……为了让巩固戚家的地位,他就动了找个修真世家联姻的心思,他找人调查了不少时日,最终看上了汝阳姜家。” 汝阳姜家,这曲湘湘倒是有所耳闻。 姜家祖上是贵族出身,已经传承了好几百年,如今在修真界虽然不如几百年前风光,但是因为姜家出身的修士其灵根比之一般修士都要纯净不少,所以在修真界还是很有地位的。 只是也正因如此,姜家既守旧又注重纯血统,怎么可能跟一个普通的商人女儿联姻呢? 就算戚守荣能够瞒天过海,用人鱼的鳞片为清霜伪造灵根瞒过姜家人,但是正如戚夫人自己所说的,他们戚家只是普通商人,又如何能入得了姜家的眼呢? 戚夫人看着曲湘湘和慕含章的表情,嗤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是我猜你们不知道姜家的三儿子姜暄是一个痴呆儿,其心智跟清雪一样,只有八岁。虽然如此,他们给姜暄找媳妇最低的要求,还是必须要是修士,而如果清霜有灵根,则会是姜家最好的选择。毕竟有钱有势的修士,谁会把女儿嫁给一个痴呆儿?” 戚守荣为了跟汝阳姜家联姻,于是便用人鱼鳞片为清霜造出了假灵根,而他又不知道通过何种办法与阴司鬼母达成了交易,从鬼母处获得了人鱼鳞片。 但是,戚守荣到底付出了什么,才让阴司鬼母答应给他人鱼鳞片呢? 能打动阴司鬼母,戚守荣所承诺的必定不是一般的事。 戚夫人膝上的清雪已然有些昏昏欲睡,曲湘湘虽然生气,但在目睹了戚夫人被其丈夫一顿毒打之后,她明白了这个女人的无奈。 要是这样的话,千灯节那天清霜和清雪出现在灯会里,或许根本不是因为贪玩,很可能是因为清霜不堪忍受这样的生活,所以才会带着妹妹出逃,这也能解释为何提起回家的时候,清雪会表现得如此畏惧。 “我所知道的、要说的都说完了,”戚夫人轻轻地盖住清雪的眼睛,垂着眼问道,“现在请你们也遵守自己承诺,告诉我,我的女儿清霜她……是不是死了?” 母女连心,瞒着她也没意思,反正最迟明天,戚老爷派出去的人回来之后,戚家上下都会知道清霜已经死在了华盖山。 “她死了。”曲湘湘答道。 出乎意料地,戚夫人既没哭也没闹,她只是长长地呜咽了一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将清雪抱得更紧了些。 早在知道戚守荣准备将女儿嫁给一个痴呆儿那时,她的心就已经死了大半了。 如今,她怀里的清雪是她唯一的依靠,但谁又能保证她不是下一个清霜呢? 就在这时,慕含章忽然问道:“刚才他说的孩子,是你做的?” “不是!我没有!他找了那么多修士守着翠柳,就算我想做些什么也不可能的!” 戚夫人涨红了脸,拔高了声调,连带着惊醒了熟睡的清雪,她的眼皮睁开了一条小缝,等到戚夫人安静下来了后,又睡了过去。 “你知道他还有其他私生子吗?” 戚夫人嗤了一声:“他这些年到处玩女人,天天都要交代厨房炖补药,能让翠柳那下贱丫头怀上就已经够让人意外的了,不然你以为戚守荣为什么对我发这么大的火?哼,翠柳肚子里的种还指不定是不是他的,他对自己倒是挺有自信的。” “你恨他吗?” 曲湘湘觉得慕含章问了句废话。 果然,戚夫人略激动地说道:“你说呢?他害了我的女儿,还把我打成这样,甚至还想把我这个发妻休了娶府上不知道哪个丫鬟进门,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恨他了!” 慕含章看起来颇为满意地眯了眯眼睛:“你想要活命,想要保住清雪,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你知道是什么路。” 戚夫人沉默半晌:“只有戚守荣死了,我们母女才能平安活下来。” “你只答对了一半。” “你是什么意思?” “只有他死了,而你坐上了戚家的主座,才能保你们母女安枕无忧。” 果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曲湘湘和戚夫人不约而同地为他这番话感到震惊。 杀了戚守荣容易,只是扶持戚夫人成为戚家家主却是难于登天。 这里的人本来对女人就存在根深蒂固的偏见,而戚夫人又没有儿子傍身,她跟清雪两个人现在本就是活在戚守荣的庇护之下,虽然戚守荣是个人渣没错,但也正是因为他,他手底下的人才不敢动这母女俩。她们在戚守荣眼皮子底下的生活虽然不好过,但是一旦戚守荣死了,还不知道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要么更好,要么更坏,这样的选择,本来就是绝望之下的一场豪赌。 “不可能!戚家主座?你在开什么玩笑……”戚夫人叫道。 “我可以帮你,”慕含章很平静地说道,“只要你跟我定下契约,承诺会服从我的命令。” 戚夫人狐疑又警惕地看着他:“你的命令?” “我想得到的不过是一些普通商户里找不到的物品,而这正是戚家存在的意义,除此之外,我不会要求你任何事。” “我凭什么相信你?” 慕含章的眼睛转向了睡得正酣的清雪:“戚夫人,事到如今你觉得你还有得选吗?” 第104章 龙虎丸 月黑风高,树影婆娑,在茫茫夜色的掩映下,曲湘湘和慕含章没费什么功夫地就来到了戚守荣的书房。 戚守荣被曲湘湘的瞌睡咒放倒了,一时半会儿的还醒不过来。 他的书房在宅子的西边,附近布下了不少防窥的、混淆视线的结界,若不是戚夫人提前告知书房的方位,他们不可能就这么快就摸到了这儿。 慕含章观察着门上褪了色的黄铜门锁,喃喃道:“血缘结界。” 血缘结界,只有戚家一脉才被允许进入这个书房,理论上来说,跟曲湘湘那院子上的禁制有异曲同工之妙。 曲湘湘拿出沾了清雪一滴血的帕子,施了个法将那滴血从帕子上提炼出来,然后滴在了门锁之上。 门锁轻轻地颤动几下,“咔嚓”一声,锁开了。 曲湘湘和慕含章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进了戚守荣的书房。 书房里很黑,因为担心施法会触发书房里的某些结界或者机关,慕含章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火石,点燃了旁边银色灯架上的蜡烛。 这间书房比曲湘湘所想象的要空很多。 这里只有一套红木桌椅,旁边摆着一张梨花塌,塌上铺着一张雪白的动物皮毛,看皮毛的长短,那应该是白狐皮或者是兔子皮。除此之外就是一张两臂长的书桌,桌上挂满了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毛笔,两个墨盘,一叠摞得高高的账本,桌子后还有一个红木雕花书架,也是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账本。 曲湘湘翻了翻书桌上的账本,里面巨细无遗地记录着戚家的每一笔生意。 她翻看着这几个月的记账,想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来,但是账本上用于记录的文字并不是修真界通用的文字,更类似于某种与甲骨文有几分相似的象形文字。 生意人,特别是像戚家这样的生意人,总是非常地小心谨慎,甚至钻研出了一套专属于他们的记账规则。 曲湘湘看得头都大了,叹了口气将账本递给了慕含章,丧气地说道:“不行,我看不懂。” 慕含章低头看着曲湘湘递过来的、摊开的账本,神情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曲湘湘将账本先放了下来,拉开了书桌下的抽屉,然后忍不住提高了点儿声音道:“慕含章,快看。” 慕含章侧身一看:“……” ——龙虎丸。 整整……一抽屉的龙虎丸。 曲湘湘拿起一个小瓶子在自己耳边晃了晃,吃惊道:“这不是我家常年最畅销的药品吗?” 真没想到,这戚守荣居然还是她家的大客户。 瞧这一抽屉的龙虎丸,都是用纯正的龙鞭虎胆加上各种珍贵的药材炼制七七四十九天才炼制出来的,就这么一小瓶子可不便宜,更别说整整一抽屉了。 慕含章带着丝丝迷茫以及十分的疑惑问道:“……你家最畅销的药品?” 他还以为药宗最畅销的药品应该是类似于兰息丸、九转金丹这样的伤药,没想到居然是……龙虎丸? 即便他素日里有多淡定,此时眼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又很不幸地想起他不久前才翻过的《龙阳八十八式》,慕含章觉得他可能要重新审视这个修真界了。 曲湘湘耸了耸肩膀:“炼制龙虎丸的材料并不容易找到,所以我们每年都是限量发售,有价无市,这戚守荣能买到这么多也不简单。” 曲湘湘将抽屉里所有的药瓶子都倒了出来,但是这戚守荣在这方面倒是实诚得很,一柜子都是龙虎丹,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男人或许只能埋土里了才能老实点。 “戚夫人说,戚守荣的机密都藏在了书房里,”她点了点桌子上的账本,“该不会就是指这些账本吧?” “账本固然是机密,”慕含章沉吟道,“但像戚守荣那样的人,见不得光的秘密应该远不止这堆账本。” 曲湘湘轻轻一跳坐在了戚守荣的书桌上,有些不解:“虽然戚夫人说过戚守荣这些年做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但即便我们找到了那些证据,你打算怎么帮戚夫人扳倒戚守荣?当众揭穿他?” “是,”慕含章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书柜,“但远远不止。” 曲湘湘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问道:“不止?” “就像戚夫人说的,她虽然嫁给了戚守荣,但她毕竟不姓戚,要让戚家上下承认她,难于登天。但幸亏,她手里还有唯一的筹码。” “清雪?” “如果戚守荣没有其他子嗣的话。” “但是戚家难道没有旁支了吗?” 慕含章抱臂靠在书桌旁,轻笑一声:“戚家到戚守荣这一代,直系子孙就只剩下了戚守荣,而只有直系子孙才能获悉戚家生意的核心秘密,就算有旁支,想继承戚家也并不容易。更何况,戚家一脉在六界做了这么久的通贩,其生意已经自成体系,而戚夫人在戚守荣身边这么多年,别的不说,比之戚家的其他旁系,肯定更了解戚家生意的运作。但即便如此,光有清雪还是不行,无法震慑那些觊觎之人,她需要给戚家上下一个下马威。” 曲湘湘还低头在思考慕含章的话,慕含章忽然对着书柜轻轻一点,那丝灵力触到那个红木书柜之后竟被弹了回来,往曲湘湘的方向弹了过去。 曲湘湘一惊,侧脸想躲,然而慕含章比她更快。 “小心!” 慕含章握住曲湘湘的肩膀俯身将她压在了桌面上,那一丝淡紫色的灵力堪堪擦着他的发丝打在了柱子上,将柱子划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慕含章皱着眉头看向曲湘湘,曲湘湘也睁圆了双眼望着压在他身上的慕含章。 曲湘湘:“……” 慕含章:“……” 他们从未试过如此贴近,即便是在水下那一次也没有。 真的很近,近得仿佛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温热的体温,仿佛能听见对方凌乱的心跳,仿佛能数清楚对方眼睛上根根分明的睫毛。 曲湘湘白皙脸颊慢慢泛上了一层可爱的淡红色,慕含章的目光落在她生动的眉眼上,落在她小巧的鼻子上,最后停在了她粉粉的、肉嘟嘟的唇上。 他用目光描摹着那两瓣粉唇的形状,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曲湘湘曾用它们紧紧地贴上了自己的。 在水底下的时候,那时候他没有将她推开。 少女身上甜丝丝的香气诱人探寻,慕含章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紧拧的眉心却一直没有松开。 “……慕含章?”曲湘湘的手指抓紧了身下的桌子,轻轻地喊了他一句。 她现在稍微有点紧张。 真的只是有点。 但是如果慕含章再不从她身上起开,她觉得自己恐怕撑不过一分钟就会立马窒息晕倒。 第105章 不能跟傻子计较 “叩叩叩”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让他们同时从有些过于微妙的气氛中回过神来。 曲湘湘有些慌张地推了推慕含章的肩膀,慕含章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地将她放开了。 “叩叩叩” 敲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这声音很轻很轻,若是不仔细听的话几乎听不清楚。 敲门声停了一会儿,一道清脆的童音怯生生地响了起来:“我是清雪,是娘亲让我过来的。” “清雪?” 曲湘湘低着头跑过去开了门,清雪攥着自己的小裙子,紧张不安地站在门前。 “快进来。”曲湘湘探头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在这儿附近之后,牵着清雪的手将她拉进了书房里。 “戚夫人让你过来做什么?”慕含章问道。 清雪将手中的蛇纹戒指高高地举到了慕含章面前:“娘亲让我来送这个。” 慕含章将戒指接了过来。 清雪细声细气地说道:“娘亲说这个是钥匙。” “钥匙?”曲湘湘弯腰握住了清雪举起来那只手,在昏黄的烛光下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盯着她的食指问道,“什么钥匙?” 清雪睁着眼睛,木木地摇了摇头。 曲湘湘抚过清雪泛着红丝的指尖,问道:“你受伤了?” “没、没有,”清雪似乎被她这样的眼神吓到了,赶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这是画画用的颜料,我不小心染上的。” “别紧张,”曲湘湘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只是担心你。” 清雪局促地点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娘亲还在等我。” 曲湘湘:“你自己可以吗?” “娘亲在院子外面等着我。” 曲湘湘点点头。 清雪提起裙摆,迈着两条小短腿往外跑。 “清雪……”曲湘湘有点担心地喊了她一声。 清雪疑惑地回头。 “没什么,你自己小心点。” 清雪朝她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转身关上了门。 曲湘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忽然有点希望只是她想多了。 慕含章还在端详着那枚戒指,曲湘湘的叹气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他本来不想管她,但她忽然变得无精打采的,好像一朵蔫掉的喇叭花,让慕含章忍不住开口道:“你怎么了?” 曲湘湘摇摇头:“是清雪。” “清雪?” “石花膏是初级药品,我在白术长老给我的那本书里看过的。” “然后?”慕含章被曲湘湘这一番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有点不明所以。 “石花膏的膏体是深红色,虽然化在水中无色无味,但是一旦沾染到皮肤上,碰到石花膏的地方就会被染红,而且有一段时间都洗不掉。” “你的意思是……” “清雪的手指,我乍眼看过去以为她是不小心弄伤了,但是刚才凑近一看,却很像是被石花膏染上的红色。” 慕含章笑了一声,不甚在意地问道:“你是说,你怀疑给那个怀孕的女人下石花膏的人,是清雪?” 曲湘湘不想说“是”,但也不能说“不是”,她只能无奈地说道:“我不知道,但她才八岁。” 她才八岁,她怎么可能知道石花膏的效用? 即便她知道,但是她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石花膏放到翠柳的饭菜里的? 曲湘湘思索着说道:“或许是戚夫人指使她?” “无论如何,在戚家这种环境下,她若是懂得捍卫自己的利益,这不纯然是坏事。” 曲湘湘回想起死去的清霜,被戚守荣打得伤痕累累的戚夫人,哭喊着扑到戚夫人身上的清雪,她们都只是想在这个家里活下来。 “她若是真的这么狠,何愁在这个家里活不下来?” 他说的也不完全没有道理,因为曲湘湘知道,慕含章过去也是在那样的环境中活下来的,或许比清雪还要更糟。 曲湘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定暂时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习惯性地凑到慕含章旁边,问道:“这是哪里的钥匙?看出来了吗?” 慕含章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曲湘湘微张着嘴巴,以为他不高兴了,便讪讪地退后半步。 慕含章:“……” 他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 算了。 “刚才……”慕含章挣扎了一下,主动地提起了刚才发生的事。 “刚才?”曲湘湘多此一举地整理了一下胸前梳得一丝不苟的鞭子,垂着脑袋说道,“对了,刚才要不是你护了我一下,说不定我就受伤了,谢谢。” 慕含章摩挲着戒指的手指顿住了:“只有这个?” “嗯,对,还有,”曲湘湘叨叨地说道,“我猜这个戒指就是开启后面书柜的钥匙。” 慕含章沉沉地看着她。 曲湘湘:“……?” 怎么了? 就算她又猜错了也不必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盯着她……吧? 讲道理,慕含章现在的眼神不像是想打开后面的书柜,倒更像是想将曲湘湘倒吊在后面的书柜上。 曲湘湘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不明白自己哪里又得罪他了。 “罢了。”慕含章以一种只能由自己听清的音量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来。 罢了,看在她现在脑子不清醒的份上。 没错,他只有这样努力地说服自己才不至于那么生气。 毕竟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傻子计较。 他的手指在红木书架上缓缓移动着,不一会儿就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凹槽,肉眼看过去的话根本发现不了这里居然有一块小小的凹陷。 估计是被施了个障眼法。 慕含章将手里的戒指放进去那个凹槽里,“咔哒”一声,红木书柜缓缓地向两边拉开,里面是一堵泥黄色的墙壁。 他用力推了一下墙壁,那面墙活过来似的,缓缓地转了过来。 第106章 真相大白 土黄色的墙缓缓转了过来,墙的背后居然是一排排抽屉,每一个抽屉的左上角还做了不同的记号。 曲湘湘拉开了靠近她那几个抽屉一看,里面都是满满的人鱼鳞片。她又打开了其他的几个抽屉,多数放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曲湘湘拿起一个珊瑚色的、葫芦形状的小瓶子打开看了看,一股刺激的味道瞬间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她忙将瓶塞塞上,揉了揉自己被这味道刺得又痒又疼的鼻子。 慕含章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说道:“应该是壮灵散。” “壮灵散?” “可用于重聚修士的三魂七魄。” 曲湘湘晃了晃手中的瓶子,好奇道:“但……这也是禁品吗?” 慕含章点了点头:“它虽能重聚修士的灵魂,但若想这药发挥效用,必须以魂养魂。” “以魂养魂?用其他修士的灵魂来重聚用药之人的灵魂?” “没错。” 曲湘湘将手里的瓶子扔进去原来的抽屉里,喃喃道:“难怪是禁品。” 她在抽屉里面翻翻找找,在左上角的抽屉里找到一把只有两指大小的红色油纸伞,也不知道这油纸伞是什么材质做的,伞面竟是触手生温,十分的光滑细腻,而伞柄却又冷又硬,并不是像普通油纸伞那样直直的一根,而是有点不自然的、弯曲的弧度。 “冥司引路伞,”慕含章看了一眼曲湘湘手上的东西,淡淡说道,“用了缩小咒所以才能放进去抽屉里,打开它后无论沿着哪条路走,都能行至冥界。” “这伞的材质似乎很特别。” “没错。传说要成功地制作冥司引路伞必须要选取极阴的材料。所以制作伞的魔匠会让十六岁的少女穿上红衣,将她们灌醉后用最锋利的刀,趁她们还活着的时候,在十刀之内将人皮完整地剥下来,最后沾上她们的血,制作成伞面。而伞柄则是由她们的大腿骨染血之后制成的,此伞阴气极重,由此才能掩盖住活人身上的阳气,引领活人瞒过阴差顺利地进入冥司。” 将人皮人骨伞拿在手上,这让曲湘湘有一种自己在触碰尸体的错觉,但是她想了想,还是顺手牵羊地将缩小了的冥司引路伞收进了自己的锦囊里。 如果她总这样跟慕含章待在一起,感觉这伞迟早能派上用场。 他们将墙上的抽屉拉开了大半,曲湘湘顺手牵去的“羊”多得连自己的锦囊都装不下了。 “慕含章,快看这个。”她扯开手中的竹简,低头读了起来,“这个好像跟阴司鬼母有关。” 慕含章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脑袋凑到了曲湘湘身旁。 “返龄塑颜之法,须要九十九个少女的精血辅之以玉面狐的尾巴、白孔雀的尾羽、百花香蜜以及半瓶人鱼泪投入药泉之中……”曲湘湘惊讶地指着手中的竹简,“九十九个少女的精血……”她想起了海洵的话来,霎时间豁然开朗,“是他!是戚守荣将返龄塑颜之法献给了阴司鬼母,阴司鬼母为了她的相貌不仅将人鱼从南荒弄回了修真界,还指使人鱼为她网罗妙龄少女,以提取她们的精血入药!” 原来如此,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一切似乎都串联起来了! 慕含章仔细地阅读着曲湘湘手中的竹简,接着曲湘湘的话说道:“戚守荣以返龄塑颜之法与阴司鬼母交易,为的就是从鬼母手中换取人鱼鳞片。” “谁知被人鱼指使去搜罗少女的邵麦竟然盯上了灯会上的清霜,清霜死在了阴司鬼母手中,而戚守荣的为清霜造出假灵根从而将她嫁给汝阳姜家那个痴呆儿的计划便全面破产了。” 戚守荣卖女求荣,谁知竟间接地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导致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筹谋毁于一旦,怪不得清霜失踪的时候他的反应这么大。 “我们曾经猜测,可能不止邵麦一个人在帮人鱼……也就是阴司鬼母办事,你还记得吗?”慕含章问道。 “你的意思是……戚守荣很可能也做了这件事?”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所谓孽报孽报,谁曾想戚守荣这个爹作的孽竟然报在了清霜这个无辜的女儿身上,曲湘湘拿着那卷竹简的手微微颤抖着,这种冥冥之中残酷的宿命感让她心神震荡。 “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好一会儿,曲湘湘才叹息着问道,“将这卷竹简交给戚夫人?” “明天戚守荣就会醒来,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慕含章将竹简捆好,“我们现在就去找戚夫人。” …… 月上中天,戚夫人在清雪的房间里哼唱着一首家乡的民调来哄自己的小女儿入睡。 她被戚守荣拖到柴房前打了一顿之后太过愤怒,没怎么考虑过就答应了那两个修士的条件,她太想摆脱戚守荣了,她已经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了,以至于她现在冷静下来之后,才察觉自己那时的行为是多么的冲动。 那不过是两个黄毛小儿,她居然一时间被愤怒蒙蔽了双眼,将戚守荣的事都告诉了他们,戚守荣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一旦失败了,一旦戚守荣发现了她参与其中,那她和清雪…… 戚夫人脸色煞白,身上的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放下了清雪床上的纱帐,颤颤巍巍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戚夫人。” 是那个女修的声音。 戚夫人手一抖,茶水洒了些在桌面上,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故作沉着地打开了房门。 “那是什么?”戚夫人指着慕含章手上的竹简问道。 慕含章轻轻一笑:“你的筹码。” 戚夫人的心跳快了半拍,她出神地盯着慕含章手上的竹简,直到曲湘湘出声提醒才回过神来,转身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将他俩请了进屋。 她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心急,虽然顶着一脸伤痕,但还是优雅地给他们各倒了一杯茶,坐下后才开口问道:“筹码?什么筹码?” 慕含章没有回答回答戚夫人的疑问,而是反问道:“你是戚家的主母,明天,你可以在戚守荣醒过来之前召集戚家上下所有人,是不是?” 戚夫人犹疑地点了点头:“可以。” “我会教你怎么使用这个竹简,但是事情能不能成,关键还在你自己。” “在我?”戚夫人皱起了眉,“我还需要做什么。” 慕含章有些咄咄逼人地问道:“你什么都敢做吗?” 戚夫人抿了口茶,事已至此,骑虎难下,为了保全她和清雪,她只能赌一把:“没错,为了我的命和清雪的命,我敢。” “很好。”慕含章将自己幻化成剑的剑鞘摆在了桌面上,淡然说道,“我要你明天当着戚家上下的面,用这把剑,杀了戚守荣。” “什么?!”戚夫人惊叫着站了起来,但她随即意识到清雪还在内室睡着了,又惊恐地拼命压下了自己的声音,“你、你要我杀人,而且还是杀了戚守荣?不、不可以,我不行的!他周围都是修士,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他!到时候我跟清雪都会死的!” “你们不会。”慕含章双眸沉沉地凝视着激动的戚夫人,“我会帮你。” “你?可是……” “你还不明白吗?事已至此你只能选择相信我们,不然迟早会死在戚守荣手下。”慕含章微微地勾起嘴角,残酷地说道,“就像你的大女儿那样。” “清霜?”戚夫人神情恍惚地跌坐在凳子上,“你是说清霜是被戚守荣害死的?” 曲湘湘走到戚夫人身后,双手微微用力地握住了戚夫人的肩膀,“戚夫人,先冷静下来,听我们说,好吗?”她将竹简摊开在桌面上,“相信我们,你想知道的事,我们都会告诉你的。” 第107章 夫妻斗法 天刚蒙蒙亮,戚守荣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使劲儿拍了拍紧绷的脑袋,他分明记得记得翠柳没了孩子之后他是打算晚上去陪她的,怎么会从自己的房间里醒了过来?他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来人,”他暂时没心思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胡乱地套上鞋子,裹好袍子,还没来得及打理他那乱糟糟的胡子便大声对外嚷道,“把昨天从华盖山回来的那些人叫进我的房间里。” 他扯了扯衣袍上那些褶皱,不知怎地总觉得今天一早有些心神不宁的。 “让夫人去给我泡杯参茶,就说吃早饭的时候我要喝。”他打开门烦躁地对一个小丫鬟吩咐道。 小丫鬟赶紧应了声,小跑着去叫戚夫人了。 …… 听完属下的汇报之后,戚守荣勉强从房间里走了出去,步履维艰地朝前堂走了过去。 清霜死了,他虽然生气,但是却也不是没有料到这个结果,否则她早就随那两个修士和清雪回来了。 但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阴司鬼母居然也死了。 他迅速地在心里盘了个账,清霜死了那就意味着他不再需要人鱼鳞片为那个赔钱货造出假灵根,但毫无疑问的是,戚家和姜家的联姻也告吹了。但是,也不是全然没有好消息的,清霜死了也就意味着阴司鬼母对他而言已经全无利用价值了,而现在至少阴司鬼母也死了,那就意味着,他和阴司鬼母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不会再有人知道。 阴司鬼母按照他献上的返龄塑颜之法搜罗少女提供精血,而阴错阳差,居然找上了他戚守荣的女儿,甚至最近失踪那九十多条性命都与他戚家扯上了关系,这事儿传出去,就算天机殿不管,他也无法在修真界立足。 况且,为了讨好阴司鬼母取得更多的人鱼鳞片,他甚至亲自命人为她搜罗了不少适龄女孩儿,这件事决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他心事重重地走到了前厅,既为自己和姜家那桩生意感到可惜,又为阴司鬼母的死暗自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戚守荣走到前堂时惊讶地发现戚家上下包括几个有名望的长辈竟全聚集在这儿,顿时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坐在主座上的戚夫人,高声骂道,“一大早的你把人全叫过来是想闹什么!” 戚夫人抓着那一卷竹简,一言不发地坐着。 戚守荣一把将桌子上的茶杯砸到了地上,呵斥道:“我在问你话,你哑巴了不成?” 想到翠柳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都是拜面前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所赐,而清霜那个不争气的赔钱货也是因为她没教好才随意跑出府去丢了性命,害他不能跟姜家联姻,付出的心血和一大笔金钱都赔光了,戚守荣的火气便更盛了几分:“赵丽娘,你女儿死了你知道吗?那个赔钱货死了!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没教好那个赔钱货,她怎么会跑去什么灯会,现在连命都丢在那儿了,你满意了?啊?你让我怎么跟姜家,怎么跟姜老爷子交代?你们这些丧门星,天生就是来克着我戚守荣、克着我们戚家的!” 赵丽娘握紧了手中的竹简,下颌因生气而不受控地颤抖着。 “你这个贱人,连翠柳肚子里的孩子也克死了,不对,不对……翠柳肚子里的孩子是你故意害死的。”戚守荣越说越来劲儿,越说越生气,他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就只管向丽娘发泄着心中的怒火,“正好,现在戚家上下都在这儿,正好让他们都看看你这个当家主母有多恶毒,看看你赵丽娘配不配当戚家的主母!” 赵丽娘颤抖着双唇将手里的竹简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戚守荣,你骂够了吗!” “怎么?”戚守荣咒骂道,“你这个丧门星还敢跟我叫板?” 赵丽娘冷笑着抖开了慕含章给她的竹简:“叫板?戚守荣,你不如先看看这个是什么。” 戚守荣浑身血液一凉,狠毒地瞪视着赵丽娘。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竹简展开的时候他就知道那是他给阴司鬼母的返龄塑颜之法,而他献给阴司鬼母的只是一份抄写版,原版则被他好好地放在了书房里。 而它现在为什么会在这个贱人手里? 这个贱人到底知道了多少事? 戚守荣的瞳仁微微睁大,但是多年来做生意摸爬滚打的经验让他迅速地冷静下来:“这是什么?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 赵丽娘早就知道他不会认,于是说道:“这是从你的书房里找出来的返龄塑颜之法,你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 “书房?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进去的书房?又是怎么找到它的?” “重要吗?”赵丽娘尖声说道,“重要的是你到底用这份竹简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 “你用这份东西害死了我的清霜!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怎么能做这种事!”赵丽娘一时控制不住,声泪俱下地控诉道。 此言一出,戚家上下哗然一片,连那几个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夫妻吵架的戚家叔伯也不禁吸了口气,打起了精神竖起了耳朵来。 曲湘湘和慕含章躲在前堂后面,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精彩至极,曲湘湘慷慨地将手里的瓜子递给了慕含章:“来点不?” 慕含章:“……” “你哪儿来的瓜子?” “今天早上顺手在戚家厨房里找到的。”曲湘湘嗑着瓜子说道,“昨天晚上从戚守荣的书房回来之后,感觉拿什么都很顺手。” 慕含章:“……” 真是够了,这个傻瓜。 戚守荣伸手扶住了桌子:“清霜死在了华盖山,我派出去的人刚刚报上来的,你这个疯婆娘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戚守荣!”赵丽娘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敢说一句不是吗?你敢吗?你就不怕午夜梦回清霜那可怜的孩子回来找你吗?” 戚守荣另一只手在衣袖里攥得紧紧的,他压抑着怒气低吼道:“来人啊,夫人疯了,送她回房,请大夫!” 第108章 静观其变 站在前堂外的修士蠢蠢欲动,欲上前来将赵丽娘“请”回房间。 “谁敢动我!”赵丽娘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着坐在下面的几位伯父说道,“今天我把几位请过来,就是想当着各位的面为我的清霜,还有最近失踪的女孩儿讨回一个公道,还请各位让丽娘说完,不要让戚守荣这个丧尽天良的罪人败坏戚家的名声。” “最近失踪的女孩儿?”与戚守荣死去的爷爷乃一母同胞的戚怀远抚着花白的胡子,不解地问道,“近来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连老夫都略有耳闻,但这跟我们戚家又有何干系?” 赵丽娘还没来得及说话,戚守荣就立马开口怒道:“此事跟我们戚家当然没有任何关系!赵丽娘这个女人因为死了女儿伤心过度已经疯了!叔公,你该不会宁愿相信这个疯女人的话也不相信我的话吧?就在不久前,赵丽娘因为嫉妒翠柳怀上了我的孩子,竟然狠心将我还没出生的孩子害死了,翠柳因为没了孩子,差点伤心得没了半条命,这样狠毒的女人,她说的风言风语如何能信?” 戚守荣说着,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假装抹去眼角那根本不存在的泪水:“我们戚家子嗣本就单薄,清霜死了,这个女人居然疯到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子嗣问题关乎戚家的传承,赵丽娘生不出儿子本就是他们的心结,如今听说她竟然把翠柳肚子里的孩子害了,这些叔伯们的脸马上沉了下来。 “守荣说的可是真的?” “不!”赵丽娘瞪大了眼睛辩解道,“自然不是真的!叔公,自从翠柳怀孕以后,戚守荣派了那么多修士跟在她身边,丽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她怀孕之后,我连翠柳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害得了她的孩子?” “你当然没有见过翠柳,因为你这个贱女人在她喝的安胎药里下了石花膏!是厨房的丫鬟亲口说的,那天就只有你进过厨房,不是你还能是谁?” 翠柳怀孕小产的事赵丽娘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她那日进厨房不过是因为清雪刚回来,怕她这些天在外面吓到了因此想给她煮点定惊茶,没想到误打误撞,居然被让这盆子脏水泼到了自己身上。 赵丽娘自觉百口莫辩,气得连牙齿都在打颤。 …… “蠢货。”躲在后面偷听的慕含章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曲湘湘也不嗑瓜子了,叹了一口气道:“她完全被戚守荣拿捏住了。” 吵架最忌讳的就是被对方牵着,不自觉地顺着对方的思路走了,思维都乱了,能赢就怪了。 “怎么办?”曲湘湘问道,“想个办法帮帮她?” 慕含章摇摇头:“先等等,静观其变。” …… 赵丽娘眼睛里含着泪水,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自己的掌心里,她忽然斜眼看着戚守荣,极其阴阳地尖笑了一声。 “戚家到了你戚守荣这一代为何会子嗣单薄,你自己心里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吗?” 戚守荣阴险地盯着她的脸:“赵丽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翠柳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我的清霜死于非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做爹的坏事做尽,才报应到了孩子的头上!” 没有儿子这件事是戚守荣的长久以来的痛脚,赵丽娘跟他在一张床上睡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这条毒蛇的三寸在哪里。 眼看着戚守荣的脸色越来越差,赵丽娘立刻说道,“你为了将清霜嫁给姜家的痴呆儿,勾结阴司鬼母,为她献上返龄塑颜之法,那方法邪门得很,其中一味原料就是九十九个妙龄少女的精血,鬼母为了重塑容颜用了你的方子,因此最近才会有这么多跟清霜同龄的女孩儿失踪,而我们可怜的清霜就是因为……”赵丽娘顿了顿,慕含章昨晚给她下了咒,她不能提到任何有关于人鱼的事,“就是因为这个死在了阴司鬼母的手里!” …… “说得好!”曲湘湘轻轻地拍了拍手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谢天谢地,她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慕含章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自打从戚守荣的书房回来后,她的心情似乎一直都很不错。 ……也不知道她到底从那儿拿了多少东西。 慕含章伸出一根手指无奈地点了点自己的唇角,她那儿沾上了一点瓜子的碎屑,这个傻瓜。 但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显然不足以让曲湘湘理解他到底想说什么,而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盯着慕含章嘴角的手指,粉嫩的脸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慕含章:“……” 就只是,头很痛。 曲湘湘的睫毛眨得好像扇动翅膀的蝴蝶:“怎怎怎、怎么了?” 慕含章:“……” ……算了。 他用大拇指贴上了曲湘湘的唇角,曲湘湘微微缩了缩脑袋,两只眼睛睁得好像两个甜甜的桂圆。 “别动。” 慕含章皱了皱眉,轻轻地将她唇角那一点瓜子碎屑擦掉了。 “你……”曲湘湘紧张又不安地弯了弯自己的手指。 慕含章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手帕来,满脸嫌弃地擦了擦自己方才碰过曲湘湘的大拇指。 曲湘湘:“……” 够了啊,再擦就不礼貌了。 …… 戚守荣心神大震,这件事除了他跟阴司鬼母,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赵丽娘是怎么知道的?! 冷汗一下浸透了他的丝缎里衣,若是这件事让天机殿知道了,那他戚守荣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不,冷静!现在必须冷静下来! 戚守荣双手缩在袖子里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可笑,真是可笑。”戚守荣也拔高了声音,“先不说我从未见过阴司鬼母,你光凭一卷竹简便想污我清白,这也未免太可笑了。” “污你清白?”赵丽娘尖锐地笑了一声,“戚守荣,你忘了将清雪送回来那两个修士了吗?他们现在还被你关在了柴房里,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他们应该再清楚不过了。怎么?你敢叫他们出来当面对质吗?” 戚守荣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他的牙缝里蹦了出来:“我的柴房里没有什么修士,清雪是我派出去的人找回来的,赵丽娘,你果然疯了。” 赵丽娘同样怨恨地瞪着他。 她其实很害怕,这么多年来她对他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但是她已经走投无路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就算她没有被打死,迟早也会被戚守荣逼疯,或者更糟糕一些,亲眼看着清雪走向如同清霜一样的命运。 她恨戚守荣,正是这份恨意支撑着她,让她能在戚守荣的逼视下坚持到现在。 赵丽娘恭敬地看向数位长辈说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若是各位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柴房看看。” 戚家座上几位长辈看向戚守荣,戚守荣额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来人啊。”戚怀远树枝一样干枯的手掌一挥,喊来了几个修士。 赵丽娘心里一松,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来。 戚怀远抚着自己的胡须说道:“将赵丽娘抓起来,再差人去请大夫。” 赵丽娘双腿一软,险些站不住倒在了地面上。 第109章 不平则鸣 “糟了。”曲湘湘懊丧地一手握拳,捶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那老头跟戚守荣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根本不在乎赵丽娘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因为无论真假,他都会偏帮戚守荣。” 慕含章微微眯起了一双凤眸:“没错。但也未必不是好事。” “好事?” “正好让赵丽娘看清了那些所谓戚家长辈的嘴脸,由此她才能狠下心来,将他们一个不留地收拾了。”慕含章哼笑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若是不能将戚家一举击垮,赵丽娘这个主座定然不能坐得安稳,如此不是很好吗?省得费时间一个一个地收拾了。” 曲湘湘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下,狐疑地问道:“你昨晚让赵丽娘把那一群老头子叫过来,该不会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吧?无论这一群人今天是否会帮赵丽娘说话,你都不打算将他们留下,是不是?” 慕含章低低地笑了一声:“你最近好像聪明了不少。” 曲湘湘不满地撅了撅嘴,嘀咕道:“胡说,我一直都很聪明。” 慕含章用十分怀疑的眼神盯着她。 曲湘湘:“……” 曲湘湘故意朝他龇着牙,目露凶光。 慕含章凉凉地扫了她一眼。 曲湘湘拼命地将自己的嘴角扯了上去,还狗腿地朝慕含章眨了眨眼睛。 慕含章哼了一声,把头转了回去。 …… “叔、叔公?”赵丽娘的眼睛里汪着一层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 “守荣说得对,”戚怀远严肃地敲了敲桌子,“你妄图谋害戚家子嗣,还在此胡言乱语,你果真是疯了。” “我不是……”赵丽娘踉跄了一下,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掉了下来,“我没有疯……” 戚守荣怨毒地看着赵丽娘:“看来夫人真的病得很严重啊,恐怕得好好地待在房里养病,好久、好久都不能出来见客了。” 戚守荣这是想将她软禁起来。 或许不是软禁,依着他那个狠毒的性子,如今知道她手里掌握了他这么多见不得光的秘密,恐怕会直接把她杀了,一了百了。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赵丽娘喊道,“天机殿……” 戚守荣阴恻恻地笑了:“你连戚家的门都出不了,怎么找天机殿?” “好了,”戚怀远揉了揉疲惫的额角,挥了挥手,说道,“快点将夫人带下去,这出闹剧也就到此为止了。今天的事,以后若是谁敢再提起一个字,或是敢在外面嚼舌根,我们戚家绝不会放过他!” 赵丽娘发出绝望的哀吟,昨晚她还会为慕含章的话感到心惊,但在此时此刻,想到清霜和清雪,她是真心地想杀了戚守荣。 …… 慕含章在后面朝曲湘湘递了个眼神,曲湘湘心领神会,飞身而出大喊一声:“住手!” 她手持酌月对着向前的两个修士猛地一挥,一道银光打在那两个修士的小腹上,他们闪避不及,一下便跪坐在地上。 戚怀远气得站了起来,猛拍着桌子吼道:“你这丫头是谁?怎敢在此胡闹!” “我是谁?”曲湘湘扬着下巴把玩着手里的酌月鞭,“我就是送清雪回到贵府上的修士,如果各位想知道的话,我很乐意告诉各位在华盖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戚家众位叔伯以及戚守荣的脸色一下子便难看起来。 他们根本不在乎华盖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在乎戚守荣到底有没有跟那个什么鬼母做了何种见不得光的交易,更不在乎清霜的性命,反正她只是一枚用于联姻的棋子,她死了,大不了再多等几年,清雪照样可以完成她姐姐没有完成的任务。 说到底,他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最在乎的只有戚家的利益。 曲湘湘摊了摊手,刻意笑眯眯地说道:“但是现在看起来,诸位似乎并不想听。” “你想要什么?”戚怀远沙哑地问道,“我戚家有的是钱。” 曲湘湘不屑地切了一声:“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此时,她身为一个富二代的荣耀已经尽数体现了。 “这位姑娘,”曲湘湘和慕含章对于戚守荣来说不过是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个年轻人,他府上可还养着一大帮修为高深的修士,怎么可能会在这两人面前露怯?更何况现在叔伯们都站在他这边,他就更不用怕了。因此安下心来,假惺惺地说道,“清雪是我派人出去接回来的,与你何干?戚某知道你想跟我做生意,而且被拒绝后十分不满,但你也不能空口说白话来污蔑我。” 果然是奸商,在这种时候还能编出借口来保全自己,将脏水全都往曲湘湘身上泼。 “我空口说白话?”曲湘湘圆圆的眼睛满是对戚守荣的不屑,“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戚老爷心里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呵,你为了一己私利而和赵丽娘串通起来,妄图在众人面前诬陷戚某,你的话如何能信?” “我帮着戚夫人污蔑你?” “难不成不是吗!” “我只是看不过去你对戚夫人、对清霜、对那九十多个无辜女孩儿做的事。”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你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威胁戚某!” “修真正道,不平则鸣。” “黄毛丫头,惺惺作态。” “戚老爷,”慕含章适时地抱着剑从后面走了出来:“或许,有同一个办法可以很好地验证戚老爷的清白。” “什么方法!”戚守荣盯着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修士,已经隐隐起了杀心。 “去天机殿一验便知。” 戚守荣甫一听到那两字便开始手心发凉。 这些人,终究是一个都留不得了。 第110章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天机殿?”戚守荣扯着皮肉冷冷地笑了一声,“来人啊,把他们两个骗子给我抓起来!” 慕含章看向了曲湘湘,曲湘湘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五六个修士涌进了前堂,曲湘湘手腕一翻将酌月打在地上,实心砖地发出一阵巨大的噼啪响声,裂开了一道长长的深痕。 地上足有一掌宽的裂缝还冒着灰白的烟,那五六个修士一时间被曲湘湘震慑住了,呆立在原地不敢向前。 “你竟敢……你竟敢……”戚守荣抖着两片清白的唇,喉咙里好像梗着一个肿块,吐出来的声音沙哑又破碎。 他不敢相信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丫头居然有这样强大的修为。 曲湘湘用酌月指着戚守荣的鼻子:“戚守荣,若是我想,你已经没命了。” “狂妄的丫头,大言不惭!” 曲湘湘耸了耸肩,看起来不太在意戚守荣对她的评价:“若是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正好,她也想试试自己的实力到底能够一打几,况且慕含章还在这儿,她完全不必担心戚守荣府上那些修士会对他们不利,他们没有那个能力伤到他们。 戚守荣脸色阴沉地打了个响指,霎时间,三个身穿深蓝色斗篷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前堂中央。这三个男人的脸长得一模一样,他们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头发是浅浅的棕色,映衬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整个人的色号似乎都要比普通人要浅了不少。 “主人。”三人低下头恭敬地向戚守荣行礼。 戚守荣伸手指着曲湘湘和慕含章,怒吼道:“将这两个人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是。” 他们应下声来,抬起一双冰冷的眸子,看向曲湘湘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具僵直的尸体。 曲湘湘拿着酌月挡在慕含章跟前,慕含章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注视曲湘湘的发旋。 那三个人呈三角形状站着,各自的手上都拿着一张红色的符纸。 “那是什么符?”曲湘湘盯着那个诡异的符咒问道,“我在符咒书上好像没见过这种符。” 慕含章也摇了摇头:“需要三人同时催动的符咒,其力量不可小觑。” “嗯……”曲湘湘想了想,问道,“要是我现在上去用酌月打烂他们的符呢?” 慕含章:“……” 这个好像、似乎、或许—— 也不是不行。 慕含章抿着唇压抑着嘴角那一丝淡淡的笑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这个主意不错。” 曲湘湘开心地转动了一下手腕,不得不说,她在看小说和看剧的时候早就想这么做了,反派为了装逼前摇这么长,而主角还傻乎乎地在那儿干看着,没毛病吧? 她眯着眼睛瞄准了那三人手上的符,刚想动手,却又在锦囊里摸出了一张火符贴在了酌月的尾端。 慕含章:“……” 这种时候倒是有点小聪明。 那三个人还闭着眼睛喃喃地念咒,曲湘湘挥起酌月往他们贴着符纸的指尖倏地掠过,酌月的尾端舞出了一条小小的火龙,瞬间将那三人手中的符纸燃为灰烬。 三胞胎:“……” 戚守荣:“……” 所有人:“……” 黄毛丫头,不讲武德! 曲湘湘虽然很嫌弃这种花里胡哨的前摇,但她确实也没想到这三个人这么实诚,连一个结界都没布下,居然这么轻轻松松地就破阵了。 “你们还在磨蹭什么!”戚守荣咬牙切齿地说道,“还不快上!” 三人身体前倾,双手结印,一张无形的渔网在曲湘湘面前张开,想将她收进网里。 那张网并不是普通的网,虽然没有实体,但是每一根线都闪着寒光,昭示着它们有多么锋利——只要被这张网网上,肯定会立刻被它割断喉咙。 慕含章微微低下头,贴近曲湘湘的耳边低声道:“用我的剑。” 他说完后很快就退开了,但滚烫的气息却依然洒在了曲湘湘的耳廓上,曲湘湘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疑惑地看了一眼慕含章,他刚才有必要靠她这么近吗? 故意的? “怎么了?”慕含章不悦地问道,“还不快动手。” 呼,幸亏…… 听到这熟悉的、嫌弃又不耐烦的语气,曲湘湘放下心来了。 她反手抽出慕含章腰间的佩剑,足尖轻点对着飞扑而来的渔网,利落地朝着那张用灵力幻化出来的渔网划了个十字,渔网顷刻间四分五裂,消散在了半空中。 她反手将慕含章的剑插回了剑鞘里,扬着下巴洋洋得意道:“你们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不可能!”三胞胎其中一人激动道,“就连剑宗长老亲手锻铸的弄影剑都无法突破我们兄弟三人的天罗地网,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你手上的那把是什么剑?!” “我手上这把?”曲湘湘眼珠子转了转,敷衍道,“我手上这把不过是入学时苍玄山统一给弟子分发的佩剑,你们输了只不过是你们的修为不够,技不如人就别找借口了。” 三胞胎异口同声地喊道:“你把我们当傻子吗!” “你们的修为肯定要比傻子高得多,”曲湘湘笑着转移话题,“只可惜,跟错了主人。” “什么?”三胞胎中最左边那个喃喃说道,“可是他每个月都付给我们二十个上等灵石。” 最右边那个赞同地点点头:“没错,每个月还有两天假期。” 曲湘湘:“……” 两天假期? 这三个人看起来好像都不太聪明的样子呢。 三个会使不少古怪的术法、智商却不太高的人群,要是放任他们在戚家、在戚守荣这个混蛋手底下做事,那跟危害社会有什么区别? 曲湘湘自诩根正苗红,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于是她眨了眨眼睛,简短却十分有力地问道:“就这?” 三胞胎面面相觑,无法理解她语气中的不屑。 讲真,这个待遇对于修真界打工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好吗? “听着,”曲湘湘拍了拍心口,豪爽地说道,“听说过药宗曲家吗?” 三胞胎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可是修真界待遇最好的地方,他们当然有所耳闻。 “你们只要不再跟着戚守荣助纣为虐,我保证曲老爷会把你们留在曲家。” “真的?曲老爷是你什么人?” “哦,他是我爹。” 骚瑞啊,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呢。 “我给你们五十个上品灵石!”戚守荣气得脖子通红,“只要你们立刻将这两个人杀了!” 曲湘湘充满胁迫性地甩了一下自己的酌月:“你们真的觉得你们能打得过我吗?就算可以,你们想得罪曲家吗?” 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直到中间那个点了点头之后,他们似乎都松了口气。 “我们世代受雇于戚家。”听到他的话,戚守荣不禁扯动了一下嘴角,“但是,曲家未必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戚怀远和戚守荣齐齐睁大了眼睛。 “好,好啊!”戚守荣看上去快要被他们气疯了,“你们敢跟我戚守荣作对?我偌大一个戚家,岂止你这三个废物能用!来人,来人啊!” “别再跟他浪费时间了,”慕含章皱了皱眉,“开结界。” 曲湘湘用酌月一划,张开的结界瞬间便挡住了想上前来的修士,然而这些修士却没有善罢甘休,努力施法想突破曲湘湘的结界。 慕含章暗自出手将曲湘湘的结界加固,这下应该可以撑过一炷香的时间。 赵丽娘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还在呆呆地张望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慕含章将自己的剑递到了赵丽娘跟前:“戚夫人,真相已经离我们不远了,不是吗?” 第111章 告一段落 赵丽娘呆愣了半晌,将慕含章的剑接了过来,踉踉跄跄地走到戚守荣跟前,抬手指着他的脖子,说道:“戚守荣,没想到啊,你居然也有今天。” 眼看自己这条命就要交代在那两个黄毛小儿手中,戚守荣几乎没怎么思考地就在赵丽娘跟前跪了下来,抹着干巴巴的眼睛说道:“丽娘,我跟你终究夫妻一场,你可不能这么狠心啊。” “夫妻一场?”赵丽娘火气更甚,“你打我的时候,可没念在我们夫妻一场就手下留情,你想将清霜嫁给姜家那个痴呆儿的时候,也没有念在我们夫妻一场放过我们的女儿,现在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还妄图让我原谅你?” “赵丽娘!”那些叔伯终于坐不住了,颤颤巍巍地想站起来。 曲湘湘干脆施了个定身诀将他们全部定在了椅子上,顺便封上了他们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赵丽娘朝她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曲湘湘摸了摸鼻子,回了她一个小小的笑。 她做这些事可不是为了赵丽娘。 “我问你,你有没有将返龄塑颜之法献给阴司鬼母?” 戚守荣脸色一变,正要喊冤,赵丽娘握着剑抵住了他的喉管。 “……有。” “你有没有派人帮阴司鬼母搜罗女孩儿?” 戚守荣咬了咬牙:“……有。” “九十多个女孩……戚守荣,午夜梦回之时你就不怕那九十多个冤魂来索你的命吗?你就不怕死了之后下十八层地狱受千刀万剐之刑吗?” 戚守荣瑟瑟发抖地没有回答赵丽娘这个问题,然而他畏惧的仅仅是抵着他喉管的这柄长剑。 “我的清霜就是那些无辜女孩中的一员,她死在了阴司鬼母手中,是不是!” 赵丽娘越说越恨,她所说的已经不是疑问句了,就在曲湘湘和慕含章跟她说了这件事的时候,她几乎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这两个陌生修士的话,只因为这么多年夫妻,她太清楚戚守荣的为人了。 那样损阴德的事,换了别人可能做不出来,但若是发生在能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一个痴呆儿的戚守荣身上,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戚守荣害怕地抖着胡子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清霜会遇上鬼母,丽娘,我不是有意要让我们女儿去送死的!我是她爹,我怎么会推她去死呢?” “你要把她嫁给姜暄那个痴呆儿,这跟推她进火坑有什么区别!” “姜家是贵族出身的修真世家,身份显赫,富甲一方,我这么做是为了清霜好……” “为了清霜好?”赵丽娘激动地拔高了声调,“清雪都已经告诉我了……要不是你逼清霜嫁人,她就不会在千灯节那天逃走,她要是不逃走,怎么可能会丢了性命?你这个无耻的小人,怎么还敢说是为了清霜好!” 果然,曲湘湘想,清霜是因为不想嫁给姜家的痴呆儿才会在千灯节那天离家出走,之所以带上清雪,肯定是因为这姊妹俩感情很好,清霜不忍心看着年幼的清雪以后步她的后尘,这才会带着妹妹逃了出来。 戚守荣抖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错了……丽娘我错了!我发誓会痛改前非,对你和清雪好,你不会杀我的对不对?你每月初一十五吃斋拜菩萨,怎么会杀了你的丈夫呢?” 不仅仅是戚守荣,赵丽娘的手也在发抖:“死在我手里或是死在天机殿手里你总得选一个,我总得为了我死去的清霜报仇。” “不,丽娘!我、我是清雪的父亲,你不能杀了我们女儿的父亲!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再给我一个机会!” 活了这么多年,就算在一些修士面前,戚守荣也未曾试过如此卑躬屈膝。 赵丽娘这个女人,说得好听点是温驯,说得直白些是懦弱,戚守荣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也会有胆子用剑指着他。 赵丽娘怯懦地看了一眼慕含章。 慕含章皱着眉对她摇了摇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忘了清霜是怎么死的了吗?你留着他,岂不是相当于亲手将清雪——你如今剩下的唯一一个女儿推入火坑吗?戚夫人,再错一次的话,到时候谁也帮不了你。” 他说得对! 她不能再给戚守荣杀害她们母女的机会了,若不是她一直这么懦弱,说不定清霜也不会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戚守荣做的这些事,你杀了他只是为民除害,就算是天机殿圣女来了,也无法审判你。” 赵丽娘手心尽是冷汗,她的牙齿在打战,她的手也在打战,她闭着眼睛扬起慕含章的剑,一剑刺穿了戚守荣的心脏。 戚守荣惨叫一声,不甘地倒在了地上。 结束了,赵丽娘的泪掉在了戚守荣的手上,一切都结束了。 手刃的既是亲夫,亦是杀女的仇人,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原以为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谁知道居然会发生这种难以置信的事情。 戚家变天了。 赵丽娘将剑从戚守荣的胸口拔了出来,一时间他的血将周围的地面都染红了,还溅了几滴在她保养得当的脸上。 她木着脸缓缓站了起来:“戚守荣已经死了,如今戚守荣一脉只剩下清雪,作为戚守荣唯一的继承人,清雪以后若是出嫁,生下的孩子只会姓戚,而在她有足够的能力独自管理戚家之前,作为清雪的母亲,戚守荣的正妻,我会暂时代替她管理戚家的事务。” 在场的人无不因此而议论纷纷。 “让戚家的上下的修士全部出来。”曲湘湘在赵丽娘耳边道,“我会帮你们定契,彼时你就不用担心无法管住他们。” 赵丽娘依着曲湘湘的话去做,这些修士已经跟戚守荣定契,但好在不是曲湘湘和黎渊那种主奴契约,只是普通的雇佣契约,因此在戚守荣死后,契约也就自动解除了。他们不在乎为谁服务,只在乎钱,因此对于重新选择雇主并不似其他戚家人反应那么大,反而很平静地就接受了重新定契这件事。 给谁打工不是打工呢? 更何况,赵丽娘总比戚守荣有良心。 而那几个被曲湘湘定住禁言的长老,看上去已经快要气得厥过去了。 “来人,”赵丽娘吩咐道,“将这些叔伯带下去,好生照看着。他们年纪这么大了,就不必再为戚家的事务操心了。” 所有的事情都已告一段落,慕含章抬起眼帘看着赵丽娘:“我兑现了我的诺言,如今你也该兑现你的诺言了。” 第112章 打起来了 戚守荣没死。 准确来说,应该是还没有断气。 赵丽娘的剑插在了离他心脏仅差三寸的地方,所以他还留有最后一口气。 他躺在地上,瞪大双眼,呼吸微弱,血流了一地,往事如同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回旋,他还没有死,他也不想死。 一阵轻微的响声,戚守荣艰难地别过脑袋,一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清雪亦步亦趋地走到了戚守荣跟前,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圆嘟嘟的脸颊肉微微地颤抖着,显得十分害怕。 戚守荣灰白黯淡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他艰难地抬起近乎僵直的手臂,喉咙里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咕噜声之后才发出了完整的音节:“清、清雪……” 清雪脸色苍白,紧抿着唇,似乎是害怕,又像是紧张,她好像一片落叶,在秋风中瑟瑟地打着转。 戚守荣知道,他的两个女儿性格跟赵丽娘一眼,怯懦胆小,最好拿捏,因此他咕噜噜地说道:“清雪,好孩子……去爹爹的书房,帮爹爹拿些东西……等、等爹爹好起来之后……会给你买很多很多好东西……我保证……” “好起来?”清雪的声音细若蚊呐,两只小手紧紧地交握着,眼圈也泛上了一层红。 “对、对……”戚守荣眼神放空,自顾自地说道,“等我好起来,一定、一定要先杀了赵丽娘那个贱女人……那个贱女人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我定要叫她求生不得,求死无门……贱女人、贱女人……” 清雪从衣襟里摸出了一把短匕首,这是清霜送给她的,清霜还曾经细细地嘱咐过她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有这个东西。 “姐姐说,她不想嫁人。”清雪清亮的童音此时竟显得有几分诡异,“娘亲一直一直在哭,我很害怕,我最害怕看到娘亲哭。” 戚守荣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流失,他焦躁地大喊:“你在说什么!去书房,快去书房……” 清雪魔怔了似的,没有理会戚守荣的话,一直自言自语道:“娘亲说姐姐已经死了,等翠柳的孩子出生之后,我和娘亲也会死掉的,就像姐姐一样死掉……我不想,我一点儿也不想那样。” 她不想死,赵丽娘也不想,但是赵丽娘既不想死,也没有勇气让别人去死,所以只能抱着清雪夜夜无用地哭泣着, 赵丽娘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要趁人不备将石花膏下在翠柳的炖汤里,但是最后一刻她还是犹豫了,她想起了暴跳如雷的戚守荣,她退缩了。 她将石花膏扔进了自己的梳妆柜里,抖着手去佛堂上香。 只是赵丽娘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切都被她的小女儿看到了。 清雪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大概明白赵丽娘的心思,所以她从赵丽娘的梳妆柜里找出了那一瓶石花膏,将它全部倒进了翠柳的炖汤里。 她原以为那东西会要了翠柳的性命,没想到却只杀死了翠柳肚子里的孩子,她的娘亲还是一如既往地心软。 清雪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畏惧地看着戚守荣:“我不能死,娘亲也不能死,所以只能让翠柳肚子里的妹妹……又或者是弟弟去死了,清雪也不想这样,但是、但是清雪没办法……清雪没办法……” “原来、原来是你!”戚守荣灰白的脸顿时染上了几分怒色。 赵丽娘果然还是太心软了,就像翠柳肚子里的孩子,她就知道她怯懦的娘亲是做不到的。 清雪点点头,用一种仿佛做了坏事被父母发现的唯唯诺诺的口吻道:“是、是我做的,爹能原谅清雪吗?” “能,当然能。”戚守荣已经没有力气发火了,先将她骗去书房给自己找药,等他好起来之后,自然会让这母女俩付出代价,“只要你先帮爹爹去书房取一样东西,爹爹一定会原谅你的。” “是吗?”清雪天真地歪了歪脑袋,“可是,不行。” “你说什么?” 清雪眼眶红红地举起了手里的匕首,悲伤又无辜地问道:“爹爹可以再原谅清雪一次吗?” “你……!” “娘亲说小孩子做坏事,菩萨娘娘会知道的,爹爹不要告诉菩萨娘娘好不好?” “不,不……!” 清雪双手握着那柄由清霜赠予的短匕首,用尽全力,一刀一刀地将奋力将它捅进了戚守荣的心脏。 她才八岁,她并不知道心脏的准确位置,所以她只能闭着眼睛在已经不能动弹的戚守荣身上随意乱捅,直到他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清雪将沾满血的刀子藏好,她的脸上还沾着戚守荣身上喷溅出来的血珠,浅浅的眼眶终于兜不住眼泪,泪痕洇湿了她小小的脸。 “清雪是个坏孩子。”她注视着彻底失去呼吸的戚守荣,更咽道。 一会儿后,她冷静地擦干了眼泪:“这都是他应得的。” …… 遵守承诺结契之后,赵丽娘命人撤掉了书房的结界,慕含章又重新帮她布下了一个新结界,她将他们客气地请进了书房。 赵丽娘心潮难平,她无法忘记戚守荣最后看着她的眼神,当一切貌似已经过去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慌了起来。 她很想去佛堂诵经,但是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好的。”赵丽娘尝试着想起死去的清霜以及性格比她还要怯懦几分的清雪,她现在已经是戚家唯一的主人了,而清雪也是唯一的继承人,哪怕是为了清雪,她也要振作起来,“我和戚守荣的事情解决了,既然定了契,你们肯定有期盼从戚家得到的东西,是什么呢?” 曲湘湘看了一眼慕含章,慕含章淡淡道:“我们需要两个空间锦囊。” “空间锦囊?” 这东西确实是千金难求,若是没有门路,翻遍整个修真界也不见得能找出来一个。 “管家。”赵丽娘喊了一声,管家立马出现在了书房前,他早在就那儿附近候着了。 管家立马应了一声:“是的,夫人。” “我们的库房里,还剩几个空间锦囊?” 管家掐着手指回想了一下,双手垂在身侧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夫人,还剩两个。” 赵丽娘松了一口气,要是凑不齐,她可不知道要怎么跟慕含章交代:“将它们全部取出来。” 管家也不敢多问,应下来之后立马去取了。 “二位,”赵丽娘认真地开口说道,“我和清雪十分感激二位救了我们的性命。” “不必如此,”慕含章道,“这不过是一场生意,不需要因此而感激谁。” “不,没有你们,我根本没有这个机会‘做生意’,所以……无论你们接不接受,我和清雪还是要跟你们说一声谢谢。” “清雪……”曲湘湘想起石花膏的事,于是便委婉提醒道,“她还小,夫人你日后忙于戚家事务,也别忽略了清雪。” “我已经没有了清霜,如今清雪是戚家唯一的继承人,戚家上下都会对她非常上心的。” 慕含章:“若是你有麻烦,可以启动契约联系我们。” 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说出的这句话,赵丽娘还是感激地应下了。 …… 曲湘湘端详着手中平平无奇的锦囊,她没想到慕含章开口向赵丽娘要两个,其中一个竟然是要送给她的。 “给我的?”她有点惊讶。 慕含章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摆出这副惊讶的样子:“要不是你决定帮清雪,我们未必能搭上戚家这条线。” 不要白不要,反正这玩意儿一个就够了,既然慕含章已经有了一个,她也没必要再推脱。 “御剑回去?”她问道。 “御剑?”慕含章挑了挑眉,“我没问题。” 曲湘湘:“……” 能不能忘了那件事,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 苍玄山,校场。 曲湘湘和慕含章刚把剑收好,胡青就急匆匆地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太好了,曲师姐……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怎么了?”曲湘湘问道。 “是林筝师姐,她、她……” “她怎么了?”曲湘湘急了,晃着胡青的胳膊问道,“你快说啊!” 胡青好不容易把戚喘匀了:“她和云轻轻在珍膳堂打起来了!” 第113章 怀疑自己是不是看了盗版书 珍膳堂? 那不是吃饭的地方吗? 曲湘湘有一瞬间对自己的听力失去了自信:“你说她们在哪儿打起来了?” “珍膳堂!”显然,胡青应该也觉得这个地点离谱到了一定的程度,他又重复了一遍,“她们在珍膳堂打起来了!” 没时间问原因了,曲湘湘朝慕含章摆了摆手,双臂一展,直接朝珍膳堂飞了过去。 刚到珍膳堂门口,她就听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喧闹声和起哄声,林湘的修为不如云轻轻,若是打起来她一定会吃亏的。 曲湘湘小跑着闯进了珍膳堂,里面的情形比她想的还要惨烈几分。 热菜、点心和打碎的瓷器以一种非常惨烈的姿态洒了一地,雪白的墙壁上突兀地溅满了棕色、红色的汁液,墙壁上挂着的由白术亲手题写的“好好吃饭”的字画也被撕得四分五裂,破碎地浸在一地的汁液里,尤为凄凉。 幸亏,曲湘湘松了一口气,林筝看上去并没有受伤。 一个身材魁梧、神情肃穆的食堂阿姨抡着一个比曲湘湘的脑袋还要大的勺子,威慑力十足的横亘在林筝和云轻轻中间,怒气十足地瞪视着这两个闯下大祸的丫头片子。 “你们两个打够了吗!”阿姨大吼一声,震得曲湘湘的耳膜生疼。 林筝红着眼眶瞪着云轻轻,云轻轻毫不示弱,竖着两道柳眉满脸怒气地回瞪着她。 看着这俩不省心的东西一脸拒不认错的模样,阿姨抡起大勺照着这两人的脑袋一人来了一勺,反正都是修仙的,她也不怕把这俩打坏了:“你们两个,跟我来!” 林筝和云轻轻走了,看热闹的人一下子便散开了,嘴里嘀嘀咕咕地抱怨了她们几句,不耐地重新排队去打饭菜。 刚才林筝那红着眼眶要哭不哭的模样仿佛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再想想云轻轻那个脾气,这两个人对上了就是炮仗撞烟花,不炸出一声响来不算完。 “她们到底怎么了?”曲湘湘拉着胡青问道,“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打起来?” 胡青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看见云师姐端着餐盘跟林师姐说了几句话,林师姐听了之后脸色很差,然后就把筷子摔了,云师姐没理会林师姐,又多说了几句,林师姐就站起来推了她,然后她们就打起来了。” “是林筝先动的手?”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的确是林师姐先动手的。” 这就糟了。 即便云轻轻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惹林筝生气了,但是先动手的人在别人眼中肯定是不占理的。 曲湘湘心里着急,于是便循着她们刚才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只是…… 曲湘湘无奈地看着胡青:“你跟着我做什么?” 胡青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来:“我就是有点好奇而已。” 曲湘湘:“……” 小小年纪怎会如此八卦? 这跟你们焚情谷的气质严重不符啊。 他们躲在一棵距离稍远的树后面,都不用施咒,就十分清楚地听到了食堂阿姨气愤至极的大嗓门:“限你们两个今天晚饭之前把珍膳堂给我打扫干净!反了你们了,敢在我韩梅梅的眼皮子底下打架,居然还敢浪费粮食!小丫头片子,要是晚饭之前还没有把食堂给我恢复原样,我就去告诉你们白术长老,让他老人家来收拾你们!” 偷听的曲湘湘不得不:“……” 韩梅梅? 认真的吗? 云轻轻极度不满地扯着嗓子叫了起来:“这不公平!分明是林筝先动手的!我不过是还击而已!” 韩梅梅叉着腰吼道:“先把绿茶饼往她身上扔的人是不是你!你就说是不是?!” 云轻轻被这一嗓子给吼懵了,音量小了一些:“我扔我自己的绿茶饼怎么了?” “这东西做出来是让你们乱扔的吗?这么喜欢扔食物,以后就别来珍膳堂吃饭!” 云轻轻恹恹地低下了头,虽然表情很不服气,但也没有再说半句反对的话。 “你呢?”韩梅梅瞥向林筝,“有意见吗?” 林筝红着眼眶,好一会儿才摇了摇脑袋。 “好,等外面的人吃完饭了,你们就马上过去收拾。” 韩梅梅走了之后,曲湘湘立马跑了上去,林筝一看到她,埋藏在心里的委屈一下全都爆发了,她扑上去抱着曲湘湘,更咽地喊着曲湘湘的名字:“湘湘……” 曲湘湘抱着林筝,瞪着撇着嘴角笑得一脸得意的云轻轻问道:“云轻轻,你到底和林筝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云轻轻整理了一下弄乱的头发,吊着嗓子说道,“只不过是告诉了她一些事实而已。” “什么事实?” “也没什么,”即便受到了韩梅梅的责罚,云轻轻的心情依然很好,“我爹准备跟楚家联姻了。” “联姻?!”曲湘湘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 她看的那本书里,在一众弟子下山历练之前可没有这回事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千灯节那天云轻轻邀请楚清歌而被拒绝了有关吗? 操! 要不是她看书的时候付了钱,曲湘湘真的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看了盗版书。 第114章 找他问清楚 韩梅梅不许她们用法术来打扫,她的原话是,必须要让那两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片子亲自将一团糟的珍膳堂打扫干净,她们才会明白浪费粮食的可耻。 曲湘湘看着虽然烦躁但依然趾高气昂的云轻轻和心不在焉的林筝,对韩梅梅的说法表示怀疑。 “动作麻利点儿,”韩梅梅抄着她的大勺,一边吃着刚出炉的南瓜饼,一边对着云轻轻和林筝喊道,“别想着偷懒。” 曲湘湘和胡青在韩梅梅身边坐了下来,她赔着笑道:“姨——” 韩梅梅凌厉的目光刀子一样射了过来,曲湘湘狗腿地给她倒了杯茶,匆忙改口道:“姐,您消消气。” 韩梅梅把茶接了过来,斜着眼睛问道:“你俩是这两个丫头片子的朋友?” 曲湘湘点了点头,收获了来自于云轻轻的“你这个不要脸的,谁跟你这个草包是朋友”的不善眼神一枚。 “……我们想过去帮帮她们,”曲湘湘指了指自己和胡青,“这么多活儿晚饭前她们两个干不完的。” 云轻轻和林筝都是身娇肉贵的大小姐,让她们不用法术独自在晚饭前将面目全非的珍膳堂打扫干净无异于天方夜谭。 虽然曲湘湘一点儿也不想帮云轻轻,但是她总不能不管林筝。 本以为只是来看热闹的胡青也忙喊道:“我也要帮忙!” 曲湘湘有点惊讶:“没想到你这么热心。” “还好吧。”胡青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韩梅梅将手里的南瓜饼放回了小碟子里:“这是那两个丫头惹出来的祸,她们要是做不完,我就告诉你们白术长老去。” 告诉白术的话,他指不定会让林筝关几天禁闭呢。 以林筝现在的状态,曲湘湘怕她和云轻轻一起关禁闭的时候会忍不住打起来,林筝的修为又不及云轻轻,关禁闭的地方她又闯不进去,等出来的时候林筝要是缺了胳膊断了腿的也不是不可能。 “姐,她们这是初犯……您就给她们一个机会吧,况且这珍膳堂要是收拾不好,今天晚上弟子们要到哪里去吃饭呢?姐,拜托了。”曲湘湘双手合十,拿出对付曲蔚然的眼神来看着韩梅梅。 韩梅梅:“……” 罢了,反正有免费干活的人,不用白不用。 “去吧去吧,”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在我眼前晃悠了。” 曲湘湘道了声谢,忙拉着胡青过去了。 “林筝……”曲湘湘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贴着她的耳边小声道,“事情还没弄清楚,等我们把这里打扫完之后,我再陪你去找大师兄问清楚好不好?” 林筝撸起袖子擦着地板,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曲湘湘一心想快点儿把活儿干完陪林筝回她自己的屋子让她好好冷静一下,等她将墙壁上那些汁液弄干净,满头大汗地回头一看,居然看到了胡青蹲在林筝旁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眼眶红红的林筝居然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来。 她为林筝脸上那可怜兮兮的表情感到一阵心软,正想过去帮她把她负责的那块区域打扫干净,云轻轻就“很不小心”地、不知道第几次地将手上的水甩到了曲湘湘脸上。 曲湘湘:“……” 你是小学生吗? 这种幼稚的恶作剧真的会让你得到满足吗? 别人或许曲湘湘还会犹豫一下,但是云轻轻的话,曲湘湘很肯定她会非常满足。 “云轻轻。”她抬起袖子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水,发出了低沉的警告声。 “怎么了?”云轻轻无辜地看着曲湘湘,“我不小心弄到你了?” “云轻轻,”曲湘湘忍着怒火,“你不觉得以你的年龄来说做这种事稍显年轻了吗?” 云轻轻想了一下才想明白曲湘湘这是在讽刺她:“曲湘湘,你又想打架吗?” 曲湘湘扬着下巴高傲地切了一声:“说得好像你打得过我似的。” 激将法对云轻轻来说果然屡试不爽,眼看这个坏脾气的大小姐扔了手里脏兮兮的抹布就要朝曲湘湘冲上来,韩梅梅握着她那大勺子使劲儿敲了敲桌面:“丫头,你想干什么!受的教训还不够,还想把这儿再砸一次吗!” 云轻轻被韩梅梅的大嗓门震住了,讪讪地将抹布捡了起来,边喃喃地、叽叽歪歪地咒骂着些什么,边狠狠地擦拭着周围的桌椅。 曲湘湘趁韩梅梅不注意,偷偷地朝云轻轻做了鬼脸,云轻轻差点又忍炸了,还是被韩梅梅瞪了一眼才安分下来了。 两个时辰后,他们几个人勉强将珍膳堂整理好了,韩梅梅大手一挥,算是放了他们一马。 “呼,”胡青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他笑着朝林筝摆了摆手,“明天去修习堂的时候,我会把东西带给你的。” “胡青,谢谢。” “小事儿而已,你别客气。” 等回到林筝的屋子之后,曲湘湘把房门关上了,林筝呆呆地坐在红木桌前对着一个青花茶壶出神。 曲湘湘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林筝,你知道,云轻轻说的话未必是真的。” 林筝摇了摇头:“不用这样安慰我,你知道云轻轻说的话是真的,她再怎么蠢也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在这里,女孩子家的名誉尤为重要,曲湘湘也不是不明白,就算云轻轻再怎么缺心眼,也不会拿自己的名声来气林筝,但是她怕林筝接受不了,毕竟林筝是真的很喜欢楚清歌。 “且不说楚家和云家现在只是有意联姻,你知道,以大师兄的性格,很大可能是不会接受云轻轻的。” “我不知道,”林筝吸了吸鼻子,“万一大师兄接受了呢?他向来无心于情爱之事,恐怕无论娶谁,对大师兄来说都没有差别,那么为什么不会是云轻轻呢?” 林筝这话曲湘湘根本无法反驳。 因为她知道楚清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大爱而无小情,成亲于他而言只是一个任务,至于娶的人是谁,恐怕他真的不会太过在意。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曲湘湘捧着林筝的脸说道:“既然这样,干脆去找他问清楚。” 如果他们两家真的要联姻,那么让林筝趁早死了这条心也是好的。 “现在?”林筝没什么底气地问道。 “你想去吗?” “你陪我吗?” 曲湘湘笑了笑:“当然可以。” 第115章 我很抱歉 楚清歌住的地方有点远,林筝不想飞,也不想御剑,她一路上握着曲湘湘的手,一言不发地埋头走路。 不一会儿,她们就走到了楚清歌的屋子前,他的屋子前收拾得很干净,旁边还有一片用篱笆围起来的花圃,里面种满了草药。 “去吧,”曲湘湘拍了拍林筝的肩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石椅,“我在那里等你。” 林筝绞着手指在楚清歌门前徘徊了半刻钟的时间,才鼓起勇气敲响了他的门。 楚清歌很快便开了门,看到林筝时似乎很惊讶:“林师妹?” “大师兄,”林筝强迫自己像平时那样笑了出来,“我有些话想问你,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 “当然可以。” 楚清歌站在门口,顺手掩上了屋子的门,看上去并没有半分请林筝进去的意思。 他想的是男女授受不亲,免得被人看到了说林筝的闲话,但落在林筝眼里,只觉得楚清歌待她疏远,连请她进去他的屋子也不愿。 林筝的脸色不禁白了几分,怔怔地没有吭声。 “林师妹?”楚清歌有些担忧地问道,“脸色这般难看,可是病了?” “没有,”林筝强颜欢笑道,“只是昨天夜里有点着凉。” “找芜华长老看过了吗?” “小事罢了,不需要麻烦长老。” “小事?” 楚清歌不太相信林筝的话,平日里,他所看见的林筝总是朝气满满的,而如今却好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瞧不出一点生机。 “我……”林筝胡乱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想让自己在楚清歌面前看上去精神一些,“我真的很好。” 见状,楚清歌也不再纠结:“师妹想问我什么?” 林筝咬着下唇,复又松开,如此反复几个来回,直把自己的唇咬得泛白之后,她才开口说道:“我今天在珍膳堂遇到了云轻轻。”她说完,抬头打量了一下楚清歌的神情。 但楚清歌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他依旧好脾气地眯着一双狐狸眼,带着淡淡的笑意等着林筝继续说下去。 “云轻轻说……她说……她说云家和楚家……似乎打算……联姻?”如此简单的一句话,林筝愣是吸了好几口气才把一句话说完整。 楚清歌并未打算隐瞒,很直白地说道:“确有此事。” 短短的四个字,让林筝的心一下沉入了又深又黑的海底,而海面之上仿佛还结了一层冰,她冷得快要窒息了。 林筝的牙齿在打颤,她的指甲陷进了掌心的软肉里,将那划出了一道道鲜艳的血痕。 只有这样,林筝才能勉强保持清醒。 “大师兄你和……云轻轻?”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撕成了两半。 楚清歌注视着林筝泛红的双眼,习惯扬起的眼角落了下来,但唇边依然浮现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家父确实是这样考虑的。” 林筝不知道自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在楚清歌面前哭出来。 沉默良久,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暂时冷静下来了,但声音里却还是有一抹藏不住的更咽:“那你呢?” “我?” “大师兄你自己的心意呢?你是真的想娶云轻轻吗?” 楚清歌眼球微微朝上,似乎是在思考:“这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林筝很轻地呜咽了一声,她不确定楚清歌有没有听见:“那……我呢?” “你?” “我喜欢……喜欢……” 楚清歌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林筝。”他喊了林筝的名字,打断了她。 林筝抬头翻了个白眼,企图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掉下来。 “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了!”她从未试过用这样愤然的语气跟楚清歌说话。 尽管如此,楚清歌还是开口道:“林筝,我很抱歉。” 林筝狠狠地推了楚清歌一把:“我不想、不想再见到你!” “林筝!” 林筝从曲湘湘跟前哭着跑了过去,曲湘湘想追上去,林筝很受伤地说道:“不要,湘湘,先不要,我想自己冷静一下。” 曲湘湘顿住了脚步:“你明天会去修习堂吗?” 林筝用袖子抹了把脸,点了点头。 “长老来之前要是你没出现,我会立刻去找你。” 林筝抽泣着点头。 曲湘湘把自己的帕子塞到了林筝手上:“你要是想,无论多晚,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林筝把帕子攥在手里,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曲湘湘沉着脸抬起头来,恰好与楚清歌的视线相对。 “楚师兄。”理智上,曲湘湘知道无论是她还是林筝都无法对楚清歌的选择做出任何批判,但是情感上,她永远会不讲道德地偏向林筝,因为她知道,林筝也总是这般毫不犹豫地向着她,“既然如此,千灯节那天,你根本不应该答应林筝和她一起去灯会。” 楚清歌不甚赞同地看着她:“那天是我们几个一同下山的。” “可你真的不知道林筝对你的心意吗?” “我知道。”若是他连林筝的心意都看不透,那他便白活了这许多年了,“我只是不能理解。” 林筝冷冷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无所谓,我想你以后都不需要理解了。” …… 第二天,修习堂。 令曲湘湘诧异的是,今天一大早她来到修习堂的时候,林筝已经在那儿了。 她双手交叠搁在桌子上,脑袋埋在了手臂里,似乎是在补觉。 曲湘湘不想打扰她。 她坐在了林筝旁边,将今天特意在珍膳堂多买的一份芙蓉糕和一袋子炸馒头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轻轻地翻动着书页,生怕将她吵醒。 胡青来到修习堂时,兴冲冲地想跟曲湘湘打招呼,曲湘湘指了指旁边的林筝,用眼神喝住了他。 他从斜挎的布包里拿出一本《发髻大解析》,双手递给曲湘湘,轻声说道:“曲师姐,林师姐醒来后你能帮我把这个交给她吗?” 曲湘湘接过了胡青手里的书,稍显不解地看着他。 胡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昨天在珍膳堂的时候,我夸了林师姐的发髻梳得好看,然后提到银月师姐有一本这样的书,林师姐说她想看,我就向银月师姐借了过来。” “银月?” 她居然会把书借给林筝? “我跟她说是借给一个女弟子,你千万别告诉她我是借给了林师姐,不然银月师姐会杀了我的。” “胡青,”曲湘湘很真诚地说道,“谢谢你。” 胡青憨憨地摸了一下后脖子:“没什么,你不在这几天隋玉师兄天天板着脸,银月师姐又嫌我什么都不会懒得跟我说话,我在苍玄山除了你们就不认识其他人了,还是林师姐见我可怜,经常跟我说话。” 听他提起,曲湘湘才猛然地想了起来,怪不得她老是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原来是把隋玉给忘记了! 第116章 南风馆 今天的炼丹课在某种沉闷的氛围中结束了。 只是虽然没有了林筝,云轻轻却依然没能如愿以偿地坐到了楚清歌旁边,尽管如此,她还是时不时地朝曲湘湘和林筝投去挑衅的目光,而林筝自始至终没有多看楚清歌和云轻轻一眼,曲湘湘也没心思去注意隋玉。 “大师兄,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你能在这儿多留一会儿吗?” 云轻轻怕楚清歌走了,长老还没走出修习堂,她就捧着书,在楚清歌跟前表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学精神。 曲湘湘发誓,她从不觉得云轻轻的声音居然也能这么软糯。 林筝的脸黑了大半,拖着曲湘湘就往修习堂外走。 曲湘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筝的神色,她垂着眼,两片唇抿得很紧,脚步重得仿佛想将青石地面跺出几个深坑来。 “云轻轻以为她这样我就会生气吗?”林筝狞着一张脸,忽然拔高了声音问道。 曲湘湘被她吓得小心肝一颤,附和道:“……当然不会。” “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林筝没理会曲湘湘的话,自顾自地说着,“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 “你能这样想可真是太好了。” 林筝泄愤似的踢飞了一块石头,忽然握住曲湘湘的肩膀,神神在在地说道:“湘湘,今天晚上陪我去一个地方。” 曲湘湘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但她不可能丢下失恋的林筝不管,于是只能应了下来:“你想去哪里?” “当然是去一个不一样的地方。”林筝用一种夸张地腔调答道。 “有多不一样?” 林筝阴沉沉地拍了拍曲湘湘的肩膀,高深莫测地轻声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曲湘湘:“……” 她不知道现在把林筝打晕会不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 忧心忡忡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曲湘湘对于林筝所说的“不一样的地方”丝毫没有头绪,她只能将这事儿先放在一边,专心致志地将她昨晚整理出的一大堆东西都塞进了空间锦囊里。 大部分是她的符咒、丹药,还有一些从各处搜罗的药材,药店掌柜送的迷你炼丹炉,还有白术给她的《修真界草药炼制大全—特别珍藏版》……总之她能想到的都放进去了。 她边整理着手边的东西,边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慕含章的剑鞘、人鱼的效忠、与戚家的契约,除了某些剧情她没在书中看过,或者是虽然看过但是已经彻底崩坏了的剧情,其实围绕着慕含章的主线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大概地,她想起了慕含章与黎渊之间那个神秘的约定,她或许已经知道了慕含章想从黎渊身上得到的东西是什么了。 曲湘湘无意间看向了手边的宣纸,她忽然想起了自己传给曲蔚然的那封信,已经过去好些天了,为什么曲蔚然还没有给她回信呢? 是还没有收到,还是说……还是说连曲蔚然也不知道她丹田内那股奇怪的灵流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所有令人忧心烦闷的事情就像是一个解不开的九连环,环环相扣,错综复杂,一旦解决了一个麻烦,总会有另一个新的麻烦再找上她,这对于一个恶毒炮灰来说未免有点太不人道了吧。 而且,曲湘湘托着下巴想道,仔细想想,比起女主阮青桃,慕含章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女主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这也太奇怪了。 曲湘湘的脑子里塞了太多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她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发疼,她用指关节使劲儿按了按,继续将手里的东西扔进空间锦囊里。 “咦?”待她抓起某个小瓶子时,她忽地停住了,“这是……” 这不是她炼制的吃下之后会变成兔子的丹药吗? 曲湘湘盯了那个瓶子好一会儿,心情复杂地倒出来一颗,在掌心上端详半晌,迟疑地张了张嘴,在快要将那颗药丸吃下去之前,曲湘湘忽然清醒过来似的,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现在的天还没黑呢。 不对。 不对! 她咬了咬舌尖,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这根本不是天黑天亮的问题,她不能这样,不能一直以这种奇怪的方式去接近慕含章。 她想起了自己为了到慕含章的床上睡个好觉,结果在门外等了他整整一晚,而慕含章疑似一整晚都跟阮青桃在一起这件事,回想起来,实在是傻透了。 呵,若是这件事被人知道了,不明真相的人说不定会以为她暗恋慕含章,对他求而不得。 要不是她很清楚自己喜欢的人是隋玉,说不定也会这样怀疑自己的行为。 但是,既然如此,即使她的初衷只是单纯地为了睡个好觉也不行!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变成兔子去找慕含章,曲湘湘觉得她应该将这一瓶子丹药扔了。 她确实扔了,扔进了自己梳妆柜的抽屉里。 “说不定以后会有用的。”曲湘湘理直气壮地耸了耸肩。 她将系紧了的空间锦囊贴身收好在自己的衣襟里,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想到了林筝,想到了慕含章,想到了她自己,一时间有些心神恍惚。 …… 夜晚,苍玄山。 曲湘湘和林筝在校场前碰头,曲湘湘看着穿了一身桃红色留仙裙,描了眉,抹上了胭脂的林筝,不禁再一次好奇地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找点乐子,反正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楚清歌一个男人!” “找点乐子?” 林筝快速地往四周扫了一圈,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山下最近新开了一家酒楼,我原本只是听说过,并不打算去,不过现在我倒是有点兴趣了。” “酒楼?你想去吃饭?” 林筝翻了翻眼睛,“当然不只是吃饭,额……”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纠结,很快又不见了,“反正你去了就知道了。” 她们召出佩剑,迅速划过苍玄山上空,恰好被经过校场,正赶往古今阁的慕含章撞见了。 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就宵禁了,她们这时候下山做什么? 慕含章本不打算管这个闲事,但是自打他回来之后,想从林筝出询问曲家关于钟情丹的答复,却一直没找到机会,给林筝传的讯也没有答复,与其在古今阁大海捞针,他认为更为紧要的是先去找林筝问问清楚。 而且,他真的不想再被类似于《龙阳八十八式》这样的书籍荼毒双眼了。 思及此,慕含章便不再犹豫,足尖一点,御剑追了上去。 …… 曲湘湘在林筝口中所谓的“酒楼”门口定住了。 “这就是你说的……酒楼?” 林筝略心虚地点点头。 “你说的酒楼就是南风馆?” 林筝狡辩道:“它确实也是酒楼。” “林筝,”曲湘湘虽然有点激动也有点好奇,但她还是不能让被云轻轻和楚清歌那件事冲昏了头脑的林筝做出什么糊涂事儿来,“你可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傻事。” “我当然不会。”林筝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子,“我要是想做糊涂事儿,就不会把你带上了。既然男人不开心了可以找女人,那女人不开心了就不能玩男人吗?” 好奇心让曲湘湘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干脆地挽住了林筝的胳膊,和她一起走了进去。 如果忽略掉后面御剑赶来,亲眼目睹这两人走进南风馆门口的慕含章,或许她们今晚会更开心。 第117章 喜欢凤眼 出乎意料的是,南风馆里头的陈设与普通酒楼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更为风雅。 南风馆内有几处人工搭建的亭台楼阁,虽说是微缩版景观,但是为了更加引人入胜,花草树木全都是真的,只是用上了缩小咒,所以最大的树看上去也不过只有一臂长。而潺潺的溪流竟然别出心裁地用上了新酿的酒水,因此馆子里总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馥郁芬芳,令曲湘湘宛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大开眼界。 一个穿着轻薄的月白长衫,手里执着一把折扇的男人走向前来,上下打量她们几番,掩唇笑道:“二位可是第一次来?” 她们只能瞪着眼睛点头。 “既然是第一次,不如让月奴领二位上去楼上厢房如何?” 他衣袖一拂,柳腰微摆,带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而月奴那腰细得仿佛真的只有巴掌宽,曲湘湘不禁怀疑就算是她也能一手握住。 曲湘湘:“那就麻烦你了。” 月奴将她们领上了二楼的房间,扬起一个温和又得体的微笑来,柔声细语地问道:“不知二位喜欢什么样的类型?不如待奴家下去拿牌子,让二位仔细挑选。” 还能翻牌子! 皇帝待遇啊。 怪不得这南风馆生意这么好,真会玩。 闻言,曲湘湘不禁精神一振,点头称好。 林筝:“…………” 她兴奋得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 这么看来,曲湘湘做糊涂事儿的概率比她可大多了。 月奴很快就把牌子端了上来,那些牌子都是玉做的,价格越贵的小倌用的玉便越好。 曲湘湘和林筝对着一水儿的牌子挑花了眼,月奴很是贴心地说道:“不如二位说说偏好什么类型的?奴家为二位推荐推荐?” 林筝的眼睛在那些牌子上转来转去的:“你们这儿真的什么类型都有?” 月奴弯着腰笑道:“应有尽有。” “那……有没有长着一双狐狸眼的?” 月奴纤细的手指在那一排排牌子上划过,不一会儿就用葱葱玉指捻起了一枚碧绿的翡翠牌子递到了林筝手中。 “青箫,”林筝夸了一句,“这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月奴又转向了曲湘湘:“那这位姑娘呢?” “我?” 曲湘湘咬着唇想了会儿,隋玉的相貌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特征…… “嗯……”曲湘湘不知怎地有些羞涩地支吾道,“你们……你们这儿有长着一双……凤眼的吗?” 她最后那几个字说得特别小声,月奴不禁把腰又弯下了些,温柔地问道:“奴家没听清,姑娘可否再说一遍?” “就是……”曲湘湘有些心虚,又不知为何有些许隐隐的兴奋,她张着双手胡乱地比划着,说道,“就是凤眼,你们这儿有吗?” 月奴指尖一划,很快就挑出了一块牌子递给了曲湘湘。 曲湘湘低头一看:“裴棋?” “他可满足姑娘的要求。” 曲湘湘慌乱地点头,一锤定音:“那、那就他们了。” 月奴将牌子收好,行了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曲湘湘端起一杯茶,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慢慢品着甘涩的茶水。 “凤眼?”林筝别有深意地盯着满脸不自在的曲湘湘,“隋玉是凤眼吗?” “咳咳、咳咳咳!” 曲湘湘心虚得被茶呛住了。 林筝丝毫没有同情心地继续发问道:“是谁长着一双凤眼来着?嗯?” 曲湘湘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林筝的眼睛:“凤眼其实也……很常见。” “是吗?”林筝夺过曲湘湘手里空了的茶杯,“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咱们苍玄山上好像只有一个人长着一双凤眼?” 即使是被喂了那劳什子的钟情丹还是忘不了那一双凤眼,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小杂种。 曲湘湘干巴巴地说道:“即便是,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林筝忍不住地想翻白眼,“你喜欢的人不是姓隋那家伙吗?” 曲湘湘很有辩论精神地分析道:“我最喜欢的眼型是凤眼,这跟我最喜欢的人是隋玉并不冲突。就算他没有长着一双凤眼我也依然喜欢他。” “说得好。”林筝极其敷衍地给曲湘湘鼓了两下掌,随即眯着眼睛说道,“只是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最喜欢的眼型是凤眼?” 曲湘湘:“……” 失恋的人都会变身福尔摩斯吗? 幸好,及时响起的敲门声拯救了曲湘湘。 “请进!” 月奴推开了门,后面还跟着两个长相清秀的小倌。 正是一个长着狐狸眼,一个长着“很常见”的凤眼那两位。 “青箫——” “裴棋——” “见过二位姑娘。” 这人的凤眼长得似乎不太规则。 曲湘湘托着下巴,很努力地没有表现出失望的样子。 这人的狐狸眼长得可不够狡猾。 林筝懒懒地扫了青箫一眼,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月奴轻轻一笑道:“那么月奴便先行告退了,二位贵客请慢慢享用。” 第118章 别被他抓到 曲湘湘和林筝对视一眼,林筝清了清嗓子,十指交叉于桌面上,宛如面试官一样严肃地问道:“你们两个……会做些什么?” 青箫和裴棋默契一笑,柔声答道:“只要是二位的要求,我们都会尽力满足。” 他们在南风馆这么些年,早就看出来曲湘湘和林筝是第一次来这种风花雪月的地方,因此十分拘谨,于是便一人倒了一杯酒,凑到她们身旁温声细语地劝酒:“这酒可是上好的竹叶青,只拿来招待上宾,二位何不浅尝一杯?” 自打在白家那一回,明白了自己是一杯倒的倒霉体质之后,曲湘湘就不怎么敢碰酒了,何况还是在南风馆这种地方,喝醉了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曲湘湘可不敢用自己喝醉了的脑子来冒险,于是便摆了摆手,将那杯酒推了回去,问道:“你们真的什么都能做吗?” 裴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斜着身子,媚眼如丝道:“我们南风馆的规矩就是尽我们最大的能力来满足客人的一切吩咐,所以您不用担心,只管说就是了。” 曲湘湘了然地点点头。 林筝伏在曲湘湘的耳边问道:“你想让他们做什么?” 曲湘湘神神秘秘地说道:“长夜漫漫,当然得做点有趣的事情才不虚此行。” “……比如?” 曲湘湘勾唇一笑,朝裴棋招了找手:“裴棋,你过来。” 裴棋听话地半跪在曲湘湘面前,侧着耳朵等着她提要求。 他做这行这么多年了,什么古怪的要求都见过,倒是也不怎么紧张。 况且,他们这一行的,能碰上像这两位般质量如此高的客人,那可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儿,他倒也乐意陪这两位生涩的客人玩些小花样。 曲湘湘压低声音同他说了几句话,裴棋白净的脸古怪地扭曲了一下,但很快又极其具有职业修养地重新扬起了嘴角。 “您……确定要做这个?” 曲湘湘眨了眨眼:“这个不能做吗?” “不是不能,只是……”裴棋为难道,“没有人会在这儿做这样的事,这要求实在是……”闻所未闻。 曲湘湘眼神炯炯,摩拳擦掌地说道:“那就别废话了,既然可以,那便快去准备吧,这么久没玩这个,我已经等不及了。” 裴棋欲言又止,在曲湘湘期待的眼神下只好应下了:“……是,那奴家这便去准备。” 他们两人出去之后,林筝碰了碰曲湘湘的手臂,怀疑地问道:“你让他俩做什么去了?” “等着吧,”曲湘湘朝林筝挑了挑眉,“我保证你待会儿会快乐得烦恼尽消。” “烦恼尽消?” 林筝的额角抽了抽,显然是想到了某些不太美妙的事情。 “其实……”她踌躇道,“也不必玩这么大吧?” 曲湘湘怔了怔:“你不喜欢玩大的?” 林筝摇头摆手以示拒绝。 曲湘湘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没关系,那就玩小一点。” 还没等林筝问明白,厢房的门就被推开了,青箫和裴棋抬着一张四方形的桌子,上面还摆着一个木箱子。 他们把桌子放好了,将木箱子里的东西哗啦啦地倒了出来,林筝伸头一瞧。 “……麻将?” 曲湘湘兴奋地坐了下来,搓着手道:“四个人,刚刚好。” “你说的‘快乐得让人烦恼尽消’的事就是打麻将?” “对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林筝没理她:“那大的、小的又是什么意思?” 曲湘湘将自己的钱袋子放到桌面上,看了看自己的钱袋,又看了看林筝。 林筝:“……” 你有病吗! 玩个麻将有必要这么神秘吗! 裴棋和青箫都已经坐下来了,曲湘湘用眼神催促道:“快坐下,你不玩吗?” 林筝狠狠地一拍桌子,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来:“玩!” 厢房里的麻将打得热火朝天,南风馆外,慕含章扬着一双凌厉的凤眸盯着馆外的招牌,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没施咒将它烧了。 他难以理解,曲湘湘那家伙居然真的敢来这种地方,那个女人疯了吗?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他竟然在这个该死的南风馆门前徘徊了大半个时辰。 而且,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曲湘湘居然还没出来! 她到底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或许是因为他在南风馆前徘徊的时间真的太长了,一个露着半边香肩,走路如风摆柳的男人扭着腰停在了慕含章跟前,掐着嗓子问道:“客官,进来玩吗?”他说着,还想伸手搭上慕含章的肩膀。 慕含章用剑柄拍开了他的手,一张俊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红了又紫,五颜六色的,脸色堪称得上是乱七八糟,十分精彩纷呈。 显然,这个人勾起了某些于他而言十分糟糕的记忆。 ……《龙阳八十八式》? 平心而论,慕含章现在想打人。 但是,他这么一拳下去,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男人是真的可能会死,他还不想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做这种事。 慕含章低沉地朝着那个小倌喊了声,“滚!”然后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曲!湘!湘!” 你最好不要被我抓到在做什么奇怪的事! 与此同时,在厢房里边吃葡萄边搓麻的曲湘湘忽然打了个冷颤,一股凉意顺着她的脊背爬上了她的后脑勺。 “您怎么了?可是冷了?”青箫十分贴心地问道。 “应该不是,”曲湘湘摆摆手,缩了缩脖子道,“就是忽然感觉……心里有点毛毛的。” 林筝侧过脑袋,斜着眼睛:“毛毛的?” 曲湘湘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看!” 没胡过几次的林筝:“……” 可恶! 居然被发现了! 作弊不成还被人看穿了,林筝自觉有点丢脸,于是站了起来,假惺惺地要去将窗户关上,免得把曲湘湘冻着了。 曲湘湘很有危险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牌,林筝连麻将边都没能看到。 林筝:“……” 小气鬼! 让你感情受挫的好朋友赢几把怎么了呢? 她气呼呼地伸手去关窗户,不经意间往下一瞧,底下那人怎么还有几分眼熟呢? 慢着,那人的眼睛是不是就是曲湘湘嘴里“很常见”的凤眼? 林筝被夜晚的凉风呛了一口,倏地睁大了眼睛,而她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大字——怎么会是你,小杂种! 第119章 你来这儿打麻将? 林筝:“……” 慕含章:“……” 林筝:“……” 慕含章:“……”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南风馆。 林筝现在终于明白曲湘湘说的“心里毛毛的”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就算那时慕含章被曲湘湘用石头砸破脑袋的时候,林筝也没见他露出这么瘆人的表情。 她迎着慕含章的目光,挺直了脊背,以一种超越自我的勇气颤颤巍巍地将窗户关上后,整个人虚脱般地软倒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用膝盖想也知道,小杂种肯定是误会了。 曲湘湘天真地问道:“你怎么了?累了吗?要回去休息吗?” 林筝摇摇头,怜悯地看着她。 曲湘湘:“……?” 是错觉吗? 为什么她感觉林筝看她的眼神好像佛祖般充满慈悲? “湘湘,”林筝拍了拍曲湘湘的手背,以一种与眼前的麻将桌异常不符的悲壮说道,“我刚才在窗户那儿往下看,看到了一个人。” 曲湘湘问道:“什么人?” 讲真,她觉得林筝这表情比较像是见了鬼。 “你见到了谁?”怎么会吓成这样? “……小杂种。” “小……”曲湘湘一双圆眼睛微微睁大,忙改口道,“你是说慕含章?” 林筝充满同情地点了点头。 “慕含章怎么会在这儿!”曲湘湘摸牌的手一抖,手上的牌“砰”地掉到了桌上。 林筝瞧了瞧桌上的牌,一下子支棱起来了,大喊一声:“我胡了!” 曲湘湘咬着指甲,心不在焉地从钱袋子里摸出一块灵石扔给了林筝。 “你也别太担心,”林筝将灵石收进了自己的荷包里,以为她是担心小杂种误会了,于是便安慰她道,“你的修为在姓慕的小杂种之上,若是打起来了他半点儿也占不到便宜。” 先不说她跟慕含章打起来到底谁才是占不到便宜的那个,曲湘湘奇怪地看着林筝:“我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林筝同样不解道:“不会?那你在担心什么?” “那是因为……”曲湘湘的脸皱成了包子,非常纠结地低声道,“慕含章喜欢的不是女孩子吗?” 所以他一个直男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剧情……已经脱轨到这个地步了吗? 这、这真的合理吗? 要不是她现在没有键盘,她已经抄着键盘上战场了。 林筝瞟了一眼曲湘湘,显然没跟上她的脑回路:“不然呢?” 曲湘湘气急:“可这里是南风馆!” 林筝:“…………” 万万没想到,她的脑回路居然是这样的。 林筝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敢肯定,姓慕的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要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要来……” 曲湘湘话未说完,她们厢房的门就被拍开了,曲湘湘抬头一看,说曹操孟德到——慕含章站在门口,脸色阴沉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曲湘湘:“……” 慕含章:“……” 曲湘湘:“……” 慕含章:“……” 四个衣着整齐的人和……一桌子麻将? “慕含章?”曲湘湘痛心疾首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含章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反问道:“你来这儿打麻将?” 曲湘湘理直气壮:“不然呢?” 慕含章火冒三丈:“你来这种地方打麻将?” 曲湘湘不甘示弱:“那你呢?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慕含章一更,沉声道:“我来找人。” 曲湘湘放下心来。 幸好,原来只是来找人的。 要是言情变成了纯爱,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穿越回去找原作者退钱。 曲湘湘眨眨眼,犹疑地问道:“找我?” 慕含章冷冷地笑了一声,仿佛是在嘲笑曲湘湘的自作多情,他指着林筝道:“找她。” 无辜被牵连的林筝被一块小酥饼呛得干咳不止。 “咳咳咳……”她对着青箫和裴棋道,“你们两个先出去。” 青箫和裴棋被慕含章的眼神吓得巴不得快点儿走,他们匆匆行了个礼,脚步飞快地出去了,还不忘贴心地将房门关上了。 慕含章在他们出去时无意间瞥见了青箫和裴棋的相貌,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们的眼睛……” 曲湘湘脸颊一烫,立刻窘迫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哦?”慕含章的语气轻飘飘的,“是吗?” 两个女孩儿异口同声、掷地有声地吼道:“当然是!” 这么一瞬间,慕含章彻底放下心来。 他看着林筝,冷淡地说道:“就算你想来这种地方买醉,也解决不了你和楚清歌之间的问题。” “你说什么!”被踩到痛脚的林筝霎时将那点畏惧用怒火燃成了灰烬,“你这个小……唔唔唔!” 那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曲湘湘便条件反射般捂住了林筝的嘴。 慕含章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曲湘湘忙赔笑道:“不不不,她不是那个意思。” 林筝愤愤地瞪着曲湘湘:“唔唔唔唔唔!” 曲湘湘你这个叛徒! 曲湘湘制不住林筝,只好悄悄使了个瞌睡咒,让林筝睡了过去。 早知道事情会变得这么离谱,她说什么也不能让林筝来这儿。 她将林筝扛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算是过去了,那明天呢? 都是苍玄山上的弟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不知道林筝还能忍得了多久。 有时候,她宁愿林筝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也总好过将委屈和郁闷都憋在心里。 曲湘湘将床铺的帷幔放下,在外面施了个静音结界,希望林筝今晚有个好梦。 好了,解决了一个麻烦,还有另一个更大的麻烦。 曲湘湘已经习惯了,虽然她是真的不想习惯这种东西。 她看向了慕含章,慕含章也正以一种极其不悦的目光打量着她。 曲湘湘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她没得罪他吧? 曲湘湘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慕含章,你找林筝有什么事吗?” 第120章 羞耻的梦 慕含章凝视着曲湘湘圆溜溜的大眼睛,似乎并无意于回答她的问题。 虽然好奇他到底有什么事需要到这种地方来找林筝,但是既然慕含章不想说,曲湘湘也不会这么不识趣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她指了指紧闭的房门,小声道:“宵禁的时间快到了,你不回去吗?” 慕含章看着她:“你想留在这儿?” “我得在这儿陪着林筝。” 慕含章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曲湘湘已经哈欠连天了,度过了无数个失眠的夜晚之后,曲湘湘格外珍惜这点睡意,她打算去旁边的房间开间客房,但是问题是,慕含章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不禁纳闷了。 他怎么还不走? 难不成是打算在这儿等着林筝醒过来?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重要呢? 而且,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曲湘湘百无聊赖地盯着桌子上的青花瓷茶杯,熟悉的草木香不讲道理地直往她的鼻子里钻,曲湘湘脑袋一歪,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曲湘湘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好像一片叶子,一根羽毛,无依无靠地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 海面? 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卷住了她的脚踝,拼了命地将她往水下拖去。 她大喊着求救,扑棱着四肢害怕地挣扎着,却还是被拖进了水下。 咕噜噜,一串细细密密的泡泡自她的嘴边溢出,熟悉的窒息感让她感到绝望,她两手扼住自己细长的脖子,因难受和害怕而不受控地涌出来的泪水融进了腥咸的海水中。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腰,抱着她往水面上带。 她的脸因缺氧而变得青白,再不呼吸的话,真的会死的。 曲湘湘拼命回头,抓着那只手臂猛地转了个身,蛮横地撞上了那个人的嘴唇。 氧气让她的肺部重新变得充盈起来,她发出满足的喟叹,在水中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她看到了一双漂亮的、对称的凤眼。 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如海底一样冰冷,但她无端被那双眼睛吸引,甚至离开了那人的唇,几欲吻上他的眼睛。 然后,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将她裹挟,曲湘湘搂着那人的脖子,心惊胆战地睁开眼睛,他们已经离开了水下,凤眼的主人正搂着她倒在一张铺着鹅毛锦被的贵妃榻上,专注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曲湘湘的心停了一瞬,然后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一只手搂着那人的脖子,另一只手细细抚过那人优越的眉骨,描绘着他眉眼的形状,他抿着唇,抓住了在他脸上作乱的手。 “可以吗?”他问。 曲湘湘不解:“可以什么?” 他挑起锋利的眉毛,继续问道:“可以吗?” 曲湘湘的脑子嗡嗡的,不太明白他想问什么。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俯下身一点点地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最终,他的额头抵住了曲湘湘的额头。 他们的呼吸粗重得清晰可闻。 近在咫尺的漂亮凤眼几乎让曲湘湘迷失心智,他略薄的唇一张一合,执拗地问道:“可以吗?” 就在此时,梦里的曲湘湘发挥了不合常理的机智,她脸红红地问道:“要是不可以呢?” “那我现在就走。” 走? 好不容易在梦里逮着个帅哥,曲湘湘可不乐意让他走。 他的额头上不知为何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她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砰”地一声,曲湘湘猛地一抖,从桌上弹了起来。 她顶着一张大红脸,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而后眼睛一抬,一双凤眼正深深地注视着她。 曲湘湘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慢着慢着,难不成她还没醒? 在慕含章的注视下,曲湘湘一脸害怕地、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然后“嗷呜”一声,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木着脸看完这出独角戏的慕含章表示:“…………” 她该不会是睡觉睡傻了吧? “你在做什么?” 曲湘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一般,猛地闷了一大口茶,连连摆手道:“不……没、没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杀了她吧! 要是被慕含章知道他成了她不可描述的梦境的男主角,肯定会一剑捅死她的! 而更重要的是,她怎么会梦到他呢? 要知道,以前慕含章出现在她的梦里的时候,她都是做的噩梦。 比如被他丢进万蛇窟,或者像切生鱼片那样将她片成九千九百九十片,丧心病狂地炫耀他的刀工。 羞愤欲死已经不足以形容曲湘湘的心情了,如果可以,她希望有一个魔仙女王将她接回去魔仙堡重新做人。 慕含章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口问道:“做噩梦了?” 曲湘湘炮仗一样,炸了起来:“梦?什么梦?谁做梦了?我不是,我没有,我这辈子没做过梦!” 慕含章:“……” 倒也不必。 “砰!” 门又响了一声,曲湘湘如蒙大赦般蹦到了门前:“我、我来开门!” 然而,还没等她的手碰到门框,厢房的门就被一阵掌风拍开了。 要不是曲湘湘闪得快,她大概也会被那一章给掀个跟头。 “曲师妹?” 曲湘湘看了一眼来人,难掩惊讶地叫了起来:“楚师兄?” 楚清歌眼睛一扫,同样惊讶道:“慕师弟?” 楚清歌看着曲湘湘,又看着慕含章,眼神在她们之间逡巡几个来回之后,露出了一种很懂却又略不赞同的眼神来。 曲湘湘:“……” 她发誓她看见了慕含章的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曲湘湘抖着嘴角说道:“不,大师兄,我可以解释!” 楚清歌眯着一双狐狸眼笑道:“师妹放心,今晚的事我定然不会说出去的。” 曲湘湘:“……” 你怎么这么肤浅? 一男一女出现在南风馆的厢房里就必定是要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吗? 思想放宽一点,说不定我们只是在预习明天的炼丹课呢? 还不许人家换个地方学习吗! “不是!”受方才那个梦的影响,曲湘湘面红耳赤地着急道,“我们只是在这儿恰好遇上了。” 楚清歌的脸上写满了“你在逗我”几个大字:“你们恰好在这儿遇上?南风馆?” 曲湘湘干巴巴道:“毕竟……世界非常小,世事真奇妙?” 可恶啊,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再rap了! 楚清歌叹了口气:“师妹放心,我真的不会将今晚的事说出去。” 目睹全程的慕含章表示:“…………” 他默默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真的没眼看了。 第121章 演技太差 慕含章调整了一下呼吸,平静地岔开话题:“楚师兄为何在这儿?” 楚清歌一顿,表情严肃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我来此乃是为了追踪一只梦妖。” “梦妖?但房间里似乎没有妖气?” “那只狡猾的梦妖偷了白长老的符咒,将一身气味隐藏了起来,但也正因如此,它在白长老的房间里留下了一丝气息,长老将这一缕气息附在了追踪符上,我循着符咒的指引才找到了这儿。” “梦妖?”这种妖怪曲湘湘在《初级妖精大全》里倒是见过。 梦妖梦妖,顾名思义,以梦为食,为了搜集美梦,它们常常会用法术勾起人们心中的欲念,或是钱财,或是爱人,或是事业,刻意在梦中营造美好的回忆,然后再潜入他们的梦中将梦吞食。 所以,曲湘湘倏地抖了一下,难不成她方才做的那个梦也是因为梦妖的缘故吗? 但是……但是为什么会是慕含章? 慕含章显然也与她想到了同样的事,向曲湘湘投来了探寻的目光。 不敢看那双充满探究的凤眼,曲湘湘低下头,白皙的小脸绯红一片。 或许不是因为梦妖,她在心里怒吼道,说不定只是因为海底下的那个人工呼吸让她对慕含章产生了某些奇怪的幻想。 她有喜欢的人,她会做那样的梦很大可能是人工呼吸带来的短暂的副作用,而慕含章男主光环那么大,她受了点影响,所以馋上了他身为男主金光闪闪的身子! 她一个恶毒女配,在梦里渣一点怎么了呢? 思及此,曲湘湘又充满底气地挺起了胸膛,无所畏惧地迎上了慕含章的目光。 慕含章:“……” 算了,她的戏一直都很多。 “梦妖在这里?”曲湘湘问道。 “如果追踪符没有出错的话,是的。” 然而,他们都知道白术的符咒非常靠谱,毕竟他老人家就是教这个的。 这个厢房可以说是一眼就能看完,他们扫了好几眼都没发现梦妖的踪迹,最后,他们将目光一起放在了落下的帷幔上。 “但是……”曲湘湘为难道,“林筝还在那儿睡着。” 楚清歌语带疑惑:“林筝?” 原本曲湘湘不想让楚清歌知道林筝在这儿,她不想让楚清歌知道林筝因为他和云轻轻的事儿所以才来南风馆,但是事已至此她只得说道:“她是和我一起来的。” 楚清歌皱了皱眉。 曲湘湘没有多说什么,沉默地点了点头。 “男女授受不亲,既然林师妹在那里,我跟慕师弟不便过去,曲师妹你可以吗?” 梦妖只是低阶妖精,曲湘湘不认为自己对付不了它,于是便答应道:“可以,我过去。” 她将酌月握在手里,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轻轻地推开了帷幔。 一只胖嘟嘟、圆滚滚,长着长鼻子、尖耳朵、大眼睛的,一个成年男性巴掌高的小妖精正扇动着又短又粗的胳膊,在林筝的脑袋顶上十分快乐地飞来飞去,嘴巴还吸出了一缕缕月白色的梦丝。 它察觉到有人进来,停住了吸食梦境的动作,睁着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曲湘湘。 曲湘湘酌月一挥,想将它捆过来,谁知那小妖怪嘴巴一喷,曲湘湘的酌月顿时歪了个方向,擦过了它的尖耳朵。 它尖声叫了起来,一双小短胳膊甚至扇出了残影。 曲湘湘不想跟它浪费时间,手腕一翻将酌月在半空中打了个旋,酌月显然比那两只小短胳膊靠谱多了,倏地就将梦妖捆了起来。 梦妖本来就大得离谱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它尖叫着,惊恐地喷出了源源不断的泪水,一双尖耳朵害怕地上下晃动着。 “闭嘴!”曲湘湘被它的叫声扰得头疼,握着拳头威胁道,“再叫就揍你!” 梦妖打了一个小小的嗝,倒是被吓得不敢再叫了,只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他们这么一闹,静音咒彻底失去了效果,林筝被吵醒了,悠悠地睁开眼睛,她嫌弃地看了眼床边的曲湘湘,探着脑袋不知道在找什么。 曲湘湘:“……” 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林筝往曲湘湘身后一瞧,正正好地看见了魂牵梦萦的楚清歌,她尚未完全清醒,分不清美梦与现实,于是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赤着双脚下地,直直地朝楚清歌奔去。 楚清歌不知没反应过来还是怎地,倒也没躲,任由林筝直直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被林筝撞得往后趔趄了几下,虚虚地揽住了林筝的肩膀以稳住身形,随后立即将手放了开来:“林师妹?” 林筝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楚清歌的腰,她将睡得额发凌乱的脑袋深深地埋在了楚清歌的肩膀里,喊他:“刚才还喊人家小筝筝,这会儿怎么又变了?我不喜欢你喊我林师妹,太生分了,” 楚清歌:“……” 曲湘湘:“……” 曲湘湘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小筝筝,我求求你清醒一点! 楚清歌显然也被林筝,以及林筝口中所说的称呼吓了一跳,边将手背在身后想将自己从林筝的桎梏中抽出来,边说道:“林师妹,你刚醒,许是误会了。” 林筝很伤心地看着楚清歌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你这是在欲拒还迎吗?” 楚清歌的耳垂染上了一抹绯红,缩着肩膀想让林筝将他放开。 曲湘湘抓着梦妖,在一旁幸灾乐祸道:“大师兄放心,今晚的事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楚清歌无奈:“曲师妹。” 曲湘湘叹了口气,拍了拍林筝的肩膀,示意她往自己手指指着的方向看一眼。 林筝顺着曲湘湘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顿时:“…………” 慕含章? 小杂种! 她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立马放开了楚清歌,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林筝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的梦里必不可能出现慕含章这个小杂种,所以这不是梦! “林筝?”楚清歌看着抖得跟风中芦苇似的林筝,还以为是梦妖吃了她太多的梦,伤了元气,“为何你看见慕师弟反应这么大?” 慕含章:“……” 林筝窘迫得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她自觉没脸见楚清歌,两眼一翻,精准地晕倒在了曲湘湘怀里。 曲湘湘:“……” 这装晕的演技也太差了, 第122章 她还没傻透 自从在南风馆遇到慕含章和楚清歌之后,已经过去三天了。 这三天,林筝谎称身体不适,既没去校场早练,也没有去修习堂听讲,连曲湘湘去找她,她亦是一副避而不见的态度,曲湘湘无法,只好由她去了。 但是,明天就是下山的日子,曲湘湘忧心她将这事儿给忘了,一下了修习堂就想去找林筝,谁知刚出修习堂的门口,就被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给拦住了。 “是你?”曲湘湘眼神闪躲着悄悄往后退,“有什么事吗?” 隋玉的脸色沉得仿佛能下雨:“曲湘湘,明天就下山了,你到底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曲湘湘心虚地快速眨了眨眼睛,垂下眼睑不敢与隋玉对视,干巴巴地说道:“躲你?怎么会呢?” “不会?” 修习堂前人来人往,隋玉受不了被人围观,抓着曲湘湘的手腕旋身一闪,闪进了通往古今阁的一条僻静小巷里。 曲湘湘不知为何紧张,低着脑袋玩着佩戴在腰间之上的一串银色小铃铛,就是不敢去看隋玉的脸。 隋玉盯了她半晌,沉沉开口问道:“你从长宁回来已经这么久了,我不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都不来找我?” 曲湘湘咬着唇,细声细气地说道:“当然不是。” “曲湘湘,”隋玉用力地压抑着心中喷涌的怒火,“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我……” 曲湘湘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她本来是想着要去找隋玉的,可是……可是因为梦妖给她造出的那个梦,让她这几天满脑子都想着这件事,自然地,她也就将去找隋玉这事儿忘在了脑后。 不过,就算她没忘,她也没有勇气在做了那种梦之后去找隋玉。 “你什么?”隋玉皱着眉,有些焦躁。 “我这几天……很忙。”曲湘湘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发生了一些事情,林筝很难过,我不能放着她不管,所以、所以才一直没有时间去找你。” “只是如此?” 她确实没说谎,只是用了春秋笔法,掩盖了一部分事实。 曲湘湘心安理得地点点头。 “那个半魔呢?” “半魔?”曲湘湘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在说慕含章,情不自禁地微微拔高了声音道,“这、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隋玉的瞳孔蓦地缩紧了:“你紧张什么?” “我没有紧张。”曲湘湘条件反射般立刻反驳道。 “曲湘湘,你心虚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曲湘湘确实是有些心虚,但那归根究底只是一个梦,到底是不是梦妖的手笔还两说,她讨厌隋玉这般咄咄逼人的姿态。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你和那个半魔在长宁的时候做了什么吗?从苍玄山下去长宁,就算不能御剑,来回不过也一天半左右的时间,可你们呢?你们在长宁待的那些天,到底在做什么?” “做什么?”他字里行间尽是在暗示曲湘湘和慕含章在长宁做了些见不得光的事,曲湘湘忽然有些生气,退后半步问道,“你认为我们在长宁做了什么呢?” “曲湘湘,”他走近半步,重新缩短了和曲湘湘之间的距离,“你确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曲湘湘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这一切都没变。 隋玉还是原主记忆中那个自私、说话难听、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的家伙,曲湘湘不禁又一次地想道,原主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他呢?就因为这张脸吗? 蓦地,曲湘湘怔住了。 对啊,原主喜欢他什么呢? 而现在,她又喜欢他什么呢? 若是论脸,他根本比不上慕含章。 离奇的是,她为何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隋玉抬起手,靠近了曲湘湘的脸,曲湘湘皱着眉将脸偏了过去,十分抗拒地躲开了他的手。 一时间,隋玉的手尴尬地僵在了半空中。 “曲湘湘。”他又喊她,声音中饱含愠怒以及难以察觉的失落。 心中纠结不安,曲湘湘的小脾气一下子被他激了起来:“我为什么不能这样跟你说话?” 隋玉似乎是被她激怒了,又似乎是很惊讶地瞪着她。 曲湘湘屈起手指蹭了蹭自己心脏的位置,直视着隋玉的眼睛:“如果你还没有忘记,你应该知道是你先不想好好跟我说话的。” 她在慕含章面前是怂了点,但那是因为她知道慕含章是全书武力值天花板,她知道原书中她所占据的这具身体最终死在了他的手里,但那不代表她是个没有脾气的软柿子。 即便她真的喜欢隋玉,她也不想去讨好一个不尊重她的人。 隋玉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眼睛却依然没有离开过曲湘湘的脸:“是因为那个半魔?” “是因为你。”曲湘湘学着他的样子笑了一声,“你为何一定要扯上慕含章?” “因为你一边说着喜欢我,一边却非常在乎他,不是吗?” “我在乎的人有很多。”曲湘湘下意识地没有反驳隋玉的话,反而问道,“你知道我喜欢你,那你呢?” 记忆中,虽然隋玉没有拒绝过现在的她,但是也从未说过喜欢她,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因为慕含章的关系对曲湘湘大小声呢? 隋玉将悬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两下,一言不发地看着曲湘湘的眼睛。 他享受曲湘湘对他的爱慕,也承认看到她的变化之后对她颇为欣赏,但是……喜欢? 焚情谷不禁止弟子娶妻生子,佛说人生有八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得修行的真谛,诸天神佛,成亲之后才开悟的亦不在少数,焚情谷的长老们倒不会太纠结于此。 甚至,曾有长老抚着长长的胡须跟他们一众弟子说过,若不动情,如何忘情?若是忘不了,那便证明你与此道无缘,不如趁早另觅他途,也算是一场造化。 但因恐于道心不稳,大多数弟子宁愿苦修,也不会选择这条风险如此大的修行之路,所以,隋玉一直都没有动过娶妻生子的念头。 他一直不说话,曲湘湘拧紧了眉心,喃喃道,“所以,你不喜欢我,但是又不想让我喜欢上别人?”她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荒谬,“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 隋玉张了张嘴,片刻后才说道:“不是你非要喜欢我的吗?” 确实,曲湘湘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攥得紧紧的,痛得她透不过气来,但是与此同时,莫名其妙地,她忽然松了口气。 “……那么我想,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曲湘湘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巷子后,将这场对话听了个完整的慕含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松地敛着双手,倚着背后的墙壁,任由阳光倾斜在他的脸上。 原本以为曲湘湘那家伙吃钟情丹把脑子给吃傻了,现在看来,她也还没傻透。 他慢慢垂下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地笑了起来。 第123章 下山 曲湘湘原以为自己会哭,但是她没有。 虽然她的心很闷,好像被罩在了一个不透气的塑料袋里,可是她一点想哭的感觉都没有,不仅没有,她甚至还站在了林筝的屋子前,打算安慰不仅失恋,还在明恋对象前丢尽了脸面的林筝。 而事实上,她似乎也才刚刚失恋而已。 曲湘湘没有多想,她不愿意去回忆这件事,不想去触及那些受伤的回忆,她认为,是因为她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待久了,所以心理素质也难以避免地强大了起来。 “叩叩叩” 她如往常般带着从珍膳堂打包的食盒,敲响了林筝屋子的门。 知道她不想见人,在那几天里,她通常都是将食盒放在林筝的屋子门前就走了,隔天看到屋子前空出来的食盒,就能知道她没事,而且还有胃口乖乖地将曲湘湘打包的饭菜全吃下去。 但是今天,她必须见到林筝不可。 有资格下山历练的弟子都已经在收拾行李了,林筝也是这次下山历练名单中的一员,曲湘湘担心不在状态的林筝将这件事彻底忘了,还操心地想替她打包行李。 “林筝,”她在门外说道,“我有很重要的话想跟你说,你连我也不想见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曲湘湘才听到了脚步声,然后又过了一会儿,那扇木门被缓缓打开了。 林筝衣着完好,发髻整齐地出现在曲湘湘面前,曲湘湘有些惊讶,她不出门也会把头发梳得这么复杂吗? 林筝木着脸,一把将曲湘湘拉进了屋里,飞快地关上了房门。 曲湘湘:“……” 怎么有种仿佛特务接头的错觉? 曲湘湘叹了口气,将珍膳堂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问道:“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明天?”林筝思维很跳脱地问道,“怎么?难不成楚清歌和云轻轻明天就要定下婚约了?” 曲湘湘:“……” 她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大声说道:“当然不是!” 林筝放下心来,没有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那明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曲湘湘打开食盒,将林筝爱吃的青笋炒肉、麻辣鸭血和锅包肉一一摆在了桌子上,还有一碗香喷喷的大白米饭和一盅韩梅梅极力推荐的老鸭汤,她将筷子递给林筝,示意林筝先把饭给吃了。 林筝看了看这一桌子菜,可怜兮兮地问道:“桃花酥……” 她每天都会给林筝带一小袋子桃花酥,因为知道她心情不好,而糖分容易让人产生幸福感,但是她今天被隋玉拖着,去到珍膳堂的时候最后一份桃花酥也被银月拿走了,若是其他人曲湘湘或许还会上去交涉一番,但银月的话…… 罢了,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银月这么讨厌她,哪怕把桃花酥倒了都不会给她的。 “我今天去晚了点没买到,”曲湘湘说道,“今天的点心只剩下菊花糕了,但是你讨厌吃那个。” 提起菊花糕,林筝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夹了一大口锅包肉塞到了自己嘴里:“菊花糕还是算了。” 林筝吃得差不多了,曲湘湘曲起指节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将她的注意力从菜里引到了自己身上:“明天是下山历练的日子,你也在名单上,还记得吗?” 林筝张着嘴,完完全全一副惊讶得仿佛从未听说过这件事的模样。 曲湘湘头疼。 她就知道林筝肯定是把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下山历练?!”林筝尖声叫了起来,“那岂不是又要见到楚清歌了!” 曲湘湘有气无力地撑着自己的脑袋:“……你的重点只有这个吗?” “还有云轻轻!”林筝就着茶将嘴里那一口饭拼命咽了下去,激动道,“她一定、一定会时时刻刻跟着楚清歌,并且会一刻不停地在我面前炫耀!” “下山之后,自行散去,我们不一定非要跟云轻轻他们一起走。” 林筝抿了抿唇,不说话。 曲湘湘难以置信地喊她:“林筝!” 她将脑袋埋在空了大半的饭碗里,不敢直视曲湘湘的眼睛。 曲湘湘气得站起来抢了她的碗:“不要告诉我下山的时候你想跟着楚清歌和云轻轻!” “什么叫‘跟着’?”林筝不乐意了,“那路就在那儿,又不是只有他们能走!我也想往那个方向走不行吗?” 曲湘湘双手撑在桌子上,低头看着林筝的眼睛:“林筝,别犯傻。” 林筝泄气地闭上了眼睛,小声说道:“我不会跟着他们的。” 曲湘湘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知道你难受。” 林筝抱着曲湘湘的腰,好一会儿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呜咽:“……楚清歌他不喜欢我。” “没关系,会有人喜欢你的。” 林筝用力地点头。 “好了,”曲湘湘拍了拍她的背,“快去收拾东西,你想明天迟到,临下山之前还要被白术长老骂吗?” 林筝眼圈红红地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 第二天,校场。 曲湘湘看到胡青的时候,才知道他们三个焚情谷的弟子也会跟他们一起下山历练。 他们将黎渊送来苍玄山那时,没想到竟会被黎渊给逃了,所以蹉跎了不少时日,因此也错过了焚情谷下山的时间,因此在两边的长老商议过后,决定让他们随着苍玄山的弟子一起下山,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跟着苍玄山的弟子上课修习的原因。 曲湘湘本来正因此事烦着该如何面对隋玉,她眯着眼睛一瞧,却冷不丁地看到了慕含章挺拔的身影,少年沐浴在阳光中,美好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 她呼吸一窒,脸色蓦地白了一半。 原书里的曲湘湘,正是在这次的历练之中死于慕含章的手里。 第124章 人以群分 曲湘湘心不在焉地低着头,虽然已经深秋,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出了一身冷汗。 原书里,看不起小杂种的曲湘湘自然不可能跟慕含章结伴而行,但是与曲湘湘积怨已久的慕含章却早已打算在这一次历练之中将曲湘湘这个恶毒的蠢货除掉,因此在蛇怪出现之时,他“恰巧”地与曲湘湘在同一间客栈落脚。 曲湘湘的脑子飞速地转动着,这是原著的内容,只是现在有许多事都不一样了,她不觉得现在的慕含章还想将她杀了,更何况……更何况还有黎渊,她身负与黎渊的主奴契约,她知道慕含章想从黎渊身上得到的东西于他而言有多么重要,既然他选择了曲湘湘作为他与黎渊之间的媒介,那就意味着他不想杀他。 即便有很多事情都已经跟原著的内容大相径庭,但是原著中的“万蛇窟”于曲湘湘而言就像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她一天没有平平安安地跨过这一段剧情,便一天提心吊胆地无法安寝。 就在曲湘湘心神不宁之时,一道清甜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师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曲湘湘僵着脸抬头一瞧,竟是许久没什么联系的女主阮青桃。 阮青桃一如既往地穿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裙,一头秀发全都盘了上去,额间缀着了一个翠绿色的小吊饰,衬得她肌肤如雪,眉目如画:“我瞧你脸色不太好。” 曲湘湘还记得,就是这一次下山历练,让阮青桃和慕含章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巨大的飞跃。 意思就是,从纯洁的小情侣,发展成了不太纯洁的小情侣。 嗯,大家都懂的。 思及此,她本就忑忐不安的心又掺了些奇怪的酸涩,她懊恼地皱了皱鼻子,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小师姐?”阮青桃瞧曲湘湘愣愣地不说话,不由得又喊了她一声。 “不好意思,”曲湘湘干巴巴地笑了笑,“我昨天晚上没睡好,脑子不太清醒。” 阮青桃笑道:“没睡好?你跟焚情谷那个仪表堂堂的师兄闹别扭了?” 曲湘湘有些惊愕地看着阮青桃:“你怎么知道我跟他……” “这还不好猜吗?”阮青桃晃了晃脑袋,那个翠绿色的挂坠随着她的动作在她的光洁的额头上摆来摆去的,衬得她格外俏皮可爱,“从你看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了。” “眼神?”曲湘湘摸了摸自己薄薄的眼皮:“有这么明显吗?” “肯定是因为小师姐你真的非常喜欢那位师兄,连我这种局外人都看出来看了。” 阮青桃声音甜甜的,嘴巴也甜甜的。 一开始,她使计让不小心吃下钟情丹的曲湘湘睁眼后第一个看到的人是隋玉,正是因为在隋玉来了苍玄山之时,阮青桃对他跟曲湘湘之间的那点事儿略有耳闻,但是在曲湘湘吃下钟情丹之后,她已经将曲湘湘和隋玉的事全部打探清楚了。 曲家和隋家在修真界那都是有名望的家族,早些年,曲湘湘死皮赖脸地黏着隋玉那点事儿,但凡在修真界叫得上姓名的家族,都拿那些事儿当茶余饭后的谈资来笑话曲尚才。 这人做生意精明了一辈子,儿子也是个有出息有手腕的,偏偏却生了曲湘湘这么个文也不行,武也不精的草包,甚至于苍玄山愿意收下这个草包,还是因为曲尚才给苍玄山捐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财,如此笑话,可给了那些跟曲尚才和曲蔚然有龃龉的家族不少乐子。 论相貌才学,武功修为,阮青桃自认为她一点也不会输给曲湘湘这个草包,而曲湘湘居然毫无自知之明,身为女儿家名声都已经因为隋玉败坏了,还妄想着跟她抢慕含章,她凭什么? 既然曲湘湘已经喜欢了隋玉这么多年,何不继续喜欢下去呢? 只要她想想办法将曲湘湘和隋玉重新撮合在一起,待三个月过后,说不定曲湘湘会重新爱上隋玉,又或者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到时候慕含章就是她的了。 曲湘湘自然不知道阮青桃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但她跟阮青桃还没有熟到能随意讨论她的感情生活那份上,所以她并不打算告诉阮青桃她跟隋玉吵架的事,只能干巴巴吐出两个字来:“是吗?” 阮青桃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我瞧那个师兄也很喜欢你呢,你们都长得这么好,郎才女貌的,多般配啊。” “他很喜欢我?”就隋玉对她那个态度,曲湘湘很想知道阮青桃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他很喜欢她。 “难道不是吗?” 曲湘湘嘴角抽了抽,很想告诉她大可不必昧着良心说这么客气的话。 “阮青桃!”姗姗来迟的林筝小炮仗一样冲了过来,挡在了曲湘湘跟前,“你又想干什么?” 看到林筝那一瞬间,阮青桃完美的微笑不禁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缝,她能忍着不适跟曲湘湘平心静气地说话,是因为她为了慕含章不得不这么做,为了慕含章她心甘情愿,但是这不代表她也能低声下气地容忍林筝。 “林师姐?”阮青桃眯着眼睛笑了笑,“怎么不去找大师兄了?”她伸出一根手指撑在脸颊边,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哦,我差点忘记了,大师兄好像快跟云师姐定下婚约了是不是?既然如此,你一个外人,确实应该避嫌。” 曲湘湘的神情因阮青桃这一番话冷了几度:“你怎么知道大师兄要跟云轻轻定下婚约?” “整个苍玄山都知道。”阮青桃笑着说道,“这等喜讯,云师姐总忍不住要与人分享。” 那就是说,婚约还没定下,云轻轻那个大嘴巴已经说得整个苍玄山都知道了? 众所周知,对于很期盼但是还没发生的事情,最好先不要告诉别人,否则很有可能会把事情搞砸。 林筝嘶声道:“阮青桃,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恰巧我跟云师姐关系不错,给你提个醒罢了。” 曲湘湘眼神微动,重复道:“你刚才说你跟云轻轻关系不错?” 阮青桃看着林筝吃瘪,愉快地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曲湘湘喃喃道,“你不是很讨厌她吗?” 阮青桃稍显不解:“我为何会讨厌她?” “我原以为……”曲湘湘目光闪烁,暗自心惊,“不、不,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 乱了,全乱了。 即便她穿越过来改变了很多事情,但是原著里机灵且有些腹黑的女主是非常讨厌云轻轻的,因为云轻轻嚣张跋扈的性格,也因为她像原主一样从未停止过侮辱慕含章。 无论是性格还是对于慕含章的厌恶,云轻轻从未改变过,为何阮青桃会跟云轻轻成为好朋友? 若是这样的话,后续剧情该如何触发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林筝冷哼一声,“你会跟云轻轻那种人做朋友可真是一点儿也不让人意外。” 阮青桃的嘴角撇了下来,她看了一眼自顾自地出神的曲湘湘,凑到林筝耳边低声道:“同样的话也送给你,草包的朋友也只会是草包。” 第125章 女主还是媒婆? 林筝被阮青桃气得面红耳赤,她将阮青桃从自己耳边推开,正想骂她给人下药不要脸,一个始料未及的人将她打断了。 “林筝,”慕含章忽然出现在林筝身后,“我有话要跟你说。” 林筝被他吓了一跳,反正楚清歌已经要跟云轻轻定亲了,她也不必顾忌自己会说错话给楚清歌留在坏印象,于是便想扯起嗓子骂这神出鬼没的小杂种几句,却忽然瞥见阮青桃瞬间难看的脸色,于是生生地将那几句骂人的话咽了下去:“好,去那边说,免得被某些不安好心的坏东西听到。” “你说谁是坏东西!”阮青桃狠狠地瞪了林筝一眼,全没了方才的神气。 “哼,我说某些擅于对号入座的人不是东西。” “你!” 林筝不再管她,昂首阔步地往一旁的金绒树下走了过去。 慕含章懒得废话,单刀直入道:“曲家也没办法?” 在林筝颓废那三天时间里,慕含章坚持不懈地给她传了许多信,她本不打算看的,但是后来自己待在屋子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看看这小杂种闹的什么花样,这一看才知道,原来她忘了把曲家的回复告诉他,怪不得他这么着急。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曲家的回信跟阮青桃说的是一样的,钟情丹没有解药,若是有,我早就给曲湘湘吃了。” 说起来,她写信给曲家,也不敢提误吃了钟情丹的人是曲湘湘,否则依着曲蔚然和曲尚才的性格,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慕含章咬着颊内一块软肉,神色不虞。 林筝道:“但是……” “但是什么?” “钟情丹虽然没有解药,但是这种丹药的主要作用是蒙蔽人的心智,给人制造错觉让他们喜欢上吃下丹药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有点像是给吃下它的人制造幻象,将人困在幻象里。”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虽然钟情丹没有解药,但是如果幻象中的人自己清醒过来了呢?” “自己清醒过来?你的意思是靠曲湘湘自己走出来?” “没错,只要曲湘湘能意识到自己喜欢的人其实不是隋玉,那么钟情丹的效用便不攻自破了。” 慕含章想了想,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林筝,他问道:“这是曲蔚然说的?” “……没错。” 慕含章了然地点了点头。 林筝:“……” 总觉得被小杂种鄙视了是怎么回事? 此时,白术喊了一声:“各位!” 校场之上吵吵嚷嚷的,这一批下山的弟子正兴奋地讨论着下山之后要做什么,谁也没有理会白术。 白术抚着自己花白的长胡子,随手一扬,校场上霎时间起了一阵大风,诸位弟子立刻停住了吱喳说话的嘴,纷纷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无故起风的方向。 白术严肃地扫了他们一眼:“说够了?” 所有人立刻讪讪地低下了头。 “好了,”等大家安静下来之后,白术才说道,“此次下山历练,不仅是考验你们这段时间以来的学习成果,亦是考验你们的心智、魄力和胆识。” “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此次历练的时间是六十天,而六十天之后,距离韶山大会也只剩下短短的七天时间了,这次除了是对你们的历练,同时也要根据你们的表现选出三个人来参加此次的韶山大会,而韶山大会各个宗门年轻的高手云集,于你们而言正是一举成名的好机会。” 此言一出,众弟子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又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来。 年少成名,这四个字对于他们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了。 而曲湘湘则不太在乎。 且不说她被“死生不论”这四个字劝退了,更重要的是,她早就知道参加韶山大会的人选了。 她虽然只看到原身死了就被撞飞了,但是禁不住评论区有剧透怪,所以她对后面的剧情也能知道个大概。 本来她恨死了有人在看书的时候给她剧透,而当她穿书了却没看到书的结局的时候,她只想给剧透的天使磕几个响头。 等了一会儿后,白术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两手往空中一挥,一个个不同颜色,但是款式相同的锦囊便出现在了他们手中。 “这是计分锦囊,”白术说道,“每当你们用上所学的东西帮助了别人或者除了妖,计分锦囊便会多一块云石,每一个人的锦囊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也是判定谁能被选中去参加韶山大会的重要标准。” 曲湘湘兴致缺缺地将计分锦囊收好。 她可不想去参加什么韶山大会,只要想办法度过了蛇怪那一个生死关,她就得趁这次的历练时间好好地去吃喝玩乐一番,自从她穿到这儿以来,每天都有数不尽的麻烦,还没能好好放松一下,真是悲哀。 “山下危险重重,老朽希望苍玄山的弟子都能团结友爱,顺顺利利地完成这次的历练。”白术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如果大家都明白了,那现在就自行下山吧。” “是,长老!” 诸位弟子纷纷跳上了自己的佩剑,往山下去了。 曲湘湘长叹一口气,特意等慕含章走了之后才想着往他的反方向御剑而去。 “小师姐,”阮青桃御剑低低地降在曲湘湘的身边,指了个方向道,“我方才看见焚情谷的隋师兄可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曲湘湘:“……” 你是女主,不是媒婆,为什么这么喜欢做媒? 阮青桃道:“你还不快追上去?” “好的,谢了。” 曲湘湘跟阮青桃道过谢之后,在她眼前御剑跟隋玉岔开了方向。 开玩笑,她为什么要去追隋玉? 她是喜欢他,又不是卖给他了,才不会去受他的冷眼。 第126章 有间客栈 曲湘湘独自在山下游荡了一天。 她本想避开蛇怪出没的方向,但是仔细一想才恍然惊觉,原书作者根本没有写她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这就是炮灰的命,根本不值得作者多费笔墨。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本就阴沉的天空忽然飘起丝丝细雨,曲湘湘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决定先就近找家客栈落脚。 她能找到的最近的客栈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红墙斑驳,门可罗雀,屋顶上的瓦片被秋风吹得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无奈地为这稍显破落的客栈多添了几分凄清。 曲湘湘犹豫半晌,在夹着细雨的秋风中打了个喷嚏,不太情愿地走进了这家客栈里。 客栈里面光线昏暗,柜面也没有人守着,曲湘湘迷茫地转了一圈,忽然听到有人在唱歌。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曲湘湘听得不太真切,于是便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她将一块玄色的布帘掀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背对着她在捣衣服,嘴里还哼着小调,是曲湘湘从没听过的方言。 “你好。”曲湘湘礼貌地喊了一声, 女人似乎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可能是因为客栈光线太差,她眯着眼睛看了曲湘湘好一会儿,看清来人是个相貌姣好的小姑娘后才悠悠松了口气。 看清女人相貌的一瞬间,曲湘湘有些吃惊得睁大了眼睛。 女人穿着一身粉色的粗布麻衣,头发上没有任何装饰,仅仅用一块月白色的布盘了起来,虽未施脂粉,也没有昂贵的珠钗宝石做装点,但她依然很美。她的脸型流畅,轮廓柔和,眉毛又淡又长,眼睛不大,瞳仁却极黑,鼻子秀挺,嘴唇饱满,好似从仕女图走出来的仕女,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古韵。 唯一不足的是她的右眼却长了一圈黑青色的胎记,而令这份美稍显瑕疵。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吗?”曲湘湘充满歉意地说道。 “不、不,”她将自己湿漉漉的双手在粗糙的围裙上胡乱地抹了几下,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她说话时带着口音,听起来不像是这附近的人。 “住店,麻烦帮我开一个最好的客房,把饭菜端到我房间里可以吗?” “可以可以,您请跟我来,我这就带您过去。” 女人走在前面,掌着一个褪色的烛台,曲湘湘跟着女人走在楼梯上,她能听出来有好几阶的木楼梯都已经被蛀空了,发出嘎吱嘎吱的可怕声音,曲湘湘真怕这楼梯承受不来她们两个人的重量,走到一半塌了下去。 女人推开了一间客房门,将烛台放在了桌子上,曲湘湘伸头望去,这间房虽然小了点,但好在还算是干净整洁。 关上门后,曲湘湘独自坐在窗边,曲起一条腿,将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握成拳托着自己的下巴,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雨景。 街道上的行人神色匆匆,有些打着油纸伞,有些仅扬起衣袖遮在头顶上,于雨幕中东奔西撞。 卖脂粉珠钗的小姑娘彻底没了生意,只好恹恹地收摊回家,而旁边卖老馄饨的矮胖大叔生意反倒好了起来。 刚出锅的热腾腾的馄饨,皮薄馅大,撒上虾皮、紫菜、葱花,浇点醋,淋上香油,再撒上胡椒面,一勺清汤浓浓地浇在馄饨上,又香又暖和,不少淋了雨的人都在排队,想吃上一碗老馄饨驱驱寒。 曲湘湘的脑袋倚在窗边,隔着这么段距离,她似乎也能闻到馄饨的香气,淳朴的、质厚的味道,洋溢着生活的烟火气,让她不禁放松了许多。 也不知道林筝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不开窍的,虽然嘴硬,但还是悄悄追着楚清歌去了,也不知道现在被楚清歌发现了没有。但是曲湘湘想,考虑到楚清歌的修为和林筝那蹩脚的匿蔽术,楚清歌肯定早就发现她了,这若是撞上了云轻轻…… 肯定又是一场鸡飞狗跳的大戏。 她又想到了慕含章,不知道慕含章现在在哪里,有没有遇上阮青桃,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发展得怎么样了…… 想到这儿,曲湘湘睁开了眼睛,她觉得心里闷闷的,不由得吸了一大口气才稍微平静下来。 对了,还有隋玉,但是,曲湘湘有点苦恼,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太生隋玉的气了,她不太愿意想到他。 女人很快就端了一个餐盘进来了,打断了曲湘湘的思绪。 她的晚饭是一盘辣椒炒香干,一盘红烧豆腐,还有一碗米饭,虽然简单,但是卖相不差,分量也很足。 不知道是不是曲湘湘的错觉,她觉得女人的脸色要比初见时红润许多,眼中还泛着怪异的光芒,但是曲湘湘也没在意,她想可能是房间里光线太暗了,她看不真切。 女人匆匆地把菜放下,匆匆地把房门关上,快得好像一阵轻柔的风,连半句客套话也没说。 曲湘湘虽然觉得奇怪,但是腹中的饥饿感让她无暇思考这件事,她捧着碗,很快便大快朵颐起来。 头发上、衣服上都沾了雨,曲湘湘觉得难受得很,她想出门问问方才那个女人能不能帮她将澡盆和洗澡水送上来,刚走到门边就听见了一阵着急忙慌的脚步声,跟戴着头巾的女人的脚步声很像。 正好,她就不用下楼了,踩在那个年久失修的木楼梯上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 曲湘湘把门推开,昏暗的走廊又窄又短,一眼就能看完了。 走廊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或许是给客房里的哪个客人送东西去了。 曲湘湘靠在房门上等了会儿,却还是不见有人出来,难道她听岔了? 罢了,她想,还是下去一趟吧。 客栈已经关门了,估计是为了省点灯油钱,只在楼梯和柜面附近点了两盏灯,曲湘湘扶着楼梯扶手,眯着眼睛数着楼梯的级数,生怕一个不小心踩空了,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呜呜……” 背后传来微弱的呜咽声,曲湘湘困惑地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木楼梯依旧不可避免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在黑暗中显得更加脆弱了,曲湘湘无奈地探着脚往下走,然后她又听到了。 “呜呜呜……”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她定住了脚步,不耐地回头一看—— 没有,什么都没有。 回廊里还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曲湘湘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忙从胸襟内掏出了自己的空间锦囊,找到了用来照明的夜明珠。 这家客栈该不会是闹鬼吧? 一时间,她卡在空心的楼梯上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该上去,还是该下去。 总归这鬼也没来招惹她,她也不好上去一鞭子把它给抽个魂飞魄散吧? 正纠结着,她又听到了熟悉的呜咽声,仔细一听,居然还有女人的歌声,似乎就是戴头巾的女人的声音,哼着方才捣衣服时的小调。 “奇怪……” 曲湘湘往下看了眼黑漆漆的大堂,神神鬼鬼地猜测着,难道那个女人被鬼魂给引诱了,要拿她做替身什么的吗? 可是她看起来也不像是修道之人,要是真的被鬼给绑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唱歌? 她本不想管这件闲事,奈何又担心无辜的女人会因此而丢了性命,细想之下,还是决定去看个究竟。 踩着木楼梯又走上了二楼的回廊,曲湘湘屏息分辨着呜咽声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呜呜呜……” 是后面。 曲湘湘背对着木楼梯,猛地回头一看。 不出所料,什么东西也没有。 第127章 唯一的客人 比起害怕,曲湘湘更多的居然是感到非常生气。 她就不明白了,这些东西不去骚扰男主,不去骚扰女主,为何偏偏要如此执着地给她这个炮灰加戏? 去他大爷的,装神弄鬼的垃圾,她非得弄清楚这客栈到底有什么猫腻不可。 再可怕,能比鬼面蛛可怕吗? 她就不信了。 曲湘湘握住酌月一挥,二楼客房的门噼噼啪啪地全都打开了,但是除了她的所住的房间点着灯,其他客房一个人影也没有。 所以这家客栈的客人只有她,怪不得她说要住宿的时候,那女人这么开心。 房间里没有人,那么她听到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曲湘湘拍了拍腰间的无量葫芦,将里面的蛟龙唤了出来:“黎渊。” 黎渊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出现在曲湘湘面前。 “怎么了?”他看上去很不满,“都这么晚了,我好困。” 曲湘湘无语地说道:“你天天待在葫芦里,怎么还犯困?” 黎渊吸了吸鼻子说道:“还不是因为你上次给我买的那些话本实在是太精彩了,我在葫芦里看着看着就忘记要睡觉了。” 曲湘湘担心黎渊老是待在无量葫芦里会无聊,她在苍玄山上又不能将他放出来,只好在集市上搜罗了许多话本,一股脑地扔进了葫芦里,还给黎渊捎了不少瓜果点心,边吃零食边看小说,她的灵宠这小日子过得连曲湘湘本人都羡慕不已。 “你就这么天天窝在葫芦里看话本?”曲湘湘试图鸡娃,“你就不能有点上进心,勤奋点修炼修炼?” 黎渊懒懒散散地挥了挥手:“我再修炼个几百年也比不上姓慕那小子,这么折腾自己干嘛?再说了,我现在是你的灵宠,我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你这个主人还能袖手旁观吗?反正都这样了,我还这么努力干嘛?” 曲湘湘根本无法反驳,她甚至已经开始嫉妒了:“……你说得对。” 虽然说得很有道理不错,但是你一个灵宠,就不能为了我这个主人稍微再努努力吗?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既然灵宠可以,那么他的主人是不是也…… “对了,”黎渊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苹果,边啃边往曲湘湘四周看了一圈,“姓慕那小子呢?” 慕含章? 他现在指不定在哪儿跟阮青桃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呢。 曲湘湘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何不妥:“姓慕的为何会在这儿?” “你怎么也叫他姓慕的?你们吵架了?”黎渊眼中闪烁着浓浓的八卦之光。 “……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哪有,”黎渊娇嗔地将曲湘湘猛地推了一个趔趄,“人家只是关心你嘛。” 曲湘湘:“……” 要不是你笑得这么猥琐我肯定就信了。 曲湘湘无奈地摆了摆手:“这些事以后再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黎渊一双细长的柳叶眼亮晶晶的:“以后你真的会跟我说吗?” “……闭嘴!” 他不情不愿地嘟了嘴巴。 “你查探一下这家客栈里有没有奇怪的阵法或者结界。” 黎渊这才打起精神来看了这客栈一眼,大惊小怪地喊了起来:“这这这……!” 曲湘湘立马严肃了起来:“这儿怎么了?” 黎渊的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泫然欲泣:“这儿也太破了!湘湘,曲家不是很有钱吗?你怎么沦落到要住这种地方?是曲家破产了,还是你小时候被掉包了,你其实不是曲尚才的亲生闺女,所以他不想再养着你了?!” 曲湘湘:“…………” 就挺秃然的。 她万万没想到一家客栈也能让黎渊脑补出这么一出狗血大戏,他这想象力不去写书真是可惜了。 虽然如此,但是曲湘湘还是发誓要将黎渊的话本换成儿童读本。 “闭嘴!再不干活你下个月的点心就没了!” 黎渊委委屈屈地嘤嘤嘤了一会儿,在曲湘湘威胁的目光中终于开始施法了。 “怎么样?”曲湘湘问道,“可有异常?” 黎渊摸着下巴道:“我施了一个探测咒,并没有感觉到有结界或者阵法的痕迹。” “没有?”曲湘湘有点疑惑。 没有的话,那个戴头巾的女人哪儿去了? 还有不断出现在她背后的呜咽声…… “但是,”黎渊狡黠一笑,“没有阵法,没有结界,并不意味着这儿就没有猫腻。” 曲湘湘:“……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黎渊拍了拍曲湘湘的肩膀:“你去敲敲墙壁。” 曲湘湘半信半疑地敲了敲墙壁,随后瞪大了双眼:“这墙是空心的?” 第128章 佛修 黎渊单手掐诀,往空心墙上一指,墙壁却岿然不动。 他欲再试,白墙猛地发出一阵亮光,将整间客栈照得如白昼般亮堂,吓得曲湘湘和黎渊纷纷后退半步,惊疑未定地盯着这堵白墙。 虽然很荒谬,但是白墙上发出的亮光竟让曲湘湘感到……圣洁。 “快看!”黎渊指着墙壁说道。 一个巨大的万字佛印浮现在墙壁之上,乍看之下,还以为是走进了神圣的寺庙,而不是破落的客栈。 “佛印?”曲湘湘犹疑道,“难不成客栈里的不是鬼,而是……” “不,”黎渊摇了摇头,“可能是佛修。” “佛修?但是我遇到的女人并不像是修道之人。” “能结出如此大的佛印,这堵墙后必定不是普通人。”黎渊沉吟着,然后飞快建议道,“依我看,你选的这家客栈古怪得很。来人不知是敌是友,姓慕那小子又不在,若是不小心冒犯了,我们未必能赢过墙后之人,不如还是走为上计?” 曲湘湘觉得黎渊说得很有几分道理。 她光是看着墙上那个巨大的佛印,内心深处就产生了一种敬畏且恐惧的感觉,就她而言,是非常不想跟墙后的人交手的。 就在这时,戴头巾的女人的歌声又响了起来,回荡在客栈上空,生生营造出了需要开会员才能享受的杜比全景声的音效来,在巨大佛印的映衬下,有着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女人的歌声?”黎渊问道,“这唱歌的女人就是你遇到的女人?” “没错,我来投宿时,客栈里只有这个女人。” 黎渊看起来非常困惑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既然这女人还有心情唱歌,那不就说明她没遇到危险?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快走吧,谁知道她跟墙后那个佛修是什么关系呢?” 说不定是有什么私密关系,所以才躲在墙的后头做些白天不能做的事,不然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这几天来看了不下二十本话本的黎渊觉得自己参透了事情的真相。 曲湘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两人达成共识,楼梯也不走了,干脆从栏杆上纵身往下一跳,跳到了门口。 黎渊有些急切地要去推门,推了好几下,门依然纹丝不动,他有些急了,便一脚踹了上去,竟然撼动不了这扇破破烂烂的木门半分。 曲湘湘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后退,然后抽出酌月一鞭子甩在门上,木门轻轻震动几下,依旧是完好无损地闭得紧紧的。 黎渊急得直咬指甲:“为何打不开,难不成这里的人是有心要将我们困在这里?故意针对你?” “但我只是偶然来到这里投宿,按理说应该不是故意针对。” “如果不是有心的……”黎渊咬着自己的指甲,烦躁地踱来踱去,“既然他们不想让我们出去,那就必定会现身出来见我们……” “但是目的呢?我今天第一天下山,而且之前从未见过那个女人,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黎渊摇摇头,听天由命地跳坐上一张桌子,双臂往后撑着,绝望地看着屋顶,叹道:“只能等了。” 女人的歌声忽高忽低地回荡在客栈里,黎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个缺了口的茶杯,评价道:“唱得还挺好听的。” “你能听出来她在唱什么?”曲湘湘问。 黎渊侧耳听着,喃喃道:“我只能听出来一点儿。” “说来听听。” “嗯……清水河畔……秦淮楼……” “然后呢?”曲湘湘急忙追问道。 黎渊摊了摊手:“没了。” 曲湘湘:“……” 女子的歌声停了下来,紧接着,低低的呜咽声又响了起来。 那声音太低、太微弱,曲湘湘根本分辨不出来是男是女。 “乖,”女人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哭了,我知道你饿了,我已经给你找到食物了,别哭了好不好?” “吃饭……吃饭……” “好好好,这就吃饭,这就吃饭。” 墙上的佛印脱离墙壁浮了起来,然后,那面墙壁竟凭空消失了。 墙一消失,一股浓稠的血腥味铺天盖地盈满了小小的客栈。 曲湘湘和黎渊不适地皱着鼻子,望墙壁消失的位置看了过去,然后看到了令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戴头巾的女人衣衫半敞着,一双明亮的眸子充满柔情地注视她怀里的“人”。 曲湘湘不知道那东西究竟能不能称之为人。 他呜咽着躺在女人的大腿上,短短的身躯只盖了一张很薄的玄色轻纱,而裸露在外的皮肤均是不正常的紫红色。据曲湘湘目测,他大概只有成年人一半高,四肢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而他只有半张脸。 他只有一半的五官是完好的,而另一半只有腐败溃烂的血肉和骨头,骨头上粘着紫红色的血肉,曲湘湘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似乎还能看见那一堆烂肉里爬着尚在蠕动的虫子。但饶是如此,从他另一半完好的五官也不难看出,这人曾经或许是一个相貌不错的清俊男子。 只是他的头皮被燎去大半,仅剩的头发犹如干枯发黄的稻草,每一根发丝都透着一股绝望的死气。 女人动情地爱抚着他完好的半张脸,痴迷道:“子英,我的子英。” 子英一只眼睛剧烈地颤动着,喊道:“娘亲、娘亲。” 女子抚摸着他的脸的动作一顿,沉下脸来:“子英,我已经教过你很多遍了,不是娘亲,是娘子。” “娘子?!”黎渊这个逼比曲湘湘还要没心没肺地叫了起来。 女子没有理会黎渊的“大惊小怪”,她抓着子英萎缩扭曲的手放在自己裸露的锁骨上:“我们已经成过亲了,你自然要叫我娘子才是。你不能叫我娘亲,我们的孩子才能叫我娘亲,知道了吗?” “孩子?!”黎渊又叫了起来。 曲湘湘完全能理解黎渊的心情。 任谁看到这诡异且可怕的……一对,肯定都会被吓得不轻。 事实上,哪怕是她“三生有幸”见过鬼面蛛这种在生物学上堪称空前绝后的物种,还是不能免俗地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吓到了。 这女子虽然脸上长了一块胎记,但整体的相貌还是比平常人高出了一截,若是想嫁人,寻个不介意她脸上胎记的平常人家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会沦落到跟如此不人不鬼的怪物为伍? 子英低低地呜咽着,女子俯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子英乖,叫我一声娘子好不好?我本来就是你的娘子呀。或者……或者再叫叫我的名字,你还记得吗?你一定记得的对不对?桃蕊。再叫一声桃蕊好不好?” 他张着嘴巴,咿咿呀呀地发出一阵无意义的哀吟,就是不肯开口叫那女子一句。 桃蕊阴沉的脸忽而明媚起来,她笑了:“你还是没变。别担心,我保证,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第129章 不人不鬼 黎渊夸张地打了个打了个冷战,毫不掩饰地叫了起来:“这女人莫不是失心疯了吧!” 曲湘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桃蕊看上去完全不在意他俩说了些什么,闷头跟心智不全的子英说着话,她越说越激动,险些掉下泪来。 “没关系的,子英,真的没关系,你还有我,只要有我在,你迟早会记起来的。” 她抬手抹干了脸上的泪水,扬起一张水墨画似的脸颊,楚楚可怜地看着黎渊和曲湘湘。 “桃蕊,”曲湘湘开口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桃蕊咬着下唇,哀戚地抱着子英的头,喃喃道:“什么人?我什么人也不是,我是子英的娘子。” “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黎渊没什么耐心地问道,“你是佛修?” 听到“佛修”二字,桃蕊怀中的子英睁着一只空洞洞的眼睛,再次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她不是佛修,”曲湘湘观察着她怀里的子英,“她抱着的……才是佛修。” “你是说,方才结印的是……那个东西?” “闭嘴!桃蕊红着一张脸叫了起来,“不准这样叫他,不准!” 子英才是佛修,而他能结出那样大的佛印,想必修为不浅,既然如此,他究竟为何会如此可怖地藏身在一个客栈里? 曲湘湘小心翼翼地说道:“他是佛修,如果你想他好,你应该将他送回他的门派里。” 桃蕊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没有人能从我身边抢走他!没有!没有!子英是我的!我的!” “你的?”黎渊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子英,“你自己看看他那样,他还能有几年命?” 出乎意料地,桃蕊竟然笑了起来。 “他当然能活很久、很久,只要……”桃蕊低下头抹了一把子英稻草般的头发,“子英乖,你饿了是不是?” 子英呜咽着点了点头。 桃蕊指着黎渊和曲湘湘,抿唇一笑道:“我已经把你的食物找来了,你只要吃了他们就不会饿肚子了。不仅不会饿肚子,只要将他们吃了,我们子英就能快快地好起来了,到那时候,我们就能快快乐乐地生活了。” 曲湘湘脸色一变:“你让他……吃了我们?” “你们放心好了,”桃蕊温柔地看着他们,仿佛曲湘湘和黎渊不是人,只是两只即将被吃掉的小兔子,“子英他已经吃了很多很多了,你们不会太痛苦的。” “你说他吃了很多修士?” 怪不得,怪不得这里面的血腥味这么重。 “是呀,”桃蕊轻快地说道,“来我这儿的修士都很幸运,他们都能成为子英身体的一部分,我们子英是最好的。” 曲湘湘额角抽抽:“……冒昧地问一下,你有去看过大夫吗?” 修真界虽然没有王法,但是修真界有不少精神病。 好可怕的修真界。 “大夫?”桃蕊可怜兮兮地说道,“我没钱看大夫。” 曲湘湘:“……” 这就说得通了。 子英的喉咙里发出了呜呜的悲鸣,桃蕊忙安抚他:“好了,好了,别着急,去吧,去吃饭吧。” 桃蕊话音刚落,子英浑身骨头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肚皮朝上,四肢朝下,好像一个拱桥,脑袋扭了几下之后,挪动着四肢,以一个寻常人类用这种高难度姿势不可能拥有的速度咯吱咯吱地朝曲湘湘和黎渊爬了过来。 “卧槽!”曲湘湘被吓呆了,她大叫一声,忙足尖一点,跃到了半空之中,“酌月,召来!” 酌月十分可靠都立刻出现在了曲湘湘手中,被酌月银色的亮光包围着,曲湘湘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 黎渊飞身跃到了曲湘湘身边,问道:“现在怎么办?” 曲湘湘将酌月挡在胸前,眯着眼睛看着快速爬行的子英。 他不是修士,更不是人,他只是一个怪物,一个吃修士的怪物。 她挥动了一下酌月,酌月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斗志,光芒愈盛。 “杀了他。”曲湘湘眼睛也不眨地说道,“否则,我们就要成为他的盘中餐了。” 黎渊左右扭动了一下脖子:“就等你这句话了。” 子英张着血红的獠牙,盯着半空中的黎渊和曲湘湘,喉咙里发出了威胁的咕噜声。 他嘎吱嘎吱地站了起来,四肢扭曲着,脑袋歪歪斜斜的,他似乎很烦躁,站起来的姿势显然没有拱桥来得让他舒适。 “你去他后面。” 黎渊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桃蕊着急地喊道:“子英,乖孩子,快把他们吃了!” 寻常修士只不过堪堪看见子英的样子就已经吓破胆了,像他们这样难缠的倒是没几个,但是…… 桃蕊的目光渐渐变得兴奋而贪婪,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但若是他们能跟子英对上几招,想必修为不浅,这样的修士,吃下去一个,比吃下寻常十个修士还要更加滋补。 不错,这样的话,她的子英,她的子英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曲湘湘挥着酌月飞身向下,欲攻击子英的脖子,黎渊向下,往子英的下盘攻了过去。 子英咿咿呀呀地叫了几声,转动着扭曲的双手,一个诡异的姿势双手合十再撑开,结出了一个巨大的佛印。 第130章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子英背后发出刺眼的金光,曲湘湘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了目光,挥舞着酌月的手霎时间便顿住了。 曲湘湘的睫毛不住地颤抖着,她看见了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出现在了子英身后,定睛一看,竟是一个模糊的菩萨像! 子英身后的菩萨端坐于莲台之上,头戴毗卢冠、身披袈裟,他一手持锡杖,一手持结印,面容安宁而平和,庄严宝相,令人不由心生敬畏,却更显出了子英的狰狞丑态。 黎渊显然也被吓到了,呆呆地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他居然可以让佛像显形……” 曲湘湘抬起胳膊试图挡住耀眼的金光,她心里明白自己不能去看子英身后的佛像,但是她情不自禁地被圣洁的佛光吸引,忍不住想瞻仰慈悲的佛陀。 子英扭动着双手,一掌朝曲湘湘呼了过去,曲湘湘慌忙一闪,金色的佛印打在曲湘湘的肩头,曲湘湘胸口一闷,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咳咳、咳咳咳……”曲湘湘捂着自己的肩膀,那里仿佛被火灼伤了一般烧得慌,她疼得抬不起手来,“他身后的佛像……” “湘湘!那不是佛像!”黎渊大叫道,“屏息凝神,不要分心!” 曲湘湘咬着牙,闷闷地说道:“不是佛像?但是我明明看到……” 子英嘎吱嘎吱地掰扯着自己的骨头,似乎想朝曲湘湘奔去,黎渊快速地移动到了曲湘湘身边,搀起她的胳膊往后掠去,停在了对角出的一张桌子上。 “凡是正统佛修,皆须秉持修真正道,有度化众生之志,怀无量慈悲之德。而他杀了那么多人,早已堕落成了嗜血的阿修罗道,佛菩萨不会庇佑杀人如麻的恶人,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他想让你看到的!”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黎渊晃着曲湘湘的胳膊说道,“你要是想活命,就不能被他迷惑!” 曲湘湘手上的胳膊被他晃得生疼,她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目光看着黎渊,惊讶地说道:“没想带你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 他还以为他的文化水平仅停留在修真界话本上。 被小瞧了的黎渊非常不满:“我好歹活了上千年,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曲湘湘喘着气,凝视着子英背后的菩萨像。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她方才是着相了。 曲湘湘闭上眼睛,快速地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才睁开双眼。 她看到了,子英身后的佛像比方才更加模糊,甚至还隐隐泛着一丝黑光。 子英嘎吱嘎吱地晃动着双臂,身形扭曲地朝他们走了过来,曲湘湘一惊,忙从空间锦囊里摸出了结界符,将自己的灵力灌注进符箓之中。 “结界,开!” 子英不知道疼似的,将整个身子一次又一次地撞在了结界上,结界的灵力波动越来越猛烈,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怎么办? 曲湘湘急得咬住了自己的舌尖,想从疼痛中让自己冷静下来。 硬刚约等于找死,不说她现在还受了伤,就算她没受伤,她和黎渊加起来也打不过子英。 还能怎么做呢? 眸光一闪,曲湘湘看到了脸颊微粉,双眼放光地盯着子英的桃蕊。 若是他们能把桃蕊抓过来呢? 曲湘湘用眼神示意黎渊,让他去看不远处的桃蕊,黎渊疑惑地歪头,随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自己,再悄悄地指了指桃蕊。 “等结界被他撞破之后,我用引雷符将他的注意力引开,你去把她抓过来。” 黎渊点点头,叮咛道:“你小心一点。” “别担心,你抓住桃蕊之后,记住要立刻张开结界。” “好。” 曲湘湘紧张地将引雷符合霹雳符握在手中。 若是她的准头好一点,能让雷点劈中子英的天灵盖,那么就算他不死,也能耗上一阵。 她警戒地凝视着哐哐撞大墙的子英,看着他丑恶的面貌,狰狞的体态,她不禁好奇到底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可怖、可恶又可悲的模样。 跟桃蕊有关吗? 结界上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剧烈,曲湘湘和黎渊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成败在此一举,他们必须小心应对。 电光火石间,曲湘湘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翩翩少年,玉质金相,卓尔不群。 这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慕含章在哪家客栈落脚。 “嘣”地一声,结界裂开了一条缝隙,曲湘湘低声对黎渊道:“你待会儿不用管我,直接出去抓住桃蕊。” “万事小心。” 结界甫一被打破,黎渊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旋身冲了出去,曲湘湘将两道符扔在半空,强忍着胳膊的剧痛,大声道:“雷电,招来!” 轰轰雷鸣霎时间响彻天际,一道雷电透过屋顶,直直地劈在了距离子英的背上。 “呜啊!”腐烂的气味瞬间涌进了曲湘湘是鼻子,子英哀嚎一声,痛呼道,“娘亲!娘亲!” 桃蕊见此情形,急得想立刻冲向前去,无奈还没迈开步子,就被黎渊挡住了去路。 “走开!”她着急地看着子英,气急败坏地大喊道。 “走?”黎渊两指一划,划出了一道结界,然后发狠地掐住了桃蕊的脖子,嘶声说道,“你还能走到哪里去?” 桃蕊看着黎渊,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不仅没有一丝害怕,还满是轻蔑的嘲笑:“你想杀了我?” 黎渊不可置否地收紧了掐着她的脖子的那只手。 桃蕊不慌不忙地看着他,喊了一声:“子英!” 子英听到她的声音,猛地回头,发现桃蕊被黎渊掐住了脖子,气得顾不上背上的疼痛,咔吱咔吱地迈着推朝桃蕊冲了过去。 趁此机会,曲湘湘瞄准了子英的头顶,接雷电符和霹雳符往子英的后背扔去:“雷电,招来!” 修为愈强,则召唤出来的雷电力量越强。 当熟悉的灵流在曲湘湘的丹田处冲撞时,她几乎欣喜得停下了施法的手,她两指并拢,指着子英背后的符咒道:“去!” 无情的闪电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往子英背后劈去,子英身后的泛着黑气的佛像发出一声沉沉的嘶吼,皆出黑色的万字佛印将那道雷电挡了回去,直直地劈在了曲湘湘跟前一寸远的地方。 “天哪……”曲湘湘惊魂未定,差点瘫坐在地上。 第131章 各取所需 “娘亲!娘亲!”子英撕心裂肺地哀嚎着,叫喊着。 桃蕊被黎渊挟持在结界之内,半点也不慌乱地讥讽道:“你不敢杀我。” 黎渊眯起了细长的柳叶眼,脸上青灰色的妖纹都因这个女人的话而颤动起来:“你倒是挺放心的。” “我当然放心,”桃蕊笑着说道,“你抓了我,不就是想要挟子英吗?说起来,我倒很想多谢你。” 黎渊不知道这个女人又在耍什么诡计,皱着眉问道:“多谢我?” 桃蕊近乎痴迷地看着疯魔地撞击着结界的子英,轻柔又入迷地说道:“以前被吃掉的那些修士都太弱了,要么在看到子英的时候就被吓没了半条命,要么修为差劲得很,没几下子就成了子英的盘中餐……呵呵,我虽然知道子英依赖我,但我没想到他就算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也如此在乎我、紧张我,他的心里果然是有我的。” 黎渊:“…………” 不错,在这个修真界,他终于遇到了比姓慕那小子还要可怕的人了。 慕含章对他妥妥的是武力压制,而桃蕊这女人则是精神摧残,她似乎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体系,绕来绕去都能绕到他“他好爱她”的大方向上,让黎渊直呼救命。 黎渊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怀念慕含章。 “娘亲!娘亲!”子英不顾一切地撞击着黎渊的结界,一心想将自己的娘亲救出来。 “停下!”黎渊尖声叫道,“否则我就把她杀了!” “他不会听你的,”桃蕊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子英,语气颇为自豪吗,“他只听我的。” 曲湘湘闪身用酌月将黎渊的结界加固,忙着撞击结界的子英根本没工夫搭理曲湘湘,但是即便如此,有他身后的邪神护着他,曲湘湘根本伤不了他。 她隔着结界,握着拳头对桃蕊说道:“桃蕊,我想你应该明白,若是你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子英了。” 桃蕊脸色微微一变,问道:“你们会杀了我吗?” “为何不会?”曲湘湘冷冷地看着桃蕊,勾起嘴角笑道,“我们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你知道掐着你的是妖吧?” 黎渊不满地嘟起了嘴。 他讨厌别人叫他妖怪! 桃蕊也扯出了一抹笑来,淡定地看着曲湘湘:“我死了,你们也活不了。” “那又如何?”曲湘湘寒声道,“子英从一个佛修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早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你指使的,若不是你,我们也不会死在这里。死之前能先把仇人杀了,何不畅快?” 桃蕊挑起的嘴角慢慢沉了下来。 “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死而复生的能力,不管是去十八层地狱受苦受难,还是喝了孟婆汤去投胎,你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你的子英。” “更重要的是,你若是不在了,他只要一出了这个客栈,立刻便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不要说是佛修,这么一个修为高深且意识全无的怪物,将会成为整个修真界的敌人,一两个普通的修士或者打不过他,那么十个呢?二十个呢?上百个呢?你觉得他还能活下来吗?” 桃蕊的脸色由白转青,翘起的嘴角彻底拉平。 她做了这么多的事就是希望子英能够活下来,恢复成往日那般模样,跟她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在这之前,她不能死,更不能让子英死。 “你想怎么样?”桃蕊问道。 “我不想怎么样,只要你把我们两个放了,我们保证不会将今天的事说出去。” 不可能的,只要一出了这个客栈门口,她必须要在修真界大肆宣扬这件事,顺便去各门各派搬救兵,若是不能报了这个仇她就不姓曲! “真的?”桃蕊挑着眼睛问道。 曲湘湘瞟了一眼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的子英:“当然是真的,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别的优点,除了长得漂亮之外唯一的优点就是足够诚实。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们各取所需,不好吗?” 黎渊:“…………” 诚实? 她可真是够能吹的。 第132章 得意太早 桃蕊看着曲湘湘,忽然阴邪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你不是傻子,你是疯子。 曲湘湘按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肩膀,脸色有些苍白。 她已经点住了自己的几处大穴,虽然流血的速度慢了下来,可还是无济于事,她只能紧紧地咬着牙关,以此来对抗大量失血所带来的眩晕感,直到颌骨开始发疼。 “湘湘!”黎渊诧异地看着曲湘湘手上的胳膊,惊呼道,“你的胳膊……” 曲湘湘头晕眼花地看向自己的胳膊,那里依然不断地涌出来大量鲜血,只是不知为何,流出来的血竟渐渐地变成了暗红色。 黎渊掐着桃蕊脖子的手不禁用力了许多:“你们下了毒?” “是你们自己蠢。”桃蕊抿唇一笑,“看不出来吗?子英全身都是毒,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靠近他。” 黎渊气得双目赤红,手上又用力了几分。 桃蕊因呼吸不畅而憋红了脸,但她却丝毫没感到慌张,勾着一抹的恼人的笑说道:“你若是想她死,就尽管杀了我好了。” 客栈里的气氛仿佛低温下的水珠,瞬间便凝结了。 黎渊掐着桃蕊的手不禁松开了许多,他怕自己被怒火蒙蔽了双眼,一个不小心真的会把这个疯女人弄死。 “原来是毒……” 曲湘湘膝盖一软,跪坐在地上。 她双眼开始出现重影,万一毒入肺腑心脏,就算是神仙也回天乏力了。 还能怎么办呢? 不,不对,事情未必走上了绝路,她还有那个东西。 空间锦囊! 她颤颤巍巍地从胸襟里摸出了空间锦囊,艰难地找到了一个描着墨竹的小瓶子。 金枫玉露丹,一般的毒都可以解。 曲湘湘知道她中的必定不是一般的毒,但她依然心存侥幸。 她将金枫玉露丹倒进嘴里,没一会儿,虽然眩晕感还是没有消失,但是至少她可以站起来了。 果然,吃了金枫玉露丹也不能完全解毒,但是还算幸运的是,至少可以延缓毒发的时间。 情况非常非常糟。 穿越以来,这是曲湘湘第一次遇到这么无力的情况。 子英邪神护体,而且浑身是毒,他们本来就在下风,更别说她现在还中毒了。 他们两个人不可能一起从这里出去,为今之计,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一起死。 “黎渊,”曲湘湘虚弱又坚定地说道,“我来拖住他,你带着她逃。” 闻言,黎渊和桃蕊的脸色均是一变, 桃蕊压下心底的躁郁,循循说道:“我知道你不想死,只要你们两个立下真言之誓,保证不会将噩梦的行踪透露,我可以放你们走。” 曲湘湘嗤笑一声:“事到如今,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放心将两个戳破了你们秘密的修士放回去?” “真言之誓烙印在灵魂之上,你想让我们两个就算是死了,那一缕残魂也不能向任何修士,甚至是阎罗王告状,没错吧?” 桃蕊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曲湘湘说得没错,她根本不可能将这两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 在子英没有完全恢复以前,她不会让自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子英承担任何风险。 曲湘湘握着酌月,因中毒而脸色白中泛黑,一张娇俏的小脸看上去竟也有些可怖:“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再相信。” “湘湘!”黎渊偏棕色的瞳孔微微颤抖着,“不要!你不能这样做。” 修真界里,向来只有灵宠为主人而死,从未有人像曲湘湘这样豁出性命去保护自己的灵宠。 姓慕的那小子老是说曲湘湘不太聪明,看来他说的是对的。 “事情未必就走到了绝路,难不成你要这样便放弃吗?” 到了如今这一步,曲湘湘反而很平静了:“黎渊,相信我,我一定是最想活下来的人。只要……只要还有一点点办法,我都不会做这种事。” 她说的是真心话。 自从穿越到修真界之后,她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讨好慕含章,平平安安地渡过原著中要了她性命的大坎,然后当个逍遥自在的富二代。 细细算来,她穿越这一程虽然是个有钱有颜,并且受尽家人宠爱的小公主,但是她完全没有好好地享受过,实在是这短暂穿越生涯中的一大遗憾。 “你若是死了,姓慕的、姓慕的怎么办?”黎渊心惊肉跳地说道,“就算我能从这里逃出去,但是姓慕的一定会杀了我的!” 黎渊心里那叫一个苦啊,曲湘湘一死,他横竖都逃不了被杀的命运。 他不确定死在慕含章的手上和被这个怪物吃掉哪个死法会比较凄凉,因为他觉得如果曲湘湘真的死在了这里,按照慕含章的性格,他不一定会给自己留个全尸。 毕竟,他可是亲眼看着阴司鬼母是怎么从慕含章手中变成一片片的肉片的。 曲湘湘完全不能理解黎渊的心情,她说道:“放心吧,你身上有慕含章想要的东西,我死了之后你跟他重新定契,他不会杀你的。” “他会的!他一定会的!”见说不动她,黎渊尖声叫了起来。 曲湘湘充耳不闻,甩动着酌月尽量保持清醒,一副蓄势待发的愤恨模样。 “酌月……”她轻轻地叫了酌月一声。 酌月银光大盛,就算是在慕含章手上那一次,曲湘湘也未曾见过酌月发出如此耀眼的光芒。 它不仅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还感受到了主人的悲伤。 “乖孩子。”曲湘湘眼眶微红,不舍地摩挲着酌月的鞭柄,“以后……可不要再找一个像我这样草包的主人了。” 酌月发出的光芒一闪一闪的,似乎是在对曲湘湘所说的话表示抗疫。 曲湘湘退后两步,然后猛地一个俯冲,酌月以破风之势直直地指向子英的脖子。 子英完全不在乎曲湘湘的攻势,他身后的邪神两手张开,结出佛印,将酌月挡住了。 一股大风刮过,吹得曲湘湘睁不开眼睛。 就算她死,也绝不能让桃蕊好过! 曲湘湘咬着颊内的一块软肉,为了保持清醒,几乎要将自己咬出血来。 她手腕翻飞,快速地转动着,酌月气势如虹,半点也不畏惧邪神结出的佛印,钻子一样想将佛印劈开,拧断子英的脖子。 “酌月,坚持住!”曲湘湘大喊道。 她调动起了浑身的灵力,只是也因此导致血流速度加快,她肩膀上的伤口又一次地迸裂开来,同时也加速了毒发的时间。 “湘湘,快停下来!”黎渊喊道。 曲湘湘没有心思搭理黎渊,除了伤口之外,她觉得丹田很疼很疼。 完全不似以前那股温暖舒适的感觉,她的丹田好像挤满了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叫嚣着、猛烈地冲撞着,将要破土而出。 剧烈的疼痛感让曲湘湘想吐,但是她不能,她一点也不能松懈下来,她不想黎渊死,更不想桃蕊这个疯子还能像她计划好的那样安安心心地跟这个怪物佛修一起生活。 思及此,她不禁自嘲地想道,她和黎渊若是真的成功了,那也算是一件大功德,按照修真世界里的世界观,不知道她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呢? “咳咳、咳咳咳咳……” 她又开始咳嗽起来。 令曲湘湘惊讶的是,丹田处的疼痛完全压过了肩膀上的痛感,她不得不伸出一只手去捂住发热发烫的丹田,虽然这样做对减轻痛苦一点用处也没有,但是起码能支撑着她不至于跪了下去。 邪神似乎是被曲湘湘和酌月闹得不耐烦了,双手一挥,佛印不断地增大、增大,酌月再也承受不住,被猛地弹了回去。 它蔫头耷脑地垂在曲湘湘的手里,而曲湘湘则更加不幸地被弹到了墙壁上,她的脊骨和后脑勺被撞得生疼,然后轻飘飘地跌在了地面上,连续吐出好几口血后,她支撑不住地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湘湘!曲湘湘!你醒一醒!曲湘湘!快醒醒!” 黎渊的喊叫声清晰地传到了曲湘湘的耳朵里,她不可以就这样放弃! 她还活着,她还没有死! 只要她没死,她就一定、一定不会放弃将子英这个怪物,将桃蕊这个恶毒的疯女人搞死! 曲湘湘咬住自己鲜血淋漓的嘴唇,眼神变得狠厉而坚定。 “酌月!”她狠狠地甩了一下酌月鞭,“不要灰心,我们继续!” 酌月像是在回应主人的决心,重新发出了耀眼的银光。 她捂住自己的丹田,足尖一点飞身向前,对着完全变成了黑色、面目狰狞的邪神劈头就是狠狠一鞭。 这一鞭承载着曲湘湘难以消解的怒气,竟然比刚才那一鞭更加狠厉! 邪神不屑地笑了。 它居然会笑! 一点也不慈悲,一点也不神圣,不似佛堂之上闭着半目的菩萨,它双眼圆睁,嘴角透着一股森森的寒气,充满了对不自量力的敌人的轻蔑和嘲讽。 “你很得意?” 曲湘湘同样露出一个阴沉沉的笑来,她感觉自己的丹田好像快要裂开了,与此同时,有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力量狠狠地灌注在她的经脉之内。 “可别得意得太早了!” 第133章 桃蕊 “杨柳飘飘春来早,秦淮楼里美人笑。” 这是桃蕊来到秦淮楼里听到的第一首小调,婉约的乐曲配上软软的吴语,让桃蕊这个打乡下来的姑娘觉得格外好听。 桃蕊原来的家里也曾富裕过,她天性好强,小时候读过几年书,也识得不少字,这在她们乡下是十分难得的事。 但是好景不长,因为她爹好赌,将家里的田地输得干干净净,从此以后,桃蕊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家七口人天天为了如何填饱肚子而发愁。 他们如今全靠祖上留下的两块贫瘠土地为生,今年乡下旱灾,两块地结不出一粒稻谷,爷爷年纪大了,吃了泥浆揉成草根树皮“丸子”消化不了,肚子涨成了箩筐大,没多久就去了。 爷爷走了之后,家里少了一口人吃饭,她爹娘将爷爷草草地埋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为了活命,他爹将她最小的个妹妹卖给了本地的财主,当了他那跛脚儿子的童养媳,换来了一些珍贵的白面和玉米面。 她爹本想将桃蕊也依样画葫芦地卖出去,但是桃蕊脸上长了一块胎记,本地人都说这块胎记不好,若是长在别出也就罢了,长在脸上必定克夫,此种说法传开之后,村里也没有人肯要她了。 一天,她爹给了桃蕊几个黑黄色的窝窝头,是泥浆混着一点点玉米面做的,他说家里家里养不活桃蕊了,让桃蕊自行去谋出路,如此,家里只剩下了四口人,是桃蕊的爹娘和两个弟弟。 桃蕊哭了,求着闹着想留在家里,后来,她爹用竹藤子将她打了一顿,她就不敢闹了,乖乖地包好两个窝窝头,一步三回头地离了家。 她舍不得将窝窝头吃完,吃完一口窝窝头,然后喝下好多好多的水,胃里沉甸甸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差,她本以为自己会死,没想到走出村子的时候还留着一口气。 为了活下去,出了村子之后,她一路乞讨,身上脸上脏兮兮的,从来没有干净过。 后来,她被一个牙婆子掳走,卖到了秦淮楼。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气派、如此漂亮的地方,就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秦淮楼的人端来一盘清水,拿了帕子用力地擦拭着她的脸,桃蕊看到他们的眼睛亮了起来,在看到她那块丑陋的青色胎记之后又颇为恼火。 那些人大骂牙婆骗银子,让她带着桃蕊滚出去。 桃蕊顿时便慌了。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她不想走,她想留下,只要能留在这个地方,她以后就不会再饿肚子了。 牙婆丢尽了脸面,拽着桃蕊的头发想将她拖走,桃蕊被她拽得生疼,但是她打定主意要留下,便顾不上疼痛,跪在地上,额头一下又一下地磕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哭得泪眼模糊。 终于,掌事的看她可怜,便将她留在了后厨干杂活。 桃蕊连声道谢,觉得自己的苦日子终于熬到了头。 她以为自己的苦日子熬到了头,实际上,老天爷似乎还嫌她不够惨似的,让桃蕊本来平静而幸福的帮厨生活再度蒙上了一层阴影。 像往常一样,她去给厢房的客人送菜,醉酒的客人看见她,二话不说地抱着她往床上去。 桃蕊哭着喊着不要,可是醉酒的人哪有理智? 就算有,若是他们真的想这样做,她也反抗不了。 天刚刚亮起一点鱼肚白,桃蕊躺在床上一夜没睡,她不明白啊,明明苦日子都要到头了,为何会这样? 莫不是因为她上辈子作孽太多,老天爷在惩罚她? 醉酒的客人醒了,他睡眼惺忪地将桃蕊搂在怀里,嘴里喊着“美人”,手上也不安分。 桃蕊含着眼泪,一把推开了客人的手,客人以为她在跟他使小性子,硬是将她的脸扭了过来,在看清那一块青色胎记之后,愤怒地将这个“丑八怪”踢下了床,桃蕊衣衫不整地爬出了厢房。 被“丑八怪”伺候了一晚上的客人犹觉得不够解气,勒令秦淮楼的掌事将桃蕊开除了。 他是秦淮楼的大客人,掌事的哪敢不听,于是便立即将桃蕊扫地出门了。 这一次,桃蕊没哭也没闹,她已经一点儿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 她去别的地方找工作,但是没人要她,她只好又过上了乞讨的生活。 桃蕊的生活如同深不见底的泥淖,她甚至不知道哪里才是悲惨的尽头。 她本以为自己会这样浑浑噩噩地死在乞讨的街头,直到她遇见了刚刚下山历练的穆子英。 那一天,她幸运地乞讨到了五个铜板,却被另一个脏兮兮的乞丐抢了,是子英将她的铜板追了回来,她感激地跪在了子英面前。 子英吓了一大跳,他忙将桃蕊扶了起来:“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姑娘快快请起。” 桃蕊用肮脏的衣袖擦了擦自己肮脏的脸:“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只是我如今这般模样,怕是这辈子也还不上仙君的恩德了。” 子英一惊,忙问道:“听姑娘说话的口吻也是读书之人,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桃蕊苦了太久,如今终于有一个人主动地关心她,她不禁红了眼眶,不由自主地将自己这一路上的经历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子英听闻桃蕊的遭遇,不禁心神大震,他从怀里掏出来几块一品灵石,递给桃蕊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姑娘收下。” 桃蕊抖着手看着眼前温文儒雅的仙君,一时间竟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子英以为她是不敢拿他的钱,毫不嫌弃地拉过桃蕊的手,将灵石放在了桃蕊手中后很快地松开了:“须知相由心生,境由心造,只要姑娘还有重头再来的勇气,必定会好起来的。” “仙君……”桃蕊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灵石上,“多谢仙君。” “你我相遇一场亦是有缘,不必如此客气。” 子英怕她的钱又被抢走,陪着桃蕊换了干净的衣服,找到落脚的客栈才离开了。 桃蕊迷恋地看着子英的背影,既然子英说他们有缘,那么她相信,他们必定会有重逢的一天。 果然,后来他们相遇在桃蕊经营的客栈里,而那时的子英早已不是桃蕊初见时的模样。 他的脸被削掉了一半,四肢似乎都被折断了,扭曲地垂在身侧。 桃蕊惊呼一声,眼泪夺眶而出。 她紧紧地抱住了子英。 不会的,她不会让子英死的。 忽然,她想到了自己不久前曾经看过一本书籍,书里详细地介绍了供奉邪神的办法。 死马当活马医,她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第134章 解脱 月被曲湘湘舞出了重影,邪神一时分神,曲湘湘便一鞭子甩在了邪神的脸上。 这一鞭子甚至带着银蓝色的火花,着实不可小觑。 邪神离开了子英的身体,在酌月鞭下哀嚎着。 他如厉鬼般嘶吼着,伸出筷子般细长的双手一把握住了酌月。 曲湘湘的肩膀、嘴角都在不停地流血,但是她犹如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一脚踢向身后的桌子,借力在半空中旋转几圈,酌月不需要引雷符的帮助便发出了噼噼啪啪的雷响,一道闪电沿着酌月速度极快地劈向了邪神。 邪神哀嚎一声,放开了酌月。 邪神双手受伤,无法结印,曲湘湘眼疾手快地拿出火符,将它贴在邪神的头上:“火,来!” 她的符咒包里唯一一张三味真火,可炼化世间万事万物。 几乎是立刻地,熊熊火焰从邪神身上燃了起来,他转动着身子朝曲湘湘扑了过来,曲湘湘用酌月勒住了他的脖子:“下地狱去吧!” 她猛地一用力,邪神那颗着火的头颅便掉在了地上,不一会儿就化成了灰。 “不——!” 桃蕊跪坐在地上,看着僵直地倒在地上的子英,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嚎叫。 完了,一切都完了! 子英,再也不可能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黎渊见状,深知桃蕊这个女人已经威胁不了他们,忙将结界撤了,跑到浑身是血的曲湘湘身边担忧地问道:“湘湘,你怎么样了?” 曲湘湘双眸赤红,根本没听到黎渊的问话,她倏地抬起因失血过多而变得冰凉的手臂,用酌月指着因子英倒下而抖如筛糠的桃蕊,沉沉说道:“轮到你了。” 桃蕊哭着摇晃着子英怪异的身子:“子英子英,你醒醒!你醒醒啊!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子英睁着一只眼睛,很慢很慢地动了动眼珠子,他看也不看桃蕊,而是泪水朦胧地看向曲湘湘,颤声道:“谢、谢谢……谢谢你。” “谢我?”曲湘湘的声音异常冷漠。 “这、这些年来,我、我活得生、生不如死……我、我知道自己、自己有多恶心,我早就、早就该死了……谢谢你让我、让我不再作孽……”子英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破碎不堪,但曲湘湘却莫名地听出了一丝解脱的快乐来,“谢谢你,让我能够、能够做回我自己……” 曲湘湘皱眉:“这一切都是非你所愿?” “师父自幼便、便教导我,修佛之人,须、须心怀慈悲,要不然……要不然永远也结不出佛印……你、你们知道吗?我在结出佛印的时候有多开心,吃、吃掉……”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呜咽,“吃掉那些修士的时候就有多痛苦……我不愿再痛苦。” 他已经活在地狱很久很久了,他不怕下地狱,但他怕身不由己,他怕看到那些绝望的修士在他的嘴下颤抖。 这一切,他已经忍受了太久,痛苦了太久。 “子英!”桃蕊哭着扑在了他身上,“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子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已经没力气再说话了,所以只能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由。 “不、不……”桃蕊哭成了泪人,“不要走,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湘湘……”黎渊看了一眼曲湘湘。 曲湘湘冷冷地看着桃蕊:“你要我来,还是自己动手?” 桃蕊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她:“你们这些修士,杀了他之后便自以为自己很正义吗?” “不,我只想要邪神死,也不想让你活。” “呵,”桃蕊轻蔑地笑了一声,“他死了之后,我本来就不想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喜欢他?” 桃蕊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来,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子英呢? “你喜欢他,却让他活得生不如死。”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在这里自以为正义地谴责我!” “那你又知道什么!”曲湘湘怒喝道,“你逼一个能结出佛印的佛修吃掉修士,你知道他有多痛苦吗?若是你真的爱他,怎么会舍得这样对他?” “若是我不这样做,他就不可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你说什么?” “以修士的血肉供奉邪神,邪神便可以将子英救回来,他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曲湘湘愤怒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你用佛修的躯壳来供奉邪神,还妄想邪神会救佛修?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将子英推进痛苦的深渊!你爱他吗?不,你只爱你自己,你自私地想将他留下,为此甚至不惜将他变成了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别再自诩你有多爱他了!你只会让他觉得恶心!” 桃蕊脸色煞白,愣愣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以你所做出的恶行,就算是能结出金印的佛修也不会放过你。” 桃蕊激动地将曲湘湘往后一推,曲湘湘头晕地没有防备,竟真的被她推开了。 她叫了起来,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对着子英道:“子英,子英,我来找你了,我来找你了。” 说罢一刀捅进了自己的心脏,倒在了子英的怀里。 “她见不到子英的。”黎渊说道,“像她这样的人,死了之后必定会下十八层地狱,但子英不会。” 曲湘湘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随后双膝一软,向后倒去。 “湘湘!” 第135章 命悬一线 曲湘湘做了一个梦。 一个身穿绛紫色绣金海棠,面若桃花,初若凝脂的漂亮夫人站在幼年时期的曲湘湘身后,边将她的头发梳成两个圆髻,边看着镜子中曲湘湘肉嘟嘟的脸颊,露出了宠溺的微笑。 “湘湘,”她将发髻梳好之后,爱怜地将曲湘湘揽入怀中,“娘亲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曲湘湘眨着大大的圆眼睛于镜子中端详着自己圆髻上别着的两只金蝴蝶,这两只金蝴蝶工艺精巧,两片翅膀薄如蝉翼,她只要轻轻地左右摇晃几下脑袋,蝴蝶便会扇动起金灿灿的翅膀,乍一看竟像是两只真的蝴蝶在她的发髻上驻足。 漂亮夫人绕到了曲湘湘身前,遮住了那面铜镜,曲湘湘有些不开心地撅起了嘴巴。 “乖女儿,”她两只手极轻极柔地捧起了曲湘湘的小脸,“不要怪娘亲这样对你,娘只希望你在爹爹和大哥的庇佑下,能安乐顺遂地生活。” 她明明在笑,眼睛却十分悲伤。 可是幼年时的曲湘湘看不出她的难过,更不懂她的悲伤,她朝漂亮夫人做了个鬼脸,便跳下椅子跑到院子里去玩了。 …… “咳咳、咳咳咳……” 因中毒而昏迷不醒的曲湘湘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抓住黎渊盖在她身上的被单,眼泪掉下来的瞬间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湘湘!曲湘湘,快,快把这个吃下去!” 黎渊拿着从曲湘湘的空间锦囊里找出来的金枫玉露丹,想让曲湘湘将丹药吃下去。 可是曲湘湘闭着眼睛一直在痛苦地呜咽着,咬着牙关死活不肯张开嘴,黎渊没办法,只能硬钳住她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嘴巴,将金枫玉露丹强硬地塞到了她嘴里。 桃蕊死后,他翻遍了桃蕊的客栈也没有找到她口中所说的解药,黎渊怀疑所谓的解药根本就是桃蕊用来蒙骗他们的借口。 邪神为了寄生在佛修的身体里,用毒来改造子英的身体,摧残他的意志,不仅早已把他养成了怪物,更将他养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毒物,所以……所以黎渊怀疑,曲湘湘这个毒根本无药可解。 他请过大夫,但是来看诊的好几个大夫都只开了止血的草药暂时让曲湘湘肩膀上的伤口不再流血,但不出黎渊所料,他所请的大夫对曲湘湘所中的毒,都是束手无策。 但事情也并不是全完回旋的余地。 曲家是修真界最大的药宗,若是能将曲湘湘带回去曲家,说不定她还能有一线生机。 不过她如今失血过多,身体虚弱,昏迷不醒,在她没有睁眼之前,黎渊不太敢随意挪动她,曲湘湘是女孩儿,你不能察看她身上还有没有邪神留下的其他伤口,若是不小心弄裂了她身上其他的伤口造成再一次的大出血,依曲湘湘现在的情况,肯定凶多吉少。 “呜呜……呜呜呜……” 曲湘湘哀哀地呜咽着,又呕出一口黑血,将含在嘴里的金枫玉露丹全吐了出来,黎渊急得团团转,若是曲湘湘一直不醒,再这样拖延下去她迟早性命不保,还不如干脆赌一把,将她用马车送回去曲家。 曲湘湘半倚在黎渊怀里,陆陆续续地吐血,吐出的血全是黑色的,黎渊看得焦心,也管不上自己的衣服都被弄脏了,一心只想着等天一亮,他就去外面雇一辆马车,将曲湘湘尽快送去曲家。 黎渊没想到的是,陆陆续续地呕出黑血的曲湘湘,竟在半刻钟后将紧闭的双眼睁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湘湘!”黎渊大喜过望,怕她再昏迷过去,忙着急地大声呼喊这曲湘湘的名字,“湘湘,快醒醒,不要再睡了!” 曲湘湘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唯有耳边能清晰地听见黎渊在叫她。 她费力地扯了扯嘴角,火燎般的嗓子努力地想挤出一丝声音来,不知道什么东西便抵上了她的唇边。 “这是从你的锦囊里找到的金枫玉露丹,”黎渊说道,“你快将它含在嘴里,我去给你倒杯水。” 黎渊轻柔地将曲湘湘放下,急急忙忙地去倒了一杯水,又将她半抱着,将杯子递到了她的唇边:“快,多喝点。” 曲湘湘的嘴唇干燥得好像龟裂的地面,她勉强喝了半杯水,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将金枫玉露丹给咽下去。 幸亏曲蔚然了解她妹妹既爱闯祸又草包的性子,在上山之前给了她不少疗伤的丹药,否则若是没有这金枫玉露丹撑着,她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听着,”黎渊严肃地说道,“湘湘,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桃蕊死后,我翻遍了客栈也没找到她所说的解药。” 听到这个消息,曲湘湘并不意外。 若是有解药,黎渊肯定早就喂自己吃了,她现在也不会这么痛苦。 她的五脏六腑似乎被一团火灼烧着,双眼好像被上了一层薄纱,看东西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团,其他的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所以,如今若想救你,只能将你送回去曲家。”黎渊犹豫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但是你如今的身体状况,既不能飞,也不能御剑,所以我只能雇一辆马车将你送回去。若是雇马车,从这里到祈临曲家,最快也要三天时间。” 三天…… 曲湘湘的心不由得沉了沉。 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再加上车马颠簸,即便还剩几颗金枫玉露丸撑着,却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三天。 况且,黎渊说,三天只是预计中最好的情况,若是不止三天呢? 黎渊说完后好一会儿没有再说话,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曲湘湘的粗重的呼吸声。 过来好长一段时间,黎渊才问道:“你意下如何?” 她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要么死,要么赌一把,她当然要赌一把。 曲湘湘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那好,”黎渊道,“你先休息,等明天一早我们便出发去曲家。” 第136章 他来了 天空刚泛起鱼肚白,黎渊就着急忙慌地出门去找马车了,令黎渊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在门口竟然碰到了一个熟人。 慕含章一见到黎渊便立刻蹙起了眉:“你怎么在这里,曲湘湘呢?” “湘湘她在楼上的厢房里!”黎渊火急火燎地解释道,“她、她快不行了……你快上去看看她!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若是迟了曲湘湘的性命可能便不保了!” 慕含章听罢心中骇然,他拦在黎渊面前,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道:“什么叫‘她快不行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黎渊暴躁地朝慕含章嚷道:“你要是不想她死就快给我让开!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了!” 慕含章僵直地站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 黎渊顾不得许多,用力将他推了一把,足尖轻点便飞了出去。 慕含章怔愣片刻,回过神来之后转身拔腿便往客栈的楼上跑。 慕含章释出一丝灵流找到了曲湘湘的厢房,他甚至没有敲门便施法将门打开冲了进去,惊愕地看见了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曲湘湘。 她的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略微发紫,显然是中毒的征兆。 “曲湘湘。”他的声音颤抖着,心脏无法抑制地缩成了一团。 慕含章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这么多年来,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会有类似于恐惧这样的情绪。 看到曲湘湘双眼紧闭地躺在床上的一瞬间,他的心居然前所未有地感到害怕起来,他怕眼前这个躺在床上的人再也不能睁眼看看他了。 慕含章坐在曲湘湘床前,伸出一只手轻轻地碰了一下曲湘湘的脸颊,她的脸冷得像腊月的霜雪,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起来,屏息将一根手指探到了曲湘湘的鼻子之下,直到感觉有温热而微弱的呼吸洒在他的手上,他才敢重新呼吸。 “到底是谁将你伤成这样?”他呼吸微促地握紧了拳头,双眸忽地变得赤红。 他忽然生出了一股极其强烈的嗜血的冲动。 曲湘湘如今的修为并不算低,就算是曾经的鬼蜘蛛遇到她,慕含章相信以曲湘湘如今的实力也一定可以毫发无损地要了鬼蜘蛛的命。 所以,能将曲湘湘伤成这副模样的,必定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 慕含章分出一丝灵流,顺着曲湘湘的灵府刺探她的丹田和脉搏。 她的脉搏极其微弱,仿佛只要慕含章一个不留神,就会悄悄地停止跳动,这样的想法让慕含章的手心紧张得冒出了一阵冷汗。 不过,虽然曲湘湘的脉搏很微弱,但是她的丹田处却隐隐萦绕着一股强大的流量,抵挡着慕含章的入侵,让慕含章那一丝灵流不能靠近她的丹田之处,自然也检查不了丹田的损伤情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慕含章收回了那一丝灵流,“难道她的修为精进得这么快是因为……” 不过短短数天,曲湘湘丹田内的灵流竟然如此强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跟她中毒一事有关? 慕含章两根手指放在曲湘湘的手腕上,一直留心地探听着她的脉搏。 她的脉搏太过虚弱,丹田内的灵流又过于诡异,他不敢随意用灵力为她疗伤,只能将两根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只有她脉搏微弱的跳动,才能暂时安抚慕含章嗜血又恐惧的心。 不知道过来多久,曲湘湘微微睁开眼睛,见此,慕含章收回了自己的手指,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曲湘湘过于苍白的脸庞。 “黎渊……”曲湘湘吐出一阵气声来,“是、是你吗?” 慕含章的喉咙干涩得不像话:“是我。” 曲湘湘的眼珠子茫然地转了转:“慕含章?” 她用尽了全部力气将脑袋侧到了一边,却还是没看见慕含章的身影,曲湘湘不禁茫然地问道:“天还没亮吗?你为什么不点灯?” 听了她的话,慕含章抬头看着早已被日光照亮的房间,努力控制着自己更塞的声音,问道:“天黑?” “我想点灯……”曲湘湘委屈巴巴地说道。 一时间,慕含章如坠冰窟。 她看不见。 她什么也看不见。 第137章 梦境 “曲湘湘。”慕含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哄骗道,“天还没亮。” 曲湘湘累得没有心思去思考为什么慕含章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她困倦地半垂着眼皮,昏昏欲睡。 慕含章将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他怕他的声音再重一点,就会将眼前伤重且脆弱的人弄碎。 “你若是困了,便再睡一会儿。” 曲湘湘闭着眼睛气若游丝地喃喃道:“等、等黎渊回来,记得一定、一定要叫醒我。” “放心吧,”慕含章悄悄地给她施了个瞌睡咒,“等黎渊回来,我就把你叫醒。” 曲湘湘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睫毛一直轻轻地颤着,眉心也拧成了一个小小的疙瘩,慕含章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早一点找到她。 下山的时候,慕含章看见曲湘湘既没有和林筝结伴,也没有和隋玉结伴,反而是一个人独自往一个方向去了,便想着让她一个人自去历练一番对提高她的修为,磨练她的心性都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况且她还有黎渊护着,一般小妖小魔也伤不了她。 他虽没有跟曲湘湘同行,但是昨夜修炼之时恍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便随手用杯中的茶叶梗起了个卦,没曾想居然是大凶之兆。 几乎是立刻地,慕含章坐不住了,立马朝着曲湘湘的下山时所走的方向御剑而去。 所以今天他在客栈里遇到黎渊和曲湘湘绝非偶然,没想到却还是来迟了一步。 慕含章轻轻地拨开盖在曲湘湘眼皮上的一抹乱发:“到底是谁把你伤成了这样?” “砰”地一声,黎渊推开了房门,他火急火燎地说道:“我已经找到一辆马车,快把她抱下去。” 黎渊多跑了几处,特意找了一辆很宽敞的四人马车,还多买了两床御寒的鹅绒被,一张垫在马车的座椅底下,一张让曲湘湘盖上,她现在太过虚弱,再也经不起一丁点的伤病了。 将曲湘湘在马车内安置好之后,慕含章神色阴沉地坐到了赶车的黎渊身旁。 凉爽的秋风卷起了一地枯黄的落叶,也将他们额前的碎发吹得凌乱,黎渊抿了抿干燥的唇,率先开口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慕含章声音低沉,在秋风落叶中显得各位萧瑟:“是谁?” “邪神。” “邪神?”慕含章微微蹙了眉。 “准确来说,是一个寄生在佛修身上的邪神。” 佛修的身体是邪神梦寐以求的寄宿之地,但是佛修普遍地比一般的修士拥有更为坚韧的心性,是不容易被邪神所蚕食的。 除非佛修受了很重的打击,才会让邪神趁虚而入。而被邪神寄宿的佛修,不仅修为会被邪神吸收,精神也会被同化,继而丧失自己的意志,变得犹如野兽般凶残。 “你们把邪神击退了?” “不,”黎渊挥动着马鞭,目视着前方吐出一口浊气来,“曲湘湘被邪神伤到了肩膀,中毒了……然后,她把邪神杀了。” 慕含章侧过脸去看黎渊:“杀了?她在中毒之后将邪神杀了?” 即便在曲湘湘清醒的时候,慕含章也不认为她能敌过邪神,更遑论将邪神彻底斩杀,因为即便是他,在对上邪神的时候,亦不能掉以轻心。 “没错,”黎渊轻轻地笑了一声,“很奇怪,是不是?当时我以为,你若是不出现的话,我们一定会死在那里,但是……”他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的车厢,“她救了我……有时候我觉得她很傻,没有修士会拼上自己的性命去救一个灵宠,但是看到她昏迷不醒的样子,我就不再允许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了,太不尊重她了。” 秋风将他们的思绪都吹乱了,两人并肩而坐,一时无言。 “还有一件事。”慕含章说道。 “什么事?” 慕含章拧着眉心说道:“她中毒太深,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什么?!”黎渊差点跳了起来,因为怕将曲湘湘吵醒才拼命地压住了自己的声音,“你是说,湘湘她、她……” 瞎了? 这两个字太过残忍,黎渊根本不忍心说出口。 “她的眼睛之所以看不见东西是因为中毒太深,若是能将她身上的毒解了,她的眼睛也必定能恢复过来。” “若是她醒了……” “只能先瞒着她,若是她太过激动,加速了毒液在血脉之内的流动,只会让她的情况雪上加霜。” “怎么瞒?” “用瞌睡咒,让她睡过去。” 黎渊顿了很久,才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 秋季肃杀的气氛蔓延到了慕含章的心中,他必须非常克制心中魔化的冲动才没有让自己的双瞳变成赤红色。 “呜呜……” 马车的车厢里传来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呜咽,打破了黎渊与慕含章之间的沉寂。 黎渊指了指身后:“你去照顾她吧,这儿有我就行。” 慕含章点点头,转身进了车厢。 车厢里很宽敞,就算是躺两个曲湘湘也绰绰有余,慕含章走近她身边一看,才发现她埋在被子里的半张小脸布满了泪痕。 被包在两床蓬松的鹅绒被子之间,曲湘湘显得更加娇小,她呼吸急促,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慕含章曲起手指轻轻地擦拭着曲湘湘脸上的泪水,但是曲湘湘好像一只惊吓过度的小兔子,身体不停地轻轻发抖着。 即便她现在不能说话,慕含章也知道她肯定很疼很疼。 他的神色近乎温柔地将曲湘湘连同那一床盖在她身上的柔软而蓬松的鹅绒被一起抱在了怀里,曲湘湘的脑袋无力地垂在了他的肩膀上,他隔着被子轻轻地抚摸着曲湘湘的脊背。 曲湘湘冰冷的脸颊贴在了慕含章的脖子上,慕含章的手盖在了她的脖子上,他的唇贴着曲湘湘的耳朵道:“别怕,我在这里,你一定会没事的。” …… 曲湘湘又梦到了那个美貌夫人。 她依然在给年幼的曲湘湘梳头,曲湘湘透过铜镜观察着她的神情,美貌夫人的眼神一次比一次更加地哀伤。 终于,曲湘湘忍不住转过了小小的脑袋,撅着嘴巴问她:“你为什么一直、一直这么难过?” 美貌夫人蹲下身子,抚摸着曲湘湘粉粉的脸颊:“娘亲没有难过。” “你撒谎!”年幼的曲湘湘尖叫起来,“我在镜子里都看到了,你都快哭了!” 美貌夫人亲了一下曲湘湘的额头,笑中含泪道:“无论如何,湘湘,你一定要记住,娘亲真的非常爱你。” 年幼的曲湘湘不知为何忽然警觉起来:“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不回来了?” 她摇了摇头:“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可以!”曲湘湘两只小手拽住了她的衣服袖子,“我要告诉爹爹!我不许你走!” “答应我,即便我不在了,你也要做个乖孩子,然后……做一个普通人,快快乐乐地生活着,千万、千万不要步我的后尘。” 曲湘湘缩了缩脖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懂也没关系,你以后会懂的。”她温柔地朝曲湘湘笑了笑,“好了,我是时候要走了,你以后要乖乖地听你爹爹和你大哥的话,知道吗?”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曲湘湘从红木凳子上一跃而起,慌里慌张地跟在她的身后。 然后,忽然间画面一转,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炼丹炉,炼丹炉下火光熊熊。 这样的丹炉对于从小长在曲家,跟在曲蔚然屁股后头的曲湘湘来说并不陌生,她脖子上带的血玉就是曲蔚然寻给她的,血玉可以辟火,曲蔚然就是怕曲湘湘贪玩,一不小心灼伤了自己,所以经常回检查她脖子上的血玉有没有戴好。 一阵风掠过,美貌夫人足尖轻点从曲湘湘身旁擦过,微笑着跳进了火炉里。 她于火光中朝曲湘湘露出了一抹微笑来:“回去吧,快回去,不必再挂念我了,你很快就会忘记我的。” 她说完后,火光瞬间便将她吞噬了。 曲湘湘瞪大了眼睛跌坐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地打湿了她的裙子。 她茫然地伸出手背想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低头一看,这只手不知何时已经变大了,她慌张地站了起来。 年幼的曲湘湘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已经长大成人的曲湘湘, 第138章 秘密 曲家。 曲尚才捧着一碗鱼饵,心情不错地抓了一大把撒到了鱼池子里。 他看着一池子花花绿绿的锦鲤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抢夺着池子里的饵料,心里那叫一个乐啊。 这一池子的鱼都是风水鱼,今年他们曲家进账比上一年翻了一倍,这池子鱼又养得好,曲尚才看着,心里那叫一个乐啊,随即又抓起了满满一大把饵料撒在了池子里。 “哎哎哎,别抢,别抢。”曲尚才乐呵呵地说道,“我这儿还有,吃吧,吃吧。” 曲尚才满心满眼都是这一池子风水鱼,他用多年经商练就的犀利眼神一条条地在心里默数着锦鲤的数量,忽然脸色一变,将手里的鱼饵塞到了旁边的陈管家手里,沉着脸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陈管家抱着一碗鱼饵,尽职尽责地上前询问道:“老爷,您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自己看看!”曲尚才指着鱼池子的一角,气呼呼地说道,“那是什么!” 陈管家莫名其妙地顺着自家老爷指着的方向一瞧,这一看可不得了,他吓得一边招手喊人,一边安抚着曲尚才:“老爷、老爷别急,我这就让人把它弄走。” 池子的一角漂浮着一条死去的锦鲤的尸体,金色的锦鲤翻着白眼,直挺挺地在那一个小小的角落里飘来飘去,也不知死了多久了。 做生意的,最忌讳的就是死了风水鱼,枯了发财树,像曲尚才这样特别讲究的生意人,那就更见不得这些了。 陈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暗骂着底下一群吃白饭的东西,明知道自己老爷紧张这一池子鱼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居然还不机灵着些,给他留下了这么大个烂摊子。 很快,两个小厮便拿着一个渔网将死掉的锦鲤捞了起来,曲尚才看着自己那一池子风水鱼,顿时什么高兴劲儿也没了。 “老爷,”陈管家将手里装着鱼饵的碗随手递给了旁边一个小厮,他弯着腰走向前,觑着曲尚才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昨天祈临商会给您送来了一一对金晶貔貅,据说能旺宅招财,我让人把它收在了库房里,不如现在去库房品鉴品鉴?” 曲尚才的嘴角直往下撇,好一会儿才出声道:“走吧。” 陈管家松了口气,引着曲尚才往库房走,一个守大门的小厮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喘着气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放肆!”陈管家怒气冲冲地喝了他一声,“老爷好得很!你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小厮摆着手,着急忙慌地说道:“不、不是,是小姐、是小姐……” 曲尚才将挡在前面的陈管家搡开,拔高了声音问道:“小姐?小姐回来了?” “回老爷,小姐她确实回来了,只是……只是……”他畏畏缩缩地低下头,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脖子里。 若不是因为他资历最浅,进府的时间最短,也不会被那些人推出来向曲尚才禀告这件事。 “只是什么?”曲尚才吹胡子瞪眼地说道,“卖什么关子!再不快说清楚你就立刻给我滚出去!” “小姐她……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是两个眼生的男子将小姐带回来的。” 曲尚才听完这小厮的话,膝盖一软,险些晕了过去。 多亏了陈管家眼疾手快地将曲尚才给搀住了:“老爷!老爷!” 曲尚才堪堪站稳,指着那小厮道:“没用的东西!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大少爷给我找回来!” 小厮忙不迭地应了下来:“是,老爷。” “等等!回来!”曲尚才拍着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睛问道,“小姐现在在哪儿呢?” “李嬷嬷让那两位将小姐送回府里的仙君把小姐安置在了房间里。” 曲尚才睁开眼,腿脚还是软的:“陈述,快扶我过去!” 陈管家吓出了一身冷汗:“是,老爷!” …… 曲尚才刚进了曲湘湘的房门,一眼就看见了他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可怜女儿。 这么多年来,虽然曲湘湘受过的皮外伤也不少,但是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苍白得好像下一秒就会离开他的身边。 若不是陈述扶着,曲尚才恐怕会支撑不住地跌在地上。 “湘湘……”他快步走到曲湘湘的床前,握着女儿的手柔声道,“湘湘,我是爹爹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爹爹啊……” 慕含章和黎渊对视一眼,慕含章走上前去,喊了一声:“曲老爷。” 曲尚才想起刚才那小厮说将曲湘湘送回来的是两个陌生的男子,那么应该就是面前这两个人没错了。 令他意外的是,这两个男子皆是相貌不凡,特别是他眼前这个少年,堪称龙章凤姿,气度不凡,将来必定有一番大的作为。 曲尚才在生意场上打滚了这么多年,看人这方面是从未出过错的。 “是二位将小女送回来的?” 慕含章点点头,快速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曲湘湘身中剧毒命悬一线,我们别无他法,只能先用金枫玉露丸给她续命,不知曲老爷可有办法?” “剧毒?” 曲尚才忙撩起曲湘湘的袖子,探听着曲湘湘的脉搏, 半晌后,他皱着眉头,像慕含章之前那样从指尖处分出一小股灵流来,注入曲湘湘的灵府之中,不一会儿,曲尚才神色大变,急匆匆地将那一缕灵流收了回来。 慕含章问道:“曲老爷,你可有办法?” 曲尚才的目光落在了曲湘湘的灵府之上,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毒,我从未见过。” 黎渊急得插嘴道:“难不成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办法不是没有,但是湘湘现在的身体太过虚弱,未必能承受得住,况且……也不一定能成功。”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心无不凉了半截。 “爹!” 曲蔚然急急忙忙地从屋外闯了进来:“小妹她怎么样了?” 曲尚才见到自家大儿子,又看看自家苍白如纸的小女儿,不禁心中泛酸,神情哀戚地摇了摇头。 曲蔚然连慕含章都顾不上了,几步跨到了曲湘湘床前,看清楚床上的人后,脸色青白地问道:“爹?” “……你把过脉就知道了。” 曲蔚然两指搭在了曲湘湘的手腕上,片刻后似乎被烫到了似的收回了手:“小妹的脉搏怎会如此虚弱?” 慕含章默默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是邪神。” 曲尚才父子俩异口同声地问道:“邪神?!” 慕含章凤眸微抬:“若不是她丹田内的一道灵流将她护住,她断不可能活到现在,还在中毒后将邪神斩杀。” “灵、灵流……” 曲家父子微微失神,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曲湘湘。 慕含章瞳孔一缩,他猜对了,连曲湘湘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但是曲蔚然和曲尚才却很清楚。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曲湘湘的丹田里或许有着比他体内还要强悍的禁制,所以才会被人当成是灵根薄弱的草包。 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们要瞒着曲湘湘,将曲湘湘伪装一个不折不扣的草包? 而曲湘湘的身上,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呢? 第139章 封印 曲家,书房。 曲尚才父子端坐在书桌两端,相对无言。 黄铜嵌红蓝宝石的小熏炉点了一盏宁神的苏叶香,杯子里古丈毛尖泡出来的茶已经凉透了,陈管家畏畏缩缩地守在书房门前,在瑟瑟的秋风细雨中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姐出了那么大的事,老爷和少爷的心情都很不好,因此全府上下都如履薄冰,他这个贴身在老爷身边伺候的就更得规行矩步了。 曲尚才的十指在梨木桌面上紧张地曲起,他终于开口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你是怎么想的?” 曲蔚然垂着眼睛定定地看着青花瓷杯中漂浮着的茶叶,说道:“邪毒无药可解,姓慕的半魔说小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想必邪毒已经快侵入心脉,我们只能先护住小妹的心脉,再将邪毒的药性暂时抑制住。我认为我们可以先让小妹吃下金枫玉露丹和养魂丹,再用寒冰床延缓毒发的时间。只要将毒控制住,要治好小妹的眼睛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这方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若是过多地服用金枫玉露丸,于她而言这丹药的作用也会慢慢减弱,到时候不仅仅是她的眼睛……”曲尚才喉咙一更,“到时候如果找不到比金枫玉露丹药性更强的丹药来抑制邪毒,那……”他不愿再说下去。 让曲湘湘的眼睛重见光明的方法有很多,但是能保住她性命的,曲尚才却有些束手无策。 毕竟修真界里并没有多少人见过邪神,饶是他见多识广,对这种毒也有些无能为力。 若想曲湘湘活下来,光靠金枫玉露丹和寒冰床是不现实的,必须找到一劳永逸的方法,否则曲湘湘便像是悬崖边的石头,随时都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爹,”曲蔚然忽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我们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妹受苦。” “你的意思是……?” “还有一个办法不是吗?只要我们设法将那些封印解开,小妹就有救了。” “解开?”曲尚才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老猫,他用力地拍了拍桌子说道,“如何能解?” 曲蔚然知道他爹在想什么,但是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当务之急是先保住曲湘湘的性命。 “爹,事到如今难道您还有别的办法吗?” 曲尚才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赤着眼睛吼道:“解开封印?你想怎么解开?我们不行,也做不到!而且……你难道忘记了你娘是怎么死的吗!” “我怎么可能忘记?”曲蔚然握紧双拳,又是难过,又是激动,因此眼底有些微微泛红,“但是小妹现在这样,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她、看着她……”曲蔚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那两个字来,“看着她去死吗?” “一旦把封印解开,湘湘很快就会被发现,那群人会立刻找上门来……” “那也总比邪毒发作白白送了性命好!落在那些人手里,总还算是有一线生机,但是邪毒发作,却是无药可救的!” “如果真是那样,你娘当初为什么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将你妹妹保住?你有想过吗?你忘记了你娘说过的话了吗?” 他娘亲曾经说过,在那个地方,活着就只是活着,活着还不如死了自由。 曲蔚然无力地跌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两指撑着酸疼的太阳穴,闭着眼睛道:“我当然有想过,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我们再想了……你我都明白,小妹她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就是因为它的力量将小妹护住了,如果这就是她的命……” 曲尚才转过身去背对着曲蔚然,不想让儿子看清自己脸上的表情。 亡妻已经走了十多年了,但是如今,他恐怕连她唯一的心愿都无法完成了。 “蔚然,你不明白我的话。”曲尚才的声音里透露着浓浓的疲惫,“我何尝不明白让你妹妹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呢?但是,无论是你,还是我,甚至是那群人来了,都不能解开解封……之前湘湘给家里来信说起这件事时,我就已经有所察觉,如今倒是验证了。”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谁也没有那个能力解开它们,但是你娘曾跟我说过,封印只要解开了一道,其他两道受其影响迟早也会解开,我们谁也阻止不了。至于到底要多久,那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这种时候,对于曲蔚然来说,这个坏消息也变成了好消息。 他问道:“所以只要我们先设法抑制住小妹体内的邪毒,只要拖到那个时候,小妹自然就有救了。” 曲尚才却不似他那么乐观,他想到了自己去世十多年的亡妻,沉重地摇了摇头:“或许吧,但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解开封印上,还不如等湘湘醒来我们再另想办法……总之,现在还是先把湘湘带去寒冰床吧。” …… 曲蔚然喂了曲湘湘一颗金枫玉露丹,考虑到曲湘湘现在太过虚弱,他怕曲湘湘承受不住寒冰床的寒气,所以取了一块暖玉让曲湘湘佩戴在脖子上,又点住了她几处大穴,好护住她的心脉。 他的妹妹神情安然地躺在寒冰床上,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爹,”曲蔚然开口道,“您劳累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小妹这里我守着就行。” 曲尚才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曲湘湘:“你妹妹若是醒了,一定要差人第一时间告知我。” “您放心,儿子明白的。” “好,那你好生照顾好你妹妹,我还要去见一见将湘湘送回来那两个年轻人。” “他们?” 虽然他没见过黎渊,但曲蔚然对慕含章可谓是印象深刻。 “怎么?有何不妥吗?” “一个半魔一个妖,也不知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曲尚才有点惊讶。 曲蔚然为人宽厚,聪慧机敏,平日里最疼惜曲湘湘这个小妹,如今对着曲湘湘的救命恩人却语带不屑,这实在不像是他儿子的作风。 “蔚然,莫不是你跟那两个人曾有过节?” 曲尚才本就担忧曲湘湘,若是现在告诉他,曲湘湘和慕含章的事儿已经传遍了整个苍玄山,他爹一定会受不住立刻晕过去。 “……没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只是怕他们有所图谋。” “即便是有所图谋,那也是他们应得的,我们曲家有什么给不起的?” 曲蔚然:“……” 但那个不安好心的半魔想要的可是您的女儿! 曲蔚然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是又不能再气他的老父亲了,只好将一腔怨气咽了回去:“您说得对。” “况且,”曲尚才眯着眼睛拖着长腔道,“我这些年为了做生意走南闯北,见过的人不少,但如那姓慕的少年一般卓尔不群的却是屈指可数,我敢说,他日后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他?一个血统不纯的半魔?” 曲蔚然想到曲湘湘为了救他生生挡下了鬼面蛛的蛛丝球,还要他去苍玄山为她解毒,幸好苍玄山来信的时候曲尚才出门验货去了,否则他爹还指不定会担心成什么样。 就因为这个,慕含章在曲蔚然眼中就是一个自保不能的废物小子,一想到自家小妹居然会喜欢这么个吃软饭的,曲蔚然就心头火起,自然对慕含章没什么好的评价。 曲尚才不甚赞同地教训道:“你忘了你娘对你的教诲了?” “我没忘,但是那个半魔小子灵根薄弱,苍玄山上的人说他连剑都御不了,他怎么可能……” 曲尚才抬手打断了他:“你别忘了,你妹妹在那些人眼中也是一个草包。” 曲蔚然一怔,神情复杂地说道:“您是说那个半魔他……” 曲尚才意味深长地捋了一把胡子:“我并不能完全确定,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第140章 很想很想她 一个身穿粉色裙子的丫鬟给慕含章和黎渊奉上了两盏茶,正匆匆地想退下,就被耐不住性子的黎渊喊了一声,问道:“都这么久了,你们家老爷呢?” 小丫鬟年纪不大,胆子也小,她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奴婢不知,但是老爷让两位贵客在这里等着,他一会儿便会过来。” 黎渊“啧”了一声:“行了,你走吧。” 小丫鬟屈身行了个礼,快步走开了。 黎渊坐不住,他在慕含章身边转来转去的,问道:“都这么久了,曲老爷怎么还不见人影?” 慕含章并没有理会黎渊的话,事实上,他根本无心在意黎渊说了些什么。 曲家父子到底隐瞒了什么? 而曲湘湘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呢? 更重要的是,邪神的毒只是少见,但真的无药可解吗? 一个个问题萦绕在慕含章的脑海里,他觉得自己的眉心又开始隐隐泛疼。 黎渊这个话痨子倒也不在意慕含章冷淡的态度,应该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慕含章,要是哪天姓慕的忽然对他热情起来,那才会把黎渊给吓死。 他一个人绕着大厅走来走去,嘀嘀咕咕地念叨着曲湘湘,这样能让他的脑子冷静一点,免得自己胡思乱想。 “二位久等了。”曲尚才在陈管家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不过短短半天没见,他似乎是苍老了许多。 “曲老爷,”黎渊跑了过去,慕含章也站了起来,“湘湘她的情况怎么样了?可有好转?” “承蒙二位关心,我和蔚然让湘湘吃下了金枫玉露丹和养魂丹,护住她的心脉后让她在寒冰床上躺十二个时辰,至于此法到底有没有用,还需要等十二个时辰之后才能见分晓。” 黎渊着急问道:“那若是十二个时辰之后曲湘湘还是没醒呢?” 曲尚才叹了一口气,疲惫地说道:“那就只好另觅他途了。” 听了这话,在场三人都有些黯然。 慕含章问道:“那她的眼睛呢?” “她的眼睛,还需要等她醒过来,待我检查一番,才能对症下药。但只要把毒性抑制住,让她的眼睛复明应该并不难。” 对于慕含章来说,这是这几天来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这次小女不幸蒙难,承蒙二位搭救,二位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是我曲尚才能做到的,一定会满足二位的要求。” “曲老爷,”慕含章说道,“我们可否留在这儿等曲湘湘醒来?” 曲尚才眸光一闪:“你的要求就只有这个?” “我和曲湘湘同门一场,此次下山历练,白长老曾嘱咐过众位弟子须守望相助,我是长老门下的弟子,自然应当遵循长老的教诲。” 一旁的黎渊听了慕含章的话不由得暗暗翻了个白眼。 明明是关心曲湘湘,却非要说一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这小子的性格可真是够别扭的。 “既然如此,那当然是可以的。”曲尚才转头吩咐道,“陈述,去收拾两间最大的客房,务必让两位贵客住得舒服了。” 陈述应了一声,忙出去准备了。 “二位愿意留在这儿是出于同门之谊,但是我曲尚才说话算话,你们对小女恩重如山,这个情老夫是一定要还的。但是既然二位还没想出来要些什么,那也不急,只要想到了,随时可以找老夫兑现诺言。” 黎渊和慕含章谢过了曲尚才,这一天下来曲尚才可谓是精疲力尽,为了不在客人面前失态,于是便匆匆告辞了。 他一走,慕含章就抬起脚想要出门。 黎渊追在他后面问道:“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 “随便逛逛。” 黎渊满眼狐疑地看着他:“随便逛逛?” 慕含章曲起手指敲了敲腰间的剑柄,黎渊嘴角抽抽地后退两步,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知道看不见慕含章的背影了,黎渊才咕咕哝哝地骂了一句:“切,关心人家就说嘛,也不知道在害羞个什么劲儿。” …… 慕含章追着曲湘湘一丝微弱的灵息来到了曲家的地窖之下。 曲家地窖深逾百尺,周围都施了寒冰咒,正是存放寒冰床的好地方。 慕含章背靠在地窖之外,没有进去,因为他知道曲蔚然必定在里面,而曲蔚然似乎……并不待见他。 他扯起嘴角冷冷地笑了一下,从小到大,瞧不起他的人多了去了,他根本不在乎曲蔚然对他的态度如何。 地窖里安静得连一丝声音也没有,慕含章合上眼睛靠在地窖外的墙上,闭目养神。 在赶路的这几天里,几乎是曲湘湘一有醒来的迹象,他就用瞌睡咒让曲湘湘昏睡过去,但是睡梦中的曲湘湘也总不安宁,不是在哭,就是口齿不清地喊着一些胡话,慕含章不得不把她抱在怀里,她才会安静一些。 只要曲湘湘一醒过来,她就会立刻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了,这是近几天来慕含章最不希望她发现的事情。 但是,饶是如此,慕含章还是无比希望曲湘湘能快点醒来。 他真的很想很想曲湘湘。 那个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曲湘湘。 哪怕是吃了钟情丹后有点白痴的她,比起死气沉沉的她,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这几天习惯了将她抱在怀中,静静地听着她虽微弱但仍在坚强跳动的脉搏,这让慕含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笨蛋,”慕含章疲倦地喃喃道,“放心吧,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第141章 如此依赖他 曲湘湘觉得自己似乎是从噩梦中醒过来了,但又好像没有。 她疑惑地伸出双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然后吃惊地发现她什么也看不见。 是梦吗?曲湘湘怀疑着,难道她从一重梦境又跌进了另一重梦境? 曲湘湘不禁有些发憷,转而摩挲着自己的手臂,然后狠狠地拧了一把,直到忍不住痛呼出声。 “会疼……这不是梦?” 但如果不是梦,为什么她的眼前还是漆黑一片?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黎渊呢? 还有……慕含章。 她的脑子因为中毒一直昏昏沉沉的,浑浑噩噩中,她似乎听到过慕含章的声音,但是她不确定慕含章是不是真的来了。 “小妹!”忽然间,她听到了曲蔚然的声音,“你终于醒了。” “哥?”曲湘湘一怔,随即惊喜地叫了起来,“是你吗?” “是我!”曲蔚然知道曲湘湘的眼睛看不见,为了在她刚醒过来时给她更多的安全感,曲蔚然抓住了曲湘湘的双手,柔声道,“小妹,没事了,你回家了。” 曲湘湘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她紧紧地抓住曲蔚然的手,久违的温暖在她被噩梦侵蚀的心中蔓延开来,她觉得自己似乎又活过来了。 “哥……”曲湘湘吸了吸鼻子,歪着脑袋问道,“我们在房间里吗?你为什么不点灯?” 曲蔚然注视着曲湘湘杏仁一样圆润却黯淡无光的眼睛,嘴巴张了又张,终于说道:“湘湘,我们在曲家的地窖里,这里有很大的夜明珠。” “可是我……”曲湘湘顿住了,眨巴了一下眼睛,屏住呼吸问道,“我再也看不见了?” “不,只要能将你体内的邪毒抑制住,你的眼睛也能治好。” 曲湘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敏锐地捕捉到了曲蔚然话里的关键点:“抑制住?我现在能醒过来只是因为我体内的毒被抑制住了?所以,哥哥你的意思是,我所中的毒只能被抑制住,但是没有办法彻底治好,是吗?” “差不多。”为了不让曲湘湘太难过,曲蔚然回答得有点含糊,“爹和我……我们从未见过这种毒,要想彻底解毒,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所以,在下一次毒发的时候,我的眼睛还是会看不见?” 曲蔚然有点无力点点头,随即才意识到曲湘湘现在看不见:“没错,毒若是没有彻底根除,不仅是眼睛……你的五觉可能都会受其影响。” 这太残忍了,即便曲尚才曾经说过,等到封印彻底解开的时候,曲湘湘身上的毒会彻底根除,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邪毒和封印,到底哪一个会更快一步。 他不想在曲湘湘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告诉她这个,因为曲蔚然知道他小妹的性子,她没那么坚强,甚至还很喜欢耍小脾气,从小就是这样的。但比起事情发生的时候曲湘湘才不得不被迫接受这个事实,曲蔚然宁愿残忍一点,早一点将这件事告诉曲湘湘。 让曲蔚然感到意外的是,得知此事的曲湘湘既没有哭,也没有闹,更没有像以前一样发脾气乱砸东西,她很平静,平静得似乎中了无药可解的邪毒的人不是她一样。 曲湘湘垂着睫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双手交叉抱着自己的手臂,上下摩挲两下后说道:“哥,这儿有点冷,我们能不能先回房间里去?” 她还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曲蔚然,但地窖显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好,”曲蔚然说道,“我背你回去?” 曲湘湘虚弱地伸出双手,轻轻地“嗯”了一声。 曲蔚然将自家小妹背了起来,然后惊讶地发现她几乎没什么重量,轻得好像是一片羽毛,只要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起来。 他将曲湘湘背了出去,然后在地窖外看到了倚在墙壁上闭着眼睛的慕含章。 几乎是条件发射般地,曲蔚然不满地喝道:“你怎么在这里?” 曲湘湘眼前一片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所以她只能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好奇地想着曲蔚然看到的人到底是谁。 慕含章越过曲蔚然,将视线停留在曲湘湘的脸上。 她的脸色很是憔悴,茫然地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秋风将她头顶上好几天没有好好地打理过的小碎发吹得一晃一晃的,好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 曲蔚然语气暴躁地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慕含章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来:“路过。” 曲蔚然忍不住咆哮道:“你把我当傻子吗?!” 曲家地窖存放着寒冰床,寒冰床不仅能抑制中毒之人体内的毒性,对于修士来说也是辅助修炼的神器,因为曲湘湘性格莽撞,所以除了曲蔚然和曲尚才,连曲湘湘也不知道地窖的正确方位,而这个半魔居然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 曲蔚然想到了曲尚才曾经说过的话,不禁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半魔来。 无论如何,还是觉得他很碍眼。 然而曲湘湘不知道她哥哥在想什么,在听到慕含章的声音那一瞬间,她灰扑扑的眼睛几乎是立刻就亮了起来,虽然他只说了短短两个字,但是曲湘湘确定她是不会听错他的声音的。 所以不是幻觉,慕含章真的来了,而且还和黎渊一起将她送到了曲家。 忽然之间,曲湘湘产生了一股十分强烈的冲动,死亡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气,她想从曲蔚然的背上跳下来,抓着慕含章的袖子问他是不是已经不再讨厌她,是不是再也不想杀了她。 她伸出一只手虚空地朝前抓了抓,什么也没抓到,她有些着急地撅起了嘴。 慕含章不确定她是不是想找他,但他还是坚定地抓住了曲湘湘胡乱挥舞着的那只手:“你想找我?” 从穿书开始直到现在,曲湘湘一直很努力地想活下去,因为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她觉得自己没有这么幸运能够再得到一次重生的机会,所以她格外珍惜自己的性命。 她原本以为命运的齿轮已经改变了转动的方向,万万没想到它只是改变了转动的速度和方式,她真的、真的很委屈。 但是在曲蔚然面前,她将这份委屈藏得很好很好,几乎冷静得连她自己都被自己骗到了,但是不知为何,这一份委屈在见到慕含章的时候,犹如缺堤的洪水,不受她控制地喷涌而出。 就在这时,几乎是十分不合时宜地,她猛地意识到了她有多么依赖慕含章,甚至超越了曲蔚然,这个想法好像一阵轻柔的风,吹走了她心中那层朦朦胧胧的纱。 在她明确地表示过喜欢隋玉之后,她不知道自己对慕含章的这种感觉是不是正确的,但是她已经疲惫得没有更多的脑子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她现在是一个病人,而病人是有足够的权利任性的。 所以,毫不犹豫地,曲湘湘回握住了慕含章的手,晃了晃,然后眨巴了一下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慕含章,是你吗?” 第142章 没有讨厌你 慕含章犯了一个和曲蔚然相同的错误,他下意识地在看不见的曲湘湘眼前点了点头,随后才心疼地发现她大大的眼睛是没有焦距的。 “是我。”他说道。 曲湘湘又眨巴了几下眼睛,她的眼眶有些酸涩,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将眼泪憋回去。 曲蔚然恨恨地看着那两只越过他的肩膀牵在一起的手,他开始反思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受此折磨。 “行了!”他不能朝自己的妹妹大喊大叫,所以只能将怒气发泄在慕含章身上,“牵够了就把你的手给我收回去!” 曲湘湘有点脸热地率先将慕含章的手放开了。 她胡乱地朝前面的某个方向一指,说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曲蔚然还没来得及应声,慕含章就说道:“好,先回去。” 曲湘湘努力地朝他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 曲蔚然:“…………” 他觉得姓慕的半魔很想一脚把他给踹了然后自己将曲湘湘背回去。 曲蔚然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觉。 …… 回到曲湘湘自己的房间里后,曲尚才和黎渊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曲蔚然把曲湘湘放在一张雕着牡丹花,铺了两层天鹅绒锦被的贵妃榻上,还在她身上盖了一条织锦小毯子,虽然曲湘湘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还是很努力地不想让他们发现她脸上沮丧的表情,那除了让关心她的人更加难过以外,对解决事情没有一点儿帮助。 “湘湘!” “湘湘!” 将她安置好之后,两道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一道是属于黎渊的,另外一道只在曲湘湘的记忆中出现过,她知道那是属于她爹曲尚才的。 “爹爹,黎渊……”她试图用一种轻快的语调来让他们不要担心,“我没事,我现在感觉很好。” 曲尚才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曲湘湘的脑袋:“好孩子,你受苦了。” 曲湘湘笑着摇了摇头:“我起码在邪神手里保住了一条性命。” 虽然只是暂时的。 黎渊看着双目无神的曲湘湘,着急地问道:“她的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等她休息一天,明天我会让蔚然过来为湘湘施针,如此持续三天,再辅之以丹药,三天后她应该就能看到东西了。” 黎渊稍稍放下心来:“那就好。” “黎渊!”曲湘湘高兴地喊了他一声。 “湘湘,”黎渊却有些垂头丧气的,“你救了我。” 曲湘湘拍了拍自己身下的贵妃榻,说道:“你也救了我,是你把我送回来的。” “你真的没事?” 曲湘湘叹了口气:“除了眼睛还是看不见之外,我真的感觉很好。” 比起那几天所经历的鲜血和噩梦,能够清醒过来和他们正常交流已经让曲湘湘觉得很满足了。 “好了,湘湘刚醒,不宜太过劳累,就让她先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她吧。” 曲湘湘确实很累,这几天她虽然没睁过眼,但是脑子里却一直没有消停过,断断续续地做着相同的噩梦。 就因为这,曲湘湘觉得自己现在对睡觉这件事都有点阴影了。 “爹,”曲湘湘开口问道,“我能要点助眠的丹药吗?” “你睡不好?” “我只是不想梦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您别担心。” 曲湘湘下意识地撒了个谎,她不想将她的梦境告诉他们,至少不是现在。 “好,当然可以,我待会儿让陈述给你送来。”曲尚才轻柔地问道,“对了,你身体这么虚弱得吃点东西再休息,你想吃点什么?” 曲湘湘报了两个她在家里常吃的菜:“我想吃燕窝银耳粥和红枣炖鸡汤。” “那我让陈述将饭菜和助眠的丹药一起送过来,明天再来看你。” 曲湘湘乖巧地点了点头。 曲尚才看着曲湘湘,心中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他的女儿真的长大了,以前的曲湘湘即便是裙子裁得不合她的心意都要大发一通脾气,但是现在的曲湘湘遇到了这样的事却还能反过来安慰他,她真的变了很多,看来他花了这么多钱将她送去苍玄山学道还是很值得的。 慕含章跟在他们后头,落在了最后面,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曲湘湘将脸贴在鹅绒锦被上,有些困倦,有些无聊地眨了眨眼睛。 在吃下助眠丹药之前,她并不想入睡。 她无聊地伸出一根手指戳着毯子上的花纹,希望陈管家能快点将她的饭端过来。 “曲湘湘。” 曲湘湘因疲倦而半垂着的眼睛睁大了:“慕含章?你还没走?” “曲湘湘,你已经回家了。” 曲湘湘茫然地点点头:“我知道。” “所以,别怕。” 意识到慕含章是在安慰她之后,曲湘湘攥紧了身上的被子:“他们都走了吗?” “嗯。” 曲湘湘鼓起勇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 “你讨厌我吗?” 慕含章微微有些惊讶。 他表现得有这么不明显吗? 她怎么会认为他讨厌她? 没听到慕含章的答复,曲湘湘有些紧张地说道:“我知道我以前对你做的很多事都很过分,对不起,但是我已经尽力弥补了,我真的不想你……” “没有。”慕含章打断了她的话。 “啊?” 慕含章看着她傻乎乎地张着嘴巴的样子,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没有讨厌你。” “那以前的事……” “我知道你不想那么做,对吗?” “对!对!”曲湘湘用力地点点头。 “那就好好休息,我明天会来看你的。” 得了他的保证,曲湘湘心情很好地做了个“再见”的手势,直到听到丫鬟进来的后的关门声才吃吃地笑了起来——慕含章说不讨厌她了。 这是穿书以来第一次,慕含章明确地表示“他不讨厌她”。 “我知道你不想那么做”。 想着慕含章方才说的话,曲湘湘几乎要高兴得站起来原地蹦几圈。 “不对!”她咬住了自己的手指,疑惑道,“他怎么知道‘我’不想那么做?” 第143章 求我 隔天一早,曲蔚然陪曲尚才用过早饭,就背着一个小小的金丝楠木药箱去给曲湘湘施针了。 曲湘湘盖着一张银狐毛的厚毯子,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梳理,瀑布的垂在了她薄薄的背上。 曲蔚然施针的手法娴熟,曲湘湘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哥,”曲湘湘的眼睛毫无焦距地半睁着,问道,“大概在半个月前,我曾给家里传过一封信,你还记得吗?” 曲蔚然施针的手停了下来,故作疑惑道:“什么信?” 曲湘湘微微地歪了歪脑袋:“你没收到?” “没有。” “可我用的是家里的信鸽,它们几乎不会迷失方向。” “半个月前为了采购药材我和爹出了一趟远门,我们也是最近几天才回来的。可能是陈述将你的信和订购丹药的信弄混了,所以我还没来得及看。” 曲蔚然淡定地说着谎,曲湘湘点点头,信了他的说法。 主要是,曲湘湘认为曲蔚然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跟她撒谎。 “所以,你的信上写了些什么?” 曲湘湘想了想,说道:“我杀了邪神。” 曲蔚然道:“我知道。” 曲湘湘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曲蔚然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呢? “哥,你不觉得奇怪吗?” 曲蔚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湘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曲湘湘还在等着曲蔚然给她一个解释,可是她等了一会儿,曲蔚然却不再说话了。 又是一个麻烦。 而且,能让曲蔚然这么为难的,必定是一个大麻烦。 曲湘湘不由得烦躁起来。 “你不打算告诉我吗?”她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有点冲。 “小妹,”曲蔚然又叹了一口气,“这很复杂。” “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这是我的事,难道我没有权利知道吗?”她的颧骨因激动而染上了淡淡的红。 “你有,你当然有。”曲蔚然将一根银针从曲湘湘的虎口处拔了出来,看着她无神的双眼道,“但是我暂时不能告诉你,这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曲湘湘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几下:“那么,你至少可以告诉我,这是一件坏事吗?” 曲蔚然低声道:“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不完全是一件坏事,所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想来也是,如果不是坏事,估计曲蔚然和曲尚才早就告诉她了,何必瞒着她这么久呢? 曲湘湘闭上眼睛,无精打采地靠在床头上:“我觉得我今年可能是犯太岁了。” 曲蔚然摸了摸她的头发:“吃完药之后再睡一觉。” 曲湘湘困倦地问道:“睡醒了之后我就能看见东西了吗?” “也许。” “也许?” “我可以向你保证针灸疗法会起作用的,但你体内的邪毒,毒性刚猛,所以我预计至少得施三次阵你的眼睛才能好起来。” 曲湘湘哀哀地叫了一声,用被子盖住脑袋倒在了床上。 曲蔚然背起了他的金丝楠木药箱:“小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曲湘湘将自己包在被子里闷闷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对我好。” 曲蔚然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休息吧,我还得去炼丹房看看。” “好。” …… 下午的时候,阳光正好。 曲湘湘尽量不让自己太过满怀希望地睁开了眼睛。 果然,她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还是没有那么快能看见啊。 但是她也不想再闷在房间里了。 曲湘湘差人帮她将一张红酸枝木靠背椅搬到了锦鲤池边,旁边的小桌子上摆满了绿豆糕、牛乳鸡蛋羹和各种各样的蜜饯。 她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地摆在栏杆上,侧着脸将脑袋枕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闻着糕点蜜饯的甜蜜的香气,听着锦鲤富有活力地拍打着池水的声音,莫名地让曲湘湘的心情变得很好。 忽然间,除了糕点甜甜的香气之外,曲湘湘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草木香,她支起脑袋,试探性地小声问道:“慕含章?” 慕含章微微挑起了眉:“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我做兔子的时候老往你身上爬,所以对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曲湘湘隐瞒了兔子的事,直白地说道:“我认得你身上的味道。” 慕含章的耳垂有点发烫:“……什么?” 曲湘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话充满了暗示与挑逗,她极其做作地大声咳嗽起来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旁边的丫鬟生怕自家出了什么事,忙上前来问她要不要把少爷找回来。 “不、不用!”曲湘湘难得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句。 “但是小姐,老爷和少爷都吩咐过,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奴婢要立马差人去告诉他们的。” “不,没有,我没有不舒服。”曲湘湘有气无力地辩解道,“我只是忽然觉得喉咙有点痒,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要不要奴婢把陈管家叫过来,让他先给您把把脉?” “不用,真的不用。”曲湘湘说道,“你去厨房给我端一盏蜂蜜水过来好吗?” “您一个人在这儿?” “放心吧,”慕含章及时地开口道,“我会在这里看着你们家小姐的。” 丫鬟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奴婢速去速回。” 曲湘湘虚弱地叹了一口气,没骨头似的将自己摊在了红酸枝木椅上。随即,她猛地想起了慕含章还在这儿,于是肩膀立刻僵硬了起来。 “你找我……有事?”她问道。 慕含章问道:“你还记得我们这次下山历练是有时间限制的?” 曲湘湘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打算?在这里一直待到历练期结束?” “可以吗?”曲湘湘的眼睛满怀期待地亮了起来。 她都中毒了,摆个烂怎么了呢? 慕含章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曲湘湘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很轻地笑了一下,说道:“那你知不知道白术给我们的那个计分锦囊,除了能计分之外,还能让长老掌握弟子的行踪?” “掌握弟子的行踪?”曲湘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显然,这跟在996的办公室里装监控一样没有人性。 “我们不能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太久。” 曲湘湘:“……” 毁灭吧这个逼世界! “你的意思是,”曲湘湘既不情愿又艰难地问道,“就算我都这样了,我还是要去历练?” “除非你想被长老除名,那你当然可以不去。” 曲湘湘:“……” 她现在算是半个残障人士了好不好! 这还有天理吗! “所以,”慕含章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曲湘湘嘀咕道:“我不想被除名。” “那你就需要完成历练。” 曲湘湘的肩膀又塌了下来:“好吧,等我的眼睛好起来之后,我会跟爹爹和哥哥说的。” 反正她也不想争取去什么韶山大会的名额,那就避开人烟稀少的深山老林,往繁华的闹市去,住最贵的酒店,这总行了吧? “害怕?” 曲湘湘撑着下巴诚实地说道:“有点。” 慕含章又笑了一声,而曲湘湘根本不知道他在瞎乐什么,于是她悄悄地垂下眼睛翻了个白眼。 曲湘湘觉得一阵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属于慕含章的草木香更加清晰地涌进了她的鼻腔里。 慕含章似乎离她很近很近。 这个认知让曲湘湘没来由地一阵眩晕。 慕含章低沉而清亮的嗓音在曲湘湘耳边响起:“或许,求我。” 曲湘湘缩了缩脑袋,她都不用看就知道她的耳朵现在一定红透了,她晕晕乎乎地问道:“什么?” “历练不一定非要一个人去。” 曲湘湘不太清醒地点了点头:“黎渊会陪着我。” 慕含章微微垂着睫毛,盯着曲湘湘圆润泛红的耳垂,问道:“你想让我陪着你吗?” 第144章 胸腔中的蝴蝶 曲湘湘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还记得曲蔚然说过,如果毒发严重的话,很可能会影响五觉,很显然,除了她倒霉的眼睛,她不幸的耳朵也开始出现症状了。 “额……不好意思,”曲湘湘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你能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 她努力地支起耳朵,以确保自己完完整整地听到了慕含章所说的每一个字。 “历练,”慕含章稍稍退开了一点,比刚才更加言简意赅地说道,“我们可以结个伴。” 结个伴? 曲湘湘不太满意地撅起了嘴。 他刚刚说的好像是——“你想让我陪着你吗”。 曲湘湘认为,比起“结个伴”,她好像更乐意听到“陪着你”。 她嘀嘀咕咕地抱怨道:“结个伴?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慕含章:“…………” 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的本领她倒是从来没有忘记过。 他反问道:“我刚才是怎么说的?” 曲湘湘眯起了看不见的眼睛,试图让自己表现得严肃一些,因为她的耳垂真的已经够烫了,她不想在慕含章面前丢脸。 她又咳了一声,僵硬地转移了话题:“你愿意和我一起?” 慕含章抿着唇,漂亮的丹凤眼微微地向上挑着:“嗯,可以。” “可是,为什么?” “我也不想参加韶山大会。” 曲湘湘似懂非懂地问道:“哦,然后呢?” “就当是等价交换,如何?” 曲湘湘被他弄懵了:“交换什么?” “你爹为了感谢我们,给了我很大一笔钱。” 只是因为那笔钱? 曲湘湘觉得有些奇怪:“但那应该是为了感谢你和黎渊将我送了回来?” “不需要这么多。” 曲湘湘心道,慕含章可不像是这么讲究公平的人。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既然慕含章愿意跟她一起完成这个历练,那她也没有理由拒绝,不是吗? 拜托,他可是男主诶。 哎,不对,她终于想起来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要是男主慕含章跟她在一起历练,那女主阮青桃怎么办? 这次历练可是他们感情升温的一个关键点。 曲湘湘皱着眉头不说话,慕含章忍不住问道:“你不同意?” “当然不是!” “那么,你在想什么?” 曲湘湘因为在想着男女主的事,所以就很自然地开口道:“在想你。” 慕含章:“……” 曲湘湘:“……” 中毒使人降智。 她严重怀疑那个邪毒已经开始入侵她的中枢神经了。 慕含章注视着曲湘湘慌慌张张地胡乱眨着的眼睛,他觉得自己的胸腔中似乎藏了一千只蝴蝶,它们极力地挣扎叫嚣着要从他的心里破茧而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奇怪,因为他现在真的很想碰一碰曲湘湘紧张地扇动着的睫毛,因为它们看上去似乎是柔软的。 “嗯……”曲湘湘顶着两只红耳朵画蛇添足地解释道,“只是想谢谢你愿意跟我结伴。” 秋日柔和的日光洒在曲湘湘的脸上,映照着她脸上那两枚淡淡的红晕,而她茫然地睁着一双大大的杏仁眼,看起来格外像是一只无辜的小白兔。 慕含章感觉自己心中的某个地方被触动了,曲湘湘的眼神让他感到……心疼。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柔和地盖在了曲湘湘的眼皮上,曲湘湘拼命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刷在慕含章的手心上,痒痒的,没有慕含章想象中的那么柔软,可是却并不让人讨厌。 “你、你……” 曲湘湘有点语无伦次了。 他在干什么?! 难道他不知道这个动作真的很亲密吗? 更糟糕的是,曲湘湘绝望地发现,除了震惊和羞臊,她居然连一丝丝生气和厌恶的感觉都没有。 甚至,她不想让慕含章将他的手收回去。 即便她母胎单身了两辈子,她也知道这十分不合理,因为……因为…… 哦,对了! 想起来了,她记得自己还喜欢着隋玉,不是吗? 但是,她现在也不能确定了。 一颗心同时装着两个人,这也是可以的吗? 情深深雨濛濛十级学者曲湘湘表示,那可真是太可以了! 既然书桓可以,那她也…… 救命!曲湘湘很肯定那个该死的邪毒已经狡猾地入侵了她的大脑了。 慕含章似是无奈地说道:“不要这样看着我。” 曲湘湘很认真地提醒他道:“没有,我看不见。” 慕含章:“……” 这么一瞬间,慕含章觉得自己胸腔中那一千只蝴蝶停下了待飞的翅膀,安静地缩了回去。 曲湘湘伸手胡乱地握住了慕含章盖在她眼皮上的手,将它从自己的眼皮上拿了下来。 “我好累。”她装出一副疲惫的样子,完全不理解自己在干什么。 “送你回去?” 她点点头,伸出双手道:“你能抱我回去吗?” 曲湘湘认为,这不能怪她,肯定是因为那个邪门的邪毒影响了她,她哥说过的,确实有这种可能。 慕含章这次没有犹豫,几乎算得上是温柔地将她抱了起来。 曲湘湘立马伸手抱住了慕含章的脖子,将心里那点兴奋打地鼠似的捶了下去。 虽然但是,她怎么感觉自己将要从一个恶女进化成一个渣女了? 错觉,一定是错觉吧? 第145章 为何不能两个都喜欢呢 第二天,曲湘湘的眼睛已经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东西了,但是只能看见,却看不清,就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而且看什么都有重影。 她闭着眼睛,皱着鼻子,有些纠结地拔着盖在身上的银狐毯子上的毛。 黎渊卷着一本话本轻轻地敲了一下曲湘湘的脑袋:“你再拔,这毯子就要被你拔秃了。” 曲湘湘停住了无情拔毛的手,睁着一双仿佛高度近视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黎渊。 黎渊被她那一双黑乎乎的大眼睛盯得直发毛:“你怎么了?不舒服?” 曲湘湘点了点头,然后又很快地摇了摇头。 这可把黎渊整糊涂了,他抓起桌子上的燕窝糕扔进嘴里,含糊地问道:“你这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要不我让你哥来看看。” “不用!不用!”曲湘湘摆了摆手,这事儿可不敢惊动她哥,“我就是有一个问题没想明白,心里有点别扭。” 黎渊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问题?” 曲湘湘咬着下唇,用上了熟悉的开场白:“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 黎渊忍不住笑出了声。 曲湘湘:“……” 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她瞪着看啥啥重影的眼睛使劲儿朝黎渊翻白眼。 “好了好了,”黎渊憋住了笑,“你有一个朋友,然后呢?” “嗯……”曲湘湘绞着手指,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黎渊一口一块香甜的燕窝糕,耐心地等着曲湘湘说下去。 “她有一个喜欢的人。”曲湘湘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才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曲湘湘喜欢的人,黎渊无聊地喝了一口茶,那可不就是姓慕那家伙嘛。 这件事对于黎渊来说已经不新鲜了,他翻看着手上的话本,声音变得有些兴致缺缺的:“然后呢?” “然后……”曲湘湘咬着牙,觉得胃里好像有一块巨大的铅块在激烈地上下翻滚着,“她好像……”她严肃地强调了一遍,“只是好像,她还不确定!” 黎渊还了她一个白眼,端起一杯茶吹了吹:“好好好,知道了。” 曲湘湘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她好像……额……对另一个人……有一种特、特别的,就是……那种感觉……” “噗”,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听到了这么劲爆的消息,黎渊失控地将嘴里的茶全喷了出去。 所以,曲湘湘喜欢慕含章的同时,又对另一个男的“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黎渊细长的柳叶眼睁得快比曲湘湘的杏仁眼都还要圆了。 刺、刺激啊! 黎渊“啪”地一声将手里的书合上,兴奋地催促道:“有一种特别的感觉,然后呢?快说快说。” 曲湘湘被他忽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懵:“等等,你不觉得我这个朋友有点过分吗?” 黎渊飞速摇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口吻,言之凿凿地说道:“怎么会过分呢?我觉得很正常!” 他艰难地憋着笑,在心里狠狠地嘲笑了一番慕含章。 他小子也有今天! “是吗?”曲湘湘迷惑地歪了歪脑袋,继续问道,“然后就是……你说我这个朋友该怎么办呢?” “啊,这个嘛……”黎渊摸着下巴,忽悠道,“如果是我的话,管他的,肯定是先把人搞到手再说。” “……搞到手?” 曲湘湘想了想慕含章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禁缩了缩脑袋,有些发憷。 这个是可以做的吗? 如果她真的那样做了,那么她可能真的会被慕含章切片诶。 黎渊笑得不怀好意地问道:“你的‘朋友’,跟那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结为道侣了吗?” 曲湘湘摇了摇头。 黎渊一手握拳捶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上:“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能两个都喜欢呢?” 曲湘湘:“……” 好、好有道理! 黎渊浪荡地说道:“不如两个都试着追一追,谁先答应就一心一意地喜欢谁呗。” 曲湘湘:“……” 好像有哪里不对,不,好像是哪里都不太对,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 曲尚才从一个长匣子里拿出了一卷卷轴,他将卷轴放在书桌上,珍而重之地将卷轴缓缓摊开,卷轴上画着的一个笑得含蓄的美人。 她盘着高高的云髻,皮肤白皙,双颊饱满,还张着一双与曲湘湘如出一辙的杏仁眼。 “十六年了啊。”曲尚才长着皱纹的双眼微微有些湿润,“你都走了十六年了。” 画像中的美人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她的脸长得与曲湘湘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曲湘湘更为明朗,而她看起来则更为坚韧。 “当年你走的时候,我答应过你绝不会将那件事告诉湘湘,我答应过你,但是现在……”曲尚才悲伤地说道,“我没照顾好她,她中了邪毒,如果不是那股力量助她打败了邪神,我们的女儿可能就没命了。” “我知道你不想让她回到那个地方去,但是等到她的力量完全觉醒,他们一定会找上门来,谁都没办法阻止。” “他们要从我手里抢走她,我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着亡妻的画像,曲尚才不禁滴下几滴眼泪来。 自从曲蔚然和曲湘湘长大后,他就很少对着亡妻的画像抹眼泪了。 “若是你在该多好,你向来都比我有主意,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叩叩叩” 有人敲门。 曲尚才娴熟地将卷轴收回了匣子里,用长长的衣袖抹干了眼角的泪水,端着架子,声音严肃地问道:“是谁?” 门外传来了陈管家毕恭毕敬的答话:“老爷,是我。” 曲尚才有些不满地喊道:“你有什么事?” 陈管家一听这口气就知道自家老爷现在心情不好,他战战兢兢地说道:“老爷,府上来客人了。” “什么客人?” “是林家小姐林筝。” 曲尚才不耐烦地呼噜了一把胡子:“我现在忙得很,让少爷去招呼她吧!” 陈管家得了指令,连忙道:“是,老爷,小的这就去禀告少爷。” …… 说来也巧,陈管家去找曲蔚然的时候,曲蔚然刚给曲湘湘施完针,正往炼丹房的路上走去。 陈述小跑着追上了曲蔚然:“少爷,您先等等。” “陈管家,怎么冒冒失失的?” “少爷,林家小姐林筝来了,老爷他让少爷您先去招待。” “林筝?” 曲蔚然对林筝倒是不陌生,毕竟是他家妹妹最好的朋友。 但是林筝一大早上的来这儿做什么? 难道她知道曲湘湘出事了来看望她? “是的,”陈管家答道,“林小姐现在就在前厅,少爷您要过去吗?” 曲蔚然点点头:“走吧,过去看看。” 他和陈管家刚踏进前厅,还没来得及看清林筝的相貌,林筝就冲了上来,眼眶红红地更咽道:“曲大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你别怪我好不好?” 第146章 所谓误会 曲蔚然和陈述对看一眼,皆是一脸惘然。 林筝涨红了脸,她抽泣着,语无伦次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但是他们问了,我的脑子一时糊涂,所以就那样说出口了,曲大哥,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对不起。” 曲蔚然被林筝颠三倒四的糊涂话弄得脑袋转不过弯来,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手帕递给林筝,轻声安慰道:“林筝,你先别急,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 林筝结果他的手帕,用力地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低着头不说话。 曲蔚然对陈管家道:“陈述,你先下去吧。” 还想着看热闹的陈管家虽然有点失望,但依然十分敬业地说道:“是。” “把门关上。” “……是。” 曲蔚然让林筝坐了下来,他给林筝倒了一杯茶,很安静地等待着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林筝喝光了两杯茶,她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勇气把那件事说出口。 曲蔚然是曲湘湘的哥哥,她以前也没少来林家玩,因此和曲蔚然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多么热切,但也绝不陌生,而她一时头脑发热对她父母说的那些话,让她觉得自己既背叛了曲湘湘,更加对不起曲蔚然。 她小心翼翼地偷看着曲蔚然的表情,他不急不躁,冷静而稳重,林筝刚刚那个样子似乎并没有吓到他。 但是她确定,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会把他吓到。 “曲大哥,”林筝犹犹豫豫地开口道,“这个问题可能过于冒犯了,但是我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你可有……意中人?” 这的确是一个很冒犯的问题。 曲蔚然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惊愕地看着她。 林筝满脸通红,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欲盖弥彰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虽然如此,曲蔚然还是温和地回答了林筝的问题:“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还没有意中人。” 林筝稍稍地松了一口气,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昨天回家看望我爹娘,”林筝低着头,细声细气地说道,“然后我一不小心就喝醉了。” 不是,她不是回家看望爹娘,她是受了委屈,又找不到曲湘湘,所以很没出息地跑回家找爹娘哭诉去了。 而且她也不是不小心喝醉的,她就是故意去买醉,还被她爹抓了个正着。 “喝醉了之后,我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傻话。” 当然不仅仅是傻话,不然她还不至于一大早来曲家“负荆请罪”。 曲蔚然不解地问道:“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筝深深地看着曲蔚然,她希望曲蔚然听完她说的话还能保持冷静,不要跟她动手:“因为我说的话跟你有关。” “哦?你说了什么?” 林筝:“……” 她发誓她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的,如果不是因为楚清歌那个混蛋,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所以,总之,这一切都是楚清歌的错! 是这样的没错,林筝暗自在心里点了点头,给自己鼓了把劲儿。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我说……” 她的声音又轻又细,曲蔚然不得不支着耳朵仔细听着才能听清楚林筝说的每一个字。 “我说我……喜欢你?”她的声音微微上扬,用了一个疑问句。 曲蔚然呆滞了一下:“抱歉,你说什么?” 林筝的脸比切开的西瓜还要红上几分。 她始终不敢抬头直视曲蔚然的眼睛,只好双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羞耻又悔恨地说道:“我喝醉了之后跟我爹说,我说我喜欢你。” 呜呜呜,如果可以的话,林筝宁愿立刻下地狱也不想面对曲蔚然。 “你,”曲蔚然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喜欢我?” 林筝快速地抬起头来,视线还是不敢落在曲蔚然的脸上,她挥着手道:“不,不是!我是、我只是喝醉了!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其实,她在喊出口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而当她看到她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之后,她肯定她爹把她说的话当真了。 可是,谁会把一个醉鬼的话当真啊! 酒精麻痹了林筝的大脑,她把话说出来之后就醉死过去了,错过了最佳的解释的时机。 隔天早上,林筝看到他爹喜气洋洋地说要找曲尚才商量她和曲蔚然的婚事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掐了自己几把感觉到疼痛之后,她才惊觉她爹误会了什么。 她立刻就冲上去解释了,可是她爹坚持她昨天是酒后吐真言,现在是女儿家害羞了,所以半点也不理她,自顾自地要给曲尚才写信。 林筝真是…… 真是他爹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才慌慌张张地来找曲蔚然,希望他在看到林筝她爹那封信的时候有那么点心理准备。 曲蔚然没说话,紧紧地拧起了眉毛,似乎是觉得这整件事情很荒谬。 林筝完全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因为她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曲蔚然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即便是喝醉了,你为什么要跟林老爷说那些话?” 林筝噎住了,总不能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吧? 这也太丢脸了。 “我喝醉了,我那个时候只能想到你了。” 曲蔚然:“……只能想到我?” 林筝无奈地点点头。 她爹逼问她的时候,除了楚清歌,她能想到的男人只有曲蔚然了。 “曲大哥,对不起。” 林筝端起一盏茶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哪知道茶水太烫了,而曲蔚然给她倒茶的时候都贴心地施了一个降温咒才是合嘴的温度。 她被烫得龇牙咧嘴的,眼泪瞬间就要出来了。 “别动,”曲蔚然皱着眉,一只手按着林筝的肩膀说道,“舌头伸出来,让我看看。” 第147章 插翅难逃 林筝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连眼珠子都不敢乱动,并且已经在心里问候了楚清歌百八十遍。 曲蔚然皱着眉,看着林筝被烫得通红的舌尖,缓缓说道:“要是不处理的话,可能会长水泡。” 林筝撇着嘴,微微睁大了眼睛。 曲蔚然退了回去,跟林筝拉开了点距离,笑了笑说道:“别着急,先跟我去来,我给你找点药,喝了就没事了。” 林筝僵硬地将舌头缩了回去,非常尴尬地跟在了曲蔚然身后。 曲蔚然的反应出乎林筝意料的冷静,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应对一个大发雷霆的曲蔚然,而他居然这样平静反而让林筝有些不知所措。 她低着头,心里因为楚清歌和他爹的那一封信而心烦不已,一个没留神,径直地撞到了曲蔚然的背上。 曲蔚然转过身来,林筝红着脸,顶着个大舌头结结巴巴道:“曲大哥,对对对对不起。” 曲蔚然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林筝,别紧张,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可、可是我……” “好了,不舒服就先别说话,这件事等会儿再说,好吗?” 林筝又急又疼,羞愧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默默跟在曲蔚然身后。 曲蔚然将林筝带到了一个存放珍贵药品的大房间,这里也跟苍玄山上的古今阁一样用上了空间延展咒,放眼望去,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药架架子根本看不到头。 “这个,”曲蔚然手指轻点,一个藕荷色的小药瓶瞬间飞到了他的手心里,“喝下去就没事了。” 冰冰凉凉的药水顺着舌头滑进喉管,林筝觉得她被烫麻了的舌头刹那间宛若新生。 “如何?”曲蔚然关切地问道。 林筝扯着嘴角笑了笑,“很有用,我的舌头不疼了。”她顿了顿,“曲大哥,对不起,我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也不算什么大麻烦,我待会儿给林老爷写一封信,把误会解释清楚应该就没事了,你不需要太担心。” 林筝感激地看着他:“那就太好了,我……” “少爷!少爷!” 陈管家着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曲蔚然以为是曲湘湘出了什么事,想也没想地打开门问道:“陈管家,何事惊慌?” “少爷,老爷让您带上林小姐,赶紧去他的书房一趟。” “为什么?” “似乎是因为老爷收到了林老爷的一封信,老爷看完之后可高兴了,立马就差人来找您了。” “林老爷的信?”曲蔚然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了林筝。 林筝几乎不敢相信她爹的行动力居然他爹的这么快,才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都把信送到了曲老爷手里了。 “一定是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件事。”林筝欲哭无泪地说道。 无法,他们只能心怀揣揣地跟着陈管家去见曲尚才了。 喝酒果然误事,林筝绝望地发誓她这辈子绝不会再碰一滴酒。 …… 曲尚才一见到林筝和曲蔚然,一双浑浊的眼睛瞬间便充满了喜悦的光芒。 林筝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不妙。 她恭敬又礼貌地低头喊了一声:“曲伯父。” 曲尚才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说道:“哎,好孩子,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望一下伯父?” 林筝嘴角抽了抽:“苍玄山课业繁忙,我也是最近才抽出空来。” “注重学业是好事,但是除了学业,女儿家的终身大事也得多上心才是。” 林筝:“……” 她觉得她好像一只没拔毛就被架上了烤架的鸭子,可以说是插翅难逃了。 曲尚才指着书桌上摊开的信纸,语带责怪,却面带笑容地转向了曲蔚然,说道:“蔚然你这孩子也是个没谱的。你比林筝虚长几岁,做事应该得更有分寸才是,怎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连你爹都瞒着?要不是林老爷给我来信,我可还蒙在鼓里啊。” “爹,”曲蔚然瞧他爹兴奋的样子,忽觉有些头疼,“林老爷的信中到底说了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说的当然是你们两个的事了。林老爷这是在问我,好不好抽出时间来,两家人坐下来吃顿饭,先把婚约给定下来,等林筝从苍玄山学成归来,再商定婚期。” 曲蔚然一向巧言善辩,但如今却像是被人拔了舌头似的,哑口无言。 自然,他不能将真相说出来,否则不仅在他爹面前让林筝难做人,而且此事若是传出去了,怕是会有损林筝的名声。 思来想去,曲蔚然只能说道:“爹,您先别急。 别无他法,如今之计只好先稳住曲尚才,不让他这么急着跟林老爷见面,再慢慢想办法将这事儿推了。 “怎么能不急?”曲尚才瞪了曲蔚然一眼,“我们曲家已经许久没有办过喜事了。” “爹,”曲蔚然觉得他的太阳穴正开始发疼,“此事不急。” 曲尚才气道:“人家林老爷都把信送到家里了,怎么会不急?再说了,这也不是要让你们立刻成亲,只是先定下婚约,我们两家本就是世交,湘湘和林筝关系这么好,亲上加亲的事,当然得急。” 林筝脸色煞白,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是喉咙里似乎更着一个硬块,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是她们家先给曲家送去的信件,若是此时她说这一整件事都是因为她酒后胡言,她以后都没脸来曲家不说,恐怕也会影响到她爹和曲尚才的交情。 有嘴辩不清,这祸可真是惹大了。 曲蔚然轻轻地拍了拍林筝的手背,很隐晦地向她摇了摇头。 一想到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而他却连丝毫责怪她的一丝都没有,林筝瘪了瘪嘴,有点想哭。 “爹,你忘了吗?他们这次要下山历练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之后还要决出参加韶山大会的人选,就算是急,也不能耽误了大事。” 曲尚才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那倒也是,总不能耽误了林筝的学业。既然如此,我总要先跟林老爷见一面,见了面再详谈。” “爹……” “好了好了,林筝要去历练,在我们府上也待不了多长时间,爹知道你们年轻人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就不要在这里跟我这个老头子浪费时间了,出去吧出去吧,我还得给林老爷回信。” “曲老爷……” 林筝不忍让曲蔚然难办,她想开口解释,却被曲蔚然拉住了手腕。 他对她说道:“我们先出去。” “可是……” 曲蔚然看着他爹兴致勃勃地准备研墨的模样,低声对林筝道:“不是现在。” 林筝呆呆地闭上了嘴巴,任由曲蔚然拉着她的手腕,跟着他离开了书房。 “我会试着在我爹跟林老爷见面之前,跟他解释清楚这件事。” “对不起。”林筝抽了抽鼻子。 除了这三个字,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但要是他们不听,那么只好……” 只好? 林筝紧张地竖起了耳朵。 “只好找个理由,将这件事推在我身上了。” 林筝非常有负罪感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 她边哭边从喉咙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除了曲湘湘之外,这是第一次有女孩子在曲蔚然面前哭成这样。 他虽然不太明白林筝为何会哭成这样,但还是很快地掏出一块手帕来,本想给她,可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还是轻轻地抬手擦了擦她满是泪痕的脸,安慰道:“好了,你不会被逼着嫁给我的,放心吧,别哭了,好吗?” 第148章 越来越狗血了 “小姐!小姐!咱家有喜事了!咱家有喜事了!” 曲湘湘的眼睛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看东西已经不重影了,曲蔚然说她的恢复得不错,大概再过一两天,眼睛就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了。 她房里伺候的丫鬟喜笑颜开地一路小跑进来,曲湘湘看她这样不禁笑道:“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小丫头神神秘秘地说道:“小姐,你知道吗?少爷很快就要定亲了!” 曲湘湘“啪”地坐直了身子。 不是,她亲哥要定亲这么大一件事,居然是她房间里的丫头来告诉她的,曲蔚然这也太过分了! “什么定亲?跟谁定亲?” 小丫头掩着嘴笑了:“跟少爷定亲的不是别人,小姐你也认识的。” 曲湘湘催促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小丫头张开双臂,开心地说道:“是林小姐!” 曲湘湘歪了歪脑袋:“林小姐?哪个林小姐?” “当然是林家的林筝小姐,小姐您最好的朋友。” 曲湘湘:“……” 这或许是个梦。 还是她的后遗症又严重了? 她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林筝?我的好朋友林筝?” 小丫头丝毫没觉得她家小姐有什么不对劲的,卖力地点头道:“就是林小姐。” “你……这、这是听谁说的?”曲湘湘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要飘起来了,“小翠,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小翠丫头急了:“奴婢怎么敢乱说呢?这是陈管家那儿传出来的,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小翠啊,”曲湘湘颤抖地扶住了自己的脑袋,“快给我倒杯茶,我头疼。” “小姐您没事儿吧?要不让老爷来瞧瞧?” “不用,不用,你先给我倒杯茶,快。” 他大爷的,这个操蛋的世界她真的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下山的时候,林筝还不死心地追着楚清歌去了,怎么这就要跟她哥哥定亲了? 而且,一个是她亲哥,一个是她亲闺蜜,她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这合理吗? “不行,”曲湘湘颤颤巍巍地喝了口茶,“小翠,扶我去找少爷。” “不可以,小姐,奴婢听说少爷如今正跟林小姐在一起呢,而且您还没好全乎,要是出去摔了碰了怎么办?” “要是他们在一起,我就更要去看看了。” “可是老爷吩咐过,除了家里的人和将您送回来那两位仙君之外,在您身体完全恢复之前,都不能见其他人。” 除了曲家父子、曲湘湘本人、慕含章和黎渊之外,没人知道曲湘湘中的是无法治愈的邪毒,曲家上下也只知道他们小姐身体出了问题,而且他们都立过真言之誓,绝不会泄密。 此事越少人知道,曲湘湘则越安全,以防有心之人利用邪毒发作的周期对曲湘湘动手脚。 “我偷偷地过去,不会被人发现的。” “不行,小姐……” “我让黎渊陪着我,别担心。你就在房里守着,等着我回来。” 小翠固然拦不住曲湘湘,实际上,就算是曲尚才来了,他也拦不住现在的曲湘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湘湘觉得她再搞不清楚的话,她坚持不到今晚就会疯掉的。 黎渊很快就找到了曲蔚然的方位,对于这种狗血事件,他的热情显然要比曲湘湘本人还要更加热烈。 他带着曲湘湘一旋身,就躲在了离曲蔚然和林筝不远处的树丛里。 曲湘湘眯着眼睛,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她着急地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黎渊:“他们在做什么?” 黎渊摸着下巴道:“你哥好像在给林筝擦眼泪。” “擦眼泪?”曲湘湘思索道,“我哥把林筝惹哭了?” 天哪,她哥该不会是强取豪夺吧! 黎渊表示不同意:“你不是说他们定亲了吗?你怎么知道那不是喜极而泣呢?” 曲湘湘:“……” 有点道理,但是不多。 因为她知道林筝喜欢的人是楚清歌啊! 怎么会忽然就想当她嫂子呢? 虽然对不起曲蔚然,但她还是觉得强取豪夺比较合理。 “你哥握住了林筝的手,嗯,她不哭了,笑了。” 曲湘湘的脑子比中毒的时候还晕乎得厉害。 笑了? 那就不是强取豪夺了。 难不成是……先婚后爱? 很好,越来越狗血了。 黎渊摊了摊手,说道:“他们看上去不是很恩爱吗?湘湘,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毕竟曲湘湘那点事儿要是被慕含章知道了…… 黎渊缩了缩脖子,为曲湘湘的小命生出了一点必要的担心。 “你们在做什么?” 慕含章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身后,曲湘湘一下子蹦了起来,哪怕眼睛依旧模糊,却十分感人而准确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嘘!”她龇着牙,怕被不远处那两个人发现了,因而气急败坏地恶狠狠道:“闭嘴!” 黎渊:“……” 她的勇气简直令人敬佩。 慕含章:“曲湘湘。” “做什么?!” “你的鞋子上有只蜘蛛。” 曲湘湘:“…………” 第149章 地狱与天堂 毫不夸张地说,曲湘湘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意志力才没有立刻尖叫出声。 她虽然看不见,但是依然能感觉到蜘蛛支着八只尖尖的腿在她的脚背上悠闲地爬行着。 很好,现在她某些关于蜘蛛的阴影几乎立刻就被唤醒了。 曲湘湘翘着脚尖,想也不想地施了一个咒将脚背上的蜘蛛甩了出去,但是因为视力模糊,她无法准确判断自己把那只大蜘蛛甩到了哪个方向,甩出去了多远。 所以,悲剧发生了。 林筝一转头,发现自己的肩膀上不知何时趴着一只黑黢黢的大蜘蛛,蜘蛛黑豆似的小眼睛对上了林筝惊恐的大眼睛,林筝尖叫一声,原地一蹦足有三尺高。 曲蔚然被她的叫声小小地吓了一跳,手指一转,林筝肩膀上的蜘蛛顿时化成齑粉,被风吹散了。 因为定亲的事,林筝的心情本来就落到了谷底,又猝不及防地在自己的肩膀上看到这么一只丑陋的大蜘蛛,这会儿哭得是彻底停不下来了。 “林筝,”曲蔚然将手掌往下压,轻声道,“深呼吸,好吗?已经没事了。” 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林筝哭得更大声了。 不是因为蜘蛛,甚至不是因为今天发生的荒诞的一切,尽管她努力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她心里清楚她有多么想念楚清歌。 她不想楚清歌赶她走,更不想让楚清歌和云轻轻定亲,她想哭。 曲蔚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被蜘蛛吓坏了的女孩子,只好一遍一遍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它已经消失了。” …… 目睹了这一幕的黎渊以及慕含章:“……” 戏剧效果可以说是拉满了。 “怎么了?”曲湘湘奇怪地问道,“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林筝的哭声?” 黎渊道:“因为你把蜘蛛扔她身上了。” 曲湘湘:“……” 她干咳两声,睁着看不清的双眼对两个男人低声道:“我的眼睛看不清东西,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哇哦。” 黎渊惊呼一声,换来了曲湘湘抓瞎的瞪视。 黎渊举起双手道:“冷静,我不是在嘲笑你。” 曲湘湘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黎渊指了指林筝的方向道:“她好像哭得更惨了。” 曲湘湘心虚地狡辩道:“我可是个瞎子!” 慕含章揉了揉太阳穴:“你们鬼鬼祟祟的到底在做什么?” 黎渊耸了耸肩膀:“偷窥她哥哥和她未来嫂子。” 慕含章露出了一个难以理解的表情:“……什么?” “才不是!”曲湘湘又气又急,生气地反驳道,“是因为我哥和林筝要定亲了,这件事情很诡异!” “好吧好吧,如果你真的这么在意,明天曲蔚然来给你施针的时候,你就可以把这件事问清楚了。”黎渊说道,“他们都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黎渊懒洋洋地伸出一条胳膊,扬了扬下巴示意曲湘湘将他的胳膊抓紧,他好施法将她送回房间去。 曲湘湘完全没看到那条胳膊似的转向慕含章,一改方才暴躁的模样,可怜巴巴地说道:“我看不见,你能送我回去吗?” 她在心里十分唾弃地“呸”了自己一下。 对不起! 她默默地在心里疯狂地不知跟谁道歉。 曲湘湘认为,或许她道歉的对象是她已经逝去的节操。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清不清醒,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但是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慕含章要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那是一定会把她切片的。 不过,如果慕含章拒绝的话,那说不定她的节操还可以…… 慕含章完全不知道曲湘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忍受了多大的折磨,他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可以。” 曲湘湘:“……” 他到底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可是,当她想起了上次慕含章送她回去那时候,又忍不住多嘴问道:“抱我吗?” 有时候,曲湘湘真的希望她能动动脑子,或者是默背一下核心价值观再说话。 曲湘湘现在的身体状况比起几天前已经好了很多了,慕含章以为她说的“送”是扶着她走一段,没想到她居然是想让他抱她。 总觉得,曲湘湘主动得有点不太正常。 而且,三个月远远还没到,那个钟情丹…… “虽然钟情丹没有解药,但是如果幻象中的人自己清醒过来了呢?” 林筝说过的话在慕含章耳边回荡,或许他不需要等上三个月。 他久久不答,曲湘湘忍不住沮丧地问道:“不可以吗?” “……可以。” 慕含章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一把将曲湘湘抱了起来,曲湘湘高兴又罪恶搂住了慕含章的脖子,抓狂地在心里猛拍着自己坏得不轻的脑袋。 站在一旁手伸麻了却被无视得彻底的黎渊表示:“……” 为什么? 她不是喜欢上别人了吗? 这又是在演哪出啊? 黎渊真的不明白曲湘湘有什么资格说林筝和曲蔚然定亲这件事很诡异,在他看来,曲湘湘比他们俩诡异多了。 对着慕含章的背影,黎渊由衷地慨叹道:“这两个小疯子。” 慕含章将曲湘湘送回了房间,他正要离开之时,曲湘湘扯住了他的袖子,慕含章问道:“还有什么事?” “我哥哥说,明天他帮我施完针之后,我的眼睛就可以彻底恢复正常了。” “嗯,那很好。” “是很好,但是我、我想……” 曲湘湘咬着自己的嘴唇,难以启齿地悄悄握紧了拳头。 她觉得她的心里有一个天平,正在不知不觉地往慕含章的方向倾斜。 有时候她觉得很突然,为什么慕含章莫名其妙地就在她的天平上了,可有的时候,她又觉得仿佛这样才是正确的。 她的心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飞上了天堂,一半沉沦于地狱。 慕含章耐心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等我能看清楚东西的时候,我想、我想看到你的脸。”她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可以吗?” 曲湘湘自我惩罚般地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她不应该在心里还有隋玉的时候去招惹慕含章,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巴,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 慕含章俯身拉近了自己和曲湘湘之间的距离,再近一点,他们的鼻子就要贴上了:“为什么?” 曲湘湘咬着脸颊内侧的一块软肉,故意微微地抬起了自己的下巴,让两人的气息更加亲密地缠绕在一起。她心跳加速,声音很轻地说道:“我……很喜欢你……的脸。” 慕含章的眼底闪过几分笑意:“这就是你脸红的原因吗?” 曲湘湘眨了眨眼睛,声音依旧很轻:“可、可能?” 第150章 就此别过 自从林筝走了之后,楚清歌一直在留意她的行踪。 他将自己的灵力凝成一个追踪咒,附着于一只金色的纸鹤上,让纸鹤去追踪林筝的行踪,所以他知道林筝回家了,并且现在很安全。 云轻轻给楚清歌夹了一筷子卤牛肉,柔声道:“大师兄,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是不舒服吗?” 楚清歌挡住了她的筷子:“云师妹,我自己来就好。” 云轻轻羞涩一笑:“大师兄不必跟我如此客气。” 楚清歌心情复杂地看着云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云师妹,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完成六十天的历练。计分锦囊不会同时给两个人计分,而我知道你有意于争取韶山大会的名额,所以即便是为了名额,你也不应该一直跟着我。” 云轻轻脸上的羞涩变成了难堪,她难过地问道:“大师兄,你不想让我跟着你吗?” “我只是不想你误了自己的前程。” “可是,比起韶山大会的名额,我更在乎你。” 楚清歌放下了筷子,一双狐狸眼紧紧地盯着云轻轻,云轻轻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有一个想问你,你能如实地回答我吗?” “大师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好,那天你对林筝说了什么?” 事情过去了好几天,楚清歌一直没有提起过,云轻轻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他还放在了心上。 “我什么都没说……” 楚清歌那双狐狸眼中却没有了往日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对云轻轻明显的不信任。 云轻轻害怕楚清歌会跟她生气,假装随意地说道:“我以为大师兄你不喜欢林筝跟着你。她的修为比我低多了,她跟着你只会给你麻烦,我只是让她不要再烦着你,给你添麻烦了。” 尽管楚清歌询问的语调听起来没什么不满的,但是云轻轻还是不能将她说过的话全部告诉他。 为了让林筝死心,云轻轻告诉林筝,楚清歌不仅跟她说过他最讨厌林筝对他死缠烂打,而且他早已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她告诫林筝不要觊觎她的男人,因为楚清歌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林筝在一起的。 为了赶走林筝,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还把向来洁身自好的楚清歌给拖下水了,这件事云轻轻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告诉楚清歌的。 “你没有说更过分的话?” “……没有!”云轻轻倔强地说道,“可即便是我说了又如何?我们都快要定亲了,我只是想让她离你远一点,我不喜欢她缠着你,因为我知道她对你是什么心思。” “云师妹,所谓定亲,我们两家还在商议,能不能成也未可知,为了师妹的名声,我想你还不是不要一直将这件事挂在嘴边的好。” 听了楚清歌的话,云轻轻不由得白了一张小脸。 他说这话,不就是在打她的脸吗? “明天,我会往东南方向走。” 云轻轻心神恍惚,她知道祈临曲家就在东南方向。 “云师妹,不如我们就此别过?” 云轻轻蓦地站了起来:“你不想让我跟着你,还说了那些话,是因为林筝吗?你气我赶走了她是吗?” “不是。”楚清歌微微眯着一双狐狸眼道,“我说过的,我不想耽误云师妹的前程,况且我也习惯了独自收妖。” 云轻轻冲着楚清歌大喊大叫道:“我们定亲的事,对云家和楚家百利而无一害,是绝不会谈不成的,师兄你何必担心!” 楚清歌朝云轻轻笑了笑,转身上楼。 云轻轻气得眼底微红,掀翻了眼前一桌子好菜。 …… 傍晚下了点雨,林筝撑着伞,在一株盛放的桂花树上捡到了一只金色的纸鹤。 她戳了戳纸鹤尖尖的脑袋,纸鹤很不友好地啄了一下林筝的手指。 林筝气得挥动着一根手指,将纸鹤碎成了金色的粉末,纷纷扬扬地洒在了桂花树的叶子上。 她哼了一声,撑着伞回了自己的房间,丝毫没发现纸鹤上熟悉的灵力凝起的追踪咒。 第151章 他来找我了 一如既往地,曲湘湘躺在床上,任由他哥拿着一根根尖细的银针往她的胳膊、脑袋上扎。 曲湘湘闭着眼睛开门见山地问道:“哥,你跟林筝到底怎么回事?” 曲蔚然稍稍用力地将一根银针扎在了曲湘湘的头顶:“我跟林筝……你怎么知道的?” “这么说是真的?!”曲湘湘大叫起来。 曲蔚然沉静道:“假的。” “假的?可是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曲蔚然觉得他现在可能需要给自己扎一针来缓解头疼:“为什么全府上下都知道?算了,这件事情很复杂,但无论如何我跟林筝之间的事不是真的。” 曲湘湘不太放心地问道:“你真的不想娶林筝吗?” “我若是想娶她,”曲蔚然说道,“不会等到现在。” 曲湘湘不太相信地开口道:“可是昨天晚上爹爹来看我的时候,他老人家很开心地说等我好了以后要帮他选一块新布料,他得做一身新衣服去见亲家,也就是林筝的爹,林老爷。” “……爹他真的这么说?” 曲湘湘点着头说道:“他听起来可开心了。” 曲蔚然沉着手腕,将扎在曲湘湘身上的银针一根根地收了回来:“好了,睁眼。” 曲湘湘有些紧张地抠挖着被子上的刺绣,迟迟不敢睁开眼睛。 “湘湘,怎么了?” “我有点害怕。”她怕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一片模糊,像个没有眼睛的近视眼。 曲蔚然温柔地拍了拍曲湘湘的手背:“哥哥在这儿,别怕。” 曲湘湘惴惴不安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继而慢慢睁开。 “小妹?”曲蔚然关切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哥?”曲湘湘抓住了曲蔚然的手,“哥!我、我的眼睛……”她声音一更,激动得掉下泪来。 这么多天来,她的眼睛终于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东西了。 曲蔚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能看清了?” “哥……”曲湘湘又哭又笑地闷声道,“你的黑眼圈好重。” 曲蔚然笑了:“你个小没良心的,我黑眼圈重是因为谁?” 曲湘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因为林筝?” 曲蔚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曲湘湘故意嚷了一声,用曲蔚然的袖子擦干了眼泪,问道:“说真的,看样子爹爹已经打算给你和林筝张罗婚礼了。” “看来爹他老人家注定要失望了。” 曲湘湘晃了晃她哥哥的手臂,再次严肃道:“哥,我得提醒你,林筝有喜欢的人。” “小妹,这只是一个……误会,之所以不能跟爹说清楚,是为了林筝好。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不会伤到你的朋友。” 得了曲蔚然的承诺,即便还有些疑虑,但是曲湘湘好歹是放下心来了。 她兴冲冲地穿上鞋子,曲蔚然不满道:“你的眼睛刚好,这么着急忙慌地想去哪儿呢?” 曲湘湘朝她个做了个鬼脸:“我想去找慕含章……和黎渊。” 提起这个,曲蔚然的脸色立马不好看了起来:“你怎么老想着要去找那个半魔?以前是那个姓隋的,现在是姓慕的,他若是关心你早就来找你了,怎么会等着你去找他?” 听到曲蔚然提起姓隋的,曲湘湘本来挺热切的心凉了半截,她鼓起了腮帮子,幽怨地看着曲蔚然。 曲蔚然:“……你那是什么眼神?” 曲湘湘忿忿地嘀咕道:“哥,你能别同时提起姓隋的和姓慕的吗?” 曲蔚然一头雾水地问道:“为什么?” 曲湘湘做了一个“达咩”的手势:“别问了,就当是为了我。” 曲蔚然:“……” 他头疼地拿起自己的药箱,准备跟曲湘湘一起出门。 门刚被推开,曲家兄妹就同时发现,慕含章敛着双臂,靠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木芙蓉树下。 “哥,”曲湘湘扯了扯曲蔚然的衣袖,有些得意地说道,“他来找我了。” 曲蔚然:“……” 他满脸不悦地瞪着曲湘湘,曲湘湘也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哥,你是不是应该去炼丹房了?” 曲蔚然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没有拧她的耳朵。 他又重又气地喊道:“我走了!” 曲湘湘心情很好地朝她哥哥挥了挥手,甜甜地说道:“哥哥再见。” 曲蔚然走了之后,曲湘湘终于可以好好地看看慕含章了。 他穿了一身玄青色袍子,乌黑的长发用一个银色的发扣高高束起。他眉弓开阔,凤眼威仪,棱角分明的脸上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 粉色的木芙蓉正开得绚烂,曲湘湘莫名觉得慕含章的眼睛里藏着淡淡的喜悦。 曲湘湘双手背在身后,开始懊恼自己没有换上那条石榴色的罗裙,因为那条裙子特别衬她的肤色。 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曲湘湘不安转动的眼珠,她迈着轻快又紧张的步子,亦步亦趋地朝慕含章走了过去。 “你的眼睛……” 曲湘湘的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一转,木芙蓉粉色的花瓣自树上纷纷扬扬地飘落。 她微微踮起脚尖,伸手将慕含章头顶上的一片粉色花边捻了下来,很认真地注视慕含章的眼睛,说道:“已经没事了。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第152章 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慕含章的睫毛扑扑地闪了几下:“我昨天答应过你。” 曲湘湘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几片花瓣落在了她的脚背上,她翘着脚尖轻轻一抖,将花瓣抖了下来。 “在马车上那几天,是你在照顾我吗?” 她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来慕含章的答案,即使曲湘湘认为问这个问题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在赶路的那几天里,她隐约记得她闻到了熟悉的草木香,但是那时候她昏昏沉沉的,整日深陷在噩梦中,还以为那香气是她自噩梦中所产生的一丝幻觉。 她犹豫地抬起头来,发现慕含章扬着脑袋,盯着簌簌落下的木芙蓉花瓣。 他皱起了眉,然后转身打了个喷嚏。 曲湘湘:“……” 妈咧,他该不会是花粉过敏吧? 直到慕含章又打了一个喷嚏,曲湘湘才确定他是花粉过敏,她很后悔,不知道现在装瞎还来不来得及。 她趁慕含章不注意心慌慌地偷偷施了一个咒,好让木芙蓉不再掉花瓣,当慕含章眯着一双凤眼看向她时,她立马假装对天上的云很感兴趣:“啊哈哈,今天天气真好。” 慕含章无奈地看着她。 罢了,她能活蹦乱跳地惹麻烦已经很好了。 “曲湘湘。”他叫了她一声。 曲湘湘乖乖巧巧地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慕含章:“我还是半个病人,我体内的毒还没好。” 她说完,慕含章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曲湘湘以为是自己乱飘花瓣惹恼了他,正内疚地想道歉,慕含章却说道:“会好起来的。” 她半是不解地问道:“你是说我吗?” “曲湘湘,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是,我爹爹和我哥哥说过,邪毒只能抑制,不能根除,而且抑制邪毒的药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药性越来越差,所以我、我……” 她不太想刚好起来就去想这些伤心事,但有时候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脑子。 慕含章犹豫着伸手拍了拍曲湘湘的肩膀,这个动作或许在她昏迷的时候,他做起来会自然得多:“曲湘湘,我不止救过你一次。” 有时候,曲湘湘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心。 她的脸像是被开水烫了一样,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红了起来:“对,你救过我很多次,你还说你不讨厌我了,嗯……为、为什么?” 罪恶感是肯定会有的,但是她心中某种渴望已经完全将那一点在此时此刻显得微不足道的罪恶感压倒了,她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慕含章抿着两瓣薄薄的唇,深深地凝视着曲湘湘黝黑的大眼睛。 “湘湘!” 黎渊尖锐的喊叫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虽然很高兴看到黎渊生龙活虎的样子,但曲湘湘心里还是有些难以言喻的沮丧,只好强打起精神来:“黎渊。” “你哥说你的眼睛已经完全好了,他让我来看看你。” 曲湘湘:“……我哥让你来的?” “对。原本我还想着别打扰你休息,打算吃过午饭再来找你,但是曲蔚然说你精神不错,让我早点来看你。你没事了吗?” “……我已经完全好起来了。” 曲湘湘无语凝噎,她用膝盖想也知道,曲蔚然绝对是故意的。 “还有一件事。”慕含章说道,“计分锦囊会显示行踪,所以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如果你不想离开苍玄山,我们就要尽快启程了。” 在经历了这次的事之后,曲湘湘不认为曲蔚然和曲尚才会放心地让她继续去历练,但是她却不想就这样放弃这次历练。 因为,她实在太想弄清楚她丹田内的那一道日渐强大的灵流的是怎么回事了,它救了曲湘湘一命,或许跟她一直做的噩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直觉告诉曲湘湘,它于她而言非常非常重要。 而且,原书中的曲湘湘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它?是什么让它冲破某种阻碍日渐强大呢? 说不定她能自己找到答案。 “好,我会尽快跟我爹说的。” …… 纸鹤上的追踪咒忽然断了开来,楚清歌无法追寻到林筝的行踪。 但是,在追踪咒断开之前,林筝所在的位置应该是曲家,既然是曲家,那她必定会很安全。 可楚清歌是个谨慎的人,所以他会想,若是林筝已经离开曲家了呢? 如果她是离开曲家之后,追踪咒才失效的,那就不那么好了。 原本,他选择东南方向只是听闻那里有一条巨大的蛇怪,一心想着去除妖,但是现在他却放心不下林筝。 她修为低,性格又冲动,孤身一人上路,很容易会吃亏。 就算是念在同门一场,他也得找到林筝,或许最好是能为她找到曲湘湘,那样至少比她一个人要安全得多。 楚清歌打定主意,便加快了御剑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