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异闻录》 第一章-长安城外 长安,乃周、秦之都,天下农业贸易的枢纽。大秦覆亡仅几个月,看起来已面目全非,被歷年战火冲刷成一座颓旧老城,尽失昔日的繁荣昌盛。 长安旧城区内,乞丐和骗子随处可见,城隅的暗巷里更是罪恶温床。一名刚于赌坊赢钱的叫化数点铜币时忽被重物猛击后脑,当场丧命,钱财被抢得清光。但过了几天,竟未有人察觉(应该是没有人打算处理)尸体,溢出的鲜血及开始腐化的尸身让人呕吐大作,还吸引一群老鼠苍蝇的青睞。半天后,尸体已经开始露出白骨,面目全非。 再看城西的一角,只见两条人影于阴暗里摇动身躯,其中较矮小的还不时传出阵阵销魂的娇喘,再仔细听,又似乎带着悲鸣及被掌摑的声音。可经过的途人纷纷置之不理,头也不回便直接走过,反正经已习惯。 除此,还曾有大量外地难民涌入使得治安更趋恶劣。卫兵们都加紧巡逻,官府亦收窄过关入城的条件,试图作出整顿。 跟平日的长安不同,今天城外的等候过关的人特别多,人龙一直延伸至离城门数里路的山脚下。但两名守卫并没有因此而松懈,反而更认真检查每个入境客。 『下一个!!』 卫兵粗鲁的呼喝吓得一名年近古稀的老翁猛然掉下行李。排在老翁身后的,是一名身穿方士服装的青年。这名男子脸上丝毫未有鬍鬚长出,应该还没踏入弱冠之年,估计只有十五六岁,瘦削的身躯只有约七尺高。面对老翁被粗鲁对待,后面的人都在议论纷纷,紧皱眉头。但青年则面不改容,摆出爱理不理的苦瓜口脸。 『喂!下一个!』那名士兵依旧无礼的喝令男子上前。 男子便开始慢条斯理的把背着的包袱放到地上解开,里面放的都是形形色色的法器,包括一块刻有卦象的镜子、一柄手工精緻桃木剑以及一些画满奇怪图案的帛书。 『姓名,籍贯。』士兵一边翻动摊在地上的物件一边机械式的问道。 『姜石,彭城。』男子的声音听起来略带阴柔,似乎是刚刚变声的年纪。同时,他的答覆引起两名卫兵的注意。 『彭城?从楞个远的地方来干啥子?』一名身形胖得像肉球的卫兵面露怀疑的神色。 『城内的陈郎中早一阵子病故,我来替他举办法事的。』男子回答时语气平淡,毫无感情,让士兵听得有点辛苦。 『哼,笑话!那个老头的家人会老远从彭城请你这个黄毛小子来做法事?』 自大秦灭亡后,沛公刘邦与城内百姓约法三章,重新订立宪法,又罢免奸佞,百姓就不再对那帮前朝的暴吏多加尊敬了。 『陈大人跟我师父是世交,但恩师年事已高,行动不便,就派了我跟一位师兄来。』 『那...你那位师兄呢?』 『师兄他本来跟我一起,后来有事体要办而叫我先来一步,现在应该快赶到了。』男子的双眼并不是看着士兵,而是微微抬头望着天。这让士兵开始面露慍色。 突然,士兵从诸多法器中拿出了一个小棕色瓶子。他放近耳边摇了数下,大声问道:『里面放着啥子?!』 『你看!这里的卫兵太没礼貌了吧!』 『对啊,很久以前我去魏国的时候,那些守卫很亲切,检查完后还叮嘱我们小心咧。』 『也难怪,长安现在都快成了鬼城一样,他们严谨点也是应该的。』 『治安差,不也就是他们的责任吧!如果没什么特别的话,老子真的不想再来!』三个排在姜石后面的大叔放声讨论让胖子的脸变得通红。 『娘!我怕,呜呜!那个哥哥很兇!』『乖...娘亲抱抱!』 『你们给我静静!!楞个吵,老子咋专心得了?』胖子的嗓门大得连本来在哭泣的孩子们都立即停止。 『里面装的是啥东西,知道了也对儂没啥好处。』姜石开始没有耐性,只想尽快入城。 『哼!我郑重的告诉你,在长安得罪军人不会有好下场!』胖子直瞪虎眼,以恐吓的口吻道。 『好,那我也郑重的提醒儂,里面的东西对一般人百害而无一利,儂最好马上还给我。而且无论怎样看,儂都只是个卫兵,仗都不知道有没有打过,还说啥军人。』姜石冷笑道。 胖子没有理会他,竟擅自从瓶子里掏出了一颗朱红色的药丸,还用鼻子大力的嗅了一下。他只感到药丸的气味怪异得很,直觉告诉他这味道并不属于任何一种中原的事物。 带刺激性的气味窜进胖子的鼻腔,嗅觉细胞发出脉衝直达大脑,大脑神经瞬间抽搐让胖子头疼欲裂,一阵灼热忽从胃部涌向喉头。 另一名长着吊眼的卫兵跑了过来,搀扶起差点摔在地上的胖子。 『我早说过这东西对一般人没有好处。』姜石用力从胖子手中抢回药瓶。 『没得事吧!一般人。』吊眼男嘲笑道。 『你...你这样说是啥子意思啊?!』 『好了好了!嫑生气!...』吊眼男把视线移向姜石。 『...这位兄台初到长安,不如就由我带您四处走走!』吊眼男的笑容让人猜不透他的意图。 『喂!你说啥子废话?我们在值班咧!』胖子困惑的说道。 『行了行了!不会太久,等一下回来跟你吃晚饭。』吊眼男拍拍胖子的背,接着又把右手牢牢的搭在姜石的肩上。 『小师傅,听您刚才说,您是彭城人哦。』吊眼男把收拾好的包袱递给姜石。 『...嗯...』姜石用含糊地回答。不清楚对方想法的他试图挣脱却已被『押』进城里。 『那是楚国的地方,远得很!但您的本地话讲得不错哦。』 『学过一点点吧...』 『哎哟!讲得楞个好还说一点点?不过呢,我也要多谢您,竟然肯来我们这种破地方。』 『是师父的吩咐,我怎会随便推搪?』 『那您的师父就真的太无情了吧!竟把您从楚国那种仙境送来这儿。』说罢,吊眼男突然从肉包档随手拿起了一个热腾腾的包子,还没有付钱。 『才不是仙境了。』姜石嘴上回答说,心里不断想着为何这个人可以如此猖獗。 『您可晓得?我的祖先本来是楚国人...』吊眼男咬了一口肉包,包子溢出的香味让整天没有吃饭的姜石肚子打鼓。 『...多年前,一次秦国攻打楚国的时候,我那个当军人的爷爷被俘虏到这儿。当代的秦王对待战俘非常仁慈,还容许他们在咸阳长安等地落地生根。有些呢,还获秦王赏赐农田,最后好像还成为了地主!』吊眼男吃着包子让他讲话时差点把一块肉碎喷到姜石脸上。 『我还记得小时候,爷爷经常跟我讲关于楚国的事。他说那里风景如画,山景水景皆是一绝,而且地灵人杰,来到这边后不知多么掛念故乡。』 『儂没有亲自去过,最好不要那么多遐想。』 『小师傅呀,您就嫑说这些扫兴话吧!风景如何虽然我不晓得,但地灵人杰这点倒是肯定的。』 『为啥?』姜石开始放下了对吊眼男的戒心,尝试问他问题。 『您那边不是出了一个姓项的吗?要不是他在鉅鹿拖延着章邯率领的主力部队,沛公又咋可以轻松进入关中呢?』 『但儂刚才不是说儂的爷爷都是受了秦国的恩惠才得以在这定居吗?对于大秦理应很喜爱才是。』 『您觉得...整个城市怎样?』吊眼男笑了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姜石的问题。 『嗯...大概不错吧。』姜石看到一个身穿蜀锦,正跟朋友在一块空地上踢蹴鞠的少年便随意回答说。那块空地原是酒馆,但老闆早在刘邦的军队入城前就逃之夭夭。倒闭后的酒馆因而被拆舍,腾出了大片空间供小孩游玩。同时,空地的一角仍有少量的垣瓦还未被清除。 『哦?呵呵,那看来太多遐想的是小师傅您。』 『...』 『您看看!那边那个女孩...』他把指头瞄准一个正在横过大街,进入一条巷子里的妙龄少女。 『...我们呢,都叫她芳妹。您觉得,她有啥子特别吗?』 本来姜石也没察觉,但经吊眼男这样提醒,就发现原来少女是个瘸子。 『大概四年前吧,他的家人因为欠了『天穴』的赌债而被找上门。结果呢,父亲被人活活打死,而母亲就在被一干人等强暴后自尽。现在,她家里只剩下她自己还有一个要长期卧床的姑姑。』 『她的腿,就是在当时...』(天穴?) 『没得错。但她一直想帮家庭偿还赌债和赚钱照顾姑姑。结果,她被城中一个富户的紈絝子弟盯上了。后来发生啥子事情我就不多说。』 『难怪她刚才会从那座大屋里走出来,神色还那么紧张。』 『这种事,现在已经算少了很多。百姓的生活都慢慢改善。』 『哼!把贫民乞丐迁离开城门入口就算是解决了问题?』姜石发现当他们俩越远离长安城门游客区,慢慢步入旧城,便越来越多衣衫襤褸的男女老幼。 『呵呵!这种事果然逃不过小师傅的金睛火眼。不过,官府这般做也不无道理。不然,连那些仅馀的旅客也会流失啦。』 『刚才跟我一起进城的人那么多,还算仅馀吗?』姜石冷冷的道。 『您也不是没看到长安现在的状况。不依靠游客消费,本地人根本赚不到钱。说到底,这个问题都是胡亥那个昏君留下的祸根。连我这个陋习,也是在当时养成的。现在,改不了咯!』他看一看手中那个没有付钱的肉包。 『难怪他受那么多秦国的恩惠都选择投靠刘邦。』姜石心里暗忖。 『长安既然那么差劣,为何儂和家人不回家乡?反正大秦已亡,不用再担心居在异国的百姓受欺压。』 『已经不能了!』男子说了句让姜石不解的话。 『十多年前,我的爷爷因病去世,家里剩下我和爹娘。后来,我们在城外近郊租了一块田,不过都近乎每年都失收...』他边说边更用力抓紧姜石的肩膀。 『过了数年,有一个人途径我们的田,说已经几天没吃过饭。爹娘见他可怜,便把剩馀的粥水和小量果实给了他。在临走之前,他说想要报恩,便把一些『药粉』给了我们。』 『药粉?』 『他说这些是用多种珍贵药材加上崑崙山上採集的灵石混合所熬製的精华。只要在播种时把这些一同加到田里,就算是枯乾龟裂的农田也会如同受甘霖所滋润般大有收成。爹娘见他一身打扮,就知他是个方士,况且问题又持续未能解决,所以信了他...』吊眼男忽然停下了脚步。 『...后来田里果然有收成,但家里...』姜石发现一双冒火的眼眸正慢慢聚焦在自己身上。 『...除了我之外,爹娘都中毒身亡!!!』吊眼男猛力把羸弱的姜石摔在地上。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江湖骗子,我才会家破人亡!』吊眼男的怒吼吸引大量途人的目光。 『各位!你们看看,看看这个所谓方士。就是他们这种渣滓利用民间风俗信仰,提倡怪力乱神的灵异之说。目的,就是要在你们身上赚钱!』吊眼男直指坐在地上姜石。 途人听后,均在议论纷纷。 『神灵?我呸!!!要靠你们付钱才保护你们的不是神,而是黑帮邪派!是异端邪说!』 『哼!儂不信归不信,倘若随便侮辱神灵,后果不堪设想!』姜石慢慢站起来,打算离开人群,却被一隻厚厚的肉掌抓紧左臂。 就在吊眼男作势要挥拳打向姜石时,身体竟猛然被一股力量推开。那种难以形容的威力比被一个彪形巨汉撞到更大,更让人感到痛楚。 『方士中也有害群之马,对于儂父母的事体,我也很遗憾。儂不信我也不会强逼儂,但我绝不会容许儂再胡闹。』 『呵呵呵!!你好像搞不清自己的立场!依我说...你就算不是骗子,也是个一个可怜虫!』 『...』 『因为你自己也是被你的混蛋师父所矇骗!』吊眼男嘲讽道,但不断抖动的双手握紧大腿。而此刻姜石的苦瓜脸竟开始露出慍色。 『我自幼被父母拋弃,儂怎样骂我,骂我祖宗十八代我也不介意。但如果儂要辱骂我恩师,我对儂不客气!』说罢又尝试转身离开。 『格老子的!!!』盛怒的吊眼男竟激动得拔出腰间的佩刀砍向姜石。佩刀上闪耀的寒光彷彿能切断空气,让附近的围观者止住了呼吸。 被逼进绝境的姜石再也按耐不住,迅速推出右掌,把一阵犹如暴风狂澜的劲送到吊眼男的胸口。 『嗯噁!!』被重击胸口的他撞向身后石墙,不住呻吟、吐血。 姜石似乎不打算给予这个王八蛋喘息的机会,拔出了藏在包袱里的桃木剑,疾步向前。 看见拿着钝剑的姜石,吊眼男心里一笑,但他绝对猜想不到自己将要踏进鬼门。 『住手!!』木剑快要贯穿卫兵喉头的一瞬,一声威严的大喝遏止化为恶鬼的青年。 第二章-遗弃 姜石只觉挥出的木剑竟被某人隻手接下。那人身穿跟自己相似的服装,只是顏色较深,而且背上背着一块约有一个人高度的牌匾,右手上亦拿着一块。 『...师兄?...』姜石的杀意渐渐平復。 『师兄?不是吧!』『他们的年龄也相差太远了!』『对啊,根本是两父子。』 这名男子身高有近九尺,而且留着长鬍子,年纪看上去已三十有多,足以作姜石的父亲。他并没有理会市井流氓们的间话。只是严肃的对姜石说:『臭崽子!想弄出人命吗?』 姜石慢慢把那本拥有贯穿咽喉之势,发出阵阵龙吟的木剑收回包袱,似乎对师兄唯命是从。 『这位兵大哥!我师弟刚才多有得罪,求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吧...』此时,本来犹如君临天下的师兄把两块牌匾轻轻放到一旁,跪在地上,低声道。 『...您身上的伤势,就由在下来为您...』 『嫑碰我!!!!』吊眼男阻止打算上前为自己治疗的师兄,导致其从身上掏出的药瓶摔破在地。 『兵大哥,您误会了。我们兄弟俩是真心向您道歉!』师兄把姜石强拉过来,并按下他的头。 身上沾着鲜血的吊眼男突然失控般仰天大笑,让眾人毛骨悚然。 『那傢伙离开我家之后,就去了附近的一条村落。那里跟我家一样,也是年年失收。』 『傢伙?』身旁的师兄不解的问道。 『难道他们也...』久未作声的姜石心里发寒,喃喃自语般问道。 『庆幸的是,那里的村民并没有像我一家一样遭遇不测。但不幸的是,那个王八蛋!!!!...』说到这他用指着姜石和师兄二人。 『...就是你们的同伙!那里的村民视他如神,有啥子灾难病痛,就去求他。哼!但那些所谓仙法,不过是连三岁小孩也不会信的低级掩眼法!他们真够无知。』 『兵大哥,我不知道箇中的来龙去脉,但我们真的不是那种江湖骗子,请您不要一概而论。』 『你想知道...那个贱人最后的下场吗?』吊眼男打断师兄的话。 『您,杀了他?』师兄问道。 『你也蛮通情达理的!那一晚,我装成女信眾找他求助。我就留意到那个骗子是个淫虫,一定会藉机对我毛手毛脚,于是我趁此割下了头!』群眾们噤若寒蝉,有些父母的更马上掩着小孩的双耳。 『第二天,我把他的头放到庙里的祭坛上,我要为那些无知的村民揭露真相!』吊眼男抓紧拳头,快要握出血液。 『在下对您深感同情。不如,就由我帮您的家人打一场法事,超度他们,让他们得以安息。』师兄试图消除他对方士的误解。 『安息?』一下快如闪电的勾拳痛打在师兄脸上,身边的姜石当然马上拦阻。 『走开!!』 『但是...』 『听师兄的话!!』身形高大的师兄被足足矮一个头的吊眼男按在地上打,脸肿的像猪头,还吐出了数颗牙齿。 过了一阵子,吊眼男才停了下来,不断喘息。 『这一次,我就这样算了...呼、呼...但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否则,我会让你们跟那个骗子有一样的下场!』 看见吊眼男离开,姜石马上扶起不省人事的师兄,把他带到了附近一块空地,用包袱里的药为他止血,又用内力把师兄体内的瘀血逼出。 此时,慢慢醒过来的师兄最先关心的,竟是那两块它带来的牌匾,他问:『那两块牌匾呢?』 『师兄呀!儂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去管其他的事体。』 『其他的事体?那是师父亲手题的輓联,特意送给陈郎中一家,我又怎能不在意?』 『刚才人们看见那个疯子的行径,都慌忙逃走,期间,就把地上的牌匾踏得...』 『不是吧?!!哎呀,这次一定被师父骂死!!』师兄受到晴天霹靂般躺在地上,捂着头。 『师父不是不讲情理的人,但儂这次真的不知道怎样跟他老人家解释了。』 『哎,不就是儂搞出来的烂摊子吗?要是我当时没有偷懒休息,紧紧的跟着儂,就不会酿成这件事。』 『那两块牌匾这么重,我早说儂应该分一块给我嘛。反而我最不明白的是,儂怎么可以容忍那个臭疯子?』 『忘了师父的教诲吗?他老人家说过我们修道之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轻易动怒,要冷静应对。只要那件事不违反天理,就由它过去。』 『我对任何事情都可以忍,就是接受不了师父被骂。对着这种贱人,我只想食他的肉。喝他的血。』 『我说儂呀,平日对身边的事都吊儿郎当。今日,又只顾自己感受而鲁莽行事,哪里像个出家人?』 『我可不是出家人,只是没有家而已。』姜石的话让师兄封起嘴巴,不打算再说下去。 『誒!说实话,我们这阵子要住在哪里了?反正我们来早了那么多,总不会那么快就去陈家吧。』 『呣...啊!对了。』师兄指着远处一座楼高三层的大型建筑。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和煦的阳光洒于麦田,让刚成熟麦穗更显金黄。 几名农民一边说笑一边收割庄稼,准备囤积到附近的穀仓里贮存,多出的则会拿给村口的农商出售,换取金钱。 这里距离长安城至少几天车程,而且被群山包围,因此村民的生活并不太受外面影响,依然维持大秦重视农业的文化。这也是村民能在这战乱四起,大秦将近覆亡的年头独善其身,自给自足的原因。 盛夏,播种时期已过,水牛们每天都只是安静的到草原吃草。往那边看,一名少女正在带着水牛离开草场,踏上回家的道路。 少女年约十八,正值韶华,外表逐渐清秀,轮廓分明,一双凤眼让她多添一份性感。可惜脸上沾了污泥,而身上穿着麻布衣,遮蔽了她日渐丰满的身段。她又把自己一头乌黑的长秀发用围巾包裹着。旁人看起来,顶多会觉得她是个农家小姑娘,忽略她天生的美人胚子。 少女回家的路上,不时会见到村民在摆摊贩卖不同食材或日常用品。他们之间纵然算是竞争对手,但日久以来都从未起过争执。间时,他们更会互相光顾,因此村民间都非常熟络。 『小茴,你回来了?』 『哦!林大叔,今天生意好吗?』 『这段日子天气闷热,很多村民的胃口都不好,咋个会特意来买这些呢?』林大叔指着桌上的各种肉类说。 『那都是因为他们不会煮而已,只要适当烹调,肉食都可以不给人肥腻的感觉。』 『呵!看来你也尽得娘亲的真传哦。』 『大叔你就嫑笑我了。我会的这些都只是皮毛。不如,我就帮你买一点吧,反正前几天母亲给了我些零钱。』 『不用了,刚才你娘亲才向我买了足足两斤猪肉。』 『啥子?不会吧,平日她都说每天不宜吃太多肉,而且家里的钱又不多,她咋会买楞个多?』 『那我就不晓得了,不过剩下的这些就可能要丢掉咯。』林大叔驱赶着正在一块五花肉上飞舞的苍蝇。 『不过也没得办法了!不新鲜的肉食可是会让人生病的。』这时,小茴牵着的水牛竟开始偷吃旁边蔬果店的白菜。 『喂喂!阿福嫑吃!!对不起陈大婶、对不起!』小茴立即拉开水牛阿福并不断点头向买菜的陈大婶道歉,尷尬得很。 『不要紧不要紧。都楞个晏了,你就快回家了,不要让娘担心哦。』陈大婶微笑道。 『嘻嘻,反正你的菜蔬都卖不出,不如就送些给阿福吃吧,月姐。』林大叔嘲笑陈大婶道。 『我呸呸呸!谁说卖不出?我的菜起码不会像你的肉一样用来餵苍蝇!』 『咕...哎哟!你看一下。』林大叔指着豆苗上的一条菜虫,继续笑道:『呵呵!有人五十步笑百...不是,是五十步笑五十步咧!!嘿嘿嘿...』 『我...我先走了。』小茴苦笑的道,接着便转身离去,不打算阻挠他们继续打骂。 沿着回家的路走,小茴又经过了好几片麦田,碰到了住在隔壁的知心友阿雪,正在帮父亲收割。 还有他们家的一位特别成员... ----汪汪!!!---- 『阿发!!乖、乖,哈哈!』阿发搂着小茴并不停舔她的脸,她亦抚摸着阿发一身软滑的披毛以作回礼。 『好了小雪,我也差不多要回家咯,下次再找你谈心!』 『早点回去,不然你爹...』 『嗯,行了行了,嫑担心。』道别后,小茴骑在阿福背上,一直到家门口。那里被大树跟山岩的阴影所包围,位于暗角之内。 她把阿福关到牛棚里,然后飞快跑进房子。 『爹!娘!我回来了!!』甫进入屋里,小茴便充满朝气的叫道。但回应她的,只有菜刀敲打俎板的声响以及一阵如雷的鼾声。 厨房里,一名妇人熟练地把一块猪肉切丁,然后混合蛋浆放到蒸笼内,又把昨天醃好的萝卜从缸里拿出。跟小茴一样,她的轮廓长得不错,但无情岁月把她的脸蛋风化成皱褶,每日做菜劳动的十根指头亦长了不少茧。 而火炉旁则躺着一个满脸虯髯的男人,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酒瓶。那是村里的老字号品牌,因此价钱特别贵。 『娘,爹刚才...』小茴轻声向妇人问道。 『你今天运气好,他喝得特别醉,连时间都忘了,没得发脾气。』小茴的娘冷冷的道,而且全程背对着她。 『那,他手里的那瓶酒...』 『他赌赢了,就拿去买酒。』 『爹又去赌钱?还要买楞个贵的?』小茴看见母亲长满茧的双手,再看看那躺在地上,每天只懂买醉赌钱的中年汉子,心中未免有点不忿。 『嘘!别吵醒你爹。』 狭窄的屋子只有一间房间,是小茴父母的。但现在小茴的爹正睡在她的睡榻上。 看见母亲把饭菜端出来,小茴打算把醉醺醺的父亲弄醒。 『嗯咕...』父亲竟一手把女儿推开。 『啊...!』 被推跌地上的小茴发觉食指被一个破酒瓶的碎片刺伤,出血。『你就别吵你爹了,我们先吃。』母亲把一块鸡肉放到小茴的碗里,又把一块醃萝卜送到嘴里。 『哦,今晚有鸡吃誒!』小茴把食指放到嘴里舔舔,稍微止了血。 平常母亲只有新年才会把鸡宰了,而且她又做了一大盘烤肉跟肉饼。整件事纵然奇怪,但生性乐观积极的小茴没有太多顾虑。 这时,父亲醒了过来,却丝毫没有理会桌子上的食物,只拿起刚才喝到一半的酒。 『爹,嫑只喝酒。来,吃点肉!』小茴帮父亲盛了一大碗饭,又把烤肉夹给他。 『哼!』父亲喝了一口酒后只吃了一块醃萝卜。 『你爹不喜欢吃油腻的,你吃多一点儿吧。』母亲劝说道。 『那娘就应该做多一点爹爱吃的菜吧!』 『切!到了这个时候还顾着别人、嗝!』 『喂!』母亲神色慌张的拉拉父亲的手肘。 小茴完全想不透他们在搞什么,只是打算炒热房子里死寂的气氛。 『娘,你今天为啥子买特别多?村口的林大叔说你跟他买了足足两斤猪肉呢。』她发现矮桌上的猪肉根本没有两斤这么多。 『...我...就知你喜欢吃,平日又很少做这些菜,就...打算之后再煮、对!是、是这样...』 ...咕嚕,咕嚕... 『呵呵!,刚才林大叔夸娘亲你哦。我跟他说只要在煮肉时烹调合适,就不会让人因觉得天气闷热而吃不下。他就说我尽得娘的真传!』 『嗯,是吗?』 ...咕嚕,咕... 『还有阿福呢,牠竟然趁我跟林大叔谈天时偷吃陈大婶的菜...』 ...咕嚕... 『...那个场面真的有趣得很!』 啪啪...!!! 东西打碎的声音传遍房子,尖锐得让小茴马上堵着耳朵。原来刚才父亲把空空如也的酒瓶狠狠的扔到墙壁,然后又躺在地上,背对着母女俩。 『好了好了,你爹今天可能累了。你快多吃一点儿,菜都凉了。』 『...嗯!』小茴唯有静静吃饭,还把大部分的菜都吃掉。不知道是否因为吃得太多,她觉得今晚特别累,又想到晚上没有什么要做,便蒙头大睡,进入梦乡。 第三章-梨花阁+第四章-天上人间 嘎勒嘎勒!嘎勒嘎勒! 『嘘!轻一点!不然人家会听到。』 一名穿着奴僕衣服的矮子推着一辆木头车,发出颇为巨大的声响。 『呼呼!我已经楞个辛苦的帮你推...你还对我呼呼喝喝。早就应该用马车。』奴僕对着身旁的『上司』抱怨道。 『马车?花了楞个多钱买这,还要买马车?』上司指着木头车上的箱子说。 『哼!依我刚才看,这货根本不值得我们花费楞个多。』 『都说你们这种人没文化、没知识、没眼光!』上司不屑的道。 奴僕亦不打算继续回应,默默的推着木头车离开村口。现在是二更半,打更的还没有那么早来巡逻,让二人安全进出。 他们翻山越岭,越过高山越过谷。由于只在白天行动,让他们本来只需四天的路程增加了一倍。 期间,奴僕不断把上司包袱里的一些乾粮跟水从箱子侧面底部的一条缝里扔进,就像是为了餵饱藏在箱子的『某些东西』。 好不容易,八天的旅程终于过去,上司那原本白皙的脸长满了鬍渣。来到长安城门,他们发现这天的入境客并没有很多。 正当他们为此感到高兴时,箱子里的东西突然不断挣扎。 『你呀你呀!趁还没得人发现,动作快点!』 奴僕急忙从衣服里掏出一根竹製的管子。只见他打开缝子,往里面吹了一口气,里面的东西就马上停止了挣扎。 『喂!里面放的是啥子?快打开!』卫兵向二人问道。 奴僕丝毫没有动摇,慢慢的打开箱子。 『里面放的都是我们为姑娘们买的新衣服。你都明白吧兵大哥,我们的姑娘很多都是外地人。她们呢,特别难服侍,所以才要买楞个多。』 卫兵用套在鞘内的佩刀翻开箱里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没有发觉原来箱子共分成两层,而衣服全都放在上层。 但为了不让卫兵继续搜探,上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兵大哥,过了楞个多天,我们的姑娘都急了。不如你就先让我们回去,为她们送上新衣裳。今晚你下班之后,保证让你眼前一亮!』 卫兵听了之后,便把佩刀放回腰间,面露贼笑。『那今晚,我就点名要小红姑娘咯!』 『兵大哥请放心!小人一定替您好好安排。』说罢,便把木头车推往城东的一栋建筑物。这栋建筑共有三层,佔地之多犹如一座小城砦,门口上掛了一块招牌,写着『梨花阁』三个大字。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睁开惺忪倦眼,小茴发现自己身处一间以桃红色为主色调的房间里。四周飘逸着奇特的香气,让她不禁想起刚才把她弄昏的迷烟。晕厥过去后,小茴只感到自己后来被人从一个昏暗无比的密闭空间强行拉出,这让她的右臂跟右脸瘀青了一点。 除了小茴之外,房间里还有两个人。 坐在地上的是一名身穿红衣的女性。她看起来年纪不小,眼角和额头上开始出了一点皱纹,但仍试图以化妆遮掩。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红色的薄纱衣,让人可以清楚透视到女人手臂的每一寸肌肤以及微露的酥胸。而站在女人身旁的,正是那个躲过卫兵眼目,把小茴偷运进城的僕人。 『你...你们是啥子人?!这里又是哪儿?』小茴惶恐的问道。 『是你的家。』女人缓缓的道。 『家?不,不是!这不是我家,带我回去!!我要回去!爹!!娘...』小茴歇斯底里般尖叫着,又尝试打开身后的门,却被僕人抓回来,并用麻绳把她捆着。 女人对此毫不理会,只是享用着热茶,之后用她白滑如玉的手,拿起一粒荔枝,把皮跟核去掉,再送到她涂得那像熊熊烈焰的小嘴内,看似珍珠被火海吞没。 不能动弹的小茴哭成泪人,一直哭了近一刻。 『哭够了吗?』女人对开始冷静下来的小茴问道,但小茴完全不想理会眼前的这名陌生人。 『我先说明!接下来我要讲的你可能不愿意接受,但全都是事实。』 『哼!事实就是你们这帮混蛋把我绑到这,想要我家的钱,想要...』 『你的父母不要你了。』女人打算阻止小茴再胡乱猜测。 『闭嘴!我不会相信你放的狗屁!』小茴的面容开始扭曲,花容失色,还骂起了脏话。 『农村长大的野丫头!难道你就不怀疑,你的双亲最近为何富有了楞个多吗?』 小茴闭上嘴,回想着之前在家时父母的奇怪表现。 『半个月前,我差了一个总管跟他去了咸阳和长安一带的穷村落,看看有家庭愿意把女儿卖出没得。』女人指着身边的僕人。 『卖女儿?你们这儿是啥子地方?!!』小茴浑身发冷,脸色发青。 『梨花阁,大秦境内最有名的妓院!』僕人代替女人回答,原来他正是个龟奴,而女人则是这里的鴇母。 『妓...啥子妓院?!妈的,我嫑留在这儿,我要走!』小茴曾听村里的大人说过妓院是一种什么地方,又开始挣扎。 啪......!! 鴇母走了过来,摑了小茴一巴掌。 『疯够了吗?我拜託你冷静想一想,现在是你父母不要你,但我们要你,你居然要走?!』 『虚偽!我才不会感谢你们。』小茴双眼佈满红筋,七窍冒烟。 『不分好歹的臭丫头!!』鴇母用力拍向矮桌,箭步走出门口。 『你看你看,大娘的好心都被你当成狗肺!』接着,龟奴便跟了出去。 数个时辰后,鴇母打开房间的门锁,进来后发现小茴静静的躺着,默不作声。 『小丫头,我晓得你被父母卖来这你很难受。但一个这样的家,你还想留下吗?』 『起码我亦不想留在这...』小茴别过脸说。 『他们不要你,是因为家里不够钱。为了钱,他们可以出卖你,但我们的人就绝对不会。』 『不会?难道你以为我不晓得妓院是啥子地方?你们会让我穿上那些暴露的衣服,要我对男人...』小茴实在说不出后面的内容。 『哦?你咋会晓得这些的?』 小茴不回答,只是会想起住在自己附近那个阿牛哥的一张猥琐脸。这个阿牛哥以前曾出村到外地找工作,期间有了嫖妓和赌博两种嗜好,回到村子后更常常跟人炫耀自己的性经验。 『你放心。你刚刚来,我不会要你做那些齷齪的事情。』 小茴听后稍微扬起了双眉。 『丫头,告诉老娘你的名字。』 『鱼、鱼...茴...』她期艾道。 『虞舜的虞,茴香的茴?』鴇母呢喃道。 『不是,是一条鱼的鱼。』 自大秦统一六国以来,一直大力发展农业贸易,对于农民的文盲问题亦十分关注,于是会定期派博士到农村给男孩举办义学,教他们知书懂礼、农耕医药。听闻的鱼茴常藉上山挑水为由偷偷女扮男装,到义学那里听书,期间学了不少字。 那讲书的老博士是楚国人,讲话时不免带有口音,经常被男孩们取笑,但好学的鱼茴竟私底下向他请教那种特别的语言,因此而学懂了些许楚国方言。 后来,母亲嫌鱼茴每次挑水都那么久,索性叫鱼茴负责到村外的草原放牛。去那里沿途上都有邻居们摆的摊档,让鱼茴无法再偷偷窜去听课。 『鱼茴?好奇怪的名字。』 『奇怪你的头!』鱼茴似乎不打算对鴇母客气。 『一个楞个俗气的姓氏配上一个代表香气,女性化的名字难道不奇怪?』 『姓氏是我祖宗的,我又可以奈他何吗?』 『当然可以,而且不需要改名换姓!』 鱼茴不明所以。 『以后,你在我们这就叫这个名字。』鴇母用茶杯中的水蘸湿了食指,再在桌上写上『虞茴』两个字。 『蛤?楞个难写?』 鴇母看见她的态度开始软化,轻轻笑道:『你不是也唸过一点书吗?就当学个新字吧!』 『我...我从来没得说过。』 『一个没得唸过书的人,又咋会确定虞舜的虞跟一条鱼的鱼有分别呢?』 『...』 『如果你用本名的话,客人们一定会笑死。我看你,都不会想一个陌生人随便叫你『小茴』这种肉麻的小名吧?』 『当然不行!』 『那就好!…还有,你有学过任何一种才艺吗?不过以你的出身应该多数没得学过了。』 『吹树叶算不算?』虞茴的回答让鴇母发笑。 『你还笑!』虞茴略带不满的问道。 『算啦算啦!吹树叶,也算是乐器的一种。嗯...那你就当艺妓吧!』 『你...该不是要我在台上表演吹树叶楞个失礼吧?』 『咋会呢?你放心,我会找一个乐师来教你吹笛。我们梨花阁所有的艺妓都是他指导的。三个月内,你一定学会。』 『你...找个男的来教艺妓?那跟要我卖身有啥子分别?!』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呢...』 鴇母贴近虞茴耳语道:『...有那种癖好。』 『你是说龙...』 『嘘!!女子人家不准说!』 虞茴拨开鴇母按在她嘴上的手。 『你也是,身为女流之辈,讲话就要慎言!』 『我讲话从来都不会禁忌,爱说啥子就说啥子!』 『那是你在农村学的坏习惯!面对客人时就得改。』 『切!这些说改就改吗?』 『一定改得了!』鴇母为虞茴松绑,又让虞茴在房里等待。 过了一会儿,房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进来的,是一个身穿青绿色罗衣的妓女。妓女面带微笑,给人春回大地,带来盼望的感觉。她化着淡妆,而且正值妙龄,跟鴇母截然不同。 『雷就是辣个新来的?』可妓女一开口,随即让虞茴想大笑出来。 『咕咕咕....』 『唔?雷怎摸了?』妓女看到虞茴强忍笑意的滑稽面容,禁不住问道。 『你...你是问,我是不是新来的?』 『啊!对对对,甑是甑是!』 『我就是,那请问...』 『哦,是大凉让偶来教雷礼仪的。』 『你...你的口音,也蛮特别的。』虞茴苦笑道,心里质疑这个人也可以教懂自己礼貌吗? 『呵呵!不吼意思!偶叫小红,来了这里半连有多,还是学不会雷们讲的法。』 『我叫虞茴。你,是哪里人?』虞茴只觉得这个人撇除言语之外,还蛮好沟通的。 『听偶的口英,雷猜一猜!』虞茴懂的,除了家乡话以外,就只有楚国方言。但听小红的口音,又不太像楚国人。 『你是,燕国人?』 小红摇摇头。 『你...是中原地区的人士吗?』 『也不太算吧!』 『那就奇怪!你说你不是中原人又不是燕国人,但你的口音又不像楚国人。』 『偶的家乡在南海。』 『南海?那是啥子地方?咋个还没得听过。』 『...傻子?』 『就是...怎样的一个地方。』虞茴尝试解释道。 『辣是很远的地风呢!』 『是中原的南方吗?』 『比楚国更远的南风。』 『你从楞个远的地方来?』 『不算了,偶听过有些姑凉是从中原东北的燕国来的。』 虞茴心里庆幸自己离家也不算远。 『辣些就迟点再说吧!来,看仄个。要学会礼仪,第一步就必先饭掉雷这身衣服。』小红把一直拿在手上的盒子打开。里面放的,是一套跟她所穿同款的丝罗裙,但是桃红色的,还衬上了一条深蓝色的披肩。其他的有一对玉耳环、三支金簪及胭脂口红等。 『喜翻吗?』小红兴奋的问道。 『楞个美的衣服饰物,我这种粗野丫头配得上吗?』 『什摸配不上?这些都是总管他们特意从外地香人手上买的,发费不少。雷就不要偶们白白付粗吧!』 『我当然不会,就勉强试试吧。』果然,更衣后的虞茴明艷动人。丰满的双乳若隐若现,甚是诱惑。同时,腰束跟披肩让身形不瘦不胖的她看起来更加窈窕。现在欠缺的,就只有外貌打扮而已。 『来!偶来帮雷戴上。』小红又为虞茴带上发簪。 『看!雷现在多美呢!』 『有劳您,姐。』 『客什么气?以后偶们就是同工姊妹,当然要要付相帮助!』 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对自己的态度竟比家里至亲更友善亲切,让虞茴的泪再度决堤而出,把新衣裳都弄湿了好几片 不知所措的小红唯有拥抱着虞茴,说了声:『傻瓜!』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第四章) 夜深 六合受某种杂音吸引而步向大厅。 横越石製小桥,彻夜未眠的祂细听淙淙流水,略为紓解了烦躁的心情。 大厅平日是父亲用来招呼客人的地方,也会邀请祂们试吃自己刚刚炼製的丹药,这让大厅传出阵阵甘香的药味。 馋嘴的六合试图把其幻想成琳瑯满目的糖果,以安抚草木皆兵的自己。 六合今年只有三千岁,漫漫长夜并不是祂应该逗留的领域。蜿蜒地上的暗影犹如魔爪;蝉的啼鸣彷彿鬼嚎,一同蚕食着小孩的赤子心。 黑压压的环境里,血红抢夺六合的焦点,勾起一种祂仍未能承受的原始恐惧。 『不肖子!还学不会!打死你!打、咳...咳、打死你!』 一名长满白鬚的老人用藤条狠狠抽打少年的背部,在上面留下血淋淋的印记。地上,则遍佈了一本本六合完全看不懂的书籍。 两人分别是六合的父亲啟明及同父异母的大哥。 面对眼前景象,只是小孩的六合给不出什么特别反应,但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爹爹!』 『!!......』老人被六合娇嫩的声音所震慑,吓得扔下藤条。一直噤声的大哥也悄悄转过头来。眼袋浮肿的祂面无表情,皮肤发灰,下巴长出小量杂乱的鬍渣。这根本不是平日那个注重仪表的翩翩君子。 『爹爹,你们...吵吵?』正在牙牙学语的六合未能讲出完整句子。 『誒!小六,你干嘛来了?』老人急步奔向六合身旁,把祂轻盈的身躯抱起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呢?』啟明试图以问题分散小儿子的注意力。 『小六...饿饿....』尷尬的场面勉强被打破。 『哦!饿了是吧!来,爹爹带你去南天门大街逛逛。想吃什么?还是想要玩具?』 六合被强行抱走后继续把视线集中在伤痕累累,呆坐在大厅的大哥身上。 只见祂一脸惘然的看着六合。兄弟俩四目交投,但六合丝毫察觉不到大哥的双眼已渐渐满佈红筋。 小孩单纯,要让小孩忘记事情的方法亦是单纯。 南天门大街四周的小吃摊档让六合高兴得手舞足蹈。 这里自古以来都是天庭上的美食广场。下至虾兵蟹将,上至满天神佛,也喜爱于间时到来消费。即便已经夜深,这里仍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果然不负不夜城之美称。 眾多小吃摊里,六合尤其喜欢巷弄里的一所牛肉麵馆,往后的万多年里也经常光顾。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呣!老闆,多来一碗!』说罢,坐在六合对面的勾陈便把剩下的牛肉汤鲸吞下肚。 『喂!今天晚上还有宴会咧,还点那么多。』六合鲜有的只喝酒,不点菜。 『切,相比六千年前那次,今晚哪有哪么多美食呢?万一吃不饱,怎么办?』勾陈又把一块椒盐豆腐送到口里。 『那次是大哥两万岁的弱冠之礼,当然特别铺张。如果年年如此,我们家就真的破產了。』六合就是不明白这个弟弟为何那么贪吃。 『不会那么夸张吧!啊,有劳。』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汤麵又端到桌上。 『依我说,你应该亲自请大哥祂们吃一顿饭,为祂洗尘啦!』 『蛤?』 『祂们几个现在被洗脱嫌疑了,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哼!破案的是我们大理寺,应该是祂们多谢我啦!四哥你怎么说反了?』勾陈总以自己的工作单位为荣,甚至有时会以此自吹自擂。 『你就别每次提起大哥祂们就发火行不行?』 『难道我可以不火吗?』勾陈低声咕嚕道。 『真的不懂你!大哥和七妹...』 『誒!我先说明,我从来没有生过七妹的气。』勾陈打断六合的话。 『那大哥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每逢有机会一家人吃饭,你总喜欢把大哥想夹的菜抢走。又整天指桑骂槐,詆毁大哥。祂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但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你就不先想一想这是不是大哥的问题!』勾陈低头吃着麵,让六合听不清楚祂的话。 『不过说起来,四哥你和玄舞她...真完全的没有机会?』勾陈的提问让六合的眉梢一瞪,把送到嘴边的酒杯放下。 『不要胡说!她是我妹妹,我们之间又怎可以有男女私情呢?』祂左右顾了顾,又拿起杯喝酒。 『你们又不是亲兄妹,更何况她对你的意思显而易见吧!』 『那个傻丫头还未懂事,等她长大了,自然会放下。』 『她都已经一万六千岁了,只比你小数百年,你又怎能这样说?』勾陈情绪略为激动,让口里的麵条都差点喷到六合的脸上。 『既然你认为她已经长大,那就应该努力帮她找一户好人家,而不是把她硬塞给我这个潦倒的跟班。』六合缓缓眨了下眼,又用右手托头,像是在烦恼什么。 『潦什么倒?以你的能力,要成为下一任的月老有何困难?』 『呿!讲得好听,月老是爱神;讲得难听,就是阴司官员。这根本无法与你们当天神的相比。不要再说,吃完就快走,我们还要去买贺礼。』六合从钱袋掏出自己的那份酒幕钱。 『哎呀,你本来就收入不多,这一顿我请客!』勾陈把银子推向六合,接着又伸手往自己的钱袋里。 『我可是你哥哥,哪有弟弟请哥哥吃饭的道理?而且我用爹的钱,就等于用朝廷的钱,跟你请客有何分别?』 可最后,勾陈仍坚持付了两人的钱,然后就飞快向商店街进发,免得店舖里适合的货品被抢光。 『过来看看,这个可以吗?』勾陈指着一块青蓝色的玉佩说道。 『哈哈!五公子真有眼光。这块玉佩可是人间最流行时款式,数天前才进贡来的。』 勾陈把玉佩拿高,夕阳的光辉透过玉石射入祂的眼里,让祂不禁眨了眨眼。 『四哥,就这件吧!色泽均匀,而且晶莹剔透,又是大哥喜欢的顏色。』 『蠢蛋!你忘了大哥不喜欢人间的货色吗?...』六合轻轻敲了敲勾陈的头。 『...而且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说不定,这早就过时了。』 『...』站在一旁的老闆默不作声,可心里却不是滋味,毕竟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听到。 『看,就这个吧。』六合拿起了一件九尾狐皮衣。 九尾狐乃南山青丘一带的物种,性情兇猛,甚难捕捉。正因十分罕有,即使天庭上的神仙也没有太多愿意出钱购买。 起初勾陈也担心价钱太贵,但后来发现原来这件货品正以优惠价出售,再者天气也开始慢慢转冷,便同意买了下来,还到文具店买了一支狼毫及砚台。 不经不觉,夜幕已经降临天庭,宴会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两人便立马赶回家中。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漆黑的房间中央有一张接近双人大小的床榻,上面睡着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男子。 现在虽是炎夏季节,但『房间』内却十分凉爽,通风。原来这里是一个帐幕,帐幔并没有完全盖上,让外面的清新空气得以流进。再仔细看,帷幕旁边站了两个手执长矛的男子正在值班。大概因为夜已深,站右边的守卫开始打瞌睡,却被一个路过的武装男子摑醒。 『将军有什么事你可负责不起?』武装男讲话时故意把声音压低,以免弄醒熟睡的『将军』。 『不用担心啦。』三人因将军突然从幕里走出来而吓了一跳并马上向其鞠躬。但将军只是慢慢走回床榻边,用水盘里的水洗了洗脸,再用毛巾印乾脖子上的冷汗。 『我刚刚醒了,想出去走走。』他拿起一件外衣搭在肩膀上便独自走了出去,寻思着刚才的梦。 密云闭月,朦胧夜空不透露半句秘密。 第五章-学艺 八月,秋风渐凉。 酉初,天色已转为昏黄,馀暉从窗外照到虞茴胜雪的肌肤上。 相比两个月前,虞茴消瘦了些许,毕竟这是她人生第一份工作。为此,她化妆、学仪态、学音乐。现在的她,已与一个大户人家的才女无太大分别。 今天她穿的是一袭红衣,红得像吃人的烈焰,俘虏男性的雄心。头上盘了髻,一改以往的少女打扮。她天生嫵媚的凤眼加上深邃眼影,让人不禁怀疑她是某种妖魅所化身。但成熟魅惑的外表掩盖不住她仍纤尘不染的赤子心,活力充沛、阳光外向的她从不惹来妒忌,很多同行反而对她这个新人关爱有加。 『茴茴!老师快来上课了,你再发呆就迟到哦。』叫唤着虞茴的人名叫小雨,跟她同样是一名艺妓。她平常都喜欢用暱称称呼别人,让虞茴感到不太习惯。 『嗯,来了!』虞茴赶快收拾乐器。 『誒!雨姐,您说今晚他会教啥子曲?』虞茴说的『他』当然是指乐师。 『还可以其他的吗?不是凄惨幽怨,就是矫揉的秀丽山河。如果可以选,我寧愿学舞蹈。』小雨嘟起润滑性感的小嘴。 『咋个是?就算题材相似但每首乐曲的意境都不同,演奏起来一点都不沉闷!您忘了之前乐师的教导了吗?再说,舞姬班的名额早就满了。』虞茴安抚小雨,拍拍她的右肩。 『你也对,反正要在男人面前跳那种卖弄身段的舞可能随时惹麻烦。』 公共大厅位于梨花阁最高一层的正中央,连接各位姑娘休息的房间,是她们下楼接客的必经之路。那里有大概十名妓女,演奏着多种不同的乐器。当中小雨正弹奏古琴,与她清脆如琴音的嗓子相互映衬。坐在她旁边的是演奏笛子的虞茴及夏嬋。夏嬋跟虞茴差不多时期来到梨花阁,为人沉默,平日都不好言语,连虞茴都很少跟她搭话。 站在她们跟前的,正是那名有着龙阳之癖的乐师。据说他以前曾出仕宫中,但因其癖好而遭人侮辱取笑,最后决定请辞,来到正好需要他这种人的梨花阁工作。 他除了通晓各种乐器外,还懂得指挥艺妓们如何合奏。每隔五天,他就会趁傍晚,龟奴们正在打扫收拾,准备晚市时来指导艺妓们练习。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好了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大家下次再努力吧。』乐师吩咐虞茴她们解散,尖着声音的讲话方式及女性化的举动让女孩子们安心把他当成同性般看待。 正当虞茴打算离开时,一把声音把她喝停。 『大师姐!』虞茴点头,轻声道。 这个阿紫是乐班里最资深的前辈。她今年已经二十有九,纵不再是青春少艾,她一身高贵,冷傲的气质袭人,让不少客人都拜倒在冰山美人的裙下。 『不知道大师姐有何吩咐?』虞茴深知阿紫是惹不起的人,因此尽量收敛脾气,用小红平日教她的词汇答问。 『我们刚才演奏的曲子...是什么?』她缓缓的道,彷彿整个空间都被她的幽冥寒气所冻结,虞茴亦打了个哆嗦。 『石上流泉。』 『那这是一首怎样的曲?』 『此曲为伯牙所作,乐曲体现作者欣赏碧涧泠泠、枕流漱石时的情趣,带出伯牙寄情于山水,与泉石流水为友为盟的意境。乐曲气氛...』 『够了!我不是要你表演记性。』阿紫轻轻递出右掌,遏止虞茴流畅且一字不漏的背诵。 『不过,你总算说中了。』 ----碧涧泠泠!!---- 『哦?』 『既然是碧涧泠泠、寄情山水,就应该表达出伯牙鼓琴时隻身一人于山林中,凄凉冷清、无法觅??得知音人的意境。那为何你刚才演奏时会把歌曲演绎得滑稽生动,让人欢快?』阿紫讲话时双眼望空,连一眼都没有瞥过虞茴。 『可是,难道一个人在山林独奏,就一定是孤独的表现吗?』思考敏捷的虞茴随即解答了阿紫的疑问。 『从旁人看来,他的确凄惨孤独,自怜自赏,大师姐讲的毋庸置疑。但如果,尝试深入揣摩其本人的内心,又会否有另一番滋味呢?对伯牙来说,高山流水就是他的挚友,相互作伴。加上我所演奏的笛子,音色本来就清脆悦耳,总不会像大师姐您的洞簫般哀慟凄厉。』 滔天烈火瞬间撼动冰山。 经过了两个月,虞茴总算学会了之前小红教她在妓院生存的秘诀:当身边的小人想要为难自己时,要冷静想办法应对,千万不能慌乱暴躁。 互相排挤、中伤等的事情在梨花阁内时有发生。像阿紫这种自恃资歷较深而欺凌后辈的人身边,总有几个跟屁虫,对她阿諛奉承,助紂为虐。 幸好虞茴身边亦有小雨小红等好姐妹支持着,而且每逢上课时阿紫有意刁难,乐师都会不偏不倚的主持公正,让虞茴可以化险为夷。 离开大厅,两个熟悉的人影迎接虞茴,正是小红及舞蹈班的春桃。 『偶们等雷很久啦。』小红依旧用不纯正的口音讲话。 『红姐呀!说了很多次是『你』不是『雷』,是『我』不是『偶』了。』这两个月来,虞茴一直教导小红纠正读音。但效果如何有目共睹。 『『禾们等理很久』?对吧?禾稻的禾,道理的理。』 她身旁的春桃捧腹大笑道:『『理』就不要勉强了,『禾』们真的听不懂呢!』 『桃姐,过分了!对了,红姐您今天...辛苦不?』相对于小红半咸不淡的口音,虞茴把焦点更集中在小红手背上微微露了出来的红印。 只见小红摇摇头说:『无事,过几天就好。今天接的好多都是外地来的富家子弟,他们都对偶很好,还额外打赏了偶。』她拿出装得满满的钱袋。 『要是那个臭王八又来点名您呢?您咋个躲得过?而且红姐您是卖...跟我不同,就算那个客人如何温柔,赏钱再多也是没得用!』虞茴忍着不说『卖身』二字。 『好了好了,今晚是中秋,我和红姐是来邀请你去赏月的,我们就嫑提这些...』春桃牵起二人的手。 『还有桃姐,您要常常为那些臭男人献舞,楞个危险的!』虞茴不禁想起从前身边一些整日嫖赌饮荡的地痞流氓。 『...』二人沉默,春桃更是尷尬得面红。 『...真是的,偶...禾不是说过不准骂脏发吗?而且理都知道...』小红强掛脸上的笑容破碎成琉璃。 虞茴回想当日小红说起自己过去的画面。 纵然在情感上,虞茴不希望小红继续出卖肉体,但理智上,她更不希望小红放弃这唯一、唯一的本钱,牵连到她远在南海的家人。 十五,满月的光芒怜悯沉默无奈的三人。 十五,人客稀少,梨花阁凄静如幽篁。 第六章-紫衣姑娘 (一) 始皇帝三十五年,南海郡。 十九岁的小红刚从市集买了些祖母最爱吃的李子。对自幼父母双亡的小红来说,祖母就是她的至亲。 『奶奶,我回来了。』她用着家乡话讲。 跪在祖母床榻旁的,是小红的邻居寡妇翠婶。她的丈夫数年前于服役期间过劳身亡,自此她就把小红一家当成家人。 『怎样了?刚才祖母有听话吗?』小红出了门半个时辰,就拜託翠婶照顾祖母。 『唉,又是跟平日一样。』 『哦!戚哥!!你回来了吗?』祖母对小红喊着亡夫的名字。 『你看,她又来了。』翠婶紧皱眉头。 『嗯?阿峰!阿峰!快出来吃饭了。』祖母对着一个无人的墙角叫道。 『誒!奶奶...啊不!阿妹,我买了你最爱吃的东西。』小红故意用祖母的小名称呼她。 接着祖母又语无伦次的讲了一大堆话。小红不理她,把一块剥好的李子餵给她。 『咕咕!酸...』祖母把李子吐了出来,像一个正在撒娇的婴孩。 『小红啊!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出外面找份工作?』 『怎么这样问了?』小红忙着帮满嘴果汁的祖母清洁,没有仔细想翠婶的提问。 『你都知道,只靠我们两个弱女子可以种的农作物不多,就算拿我弄的首饰品出去买,又卖不了多少钱。再这样下去,纵然我们不吃都养不起奶奶呢。』 『我又怎么会没想过?只是如你所说,我一个女流之辈可以做什么工?到朝廷做宫女吗?我不够漂亮。做生意吗?我没有本钱亦不懂从商。』 『谁说你不漂亮?根本是个大美人。如果进了宫,不要说宫女,妃子皇后也有得你做!』翠婶打趣道。 这句话听来幽默,却让小红有所顿悟。她还年轻,有的是美貌及成熟的身段。看看眼前这个连如厕也要人服侍的奶奶,如果没有稳定收入的确难以确保其身体康健。 一晚,小红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和之前翠婶给自己随时应急的嫁妆典当,换了盘缠便踏上远途。 这一年内,小红每天只吃少量乾粮,盘缠用尽了就装成乞丐讨钱讨饭,终于勉强熬到进入长安城的一刻。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今日,小红醒得早,起床后赶紧把胭脂水粉等涂抹在充满南洋风情的小麦色脸蛋上。 这身健康的肤色,以及温柔服从的个性为小红吸引了不少嫖客的青睞。加上这么多年来经前辈严格督促,懂得了文縐縐的讲话方式及待客礼仪,纵然学习语言方面不是她的强项,亦让她成为了梨花阁的红牌姑娘。 但小红并不引此为傲,常害怕时会因避孕不成而惨遭强迫堕胎。 某次,小红夜半睡醒,竟发现『他』正在跟其馀几个龟奴婢女对一个疑似接客时怀上身孕的妓女狠下毒手,把一碗又一碗的不明汤药灌到她的口里。 除此,若然又再碰到虞茴口中那个『臭王八』又该怎么办?有时小红想,如果自己也可以有虞茴那份天赋和勇气,也许自己就不用如此惶恐度日。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日上三竿,炽热的阳光照射在虞茴的额头上,让她忍受不住而醒来,心里咒骂道:『妈的!明明踏进了冬天,咋会楞个热?』她的睡姿粗獷,毛毯被踢到地上。 虞茴来了梨花阁已经近半年,虽然平时面对客人前辈都可以装得彬彬有礼,但私底下仍像个野孩子一般。 四周看看,只见床边绑起了一条醒目的红色丝巾。 『哦!!!!!!糟糕了!!!』原来今天乐师因晚上没空而调到中午来上课,那丝巾就是虞茴为了提醒自己的记号,但她居然睡过头了。 她唯有赶紧更衣,再略微涂了一点胭脂,便带着笛子跑到公共大厅去。当她来到时,发觉那里只剩下乐师跟夏嬋二人。 『你是怎么搞的?居然课都上完了才来!』乐师大声道,又用右手敲了敲虞茴的头。 『对...对不起。』虞茴吐了吐舌头,尷尬地搔着头。 『你也只是第一次,就此算了。不过别以为人家每次都会放过你呢!』乐师戳着虞茴的太阳穴说。 『啊!小嬋,既然你在,不如就跟我讲一遍这堂课的内容吧。』 但乐师忽然拉着虞茴的膀臂道:『喂喂!今天学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而且我下次都会復习,你就不要打扰夏嬋了。』 『...哦,是吧?...』虞茴总是觉得乐师的反应有点古怪。再看看夏嬋,不苟言笑的她依旧不讲一句话,彷彿一个没生命的木偶,让气氛诡异起来。 『对了,阿紫姑娘刚才说有事找你,你快去她房间吧。』 第六章-紫衣姑娘 (二) 『誒!公子,来哦!』一阵扑鼻的女儿香包围着二人。 『让本姑娘好好疼爱你吧!』一名妓女开始解开上衣,露出酥胸。 『人家会的招式多得是,保证公子你满意。』旁边一个拋着媚眼,娇声道。 『哎哟!看两位少侠风尘僕僕,一定累得很!看上我们那一位姑娘?让她们服侍您们。』鴇母嘻嘻笑道。 『额!!师兄啊,干啥要带我来这种地方呢?乌烟瘴气的。』姜石推开一名妓女不断挤压自己的双峰,让她娇喘了一声。 『咳咳!老闆娘,我们兄弟俩是打算来投宿的,您只需开一间客房给我们就行,至于姑娘就不必了。』师兄清清喉咙道。 『...嗯...少侠,我们这里是梨花阁,不是客栈呢。如果您这样好像...要不,我找舞姬歌女出来为您们表演。』鴇母试图游说两人享用她们的服务。 『我就说了不需要...拿着!我给了钱,儂就要听我的!』师兄开始不耐烦,拿出钱袋,从里面掏出的钱大概足以付一段长日子的客栈房租。 『那...好吧。不过,要是少侠您们需要姑娘服侍,随时开口哦。』 『嗯...』师兄和姜石穿过女人堆,踏上阶梯。 『师兄,儂忘了师父不准我们来这种地方吗?』姜石困惑的问道。 『酒肉穿肠过!连酒我们也照喝,肉照吃,就无需诸多避忌。再者,儂找到更好的地方吗?』 的确,刚才俩人一路上都见不到任何营业的客栈。若在街头露宿,恐怕又会随时遇上那卫兵。 『不吃肉身体会不健康,但不嫖妓不会啊。』 『傻瓜!我们何来有嫖妓?儂别乱讲。我们现在做的跟投宿客栈没任何分别。』 『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陈家吧,反正他们一定肯招待我们。』 『人家都定好了出殯日子呢!说好了哪一天办法事就该哪一天去。儂之前还说过不想被人家骂我们骗吃骗喝。』 姜石摇摇头,默默地跟着师兄走上二楼客房。 三楼大厅,虞茴惊讶地看着二人。 『连修道之人都来找姑娘,真是世风日下!』说罢,就离开公共大厅走向阿紫的房间。 现场除了楼下妓女们的拉客声外,还有梨花阁附近附近传来的如雷掌声。虞茴转眼一看,原来一个杂耍团正在为路人表演各种戏法。 鱼龙蔓延、东海黄公等的掩眼法虞茴都已见怪不怪,只是路过梨花阁的游客百姓实在太多,因此每天中午时段的城东总是车水马龙。 更让虞茴纳闷的是,明明那刚攻下咸阳,甫上台的刘邦已经下令重修法律,整顿治安,但长安街头上竟仍充满难民流氓,弄得四周乌烟瘴气,人流络绎不绝。 此等人声鼎沸的景像,虞茴前半生人从未体验过。 可是虞茴却一点都不留恋在这繁荣璀璨的炼狱,每天都只是想念着淡而无味的青菜豆芽。 来到阿紫的闺房,见到她正在用膳。环境四周蕴含着檀香炉释出的清新幽香,而且古玩摆设眾多,显然比其他姑娘的房间更加豪华。 『来了吗?』阿紫上下打量着虞茴,留意到她散发蓬松,眼袋沉沉,连鞋也还未穿好。 『要让大师姐看到我这般丑态,真是失礼!』虞茴诚意的向阿紫道歉。 『...坐吧!我从来没得在意过这些。』她吃了一块鱼肉,安静地咀嚼,又徐徐把骨头吐出,动作乾净利落,没有多馀。 这一连串的举动既缓慢又优雅,却给虞茴带来无比压力。 『咋个了?算是不屑跟我这种人同席吗?』 『小女子何德何能?咋会胆敢逆尊贵的阿紫姑娘意?』虞茴说话带刺。 『吃饭了吗?』 『还未。』虞茴慢慢坐下。纵然知道阿紫不能对自己怎样,她也谨慎如正在躲避捕食者的白兔。 『那就好!绿儿,给虞茴姑娘拿一套碗筷。...』阿紫吩咐身边的婢女道。 『...希望桌上的菜合你胃口吧。』 『大师姐应该知道我是啥子出身,此等丰富的菜餚我又岂会随意挑剔?』 『我还以为你不吃鱼。』 『哦?』 『一些人会因自己的姓氏或者其他迷信的理由而不吃某些肉类。』 『呵,真够荒谬!』 『那你晓得这种是啥子鱼吗?』 『这种那么肥美的我真的没得吃过。』虞茴的家位于山林地区,没有太多河流,吃的鱼大多是进口货中较便宜的小型草鱼。 『这叫石斑鱼,最适合用来清蒸。价格可不便宜哦,难怪你在家乡没得机会吃。』 『大师姐身份矜贵,连吃的都是贵价货。』 『不过多么名贵美丽的鱼,不懂保护自己的话也终究成为人的食物。』阿紫摇头道,给虞茴一种虚偽的感觉。 『看来,师姐约我来并不是只为了请我吃饭。』虞茴笑道,拘谨的她刚才一直不敢主动问阿紫唤自己来的理由,只是一直回答着对方的提问。 『世上有一种鱼,海里的不敢吃牠,一般人也难以捕捉牠。』 『哦?』 『传说在北海,有一种身体足足数千里大的鱼,名曰鯤。』 『这我可真的没有听过。』虞茴回想自己念过的书跟学过的曲当中都没有提及这种名字奇特的大鱼。 『那...你想在梨花阁里,做一条石斑吗?』阿紫终于讲出了重点。 『我来了梨花阁只有半年,连给客人表演时都只是坐在后排,咋个会像大师姐这条大鯤般可以随便呼风唤雨?』虞茴冷笑道。 『兇恶的大鱼起码会让猎物死得瞑目,况且牠们都只希望在污浊混杂的汪洋里生存。怕就只怕聪明的渔人早已在背后佈置陷阱,让你自投罗网。太容易相信身边的人,恐怕会自讨苦吃。』 『大师姐,是在提醒我吗?那就请恕我愚钝,还请大师姐开门见山讲清楚。』虞茴完全没有被阿紫的话动摇。 『你就不怕我在挑拨离间?之前你的好姐妹一直教你如何提防我,现在我说了几句你就信?』 『如果我觉得您真的骗我,那我不信就行了。』 『那如果我说的是真话而你又不信呢?』 『那错的就是我,与人无尤。反而如果您愿意跟我说真心,那您也算是一位交得过的好姐妹。』虞茴连珠发泡的爽快答覆挑起阿紫的兴趣。 『呵呵!你跟以前的我真像...』这话让虞茴疑惑地皱了皱眉。 『...你这句话,我以前都对一位前辈讲过。』 『想不到,师姐您都会有像我一样的过去。可惜,这也代表现在您待人处事的心已变了。』 『人大了,接触的人越来越多,由不得你不变。』阿紫喝了一口浓茶,浓得像她酝酿沉淀多年的思绪。 『那不知师姐说的那位前辈,现今如何呢?是已经找到了一处好人家,还是仍在我们梨花阁当中?』此时绿儿端了碗筷来,但虞茴似乎毫无跟阿紫用膳的意欲。 『已经过去的人,就不要提了。』阿紫幽玄深邃的双眼倏忽明亮如星宿。 虞茴只觉眼前的阿紫比以往更加陌生,更猜不透。 『废话我就不说了!...』阿紫用香帕轻擦脸庞。 『...当心一些跟你相似的人,也要注意那些你眼看不见的东西。』 『切!你就不可以讲清晰一点吗?』虞茴心里纳闷。 『至于我说的人是谁,你猜不到就算了,反正只要你懂得防范别人,那人的身份并不重要。』 『您这是故意不透露给我知吗?』 『我只是怕你承受不了而已。知道太多事实的那种感觉,我们比你都清楚。』 『『我们』?』 『没事,你就当我自言自语吧。』阿紫轻轻一笑。 虞茴从未见过她笑,笑得得很自然,美得似不被凡尘杂质玷染的琼玉。 阳光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近,牢牢繾綣。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被猛虎所吞吃的人,唯有化身倀鬼,帮助牠寻找更多猎物。为的,就只是希望自己免于被老虎折磨。 梨花阁,彷彿世界的缩影,有着各式不同的人。当中孰人孰鬼,阿紫最清楚不过。 十多年前,『前辈』曾告诫自己要时刻提防身边的人。 谁知不过半年,她就因容顏忽然尽毁而轻生。 正当梨花阁人心惶惶之际,阿紫却心如明镜。 那人平日都喜欢跟『前辈』分享化妆品,还把所谓家传的护肤心得教给『前辈』。沉默,是阿紫最大的弱点。 沉默让那人一直逍遥法外。 沉默让那些只为地位利益,不讲道义的倀鬼继续绕着身边转。 『这种婆娘,只要奉承她几句就忘形了,根本是隻无牙老虎罢了。』 『至少她肯傻傻的让我们跟着,否则我们在这的地位岂不是一朝丧尽?』 种种难听的话,像针狠刺在阿紫身上。 不经不觉,她已经成为了一头满身荆棘的刺猬。 把后辈们统统刺得遍体鳞伤。 在这种氛围下,梨花阁变得冷清,眾人彼此间的距离渐渐拖长。可那些掛在面具上的盈盈笑意却丝毫没有远离自己。 半年前的某日,一颗流星划过。 形状像一尾鱼,畅快地游进阿紫绝望的心怀,把她身上的冰刺一道一道的融化。 那天开始,阿紫没有再为难虞茴。 那阿紫希望虞茴明白自己的心意吗? 不想,亦不必... 第七章-受辱(一) 十二月初七,阿紫的三十岁生辰,也是自她签卖身契以来的第十五个年头。 除了前辈和虞茴以外,阿紫从未向其他姑娘提起自己的生辰(应该说没必要提起)。 前辈还在世时,她每逢阿紫生辰都会亲自炮製红鸡蛋来贺寿。一次她们俩在吃的时候,阿紫发现前辈头上长了一根长长的白发,便马上帮她拔下。 时日如梭,如今安坐椅上享受这种服侍的,已经是自己了。 身后的虞茴彷彿往昔的自己,让阿紫百感交集。 ——该放手了吗?—— 这段日子来,阿紫一直担当着母亲般的角色。把那人在背后搞的齷齪动作统统挡开,让虞茴一直懵然不知。 她深知自己不能一直保护虞茴,无奈外向、好交友的虞茴压根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坚信阿紫只是多虑而已。 ——不如,乾脆把真相...—— 她做不到。她寧可一直熬,也不愿让虞茴再次受到身边至亲的背叛,再次像当天一样崩溃。 『师姐在想什么?』虞茴疑问道。 『哦,没什么。』阿紫马上把脑海中的画面消除。 『还说没有?就因为您经常胡思乱想,才长了那么多!』虞茴张开纤细的玉手,比出一撮白发。 『现在换了你来担心我了吗?』 『当然担心囉!您是我们的红牌,一首高山流水更是绕樑三日,让客人们神魂颠倒。要是您身体得了什么毛病,我们可取替不了您哦。』虞茴拔完阿紫的白发之后,便开始帮她捶肩,彷彿把阿紫当成主人一般,让站在一旁的绿儿尷尬得很。 『誒!『寿宴』都要吃完了,就快去练习吧。』阿紫指一指桌上的红色鸡蛋壳。 『哎哟!难得人家特意给您贺寿,就嫑说扫兴话吧。』虞茴嘟起润泽樱唇,加上一头在清风下摆动的青丝让人倍感可爱。 『哼!那等一下你又被骂就别怪我『不扫你的兴囉』。』阿紫别过头来打开衣柜,拿出一套以橘色为主色,配上焰红色披帛及蝶形衣领的霓裳。 『哦,师姐您今天打算穿这么漂亮。』 『喂!你的意思是我平日穿得很丑吗?』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大师姐每天都美得彷若天仙下凡。连我身为女儿身,都为之神魂颠倒呢!』虞茴嘿嘿笑道。 『口甜舌滑!不过倒是你,接下来的几天记得不要穿那么随便。』 『哦,是有贵客要来吗?』虞茴来了梨花阁的半年来,都没有碰过什么所谓的达官贵人,所以不禁紧张起来。 『对啊,过几天好像会有人包场,肯定非富则贵。可是详细情形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咳咳!...是鴇母告诉我的。』 『嗯,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虞茴注意到阿紫讲话时乾咳了几声。 『没事,就是天气转冷,嗓子都不太好了。』 『那可不是小事哦,不如明天我去买些驱寒的药材熬给您喝。』 『不必了!都说了这几天随时有贵客,可能要我们来招待呢,你就别四处跑了。』 阿紫没有把真正的理由说出,虞茴亦没有发现当中的端倪。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噯!茴茴,这边咧。』小雨惯常地用暱称称呼虞茴。 小雨、小红和春桃三人正坐在大厅的一角,似乎打算趁着虞茴还未开始上课来找她谈天。 『哎呀,雨姐!都说了虞茴不习惯别人这样称呼她嘛。』春桃拉拉小雨的左臂,大声笑道。 『您就由她吧桃姐,难道我像个那么小气的人吗?』 『喂,看里刚才从阿紫姐的房间走粗来。怎摸了?又被她闹了吗?』小红在虞茴的耳边轻声问道,省得被阿紫的『爪牙』们听见,又要大做文章。 『依我说呢,她一定又是说什么挑拨离间的无聊话吧!』春桃插嘴道。 『小桃!你就不怕被她的人听到吗?到时候我可保不住你耶。』小雨紧张得四处张望,原本清秀的鹅蛋脸都皱起了来。 『也没有啦,就是...跟我吃生辰饭而已。』 『哦,今天系她的生溢?』小红侧起头疑问道。 『你最近是怎么了?自上次她无缘无故请你吃饭后,你们就那么熟,连生辰都跟你一起庆祝。都快要把我们三个丢在路旁的废井里了。』春桃语气带着微愠,加上滑稽的比喻让小红小雨二人捂嘴而笑。 『桃姐,嫑这样。看,皱纹都要出来咯。...』虞茴轻抚着春桃的眉间,像是撒娇般道。 『...我承认,阿紫姐为人是有点儿难相处。但她绝对不是您们想像中那种恃强凌弱,勾心斗角的坏女人呢。只是,她总不喜欢把真心拿出来。』 『呵!照你这样说,你也不是很了解她。』小雨有点不屑地冷笑。 『一点点吧。始终,她都没有吧那句话的真正意思告诉我。』 『哦?』三人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聆听。 『那次,她好像告诉我要提防一些眼看不见的东西和跟我相似的人。对这句话,我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就不要胡乱猜想人家要挑拨离间吧,我只觉得她是性格比较多疑一点。』 『眼看不见的东西?』小雨不禁打了个寒颤。 『跟你相似?虽然她说的大多是不可信的废话,但是她叫你要提防的人到底是...?红姐,你说呢?』春桃好奇地问道。 『额?偶、偶也不知...道。』小红明亮如珍珠的双眼忽然失去了光彩,徬徨地打滚。 说起梨花阁里要小心提防的人,『他』的身影又再次于小红脑海中闪过。 『如果说看不见的东西...』春桃忽然压低声线,面无表情。 这举动让气氛诡异起来,胆小的小雨更大口的吞着口水。 『据说...在数十年前一个晚上,有一个新入行的妓女睡到半夜时忽然因为绞肠痧而赶紧去茅厕。』 虞茴是眾人中最胆大的,纵然略感害怕也似乎期待春桃继续讲下去,反观身旁的小红已经般紧紧地拉着小雨的纤手。 『...当她正在上茅厕时,四周的突然传来阵阵寒意。但重要的是,那时正值盛夏,天气一直闷热,她绝无可能有此感觉。』 『系...系她身体不苏服,发...发冷恶寒吧。别再说些怪力乱森的言论了!』小红牙齿都开始发抖,发出咕嚕咕嚕的声音,让人心寒。 『我就假设她身体不适,但下一刻发生的事却是难以置信。』 『怎么了?!!』虞茴兴奋问道。 『不要再港了!!』小红捂着双耳靠着小雨的肩膀。 『...她听到门外传来小孩的哭声。但问题是,妓院里又怎会有小孩呢?她壮起胆来,把门推开!居然看见一个全身绿色,被一团诡异的光芒包围着的小女孩蹲在地上,一直的哭。据说,这个女孩看过来时是没有五官的,但竟可以发出哭泣声!感觉上就像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一样。』 听到这,虞茴忽然一怔。不是出于恐惧,反而像是怜悯,陷入沉思。 『你...这都是无凭无据虚构出来的故事!你刚才都说我们这里是不会有小孩的,那又怎会有小孩的鬼魂出现呢?根本不合理。』小雨害怕得不断提出疑问,试图说服自己这都是假的。 噗... 『哇!!!!!!』小红的背部突然被某些东西碰撞到,让她从横膈膜发出了足以直衝九重天的吶喊。 眾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夏嬋经过时不慎碰到小红,她们才松一口气。 『哎呀!原来是里。好心里别在人家那么紧脏时特然出现好不好?』 只见她微微点头,便在附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并把她所演奏的笛子及乐谱拿了出来。 『真系的!都不资道她系不系鬼怪化层的,不仅不讲话,连走路都没僧音的?!』 『别怪她吧,可能...只是她比较内向胆小,不善于交际而已。』虞茴嘴巴这样说着,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违和感,比刚才听鬼故事时更感不安。 『这个故事我也纯粹是听舞蹈班的同工讲过。至于孰真孰假,就不清楚咯。』春桃尷尬地伸了伸舌头,以笑遮丑。 『切!那你就别胡说吧,弄得红姐那么害怕了。』小雨不满地说道。 『对对对!我不像红姐虞茴那么学识渊博,知书达礼。每逢说话都一定言之有理,大方得体。』春桃故意对小红模仿出书生向师长行礼的动作。 『怎么费?偶们三个都各有不同岗位,需要的本领都不同,根本不可以相提并论。放且小雨不係不懂字吗?她都层为了梨花阁的红牌艺伎哦。』 『对啊,你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又会跳舞又懂弹琴的,依我说根本就是个大才女。而且我记得春桃你说过有一个父亲的世交住在城西,要是你有什么需要他都可以接济你呢。我们三个就没那么幸运了。』虞茴附和小红道,小雨亦不断点头。 『嗯,我跟他根本就不熟,上次见他都已经是我八九岁时的事了。』 这时,更换好衣服的阿紫来到大厅,见到小红春桃两个正跟虞茴及小雨谈天,便乾咳两声道:『好了!差不多要开始上课了,各位快准备好自己的乐器。』说罢,又坐了在第一排的中间,一个最靠近乐师桌子的位置。作为乐班的大师姐,阿紫不论正式表演还是练习都会坐在全场最瞩目的地方。 『那好,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春桃和小红向两人挥手道别,急步离开了公共大厅。 眾人里,『她』以纯白如雪的皮囊遮蔽丑陋的胴体,阴险恶毒的本相。 她付出跟『姐妹们』之间的感情,化作艰辛的汗水。 默默地耕耘着自己的『美好明天』。 第七章-受辱(二) 皎洁的嬋娟高高悬掛,为孟冬的夜空架起一道通天楼阶。 街道上人头涌涌,纷纷趁着肉档还未打烊,赶紧购买一些肉食回家准备过冬。 街头的一角,一隻从洞里爬出的耗子被地上的雪沾满身躯,蜷缩着发抖。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冷,若不摄取足够的脂肪,恐怕要像牠般熬苦了。 『咦!!好冷!为啥子又是这些?』虞茴浑身发颤,抓紧披在身上的毛毯。 距离晚市开店只有不足半个时辰,她唯有把握时间『享用』晚膳。 放在碗里的,就只有数棵皱皱的白菜,少许鸡胸肉,以及盛不满的白饭。 虞茴把一棵白菜送进嘴里,却被那又冰又涩的感觉弄得差点想吐。 她来了梨花阁半年,虽然表演时的排位越来越前,但吃饭时分得的食物却一直与刚入行时无太大分别。 『明明天气那么冷,但就要我吃这些冷饭菜汁!』她回想起以往在家里时,母亲每逢寒冬都会煮一锅热腾腾的粥,还会用养得肥肥,之前一直不肯宰的鸡来入饌。 想到这,虞茴不禁长叹一声,连裹在身上的毛毯掉了下来也不察觉。 敲敲... 『哦?』虞茴打开门,敲门的原来是小红。这两天下起雪来,她都特别关心虞茴穿得和吃得够不够。 她身上披了一件白狐裘,明显是贵价货色,而且看起来保暖的很,让虞茴羡慕不已。 『怎摸了?店都要开门了,还不坏点吃饭?』她指着桌上那碗丝毫没有被吃过的饭。 『您叫我咋个吃了?这些东西呢,拿去餵狗也不会吃。』虞茴抱怨道。 『嗯?里不系说以前在龙村长大吗?怎摸会那摸多要求呢?』 『我娘才不会煮这种餿水狗屎般的东西。』虞茴面容扭曲地看着一块又乾又瘦的鸡肉。纵然已经半天没有进食,她都毫无食慾。 『就算餸菜里不喜宽,都起码吃一点吧!里看里,全身都抖层这样了。』 『哎呀算了算了,不吃就不吃,反正它都弄得我没胃口。』虞茴说的它自然是指自己分得的饭菜。 『喂,里都没有带楼袋了吧?人怎摸可以不吃饭呢?』小红轻轻戳了一下虞茴头。 『他奶奶的!明明我都已经来了半年,连嫖客们都开始留意我了,但偏偏就发那么少工资,分那么少饭菜给我。』虞茴呢喃骂道。 『呵呵!不资道以前水说过恨不得一辈子坐后排,不要给那些臭蓝人佔便宜的呢?』 小红这句话让虞茴无言以对。来了梨花阁之后,虞茴不仅改变了对外表礼仪的重视及待人接物的态度,还多增了一份无名的虚荣心和自满。 ——我,终有一日都会变成大师姐所说大鱼,甚至阴险狡猾的渔人吗?——开始意识到这点的虞茴不时慨叹着。 『那...里以前在家乡时,最爱吃的系森摸?』小红的提问把虞茴拉回现实。 『嗯...我最初是住在一条小溪旁边的,每隔几天,我都会跟娘亲到那里抓鱼。那里的鱼又肥美又新鲜,简直可以与皇宫里的美酒佳餚相媲美!那里附近还有一所专门卖糖果的店铺,虽然经常有蜚蠊『光顾』,不过也是我的童年回忆呢。』虞茴边讲边擦乾嘴里流出的唾液。 『里都没去过皇宫,就别乱港了!还有,里刚刚说『最初』系森摸意思?』小红强忍着噁心感,向虞茴问道。 『哦!我以前曾经搬过家,后来就去了一个没有河溪流过的乡村住,所以就说『最初』了。』 『搬家?里们不系应该很喜宽那里吗?』 『本来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和家人就搬走了。』虞茴越说越小声,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件往事,让小红也不好意思问下去。 『啊对了,里就把饭菜想像层里以前吃的那些又肥又大的鱼,自然就吃得下啦。』 『唉!我儘管试试吧。』虞茴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这个无稽的所谓办法。 『放心吧!这系从前偶楼某教给偶的,万试万灵。』 『楼...楼某?』 『就系...里们讲凉亲,母亲的意思。』 『看来,我是永远都学不会红姐您家乡的语言了!』虞茴苦笑道。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晚市伊始,等候已久的顾客们蜂拥进梨花阁。 这边有突着大肚子的猥琐大叔,那边有年轻俊俏的文弱公子。 不同的嫖客对姑娘的要求都不同。 有些只求来听听曲、欣赏一下舞蹈;有些工作忙了一整天的,希望有姑娘来陪自己谈天诉苦;有些遏制不住性慾的则飢不择食,无论姑娘外表如何都已不在乎,只想把熊熊慾火发洩在她的肉体上。 『拜託你吧,大娘!』房间内,一名商人打扮的大叔向鴇母哀求着。 『这,始终不太合规矩。』站在鴇母身旁的总管冷冷的道,又白又瘦的脸让人联想到狰狞的鬼魅。 『哎哟王总管,你就不要那么不近人情嘛。大家都是男人,你一定明白的。』男子淫荡地贼笑道。 『宋老闆,我们也很了解您的想法,她的确长得亭亭玉立,青春少艾。不过...她是个歌女,说好了卖艺不卖身,要她肯单独来服侍您...不是那么容易啊。』鴇母深深对宋老闆鞠了个躬,抱歉道。 『哼,真扫兴!自从上次看了她的演出后,我就说过我一定要让她来好好服侍我,我亦不会亏待她。不过算了,看来你们这所破点是跟我这些铜钱无缘...』宋老闆拿出一个满满的钱袋,里面全是铜币,肉眼看来起码值四五十两。 『誒誒誒!宋老闆,您...您就先别生气,万事有商量吧。』铜币的亮光透过鴇母的双眼映照出来。 『嘿嘿,你们懂得怎么做,我自然懂得怎么做。』 『当然当然!我会跟她说有一位宋老闆,是城中富豪,听说你又会跳舞又会抚琴,想请你为他单独表演一曲。』 『什么富豪不富豪就不用特别说了,总之说我很欣赏她的才艺,想邀请她来为我表演就行。』宋老闆似乎担心若暴露富翁的身份会让那位姑娘產生怀疑。 『啊,还有这个。』鴇母翻开身后一个大柜的其中一格,拿出一个酒瓶似的东西。 『老闆您喝了这个,保证等一下虎虎生威!要是给女的喝了,熟女也变荡妇咯。』鴇母在宋老闆耳边低声道,而宋老闆亦兴奋得马上充血。 『坦白说呢,......姑娘能够受到宋老闆您的宠爱,是她三生有幸咧!』 『嘻嘻,宋某平日最爱帮助有需要的人。她既然选择卖身来这儿,就证明家境贫困。我以后一定会『鼎力支持』,好好打赏她,保证她衣食无忧!』 『呃、也记得要...』鴇母打岔口若悬河的宋老闆。 『行了行了!你们的那一份,我也会给足,不会吃霸王餐的。』宋老闆不耐烦的说道,然后头也不回,拿着酒瓶走出鴇母的房间。 正当他离开时,一条躲在一旁的人影探出头来,打算吊着宋老闆的尾,正是虞茴。 『臭胖子!看本姑娘如何教训...哇!!嗯嗯...』某人忽然把虞茴拉进巷子里。那人的力道不算很大,应该是女性,而且从其较深的肤色看来,似乎不是本地人士。 『红姐?』 『里疯了?里资不资道刚才被人发现会有咩下场?』一向和蔼可亲的小红鲜有地目露凶光。 『我才不管!刚才那个老淫虫打算把那些...不知道什么给姑娘喝,肯定想趁机为所欲为,我可不会放任不管!』被满腔热血冲昏头脑的虞茴竟把那张从慈祥菩萨堕落为贪婪饿鬼的面容拋诸脑后,只想着如何那淫贱的宋老闆修理一顿。 『偶说过多少次!不系里的分累事,就别管。』小红抓紧虞茴的双肩,语气坚定得让人无法否定。 除了如何应对像阿紫这种『爱恃强凌弱』的前辈外,小红最常教导虞茴的就是怎样于龙蛇混杂的梨花阁里独善其身。的确,只要让人家觉得你毫无威胁性可言,自然不会花精神计算你。 可惜的是,你对人有没有构成威胁,不是你自己可以决定。 『那对不起了红姐。平日我敬您是前辈,您说的话我都不敢反对。但这次,关係到我们同行的安全,我一定要去。』虞茴一身红衣映衬着她猛烧着的怒火,四周的空气也彷彿炽热起来。 『那里有听到他们说的姑凉是水吗?』 『.......』虞茴刚才一直躲在房间的转角位,加上一楼传来的吵闹声及客房里姑娘们的呻吟声让她不能完整地偷听到谈话内容。 但发现自己有点儿理亏的虞茴毫无收手之意。 『接待他的可楞跟偶一样系个卖身的,两个人之间根本系里情偶愿。』小红试图让事情合理化,消除虞茴的疑虑。 『你情我愿就不会弄得要下药,你这他妈的死蠢、自私鬼!!...』虞茴禁不住怒火,向她一直尊敬的前辈破口大骂,还用上了小红教她的方言词。 『...总之我告诉你,就算她是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姑娘,我也不会容许那个老淫虫用这种下流的手段蹂躪她!』虞茴使劲甩开小红的手臂。 纵使小红跟虞茴已经认识了一段颇长的时日,但始终不能了解她这种衝动、死心眼的个性。 此时,一片霜雪从窗外飘进,落在虞茴的左肩上,让她原本旺盛的气焰稍微止熄。 对两人而言,本来热闹的四周忽然静默,时间犹如静止,小红的思绪也復若止水,不打算再与之硬碰。 『那好啊!里儘管去。以鴇母的为人,偶可不敢担保里之后会有咩后果。』小红再次让虞茴噤口。 冷静下来的虞茴这才想起,打算对姑娘下迷酒的是宋老闆和鴇母二人。 ——鴇母?她可是收留了被双亲遗弃的我,还供给我衣、食、住,纵然质素时有参差,起码一直以来都没有对自己加以剥削虐待。怎么会...—— 『记住,很多东西不要只睇表面!最好改改里这种凡事先入为主的幼稚想法!』 陷入沉思的虞茴却一直给不出反应,脸色死灰一片。阿紫当时所隐藏的端倪,虞茴似乎看透了一些。 第七章-受辱(三) 春桃独自踱步在漫长的走廊,想不透鴇母为何要自己单独到那个什么宋老闆的房间表演。 跟虞茴一样,春桃是梨花阁内少数愿意真心服从鴇母的姑娘。 她今晚穿上了杏色低胸装,但一改以往的成熟艳妆,只涂上了淡蓝色眼影,及薄薄的胭脂、口红。但却因此多添了几分少女情怀,活像那于仲春含苞欲绽的桃花。 『算了!反正都是弹几曲而已,别再想太多了。』春桃拍了拍自己的脸庞,希望神不守舍的自己能清醒过来。 一方面,宋老闆在客房里摩拳擦掌,逼不及待地喝了大半杯鴇母给自己的迷春酒。纵然药力还没有发作,他的那里已经坚挺如钢铁。 此时,春桃推开木门,犹如无知的羔羊踏进龙潭虎穴。如花似玉的容貌映入宋老闆的眼眶。 『怎么?不、不是的!』宋老闆倏忽淫欲尽失。 『您...您就是宋老闆?小女子春桃...』正当春桃想要对其行礼时,宋老闆急忙跑上前想要抓紧她,吓得春桃差点把古琴丢在地上。 『宋...宋老闆,请您自重。』春桃低下头,不敢直视宋老闆的眼目。 『嗯,你都忘了?哎呀,都快要十年了,难怪难怪。』宋老闆抚了抚自己的络腮鬍,摇头道。 『十年?您...以前见过我?』 『媚华...』春桃听到一个已经几年没人唤过的称呼。 『...你可要仔细看清楚啊!』宋老闆走前一步,企图让春桃看清自己的脸。 『安民...叔叔?』春桃唤起十年前自己九岁时的记忆。 那天,父亲第一次带自己去长安。跟家乡完全不同,四周尽是雍容华贵的锦绣服饰;美轮美奐宅邸。 来到『x府』,媚华拉拉父亲的衣袖问道:『爹,这字怎么念?』 『这个字念『宋』。』 『什么?『詗』?』 『不要多讲了。来,快向安民叔叔打招呼。』父亲指指眼前一个身穿深衣的中年男士。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虞茴蹲在睡房的角落,一言不发。 『不会,这不合理。这半年来我虽然没跟她有太深入接触,但要不是她,我早已露宿街头、饿死。』她一直呢喃,抱紧双臂。 纵然没亲眼看见,鴇母被铜臭诱得双眼发亮的画面依然沉淀于脑海中挥之不去。 先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后来是当日好心收留自己,还让自己结识了小红春桃小雨等好姐妹金兰姐妹的鴇母。 『日后,就会轮到我吗?』 虞茴忽感自己的存在好比无血无肉的死物,甚至更没价值。至少金钱对他们来讲是一个实质的机会,而自己则只是累赘。 但让虞茴最难以释怀的始终是小红那句『...以鴇母的为人...』。 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代表鴇母一直以来都在骗我?代表红姐早就知道她的真面目? 眾多疑问瞬间涌出,把她的思绪扯紧,打成死结。 虞茴看看房间的四周,想起这里楼高三层,而窗子就在身旁。又看见衣柜里琳瑯满目的綾罗绸缎。 她忽发奇想:『既然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死亡也许不是那么可怕、不值得。』 噹噹...!! 房门被用力推开的声音让绷紧的虞茴不自觉地耸了耸肩,只见神色慌张的小雨衝了进来。 虞茴依然神情呆滞,没有立即上前问个究竟,只是冷冷的道:『进人的房间前请您敲门。』 『还说这些,出大事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以后,就要听阿姨的话了。』爹把我的手系在鴇母的掌中。 『爹,你要去哪儿了?』我当时疑惑的问道。 『嗯,放心。爹这次要去个很远的地方入货,不方便带着你。生意做完了,就会来接你。』当时十一岁的我并没有多问几句,只想着既然爹叫我留在这,我就要听他的话,像我以往一般。』 『那后来...』宋安民的眉心皱得可以夹起一枚铜钱。 『哼...当然是一去无回头。』春桃耸一耸肩,叹气道。她想起父亲从小就教她如何孝敬尊敬长辈,对于大人之间的事情若不明白就不要多管。想不到的是,自己居然因此被骗了八年。 『那你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宋安民喝了一口酒,似乎想要遮掩对春桃那份无比的怜惜。 『哦?』春桃双眼一瞪,让黛眉拱成两道乌月。 『你都知道,你爹是做药草生意的。』 『对啊。』 『那你也应该记得当年你爹带过你来我家。』 『对啊。』 『叔叔我也是个卖药材的。那次,你爹之所以来长安,就是为了跟我入货。而且他非常的有诚意,知道当时我...』宋安民偷偷擦了擦眼,眼眶溢出一颗晶莹的泪珠。 『那时候...』春桃帮宋安民斟了一大杯女儿红,而自己也浅酌了一口。 宋安民拿起酒杯,笑了一笑,却让眼泪更频密的掉下。 『那时,我妻子刚走。咕嘟!』宋安民大口的把杯子乾了,脸都涨红了不少。 『『走了』是指...她离世了?』对春桃来讲,这是她第一次接触死亡,因此没有太多避讳。可是宋安民没有特别介意,只是轻轻点头。 『当时我们成亲没多久,她就怀孕了。到了临盆那一天,我们本来都充满喜悦。我听稳婆说留在房外等候。过了一两个时辰,她出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小盆子。里面放了一个血淋淋的女婴,却没有哭。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低着头。我立马进去再看看我老婆,发现她...已经断气。』宋安民提起超过十年前的事,但仍伤痛欲绝。 『对...对不起。』春桃拿出香帕,递给宋安民。 『没事没事!』他接过手帕,又继续讲:『冯大哥呢,他很有我心。他带你来,就是想让我把你认作乾女儿。』 房门外,虞茴和小雨把耳朵贴近木门。 『但我当时拒绝了他。』 『哦?』 『没有,纯粹当时的我不想睹物思人而已。就是,我担心会想起夭折的女儿。』 『是吧?那...我爹后来是因为...』 『很奇怪,当时你爹向我购了一批军用药材。但后来不知为何,竟被朝廷发现造假。所以...』 『...就成为了通缉犯?』已经懂事的春桃淡淡地问道。 『对。所以,你就别怪他了,他这样做也是不想连累你。』 『行了,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春桃别过脸,低下头。却意外地让宋安民看到了自己衣衫下的乳沟。 宋安民忽然全身滚烫,脉搏如万马奔腾。 是药力发挥了吗?『干!怎么这个时候会?』 『我不知道爹有没有做过,但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我都把这里当成家了。对了,叔叔是什么时候看到我的演出呢?』 『那次我和一个行家来这应酬。期间看到了媚华你的演出。你比其他姑娘跳得特别出色。后来问了问其他人,知道你又会弹琴又会跳舞,是梨花阁少有的才女,就想见识见识一下。但当时我喝得颇为醉,不是看得很清楚你的脸。』 『呵!所以就没有认出我?』春桃羞愧得掩着樱桃小嘴,嘰嘰笑道。 『我是说真的,你在眾多姑娘里出类拔萃。』说罢,宋安民不自觉的牵起春桃的手。此举动让春桃大吃一惊,缩回冰纤无骨的小手,双腮被浑身热血充满。 宋安民意识到自己过分了,想要压抑自己,却被春桃害羞、无辜的样子深深勾着心头。 『其实当年是因为...』不,他讲不出口。 『不如这样,叔叔你选一首喜欢的曲,我现在边弹边唱给你听。』春桃站起来,打算拿起放在身后的古琴。 『媚华...』宋安民紧紧拉着春桃的右臂,让她的香肩瞬间里露出。 宋安民只觉身体犹如遭受电击,全身筋骨骚软,但又觉头昏脑胀,春桃的脸孔彷彿与某人重叠。 『叔叔...你、你醉了。你先放手,我扶你躺下。』 『媚华...你听我说,额?!!』宋安民昏得捧着头,差点摔在地上。 『你没事吧叔...?!!』未等春桃说完,宋安民抢着道:『听我说,我以前之所以不愿收你为养女是因、你跟我的...妻子长得很像。』 『你真的醉了!』春桃感觉到不妥,只想挣脱离开,期间不慎把桌上的小菜和酒瓶扫跌到地上。 躲在门外的虞茴听到之后按耐不住,对小雨说道:『不得了了,我们快...』 『你先进去,我去、找人帮忙吧!』 『什么?什么帮忙了?』虞茴都不顾小雨那让人模不着头脑的话,用尽全身的力把门撞开。 『来!娘子、我们再来生一个孩儿。』宋安民把眉宇间与妻子有几分相似的春桃当成本人。 『哇!走开,我不是你妻子!!!』春桃想要推开宋安民,但试问苗条的她怎会能跟一个三十七岁的壮年男子角力? 『嘿!我晓得、我就晓得,你是娘子的转世,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受药力影响下,宋安民开始语无伦次,并把春桃的衣裳撕开,使她裸露出诱人的胴体。 他脱掉上衣,又开始解开裤头。 可他的后脑却忽然传来阵痛。『乒乓!!』 原来虞茴用宋安民藏在桌下的迷春酒瓶用力敲向他的脑勺。 『他奶奶的!!你这个臭婊子!!”恼羞成怒的宋安民头皮溢血,化成兇残的邪灵,竟掐着虞茴的脖子,把她强行压在桌上。 『咳咳!!放开、咳!』虞茴呻吟着,身体发不出丝毫气力。 从床上起来的四周观望,发现地上有一条浅绿色的丝巾,正是刚才从虞茴身上掉下来的。 春桃顾不了那么多,只想了结这不似人形的怪物。她捡起,勒在宋安民的脖子上,又用脚使劲踩他的背脊。 虞茴感觉掐着自己脖子的双手开始松开,深深吸了一口气。但受药力影响的宋安民不仅神志不清,连力气也变得更大,竟用手肘一下撞向春桃的小腹。 春桃剧痛得倒在地上,同时发现宋安民步履不稳的再次走进自己。 恢復过来的虞茴见状,马上把他推跌在地,又抓紧春桃的手说: 『走!』 两人正要飞奔出房外时,虞茴察觉自己的右腿被人拉着,身躯失去平衡。 额头猛然碰撞木製的床榻,视线从模糊转为漆黑...... 第八章-相遇 (一) 『麻烦您了!』 『行了,不用谢。明天一早她就应该会醒。』一名身穿灰袍,身材矮瘦的人说道。声音听起来偏高,但其身形骨架又像是男性。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刚踏入青春期的少年。 是梦吗?还是真的这个人救了我?那春桃呢? 虞茴思绪紊乱,再次昏睡过去。 一觉醒来,她看见小红和小雨两人就坐在自己床边。 『誒!桃姐呢?她咋个了?那个贱人...咋个了?』虞茴拖着两人的手,大声问道。但疲倦让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她难以维持激动,头脑又传来一阵酸痛。 『冷静!你先冷静。春桃她没事,只是...』 『她井晚坐在房里,一即不肯港话。』 虞茴沉默,想着自己如何的傻,如何的天真得让好姐妹陷入此等屈辱中。 『嗯...也对,她都累了,就让她静静吧。』虞茴勉强挤出微笑,希望让小雨两人察觉不到自己的自责。 『哎哟,里看里笑得多兰看。这件事根本就错不在里。要怪,就怪偶都未打探清楚,想都不想就胡乱阻及里。辣种臭蓝人,该死!』小红轻抚着虞茴的手,又轻摑自己脸庞两巴掌。 『别这样说!始作俑者是那个姓宋的龟儿子。』虞茴阻止小红继续自摑,然后又对小雨问道:『对了雨姐,昨晚你说去找人帮忙,就是那个人救了我们俩吗?』 『嗯。那个小子呢,是个修道之人且武功高强。多得他,你们俩才可以保持清白之躯哦。』 『他...他不是杀人了吧?』 『没得事,就是让他口肿脸肿的爬出梨花阁而已。』小雨的解释让虞茴松一口气。 『那小雨里别那么早就送走人家嘛,样偶们也好好感谢他。』小红点点小雨的太阳穴道。 『他好像是说今天有是要跟他的师兄出去办,所以很早就走了。』 『奇怪,作为修道之人竟然楞个不守清规。来我们这儿到底干啥子呢?』虞茴托着下巴疑问道。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虞茴步向春桃的房间,希望安抚她受创的心灵。但她知道这样不能根治问题,毕竟受苦的不是自己。也许只有时间,能让她的伤痕结痂、癒合。 『哦?是虞茴姑娘。』一名婢女走近自己。一看,原来是负责照顾小红的阿玲。 『早啊,阿玲。你咋会在这儿?』虞茴发现阿玲刚从春桃房间的方向走过来。 『小红姑娘刚才去探望您时,吩咐我留下照顾春桃姑娘。』 『那她呢?有好些没得?』虞茴从阿玲面带微笑的表情大概推测出结果是吉是凶,眉头与嘴角直线上扬。 『本来就跟昨晚差不多,但自刚才大娘来了之后就大大改善了。』 『...大、大娘?』虞茴知道她说的自然是鴇母,顿感一阵寒意。 『对啊。刚才大娘来了,春桃姑娘就一直抱着她大哭了一场,而大娘亦不断安慰她,总算让她把情绪发洩出来了!嗯?虞茴姑娘!』 虞茴急忙跑进春桃的房间,对刚才阿玲的话听不进去。 打开房间的门,虞茴看见鴇母正跟春桃谈天,有讲有笑。 『誒!虞茴你也来了。』鴇母向虞茴招手,示意她过来。 虞茴对她虚偽的笑容感到噁心,喉头忽感一阵灼热。 『刚才春桃都把你的英勇事蹟告诉我了。要不是你和小雨碰巧经过,才会揭开那个禽兽的真面目。』看来,春桃对鴇母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而鴇母亦不知道自己是为何得知春桃的事情。 『还有那位小师傅、咳咳...多亏他,我们俩才得救。』春桃的声音略带沙哑,应该是因大哭了一场所致。 『我居然会让你去招呼一个这样的人渣,我可真的对不起你了!』 『不会了,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您就不要自责了。』站在一旁的虞茴愣着看着二人,心想到底昨晚自己是否做梦,但再细想就知道根本不是。还是昨晚跟宋老闆讲话的根本是另有其人,只是声音跟鴇母相似而已。 虞茴这样想一方面为了把眼前的状况合理化,一方面是为了缝补鴇母在自己心中的良好形象。 『这样吧春桃,以后我就把你编回乐班吧!反正你又会弹琴,又会唱歌。』 『但...乐班里已经有雨姐了,就不用硬把我加进去了。』在乐班过往的编排里,唱歌和鼓琴的通常是同一个人,而且只有一位,所以春桃不打算让乐班变成多了一条腿的蛇。 『你不用担心,这阵子你就暂时取代小雨的位置。我让她暂时当替班琴手,等你心情平復了,在作之后的打算。』 『不过,大娘您都是先找雨姐谈清楚吧!而且今晚的表演那么重要,我担心会不习惯。』 --今晚的表演???-- 『你最初来的时候不是当过小雨的替班吗,咋会做不惯?这是你一个练习当正式歌女的机会...』鴇母转眼看向虞茴说道:『啊!都忘了告诉你,今天晚上会有一位军爷带同他的下属来到我们梨花阁,记住要穿漂亮一点哦!』 平日的虞茴,一定会兴奋得手舞足蹈并详细询问贵客的来歷,但现在她却如同活死人般不作动弹。 春桃坐在鴇母身旁。在虞茴眼里,她就似是被屠夫餵之以琼浆玉乳的大胖猪。 第八章-相遇 (二) 蒸汽徐徐上升,漫布浴室四周。 虞茴浸泡在浴桶里,稍微消除了一整天的疲惫,当中更包括早上面对鴇母时產生的无形压力。 虞茴捧起数片花瓣,只想把它们连同昨晚的记忆吹散于半空。 现在她别无他法,唯有更好衣,乖乖到舞台准备待会儿的演出。 虞茴从浴桶站起来,赤裸的身躯一览无遗。饱满的乳房像那为大地带来生机的春风,又像滴下甘霖的嫩叶。 她想要拿起衣服,似羞涩娇饶的仙女。 可能因着疲倦和不寧的心绪,她摸了个空。 但下一刻,虞茴的思绪从惆悵变为惶惑。 『不会的!去哪儿呢?咋个回事了?』虞茴在浴室里翻箱倒笼,却丝毫不见自己衣服的影儿。 突然,外面传来的叩门声把虞茴的恐惧推至临界点。 『虞茴姑娘,表演还有两刻鐘左右就开始了。』声音属于一名虞茴不太认得的婢女,也许是平日服侍鴇母的碧兰吧。 『快、快来了...』虞茴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了。 她知道就算错过今晚的演出,顶多被人问几句话,反正负责吹笛子的姑娘大有人在。但自己总不能一直留在浴室里,加上来了梨花阁工作不短的时日,虞茴对工作有了一份莫名的责任感。 她围着浴巾,轻轻推开门,看见走廊空无一人,对自己说了句:『天助我也!』便迅速往闺房的方向跑。 虞茴往楼下看,发现其他姑娘都已经安坐在自己表演的位置,而军人们都在疯狂地喝酒吃肉,像飢饿已久的豺狼。 再往前看,放松下来的虞茴怦然心动。 原来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把头发盘成两个小髻,身穿素衣,掛着永远不变的木偶脸。 『夏嬋?!!』看见虞茴狼狈的模样,她竟头也不回就往楼梯的方向走。 『她咋会在这儿?』纳闷的虞茴没有察觉脚步声从另一边的楼梯传来。 『真麻烦!嫖妓就嫖妓嘛,还点那么多酒菜,害得我要走来走去。』虞茴不认识这个人,同时她知道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太迟,只好仓促地推开一间客房的门,溜了进去。 可坏事永远是接踵而来,虞茴发现围着自己的浴巾竟丢了在门外。现在的虞茴一丝不掛,她只祈求不要有嫖客突然进来客房。 『老天爷啊老天爷!你为啥子总是要玩弄我呢?求你老人家大发慈悲不要让我这般丑态被人看见!求你啦、求你啦...』虞茴双手握成祈祷的模样,不断喃喃自语。 『喂!』 …… 『不是吧?』虞茴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缓缓转身。 『这种....服务也挺特别的!』一个身穿红棕色直裾的魁梧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啊啊啊啊啊!!!!!!!!!』最恐怖的事情终于发生。 虞茴的尖叫还让外面那名婢女赶紧破门而入。 『发生什么...事了?』婢女四周张望,只见一名姑娘被男子压在床上,而男子亦作势要脱掉衣服。 『客官,请问刚才有没有听到...』 『没有!!』男子声音雄浑无比,让房中的物件和婢女本人都差点被震倒。 『但是我明明....』 『滚!!』 『是、是...客官您继续吧!』婢女的提问戛然而止,吓得关上门,急步离开。 现在房间只剩下缠在一起的二人,让虞茴更加看清男子的脸容。 扑通扑通!!! 幼而长的鼻子悬掛于朗目下,双眉犹如大鹏的翅膀。 他的脸上没有留着长鬍子,反而是润白的冠玉,与成熟雄壮的声音不太相称。 但他身上散发的男儿气息却源源涌进虞茴的鼻孔。 他的身很大,手臂很长。完整地把虞茴赤裸的躯体包围,把冬日里稀有的暖空气压缩在她身上。 纵然是多么名贵、温暖的皮裘,也及不上他这轻轻一搂。 阳刚的正气让虞茴着迷,浑身融化。 不过理智告诉虞茴,不可再让这陌生人揩自己的油。 她顿时把男子推到地上,让他痛苦地摸着自己的尾龙骨。 男子松开扭曲的面容,瞇眼看着虞茴。 她瞪大幼细的凤眼,满面通红,七窍都要冒出白烟来了。 『真是的!我救了儂,儂竟然恩将...哎呀!...仇报?』 『恩个屁,你...你快走!再不走我插瞎你的眼!!』虞茴急得胡言乱语,却没有让男子动摇。 『别说这些了。儂...就是小红姑娘吗?』男子挥挥手,直视虞茴的上半身,毫无尷尬之色。 虞茴马上用被子裹在身上,以防让这不知羞耻的淫贼大饱『眼福』。 『怎么了?一个那么简单的问题也不肯回答?呵,儂这种女人我欢喜、我欢喜!!』男子竖起拇指讚赏道。 『我...不是,回答你了。你可以让我走了吧?』虞茴打算裹着被单离开,起码比赤身露体要好。 『誒誒!!』男子抓着虞茴的右肩,把她的人拉到自己的胸膛中,使坏的道:『既然儂都来了我的房间,不就是应分要服侍我吗?』 虞茴知道自己已经兇多吉少,痛哭流涕。『大爷!!我求求你!我只是个卖艺的,你想看表演听曲的话无任欢迎。但我恳求你不要毁我的清白,求你了!』 『是个卖艺的,又为何一丝不掛的走来走去呢?』男子托起虞茴的下巴,又凑近她充血嫩红的双腮。 『哼!明明就是假正经的姑娘吧。服侍得好的话,我大可以付多一点哦。』他轻佻的阴笑道。 『我...衣服不见了。』虞茴的泪珠滴在男子的臂弯上。 『哦?是被人偷了吗?』 虞茴摇头,让男子困惑起来:『儂这是否认还是不知道呢?』 虞茴不想再回应。男子叹了口气,道:『看来?这里也充斥着那种人呢。』 『…??我不晓得你说的是啥子意思,但我一定要走了!』虞茴止住哭泣,壮起胆来,挣开男子从后的拥抱。 『儂就打算这样出去吗?等一下又不知道摸进了谁的房间里哦。到时候...嘿嘿!』男子猥琐的冷笑道。 『那你想咋个了?你来帮我拿衣服吗?』虞茴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她明知这不可行,这房间是客房,哪来衣服?更不要说他会愿意去自己的房间拿衣服给自己。 『行啊...』 『哦?』 『...求我啊!』男子露出孩子气的兴奋笑容,又挡在门前。 『啊呀!!!大爷啊,请你嫑再戏弄我了好吗?』虞茴寧愿就此走出去也不想再被男子欺负。 『哦哟,儂肯求我了!』男子忽然拿掉虞茴身上的被单。 第九章-霸王宴(一) 侷促,黑暗 要形容虞茴现在的感觉只能用上这两个词汇。对于这种不适,虞茴吐出了几下闷哼以表不满。 『要是儂再乱动乱吵的话我也帮不了儂囉。』男子对右臂上抬着的『大型包袱』道。 被棉被从头到脚覆盖着的虞茴听不清楚男子讲的话,但也约略猜得出,立即安静下来。 她到现在仍弄不清男子的企图。他是真心帮自己吗?虞茴不相信。 但明明他刚才有那么多机会下手,自己对他来讲犹如送到面前的肥羊羔,会不会他之后有什么阴谋诡计? 虞茴知道现在已经骑虎难下,自己只有『继续相信』一个选择。 上到三楼,幸好艺妓们都到了舞台准备,男子得以平安穿过公共大厅。 『怎样了?要往那一边走?』男子提高声量问道。 『嘘!!!!你想被人发现吗?早知我自己来就行。』 『呵!那儂就是拿自己身子的安全来赌博了。』男子取笑道。 『那你自己到我房间就行了,不用带着我啊。』虞茴推开被子阻挡自己嘴巴的部分,让男子听得更清楚。 『我怎会记得儂说的路呢?又復杂又长的!我劝儂不如快点告诉我怎样走吧。』 『...你、看见前面的小走廊后拐过去第一间就是了...』虞茴自觉不够男子辩驳,低声道。 继续往前走,虞茴知到终点在望,放下心头大石,连忙感谢老天爷。 但男子的脚步忽然停下来。『嗯?咋个了?』 扑通扑通...... 虞茴的心脏再次像野马般乱跑乱跳。 『哦?客官,您这是...?』形音听起来属于一名中年男性,那就肯定是梨花阁的龟奴。 『...我、我要换房。』男子讲话时昂首挺胸,但语气却教人怀疑。 『换...换房?但刚才您不是点名了小红姑娘吗?』原来他适才经过客房时,刚好听见鴇母的安排。『还有...』龟奴抬头看着男子手上的大棉被。 『怎么了?点名了姑娘就不可以换房间?还有这棉被上有着一股本大爷喜欢的女儿香,我就要拿走!』男子瞪起虎眼,对龟奴怒目而视。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棉被是我们梨花阁的东西,不是属于小红姑娘的,你就先...』 还未等龟奴说完,男子就从身上掏出了『某件东西』。 看见那东西,龟奴马上『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道;『...饶命!!小人知错!!小人刚才无意冒犯、请...原谅!!!!!』龟奴害怕得口齿不清的道,加上棉被的阻隔,让虞茴听不清楚他讲的话。 『那还挡在本大爷面前干啥?!!』男子大喝道,让龟奴马上跌跌碰碰的从楼梯离开了。 男子跟棉被里的虞茴松一口气,终于成功抵埠。他一进到房间,就把棉被连同虞茴扔在床上。 『行了吧?』男子叉着腰,以上级对下属讲话的语气道,这让虞茴反感,不想回答。 虞茴拿起棉被裹在身上,缓缓坐起来并走到床旁边的衣柜前。『咋个了?还不走?』虞茴对一直盯着自己的男子问道。 『我为啥要走?』听到男子讲话带着楚国的口音,虞茴心情复杂,既觉得惊喜又觉得尷尬。 『那难道你要红姐等你吗?』 『哦,儂认识那个小红?』男子一下用力的坐了下来。 ---哎呀!这不是重点吶!--- 虞茴心里吶喊,唯有照直说:『现在有女子要换衣服,你咋会楞个不知羞耻呢?!』 『我就是喜欢坐在这!至于那个小红,我就让她等一会儿。』男子见到虞茴害羞得发红的脸庞而呵呵笑道,交叉双手,洋洋得意的。 虞茴知道男子是故意为难自己,唯有躲在一个屏风后穿衣服,期间亦不断探出头来观看男子的一举一动。 很奇怪,男子全程只是坐在原位,没有做出任何禽兽行为。 虞茴忽然对男子產生了一丝好感,可能是基于自己把他与宋老闆作了对比。 穿好衣服的虞茴走出来,准备要离开房间。『我要走了,现在你快点回去客房吧。嫑让小红姐等楞个久。』 『儂很在乎她哦。』男子用右手托着头道。 虞茴不理他,推开木门。男子突然又拉着她的手,问道:『誒!儂叫啥名字。』 『你放手!我叫啥子与你无关!你快回去二楼吧。』虞茴开始对男子的行径感到烦厌,甩开男子的手。 『我现在又不想回去。』男子走近虞茴,把她逼到墙角。 虞茴的心急了,但在魁梧的男子面前毫无还击之力。 『我现在只想...』男子在虞茴的耳边低声说道,让她的心跳如万马奔腾。 『...到楼下跟我的兄弟喝杯水酒!』男子说罢便径自走了出去 虞茴气得踩踏地板,觉得男子简直把自己当成把弄在手上的玩偶。 第九章-霸王宴(二) 收拾好乐器乐谱的虞茴手忙脚乱的走下楼梯,期望在宴会还未结束前赶到。 『喂!喂!』某人从后叫住虞茴。 回头一看,原来是小雨,虞茴想起她刚被换作替班琴手,所以这才有空间跟自己搭訕。『嗯?雨姐,是您?唉,不说了!我赶时间。』 『你还去?你现在去了反而把场面弄得尷尬了。』小雨劝阻虞茴道。 虞茴想起来又觉得有道理,反正从前最爱责备后辈的阿紫都已跟自己冰释前嫌,那佛口蛇心的鴇母又不会为此胡乱撕破自己的假面具,所以她不下去表演确实没有问题。 她往舞台上看,见到春桃正坐在中央,弹奏着古琴,唱着一首『湘夫人』。纵然已经长时间没有担任主唱及琴妓,她依然没有因此怯场。 琴音此刻飘渺如行云流水,一阵寂静后又化作使人骇然失色的浪涛。当中,又似乎带着一阵惻愴。 配合着阿紫典雅的簫声,简直有凤来仪。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春桃的歌声悠扬悦耳,让人错觉她就是那位甘于为亡夫殉情的烈女子-娥皇女仙,台下的军人们无不鼓掌叫好。 『嗯,真是的!』一名背对着虞茴,正在吃饭的士兵抱怨着。 『又怎样?儂为啥总是那么挑食?』另一名士兵轻轻拍桌道。 『这可不是挑不挑食的问题,是这里的鱼太难吃了!儂看,又腥又多骨的。』 『这里又不是沿海地区,当然不会有大楚那种又肥又鲜的鱼呢!』原来他们是来自楚国的军队,虞茴不禁佩服他们居然会老远跑到来这儿。『难道是来打仗?』 『誒,对了。将军又会突然那么好肯请我们来这?嘿嘿!!还请那么多姑娘服侍我们。』他抚摸着身旁一名妓女的胸部,又张开口吃她餵的水果。 『后天那么重要的日子儂都忘了?明天我们都要出发了,大人他好好款待我们也正常的。』另一名士兵边说边把一块黑狗肉送到口里,狼吞虎咽着。 『切!只是对上那种懦夫而已,弄到我们好像要吃最后一餐一样,多么不吉利咧!』 『越是胆小的人就越多鬼主意,看他之前一直躲在霸上不敢出来,都不知道是不是安排了伏兵。幸好大人细心,才不让那小人得逞。』 『就算这次他又耍啥齷齪手段,老子也定能、隔...见招拆招,逐一击破!!!』士兵似乎醉了,开始胡言乱语,又把一名舞姬拉过来强吻。 梨花阁瞬间变为群魔乱舞的鬼域,让虞茴心里发毛,开始担心阿紫等人的安全。 啪啪...! 虞茴忽感自己的背部被人拍了两下。 回头,只见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后。 『咋个又是你啊?』虞茴已经不想再与他扯上关係。 『那...儂可以在这里,我为啥不可以在这里?』男子依旧喜欢答非所问。 『哦?茴茴,你认识这位客官?』小雨问道。 『茴茴?原来儂叫茴茴。还是应该叫儂...小茴姑娘?』男子见事情正按照心想的进行,呵呵一笑。 『请问,您是她的...?』小雨转向男子问道。 『恩人!』『我不认识他。』 ...... 小雨摸不着头脑,弄不清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恩人?您以前帮助过我们虞茴吗?』 『对啊!就是刚才...』男子故意拉长语气,让虞茴差点想要伸手摀住他的嘴巴。 『刚才?你整天不是一直留在梨花阁里吗?』 『我...刚才是...去了...』虞茴期艾着。 『我刚才在城北碰到她。』 咦??? 『这个丫头呢,刚才在城北迷了路,买胭脂的时候又不够钱,我就尽人事帮了她咯。』男子居然不把真相讲出来,让虞茴大呼一口气。 『原来你刚才出去买胭脂了,还要去城北?那里是游客区,买的东西特别贵,人又多。』 『就是、我的那盒胭脂都用完了,想买一盒新的而已。』虞茴哭笑不得,都不知道男子到底是何居心。 『那你呢?刚才不是说要到楼下跟兄弟喝酒吗?』虞茴趁小雨不留意,瞥了男子一眼,低声问道。 『是啊,但我刚去方便了,到现在才回来。』 『那好,不打扰你,以后都不要再见了!』虞茴别过头,作势要离开。。 『喂,茴茴呀,你有礼貌一点好吗?』小雨似乎担心男子会不满,连忙劝道。 男子耸了耸肩,往前走去。 『喂喂喂!你要去哪儿?那边都被那群军人包场了。你还走过去想不要命吗?』看见男子打算走向士兵们坐的地方,虞茴猛扯着男子的衣袖。 『哦?儂说我走到那里,他们会杀我?』男子惊愕的问道。 『现在是啥子时势了?那些军人连皇帝都敢忤逆,还把他拉下龙椅。你觉得你一介草民会斗得过他们吗?』 『儂...担心我?』男子低声的问,神色轻佻,让一旁的小雨都尷尬了。 『你省口气吧!』虞茴叉着腰,气焰熏天。 『我就喜欢试点新玩意!』男子哼哼一笑,接着回应虞茴先前的问题道。 『你千万...!!』虞茴和小雨二人正想阻止男子继续迈步,可是... 『上将军大人!!!!!』那数百名以上的军人恭敬的称呼男子。 『????将、将军?』两人同时张大嘴巴,舌头都快要掉出来了。 『不会的,看来我的耳朵出问题了!』虞茴开始怀疑自己的双耳和双眼。 一个猥琐轻浮的便衣男子咋会是一军之首? 『嗯!大人,您为何怎么快就出来了?』一名醉得脸颊发红的士兵问出让人尷尬的问题。 『呵呵呵!!肯定是那个小红不合您的心意了。不要紧!这里的姑娘多的是,总会有喜欢的!(闭嘴吧!是不是不要命了?)』 那醉酒士兵只觉自己的左脚被踩了一下。 『嘿!连小红这种红牌儂都看不上,人家不知道还以为儂有龙阳之癖咯。』将军身旁一名光头,肌肤黝黑的武将取笑道。 奇怪的是,在场没有人制止他,连将军本人也没有作任何特别反应,只是摇了摇头。 『哎呀,?都忘了之前大人在鉅鹿怎样奋力一战吗?后来又连日赶路来秦地,都已经筋疲力尽了。?抚心自问,哪个杀死的敌兵比大人多?哪个在战场上比他更努力,有更好的表现??现在还精力旺盛,就证明?之前多么龟缩无胆!』 『但是刚才是大人亲自点名,证明大人看上她呀。』 『儂当然这样说!姑娘是儂推荐的,儂这是想把责任卸在上将军大人身上了吧?』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让将军几乎忘了虞茴她们。 她们俩当中小雨比较识世面,知道眼前的就是那于鉅鹿一役打败大秦主力的楚军主帅-『项籍』。 她向虞茴解明一切,让虞茴如梦初醒。 『请大人恕罪!!!!!!!!!』 她跪下、大声喊道,成为了全场的焦点,连台上的阿紫、春桃都停下了演奏??。 第十章-破裂(一) 『早知我刚才就要应该偷偷溜走!』虞茴暗忖,慨叹自己为人『太有责任感』了。 在场的人无不把视线集中在虞茴身上,让她低下头,眼泪都快要涌出眼眶。 项籍环顾四周,期间收起了轻佻的笑容。他又再次看向虞茴,清了清喉咙道:『想本将军原谅儂?』 虞茴点点头,默不作声,怕一直强忍着的泪水会失控溢出。 『哼!如果我就这样放过儂,我岂不是军威尽丢?』项籍从戏水作乐的鲤鱼化为严厉慑人的昇龙。阿紫和春桃都心里一寒,对虞茴的下场担忧不已。 『本将军生平最讨厌无礼的人,对此一定要严惩!就罚儂...上台为我们演奏一曲!』 『咦?不是吧!』相信不仅是虞茴,连在场所有人都会从嘴里或心里说出这句话。 虞茴最初坚信项籍又要作弄自己,但仔细一想,这般做又似乎让自己突然从观眾面前出现一事变得合理一点,给了自己下台阶。 虞茴看看台上,见到阿紫的右手边有一个空位,正是自己的位置,就走了过去。 『喂!我都还没有点曲,儂要去哪儿了?』项籍的要求让艺妓们满头疑问。平日都是她们指定表演的歌曲,从不设客人点歌。 但这样只是为了确保姑娘们的表现维持最高水平而已。若违反了,实际上并不会做成太大问题,所以她们都没有特别反对。 『那...请问您想听啥...不是、什么歌?』 项籍托着下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道:『就郑风的『溱洧』和『子衿』!』 姑娘们都吃了一惊。从踏入梨花阁开始,她们就一直学习各种才艺学识,受的都是中原传统教育。对于郑国的性开放文化或楚人的迷信风俗等都略带歧视。尤其诗经里的『郑风』常把女子如何主动结识男子或女性对男女之情的渴望描写得鉅细无遗,一直被思想保守的中原人士所唾弃。 『怎样?还不表演?!!把将军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一名醉得跌在地上的老兵大声叫骂,声音听起来犹如击打磐石的瀑布。 其他的士兵听到都跟着起哄,却被项籍挥手阻止。『?到底是不会唱?还是不想唱?』项籍一句话比士兵们的埋怨更具威胁性。 虞茴等人都心急如焚,既不想演奏这种世人所谓邪淫之音,但又怕项籍会因此发难。 她们打开乐谱,发现里面确有项籍所点的诗歌,目目相覷。 阿紫作为前辈,姑娘们都对她马首是瞻。见她无奈的吐了口气,闭眼点了点头,唯有拿起乐器,开始演奏。 ---乐声响起!--- 郑风的音色调皮狡黠,节奏明快,毫无沉重正经之意。纵是一帮粗野无礼的军人都为之而陶醉。 春桃可怜的歌声更让他们充分了解到情竇初开的少女与爱人分隔异地,多年不见的相思之情,心受感动。 可虞茴却心不在焉,根本投入不了歌曲的意境。 突然,漫浪的氛围被一声尖鸣所幻灭,似乎是某人乐器跑调了。 『呃呃!啥人打扰本大爷的雅兴?』 『妈的!害得老朽的耳鸣要发作了。』 现场忽然脏话横飞,姑娘都只想立即堵着双耳,除了虞茴。 她从小在山野农村长大,又来了梨花阁不久,因此对于粗言秽语不太反感。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已惊愕得无法动弹。 人们从刚才尖鸣声传来的方向望,发现那破坏气氛的混蛋竟是虞茴。 『臭婊子!就是儂吗?明明不懂就别学人家吹笛嘛!』 『对,连音都吹不准,小心老朽割了儂那他妈的舌头。』醉酒老兵喃喃自语道。 项籍却一言不发,只是站了起来,缓缓往舞台走过去。虞茴首次感觉到频临死亡的恐惧。在这种年头,得罪军人可比杀人放火更该死。 项籍越走近,虞茴的头就越垂低,像将要被牵进屠房的家畜。 硕大的身躯把虞茴吞进暗冷的阴影。她闭上双眼,双手握紧笛子,使上面沾满冷汗。 『抓得那么紧干啥呢?』项籍的声音刺进虞茴的神经。双手一松,竟让笛子掉到地上。 只见项籍拿起笛子,仔细看了几下,笑了笑道:『都旧了!』从胸怀里掏出一根玉笛,递到虞茴手中。 虞茴察看,发现笛身翠绿如竹,触感细滑。一摸之下,竟有股温热传遍身躯,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暖玉? 『你还看,拿去用吧!』项籍把玉笛握紧在虞茴手心。 温暖! 却不是来自玉笛本身,又不似来自项籍的肉掌。 原来,是体内扩张的血脉。 『至于这支,我就拿回去吧,反正看起来也蛮像古董的!你啊,都算是有眼光咯。』 他到底是在取笑我还是在讚我? 虞茴没有想太多,却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坐下继续表演。 坐在一旁的一名少年见到他们俩,只觉自己从未遇过那么有趣的人,不禁看得入神。 『誒,姜石!人家的事儂还管那么多?』师兄拍了一下姜石的头顶道。 『怎样了?我只是担心她又要被嫖客欺负而已。』 『依我说儂是怕她又要劳烦儂出手是吧?以儂的个性,会担心人家的安危?』 『您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虫...』 『总之我告诉儂,如果今晚我们都写不完这些,明天就做不了法事!』师兄指着一大叠羊皮製的符咒,以及他们今早大量购买的硃砂。 姜石心里骂了句脏话,便拿起笔点了一点硃砂,开始画符。 第十章-破裂(二) 虞茴弄熄灯檯,准备就寝。 今晚天上的乌云特别多,连些许的月光、星光都遮蔽掉。 虞茴的房间绝对可以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 现在能稍微带给她安全感的,就只有藏在身上一根暖玉笛。 『原来...是这个意思。』虞茴自言自语,像是嘲笑自己。 半个时辰前,正当她打算用项籍送的笛继续演奏时,正在听表演的军人们竟开始离场,看上去神色凝重。连项籍本人,也急步走上了二楼客房。 两刻鐘后,一名身穿方士衣着的中年男子从客房走出来向眾人宣布:『事出突然,请各位姑娘见谅。但为您们的安全着想,还请各位姑娘今晚早点回房间休息。如没有特别事情,都请不要在外面流连。』 他是那晚救了我的人吗?但又似乎太老了。 接着,方士从身上掏出了几十块羊皮製的疑似符咒。 羊皮上用红色顏料写满了奇怪的符号,倍感诡异。 姑娘们霎时间不知所措,议论纷纷。只有阿紫一直摇头叹气,好像知道什么内情般。 好奇的虞茴当然不放过她,一直追问,却得悉了一让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自梨花阁成立以来,就流传有一些心术不正的妓女,偷偷请了方士甚或楚巫为自己作法,利用魑魅魍魎、鬼神恶灵的力量招财。 招财的方法除了让自己变得更吸引男性外,还有攻击其他竞争对手。据闻曾有妓女因经常无故丢失财物而发现自己已长时间被恶鬼缠身,最后还精神失常,失控投井而亡。 虽然阿紫表示对这种超自然的事半信半疑,还认为鬼神之说不可尽信,当初劝虞茴当心『眼看不见的东西』亦只是求一个保障。但听到这传说,虞茴立即想起傍晚时发生的怪事,害怕的紧闭双眼、大被蒙头。 『原来所谓看不见的东西是这个意思。』 看不见的鬼怪的确可怕,却远远及不上看不见的人心。 虞茴此刻真正惧怕的,是那帮每天对自己笑容可掬,实际上可能心怀歹毒的『好姐妹』。 她忽感自己变了,对身边的人和事敏感了很多,就像有东西在搅扰自己的思绪。 还有到底阿紫说『跟自己相似的人』又是谁?想着想着,已经天亮了。 虞茴起床时只觉头痛欲裂,什么也提不起劲去做。 『誒誒!你们说吶,昨晚到底搞啥子了?弄得我整晚睡不着捏。』 『听人说,昨晚包场的那帮军人里呢,有一个在上茅房时撞鬼了!』 『你怎么了?别学桃姐一样整天怪力乱神吧。大师姐都说可能只是他喝醉了而已。』 『那你咋个解释昨晚那个士兵被人打横抬出了梨花阁?』 『那个江湖术士不把事情闹大又怎样赚我们的钱?说不定,他已经骗了大娘一大笔还逃之夭夭呢。』 一大清早,虞茴就被妓女们嘰嘰喳喳的八卦话烦得差点发脾气了。刚好今天不用练习,春桃小雨她们都轻松的在公共大厅间聊,似乎没有被昨晚的事吓破胆。另一边厢,阿紫的婢女绿儿正搀扶主人到处散步。 整个情境看起来本应和谐无比,但她们的身影在虞茴眼中彷彿变成了丑陋狰狞的魔物,嘴巴里吐出句句难听的咒骂。 见到虞茴精神恍惚、一直抚摸着头的样子,阿紫正想上前问候。 虞茴却是霍地一惊呼:『别碰我!!!』 第十章-破裂(三) 虞茴的一声怒吼传遍大厅。她回头一看,知道是阿紫,这才放松下来。 『大师姐早!』 『你干啥子了?明明今天不用表演不用练习,你看你都累成这个样子了。』阿紫指着虞茴沉沉的眼袋说。 『我、都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后就一直很累,头都疼得像要爆裂般。』 『你昨天发生楞个多事情,肯定累坏。今天就应该睡晚一点吧。』阿紫打算把身上的狐裘披搭在虞茴身上,却被她抓紧了双手。 『大师姐您、是知道真相的吧?』虞茴歇斯底里的问道,把阿紫和绿儿吓了一跳。 『蛤?』 『您平日都叫我小心身边的人。昨晚是谁偷了我的衣服,您一定猜得到是吧?』 『我...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呀!』 『您一定知道!否则您都不会跟我讲那个姑娘自杀的事,您一定是在暗示给我听有人用那些古灵精怪的东西在谋害我!!!』虞茴连珠发炮、咄咄逼人,让绿儿按耐不住了。 『虞茴姑娘您是怎么了?快放手!』她用力扯开虞茴的手,发现阿紫双手都被抓得红肿。 纵使知道一直以来陷害虞茴的是谁,但见到虞茴现在的状况,阿紫认为不适合把真相告知她。 虞茴的怪异行为把春桃俩吸引了过来。阿紫见状,就吩咐她扶虞茴回房间休息,连小雨都过来帮忙。 『我去倒一杯水给你喝。』小雨见有春桃照顾着虞茴,就往厨房走去。 回到房间,春桃坐在虞茴身边安抚她,劝她不要再胡思乱想:『你呀!先休息好身体,再慢慢查清真相都不迟啊。』 虞茴不回应她,眼神呆滞。 『这样吧,我看你都应该还没吃早饭吧!我等一下去吩咐下人替你煮碗粥给你。』 『随便吧...』虞茴讲话毫无语气,而且声线软弱。 春桃见她难得『听话』,便探头往外面,看看小雨回来了没有。 但春桃却一下纳闷:『嗯,他咋个来了?』春桃说的『他』原来是乐师。 状态不佳的虞茴只是微微转头看向门外,好奇为何乐师今天会突然来了梨花阁。 一看,原来他正跟人谈话,但墙壁把那个人的身影阻挡住。 『真怪,为啥子乐师他讲话时一直手舞足蹈?跟一个小孩一样!』春桃对于乐师跟人讲话时动作不断的行为感到疑惑。 不久,乐师就从楼梯下去,而那个跟他讲话的人亦从墙角迈步而出。 那姑娘的身影甫映入虞茴的眼帘,春桃就察觉她的脸色都变了。 虞茴的嘴巴开始发抖、磨牙,慢慢道出了那姑娘的名字-『夏嬋!』 虞茴忆起这半年来跟夏嬋之间的种种事 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她就一直没有跟自己讲过一句话,连后来参加演出时被编到自己的旁边,她都坚持沉默。 不知道是否因为这,她一直都不受客人欢迎。无论是犹如人偶般的表情还是毫无感情可言的演出,这一切都让虞茴的表现大大被抬高。 后来,乐师提出私底下帮夏嬋补课,单独指导她。 记得那一次自己因错过课堂而打算请夏嬋帮忙复习,却被乐师阻止,还支支吾吾地不解释清楚理由。 『他们两个之间,难道有啥子秘密?』虞茴一直怀疑着。 既然梨花阁常有姑娘为了招客而不择手段,那夏嬋因妒忌自己而出卖身体甚至依靠什么邪恶力量都不足为奇。 还有阿紫说的『跟自己相似的人』又怎样解释?难道是指夏嬋跟自己一样都是吹笛? 虞茴就像神差鬼使般衝了出去,一下就抽起了夏嬋的衣领,春桃和刚回来的小雨马上过去制止。 『是你、一定是你!!就是你之前一直陷害我!!!』虞茴一巴摑在夏嬋的脸上。 『茴茴,你别衝动!不可以无证无据随便冤枉人吶。』小雨激动得快要流泪了。 『放开我!之前她因为嫉妒我,就跟乐师鬼混!还用那些啥子养鬼的邪术偷我衣服,要我出丑,这些大师姐都已经暗示了给我!那天我还在走廊见到她鬼鬼祟祟的,这一切肯定是这个贱女人的所作所为。』虞茴伸手指着夏嬋,放声痛骂、情绪失控。 『小嬋,你就快点解释清楚吧!乐师不近女色眾所周知,所以我们都晓得一定不是你,你就儘管说明一切。』春桃焦急地劝说夏嬋道。 『好!说啊!把你所做过的丑事都讲出来!!』现在的虞茴暴跳如雷,简直不是大家平日所认识的她。 夏嬋却保持沉默,低头摸着自己已经肿起来的右脸。 『你们看,她根本做贼心虚!我现在就去找证据给你们。』虞茴拉着夏嬋的手,强行把她拖向她的宿舍。 『住手,不是她。』声线高贵端雅,仿似一阵凛然的寒气。连失去理智的虞茴也随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正是阿紫。 『大、大师姐?』虞茴犹如受寒气所袭,静止一切手上的动作。 『放她走,害你的人绝对不是她。』一身衣衫大放祥瑞的紫气,叫人误会阿紫是从天上降临的神女。 『师姐...您、您就不用再隐瞒了!我知道您只是为了不让我伤心才不承认...我现在已经揭穿这贱女人的真面目,我就知道是她、一定...一定是她!』虞茴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心寒,精神状况显然不妥。 『你是不是连大师姐的话都不听?!』阿紫的嗓子越提越大,像严厉万钧的雷霆。 『那您咋个解释她一直不讲话?分明心里有鬼。还有你说的『跟我相似』不就是指跟我演奏同样乐器的她吗?』这段日子来,虞茴对阿紫的态度日趋好转,今天竟鲜有的驳斥她的话。 『...这是因为......』阿紫像是隐瞒什么般答不出话。 『如果师姐您真的想为我好,请您不要再撒谎了。』 『那...就当她是做的,你想咋个了?报官?你觉得官府会受理?』阿紫说的确有道理,但盛怒的虞茴不想连一口冤气都出不了,对阿紫的话全数听不入耳。 两人的吵架声掩盖全场… 『因为她天生是个哑巴。』 …让眾人没有发觉刚好回来的乐师。 惊愕,姑娘们连半句间话都讲不出。 夏嬋则羞愧得背对着眾人,彷彿告诉人她寧愿一直被误会,都不要别人替她出头。 第十一章-心计(一) 『虞茴!你还记得,你来了梨花阁四五天后的一晚?』乐师找了一个位子坐下,神态严肃的问道。 『记得...有一天晚上,老师您带了夏嬋给我们认识,还替她编了表演的排位。』虞茴知道刚才讲话过分了,恭敬的回答乐师,不敢任何忤逆。 『那天的数日前,我在店外看见她。』乐师呷了一口茶,开始讲述夏嬋的往事。 『当时她身穿破衣,满脸是泥,在梨花阁外拿我们吃剩的冷饭菜汁吃,还一边吃一边吐。她明知道吃了那些会弄坏身体还要吃,你们就可以想到,她当时是多么的饿!』不知道是因急于听到真相还是被脸色不悦乐师所吓怕,姑娘们都噤若寒蝉,不敢说一句间话。 『那时候,我就买了一个肉包给她。她一直吃一直吃,好像很久没吃过东西一样。我问她的家人在哪,她要么摇摇头,要么指手画脚、咿咿呀呀的回答我。我就知道,她是哑的。当时我可怜她,就带她进了梨花阁。我命人给她沐浴更衣,还带她去见大娘和领班的阿紫。当时大娘一见到她,就直指她相貌娟好,要我教她乐艺,还要我在表演时把她编在前排。』 相貌娟好?虞茴和其他艺妓的哗然,夏嬋一向都不受客人欢迎,还曾试过被投诉表演时像个死人般无表情,让人看得鸡皮疙瘩。 『怎么了?你们都觉得很奇怪?明明夏嬋她表现那么差,为何当初大娘会收她进来梨花阁,还让她在前排演出?』现在的夏嬋不再面无表情,而是紧锁眉头,眼泛泪光,幼长的眼角彷彿开满花的枝子,让春雨缓缓降在她嫩红的脸颊。 『因为夏嬋根本不想在梨花阁里闯出名堂。』说到这他猛敲桌子,表现激动。 『过了些日子,她还主动要求我和阿紫把她调到后排,我亦如她所愿。这你们都应该有目共睹,阿紫姑娘亦可作证。』乐师的话毋庸置疑,因越受客人青睞,代表越容易受他们侵犯,春桃就是一个好例子。 『平日,夏嬋跟我沟通主要是透过写字,让我好奇为何一个到处流浪的小女孩会懂字?我一问之下,就知道她爹是个在南阳富甲一方的商人。后来,家里被当时突然冒起的『天穴』所洗劫,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傢伙见她貌美,就...对她做出了禽兽的行为。后来厌弃了,就放她一人走,其他家人都无一倖免。』 虞茴没有听过什么是天穴,觉得大概是一个山贼组织的名字。但得知了夏嬋的经歷,也略为了解到为何先天条件优越的夏嬋会故意贬低自己,说明她不会因嫉妒他人而心怀叵测。 『那为何你平日都不跟我们说明白?你大可以跟我们解释,我们绝对不会因而小看你哦。』小雨扶起坐在地上抽泣的夏嬋道。 『哼!从未吃过苦头的你当然讲得容易。』 其实这也难怪,长久以来女儿都被当成亏本货,就算是生在富有人家都会被忽视,地位远远不及男儿。而且夏嬋还经歷过被男人侵犯,天生就自觉低人一等的她蒙受那么大的心理阴影,足以造就她异常自卑的个性。 『她只愿在音乐班里当一个站后排的,可以求两餐温饱就足够,又怎么会像你说的一般以邪术谋害别人。你还要说她为了名利跟我苟合?我呸!简直笑话,是对我的侮辱,更是对你自己的侮辱!』乐师指着虞茴的鼻子骂道。 『我不知道你说见到夏嬋在走廊鬼鬼祟祟是什么原因,但我可以肯定地说,昨晚在表演之前她一直跟我在一起练曲,直到酉初表演快要开始才离开。我还让经过的绿儿为我们沏了一壶茶。』 虞茴一想,记得乐师说过因为过几天会有贵客来而特意留下额外补课,如果有什么不明白也可以私下问他。这解释了为何当时夏嬋会在客房门外出现。 『如果你还不服,可以到她的房间找找,看有没有那些祭祀鬼神的邪门道具。』乐师知道要让几乎陷入疯狂的虞茴相信,就不能再维护夏嬋的自尊。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就不要再怀疑小嬋了。』春桃劝喻虞茴道。她都曾遭熟人伤害,但知道凡事都必须讲求证据。而现在所有有关夏嬋的谜团都已解开,她都知道不应该再随便怀疑他人。 此时,阿紫本以为虞茴会追问自己到底『跟自己相似的人』是谁,却发现她已脚步浮沉的走回房间,还听到她不断低吟道:『不是她...不是她...』阿紫更确信虞茴的行径有些不寻常,但又不清楚背后的原因。 第十一章-心计(二) 虞茴回到房间后关上门,没有动静。 乐师和阿紫见今天不用练习,晚上也不需要演出,就吩咐姑娘们不要打扰虞茴休息,由她好好睡一天。 闺房内,虞茴鞋也不脱就躺到床上,也没有盖好被子。 她的脑袋放空,连陷害自己的是谁也没有多想,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一个时辰左右,春桃她们透过窗户观看,见虞茴已经闭上双眼、传来微微的鼾声才安心离去。 进入梦乡,虞茴忽感手脚均有一阵束缚感,就像被人用麻绳绑着一般。 累坏的她无法不睁开眼睛,发现天色竟已昏暗,而自己的四肢都被人用白綾绑在床的四角。 她想大声呼救,喉头却犹如哽塞。同时床尾的阴影里慢慢冒出了三道人影。 虞茴定睛一看(应该说全身僵直,不能不看),原来那三人道人影分别是鴇母、阿紫和夏嬋。仔细观察,她们身上所穿衣服跟往常不同,都是以灰白为主的素衣,在黑暗中看起来又有点像丧服。三人一言不发的盯着绑在床上的虞茴,甚是诡异,更恐怖的是她们的手都拿着利刃,寒光刺眼可畏。 虞茴第一时间想,她们会否是什么阴差神鬼所化,要来取自己的性命。但她不想亦不相信自己会如此早逝。本能驱使下不断挣扎。 再看,三人丝毫没有远离自己,还提起手上的刀,作势插向自己的胸口。 猛烈挣扎后的虞茴全身乏力,眼巴巴看着刀刃贯穿肚皮,鲜血喷洒而出。她们又拉扯刀柄,就像把虞茴当成牲畜般宰杀,当中夏嬋更使劲把咽喉割开。 虞茴下半身开始发冷、失去知觉,身体宛如不再属于自己。 阵阵锥心之痛过后,她难以呼吸,连连喘气,逐渐被三人的黑影蒙蔽视线,昏死过去。 虞茴再次张看眼睛时,只想着自己是不是已经身处阴间。 但某人正扶着自己的手臂推翻这种可能。『醒了吧。雷看雷,传身都西透了。』 不用想,虞茴都知道跟自己讲话的是小红。 『怎摸了,做了噩梦?看雷都惊成这个样子。』小红用汗巾轻擦虞茴的脸和额头,触感让她知道自己实在地存在于世上。 『嗯...对了,我睡了多久?是不是已经过了一天?』 『不系喇,雷都已经睡了竹竹两天多,现在都已经快辛时了。』小红指指外面的夕阳,让虞茴惊讶得张大嘴巴,立即跳下床。 『雷要去哪里呢?不如就休息多一晚,听日才开工吧。』 『去綵排,我都已经错过了两天的表演,军人包场那一晚又迟到了。如果今晚再不去表演,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呢。况且我都已经精神多了。』实际上,虞茴这只是为了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雷都忘记了吧?春桃跟我说,上次雷一反藏态,猛话夏嬋系陷害雷的人。她们呢,都被雷吓坏了。不如等到明天偶先让春桃小雨跟大家说一声,雷才去好不好?』小红试图劝阻虞茴,却被她用力推开。 『我都说我现在可以去!!!!』虞茴不自觉的大声喝道,吓得小红浑身抖了一下。 两人静静看着对方,尷尬得连以笑遮丑也做不到。由是观之,虞茴的精神状况依然不佳。 于是小红想,不如就由她扶着虞茴出去,可以让其他姑娘感觉虞茴已在康復中,不会带着歧视、恐惧的目光看她。同时见她身体似乎仍然虚弱,自然多加一份怜悯之情。 如是者她们俩出到房间外,来到公共大厅,发现音乐班和舞蹈班的艺妓都在作最后綵排,四周都围着厚厚的屏风来隔音。 小红推开面向自己的其中一道,清一清喉咙,兴奋的说:『大嘎坏看看,是水来了?』又把虞茴拉了进来,撞了撞她的手臂,打了个眼色。 『嗯...各位早!』她按照小红所讲,压低声音、装起倦容、微微弯腰。 最先过来迎接的,是小雨跟春桃,继而是阿紫以及几个跟屁虫。 奇怪的是,虞茴居然回避阿紫的目光,径自找了个位子坐下。阿紫不解,可跟屁虫们却率先发言:『哼!见到阿紫姐都不会请安打招呼吗?』 平日音乐班的妓女尊称阿紫为大师姐,不会直呼她的名字,除了这帮狐假虎威的傢伙外。 虞茴四处张望,又让她看见另一张叫她心里发毛的脸-夏嬋。 是昨晚的噩梦让虞茴怕成这样?还是她根本没有放下对夏嬋的怀疑?让人搞不清楚。 对此刻的虞茴来说,阿紫跟夏嬋彷彿同谋,她因而有着前几天日面对鴇母时的反应。 『恁娘的!我跟你讲话。』其中一个讲话总带着乡音的跟屁虫大力推了虞茴的胸口一下,使她差点失去平衡跌倒。 虞茴不说话,只发楞看着地面。跟屁虫见到后怒火中烧,正想抓起她来教训,但被阿紫所制止。她只以为虞茴的精神还未完全康復,眼神才闪缩不定。 酉时将至,鴇母上来三楼通知艺妓们到舞台准备。这让敏感的虞茴再次失去理智,浑身猛冒冷汗。 未有察觉此的春桃牵起虞茴冰冷的双手『誒!嫑发呆了,我们下去吧。』一句普通的话在虞茴耳中变成恶毒难听的咒骂。 她猛然缩手,向后方退步,感到眼前的事物开始扭曲。春桃等人的脸全数变成了狰狞可恶的鬼怪。她们目露凶光,张开锐利的爪牙。 『害怕了吗?平日不是很嚣张,觉得自己这个新人竟可以超越我们吗?』 『当连偶作为后辈,都不会像雷般胡捞,目中无人!』 『简直是梨花阁的耻辱,当天就让你跟我一起被人强暴好了!』 三人浑身发出熊熊烈焰,把大楼焚成废墟,四周随即崩塌。虞茴试图逃出眼前的魔境,却被小红一下扑倒在地。『来到这的姑凉就租定要葬身火海,雷都休想可以倖免!!!』 虞茴踢开小红,不断边滚地边大声呻吟,又不断拍打自己的双臂想要灭火。 『儘管弄!这里的火是不灭的,也没有任何粗路。雷就跟偶们待在这永僧永世!!』 『之前还说啥子『明明自己都楞个受客人欢迎』,真够噁心。』 『这就是你嚣张跋扈的下场!』 虞茴再也不能忍受,撕裂喉咙般大喊: 闭嘴!!! 她勉强睁开眼,发现所有人都凝视自己,四周寂静得像涅槃。 原来在眾人看来,虞茴刚才一直自言自语,又对着无人的角落挥舞手脚。 对此最好奇的,是当中唯一没有参与夏嬋事件亦不知情的鴇母。 『小茴吶,你这是...?』她上前问候,但被虞茴伸出的右手所拒绝。 『别过来!我不需要你这害人精的假情假意。』虞茴的言论引来春桃注意。『虞茴,你干嘛楞个没礼貌?她可是大娘耶。』 『大娘?你觉得她是我们的恩人?笑话!依我说你跟一隻被人养肥准备宰的猪一样笨!』 『等...等一下,你这啥子意思?连我这个好姐妹你都骂了?』春桃的语气忽然变得强硬。 『连自己被人害得差点失去贞操也可以懵然不知,可怜可怜吶。』虞茴咧着嘴,又笑又哭。 『干...干啥子说起这些呢?』春桃双眼望地,放低声调。 『你怪我揭你的疮疤?那不如怪这个臭婆娘为啥子给你喝迷春酒!』虞茴指着鴇母大声道。事实上当晚春桃并没有喝下迷春酒,但其实除了宋老闆之外并不会有人知道,难怪虞茴会误会。 春桃不懂反应,像被点了穴道般。而鴇母则百口莫辩,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不要胡说,这些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鴇母正想劝大家不要信虞茴的话,却被小红抢了头。 『认了它吧!雷就别以为偶不资道,雷从以前开始就经藏约待这里的姑娘。今次是这样,数年前巧儿姐那次又是!』小红道出了一个梨花阁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的名字。在场的人当中,只有阿紫、小红两名妓女听过。 『蓝道雷就忘了当晚巧儿姐她是怎样被雷们灌药而滑胎的吗?』小红的语气虽不太重,但说的都是非常严重的指控。 『你们都要反了是吧?』 『是真的吗?』打断鴇母的是春桃。『春桃你乖,不要听她们的傻话。』 『那你把真相说出来!那瓶迷春酒是不是宋老闆偷的?只要你说『是』,我马上相信你。鴇母不明白为何春桃会知道迷春酒的事。 『当天晚上那个小方士来救我们的时候,我就看见地上有迷春酒的碎片。我来了四年,经常都听说这里有一种特製的迷春酒,专门用在一些不愿就范的姑娘身上。我就想既然传闻都说这种酒是我们梨花阁特製,那除非给客人偷了,否则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所以请你告诉我,那瓶酒是不是你给他的?!!』 这时阿紫彷彿受到煽动,握紧拳想要把这个害得『前辈』毁容后自尽的坏女人剥皮拆骨。但理智告诉她,现在的梨花阁有些不妥,四周彷彿被一股诡异的氛围笼罩着,让她闷得全身沾满汗。 『呵呵!这都算是你的幸运呢...』春桃身后的一名姑娘忽然讥笑道。 『...你知道吗?我们几多人想受到客人的青睞都做不到。谁叫你既能歌又善舞,咋个是我们这些小嘍罗可以比拟?』 『对呀!桃姐跳起舞来,简直风流放荡,拋胸和拋媚眼的本领都我们这辈子学不会的!哈哈...』 『你胡说!!!!』春桃竟激动得一下掐住了带头取笑自己那名姑娘的脖子,那姑娘当然不甘示弱,一脚把春桃踢开,又跟她互相纠缠着。 公共大厅瞬间慌乱起来,连楼下的客人都开始对此感到滋扰,亦投诉为何还没有歌舞表演欣赏。 眾多艺妓里有些立即上前劝止;有些则在旁鼓舞,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那阿紫呢?她站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她知道事情并不简单,不是人为方式可以解决。 『阿紫姐怎么办?我也劝不了她们。』一名正在把春桃拉开的跟屁虫求救道。 『大师姐您也来帮帮我吧,我快没力气了!』另一方,小雨挡在那个带头讥笑春桃的姑娘和春桃之间。 现在阿紫的脑海里只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双眼一瞪,赶快跑到楼下。 第十一章 心计(三) 姜石和师兄收拾好行装准备离开时,被楼上传来的嘈杂声所吸引,一同往上看。 『搞啥了?好像有谁在吵架一样。』姜石疑惑道。 『呵呵!姑娘之间的纠纷可不是我们男人可以想像到的,所以说寧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 『您也太冷漠了吧,人家有啥事我们都应该出手帮忙嘛。』姜石略带不满的说,但表情丝毫不改变,仍是依旧的苦瓜脸。 『我有没有听错呢?这句话由儂的口说出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师兄想起过往的姜石从不对人以至于客人抱有一点怜悯同情,永远只公式化的:接工作、解决问题、收钱。一旦交易完成,便从此如同陌路人,各走各路。 『怎么了?难道儂看上了哪一位姑娘?不要害羞,跟师兄讲!』 『您信不信我一走了之,把整个法事丢给您自己搞?』是生气还是害羞?姜石苍 白的脸都红得像赤枣一般。 师兄不理他,打算从大门离开,沿途上一直有多名妓女向自己道别兼大送秋波。突然,一隻触感嫩滑而且纤幼无骨的玉手牢牢抓紧自己。 师兄回头,只见一位身披紫衣的女士(绝对不能说是少女)盯着自己和身旁的姜石。 『不好意思,请问姑娘是...』 『你是那晚派符咒的那个人吗?』她明知故问,只是为了打开话匣子。 『正是在...』他对都还未说到『下』字,阿紫已迅速把他拉走,只说了句:『那就走吧!』过程快得让姜石反应不及。 『誒誒誒!!!姑娘您这是...?我们都有要是去办,就请您...』 『再说废话我撕了你的嘴!』看来眼前的女子绝非善类,相较刚才姜石说的话,这可算得上是恐吓。『不是了!姑娘,您就不可以先把事情慢慢说清楚吗?』 阿紫心想这里的客人眾多,贸然把情况讲出来恐怕不当。 『...娘、姑娘!!!』师兄的叫喊实在讨厌,让阿紫的理智断线。 『姑你妈的头!!!烦不烦呢你?讲到底你是不肯帮我吧?那换你来。』她竟把目标转为姜石,一下把骨瘦如柴的他拉上楼梯。 『师兄!!!您就先去陈...吧,明早...亮之前我一...到。』除了头一句外,师兄听不清楚后面的句子,硬着头皮独自离开。 阿紫觉得这名小弟弟挺好人的,会心发出微笑。 两人上到三楼,发现春桃和那姑娘已经大打出手,她们愤怒的表情扭曲,彷彿已经听不进人话了。 阿紫正想跟姜石解释状况,他已先从怀里掏出三张符咒,一下贴在地板上。赤红色的光芒猛然冒起,把整个大厅包围。无数道青紫色的幽冥之气从眾人包括阿紫的身上窜出,消失无踪。至于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和其他劝止的姑娘纷纷倒地,不省人事。 『儂所谓的帮,是这样吗?』姜石笑道,对刚才的恐怖场景毫不畏惧。 『我都还未跟你讲清楚你就...』『这种状况儂猜我碰过多少次?』姜石嚣张的语气阿紫开始面露慍色。『我看你都不过十五、六岁,可以经歷多少?最好管好你的舌头!!』 『好好好!那儂想知道实情吗?』姜石伸出双手,像要平伏阿紫的情绪般。 『你不说的话,我咋个晓得?』阿紫不愿被小看,反问姜石道。 『那首先,儂相信世界有鬼吗?』他劈头就问这个让阿紫难以回答的问题。『不是不信,只是我不认为神鬼的力量是人可以随便操控的,也不应该随便招惹。』 『哦?那就是儂也知道,关于有人养鬼的事。』姜石从小修炼仙法,虽然不懂养鬼这种邪术,但也有所听闻。 『我不晓得!』 『不管儂信不信,总之我告诉儂:这,有人在做这种卑劣的行为!』他说『这』字时用力指着地下,把话讲得言之凿凿。 『那她们突然互相指骂,还打了起来又是咋个回事?』阿紫目前最关注的,始终不是什么真相,她只求有人能帮助虞茴,迫于无奈下唯有求助于迷信。 『阴邪之气不断从那兔崽子的身上散发出,跟饲养它的人接触越多,自然会受感染。人体内的阳气受损,不仅身体会转差,连心志都会因而受严重影响。并且心思越单纯的人,就越容易被邪气所侵。那个一毛不拔的小气鬼还用做法事的送灵符代替驱鬼符,当然不能解决问题。』他后半句话说的很小声,像在自言自语。 『所以春桃和虞茴才会变得那么奇怪?连心底的那句都毫不顾忌讲出来。』阿紫呢喃,却被姜石听到。『嗯,春桃和虞茴?不就是上次我救的两个姑娘吗?』 『你听过她们的名字?』阿紫的语气惊愕得像把姜石当成採花贼一般。 『是那位温柔贤淑的春桃姑娘告诉我的。』姜石特意强调『温柔贤淑』四字,又瞪起眼看着阿紫。 『!!!你这算是...』未等阿紫开口叫骂,躺在地上的姑娘们慢慢甦醒过来。当中最让阿紫关注的无疑是虞茴,便马上过去把她起。虞茴一醒过来,就看见了这位『首次见面』的恩人。 『姜...咳、咳...姜师傅是你,救了我们吗?』精神疲惫的春桃是亲眼见过他的其中一员,一眼就认出了他。 『你...就是救了我和桃姐的那一位?』虞茴总算冷静下来,希望向这位救了自己两次的恩人道谢。『正是在下。』姜石没有多说,只深深向虞茴她们做了个揖。 『喂!那你刚才已经把事情弄好了吧?』阿紫见到,有点妒忌的问道。『当然还没有了姐姐。』 『姐姐?』阿紫『蛤』了一声,心想这个臭小子的态度也变得太快了吧。 『我只是把鬼魂的力量暂时压制,还有使用养鬼术把?害成这样的人都没有找出了,当然不可就此作结。』某人听他这样说,害怕得握着发抖的双手。 『咋个样子找?要姑娘们打开闺房,让你这个臭男人进去乱找一通?还是找头猎犬回来逐个姑娘嗅?』『正是!』 姑娘们听后纷纷抱怨,不能接受让一头畜生随便解除自己的身体。当中虞茴本来并不介意,反正家乡好姐妹小雪养的阿发都经常跟自己玩耍。但在群眾压力下,加上精神刚恢復过来,并没有特别表态。 『各位不用担心,在下并不是打算找一条真的狗来,而且不需要跟?有任何身体接触。』说罢就从包袱里找出了一张写上其他符文的羊皮。 这是符术中的一记招『犬神』。他把符咒挥舞于半空,只见符咒上的硃砂字从表面脱出,像鲜血般流动,再重新组合成一头全身朱红、长着浓密被毛、尾巴燃着烈焰的猎犬。若是现代人一定会以狮子来形容牠。在其身上有些奇怪的符号,双眼呈刀状,散发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王八蛋!休息三个月都不够又要叫我出来了。』牠竟然开口说起人话。 『嘘!那么多人好心儂别吵!』他一拳打在犬神的头上,让牠起了一个小瘤,便白了一眼、闭上嘴巴。 『那各位!请问?当中谁被骚扰得最严重?』姑娘们想了想,知道他说的是指近日的灵异事件,便统统看着虞茴。 『哦,是虞茴姑娘?』姜石阴柔的声线因着惊讶而提得更高,与同样有恩于虞茴的项籍形成明显对比,其一张忧鬱俊俏的脸更让艺妓们心动。 『也算是吧!你刚才都看到我的丑态了。』虞茴傻笑了一下,久未展露的笑容像明媚的春光。『那劳烦虞茴姑娘带在下去你怀疑遇过鬼的地方。』 虞茴于是带他们来到当日被偷衣服的浴室外。『那么开始吧兄弟!』姜石对犬神说道,惹来牠的不满。『一拳打到我起了个瘤就是你对待兄弟的方法吗?』 『我就是在姑娘面前展示下男人打招呼的方式而已。』『废话!』犬神终止间谈,用鼻子不断嗅着地板。牠经过的地方居然随着牠的脚步闪耀出一个个青紫色的图案,疑似脚印。 『地面上出现的脚印,正是那个身上有阴邪之气的人留下,绝对逃不出我兄弟的法...鼻。』姜石想了想,纠正了用字,惹得几个舞姬发笑。阿紫则是面色一沉的,像在说:『不是吧?世上真的有如此荒诞神怪的事?』 虞茴又想:『难道偷我衣服的不是鬼怪而是她本人?』于是绞尽脑汁回想当晚除夏嬋外见过的人。 『你先别得意。』犬神忽然严肃的道,又用长鼻子比了比地上的脚印。眾人发觉这些阔大的鞋印全都不像由女性所留下。仔细再看,没有一位姑娘的脚有那么大。 『那就是说,陷害我的是男人?』虞茴最关心事情的真相,带头问姜石道。 『你这样想很合理,但我不认同。』 『哦?』 『我的鼻子可不是浪得虚名的!那人是男是女我不会分不清。』犬神忽然搭话。 『?看,现鞋印全都是青紫色的,跟刚才从?身上洩漏出的邪气一样。如果那个人是男的,顏色会因有较多阳气混杂而呈深褐色。』在场只有姜石和犬神会法术,所以姑娘们自然不懂。 『就是说,那姑娘是穿了男装鞋来故弄玄虚?』分析能力最高的阿紫率先猜出答案。 『也说明了那个人见过我,她知道我是修道之人,可能会感应到她留下的痕跡而穿了男装鞋。可惜百密一疏,阴柔的体质出卖了她。』姜石看向眾人,他粗略记得当中除了虞茴、阿紫和小红外,大部分的姑娘都起码跟自己碰过一次面。 『誒!会不会是大娘?刚才红姐和虞茴都说出了她过往的暴行。』小雨托着下巴道。这时她们才发现,鴇母从刚才起就不见了,大概是在混乱期间逃脱了。『哼!人都不见了,那就肯定是她。害得我们的茴茴楞个惨。』小雨同情虞茴般道。 『嫑为这种无谓人生气吧雨姐。其实当晚你找了姜师傅来救我之后,我就应该随即拆穿她的把戏!是我糊涂了。』听到她们的对话,姜石忽然眉头深锁。 『那怎么办?现在没办法比对她们的鞋的尺码了,她们又肯定不会让我们搜房间!』犬神对虞茴抱怨,恨不得马上『回去』休息。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逼人,逼得姜石头也痛了。『呼!那没办法了,不仅儂其实我都很想快快完工...』他转向姑娘们说:『那唯有请犬神大人亲自用祂的灵鼻在?身上找真相。』姜石忽然对犬神使用敬称,是为了让姑娘们对牠更信任吗?但牠根本不能算是神,只勉强能说是仙。 『...虽然我不知道是否每个姑娘都能接受,但这应该是唯一方法吗?如果是的话我绝对愿意参与。』阿紫尝试劝服其他人接受调查。 『其实也不用全部人,只需要某部分就可以。』姜石遂把这多天来跟他见过面的姑娘分出来,让『她』阵脚大乱。姜石让犬神往姑娘身上闻,找出谁的阴气重得离奇,就肯定是始作俑者。 『明明我也惨遭毒手!连我都要?我对虞茴的一片真心可昭日月咧。还要这隻臭畜生来碰我!』春桃鼓起双腮,表现甚是不满。 『桃姐!我当然相信您,还有雨姐也是。所以您们更要证明给姜师傅看呢。』春桃点点头,同时恐怖的事情突然发生。 小雨躺在地上全身抽搐、双眼翻白,把靠近她的几名姑娘吓得瑟缩一角。 『呃!!不会有错,是她,她身上的邪气臭得让我快吐了。』犬神闻了闻小雨的身体,立即抖动全身。 『喂喂喂,你们也太衝动了吧!小雨分明是跟我们刚才一样撞了邪才这样。你应该快帮她呀!』虞茴像热锅上的蚂蚁,既要为好姐妹解话,又要求姜石助她驱鬼。但他只淡淡说了句:『好啊...』便拿出了一柄桃木剑,还直指小雨的心脏位置。 『那多有得罪了!』语音毕落,姜石企图把剑尖刺向小雨。谁知小雨竟灵活得像猴子一样,弹跳起来避过攻击。眾人除姜石外都为之稀奇,心想难道刚才那一下治好了小雨? 『不是被鬼附身了吗?怎么那么快就好过来了?演戏都该演好一点。』姜石有点得意的故意问道。 『你讲一点道理好不好?任何人或鬼见到你这样做都吓跑了。』这次换春桃质疑姜石的做法。 此时小雨慢慢坐了起来,大口喘气。 『那麻烦春桃姑娘看清楚,我这柄是斩鬼用桃木剑而不是利器。只要我不想的话,完全伤不到人,哪怕是个身患重病的人。还有,如果她只是被鬼附身而已,那鬼魂应该只会快速逃走,不应该继续停留在身躯。』犬神吸了吸气,发现那股阴寒之气仍留在小雨的身体,但从外观看起来她却与常人无异。难道她刚才的『鬼附身』都是装出来的? 『像儂一个身上有鬼的人为何还可以保持自制?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你是饲养它的人!!』姜石的一双垂眼依然无神,但逐渐释出阵阵煞气。他在瞬雷不及掩耳间拋出了四道符咒,把小雨的四方包围,生成了一个橘色的密闭空间。 『我给儂一个机会,承认儂用小鬼所做过的事。还有,说出它的名字。当然你可以继续演戏,但就别怪我把儂的魂魄和那东西一同打散。』 『等一下!!难道你忘了那一晚,我和桃姐差点遭宋老闆的毒手,是她找了你来帮我们。试问她又咋个会是兇手?』虞茴跪在地上,掉着眼泪乞求姜石。楚楚动人的性感凤眼让他几乎动了心。 『她来找我救你儂?那恐怕我要让儂失望了。』姜石硬起心肠,转眼不看虞茴的双眼。 『当晚我和师兄用完晚膳,就想上楼休息。但他告诉我想去街上逛一逛,让我先回房间。正当我从楼梯上去客房时,就看见她迎面衝过来,与我四目交投。但她头也不回就走了,直觉告诉我一定出了事,所以我就用法术逐所房间偷听,揭穿了事情。她知道儂获救后,我猜可能是急忙下赌了一把,才编了个『她来找我求救』的谎言。因此她当时碰到我,可以算是她幸运,也可以算是倒霉。看的,就是我之后会不会跟?有机会见面,把事实讲出来。』小雨当然矢口不认,一直摇头,还以眼神向姐妹们求情。 姜石没有特别理会,只是对犬神打了个眼色。牠双眼发红,同时包围小雨的空间缩窄起来。小雨只觉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犹如火烧,痛得差点昏迷,喉咙也喊得乾涸。 『放心,这种法术并不致命,也不会弄伤她。我只是要她承认一切。』姜石拦着正想衝前的虞茴等人。 『求...求你住手!!!嫑烧死我、救命!!!』被结界所包围的小雨无法逃脱,不住呻吟,亦感觉身体快要撕裂般。『不想再受苦就最好坦白!否则我也无法帮儂。』他用『帮』这个字让姑娘们难以置信。 『住手!』成熟高贵的声音明显属于阿紫。她不是凡事站在虞茴那一方的吗?为何会阻止姜石?与此同时,被压缩的结界重新扩张。 她深呼吸了一口,闭上眼,像在考虑什么般,缓缓开口道:『她,就是那个『跟虞茴相似的人』...』 咦...?难道所谓跟我相似,是指名字? 『雨』『虞』? 『还记不记得早一阵子你因嗓子出问题而错过了表演?』阿紫接着问虞茴。 那次小雨见虞茴冷病而特意炮製燉雪梨给她,还加了菊花蜜来让她养好嗓子,避免影响吹奏笛子的表现。虞茴记得母亲教过,白色食物有利于肺,对她十分感谢。可过了不够半天,阿紫又送来了燉雪梨,虞茴当然不拒绝,又完完整整的喝下。接下的几天,阿紫还煮了薑茶和紫苏粥,让虞茴的咳嗽及喉咙痛得以解决。 『那次送紫苏粥和薑茶给你之前,我假意帮她送燉雪梨并趁机把其换走了。』阿紫指着结界里的小雨说。 『那是为啥子?明明大师姐您也有送红糖燉雪梨给我啊。』 『重点就是在于『红糖』。你可晓得最初小雨送给你的燉雪梨是用菊花蜜来熬製,会让你的病情更严重。』 原来虞茴只知道雪梨对肺部有益,却忽略了自己是受了寒而咳嗽,这是自己从小到大的老毛病。若是因身体对寒冷天气敏感而咳嗽,吃了寒性的雪梨和菊花花蜜反而更惹痰。因此阿紫后来用润肺、性质温热的红糖作了中和,还送来薑茶、紫苏粥等味辛的食材,让虞茴的病情不会每况愈下。 阿紫详尽长的解释叫人不能不佩服她的学识渊博。除此以外,阿紫又举了一个跟虞茴和好以前的例子:『你刚来梨花阁没多久,在一次吃晚饭之后忽然身上出了红疹,搞得小红要连夜出去帮你找大夫。』如此深刻的事,眾人当然记得。 『那次之后,很多人都得知原来你天生不适合吃虾,所以避免在饭菜里加入虾肉。但上个月的某一天,我就发现小雨到街上买了一包东西,还鬼鬼祟祟的进了房间。我在旁偷看,竟发现原来她买了一包虾乾,还把它们磨成粉末混进一盒新的胭脂里。』 居然把虾粉混进胭脂里,不知情的人看到也会觉得奇怪,何况她们中间有一个对虾敏感的同工。 『所以那次,您才特意跟我说那盒雨姐送的胭脂您看上了,强行要我让给您?』虞茴现在的情绪不再是崩溃,反而像是愤怒、失望。 阿紫察觉她的改变。 是因为姜石的法术帮了她?还是自己终于可以功成身退呢? 她点点头继续道:『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计划失败的原因在于我,但怯于我的身份地位,才没得让我受到波及。』 现在小雨咬牙切齿,表情彷彿在说:『不需要你这个臭婆娘来代我说明一切!』另一边厢,姜石解开结界,让虞茴可以接近她。 『告诉我!一直以来对我做那种齷齪事的是不是你?!!』经歷过被双亲和老闆娘背叛,她今次不再迷惘。 『...』小雨对于姜石的结界术仍心有馀悸,不敢撒谎,只是仍然不肯亲口承认。 『当晚你找我去救春桃,其实是为了把我也送进虎口?』虞茴并没有激动,反而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冷冷的问。 小雨依然不讲话,充满怨恨的她相貌狰狞,不復平日的胆小可人。 『我只多问你一次,要是你肯说实话、保证以后不再犯,我可以当你没做过...』 『虚偽!!!我才不稀罕你的原谅!』小雨怒吼,让虞茴叹了口气,彻底失望。 『你这是啥子嘴脸?你别忘了我才是前辈,除了比我多懂几个字,懂得諂媚他人之外你凭啥子????凭啥子抢了我的风头?现在还弄得音乐班不要我了,我不过要你跟我一样登不了台才抢了你的衣服,那次想你的病康復不了也是要让你连笛子也吹不了!但为何你总是可以青云直上?还有那个啥子项将军,被你勾引得痴痴呆呆。你们这对狗男女打情骂俏的,简直不要脸!你说我用鬼招财卑鄙,根本就是老天爷不公平在先!!』 这次换虞茴沉默,别过头站起身道:『你总算认了!如果你继续骗我,我愿意信你,但你自己放弃了...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小师傅。』她不回头,??全程背对小雨。她并不介意什么养鬼招财,反正只要不伤害人就可,但小雨对自己做过的种种陷害,都让她彻底心碎。 小雨知道自己斗不过姜石,露出不忿气的眼光。 『?两姐妹的恩怨情仇我就管不了咯,都是快带我去儂的房间,再把那小子的名字告诉我,我替儂解除契约。否则我就此把它打散,儂也会有性命之虞。』 姜石从袖里变出了一条金色的绳子,把小雨捆绑着,像狱卒般把她押向房间。其他人都紧随着他们,除了虞茴外。 唯利是图的鴇母会白白扔掉小雨这个生财工具吗?自己日后在梨花阁的命运又会是怎样?她为自己日后还要继续跟小雨一起工作感到烦恼。 她忽发奇想,如果自己也可以像姜石一样法力高强,那怎样的困难都可迎刃而解。 俄而,一阵尖叫声刺破虞茴的梦泡。她往身后看见到小红春桃等人正在慌忙逃跑。而整个梨花阁就像发生地震般猛烈摇晃。 『他奶奶的!儂是吃了豹子胆吗?』姜石不断骂脏话,让小雨甚是难堪。 姜石指着小雨房里的一个藏在柜子里的小型神坛。上面放着一把尖刀、一个装满鲜血的碗以及香烛祭品。 『儂简直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笨的!居然拿自己的血来餵它,儂知道会有啥后果吗?』 根据文献记载,一些人为了增强小鬼的灵力而奉献出自己的血液,但却会让小鬼因而变得兇残无比、嗜血成性。 『有名字叫小鬼,儂都知道它是个婴孩、还未懂事。一旦染上了血癮就难以戒除,要它跟儂解除契约是难上加难呀!我没学过这种邪术都猜得到,为何儂那么笨?』他刚才正想打开柜子时忽然被里面传出的一股力量撞飞,让他知道这鬼魂的灵力非同小可。 『与其讲楞个多废话不如快想办法把!』虞茴冒着地面摇晃不定所带来的危险来到姜石身边,却让他因而分心。『儂快走!还在干...啊!』一大团灰黑色的烟雾涌向姜石,把他连同金绳子吹开。 小雨见自己得以脱身,转身就跑,没留意那黑雾一直跟随自己,再把其撞得越过围栏直堕一楼。 『砰』的一声,小雨后脑坠地,双眼空洞,口吐瘀血。 这是虞茴第一次明白何谓死亡。 死亡近在眼前的感觉让她血脉收缩,浑身肌肉抽筋,四周的声音传不进她的双耳... 第十二章-山边废屋(一) 『该死!已经不分敌我了吗?』倒地的姜石立即收回犬神,又把右手食指微微咬伤,把流出的血涂抹在剑上,唸起『血煞咒』。 婴灵竟像有智慧般洞悉姜石的意图,先下手为强的伸出利爪击向他。久经训练的姜石当然早作准备,一下迅雷似的绕到了它的背后,发动第二波攻势。 此等场景于毫无灵力的姑娘们眼中,只觉得姜石在对着空气挥剑,也难怪他有时会被人误会为神棍骗子。 『切!这东西不简单!』姜石发现这婴灵的移动速度快的惊人,纵对桃木剑施了血煞咒以提高对鬼怪的伤害,但若不能命中也是枉然。在姜石陷入沉思时,婴灵已经伸出右掌一下摑到他的脸庞,把他击飞至墙壁。 婴灵面露贼笑,想要给予姜石致命一击,可飞扑向墙角时却发现那只是一块假山的碎片。原来姜石早已施出替身符而与碎石互换了位置,遂趁着婴灵大意挥剑砍下它的右臂。 婴灵发出哇哇的哭泣声,传到小红等人的耳朵时却变成了刺耳的金属之音。 姜石心里大喜,正想一剑刺向婴灵的心脏,但眨眼间它已化作一缕青烟窜走。 突然,春桃紧抱着双臂发颤,视觉渐渐模糊成雪白。姜石一看,发觉为时已晚。 被婴灵佔据身体的春桃右手发软,像残废了一样垂下;而左手则变成佈满皱纹的鬼爪,轻轻掐在虞茴的脖子上。这使姜石不敢乱动,只怕婴灵会马上抓破虞茴的喉咙。 『别管我、快杀死它!!!』虞茴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只想这弄得梨花阁上下永无寧日的魔头从此消失。 姜石当然不会顺从虞茴所讲,又衡量到自己的攻速绝对快不过婴灵杀死人质。 婴灵透过春桃的身体发出让人心寒的笑声,嘲笑无助的对手,却维持不过一弹指间。 眾人皆被吓一跳,只见夏嬋一下扫腿把春桃的身体绊倒,又把虞茴推离开婴灵可接触的范围。 恼羞成怒的婴灵把左手掌合成矛状,想要贯穿夏嬋的胸口。 但她就像早已读解出它的动作,灵敏的向右侧闪,并伸手抓住了春桃的手腕... ...不要伤害她!!! 夏嬋回头,见到虞茴趴在地上喘气道。她想毕竟错的不是春桃,只需要把她制服,点到即止就好。 夏嬋就如得知她的心意般点点头,然后用手臂撞向春桃的手肘,使她脱臼,完全封死婴灵的攻击。 但这异常邪恶东西满脑只有单纯的杀戮,就算失去了武器仍不断挣扎,还用头撞伤了夏嬋的前额,鲜血直流。 婴灵趁机张大嘴巴,作势要咬断夏嬋的脖子。 姑娘们都心惊胆颤,甚至有人过度受惊而晕倒。幸好『咻』的一声,一道光束划过地面,架起成一道结界把春桃的身躯阻挡开。 婴灵一看,见姜石扔出三块羊皮符,羊皮上的符文密集而细小,却忽然不可思议地放大,从中心释出强光及刺耳的音波。一时间失去视觉和听觉的婴灵惊慌失措,再度大哭起来。 能为它辨别方向的,只有一下一下的阵痛。逐渐恢復视力后,婴灵终于得知了痛楚的来源。 夏嬋一脚踢在春桃的腹部,接着姜石呼应她的动作般戳向春桃背上的一处穴位,酸麻不适的感觉透过身体直撼婴灵的魂魄。 夏嬋不让它有些许喘息的机会,已经摆出手刀劈向春桃大腿内侧,让它失去平衡、摔了一跤。 直觉告诉婴灵,这个身躯已无利用价值,在姜石打算拔剑刺向自己的瞬间脱出。失去婴灵的支持,春桃的身躯徐徐倒下让姜石的攻势落空。 那时姜石还向四围找出婴灵的去向,但数道暖流流经他的背脊,让他知道不用了。 『思傅小心!!』小红大声呼喊,但附到虞茴身上的婴灵早已出手,在姜石背上留下五道长短不一的抓痕。 它当然未肯罢休,一下扑向姜石。衝力加上虞茴的重量同时施加于姜石身上,让他急速下坠。两人同时落下,虞茴的身体因着姜石这个肉垫没有大碍,竟作势要袭击一名夹着尾巴逃走的大叔。 先是一名妓女从高处堕楼身亡,再是一个疯妇到处乱爬乱叫,让嫖客们全数逃离梨花阁。那大叔属于最后逃走的一批,率先被婴灵盯上,吓得昏厥过去。 姑娘们从三楼观望,见姜石丝毫无损似的坐了起来,都不禁惊叹。原来他刚才暗地里施了护身咒,把自己受的伤害大幅减少。 姜石手拿一道符咒,一下贴在虞茴的头顶。婴灵感觉睡意横来侵,只想闭眼酣睡。 此为符术中的一记『清净呢喃』,用作平伏山精妖怪的情绪,以便捕捉。顾名思义,符咒让婴灵的耳边传来飘飘仙乐,犹如母亲哄儿子入睡时说的床边故事。 身后的姜石见机,马上举剑插进虞茴的心脏。 『安息吧!!』 剑尖没入虞茴的肌肤,却丝毫没有血液流出,相反对婴灵来说如受千刀万剐。黑色的烟雾源源不绝从虞茴的嘴巴洩出,在半空消散成尘埃。 姑娘们赶至,见虞茴的神情恢復正常才敢上前扶起她。 旁边的姜石猛然抓住阿紫的手,把一迭符咒放在她手心。『把...咳、咳把这些敷在春...噁!敷在春桃姑娘的受伤处...』说完这句便吐出一大口鲜血,昏倒在地。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血腥的印记深深烙在姜石的身体,火烧般的剧痛把逃到梦乡的他扯回现实,要他永远记起刚才的失败。 姜石视觉朦胧,只知道自己正俯睡在一张坚硬而粗糙的『床』上。他尝试挺起身子却受不了焦灼的煎熬。 『誒誒!你别勉强,伤口才刚止血就嫑让它撕破了。』姜石身后传来一把女声。回头一看,正是虞茴,她推着一架大木头车,而自己就趴在上面。『原来是虞茴姑娘救了我。』 『啥子救不救了?只是把你这个文弱书生抬了出来而已。』 『那、春桃姑娘的伤...』心跳加速,血压把伤口上的痂衝破,姜石痛得无法说话。 『你看你,现在还只顾着他人...』木头车加上姜石的重量,居然没有使虞茴喘过半口气。『...你的符咒很有效,她刚才还醒了过来跟我们谈天呢。』 『额!那就好...但是,小雨姑娘的事、我很抱歉!』 『行了,不用说了...杀她的人不是你,何况她的死亦与人无尤。』虞茴抢着说,一方面想阻止姜石继续自责,同时想结束这沉重话题。 『总、总之抱歉了,我是真心的。像她这种被小鬼反噬的情况,我遇过不少了。』姜石仍担心对方责怪自己而继续解释,但虞茴却不回应他。『啊对了!虞茴姑娘儂今天不用工作吗?怎么会把我抬了出来?这些东西儂交给下人做就行了。』 『下人?我不就是下人吗?不然咋个会被人赶了出来还要负责安置你?』虞茴有点不满,但噘嘴的表情让姜石感到可爱,会心一笑。『刚才陈副管把我赶出来,说我刚才都把客人全吓走,要我一个月不准会梨花阁咧。』 『其实刚才是因为那婴灵附了在儂身上而已,那陈副管也太不讲人情了吧,明明是对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姜石口甜舌滑的引得虞茴呵呵一笑。 『大娘又不晓得去哪儿了,王总管那跟屁虫自然失势,就轮到陈副管做主了。他让我做啥子,我能不听吗?不过你放心,我也前是耕田的!连牛也推得动,何况你这个皮包骨的小子。』她拍了拍姜石的后背,让他痛得大喊,街道上的人都纷纷投出奇异的目光。 『啊啊!!不好意思,我一时兴奋。你、没得事吧?』?『哎哟哟,儂说呢?真是寿命都要缩短几年!!』 『对不起,你就忍耐一下,我很快就会把你送到医馆去。』原来虞茴把姜石推出来的目的之一就是要送他去看大夫。 『不用了,千万不要。』 第十二章-山边废屋(二) 『哦?你都伤成这样不可以不看大夫呢,你都没得那些疗伤的符咒了。』 『难道儂没有察觉吗?刚刚那个被儂吓晕的大叔,就是大夫...儂带我去就不怕白走一趟吗?总之儂找个地方让我自己康復就行。』他喘着气回答,伤势明显颇为严重,亦说出来了为何不能带自己看大夫的原因。『你认识他?为何楞个肯定?他脑壳上可没得刻着大夫两个字哦。』 『有啊,只是儂看不见,而且不是写在头上。』姜石自信满满的,就像在表示:『嘻嘻,儂猜不到是吧?』 『哦?』 『刚刚阿紫姑娘拉我上来前我就见过他,他正在喝酒。我发现他拿起酒杯的手在发抖,还痛得面容扭曲。』 『可能他只是扭伤手而已。』虞茴反驳道。 『我看见他一直摸着手肘的部份,就觉得机会比较低了,因为常人大部分扭伤手都是伤在手腕。加上他年纪大概也超过四十,我就想他可能是当煮菜、锯木或者替病人开刀这类经常劳动双手而且动作重复的工作,导致手肘退化。但我来了长安以来,都没有看过有啥手工艺店或家具店开门,听他的口音又是本地人,就排除了木匠这个可能。』 『那...他可能是厨子呢。』不甘示弱的个性驱使下,虞茴硬是不肯附和姜石。 『这我本来都不敢肯定,是后来儂把他吓得慌忙而逃,他的包袱打翻了,我才知道他带备了各种医药工具,原来是个大夫。』 『...你这算是笑我吗?!』虞茴又噘起嘴来。『哎呀行了,我不说我不说。免得又要惹你生气了。』 『儂知错就行了,我原谅儂!不过说起来,作为大夫都没得基本的药箱,这个城真的没得了。』 『越是光辉璀璨的地方就越多阴影,这不是道理吗?像我的家乡,位于楚都彭城的城郊,人烟稀少,虽然不是太发达,但起码不会给人局促、喘不了气的感觉。』姜石回想起彭城,乡愁不自觉地发作。 『思乡病发吗?呵呵!看来你真的要找大夫看看。顺道治一下你的寒凉体质。 虞茴想起刚才触摸姜石的身体时,总觉得他浑身冰冷,犹如僵硬的尸体一般。姜石想了想,回答道:『倒也不用,现在的我只是想拉个屎而已,但就偏偏做不到!』 虞茴忍不住大笑,又说:『总之现在就要找个地方给你养伤对吧?那就去我家(看你都不会像那傢伙一样欺负我!),让你慢慢休息。』听到要去女儿家的住处,姜石先是一阵兴奋、紧张,但后来随即拒绝,担心对方的家人介意。 虞茴竟表示家里只有她,让姜石更加尷尬,只怕到时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原来虞茴来了长安后,就在城郊找了一间破房子作为休假时的落脚地。这里距离城中心约半个时辰路程,不是太远。这种荒芜地区没有人打扰,又有点像自己的故乡,成为虞茴居住的不二之选。 她把木头车停在门外,苦恼如何把姜石搬进房子里。『其实儂也不用烦,我今晚就睡在这就可以了。』 『睡在这?你说笑吧,这跟餐风露宿有何分别吶?』 『我们这种人四处漂泊、四海为家,都习惯了。』他说我们,也就是包括他师兄。 『哎呀,你不说我也忘了!你的师兄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吗?我就应该先带你去找他。』 『哼,那幸好儂忘了。儂想想如果儂抬着我一个垂死之人,去到一个正在举殯的家庭,他们会怎样想?』 『哦?原来你们来长安是要做法事,我也不晓得。』虞茴现在身穿便服,可以毫不顾忌的坐在泥地上。『嗯?其实看儂的行为举止,完全不像一个在妓院工作的姑娘。』 『我刚才说了,我在农村长大。这种习惯,在独自一个人时就很难戒除了。』她的话引起姜石的好奇。『那儂的家人呢?儂从乡下来到长安这么远就是要赚钱养他们吗?』 『...是呀。如果不是我来了,留在家里也只是个负累而已。』虞茴想,其实自己被卖来梨花阁,给父母带来一笔可观的收入,也算是供养了家庭。 姜石听后觉得奇怪,但既然对方也没有特意问自己的身世,那基于尊重也决定不再追问。『不过我刚才都没得说过我的家乡在哪,你就肯定来这很远?』 『如果是本地人,儂的父母又怎么会把儂卖去梨花阁呢?住在长安的,只有富翁和穷人,没有中间的。如果儂家境富裕,那绝对不会来卖艺。如果儂家庭贫穷,那倒不如把女儿嫁给个有钱人,有一座靠山总好过要这样作践自己。』这个例子源自进城时见过的『芳妹』。 『切!要跟着一个终日无所事事的色鬼一辈子,当他的洩慾工具,我寧愿赚少一点儿了。』虞茴这半年来见过为数不少的这种人,小红正是被他们蹂躪的对象之一。虞茴握紧拳头,一下捶到地上。 『儂当然这样想,但作为父母的会想女儿一辈子嫁不出去吗?想女儿做一份如此伤风败德、拋头露面的工作,但又赚不了钱吗?所以本地人绝不会这样做,何况梨花阁外面的告示已说明,那里以外地姑娘做卖点。为的,明显是要增加新鲜感。』 『唉,谁叫我们是女儿家?一生出来就是烂货,要被人送来送去。』 『那儂想怎样?我可不会把女变成男的法术哦。』姜石打趣道,却反遭了虞茴的一下敲头。他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心里抱怨为何今天总是讲错话惹怒别人。 『啊!那你会咋样子的法术呢?』她突然兴奋地问道,让姜石更深信『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 『其实刚才你看到的那些算是我最常用。』他说的包括了:驱鬼、犬神、血煞咒、护身咒、替身、清净呢喃、结界符、眩目符以及疗伤符。 『不过学法术...或者我们说的『修道』,最大的用途呢,始终是延年益寿,保持青春。以往还曾有一位先师活了足足三百年之久。』保持青春四字忽然勾起虞茴的少女心,背着姜石暗喜偷笑。 『儂笑啥?』『嗯?我没得笑啊。说回正题,你可以...教我法术吗?』虞茴感慨自己平庸无奇,若能学得像姜石的一样厉害,要救姐妹们于水火简直易如反掌。 『可以呀...』『蛤?你想都不想就答应?』 『那我问儂,在儂认识我之前儂相信这世界有法术吗?』他这个提问让虞茴一时语塞。 『我...不是不信、只是...从未想过而已。』 『那就是了!中原人呢,利益当头,只相信眼看得到的东西,对于神灵报应等的都一律视为迷信。儂呀,也算是一个受荼毒的人吶。』姜石讲话时一路摇头,似乎对现今时代的风气感到失望。 『你也不用楞个生气吗?我不是不信,但你也得示范一下给我...』『咻』的一声,虞茴的额头已被姜石贴上了一道符咒。 第十三章-拜师 (一) 泪,让沉没已久的记忆涌出思绪。 『爹带着我到山里到处跑,亲手摘了一个又大又鲜甜的果实给我吃。 回到田边,爹跟阿福正在翻松泥土,他又把我抱起,放在阿福背上。『哦!!!很高很高!!要飞咯!!』爹祥和地微笑,哄着有点害怕的我。 画面又转,爹扛着柴枝从下山的小径漫步回家。进到厨房,娘用衣袖印了印他的额头说:『辛苦了!』那晚的菜色很丰富,有我最爱的蒸鱼,有父亲最爱的醃肉,但没酒。 不只,那时也没累累的赌债、没山贼们的光临。 那是最美好的时光......』 虞茴哭成泪人,让姜石意识到要马上把符咒撕走。但即使已从幻影里抽离,虞茴依然哭个不停。 姜石检查符咒,确认是『望乡符』没错,见虞茴的哭声渐减便问:『儂...刚才见到啥了?自己的家?』 『呜呜、没得事...』她抹乾脸上的泪痕,抽泣道:『只是、呼...见到从前跟家人、呼...相处的情景,一是感触。对了,你刚才对我用了啥子?弄得我出丑了!』她似乎对姜石这种『示范』带点不满。 『这种符咒呢,叫望乡符。它像地府的望乡台一样,可以让人或鬼怪回想起自己的家乡,放下执念,豁然开朗。但儂居然会对此感到伤心,这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咧。』 『我...我掛念家乡了,或者想起以往父母的关怀而哭,不行吗?!』虞茴叉腰辩解道。 『不是不行,只是儂刚才的反应也太激动了吧?』他没有看穿虞茴痛哭落泪的真正原因。 从前的舐犊情深,今日已被恶毒于猛虎的贪婪所取代。 『你要教我的,就是这个法术吗?』虞茴感觉这法术也蛮有用的,但又想起:『那你刚才就是用这招对付那婴灵吗?』 『呵!这个问题问得好。儂都说了它是个婴孩,那试问婴孩会对故乡有记忆吗?』 『大概不会有吧。』 『正因为没有,所以这招对它毫不管用,只能用这个。』他掏出刚才使用的『清净呢喃』,又把功能和限制介绍给虞茴。 『哦!就是说,这个只能对内心尚存人性的敌人用,若它已经彻底妖化,就只能用望乡符了。』 『妖魔鬼怪,以至皇天上帝都有家,只要祂(它)不是对家庭充满怨恨或者没有记忆,就一定有效。』『那你快点教我啊,我以后也可以保护自己和姐妹们。』 『嘻嘻,为师就看出儂想学习仙法的本意才肯教儂哦。但今次要教的,是这个。』虞茴自然不喜欢无故当了『徒弟』,但都接过姜石拿出的一块铜镜。 他抬头望望天,向虞茴道:『但时机还未到,我们就先等一个时辰吧。』 『不是吧!还要等,都已经亥时了。不如,就先从别的学起吧。』虞茴咕嚕着。 『不好,今晚学这个正合时候。』虞茴无奈,只好一直等,期间从袋子里拿出两隻小粽子,跟姜石分享。 『呃!这是啥味道啊?真够难吃!』姜石大声抱怨,回音传遍森林。 『你真没得礼貌!人家请你吃东西你还嫌弃。这是刚刚经过『鹿鸣轩』买的!价钱可不便宜。』 『鹿鸣轩?哎哟难怪!那里买的东西又贵又难吃,就算我没吃过都已经略有所闻了。』 『嫌难吃你就别吃!让你饿死好了。』虞茴斗气般大口吃着粽子,还不断讚赏:『嗯!!好吃好吃!!』 『切!无聊。别说我不提点儂,如果要买好吃的粽子,就要去城南的『胜记』了,那天我跟师兄外出经过,哇!一碟炒饭又便宜、有多材料、又大碟、又好吃,那厨子简直伊尹再世!』 『城南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不是我们当姑娘的可以随便去。除非,我想『卖身』吧。』 去过当地的姜石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也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碰到那种癖好特殊的傢伙。 他们俩之后又聊了不少话题,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子夜,满月的光辉穿透云朵,把树梢染得嫩白。 姜石一见『时间正好!!』他叫虞茴帮忙打开包袱,拿出了桃木剑、四道符咒和一个葫芦。 『这把剑还有符咒儂先拿去。』『蛤?楞个多东西我拿不了咧。』未等虞茴说完,姜石手上的葫芦已经涌出了一大团白影。影子降落在地,构成不同形象。有的像乱蹦乱跳的猢猻;有的像阴险的毒虫;有的像蜷缩一团的毛物。 『你娘的!这些是啥子东西呀?』虞茴害怕得双腿发抖。 『不要怕,这些都是我平常练功用的小妖精,灵力弱少,不会伤害到你的。』 虞茴忆起姜石使用桃木剑前的连串动作,便依样画葫芦的咬破指头,把血液涂在木剑上。 姜石不禁一笑,暗自讚赏虞茴的应变能??力,又偷偷替她念起血煞咒。不懂咒语的虞茴自以为法术奏效了,心里大喜,伸出剑尖。一隻反应较慢的胖子妖怪被劈开一半,消失殆尽。 其他妖精纷纷找地方躲起来,当中较多迅速爬到树上,快得诡异的动作让人噁心。 这时虞茴开始放松,脑海一瞬闪出『那些符咒有何途呢?』这个疑问。一隻躲在草丛里的野猪形妖怪见状,便一下扑出把虞茴撞倒在地。 其他妖精亦不放过眼前的仇人,一同压在虞茴的娇小身躯上。 『救...救我、啊!!』 『唉!谁叫儂背对着敌人?这是对战时的大忌。想想儂现在的敌人是谁?』又是虞茴最讨厌的猜谜语。 -慢着!他刚说现在时间正好,之前又给了我一块镜子,而我的敌人,不就是这群妖魔鬼怪吗?- 姜石点点头,知道她猜出答案了。只见虞茴勉强伸出并高举拿着镜的左手,调节角度,把月光反射到自己身上。 这里位置偏僻,没有闹市的通明灯火,让月光显得刺眼。 绿色的鬼火忽从妖怪身上冒起,把它们灼烧得在地上乱滚,松开了对虞茴的束缚。 虞茴奇怪为何怪火并未伤及自己,只听身后的姜石大喊:『扔出符咒!!』 她不问理由照做,漫天飞舞的羊皮纸瞬间爆破,在林中刮起的一阵大风下形成火龙捲,把妖精们全数吞灭。 惊魂未定的虞茴坐在地上,与姜石面面相覷。『好!算儂及格吧。』 虞茴提不起劲,倒在地上就睡了。 第十三章-拜师 (二) 漆黑无人的茂林,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寨。 男子通过骯脏阴暗且充满蝙蝠的洞窟来到入口,却没有人迎接他。 忽然,一阵浓烈的怪气传入他鼻腔。一看,原来一隻伏在他肩上的蝙蝠撒了一泡尿,弄得他的锦衣又湿又臭。 『死畜生!敢弄脏本大爷最爱的衣服?!!』他大力拍走肩膀上的蝙蝠,不慎让手掌沾上了尿液。 从男子圆润的身形和一身价值不菲的服装饰品看来,肯定非富则贵,像一个商人。 这时,一个面如死灰、貌若鬼魅的青年打开门,冷冷道:『进!』 他连个『来』字也省得说,似乎对出身非凡的男子毫不尊敬。 男子跟着他穿过一个类似牢房的地下室。昏暗的四周亮着十馀个火把,加上一群困了十年八载的囚犯们喃喃低吟,气氛可怖得很。青年推开一扇位于地下室尽头的木门,对里面的人说:『四爷,他来了。』 被称为四爷的男人约三、四十岁,双眼紧闭,盘着膝,犹如在打坐。他乾瘦而长的下巴蓄着山羊鬍。乌黑的长发与惨白的脸色形成明显对比。 『四...四爷好!嘻嘻嘻...小人参见四爷。』男子像走狗般阿諛奉承。四爷缓缓张开眼,示意男子坐下。仔细看,原来他右眼是全黑的,根本是个空洞,没有眼珠。 『你可知道四爷这段时间很忙,没空理会你这个废物?!』青年一脚踢在男子的背上,但他丝毫不敢反抗,继续露出滑稽可耻的笑容。『小、小人不敢...小人绝不敢耽误四爷您们的宝贵时间,正因如此才特意来了。』 『哼!这次又怎样了宋老闆?又不够本钱做生意,要问我们拿?』 『可不是这个问题呢。其实...』宋安民双眼打滚,有口难言。『我都不晓得官府是为啥子,就突然翻查那件案...』『哪一件?!!』青年大喝,让宋安民逼不得已说出实情。 『就是,四年前的那件军需药材案。』四爷听到这,安静地站了起来,走向宋安民。 『你说清楚,那件案怎样了?』青年抓起宋安民的衣领问道。『没...没、没,只是官府好像查到...冯大哥的药材...就是,被查出品质低劣的那一批来源自我,快要查到我头上了。』 『你当年不是说过,已经派人毁掉证据,官府只会当他胡乱砌词,推卸于你吗?』四爷首次开口讲话,声音低沉得让耳膜撕裂。 『我...都不清楚。可能是小人有所遗留,但也很有可能是其他因素。一定是那个刘邦,一定是因为那廝重新立法而弄成的,官府才会重审此案。所以才来找各位商量一下该如何应对呀。』他把前半句说得非常小声,又强调后半句话。 『依我说,你是想藉机威胁我们吧?』青年大力把宋安民推到地上。 『小人当然不敢!但毕竟原材料是我们合办的药田所提供...』 『那你来,是要我们干什么。』四爷绕到宋安民背后,让他心里一寒。 『小人哪敢『要』您们办事情呢?就是想看看各位有办法解决没得。』 『当然有,就是由你来认了。』青年抢先道。 『哎呀,您别开玩笑吧,小人就是想保住我们『天一道』才...』 『那只要你,不再是我们的人就行了。』四爷背着宋安民道。 『小人对教主忠心不二,绝不敢有任何叛教的念头!而且,这样岂不是要小人难做吗?』宋安民收起笑容,全程低着头。 『说到底,你都是想着自己!』青年指着宋安民大骂。 四爷伸手拦着衝动的青年,对宋安民说:『难得你如此忠心,我绝不会介意你为自己作打算。但如果,是我要求你脱离天一道?你听,还是不听?』 『四爷的吩咐,小人当然不敢不从,只是...』 『那,就是答应了。阿林,念教义第一条出来。』四爷命令青年。 『凡叛教或事奉别主者...』宋安民听不及最后一个字,四爷挥出的剑锋融入他的皮肤。 『咔嚓』一下,血花四溅,宋安民的头颅飞脱而出。馀下的身躯跌倒在地,颈动脉仍不断溢血。 『散佈消息说他畏罪潜逃,同时把我教有份经营劣质药田的证据全部销毁,别跟这傢伙一样大意!还有,叫老三那狗娘养的不要再偷看。』四爷留意到,一双如鹰般凶狠的锐眼正在外面盯着自己。 吩咐完便回到座位继续打坐,心想:『妈的!之前靠卖假药、无本生利赚得的钱都丢光了。』 幽静的房间,同样是吃人的地狱。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一天清晨,罡气把可怖的阴邪驱散,露水成为了暗夜的残影。 在山边的小屋外,一群比常人高出一个头的怪物四处搜索,把出来觅食的小动物吓跑。 牠们都属于高级妖怪,不怕被光芒照射,照妖镜自然也不管用。 躲在一片灌木里,虞茴算准时机,跃出身子把一隻怪物的脖子扭断。 牠应声倒地,同伴们统统发现虞茴的踪跡,高举手中的兵器,蜂拥而至。 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她唯有使出一记『楚王好细腰』,闪至半空。 这招为轻功的一种,透过改变自身重量达致身轻如燕,能轻易滞于空中。据说即使胖子学了,也能像长着纤腰的仙女般飞舞半空。 谁知虞茴竟忽然失去平衡,跌了个狗吃屎。 怪物们正想乘机突袭,却被一大群马状的闪电撞飞,触电而亡。 原来虞茴已迅速念起咒语,召唤出八匹由雷电组成的骏马-『穆王八骏』,其威力足以把上级妖怪一下击杀。 本坐在一旁的姜石边鼓掌边走过来,鼓励虞茴在短短七天内进步神速。 『好!现在差的,就只有轻功的部分。只要把这个也改好,也能勉强算是一个初级捉妖师了。』 『啥子?这样才算是初级?你骗我的是吧?』 『哼!连那么简单的轻功都练不好,儂还好意思说我?』 『前几天你一直躺着,只传我那些又长又復杂的气功口诀,就算我是神仙也学不会咧!』这几天姜石的伤势渐渐康復,可以走动,便开始示范各种武功给虞茴看,唯独轻功她就怎样练都练不好。姜石就猜得出,是她天生平衡力差才这样,但碍于面子问题而不肯承认。 姜石不理会虞茴的无理取闹,回到屋子里躺在地上。 自可以自由走动以来,他就睡在房间地上,坚持不与虞茴有任何过于亲近的接触。虞茴感觉这血气方刚的小子挺能自制,也算是个君子。 『喂!你这种训练方式要到何时才结束呢?』虞茴用试探的口吻问道。 『儂也太急进了吧!做人呢,就别想一步登天。』『没大没小的!你个兔崽子嫑再嚣张啊。』 『哎哟,是谁主动请我教她仙法、武功呢?居然又在撒野,还自称姐姐,呵呵!』『啊!!!混蛋,你给我站下!』 姜石的轻功比虞茴好太多,数下便跃到屋外的树顶躲过她的追打。 『混蛋!有种就下来跟我打过。』『嗯?这个提议不错,我就亲自试试儂的身手。』 虞茴没想到自己的一时意气,竟让姜石认真起来。 师徒之战一触即发。 第十四章-殊途 (一) 位于高位的姜石先发製人,拔下树枝作剑后落下攻击。他这一剑只用了三成功力,却已让虞茴吃不消,只好发动护身咒防御。在符咒加持下,她的臂力大增,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对手架开。 姜石找了一棵树干当落脚点,口里念念有词。虞茴猜不出他的下一步,只好展开结界以阻隔姜石的攻势。但下一刻,虞茴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事。 只见姜石站在结界里头,而自己则身处大树旁。她才醒觉原来姜石暗地里用了一道替身符,并跟自己互换位置,还把虞茴佈的结界据为己有。 虞茴自知法力不足,不能以同样招数克制对手,决意用掉身上最后一道召唤符。 霎时间,姜石的八方均被闪电所包围。萧萧蹄声震耳欲聋,彷彿雷鸣衝击姜石的耳膜。『轰隆』结界被炸得粉碎,剩下被烟雾熏得咳嗽的姜石。 这次虞茴学乖了,知道与师父硬碰不是办法,遂藉着瀰漫的灰尘作掩护,偷袭姜石的后背。 当剑尖触碰姜石皮肤的一瞬,他一下扭动身子,既闪过了虞茴的重击,同时一脚把她踢飞。经验丰富的姜石毫无松懈,使出『飞廉逐月』的功力躲至半空。 这一招轻功虞茴没有见识过,但也能把其与楚王好细腰分辨出来。楚王好细腰是透过改变重量而增强滞空能力,这招则是藉腿部肌肉的爆发力把身体弹飞。若不是受过长时间的体能训练,人体根本发不出这般怪力。 姜石的反应神经实在快得惊人,以疾风怒涛之势接近虞茴,水平的攻向她正面。虞茴见对方势不可挡,只好以退为进,弯腰躲避巧妙万变的剑招,又趁姜石往前倾的一剎那扭进了他的腰间,直取要害。若然是真正的决斗,此刻的姜石可算是九死一生。 虞茴心里欢呼『赢了!』却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一阵刺痛幻灭虞茴的白日梦,原来姜石手上的树枝已轻轻鞭在虞茴的左大腿,让她摔在地上。 虞茴这下乱了,连忙用眩目符麻痺姜石的动作,又跳到高处作势劈向他的额头。她当然不是使出全力,只求把姜石的出路封杀,点到即止。 但失去双目双耳的姜石如有神力般感知出对方的所在,又是一下飞廉逐月斜斜踩往地面,使身体水平往后退。 虞茴不忿,往前突击。恢復视力的姜石只觉虞茴这下错漏百出,只用单手抓紧她的右腕。 手腕穴道被封,虞茴的手臂酸痛难耐,不慎丢下了武器。她只好以擒拿的手法击向姜石的咽喉使他放手。 脱险的虞茴凝聚内力,从双掌击出。掌风让两旁的劲草猛烈摇摆,似有开山劈石的威力。相比轻功法术,虞茴最擅长的是内功,深厚的内力源自于从小习惯劳动的体魄。 若单纯比拼内力,姜石未必能胜过虞茴,但从外观之,姜石犹如跟小孩玩耍的大人,只是不断闪躲虞茴的掌法而不还手。难道是开始轻敌了? 虞茴见状,心里暗喜。原来连续的掌击都只是幌子,目的是要引姜石闪躲,再趁其未及反应时回去捡剑。 眼见虞茴重拾武器,姜石稍微专注了一点,又立即向后弯腰以躲过攻击,双手伸出作平衡,身躯呈十字状。 虞茴可惜这一剑落空了,却没有註意到姜石的右脚已经微微提起,作势踢向她的小腹。以姜石的腿功,如果面对真正的敌人,恐怕他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击得碎裂,虞茴唯一的本钱-内力亦不足以作免死金牌。 这下虞茴才知道自己的实力仍然弱得很。但比实力更重要的,是对战时的心态调整,这是性格急躁的虞茴最难学会。 『得罪了。』姜石直立作揖,神情肃穆,显然未曾放松。 虞茴自知落败,扔下木剑扬手。心想这傢伙的功力比当天强太多了,简直判若两人。是那隻婴灵的灵力太强吗?她绞尽脑汁也猜不透。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河北,鉅鹿 天空,是带灰的苍白。 灰色不属于乌云,却似是源于阵阵的骤雪。 一朵朵混着骨灰的雪花,落在兵士、战马身上。焚天烈焰在身后约四五里的战场烧着。 军人不是在慌忙逃难,看起来比较像是劫后的馀烬。 回想刚才从尸堆里拼命爬出的画面,一个看似只有十馀岁的少年吐得一地。 『妈的章邯!!!』一名盔甲掉得七零八落、满身绷带的士兵咒骂敌军的主帅。他正在马车上照顾一个奄奄一息、嘴巴与伤口不住冒血的老兵。 『该死的老天爷!无眼的老天爷!老子要回家!老子要女人!!!!』说话的是一名身穿重甲的副将。他祖籍纪郢,位于楚国的最南方。现在战场远在河北,思乡病最严重的莫过于他。 『闭上儂的臭嘴离我远点!免得天谴来到时殃及我了。』项庄拨弄光头上的雪花挖苦道。 『庄!想有命离开,就留口气暖胃吧。』项籍的声线沙哑,像是受了风寒。他摸摸自己热烫烫的额头,抱怨为何这副身体不争气。 颓废的军队途经山谷,那是一片还保存些许暖空气的乐土。可花天渐渐被染成暗胧,让他们无法不找个落脚之处,在项籍的带领下进入了一个幽暗的洞窟。栖息其中的寒鸦受惊而尽数飞出,低沉的啼鸣嘲笑着军人的失意。 盛怒的项庄捡起石块乱扔,想要驱散牠们,但鲜有地沉默的项籍让他不得不控制自己。 跪在地上,项籍默默对眼前一具尸体磕头。尸体虽然因天气寒冷而未有腐烂,但多日来不断脱水,成为乾尸。 项庄走上前,安慰堂兄道:『丧葬的事,不如就一切从简吧。相信这一定符合他的意愿。』他只想把尸体速速安葬,让项籍早日振作。 项籍不理他,纵然刚才逃难时他都一直抖擞精神,但都只是为了激起士兵们的求生意志。现在士兵们都睡了,有些则是精神恍惚,完全丢失了楚军本有的神采。 『等到风雪停了,我们就穿过峡谷,与当阳君的援兵会合。到时我们就可再起。』项籍忽然举手示意项庄安静。 『让他静静睡一觉...』项籍明显未从阴霾里走出。 『羽哥呀!说了多少遍这次不是儂的错?错的是秦军、是胡亥那狗皇帝。梁叔那次也是。你作为一军之帅,可以成熟一点吗??你连自己都不振作,怎样替梁叔他们报仇...』项庄忍不住了,一手抓起项籍硕大的身躯。『儂有没有认真听我说?!!有的就给我点表示别再窝囊,儂个懦夫!!』 项籍的身体软得像无骨的蛇,双眼不敢直视项庄,正确说应该是不敢直视任何一位将士。 北风颯颯,捲起千堆雪,冰封军人们的雄心,士气一蹶不振。 长达一个月的长征,脱离荒芜之地,与山西的援军会合,士兵们终于可有回两餐温饱,这亦是他们眼中唯一一点亮光。 有次一个馋嘴士兵到厨房找小吃,意外发现项籍竟把数隻碗狠狠摔在地上,神情激动,又在自言自语。 是心理阴影导致吗?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向人提起,更不敢上前阻止。 自那天起,项籍就经常一个人在厨房附近徘徊,没有人知道及过问他在干什么。 直至一天,士兵见到项籍把大量煮食用的饭锅摔碎弄破,才感到情况不妙,急忙通知其他同袍一同劝止。据说那天共动员了近十名魁梧巨汉才能制止他的疯癲行为。 一名在营中负责守门的卫兵得知主帅『疯掉了』,暗地里收拾包袱,趁军中大乱的机会逃走。 他祖籍河南丹阳,离山西不远,也成了他决意偷走的原因。 『龟儿子!遇到一点挫折就失心疯,还说自己是大将。』他这样想。 回到家后的他重新当起农夫,过回播种放牛的无聊日子。 终于等到秋收的一天,村口传来了项籍大败秦军的消息。 第十四章-殊途 (二) 灵,巫也。好祭鬼神曰灵。毛公曰神之精明者称灵。皆是也。 灵力,祀鬼神之力,或曰人之精气也。 鬼神,亡者也。或曰存于自然天地间之不朽、灵异者。既由自然而生,亦凭之缔于人也。 所谓灵力,就是自然之力。凡诞生于天地的事物都必定拥有。 凭藉其,能与世间万物作联系。 自文明愈趋发达,人类的生活逐步改善,亦不断建立起自己的城邦。 堂皇的殿宇、闹热的墟市,成为人与自然间最大的隔阂。 灵力,亦因而丧失。 虞茴就是个好例子。这半年来在长安生活,让她习惯了城市的文化。 这正好让姜石感到苦恼。 这天,虞茴又在吞嚥着姜石的『健康餐』。『吞嚥』二字绝无用错。 『怎么了?在长安享受惯了,吃惯好东西,就对这些看不上?』姜石把虞茴吃剩的大豆、素菜夹到自己碗里。 『切,你都真的不了解我们的生活了。就算你已累积一定名气,若仍未是红牌,都只可以吃如同餿水的狗屎饭菜!比这些难吃千倍万倍的都有。』 『那既然这些好吃那么多,儂就应该好好珍惜!这些食物呢,都是我为了教导儂法术而安排。』姜石的回答让虞茴更不满。 『现今时代的人呢,就习惯了享受。儂从小都有父母照顾,自然受不了我们的清修生活。』 『呵!那你就是说我的生活比你幸福得多,不了解世间疾苦哦。』 『的确。』 ... 『难道儂就不奇怪,为何一般人不能像我们方士一样,法力无边,通天遁地吗?』姜石用长辈的语气训斥虞茴,让她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其实呢,每个人打从出生开始,都有灵力。不信的话,儂就想想那隻婴灵。但随着人慢慢长大,有了七情六欲,思绪逐渐不稳定而打乱体内的五行循环,產生秽气。还有?的饮食习惯都有影响哦。』所谓秽气,就是人体内不乾净、不流通的坏气,是让灵力淤塞体内、无法使出的元兇。 『人家有钱的就大鱼大肉,我这种穷人就咸鱼青菜,当然不健康。』虞茴小口的扒着白饭,觉得只少可以补充体力。 『可不是这个问题。儂看儂的厨房...』姜石指着一个小缸说:『...儂经常吃这些醃菜、咸鱼等,对身体不好的。要吃,就应该吃新鲜鱼,新鲜蔬果嘛。』 『我又不是经常住在这,新鲜的食物咋个可以放楞个久咧。』 『说到底,都是生活习惯的问题。比如说儂的好姐妹小红,我经常见到她醉醺醺的到茅房吐,就是因为干活时喝太多酒。酒味辛辣,尤其伤肝。还有儂那个野蛮前辈,整天都吃着甜食,我看着都觉得牙酸了。』 虞茴自然知道他指的是阿紫,只是想不到冷傲的阿紫竟是个爱吃甜点的。一方面,她又对姜石过人的观察力感到惊讶。 『那大师姐的身段都保养得不错!』她嘰的一声笑了出来。 『不好笑呢!连妖魔鬼怪都懂得躲在不见天日的深山里,以避免灵力耗损。作为修道之人就更应该要懂得节制,远离世俗,不可以连饮食都挑三挑四的。』又是虞茴最讨厌的说教。 其实虞茴强健的体魄非常有助于学习法术。就算来了长安以后,她家里的米都是自己亲手所糴,并未停下辛劳的锻炼。 用完午膳,他们俩又如常的走到屋前空地练功。过了半个月,姜石的伤势已完全康復,连伤口里的邪气都已祓除,可以开始教导些较高级,亦较危险的招数。 姜石与虞茴相对而立,正午的阳光洒于平原,使周遭事物背光。一幅留白的泼墨山水。 『站得楞个远,要干啥子?』 『让儂打我。』 『哦?』 『用尽一切办法攻过来,不必拘泥任何方式。就算用不是我教儂的招数也可以。』认识姜石之前,虞茴没学过武功,更别说仙法,自然不会有其他招数。 虞茴心里想,用剑攻击似乎太普通;用穆王八骏又怕威力太大弄伤姜石,加上製作符咒的方法异常复杂,最好不要乱用。 虞茴又见姜石手上没有任何武器,便决定用『那』与其正面交锋,不做任何防范。 只见她一下箭步,闪至姜石身前约三米的距离。 姜石面不改容,翘着双手。 这稍微惹怒了虞茴,便掏出足足五张爆火符,召出炽热如太阳的火球。一下霹靂,让眼前的事物全数沐浴于火海。 虞茴知道姜石一定有办法脱险,却未料他早已到达自己背后,而本应把他成灰烬的烈火瞬间熄灭(应该说是消失)。 虞茴惊愕,姜石则摆出挑衅的动作示意她继续攻击。虞茴知道他一定施了什么法术,更有意欲『逼使』他说出真相,遂用上了昨天才学会的新法术。 姜石只觉手脚僵硬,像空气中有一股压力四面八方袭来,他就猜到虞茴打了什么主意。 她的衣袖捲起,袒露白滑的手臂,上面闪亮出犹如符文的蓝光,手心发出的无形压力把姜石推往石壁。 这为目前虞茴学过的仙法中威力第二大的『排山符』,以强大的重力把敌人彻底压垮。 姜石动弹不得,但依然神态自若,似乎毫不怕那股足以撕破自己身体的威力。 『这样一来,你都应该肯说...嗯???』忽然,虞茴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竟已近乎被抽乾,立即发动飞廉逐月作水平移动,一个筋斗翻到一块大石后。 『啪啦...』一声巨响吓得虞茴往后退了数步。 大石竟然不可思议地往内部碎裂。说清楚点就是像有某些东西在里面吞吃整块大石。 不止大石本身,连周围的空间都出现了裂纹。直线状的裂纹慢慢弯曲成蛇形,又似河流般蜿蜒至大石的中心,形成漩涡。 姜石眼见虞茴被吓得膛目结舌,决定收手向她解释一切,却发现这初生之犊竟无知地尝试破解自己佈的法术。 『笨蛋!』姜石知道如此下去会危及虞茴的性命,大喝一声企图阻止衝动的她。 第十四章-殊途(三) 他这一喝气运丹田,加上现在位于山林中,回音使得声浪扩至极限,。若是毫无内功底子的人,早已被震飞数十丈之远。 可惜虞茴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继续往前衝,犹如金属被磁石所吸引一般。 姜石飞快赶至,伸出肉掌紧握虞茴的桃木剑。谁知她这一击用上了十成功力,威力足以削铁如泥,何况人的手。 『擦!!』一下让人噁心的声音,伴随着数道光芒从手心蔓延,开成如火红莲。 同时那不断蚕食四周的漩涡慢慢松开,消失。 虞茴先是一下讶异,后是一下顰眉,凝视着姜石的左掌。她没有说话,只是从身上布衣撕下了一小片,用力按在姜石的伤口,替他止血,之后又细心帮他包扎。 虞茴此刻只慨叹为何自己总是为他带来麻烦,这次还是因着自己的无知。 观察入微的姜石当然知道虞茴的心思,但反而自责又要让她为自己费心。 两人于心有愧般低下头。 姜石的身形略高于虞茴,在她没有留意下,对其面容仔细观察了一番。 往日,他们『师徒』俩总是打打闹闹的。这是姜石第一次看见虞茴沉默、失落。 他知道不该这样想,但他觉得眼前的虞茴散发一种特殊的魅力,系着他心头。这种牵掛,不是作为师父对弟子的爱护,而是作为男人对女性的爱欲。 姜石不自觉靠近正帮他包扎的虞茴,顷刻觉得自己比任何鬼怪更像兽。从小以来的清修将付诸流水,他却不在乎。 而让他清醒过来的,是一把熟悉且烦厌的声音。 『喂喂喂!!?是干啥了?成何体统...』声音的主人跑过来把姜石拉开。『...分开点分开点!!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吗?』虞茴一看,原来是姜石的师兄。 姜石擦乾满头的大汗,对师兄说:『人家就是想帮我包扎...』 『帮儂要帮到偎在儂身上吗?还有儂这么多天来就住在这个姑娘家里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儂疯了?儂可知道这么多天来,我都要一个人处理法事,耗损我不少灵力。也算了,但儂竟然在这风流快活?害得我办完法事后就翻转整个长安城找儂,原来儂就躲在山上跟她...誒!』他不愿继续说下去。 虞茴对师兄连珠发炮的责备感到有趣可笑,心想姜石居然都会有剋星。 『嘘,冷静!!儂吓坏她了、我...我就是打算把伤养好了才去找儂,免得儂担心呢。』姜石急忙耳语道。 『哼!』 『咳咳...』姜石清清喉咙道:『向儂介绍,这位是我的师兄-姜鸿。儂就应该叫他师伯了。』 虞茴对姜石自认师父一事已经麻木,反而好奇为何两人的姓氏会碰巧一样,难道是亲兄弟? 『师伯?儂收了她当弟子?哎哟,呸呸呸!!道门清净地,岂容一个女子加入,破坏清规呢?刚才儂还要教她那么危险的招数,弄得自己受伤了。』 『师兄,现在是啥年代?连大秦都灭亡了,怎么儂的思想还停留在春秋战国的呢?这样比喻也不对,连战国的亚圣都懂得『嫂溺不援,豺狼也』的道理咧。依我说,儂应该是活在大洪荒时代的人嘛。』姜石说着一大堆虞茴听不明白的话,让她抓破头皮。 『还有呢,当年师父教我们『虫噬』的时候都要亲身示范,难道你就是质疑师父的教法?况且『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教她仙法,现在我受伤了她照顾师父报恩,难道也有错?』他学着姜鸿爱引用的口吻回应,让滔滔不绝的他戛然而止。』 『这...我就先别说儂,来!拿回儂的东西。』他一手把一个钱袋递给姜石,原来他之前丢了在梨花阁的。姜石检查,发现里面多了很多铜钱,就知道是姜鸿放进去的酬金。 『别乱用!只怕之后的路程上你又不知道惹啥麻烦了,给你傍身的!』姜石虽然没有参与法事,但也大概知道一个富有家庭会给的酬金数目。师兄分给他的起码佔当中的一半以上。 『哦?我们不就是沿路来沿路走吗?』姜石对姜鸿的口吻用词感到奇怪,心想难道之后还有什么新的差事? 『前几天师父差人送信来长安,原来我们离开彭城之后不久,就有一个雒阳县令来信,说近日有不少百姓在山上无故失踪,极有可能跟那里近郊作祟的妖怪有关,要我们立即出发。』 『蛤?雒阳?!就是我们要绕路?』『对。所以,给儂的钱就千万别乱用。』 姜石不语,想了想,打开钱袋掏出约三分二的银两,放到虞茴手掌上。虞茴的小手盛不了那么多,不少铜钱叮叮噹噹的跌在地上。 『儂...这是?』姜鸿眉头一蹙,指着虞茴的手问道。 姜石不理他,只拾起地上的铜钱,对虞茴道:『儂不是说要救好姐妹吗?这样,就是最好的办法。』 办法?什么办法要用上那么多钱?虞茴马上就知道,姜石的意思是要自己为姑娘们(当然包括她本人)赎身。 『儂和那位夏嬋姑娘工作的日子最短,花费一定最少。目前最困难的,应该是春桃姑娘她们,尤其是小红姑娘和阿紫姑娘呢。』 『其实,我先救红姐、桃姐,然后再储钱就大师姐就得了。』 『誒!儂也太不公平了吧,只想着救自己最熟的。』 『那不如你给钱我赎了全部姑娘好不好?我就想到夏嬋最不会被人欺负,才不优先考虑她。』 『我当然花不起那么多,除非我跟师兄以后连饭都不用吃,车都不用坐。只是夏嬋姑娘武功这么高,可以跟儂以后互相照应嘛。』他这句话其实在讽刺虞茴的功力有限,但脑筋不太灵活的虞茴想不到,只觉得姜石这样说也有道理,亦说明他不是个偽善的人。 『那就谢啦。以后,我也算是你们门派的一份子咯。』姜石微笑点点头。虞茴对自己正式成为『捉妖师』感到兴奋无比。 『笨蛋!别再给我擅自作决定!!!』多次遭无视的师兄恼羞成怒,禁不住吶喊。 『别那么小气嘛师兄,儂忘了师父的教诲吗?他说我们修道之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轻易动怒,要冷静应对。只要那件事不违反天理,就由它过去。』 『儂...!』 『反正就是去雒阳吧,这里过去半个月都不用,哪里要那么多钱?况且儂是师兄,吃饭坐车一向都是儂付的。』 『谁说差事只有一件?!』『哦?』 『前几天我找儂的时候经过梨花阁,一个姑娘走过来给了我这个。』他递出了一块丝帛,显然是属于富有人家。 姜石细读上面的字,是一个地址:『长安东郊百二里新丰鸿门』鸿门,乃一条南背驪山北面渭河的老村落,也是由潼关通长安之要道。 『鸿门?离这里不远哦。我们不如先去那里,解决了问题再去雒阳?』 『哼!儂就看得太简单了。儂可知道给我这个的姑娘怎样说?』 姜石摇头。 『她说是一个身穿蓑衣,头戴草帽的神秘男子去梨花阁询问我的下落,然后就留下这个要她拿去陈府给我。碰巧那天我在街上到处找儂,才那么快交到我手上。』 『一个打扮奇异的男子要把这个地址交给儂?难道他认识儂,但又不想儂认出他?』 『我还怀疑他之前一直跟踪我,才知道我在长安。所以这个人的来头,一定不简单。』 『儂恐防有诈?』 姜鸿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既然对方来头不凡,但也要找我们帮忙,那碰到的问题肯定不容忽视。』 姜鸿的实力,姜石最清楚不过。要是他们真的中伏,如被仇家寻仇,要平安脱险也不是难事。他们真正担心的,是倘若因这耽误了雒阳县令的差事,赔上的除了声誉,还有更多百姓的性命。 『那就让我去。』姜鸿话音毕落,虞茴就抢着说。兄弟俩皆感愕然,说不出话儿。 『既然那个啥子雒阳县令的差事那么紧急,你们就快去。这个叫鸿门的地方就由我去!』虞茴毛遂自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 『儂别说笑吧,我要儂做的是去救儂的好姐妹,不是多管间事!』姜石忽然严肃起来。 『啥子叫多管间事?我可是你们的弟子,把差事交给我办是应该的,就当是给我的考验吧。更重要的是,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吗?』 两人面面相覷,想不到反驳虞茴的理由。姜石想到刚才之所以阻止虞茴,可能是出于对女性的歧视,羞愧得很。 姜鸿呢?他本想以免得虞茴羞辱门派为由拒绝,却想到如果要同时办妥两件事根本别无他法。而且与其把一个随时祸及百姓,难度如此高的任务交给她,倒不如要她去办这个内容不详的好了。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赌一把。 虞茴见状,边笑边伸出空空如也的左手。 姜石不解,虞茴便道:『生活费呀。不是说过由前辈负责吗?』 『哎哟!儂也挺无赖的,明明平日都赚不少钱,刚才我又给儂那么多,还要得寸进尺?』姜石鲜有地对虞茴发火。 『那是用来赎身的,我现在要的是生、活、费!除非我以后饭都不用吃,车都不用坐。』 姜鸿听后哈哈大笑,指着师弟耻笑道:『这就是儂整天驳我嘴的后果!』 姜石一时间孤立无援,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第十五章-骇人怪物 夕阳如焰,灼烧大地,却曳着长长的阴影。 位于山麓的一所茶寮,店小二正在拍醒倒在地上昏睡的醉汉。『客官、客官,您醒醒吧!』 醉汉用力甩手,差点打中小二的脸。『狗娘养的龟儿子!!连老子的午觉都要吵醒了吧?!!!』醉汉大骂脏话,又把酒泼在小二脸上。 『不、不是...只是、您都已经睡了两三个时辰咯。您看...』小二指了指门外的一对年轻夫妇。原来现在茶寮刚好满座,弄得他们要等位子。而眾多桌的客人里,只有醉汉已经吃完(一段时间),小二唯有请他让座。 『哼!老子喜欢坐好久就坐好久,何时到你管?』这时四周的客人纷纷指着醉汉议论,有的还直接叫他滚蛋,让他不要碍着人家做生意。 醉汉发觉形势不利,唯有边打嗝边脚步浮沉的离开,经过少妇身边时,还猥琐的打量了她一番。 他家在长安城郊,离虞茴的家约三四里路,但跟她并不认识。 走在回家路上,醉汉没有停止过咒骂。数天前他回家时,刚好碰到妻子与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苟合。他自问成亲以来从没做过对不起妻子的事,为何要落得如此下场?还成为了村民们的笑柄。 『臭婊子!臭母狗!贱货!胆敢勾汉子?今晚看我如何把你和那个混蛋五马分尸!如果连孩子都生了,男的杀、女的买去火坑!!』醉汉指着火烧云,语无伦次的骂道,还差点摔了一跤。 『咕嚕咕嚕...』又是一大口的喝。 突然,他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什么,竟然见到茂林里出现了一位女子。女子正值妙龄,却手抱襁褓。 醉汉想,自己这几晚都在外面卖醉,没有抱过女人、嗅过女人香,把心一横吊着她尾。 一直走一直走,女子发觉醉汉正在身后,她怔了怔,把孩子抱的更紧。 『喂!小姑娘,一个人吗?』她当然不是,还有手上的婴孩。她不回应醉汉,只是别过脸,轻轻摇了摇抱着的婴孩。醉汉见她不理睬自己,心里不忿,一手抓住女子的手腕。但女子的力气却非比寻常,一下把甩开。 她始终不肯面向自己,让倒地的醉汉气得眼冒火星。『切!果然天下乌鸦一样黑,世上都没有不是婊子的女人!』 『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 ...?! 醉汉首次听到她讲话,语音沉稳冷酷,与其少女般的身段不太相称。她不断摇着婴孩,但醉汉一点哭声都听不到,一阵纳闷。 也许是受酒精所影响,他只是想把这不识趣的女人教训教训。他用力把女子推跌,如狼般扑在她身上,让『婴孩』像皮球般滚动在地。慾火攻心,他正要好好发洩,但下一秒他将要后悔。 插插...!! 『唔嗯?』醉汉只觉喉头一甜,湿润。 他总算看见了女子的正面,沾满鲜血的樱唇露出利如刀刃的尖牙,嘴巴里伸出一条紫蓝色的长舌,舔着醉汉脖子上的伤口。 她衣衫很单薄,从衣领到胸口的位置宽松敞开。忽然,一双漆黑的『翅膀』状物体从她的腰间伸出,把衣服撑破。一身吹弹可破的乳肌,带着幽玄的魅惑,在醉汉面前一览无遗。 女子眨了眨媚眼,碧绿的双眸像翡翠,让垂死的醉汉不禁讚叹:『很美...』 他松开按着喉咙的双手,全身血液流光,尸体苍白得像人偶。 女子微微一笑,从赤裸的身上和襁褓巾里释放出(应该说鑽出)一大堆骨瘦如柴的灰鸟,包围醉汉的尸身,把它吞噬、消化。 她遥望远处,看着那曾是她故乡,她家的繁华城镇。 流泪,不是怀念和感动 却是怨恨与杀欲。 第十六章-大闹长安(一) 『妈的!还有楞个多。』虞茴打算处理掉家里积存的食物,却发现数量多得惊人,若就此扔掉,似乎太浪费了。 『搬来这楞个久都找不到一家认识的,难道要送给其他姑娘?但也太麻烦了吧。』她按着太阳穴以减轻头痛。思量了半天,终于决定把一些较新鲜,容易变坏的食材弃掉,只留下一些肉乾和蜜饯作乾粮,预备上路时吃,反正她之后都不打算回长安住了。 之后,虞茴就把姜石临走前留下的数卷竹简,里面记载的都是冗长的口诀、看不懂的运气心法、打坐法门及妖怪目录等。当中最受虞茴注视的,是上次和姜石对战时他使出的一记『虫噬』。为了不再重蹈覆辙,虞茴决意把这招练得炉火纯青,像师父一样能收放自如。 除了各式各样的教材外,姜石还留了一个地址给虞茴-『彭城西行二十里栒状山玄圣门』。虞茴心想,要去楚国这种偏远的地方绝不容易,而且路途跋涉,行程都是日后慢慢再想。她于是背好包袱,准备出发。 今天虞茴换了一套蓝色(但因太旧而变了灰色)的短打,穿了胡裤,又随意束了条腰带,绑头巾,穿靴子,一个流氓的打扮。 走在羊肠小径上,虞茴拿着一卷竹简阅读,那是一部游记,据说是大禹治水后四处游歷,把途中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包括各种珍禽异兽,奇风异俗。后世的人,又在上面加插了各种妖魔鬼怪的详细描述,成为一部修炼仙道之人必读的秘籍。 虞茴懂的字不算很多,只好细阅上面的图画,全是一些三尖八角、半人半兽的怪物,让她噁心。想到自己日后就要跟这群丑八怪对抗,她开始打了退堂鼓。 天色渐暗,虞茴加紧脚步入城。自她开始修炼仙法以来,就对时间变得敏感,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晚上从不在外流连,只怕『大祸时』的来临。不是胆小,而是懂得了保护自己,这是身为捉妖师的首要条件。 来到长安,却已入黑,城门已关上。一般人碰到这情况只有两个办法:一,在郊外露宿(她知道不可以);二,用钱解决(她不想亦不能)。 那唯一的办法,就是避过卫兵的眼目,偷偷进城。怎样做得到?她先找了个草从躲起来,翻了翻姜石留给自己的法宝,拿出了一把红色花纹的弓及两支短箭。 虞茴在弓上搭了一支箭并对准一名卫兵的手臂,用力拉弓、一下放手。 箭头飞插到卫兵的二头肌,到他反应过来,已经应声倒地,昏睡过去。原来这只是麻痺箭,威力弱小,只求让敌人昏迷一段时间。如是者,虞茴又迷晕了另外数名巡逻的士兵。然后接下来的,才真正考验虞茴的技巧。她唸起替身咒,集中精神想着其中一名士兵的样子,就跟他互换了位置。 计划成功了的虞茴兴奋万分,却不忘立即走到街上,混入人群中。 长安城北,依旧灯火通明,宝马雕车时常经过。纵使现在已是一月,离新年已过了三个月,但四周仍比肩继踵,让虞茴差点喘不了气。 走了那么久,虞茴的肚子都饿了,穿过大街小巷,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档摊,却无奈手头上的钱不多,若然吃贵了一点,之??后就难以替姐妹们赎身。她本想回到梨花阁拿自己的私房钱,但又想到个更好的办法。 金漆招牌上写着『瑞天米行』四个大字。 这店舖跟档摊位于同一条街,有一个店员正在热烈宣传,声称他们的米是全中原最优质最好吃的,大多来自大楚和百越等适合种植稻米之地,欢迎游客们购买。居然用『全中原』来形容自己,真够无耻。 虞茴走进米行,见到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商人(让虞茴联想到宋老闆)。『誒!这位少侠来看看,我们店的米都经严格筛选,全部来自中原的各大產米地,包括...』他滔滔不绝的让虞茴十分厌烦。 『行了行了!我来不是给你买米的。』虞茴的声音揭露她女性的身份,亦吓了老闆一跳。 『你你你...你是那晚那个...』 『对,就是我-虞、茴!』身穿的短打覆盖隆起的胸部,加上粗野、男性化的打扮叫人误会她的性别。 『请问、虞茴姑娘有何贵干呢?』 『拿钱...』 『蛤?』 『蛤啥子?当晚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当、当晚我就喝醉,事情都记不清楚了。』虞茴心里暗喜,知道这傢伙定是个冤大头,可以好好敲诈一笔。 『哼!那晚,你不是说我很漂亮,演曲又好听,想邀请我独自为你表演吗?还说表演得好就给我还说表演得好就给我一百二十两哦。』老闆邀请虞茴独自表演却是事实,但一百二十两这数目只是子虚乌有。 『你、你又不是歌女,我咋个会请你独自给我表演呢?更何况,一百二十两...』一百二十两铜钱足足等于五鎰黄金之多,老闆当然不会就范。 『见你那晚都安分守己,没对我毛手毛脚,勉强算是个君子,就随便骗你一百二十两,不过分哦。』虞茴心里想。『喂!你这算是抵赖了吧?你当时明明大讚我,把我捧到天上了,但现在又反口?!』虞茴运起内力,一下拍在木柜檯上,弄出一条长裂痕。 木头碎裂的声音惊动路人,惹得他们全部望向米行。 『虞茴姑娘,您这就让我难做了。』『对吗?你不守承诺,弄得我没钱赚我也很难做。所以,这样很公平。』 老闆一阵沉默,又进了帐房一段时间,期间进进出出的,让虞茴头都晕了。大概一刻鐘时间,老闆就拿了一份用布紧裹着的东西出来。他一打开,虞茴就见到里面藏着黄金。 『这里,共有黄金四鎰,我们店只能给得起这么多,您、就请高抬贵手吧...』老闆低声下气道,又九十度弯腰。 虞茴心里一算,这里共有九十六两,数目绝对不少,而且自己的本意又不是要刻意为难他,就一手把布包抢过来。 『在下谢过虞茴姑娘,欢迎姑娘下次、不!望姑娘...旅途上愉快。』他见虞茴一身粗獷的打扮,就猜她是要出远门,临忙纠正自己的口误道。 见虞茴的身影消失于人群中,老闆才敢去抹一额冷汗。 第十六章-大闹长安(二) 去梨花阁的路上,虞茴买了一个大大的豆茸包作晚饭。 包子的甜味充满口腔,虞茴只想用『幸福』来形容此等感觉,但下刻的画面却让她马上扔下美食。 只见梨花阁的门前聚集起人群,本来是十分正常的事,但从他们的脸色动作看来,似乎发生什么大事了。 虞茴焦急地推开拥挤的人群,进到了梨花阁大门。她惊愕里面竟一桌客人都没有,二楼东侧更有多个龟奴和婢女走来走去。 正当虞茴想要上前探个究竟时,一双冰冷的细手牵着她的手臂。她一看过去,就认出那人是其中一名妓女『珍珠』。 『公子,来光顾吗?来,让我带你上房...誒誒誒!!公子这边、这边。』她见虞茴想要窥探下人们的举动,马上把她拉向相反方向。 『啥子公子?我都认不出来吗?』虞茴甩开珍珠的手。记得她就是接客的妓女中经常欺负排挤小红的一员,虞茴当然不跟她客气。 『你...你是虞茴?你这副打扮是干嘛呢?总管还说过你一个月不能回来耶,现在还未到哦。』『我、是来喝花酒的。』虞茴想了想道。 『你就别戏弄我了,你一个女儿身咋个会做这种事情?除非...你跟乐师一样吧。』 『少说废话,叫红姐、大师姐、桃姐和小嬋来见我。』虞茴单刀直入,只想快点把姐妹们救离这人间炼狱。珍珠当然不想理她,只是白了虞茴一眼。 『哼!你是故意跟我过不去?但无论多么笨的人吶,总不会跟这个过不去。』虞茴从包袱里掏出价值二十四两的黄金,使得珍珠眼前一亮。 『你都晓得,在这工作都是朝不保夕的,难得有一个机会,咋个要为了一口气而白白浪费呢?』珍珠终于动摇,收下了黄金,但又不甘低头的道:『我先去请示大娘。她首肯了,再决定。』 『大娘?那个贱人回来了?她还有脸回...』未等虞茴讲完,珍珠就走往鴇母办公的房间去了。 虞茴总觉不安,决定尾随珍珠去到办公房的外面。只见珍珠战战兢兢的推门而进,这让虞茴不明所以,想起平日鴇母都装起偽善的模样,对姑娘诸般问候关怀(噁!),珍珠此刻的反应也太奇怪了。 『日你娘的!你这废物...』连珠发炮的脏话从鴇母的嘴里爆发出,连带着数下猛烈的撞击声。 虞茴这次躲在一旁静观其变,都不管鴇母为何对某人如此责打,她只求把几个姐妹救走。 三鎰黄金-春桃 五十两铜钱-夏嬋 姜石给的生活费?-自己 私房钱加袋里剩下的钱?(可能再问人借)-阿紫和小红 珍珠走进房里,俄而,便跟鴇母一同出来。她的脸色狰狞像恶鬼,显然早已对姑娘们撕破假面具。 『虞茴!没我的通知,你回来干啥子?』语气让人感受到她的毒辣、霸道。 虞茴克制自己的怒气,回答说:『我想让阿紫、小红、春桃、夏嬋四位姑娘来服侍我。』她故意用嫖客的口吻说。 ... 『如果你嫌我给的钱不够,我可以再加。』虞茴指着珍珠手上的黄金道,又拿出了一串共二十两的铜钱。 剩下的全部都只能作赎身之用了。 没想到,鴇母竟把珍珠手上的黄金抢了过来,又拿走虞茴的铜钱,暴现贪婪之色。以平日一个不富有的客人来说,这笔钱绝对算多,让鴇母爽快答应了。店里无人,虞茴便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等了一阵子,阿紫、春桃和夏嬋三人便从楼梯下来,唯独不见小红。虞茴一看,只觉三人都比以前消瘦了,心里甚不是滋味,觉得八九成都是鴇母害得。 她们与半个月没见的虞茴重逢,纷纷热情地跟其拥抱,春桃更失控落泪。 阿紫表示小红正在服侍客人而不能过来,又问虞茴今次来的目的。 『蛤?你成为了捉妖师?还是那个英俊小师傅教你的,哎哟真让人羡慕!』春心荡漾的春桃捂着发红的脸。 『你看你,又在发花痴了。认真一点好不好?』阿紫抱怨道,她目前只想认真听听虞茴的赎身大计。 虞茴留意到阿紫的转变,她似乎对自己跟姜石学法术一事没太大反应,也许是小雨的事让她彻底相信了这种天方夜谭的东西。 『其实呢,我手头上的钱不是很多。我算过,要赎桃姐大概要三鎰黄金(九十六两),赎小嬋呢,就要五十两。剩下的大师姐和红姐,就得靠我的私房钱了。』 姑娘们瞬间静默,彷彿梦想落空。她们本来想五姐妹一起脱离这鬼地方,但目前看来,这一点都不容易达成。她们知道以虞茴的资歷,根本储不了多少钱,就算只替小红赎身,也是难比登天。 『也、不用担心,若然我的积储不够,我寧愿不替自己赎身,也会救你们出去,反正我会武功,要走的话,他们无人能阻。再不是,我和夏嬋合作,护送您们三个杀出梨花阁,保证无人胆敢靠近!』她半说笑半认真地说,但姐妹们都笑不出。 其实这是虞茴所想的下下策,如果真的事与愿违,她绝对做得出。 『对了,其实刚才二楼发生什么事了?』虞茴不是为了转移话题,而是为姐妹们的安全着想。 听到虞茴的疑问,不仅夏嬋,阿紫春桃都有口难言地面面相覷,支支吾吾说出了一个叫人战栗的真相。 她们谈着谈着,没有留意到,一双怨毒、瞋怒的碧眼正从窗外凝视自己。 第十七章-百鬼夜行(一) 今日,第三天 梨花阁已经连续三日受到恐吓。 血淋淋的人体残肢被放置于大门外,第一个发现的路人还当场被吓晕了。 是谁干的呢?至今还没有人知道。唯一知道的,是那人肯定在夜半行动,才能使不知鬼不觉的下手。另外一个疑点是,那些残肢的主人是谁?所以这件事不仅是恐吓,还涉及杀人案。 虞茴知道来龙去脉后,便致力于为姐妹找出真相。持续的调查使她的身子累坏了,日上三竿还在呼呼大睡。让她最苦恼的是,就算兇手不是人,都总会留下线索,但今次竟然连犬神都毫无头绪。 闺房内,虞茴趴睡在床上,大被蒙头,没留意一个高挑的身影正悄然溜进。 『他』打开柜子,拿去里面的一个钱袋,静謐地离开了房间。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夕阳西斜在窗外厚厚的积雪上,融出滴滴答答的水声。连续的噪音让虞茴清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竟是一名婢女,她笑意盈盈的站在床前。 『虞茴姑娘,您可以走了。』虞茴听到她这句本应感到高兴,但却是一阵纳闷和不安。 『哦!』她若有所思的走向柜子,发现本放在里面的钱袋不见了。她转头就问:『为啥子我可以走?你说清楚一点儿。』 『就...就是阿紫姑娘和小红姑娘替您赎身了。您都是快收拾好东西吧,我还要去通知春桃姑娘和夏嬋姑娘。』她速速离去了。 虞茴呆了一会,便疾步奔向一楼。她现在已经不是妓女,所以不再化妆。 她推开办公房的木门,只见小红和阿紫都在里面,似乎正跟鴇母在商谈。虞茴什么都不说,只跪在地上,道:『我求你,大娘!我不赎身了,你放了红姐她们就行了,我跟她们交换,求你了。』 『哼!钱都给了,现在才来反悔?也太晏了吧!』鴇母点算着赚得的钱,得意的道。 虞茴知道她是个唯利是图的人,谈不过,就转移向阿紫和小红。『为什么您们要这样做?我不是说过自己不赎身都要来救您们吗?』 阿紫不说话,只有小红轻声对虞茴道:『雷就别担心那摸多了,反正有阿紫姐跟偶富相照应,偶们不会有问题的。』 『不就是吗!你看小紫和小红多听话,不像你一样会随时搞破坏。我们梨花阁出楞个多事,也就是你来了之后惹来的!你说,我不赶你走赶谁走呢?』 盛怒的虞茴只想把鴇母碎尸万段,却被阿紫牢牢拉扯住。 『您这干啥子咯?』 『我麻烦你醒醒...』 ... 『...你可晓得,我们刚才都为你们付出了多少?前几天,你说你打算用储起来的私房钱帮我和小红赎身。我就已经死心,因为那根本连十分之一的钱都不够给!』阿紫越说越激动。 『就算是你虞茴...还有春桃,那小师傅给你的铜钱、黄金(其实是骗来的)根本不够赎你们的身。你们的赎金是我和小红替你们给的!!』虞茴如梦初醒,这才知道为何桌上的钱袋里还有不少的铜币。 『我们刚才给的,都是手头上仅有的积储。所以我拜託你...』她开始流泪,弄得眼妆都花了。『别让我们的付出白费!』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虞茴收拾着自己的包袱,把一些留了在梨花阁的物品一併收拾好。她全程摇头叹息,毕竟跟自己最好感情的小红、自己有难时总是挺身而出的阿紫,她都无法救走。 她拿起一双珍珠耳环,记得是小红第一天送给自己的。想到要跟她们分别,又不知道那贱妇会如何欺负她们,虞茴后悔当初自己不努力上位,赚多点钱作赎金。 『你这狗日的贱货!不是很好武功的吗?搬点东西动漫手慢脚的。别以为你给赎了身就可以得意洋洋,正月一天未完,你都是我的狗!!!』一看,见到鴇母一脚踢在夏嬋的背脊,显然是欺负她不会驳嘴。『既然这几天没得生意,你们就给我好好打扫乾净,??别让我见到一颗尘埃!』 夏嬋自觉被歧视,加上自己将不再是梨花阁的姑娘,于是壮起胆来,扔下手上的东西。 鴇母瞪起双眼,一巴打在夏嬋的左脸。幸好她的步站得稳,不至被打得跌倒。『你疯了吧?!!敢逆我意?告诉你,你一天仍是我的员工,就得听我的。否则我报官也行。你个狗日的臭丫头!!』她不断用手指戳夏嬋的太阳穴,但随即被虞茴所阻止。 『警告你!做事嫑太过分,否则你这隻手,我日妈现在就给你废逑咯!!』虞茴用力抓紧鴇母的手臂,把她弄痛得连连叫苦。 『呵!现在有毛有翼晓得飞了是吧?当初是谁给你有地方住,有饱饭吃?做人最好懂得知恩图报!』鴇母气得青筋暴起,脸色一阵发青一阵发紫。 虞茴冷笑一声道:『先不论你当初给我吃的是不是饱饭,但你现在把我们当成畜牲凌辱,我岂可就此罢休?!』 鴇母疯狂的狞笑,又继续对虞茴道:『你儘管得意!等你走咯,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那两个好闺蜜!!』 握紧拳头... 『到时候,我会安排她们服侍整个长安最淫荡的富翁,黄大爷。』 气运丹田... 『听说呢,他是有花柳的!嘻嘻嘻......』虞茴用尽浑身的力气,一掌把鴇母打得吐血,倒在地上呻吟。她这一下没出尽全力,否则鴇母的肋骨早已断裂。 『你最好弄清自己的立场!我离开长安之后会跟姐姐她们保持联络,若然她们有啥子状况,我用法术马上就会得知,到时候你项上的人头...』虞茴把内力凝聚手心,一下击出,把一道屏风打得粉碎。『...犹如此屏风!!』姑娘们纷纷心寒,觉得眼前的虞茴森然可畏,但又对她產生了一种无比的敬佩。 鴇母被吓得呆若木鸡,只双眼无神的看着虞茴。她久久不站起来,一直坐在地上。 『小嬋不用怕,以后没得人能欺负我们了。』虞茴牵起夏嬋的手,只见她轻轻点头示好。 『还有红姐她们也是,我会用法术确保她们的安全,不会让...』 『哇!!!!!』尖叫声传遍梨花阁。 春桃捂着嘴巴发抖,吓得花容失色。再看鴇母,她嘴角流出血丝,整个人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虞茴大吃一惊,明明自己刚才已控制好力度,不足以致命。但又仔细一想:『她死逑了不是更好吗?所有的姑娘都可以安心咯。』 阿紫是所有妓女中最大胆的,立即上前检查鴇母的尸体,发现一块黑色的『碎片』紧紧插在后脑,正是死因所在。 虞茴二话不说,唸咒、唤出犬神。 惊人的结果,那凶器并不属于任何人造物品,而是妖气四溢。更可怕的是,兇手仍在附近,就在... 『窗外!!!』虞茴发现刚才鴇母身后的窗子大开,使得寒风洩进,把大厅冻得冰封。 她拔出木剑,一下翻过窗台,在瓦片上健步如飞,腿功似乎比以往进步了。她跑呀跑,追踪着残留的妖气,但又突然止步。 『狗日的龟儿子!又跑去哪儿了?』她忽感那气息消失殆尽,连犬神都摇摇头,搞不清楚那东西的去向。 他们停在另一扇窗子的前面。『可恶!那畜...』她还未说到下一个字,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往后倾,就像有一双冰冷的铁爪把锁紧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扯进了身后的房间。 寒邪气息犹如逼人的暴风雪,把犬神轰得昏厥。 『这廝不简单,比小雨的婴灵强得多!』虞茴想也不想,反握手中的木剑刺向背后。 那魔物身手异常敏捷,一下转身避过了这一剑,而虞茴也因此脱险。 定睛一看,那魔物长着女人的身段和脸孔,全身赤裸,肤色偏灰,背部更长有一对猛禽的翅膀。虞茴依稀记得这魔物的名字-姑获婆。 凡因难產而死,或死亡时一尸两命的女性,都会受自身的怨念所影响而不得转世,残留在人间而化成妖。 『臭怪物!!』虞茴摆出架势,准备突击。可姑获婆的防御范围大得离谱,展开双翼刮起暴风,以抗对方的攻势。 被吹得人仰马翻的虞茴连人带墙砖飞出室外。烟雾里,姑获婆瞬身跃出,以锐利的鹰爪直插向虞茴咽喉。 千钧一发间,一隻肉掌把玄黑的鹰爪格挡开,虞茴回过神来,才得知那人是夏嬋。她手上戴了手套,却不是一般的手套,似乎由金属丝线所打製,虞茴从未见过。 夏嬋打算先发製人,疾步上前,直拿魔物的小腹要害。姑获婆却伸出左翅,以上面尖锐如刀锋的羽毛,直刺夏嬋的颈动脉。 但刚才的只是幌子,夏嬋真正的目的正是引其行动。只见她狠狠抓住姑获婆的翅膀,手套无坚不摧般捏穿铁羽,鲜血直喷洒出。 这时姑获婆咬牙切齿,明显已失去耐性,竟趁着夏嬋靠近自己,一下抱紧她的身躯,又露出獠牙想要咬断夏嬋的膀臂。 夏嬋自觉一时大意,让她有机可乘,已经作好牺牲一条手臂的准备,但同时又害怕非常,只好闭上眼安抚自己的恐惧。 突然『插』的一声,姑获婆的动作僵硬下来,倒在地上嚎叫。原来虞茴刚才跳上楼顶,拉弓射击她翅膀上的伤口。因伤口被箭矢插入,翅膀丧失了自我修復的能力,破洞还不停流出腥臭的脓液。 夏嬋见状,一下弓步推掌重击姑获婆的胸口。她戴了金属手套,让这一击的威力提升不少。只听『喀喇』一下,夏嬋就知道她的胸骨被打断,正想要给予致命一击时,对方的身躯竟撕裂成碎片,正确来说应该是支离成无数雀鸟,飞上晴空,消逝。 第十七章-百鬼夜行(二) 烈火,焚烧 鴇母的尸体裹上布巾,放在柴堆里烧成灰烬。 五姐妹里,愿意出席火化仪式的只有小红一人。其馀的四人都在梨花阁大厅内等候。当中虞茴急得四处踱步,担心赶不及出发去鸿门。至于春桃,则担惊受怕的不断张望。 『虞茴...』阿紫忽然叫住她:『你不如就说一下那怪物的样子给我们听。』 『嗯?您有线索?』 阿紫摇摇头道:『不是有线索,只是你都晓得,我们梨花阁这种地方,年中有楞个多的人枉死。如果得知了那怪物的身份,也许可以为她(他)办法事超度嘛。』 『哦?你都觉得它是我们的人所化成的吗?』虞茴一向不怀疑阿紫的推理能力。 『那怪物甫出现,就二话不说杀掉了大娘,明显跟她又深仇大恨。加上这几天的恐吓,我都怀疑是它干的,很可能是要让我们关门大吉。』 虞茴连连点头,想到那姑获婆如此强大、狠毒,那些人体残肢的主人绝对有可能是它所杀害的。 『那怪物名叫姑获婆,姜石留下的典籍有提及过。它们都是由孕妇或难產妇人的怨念化成,所以都难免会在我们这种地方出没。』其实这时虞茴内心最好奇的,是夏嬋那对『神奇手套』。 阿紫眉头一动,像是猜出了什么。阿紫遂张口道:『虽然不确定,但我猜...这怪物的真身,是『莲姐』。』 虞茴有听说过这位前辈的事,据说她被一位姐妹(就是现在的鴇母)下药而弄得毁容,一时想不开下就轻生了。 『当时莲姐的尸体被仵作检验,这才发现她肚子里怀了孩子,可惜还未成型,所以莲姐才不晓得。』 『那么、那个孩子是...?』春桃听出端倪,立即问道。 『事发前一个月,她在表演时被一个醉酒客相中了,孩子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弄来的。』阿紫接着解释道。 『所以她就化成妖魔,回来找大娘和梨花阁报仇,还杀了大量她最痛恨的『臭男人』来恐吓我们?』虞茴神色凝重,弄得春桃和在旁几名妓女都不敢作声。 『既然大概猜出了它的身份,不如我们就想办法把它引出来,再好好与其交涉,尽量满足它的要求。』阿紫跟莲姐的关係要好,想以和平的手法解决。眾人首次看到她如此紧张。握紧拳,都快要捏出血了,脸色,亦惨白得像雪。 『不行。』虞茴语气强硬的反驳,让眾人都狐疑。 春桃是她们中最大反应的。『大娘之前对我们百般欺凌,它这样做都算是做了件好事啊,你为啥子要...』 『正是因为这样。』 『哦?』 『你们都看到,那怪物不仅想杀大娘,连我和夏嬋都想杀死。还有大师姐,明明她们俩感情这么好,但连她都被殃及其中。加上那些残肢,显然它已经被内心的怨恨和愤怒吞噬,已不是用言语就可以解决。』夏嬋和春桃都觉得有道理,唯独阿紫始终不想虞茴把莲姐给打散。 这时,陈副管和出席仪式的人进了来,小红就站在他身旁。陈副管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身边的奴僕们都全程低着头,恭恭敬敬的。但较之残暴管治的鴇母,他让人打从心底里顺服。对他恭敬、认真,都是眾人心甘情愿。(除了曾被狠狠逐出大门的虞茴) 『好啦各位,大娘的火化仪式已经结束,骨灰都清理得七七八八。就请各位姑娘今晚早点休息,明天继续开店。』身旁的小红都偷偷打了个哈欠。 『但是,这几天的事情都把客人吓跑了。要强行开店,恐怕...』春桃对陈副管一向没有反感,并未有刻意讲晦气说话。 『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让我们天下第一楼的名声就此败坏。这样吧,明天我们到店外大力宣传,尽力让客人对我们重拾信心。有谁明天愿意跟我一起去?...』他转向虞茴她们说:『至于你们呢,反正都以赎了身,不想去的话就不要勉强了。』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收买人心,但他这做法起码成功挽回饱受折磨的姑娘们。 切!整天一套官腔的傢伙。你只是觉得我又会吓跑客人吧。 但虞茴现在最关注的不是这些,而是站在陈副管背后的一名婢女。虞茴没见过她,但她一直回避虞茴的目光,双手又全程藏在袖里。 忽然,她伸出手臂,露出冷如黑铁的尖爪,急速拿向陈副管及小红的腰部。其他奴僕和姑娘都为之哗然。 这傢伙果然不杀不行!! 带着寒冰的利爪触碰两人的衣服,大气的水分瞬间在上面凝结。那婢女的奸计快要得逞,却又马上失落。 虞茴早了一步把他们俩推倒在地,随即一道足以穿透钢铁的剑气直取婢女心脏。 被贯穿胸口的婢女,并未流出血液或倒下,反而咧嘴一笑,叫在场所有人心里发毛。她的身体竟慢慢鑽出近百隻不明雀鸟,全数涌向屋顶。 雀鸟发出沙哑的啼叫,又胡乱拍翼,把妓女们吓得尖叫、挥手驱赶。有些慌忙而逃的更因碰撞而弄得焦头烂额。 虞茴暗自唸起护身咒,加持懂武功的自己和夏嬋,又释放出结界符把其他人等包围好。 飢鸟们于半空中重组成人型。分别,只在于背上的一双大翅。 阿紫一看,熟悉的身影、轮廓,撼动她的心灵。 她当场跪坐在地上,与姑获婆四目交投。 她跟当年一样美,没有任何衰老。 死了的人都是这样吗? 细腰苗条如诱惑的蛇,隆起的乳房让在场男性都起了反应,碧绿的瞳孔勾走他们的魂魄,吞灭于炙烧的怒火。 『虞...』阿紫的呼喊,她听不见,只与夏嬋互打眼色,准备迎战。 姑获婆身处高位,虞茴又不懂『飞廉逐月』,唯有用一张桌子作踏脚石,运起『楚王好细腰』的功力,又祈求这次不要再失平衡。 果然,她身轻如燕的浮了起来,心里大喜-成功!! 特别的是,这次虞茴採用了『劈』的攻势而非惯用的『刺』,为要扩大攻击范围,命中其翅膀上的伤口。 姑获婆见状,立即伸出魔爪格挡。两人的兵器互相碰撞,摩擦,爆闪出耀眼灼热的火星。 他们互有攻防的过了数招,虞茴竟佔了上风,差点逼得对方挥翅防御。 与此同时,夏嬋赶至,瞄准了妖怪的背部。那是一个类似包袱的东西,由白布包成,类似包裹婴孩的襁褓。 夏嬋并不了解妖怪的特性,只道既然她是孕妇,那里面藏着的,大概是孩子的灵魂,也就是对方的死穴、罩门。 她手上戴了手套,掌力大增,正想一下击向目标。可细长的双眼顿时瞪成晶莹的宝石。 『小嬋当心!!!』虞茴的提醒与魔鸟们的叫声混在一片。 从包袱里爆发而出的群鸟围剿娇小的夏嬋,还把护身咒击得粉碎。 虞茴骂了句脏话,想上前支援好姐妹,但敌人已先一步把她踢得往后飞。『嘭』的一声,她撞破一扇木门,身子压碎了一张矮桌。看了看左臂,加上足以刺断神经的剧痛,虞茴知道自己脱臼了。现在能做的,只有迅速把其复位。 她大汗淋漓,轻抚着关节的位置,面容已扭曲成皱褶。 汗滴如血,数量与其伤势成正比。但下一刻,这再不仅是比喻。 一阵凉意流经脖子,原来姑获婆已握着了自己的喉咙,还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虞茴知道自己将会有性命之危,却因着窒息感而脑袋空白,想不出计策来。 姑获婆的嘴巴咧开,里面传出诡异的低吟声,回盪于虞茴的耳边,使她的精神开始崩溃。 让她霎时清醒过来的,是一道微弱即逝的火光。细看,是一个将熄的灯檯,刚从桌上掉下来她的右边。 闭塞的脑神经瞬间被热力打通,脉衝驱使右手执起灯檯,往姑获婆的左翅烫过去。 『沙』-- 滚油滴在羽翼上,让人不安的声响,让人想吐的烧焦味。 姑获婆松开五指,往后跌在地上,吶喊嚎哭。 虞茴趁机捡起桃木剑,张口唸咒,想要使出一记清净呢喃,但念头又随即挥去。 她想起,这姑获婆从一开始只是杀害生前『开罪』过它的人,恐吓梨花阁等。到现在,已不问情由的大开杀戒,人性早已泯灭,清净呢喃根本无法奏效。 虞茴唯有改为使出望乡符,她最『熟悉不过』的一招符术。 她用力把符咒压在姑获婆的额上,符文闪耀出刺眼的青光,像连绵的波浪,覆盖它的全身。 『故乡』的画面,从思绪的深渊中被抽至此岸,海啸般淹没理智。 姑获婆忽然不住尖叫,高音弄得虞茴的耳膜都快穿了。它又按着头,彷彿头痛欲裂。也许为了减轻痛楚,它不断把身子往附近的墙壁撞过去。不久,更疯狂地把眼前的事物抓得破碎。 虞茴不解,想不通为何姑获婆会无故疯癲起来。 莫非... 她想起自己过往对此符咒的反应,随即猜出答案。 第十七章-百鬼夜行(三) 记得阿紫曾对自己说过莲姐的背景,她七八岁左右就被父母遗弃在长安街头,后来到了梨花阁工作二十余年,早已对故乡记忆模糊。对她而言,梨花阁犹如真正的家。可这里带给她的,只有痛苦、陷害、背叛。试问,她又如何会因回想家乡而平息怒气? 虞茴觉得自己把问题弄得更严重了,有点儿害怕的退了几步,并趁机把脱臼的手医治好。 同时,满脸是血的夏嬋跑进房间,似乎刚与那群魔鸟拼死一战。看见陷入疯狂的姑获婆,她都吓了一跳。 怒不可遏的姑获婆,下个洩愤的目标可能是她们俩。虞茴只想用上威力最强的结界术-虫噬把其了结,但又担心夏嬋会受到波及。 不如叫夏嬋先行回避? 但这始终是她第一次于实战中使用,没有十成的把握不出差池。 小心驶得万年船,虞茴不打算以姐妹们的性命做赌注。 就在虞茴犹豫不决的一瞬,姑获婆已经把房内的东西破坏得七七八八,还把一道墙壁打穿了一个大洞。 虞茴一见,知道对方打算逃跑,自然不再放过。『嫑跑!!』一下扑向前抓紧姑获婆纤幼的双腿,竟跟随它一同飞到户外。 北风怒刮,把她一张无暇的脸蛋吹得扭曲、滑稽,但她仍死拉着姑获婆的腿,以防自己掉下。 姑获婆再也按耐不住,不断以脚趾上的利爪刺伤虞茴。它只想飞得更高来把她甩掉,奈何翅膀受伤,力气不足。 它飞越大街小巷,把途中的路人吓得魂飞魄散,把大量档摊弄毁,四周一片狼藉。想不到这璀璨辉煌的大都会竟会遭遇此等灾难。 越过成群的大宅,又穿梭于贫民窟之中。终于,虞茴的双臂累了,同时亦佈满了伤痕。她不慎松手,从近百尺的高处急坠下,像流星般瞬间着地。 姑获婆狞笑着,心想这丫头必死无疑,但随即又惊慌起来。它看见七匹马状的金光,于半空中奔腾,栩栩如真,似是神明的坐骑。 无中生有的雷马纷纷撞向姑获婆,使其触电,眼前黑了一息,身子失去控制而不停下坠。 那虞茴呢?她早已为自己留下了一匹骏马,于地上引发爆炸,让轻巧身躯被弹飞。她因而有足够时间使出最后一个护身咒,把即将坠地的自己承托着。 护身咒与地面发生强烈摩擦,碎裂如琉璃,刮擦声尖锐刺耳。虞茴不断往后退,只好把桃木剑狠狠插在地上,才把身体慢慢固定下来。 地上的裂纹长达十多丈,犹如刚发生地震般。虞茴连忙喘气,头昏得很,已经赶不及理会所剩无几的护身咒。她跌跌宕宕的,步履不稳,正想上前查探,却已率先被迷雾里一隻玄冥幽森的铁爪摑中左脸,身子如没重量般飞进身后的一所店舖里。 畜生!这样都弄不死你? 店里尘土飞扬,摆设杂物全部塌下,有些更压在虞茴身上,堆成一座小山。她推开一个木柜,坐了起来,边咳嗽边拨走漫天的灰尘。 门外,姑获婆步步靠近,一双爪趾沉沉的往地上踩,每踏一步,虞茴噗通的心跳便加快一下。 它见敌人失去影踪,暗自想了想,恐防有诈,加上自己伤势不轻,不宜把自己置于不利的地形。决定用盲射把其解决掉,挥动双翅,甩出无数羽毛。 墨雨洒进狭窄的房间,虞茴犹成瓮中鱉,只好不断拾起身边的杂物作防御,但亦无法阻止身上仅馀的护身咒被刺碎。 她知道自己必须离开,重整阵形,遂施展轻身之法,于店舖内疾驰。 未几,第二波攻势又至,羽毛穿透木门而打入,在墙壁上留下深刻的印记。她不能防,只能闪。随着对方的攻击越来越频密,虞茴自知不能只于同一平面上移动,遂扭进了一所角落里的房间,依靠厚厚的砖墙抵挡波澜。 她平静下来,才发现右大腿插了一片羽毛,猛冒着血,倘若不立即处理,有可能会借伤成毒。 虞茴见攻击停顿下来,才安心为自己疗伤。她微微发抖的拔出羽毛,鲜血的腥味及皮肉遭金属摩擦的声音,让她几乎想要放弃。 她找了找口袋,丝毫找不到製作疗伤符的素材。这下虞茴别无他法,唯有忍着痛,用上一瓶备用的金创药。她拿来两块小布碎,一块堵在嘴里,一块盛载药粉,敷在伤口上。 粉末触碰发炎的伤口,带来灼热的痛楚、刺骨的煎熬,若不是把嘴巴堵上了,她的呻吟早已传遍九重天。 那边厢,捕食者仍于门外守候,等待所馀无几的羽毛重生,只因它深知猎物已无处可逃。 它只觉胜利在望,之后亦会回到梨花阁把全部人杀光。但这时,『插』的一下声响告诉它:『不用了』,因下一个目标近在呎尺。 一身白衣于新月夜下闪亮如雪,胭脂衬在毫无面肌肉协调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像个人偶娃娃。寂静无人的街角,头上的金釵饰物于寒风下叮噹作响,刚才一下攻击正是由她发动。 姑获婆认出夏嬋的样子,愤怒地拔出插在腰间的一根破竹,伤口奇蹟地迅速癒合。 夏嬋并未对此感到惊讶,反正她没这个空间,只是极速拉近与敌人的距离,一拳就是打在姑获婆的胸口,使它一阵闷哼、噁心。 夏嬋今次不会在让它逃掉,疾风怒涛的连续攻击,拳、掌、腿,种种招式齐发。 姑获婆只好狼狈地以爪功拆招,谁料夏嬋的手套坚硬得足以捏碎骨头,一下擒拿着姑获婆的前臂,把橈骨一分为二。 趁着姑获婆忍不住疼痛而蜷缩身子,夏嬋摆出剑指,用力戳向它的人迎穴。这个穴位靠近颈部大动脉,一旦被封住,脑部立即缺血,失去知觉,因而毙命。 指尖触碰肌肤,夏嬋感觉就像把手伸进了冰窖一般,寒气透过手套,直涌上夏嬋的心头。她赶紧缩手,同时发现对方不痛不痒的站了起身,夏嬋这才得知,这怪物足足比她和虞茴高出两个头。 『难道她不怕点穴?抑或身体结构与人不同?』夏嬋的表情像在说出这话。 她不想那么多,闪躲开一下爪击后,便捡起地上一柄似乎是店铺受破坏时掉出的尖刀,反握在手,刺向姑获婆。 为防止自己再次露出破绽,它不可以再让身体受伤,挥出鹰爪格挡攻击,但早已阅读出的夏嬋非常敏捷,改变了攻击的轨道,『卡嚓』的于姑获婆臂弯上划出一条又粗又长的血痕,棕黑色的热血洒在地上,腐蚀泥土。 祸不单行的是,失去影踪的虞茴倏忽于身后突出。 原来这店铺呈凹字形,当夏嬋与姑获婆在庭院搏斗时,虞茴已悄悄从屋子的右墙爬出。她的桃木剑涂了血,又抹了硃砂,血煞咒的威力提升至极限。姑获婆知道自己若中了这一击,必死无疑。 但这时虞茴的视线竟变得眼花繚乱。 夏嬋知道敌人正在动作,不敢胡来,只听虞茴一声大喝。 『趴下!!!』 高速转动身体的姑获婆释放出大量羽毛,四周矢如雨下,彷彿浴血的战场,两姊妹命悬一线。虞茴知道,对方并非真的要藉此杀死自己,只是想争取时间,成功『逃离』(真的吗?) 她扶起夏嬋,但都不等她准备好,已经掏出了一张符咒,一张她最不想消耗掉的符咒。 --赤乌!!-- 这招算是眾多符术里最麻烦的,不仅难以製作,而且使用时亦需要消耗大量灵力。至于这招的具体描述,大概可以用灵界的喊车夫服务来形容。 只见一隻足足两层楼高、浑身火红的巨鸦降临于大地。虞茴一跃而上,骑在赤鸦身上,一飞冲天,夏嬋如雪如仙的身影没入于黑暗中。 她紧紧跟随着姑获婆,在上空盘旋。鸟瞰整个长安城,自己彷彿已臻神界,地上一切尽化成螻蚁。 不过她知道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急忙拿起弓,搭起箭,瞄准敌人左翅上的弱点。但姑获婆实在飞得太快,加上高空的气流太强,箭矢根本难以命中。 现在手头上有的箭只剩三支,但对方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欲,继续飞往深山。 『可恶!它想去哪儿了?』虞茴心里抱怨道,急促的气流也让她的伤口差点裂开。 这时姑获婆忽然低飞,身躯消失于虞茴的眼前。是气流让伤势加剧了吗? 她以犬神作搜索,好不容易才重新跟上。两妖一人进入一大片树林,树枝树叶刺在身上,让虞茴忍受不了。相反姑获婆的身体苗条得多,能轻易越过茂密的树丛,绕过四处横生的枝节。 虞茴想展开射击,但又担心会白白浪费箭,内心一时间七上八下。 过了不久,虞茴开始急躁了,拉弓就射,可惜被大树所阻隔。 再射,又不中。 最后一发,更可笑地、不偏不倚地落在姑获婆的趾爪上,『噹』一声被弹走。 虞茴气得差点把弓扔掉,但最后只是轻轻捶了赤乌肥大的身躯一拳。 又飞了不知多久,他们到达一个叫开扬的山谷,虞茴终于看清对方的动静。它赫然回头,往自己的方向衝过来,速度实在太快,赤乌根本躲避不及。 姑获婆以双爪刺进赤乌的腹部,让牠『丫丫』的乱叫,骑在上面的虞茴亦开始失去平衡。赤乌的整个身体一下就被撕裂,化作散漫半空的红色粉末,如血雨般降下,数量多得在湖面上绽放朵朵红莲。 至于姑获婆,它丝毫不见得有放松下来,一直惊讶地盯着虞茴。只见她无畏的翻起筋斗,以姑获婆的背脊作跳台,再翻另外一个筋斗,降落于通天大树上一根较粗的树枝。姑获婆则在远处稍为整顿了一下身体,不忿地待机攻击。 此刻的虞茴满身大汗,黏上了不少树叶。 她本对此感到厌恶,但又因此心生一计。 第十八章-再会 (一) 西山经华山之首,曰钱来之山,西八十里,曰小华之山,其阴多磬石,其阳多?琈之玉。 西次二经之首,曰鈐山,西二百里,曰泰冒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铁。浴水出焉,东流注于河,其中多藻玉。 据《山海经》所云:华山以西,乃各种琼瑶美玉的发源地。当中,以各峰之当阳处,所產的玉石最为着名。少华山?琈、泰冒山藻玉,更于上古时期用作祭神。 凡至刚至阳之玉,均灵气溢盈,触感温润,世人谓之暖玉。除了作为供品,亦传闻有人会以之作砥礪。打製的兵器威猛无比,吹毛断发。 若直接以其铸成兵器,战场上,视百万雄师如无人。 但兵器种类之多,又岂能仅以刀剑为例? 虞茴现在手执玉笛,源源不绝的罡气从暖玉传至手心,为她增添一份自信。记得姜石甫教导自己仙法,随即建议自己以这根玉笛作兵器,还亲自选了几首曲作所谓的『正义之音』。 只见虞茴横提着笛,两片淡红的樱唇轻咬着笛膜。至于姑获婆,它也是女人,天正有一种过人的直觉。加上曾被人侵犯,纵然已失去理性,但本能上仍对敌人有着一堵看不见的铁壁防御。 笛声忽起,犹如松柏之劲势,碧浪之涛涛,与虞茴往日的曲风迥然不同。一瞬间,四周环境皆与笛音共鸣,散落的叶子缓缓升起,粗壮的树干竟也像被巨浪排挤般摇晃不定。可虞茴本人却彷彿被结界保护着,其徐如林,逍遥自在。从她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烦恼、绷紧,似仙、若佛。 声音传至姑获婆的耳中,让它感到一阵熟悉,脑海中忆起那紫色的身影,但下一刻,它又突然思绪紊乱,那道身影一闪而逝,只想着要把眼前的少女杀死。眼见敌人动静诡异,让姑获婆不敢妄动,它只好从身上鑽出魔鸟袭击虞茴。 但随着节奏愈趋激昂、急促,姑获婆喘不过气,视线开始模糊。它试图运气,欲把身体分裂,但法力的流动竟不循己意。那感觉,就像法力闷在体内不能排出,又不断反噬,使得姑获婆痛苦得猛按着腹部,呕吐大作。 玉笛的暖流于姑获婆玄冥的寒躯上流动,把它灼伤,痛得难以动弹。再而,一阵排山倒海之势把姑获婆的身体完全封印。 失去法力、身体瘫痪的的姑获婆,再也不能于高空维持平衡,急速跌落下方的湖泊。『宕』的一声,水花四溅,湖面上的泡沫慢慢消逝,犹如象徵生命的陨落。 虞茴记得姜石的教诲,一日不见尸体,都不要妄下定论,认定对方已死,遂拿出一道符咒,正是结界符-虫噬。 她把符咒一下扔出。符咒随风飘下,虞茴喃喃唸起咒语,湖面上渐渐出现了数条裂纹,跟当时一样。裂纹的顏色呈暗红色,逐步扩大成一个小型黑洞,看起来彷彿冥府的入口。黑洞洩漏出的灵力把沉到湖底的姑获婆弄醒,猛力挣扎,游出湖面。 『她果然未死!』虞茴心里道,但表情看起来像兴奋多过失望。 黑洞几乎把湖水吸得乾涸,使姑获婆的身影露出。它本来只是不断乱拨清波,慌忙逃脱,见到黑洞的一息间又突然停了下来。一条约五丈高,盘着身子的巨型蠕虫,出现在姑获婆的眼里。 有趣的是,这蠕虫连作为主人的虞茴、姜石都未曾亲眼见过,唯独充满妖邪之气的姑获婆竟能与之同步。从它看来,蠕虫张开血盆大口,里面满佈一肘长的尖牙,密集得让人噁心。牠大口吞喝着湖水,无尽的吸力将要把姑获婆的左翅扯断。翅膀部分的血管眾多,被强行弄断后泉涌不息,腥臭味让蠕虫差点想要关闭黑洞。 现在它只剩下一隻翅膀,已经不能在飞行,但要对位于高处的虞茴发动攻击也勉强能做到。 因此姑获婆决定,现在以保护右翅为首要。怎样做得到?相信没有人能猜得到。只见它用力把右臂扯断,又用力扔进蠕虫的大嘴巴里。反作用力下它的身躯稍为远离了暴风圈,而吞下右臂的蠕虫竟突然像受了伤般停下了吸收,陷入畏缩。 虞茴见状大吃一惊,想大概是自己对这招仍未臻纯熟,但她根本没有时间多想,因数百片铁针正往自己飞来,迫使她立即逃离树枝。 现在湖泊已经变为陆地,水中生物皆因脱水而亡,亦为虞茴提供了落脚处。飞鸿踏于地土,丝毫没有受伤,但耳朵却忽然感到不适,像是耳膜被物件挤压一样。 趁着虞茴耳鸣发作,剩下一爪一翼的姑获婆找到了一丝曙光。它瞄准胸口,纵身往前突袭,想抓穿少女的心脏。 他们之间的距离一分一分收窄,虞茴的性命危在旦夕。『对!就是这样,杀死她!!』姑获婆狰狞的面貌说出这句话。『快点,快点!!!』只差一点,这可憎的贱人就将命丧黄泉,自己可一泄心头之恨,其他的姑娘亦必一同陪葬。铁爪划穿衣衫,狠劲使得虞茴的身子往后跌。 但从破洞里飞散出的,不是刺眼的猩红,而是黯淡的灰白。羊皮纸屑彷彿刀刃般锋利,在姑获婆的脸蛋刻上疤痕。可更让它注意的,是纸屑上的朱红色点滴。 是自己的血液吗?它知道不是。那东西传出的气味足以吓怕妖魔,那是画符的硃砂!! 再看看虞茴,她摆出剑指,口中唸唸有词,四周气温急速上升。 『妈的!!!该死!!』骂了句脏话,代表其恢復了一点人性,但她只觉得太迟了。莲姐只有二十八岁,纵已是明日黄花,但仍未看真这个世界,想要看多一点,多一点就好。 如果有幸被赎身,那人会怎样对自己?成亲后的生活又是怎样?他会牵着我的手,与我廝守吗? 熊熊业火从散裂的咒文中爆发出,燃烧莲姐的寸寸肌肤,殆尽仅馀的法力。在甜蜜的空梦里,她感不到一点疼痛,只以为那是温暖的拥抱。她融化在其中,再也不想返回这食人的乱世。 丝丝甜意渗进喉头,莲姐没察觉已没入了颈项的剑锋。 酣睡,静静的离世,不带走尘世的荆棘......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嬋娟褪去一身皎洁,弯成柳眉,似在为虞茴等人祝贺。 梨花阁内,姑娘们纷纷卖力地招待客人,总算寻回昔日的景貌。 自鴇母身亡,陈副管(现在是总管)一改以往的铁腕管治,鼓励姑娘们和平共处,还时常主动询问她们对梨花阁的意见。对于嫖客,亦订立了不少规矩,以防春桃和莲姐那样的事情再发生。 至于虞茴、夏嬋等人,都兴奋地等待明天的来临,破笼而出的一天。 唯独阿紫,一个人托着腮,仰望胧夜,冰晶般的瞳孔反映星空。 虞茴见到,自然猜到原因,便走了过来。『大师姐!!』她捏捏阿紫的脸庞。『不要整天愁眉苦脸了,我就说过莲姐她现在是得以安息,免却了人世的烦恼疾苦。您就不要再这样吧!』 『哎哟!你太长气了吧?半个月了,你就每天跟我说一遍,我都说了我信你。难道我会怀疑你把莲姐折磨致死吗?』阿紫噘嘴道,让她看起来像个大小孩。 阿紫并不是相信虞茴,只是选择相信。她实在难以想像,妖魔被祓除时会毫无痛苦。一个习惯不说真话的人,要她完全相信别人是难比登天,哪怕是自己的至亲挚友。但她知道,虞茴绝不会故意欺瞒自己。即便如此,她想必也只是为了安抚自己。 『其实依我说呢,您和红姐就应该跟着我偷走嘛!何必要继续留在这个鬼地方?到时候呢,您就真的可以放下一切咯。不开心的、留恋的,全都可以放下!』虞茴牵着阿紫的手掌,摇了摇,撒娇般道。 『现在连老闆都换了人,你又在怕什么呢?说到底,你就是要我和小红背上擅自毁约的罪名吗?』她戳了戳虞茴的前额。 虞茴抚抚自己的额头,低声道:『切!那种含家富贵有什么好?不也是满脑子只有钱的傢伙吗?认钱不认人的!』她回想起自己被当眾赶走的耻辱,纵然梨花阁不是她想逗留的地方,但当时的尷尬情境实在是不堪回首。 『韩家?总管不是姓陈的吗?』阿紫狐疑问道,让虞茴笑得失控。 『大师姐您就当没听过吧,那只是红姐教我的家乡脏话而已,实在不值得您深究。』虞茴打趣般抱歉道。 『要是你真的楞个讨厌陈总管,当初他被莲姐偷袭你就不会救他吧。』阿紫难得以说笑的口吻道。 『谁说我要救他呢?当时红姐都在场咧。』虞茴鼓起双腮,视线移离阿紫道。 阿紫摇了摇头道:『行了,你说不是就不是吧。总之,你就不要担心我们俩,我会看着那个傻丫头,不让她被任何人欺负。答应你了,那行了吧?』 这次虞茴没有再作出反驳,现在的她跟半年前相比改变了不少。以前在家乡,她喜欢说什么就肆无忌惮的说。但现在跟更多不同类型的人相处,渐渐学会了哪些应该说,哪些不该说。也了解到,有时事情维持现状,往往比强行改变好。 以小红为例,若然她私自毁约、秘密潜逃,除了犯法,亦失去了赚钱的途径。自己和春桃等人都可以靠其他能力为生,但她呢?虞茴不敢想,也许上天就是那么残酷。 她安慰自己。 『永远不要觉得你是与眾不同,上天从来不会因你可怜而降下奇蹟。』这句话成了她的座右铭,亦是她狠下心肠把莲姐杀死的理由,她知道根本没有不会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呼...!』虞茴吐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您们就戴着这个吧!』她掏出了两个犹如锦囊的小饰物,递到阿紫手中,一黑一白的,放在一起时像阴阳。小饰物的表面写满了符文,有点像文字,但阿紫却完全看不懂。 『这是天眼咒,如果碰到什么麻烦事,唸上面的咒语,我就会感应到。』『我哪里会懂这些鬼画符的字呢?』阿紫抱怨道。 『早就猜得到您会这样说了!...』虞茴嘻嘻一笑,拿了一卷薄竹简出来。『...这个是对照表,把它背了,您们就自然懂得用咯。』 『楞个麻烦?要我逐个逐个对照,还要背!』阿紫翻开竹简,阅读上面密麻麻的字,头都差点晕了。 『哎哟,如果我当初不是花那么多精力、时间来苦练,现在还可以保得住你们的性命吗?』 这时小红走了过来,看见阿紫手上林林总总的道具,就好奇起来。『誒,雷门在干森摸呢?』 『你来得正合适,这个丫头呢要我背了这些又长又绕口的咒语,简直像要了我的命!你楞个知书达礼,你来背,我先走。』阿紫硬把捲轴塞到小红手里,让她摸不着头脑,而虞茴则再度忍不住大笑。 进入了一个繁华世界,沐浴于璀璨光芒,拉出阴影,间隔于彼此之间,延长再延长。 这种打打闹闹的日子,虞茴已经阔别多时,自她离开家乡开始。 但她知道,她不能怀缅,不能再留恋浸淫在那虚假的单纯里。 她也害怕,害怕现在这种仅馀的快乐,会就此丢失,丢到豺狼猛虎的巢穴里。 她们,正出发到一个弱肉强食的鬼域。 三人怀着复杂的心情,于朗日下,向这个既讨厌又怀念的地方道别,向姐妹们说了声:『再会...』 踏上与那人『再会』的路途。 第十八章-再会 (二) 明媚阳光穿透万里无云的碧落,于地上开拓出一条康庄大道。但晴朗的好天气,与四周闷热局促的氛围甚不相衬。 现在才是正月,天气绝不可能是这样,作为本地人的虞茴最清楚不过。 三姐妹从长安出发,经过了两个时辰的路程,就已经抵达鸿门镇,春桃和夏嬋决定暂时定居的地方。这里看上去像乡村,但人跡罕至。有涓涓流水,但毫无生机,只是死水一潭。 她们找了个树荫坐下,休息吃饭。春桃打开包袱,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的都是饭糰。只见里面用料精緻,烤过的五花肉配了甜甜酸酸的酱汁,加上芝麻的咸香,让人垂涎欲滴。 春桃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早已累坏,如狼似虎的吞嚥着饭糰,食相已经不是人形了。 至于虞茴,她盘着左脚,右腿矗立,又把右手搭在膝盖上,加上刚刚离开梨花阁时换下了女性化、性感的衣裙,现在看起来根本与一介莽夫无异。 只有夏嬋,她任何动作都很小、慢而高雅,但又不像阿紫的冷傲摄人。依旧是素色的衣裙,依旧是不变的雪顏、轻抹的胭脂、坚定不眨的细长双眼。饱满的嘴唇禁闭着,但又毫不掩饰满溢的心中情。 行径截然不同的少女们,坐在一起,无所不谈,从天南到地北,从方言至手语。 虞茴亦趁机问出了她近来最大的疑问-关于夏嬋的那双神奇手套。 回答时,她先是无声的笑了一笑,便用虞茴看不懂的手语解释了一番。春桃看得懂一部分,加上自己的猜想,就对虞茴作了『翻译』。 这双手套『大概』是夏嬋的家人或者师父给的,『好像』是某秘派的专用兵器武器,『似乎』威力惊人,『应该』是给夏嬋用来防身用的。 虞茴只是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吃着饭糰,不再理会春桃的满口胡言。 『哇!!』春桃突然一声尖叫,整个人都跳起来。 『哎呀您干啥子啦?突然楞个吵。』 『你...你看虞茴、那...那些。』春桃像胆小的小孩般躲在虞茴身后,犹如把她当成了母亲一样。 虞茴沿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数只青蛙正从一块田里跳出来。但仔细看,发觉其不是普通的青蛙或蟾蜍,而是小红经常提及的一种家乡美食,田鸡。 牠们一般都住在耕地、稻田等地方,虞茴就想大概是这些农田都荒废了,所以剩下的泥地才引来了牠们的青睞。 『桃姐您怕啥子呢,不就是跟普通的青蛙差不多嘛?』虞茴半嘲笑的语气道,又看了看一旁毫不理会的夏嬋。 『你都不晓得了,我小时候一次在药田里被青蛙吓过,自此一见到就怕得很!!』她刻意不提带自己到药田的人的名字,同时抓紧虞茴的肩膀,像个撒娇的婴孩。 『呵呵!看来我们五姐妹当中就只有您怕这个哦。在红姐的家乡,牠们都是『顶呱呱』的美食呢。』 『这种噁心的东西都可以吃得下?你们还是不是人吶?』春桃摆出要吐的姿势。 『您的意思就是说红姐的脑壳有问题,是个疯子,才吃得下这个吗?』虞茴故意指着一隻田鸡道,让春桃不小心看了一眼,吓得连忙紧闭眼睛。而夏嬋则仍安静地吃着东西,又拿了水囊出来喝了几口。但过了不久,连她都不禁张大嘴巴,一口皓白无瑕的牙齿完整排列出。 春桃见到,都只以为她也受惊了,但虞茴深知绝非如此。只觉空气中传来一阵阵恶臭,却不是人间的產物。 正午的阳光本应猛烈,加上无风,天气一直闷热,让人汗流浹背。但气温骤然急降,冷得春桃一直摩擦双掌。 没多久,连毒辣的太阳也变得黯淡无光,彷彿日蚀。黑雾笼罩,连夏嬋的白皙都被吞得灭没。 虞茴与夏嬋互打眼色,拿起武器,准备作战。 喀喇喀喇... 地面穿了一个小洞。 吼吼吼!!! 一双又乾又瘦的膀臂从里面伸出。不止,也从四面八方的地面伸出。 『呵呵!正好给我练练功!!』虞茴兴奋过后,立即张开结界把不会武功的春桃保护好,随即摆好架式。 转眼间,一大帮骨瘦如柴,四肢不全的山怪重重包围着二人。它们有些提着利器,有些赤手空拳,有些甚至手捧自己的头颅。那些头颅上均散发着暗红色的灵气,虞茴就猜出,只要被其接触甚至接近,必定会付出沉重代价。 它们的移动缓慢,但遍布四周,实在难以找出突破口。正当虞茴思考着作战计划时,夏嬋竟已不假思索的展开攻势。只见她灵敏的闪开山怪的一刀,然后连贯地把它的胳膊牢牢抓紧,用力,一下把它甩出。 山怪是眾多妖怪中最低级的,撇除了人海战外,可以算是不堪一击,脆弱的身体与地面碰撞,断开两截。 夏嬋看了看虞茴,又用下巴比了比黑压压的敌阵,似乎示意她不用想太多,只要出手就好。 的确,对付这种低级怪物,攻击就是不二法门,无需多馀的思量。虞茴瞬间扔出符咒,唤出犬神,盘点出敌人的数目。这时一隻山怪见虞茴正背对自己,便作势飞扑向她。谁知她犹如长着后眼一样,敏捷的反握着剑,狠狠刺进它的腹部。 它都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灰飞烟灭。这举止惹怒了数只提着九环刀的同伴,它们身形较为庞大,绝非一剑就可杀死。虞茴只好继续依赖符咒,又扔出了数道眩目符,爆发出强光和噪音向外扩散。 它们忽然变得疯狂,胡乱向空气挥刀,其中一隻山怪还因而误把同伴的头颅砍下,深黑色的鲜血不断喷洒。可是它没有做出懺悔的机会,虞茴已经趁它毫无防范时,一下拉弓,利箭命中了它的胸膛,从背后贯穿而出。 同时,刚干掉一隻『飞头怪』的夏嬋赶至,她展开不知名的轻功,猛然接近一隻『刀手』的背后,伸出右手食指,点在它的肩井穴。 那隻大胖鬼即刻止住了动作,手上的刀更因手指麻痺而掉下。夏嬋又用力拿着它的左肩,把它当成肉盾以阻隔另一头山怪的攻击。挡下后,立即如鬼如魅般闪至其左旁,一脚把它踢到地上,拔出利刃把它了结。 虞茴检查一下敌人的数目,发现仍有十数隻与她们对峙,心急起来,再看看四周,发现空气依然闷热,天色已然昏暗,浓浓的邪气快要让自己窒息了。 连夏嬋的动作都开始减慢下来,连连喘气,一隻躲在草丛的山怪竟趁机不住从口里吐出恶臭的毒气。 难以呼吸的夏嬋因着缺氧,喘气喘得更厉害,把不少毒气吸进体内,视线逐渐模糊,头痛得想要吐了。更可怕的是她觉得自己的手脚开始冰冷、失去知觉。 虞茴刚杀死两隻怪物,又被下一波攻势缠绕,一时间不是如何是好。眾多问题一同袭来,压力已经达至临界点... 『臭丫头!!!』把急疯的虞茴拉回现实的,是一把男性的声音,但此刻虞茴身边并无其他人,原来是犬神。 这段日子,虞茴都拿牠用作侦测敌人之用,鲜有与牠有什么交流,差点都忘了牠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她忘了犬神的真正用途-作为主人的罗盘定位。 『快用那个!!!』犬神与主人心连心,虞茴立刻了解。 接近昏迷的夏嬋不停掌摑自己,企图让自己清醒,却承受不住沉沉的倦意。但她的意识彷彿被利针所刺,瞬间反应过来。 只见那些包围自己的怪物突然消失于眼前,正确来说应该是全身被一股隐形的蛮力撕破,然后化成灰烬不復存在。 倏忽,战场上的怪物以被减至不足十隻。虞茴熟练的收回足以粉碎结界的蠕虫,以防施术时间过长会伤及夏嬋和春桃。强大的吸力随着蠕虫快速爬行的轨跡移动,以夏嬋为中心绕成圆形,半径足足十尺,在她感觉上只像一阵微风吹过。 在犬神协助瞄准下,蠕虫的攻击无误无偏。至于剩下的,全都是躲在远处、行动缓慢的飞头怪。 它们犹如恼羞成怒般狂暴攻击,全数把蕴含爆炸之力的头颅丢向三人。 相比一个月前,虞茴的功力又胜一筹,念咒的速度已快至巔峰,召唤出的穆王八骏亦比以往有更强的威力。按着犬神的标记,雷马们一同撞向飞头,引致剧烈爆炸。她又即时发动排山符,以强大的排斥力把爆风一下推开,确保自身安全。 不过原来战场上共剩下九隻飞头怪,刚才的攻击只抵销了八股爆炸,剩下的一枚骷髏头经已逼近。 春桃心想这次必死无疑,她们三姐妹才刚逃离地狱,难道上天根本就是故意捉弄自己? 而还未恢復好体力的夏嬋则咬牙切齿,只觉得自己现在如同废人般毫无用处。 二人显然已经死心,但眼前却忽然闪出一道飞影,在她们看来像是带来希望的晨光。 光影重叠,那东西居然早在爆炸发生前刺穿头颅,一直送入敌阵。剎那间,飞影已带着赤红的血光插在飞头怪(现在已成为无头鬼)的身上,霹靂一下,其四周化成火海。血浆如雨,降在草地,又瞬间被高温蒸发,烧起来的火焰被染上妖血的墨黑。 其馀的无头鬼都手足无措,只能等待着头部再生,但虞茴哪里会放过这绝顶好机会?花费了犬神全部的灵力锁定它们,再遥距操控桃木剑把它们自动击倒。 从旁观之,看见与爆炸中丝毫无损的桃木剑犹如不死鸟,浴火而生,啄食猎物,把市街上的魔物一扫而空。 虞茴见敌人已全灭,放下心头大石,于是临忙把几乎虚脱的犬神收回,让它好好休息。消失前,犬神亦对她打了个眼神,以示讚赏。 她率先扶起倒地的夏嬋,并把符咒贴在她的伤口上,替她疗伤。 第十八章-再会(三) 暗角里,一名男子一直观察着虞茴的战斗过程,露出得意的笑容,把玩着手掌上的核桃,不断转动,声音清脆悦耳。 『喂!儂这样做不是太过分吗?她都打了那么久,该让人家休息一下嘛。』身旁一名肤色黝黑的男子道,他的肤色黑得一个地步可与煤炭媲美。 『切!谁让她犯了那么大的错?还要是最基本的错,当然给她一点惩罚。不然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哦。』他回答黑炭男道。 『儂这样弄下去他们都会撑不住的!』黑炭男紧张地指着『战场』上的另一个角落道。 『如果那四个傢伙就只有这般能耐,那我就更加应该解僱他们!简直浪费米饭、浪费我的钱!!』 『那都是陛下的钱,儂又在气啥?』黑炭男不屑的问道。 『应该是我问儂在发啥脾气呢?那几个女孩根本就不会死。』 『会啊,被儂这个人渣吓死!』黑炭男翘起双手,背对着他道,犹如表示:『有啥事故我可不负责任。』 男子不作理会,继续坐在地上欣赏好戏。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数道温热从伤口传入,透遍全身,夏嬋舒畅的呼了一口气。 『刚才的那些到底是什么呀?连你都被打得那么狼狈。』春桃向虞茴问道。 『很奇怪,我们刚进来鸿门镇时,这里明明没得一点妖气,除了气氛诡异一点之外,这里根本别无其他异样。 『哎哟你们看!』春桃指着地面道:『我那么用心弄的饭糰都给浪费了!!』地上的饭糰被踩得又黑又扁,让她气得涨红了脸,一直捶地。『臭怪物!如果本姑娘懂武功,看我怎样扒了你们的皮!』 『喂喂!您都想学武功?』虞茴处理完夏嬋的伤口后,边收拾东西边问道。 『难道不好吗?以后我就不用拖你们后腿咯!起码就算我不会打,都可以用轻功溜走。』 『呵呵,这可会破坏桃姐您娇媚动人的形象哦。』 『拜託!这种情况下你还有心情说笑。你就随便叫我几招吧。』 虞茴不讲话。 『喂呀!怎样了?』 『嘘!』虞茴用手掌轻轻捂在春桃的嘴上。是因为受了伤吗?还是因为感受不到,夏嬋都对虞茴的举止感到疑惑。 『来了个猛的!』『啥子?』『你带桃姐走!!!』虞茴硬把春桃推向刚痊癒的夏嬋。 『蛤?』 突然『轰』的一声,地面裂分,呈现一道闪电状的裂缝。一个浑身冒着黑烟,目露凶光的巨汉从里面跳出,降落在三人的前方约数丈的距离。他本是赤手上阵,但又突然从左右掌心伸出两把利剑。 同时,本来打算拔剑的虞茴忽然一怔,双手微微颤抖,彷彿连她都想要撤退。她唯有闭上眼,摇了摇头以清醒自己,下定决心上前一战。 此时夏嬋只想,原来初生之犊都会有被猛虎所惧的时候。 在楚王好细腰的驱使下,虞茴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至黑影人的上方,对方体型魁梧,断不能跟它比力气,只能以速度杀其一个措手不及。 但仔细看,这次虞茴手里的兵器并不止一把,一气化三清般从不同轨跡袭向黑影人。 『三矢齐发』的功夫难以掌握,只有视力、手部神经、臂力皆过于常人才能习得。但毕竟易学难精,她的功力与师父相比依然差一大段距离。 黑影人不动如山,直等箭矢没入它的一身盔甲。虞茴大喜,心想这王八蛋果然不良于行,今次势必... 嗖......一阵寒意掠过虞茴的后颈,让她不得不收拾兴奋的心情,即时一下翻滚,落在地面,还狼狈得扭伤了脚腕。 只见黑影人也从半空落下,踩在大地上,引发一阵共鸣,沙尘僕僕。待烟雾散去,虞茴讶然发觉,刚才那三支箭根本没插在他的身上,他就已经闪至自己背后偷袭。 隔着铁盔,虞茴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也幻想出它咧嘴狞笑,露出一口獠牙的恐怖面貌。 但奇怪的是,如此强大的魔物,身上丝毫没散发出一点寒邪之气。『它到底是啥子?!!』虞茴想不通,亦未曾听姜石提起过这种那么异类的妖怪。 但她又马上停止了思量,举起木剑阻挡黑影人的一下突刺。他的双剑锐利得把血煞咒一下瓦解,波浪似的剑气还把虞茴击飞至身后的一堵石墙。 黑影人的双眼彷彿能望穿障碍物,疯狂的向虞茴挥剑,只能勉强格挡的她处于下风,加上用得着的符咒早已用光,虞茴能取胜的机会已无限迫近零。 此刻的黑影人似乎自知必胜,竟故意不下杀手,显然想把眼前的少女好好玩弄一番。 望乡、清净呢喃、驱鬼、送灵,馀下的所有符咒虞茴都已用上兼用尽,但都对黑影人毫无用处。 『为啥子你就不会死?!!』虞茴发出歇斯底里的吶喊。 虞茴不止苦无对策,还被它一脚踢倒在地上,黑影人的利剑迫近她的喉咙,让她犹如当时般被逼入死角。 时间顿时静止,让虞茴注视到一块刚才被震飞的烂木。 脆弱、毫无作为,是她们的共通点。 木头刚好把微弱的一方阳光完全遮蔽,太阳如烛光熄灭,一丝的希望都不施捨给她。 她冷,她倦,如同失去阳光润泽的花草。 枯萎,溃烂。 它跟她真的很像。 被人弃置的废物,被上天掩面不看的蜉蝣。 他们之间的界线变得模糊。 虞茴低声地默念了一句。 黑影人甚么都听不见,但不是因为对方讲的太小声,而是血浆流遍整个头部,还渗入耳朵,堵塞一切外界的声音。再看看地上,只剩下一块霉烂的木头,表面长满青苔。 剑锋没入黑影人的脑袋,虞茴的重量把它压得倒卧地上,不能动弹。 替身术榨乾虞茴的法力,让她眼前一黑,也倒在黑影人身上。现在的她只想好好睡一觉,没留意四周景色忽然又变。 要形容的话,就像是舞台揭开序幕,上演一齣新戏。 只是鼓掌的人不在台下,而正正是幕后的一员。 『不错不错!比我预期中好很多。儂,及格了!』 项籍抚了抚虞茴的脸庞,扶她起身,露出那副依旧讨厌的轻浮嘴脸。 第十九章-疯子 『四月二十惊蛰会挚友至渭阳以庆华诞 一别数载星移物换佳景犹胜从前 望群峰于林麓觉之蔚然而嵯峨也 苍玉连绵水涨滔滔艷阳暖似蓝田玉 野蔌为食清泉为饮倾谈而弗知时 日西向斜百鸟回巢呜呜啼于彩云间 南行数里蛙鸣泠泠有渔樵观月于小潭把酒言欢 是夜嬋娟似眉朗星为伴悬于宇宙之央 苍天悠悠哉实弗能测之大也…』 『呜呜!哎哟,太感人了!』男子拿着竹简,朗读上面的字句,然后捂着嘴脸饮泣道。他肤色黝黑,一把头发却是雪白的,而且全数生在头的左边,右边头顶则是一片片烂肉。 男子面前有一个大牢笼,里面囚禁着两名书生打扮的人。右边一个不苟言笑,凛然庄重。左边一个脸色惨白,浑身发颤,仔细看,还会发现他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已经吓得失禁。 『这谁写的?你?...』他指一指右边的书生,随即又指向左边那一个道:『...还是你?快快快!快告诉爷爷!!』 两人都不肯回答,胆小的那名书生还一直闭眼,不敢看向男子一双快要掉出来的大眼。 『...切!就是不肯说吗?你们这些文人雅士,不是自古喜欢相互轻侮吗?每个都觉得自己写的诗文是最最最好的!干嘛刚才不争着认屎认屁?』男子的嗓子越提越高,让两人想立刻堵着耳朵,只可惜双手都被绑着,不能动作。 『呵呵!这就是你们读书人的气魄吗?好!爷爷欣赏。』他对着严肃书生道。说罢,忽然打开笼子,走了进去,睁眼盯着他。 『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少说废话!!』那书生向男子吐了口口水,眼神坚定的道。但对面那个胆小书生却不住摇头。 『杀你?为何?就因为你们俩闯进我们的地头吗?爷爷怎会是个那么小气的人呢?』他边说边用力拍打书生的脸庞,最后还把其的一颗牙齿打得飞脱而出。 『来这里郊游,不是不行,不过要付钱。若然宝眷懂得准时交赎金,我满意了,就...随意打断你一条腿便送你回家。』男子大笑道,笑声大得让整个地牢都微微震动起来。 『让爷爷我告诉你。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是什么。以我为例...』他以瘦弱且佈满青筋的右掌比一比自己,接着道:『...最重要的,莫过于钱、女人,还有钱和女人!什么志气、正气、尊严...他奶奶的,都搞不懂你们读书人的用字了!总之这些,对我,对我一帮信徒来说,不值分毫。』他闭眼摇头,摆动着右手食指道。 『鼠辈!』 『嗯!什么?你讲清楚一点嘛,我听不见。』男子一下抓住书生红肿的右脸。突然『插』的一下,那名书生便不住惨叫起来,凄厉得像被割喉放血的猪,响彻四周。 胆小书生探头一看,惊见一颗染血的小圆球掉在地上,而严肃书生的整张右脸都佈满鲜血,其身躯不断挣扎,抽搐,却怎样也无法止住剧痛。 『嘘!别吵别吵,乖!』男子见他如此歇斯底里,竟像哄小孩般轻抚他的头顶。 但自己的眼珠被活活挖出,又怎能不激动,他继续大叫嚎哭。 『嘘嘘、安静...你妈的!!爷爷叫你别吵!!!』他用膝盖一下猛力地撞向书生的胸口。只见他口吐血痰,胸口下陷,左眼翻白,显然已经断气。 『哎哟,这就死了?嘻嘻!当年嬴政焚书坑儒果然没错,杀光你们这帮废物!只可惜大秦已亡,你们这种狗娘养的傢伙又要冒出来了!』 再看那名胆小书生,见他已经不断呕吐,胃里的东西都吐得乾净了,就开始吐黄胆水。 男子笑了笑,缓缓走近他,轻声对他道:『怕吗?来!我给你讲个故事。』他坐在胆小书生的旁边,盘着膝,开始讲:『我的家乡呢,山明水秀,简直是人间仙境,四周尽是湖光山色。很多外乡人,听闻我家乡的天气好、风景美,都慕名而来,甚至娶妻之后,特意来我家乡买屋生子,落地生根,连老家都不回了。但有一天,这条小村庄忽然着火了。有的村民正在睡觉,最后被困在屋里烧死。有的及时逃生的,像畜生一样乱跑乱叫,有些更在混乱中被活活踩死。这条村在一夜间,从仙境沦为废墟,尸横遍野,血肉模糊。后来,更有闹鬼传闻以致遭官府封闭。』 说到这,他在腰间掏出了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撮白色粉末,并放到鼻子吸食。这种东西名曰寒食散,有多种矿石所混合而成,吸食能使人飘飘欲仙,具兴奋作用,但药性极为温热,吸食后必须吃冷食和饮温酒来降温,否则走火入魔,热毒攻心而毙。 『你想知道,那场火是因何而起吗?』他提起酒壶喝了几口,对胆小书生问道,但刚才的情景让他早已崩溃,神智不清,无论男子如何喊他、把烈酒灌进他的口里,他也毫无反应。『我跟你说,那放火的人就是我!!』他一下把酒壶扔在地上。 『纵使景色如何怡人,如何优美,但它根本满足不了我。所以那晚我一把火...』他把竹简放到牢笼外的火盘里。 『...把它给烧了!』男子见书生仍不给任何反应,心里甚是没趣,『哼』的一声便站起来,推开木门走出笼子。 这时一名青年走下楼梯,来到男子的面前,恭敬的作了个揖,道:『三爷,时候不早了。』 被称为三爷的男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青年。阴险的问道:『是老四的命令吧?』 『回三爷的话,刚...刚刚四爷吩咐下来,要本分舵教眾立即到练武场集合,准备...』他都未讲完整句句子,就『啊!!!』的大叫一声,捂着下体倒在地上。 原来三爷又是一下膝撞击在青年教徒的下体,幸好这一击他只用了一成力,但也足以让他痛不欲生,面容扭曲,不断流泪。 『你什么等级?』三爷冷冷的道。 『呜呜呜!...看...看门、看门弟子...』教徒哭着说。 『行了!待我们走了之后,好好看管这帮畜生!』他指着困在监牢内的所有俘虏道,然后便装备起盔甲,拿着宝刀,径自走出漆黑一片的地牢。 第二十章-麻烦雇主(一) 墨纱般的瀏海随风轻摆,白玉似的前额若隐若现。完美的配搭与夏嬋浑身的鲜血甚不相称。她连连喘气,沙哑不清的声音从她喉头传出,响彻寂静的四周。 随着天色渐朗,她终于看清项籍那张脸的每寸每分。他的下巴比起上次多了一点鬍渣,却不太浓密,给人沧桑的感觉多于狂野粗豪。身上的一袭青袍犹如碧玉放光,映照脸上,把瞳孔染成蔚蓝。他眼角锋利如剑,轻轻的一瞥,足以刺杀他人,玄冥的气息把夏嬋和春桃的心灵冰封。 他摸了摸虞茴的脸庞,笑了笑,正要扶她起来,换来的却是...... 『拿开你的臭手!!你这大大大色鬼!!』声音提得又高又尖,直捣项籍的耳膜。此刻春桃只觉得姊妹的贞操比自己的人头还重要,壮起胆来大骂道。 她的吶喊把虞茴彻底唤醒,只见她揉揉乾涩无力的眼皮,又瞇起双眼以对焦视线。跟当时一样,她只想把这名登徒浪子狠狠推开。奈何四肢乏力,只能眼巴巴看着项籍搂着自己的纤腰,把自己安置在一块大石旁。 『怎么这样看着我?蛤?女人就是这样,总是忘恩负义的!』他用了『总是』这个词语。 虞茴别过脸不看他,一言不发。 『哼!我当然知道儂在想什么,儂是怪我每次碰到儂都揩油,和儂那个大嗓子前辈一样...』他指了指趴跪在地上春桃。 『妈的!!祢不是要我帮这廝干活吗?』虞茴双眼望天,本来只想从心里咒骂道,却不慎低声说了出口。 『?当这行的不是都跟男人逢场作戏吗?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对儂做过,儂就那么...』 『啪......』一声清脆的巨响。灼热、针刺的触感逐渐扩散至项籍整个右半身,可见虞茴这巴掌用上了不少内力。 一旁的夏嬋看得目瞪口呆,双手微微发抖,只怕他一怪罪下来,两位好姐妹的性命就此不保。同时,她又安慰自己:『既然刚才春桃破口大骂都没事,那虞茴也应该一样。』但过了不久又想:『这个男人深藏不露,是想先把我们玩弄一番再动手吗?』霎时间,总总可能性的画面不断再她眼前闪过即逝。 『我警告你!!!...』虞茴这时竖起食指,像毒箭般飞射向项籍的胸口。 『嫑以为你自己地位崇高就可以随便践踏人家的尊严!!容忍可是有限度!!!!』她一双细长凤眼顿时张大成赤红的枣子,都快要爆出火星了。 项籍呢?他被狠狠摑了一巴后并没有任何反应,连摸一摸伤口的动作都没有,像一个没知觉的人偶。 『...做人做得像你这样,小心报应!!!说不定今日你灭了大秦,日后又给别人打得落花流水!!!!!』虞茴骂的全都是对军阀来讲最狠毒的话,连刚才胆敢以身犯险的春桃都想上前劝止她。但她从虞茴的眼神里,见不到任何后悔胆怯之色。 这个时候率先反应的,竟是项籍身后一个光头、肌肤黝黑得差点看不见轮廓的男子。身材矮小的他不过是个刚及冠的青年,鬍子稀疏之馀,亦被肤色完全遮盖。他说:『哎呀,儂别再捉弄她们咯!男人大丈夫就不要这样为难女流之辈吧。看,现在都弄着自己了。』听起来反而让虞茴有点难受。 『切!鬼让她会犯下这种错?没有累死一帮兄弟算她们好运。这,只是小惩大诫,反正那种法术都不伤人的。』 咦?难道刚才那些都是... 她这才想起,项籍是楚国人,而楚人最着名的就是『够迷信』。这正是姜石、姜鸿这种方术门派得以在那里兴起的原因。 她依稀记得自己晕倒前,见到有个衣着古怪的男人坐镇在农村的东北方,现在再望望,只见东南、西南、西北三个方位都有一名怪衣男子坐着。 姜石曾经跟虞茴提及过一种特殊的结界术,是藉由四名或以上(视乎结界大小)的法师同时念咒,透过巫鬼之力创建出一个幻术空间。在空间里,法师按自己的心意让内部的人见到不同的幻像,达到吓退敌人的效果。同时,这亦可以对自己人用在训练用途,难怪项籍身边会有这群怪人。 但虞茴心中还有两个疑问:一、他所谓的犯错是什么意思。二、刚刚那个对仙术毫无反应的黑影男人又是谁。 项籍轻轻转过头,望向身后的一名文官。之所以用文官来形容他,是因为其衣着跟一眾将士显得格格不入。但跟四名服装夸张、带着神祇面具的法师相比,他又不像是其中一份子。 『州先生!...』项籍轻佻的道出他的姓氏,又慢慢靠近他跟前。明明项籍什么都没说,但州先生已经四肢发软、汗流浹背,手上一柄像尘拂的东西『喀喇』一声掉在地上。 『...请问您,今年贵庚呢?』项籍的一丝笑容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 『回将军的话,我...不是...臣、臣今年三十...有、五......!』他期期艾艾的,显然对项籍十分惧怕。 虞茴心里想,只是一个那么普通的问题,为何他要那么怕呢?而且看起来这名那男子的年龄比项籍大不少,没理由他反而会被一个后辈所恐吓到。 『哦,三十五岁了。不错!正值壮年,人一生中最辉煌的时期,前途无可限量。而且,您又饱读诗书,懂的东西,比我多很多呢。』 『臣不敢!!!!』他的脚软得承受不了体重,整个人一下趴在地上,一直低着头,像隻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不什么敢?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将军谬讚』之类的话吗?』三姐妹不约而同的想道。 『但为何...您的记性,比从前差了这么多?』项籍缓缓移开直射在州先生身上的目光,但这个问题反而让他愈发不安。 『您...还记得我半个时辰前,下的命令吗?』项籍忽然收起笑容,神情严肃,犹如预言着暴风雨的来临。 『...回将军的话...将军吩咐臣:要让法师们在结界里做出将军的分身,用来测出小茴姑娘的身手和功力如何...』 他的话解答了虞茴的疑问,原来那个黑影男子是项籍的分身,难怪武功那么高,那么难杀死,而眾多驱鬼除魔的符咒都起不了作用。 『那、我想问一下各位,刚才?看到的那个东西像我吗?』项籍看向眾士兵,清清嗓子大声问道。 『当然就不像咯!』首先回答的是一名骨瘦如柴的士兵,在他显老枯槁的脸上,虞茴找不出一点他能成为士兵的理由。 『上将军大人内功深厚、武艺高超!怎么可能会败给一个身受重伤的弱女子呢?』 『没错,依我说就算对方身体健全,要靠近上将军大人半步都难比登天咧!』 其他士兵都纷纷附和讚同,弄得项籍都有点难为情了。 『那不如?说说,我跟那个分身之间差了啥?』一个眾人均答不出口的问题被拋出,全场静謐无声,人人面面相覷。 『说出来吧!连自己的缺点都接受不了,还当啥一军之帅?!!』他严厉地喝斥道,声线大得撼动山岩。 只有项庄愿意开口,直截了当的道:『那分身的轻功好太多了。』 项籍居然满意的点点头,接着道:『那敢问州奉常,为何它会跟我有那么大的分别?』他又道出了州先生的职位,但虞茴等人不知道那是什么,还以为那是他的本名。 其实奉常乃秦朝所设的官位,负责主管祭天、祭祖和丧葬等礼仪,犹如上天和朝廷之间使者,因此对天下间各种道术仙法都会有所涉猎,难怪会负责指挥着眾法师施法。 同时,他亦主管着皇帝的寝庙园陵,地位都颇为崇高,但项籍依然毫不客气的质问其。 『臣怕情况有变...!!』他把声音压得又小又沉,像是于心有愧一般。 『情况有变?变什么?怕我的分身会被杀?还是...怕儂的人头会就此落地?』 『啊啊啊!!饶命,上将军大人!!臣只是见她那么轻松就把那群山怪杀死,只怕之后她会...让将军蒙羞~~~!!所以才把分身部分的内功修为投放在身法上,希望速战速决...』他不住地叩头,还是响的,弄得鲜血满溢。 『那最后成功了吗?还有,本将军心在想啥,儂都要管了?难道大王除了封了儂奉常这个官职外,还有别的?』 『绝对不是绝对不是!!只是上将军大人您吩咐过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丫头,臣才会...』 『我记得,儂家好像在江陵吧?』他一句话让州奉常闭嘴,停止了不绝的碎碎念,其他将士都忽感不安,毛发悚然。 『听说儂家里,还有个刚出生的孩子呢。天伦之乐,真教人羡妒!所以...』他轻拍一下州奉常的肩膀继续道:『记住,上天赐给儂的要好好珍惜啊!』 州奉常彷彿变了哑巴,全身僵硬,冷汗与血液混合,滴在灰黑的泥地上,构成一幅阴阳和合的图画,对应着他现在復杂的心情。 『所有人给我听着!!!』他对着士兵命令道,所有人马上肃立,握紧手中长矛及剑鞘。 『在军中,有权惩罚他人的,只有我...』所有人当中只有项庄依然爱理不理的打着哈欠。 他指了指久坐地上不动的虞茴,徐徐道:『...至于这位来迟的小英雄,她都已经受了应得的惩罚。从今天起,所有人都必须以对待上宾的态度招呼她,还有她的姐妹!』虞茴赫然想起,自己之前为了等夏嬋和春桃的卖身约满而在长安待了足足一个月。居然会在进行第一次任务时随即犯下那么基本的错,还懵然不知,更要在眾人面前被指出,虞茴既尷尬,但又想到自己的错可能连累一整队军队,而项籍这廝又(故作)好心地为自己辩护,只好缓缓平息恼怒的心情。 『是!!!』兵士们齐整地、微微举起长矛喊道,完全没有一个人胆敢违抗。 至于曾被男性侵犯过的夏嬋,寧死也不会相信这群臭男人会善待她们,所以一直保持着准备战斗的警觉,那份戒心和敌意连春桃都无法明瞭。 第二十章-麻烦雇主(二) 再看项籍,他摆出粗壮的右臂,以五指指尖比一比一个疑似军营的地方,对虞茴说了声:『请!』虞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表现得不太信任对方,冷冷的道:『就是你派人跟踪姜师伯吗?』 『呵呵!师伯吗?那个大叔是儂的师伯?嗯!这个称呼从儂口中说出来真有趣!』项籍不正经的口吻让虞茴开始不耐烦,接着问道:『哼!你这个王八蛋会有本事跟踪到他吗?』其实虞茴没实际见识过姜鸿的武功,但就猜既然他作为前辈,实力总应该师弟高。不过反正她这一问都纯粹是为了不再项籍面前失威而已。 他翘起双手,笑了笑道了一句:『我军中都有法师。』 虞茴自然知道他是指那个姓州的和其馀四个坐在角落的男人,但她并没有继续问下去,似乎是不想无缘无故针对这帮自己并不熟络的人。『你刚说我迟到了,那你不怕我真的不来吗?还派了整队人马来招呼我们!』 『近几天我问了法师,他说姓姜的现在正不断往北方走,所以我就想,他是不是打算派他的师弟来办事呢?我就等呀等,谁知道居然是儂这个连?都没有戒掉的丫头来了。』『?』是楚国话,就是『奶』的意思,虞茴曾在家乡听教书先生提及过。 对于项籍这个形容,她甚是不满,正当想要反击时... 『好啦别说了,来吧,我们去谈谈正经事。』项籍转过头便走,毫不给虞茴发言的机会。眾将士都立即如潮水般推开,开拓出一条足够同时让十数匹骏马奔驰的通道。虞茴看看身后的夏嬋和春桃,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们跟着自己,之后便步步为营的步向帐篷。 她走呀走,发现这段路居然长得很,犹如没有尽头一般。前路无间,像一条食人的不归路,逐渐磨蚀少女锐利刺人的傲气。 『对...对不起啦。』失去了坚硬的外壳,此刻的她像一个对大人低头认错的小孩。 『哦?儂居然肯认错?嘻嘻!儂可知道乞求、抱歉等的话是多难从儂的口中听到。』他这是还在生自己的气吗?但虞茴实在无法放下仅馀的尊严,只是扯开了话题问道:『既然你都有自己麾下的法师,那为何还要向师伯求助?』 『我大概也见识过他的能耐,而我手下那群废物又帮不了啥忙。』他的用词不太客气。 『那你还留着他们?』『如果后来我发现,原来他只是个江湖骗子,那照儂这么说,我不是得不赏失吗?不过目前看来,应该都是了。』他斜视了虞茴一眼。 『你...你这啥子意思呀?』一忍再忍的虞茴扭曲面容,右脚不由自主的用力踏地。周边将士的目光都被她的叫骂声吸引过来。胆子较小的春桃脉搏加速,双眼骨碌骨碌地转动着。 但项籍依然笑笑口的回应道:『没、啥、意、思!』他讲话时故意把字逐个逐个吐出,给人一种想一大巴掌摑上去的感觉。 这时虞茴忽感有人拉拉她的手臂。一看,原来是夏嬋。她皱着眉摇摇头,似乎是在叫虞茴别再跟他争论。 虞茴稍为冷静一下,但仍不客气的对项籍问道:『哼!嫑说我没警告你。你这种混蛋行事乖张,从不过别人感受。这次要劳烦到我来帮你,肯定是遭了天谴!之前背着我做了什么勾当?』她叉着腰冷笑。 项籍忽然停下了脚步,苦笑的向虞茴道:『大姐呀,儂也蛮好笑的,我跟儂才不见了两个月,儂觉得我可以搞出什么花样来呢?』 虞茴对他突然这么在意感到奇怪,于是试探的问道:『那你这两个月来去哪儿了?那天师伯帮你那个士兵驱鬼之后,你们不是应该还有的精彩节目吗?』 项籍低头沉思了半响,笑道:『跟人吃饭。』这个答案虞茴当然不满意,继续追问:『儂觉得我会相信这种鬼话吗?为了吃饭,就特意从江南来这儿?三岁孺子都会笑儂呢。』 项籍霍地抬了抬头,双眼一瞪,盯着虞茴,轻佻的道:『干啥那么在意我?难道...』他绕着虞茴身旁转了个圈,又忽然停下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儂想当我的女人?』 雄赳赳的气息让周遭气温逐渐提升,满身热血一瞬间涌上脑袋,一声耳语犹如不可思议的咒语,驱使着心脏咚咚乱跳。 虞茴的思想与嘴巴的联系被乱流的神经脉衝所切断『你...你这人渣、无赖、渣滓中的...』本来可以连珠发炮的虞茴忽然想不起可以用来辱骂的话,略显尷尬的顾盼左右。(还是这种话根本不是出于真心?) 当虞茴回过神来时,发现项籍早已走得老远,心里又是一阵不忿,但只好急步跟上。 以白布搭成的军营连绵不绝,犹如白浪阵阵涌来。它们有些绣着不同顏色的花纹,有的绣着不知名的标记(军徽?),有的则是龙、麒麟等瑞兽,全部威严无比、栩栩如生。 虽然虞茴早已在捲轴上见过这些神兽魔物,但在严肃氛围下,都不由得心里一寒,大口的吞着口水。 『喂!』她倏地向项籍叫了一声,又躡手躡脚的碎步上前,眸子全程不肯看向两旁。 『怎么啦?样子那么衰的,肯定不怀好意!』项籍不屑的道。 『你...连报酬都还没得跟我说清楚,我很难决定帮不帮你、又或者怎样帮你哦。』虞茴的口齿有点不清,让项籍发自内心笑了一笑。 『那请问大师想要黄金万两,还是要一座城池?抑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厚职呢?』项籍不正经的道。这些分明都不是他有能力给她的。换个说法,这些『奖励』都不是法师能收下的酬劳。 『哼!你真的肯给我我可不介意。但还欠一样东西!』 『哦?』 『你们之后是要回江南吗?』 『对。』 『那就好!带我一同回去。』虞茴提出了一个让项籍费解的要求,他眉头一皱,便说:『呵!算是讨价还价了吧?』 『你不是这样都不明白吗?我可要回去找师父师伯他们呢。』他这个答复竟然让项籍大笑起来,又对虞茴说:『哎哟!我知道了,原来儂喜欢的是那个老头子!嘻嘻,儂早说嘛,害我都误会儂欢喜我咧。』 虞茴已经没兴趣理会他了,只是白了他一眼,径自走进了面前的一个明显特别奢华,要比其他大两倍的帐篷里。 第二十一章-卖弄才艺 甫进到帐篷,虞茴随即环顾四周,只见营内摆放着的,全是一些寻常的用具摆设,跟她印像中的上等人有着不小的落差。她又走近一张桌子,仔细查看了一下上面的一个香炉,她打开闻了闻,随即皱了皱眉,把其闔上,心里暗道:『楞个简陋,大师姐的房间都比这里豪华咧,还说自己是啥子一军之帅!』不过转头又想,这里是军营,不是住宅,亦不是风月场所,咋个会有华丽的装潢、典雅的摆设。 随着数个摆放兵器的木架看过去,虞茴忽然瞪大凤眼,眼珠子都几乎掉出。原来帐篷角落的一个大木架上放了一把巨剑。剑身于阳光照耀下闪出一道紫气,长约四尺,粗两尺,若然要挥耍起来,可以说是完全违反人体结构。她站在远处,只觉得阵阵摄人的罡气不住的逼近,让她举步维艰,脑袋一阵晕眩。 这时,项籍已经来到她身旁,硕大的身躯把那股强大的的气势阻隔开,虞茴才恢復过来。听他说了句:『小茴姑娘,请!』项籍伸手比了比一张放了水果盘和酒杯的矮桌,接着他又为夏嬋春桃二人带位。 项籍安坐后,便开口问:『三位要来点水酒吗?』他语气轻浮不正经,而且嘴角上扬的,贼意甚浓,让虞茴不得不集中精神起来,提防这个小人,答道:『我们不喝酒。』『哦?』项籍心生好奇,想既然她们三人都是妓女出身,平日习惯应酬,怎会不喝酒。 虞茴停了停,接着解释道:『免得喝醉了,被你这个禽兽有机可乘!还有,我姓虞,嫑装得跟我很熟。』她别过脸去,头一摇,耳环子便随着叮噹作响,清脆悦耳,反而让项籍心生趣意,呵呵一笑。于是,他唤了个小兵进来,吩咐他准备数壶上等的好茶,给虞茴等人享用。 虞茴沉思了一会儿,才渐渐放下戒心,慢慢坐下。突然,旁边的春桃猛拉她的手臂,又用眼色比了比她的下半身。原来虞茴正摆出平日惯常的坐姿,箕踞地上,幸好她正穿着胡裤,才没有春光外洩。但她仍马上收起张开的双腿,危坐起来。 『切!其实刚才这样好好羞辱你一番也好。』她这样想,不过要吃亏给项籍,她又实在不太愿意。 项籍见她脸色不悦,笑道:『其实虞姑娘又何必如此呢?本将既然有事向儂请求,自然不会待薄儂,我们又何不玉帛相见?』 『那你说啊,把我要做的任务一次过说出来,帮了你之后就拿钱,然后我们就走了。』虞茴语气强硬,毫无尾音,让人听起来逆耳非常。 『好!够爽快!不过,在此之前,我先想确认一下。』他站了起来,走向虞茴的座位,让她骤感不安。 『来,打我一掌。』他挺起胸膛,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让三人无言而对。『刚才儂和那位白衣姑娘所击败的,只是我的分身而已,加上州奉常又从中作梗,比试结果不能完全作准,所以唯有再劳烦虞姑娘了。』他说的白衣姑娘自然是指夏嬋,但其实她刚才因伤而并没有出手。 『我...我为啥子要打你?我的钱是你给的,我没得理由打你。』虽然虞茴对项籍的印象并不好,但他既然是自己的雇主,也不想无故伤及他。 『别怕,我一定撑得住!』『不打!』她果断拒绝。 项籍闭上嘴,默默走向春桃跟前。虞茴本来对此感到得意,以为他终于放弃,肯开始交代工作内容,谁知一道狠劲犹如旋风刮起,把她震得毛骨悚然,一看之下,竟见项籍凝聚内力,正要挥掌击向春桃的背心。他这一掌用上全力,若然打在不懂内功或内功平平的人身上,必定让其五脏与筋骨齐碎,当场毙命。 虞茴此刻气上心头,内心的一切芥蒂束缚都比不上姐妹的性命要紧,立刻运起十成的功力,往项籍的心口猛袭过去。虞茴内力非浅,血肉之躯被她这样重击,定会凹陷下去,体内汨汨出血。 可虞茴的手掌居然像被某种硬物推压着一般,不能动弹。下一刻,她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飞,双脚微微离地,失去平衡,不过项籍这下反击所释放的内力并不多,虞茴也只是轻轻摔了一跤,并无受伤。 这时虞茴都管不了自己了,临急临忙的扶起春桃,却发觉她并没有受伤,只是被项籍的内力弄得头疼起来。 『桃姐!您的脑壳咋个了?』 她站了起来,愤怒万分的盯着项籍,正要质问他为何做出这般过分的行为,但他就已经先开口:『要不是这样,我看儂都不肯出手咯。果然不错!及格了。』虞茴镇定下来,才忆起刚刚一下反击,竟不尽全力便能把擅于内功的她推开一段距离,这傢伙的功力必定在自己,甚至姜石以上。她也因而决定收敛态度,不敢随便挑衅。 项籍整了整衣襟,双手交叉在后背,边踱步边说:『那我再多问儂一个问题吧,儂刚才说之后儂要去江南,是有何贵干呢?』 『为啥子这样问?』她的语气开始软化。 『我记得,儂应该还有一个叫小雨的姐妹,还未带出来。』他看了看春桃和夏嬋二人的脸蛋,只觉陌生得很,并没有印象。『我看儂之所以当上了方士,大概就是要凑钱替剩下的好姐妹赎身吧!』 虞茴并不打算详细解释小雨的事情,只把他口中的『小雨』当成阿紫跟小红,回答道:『你倒说得容易,要替一个当红的妓女赎身,可不是接一两份工作,就可以做到。』 『那儂的意思是,我出不了那么多的钱给儂,所以儂要回总坛接别的任务?』 『当然,我就不信你那么大方!』她心里算了算,小红和阿紫二人的赎身价钱简直是天价,一对军队无缘无故不可能带备那么多钱。『那如果你去了江南,又怎样救那位美人儿呢?』他又开始不正经了。 『我...可能亲自去,或者没有空的就托??商人帮我把钱寄到长安去...过些时日再去接她吧。』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根本没把计划想得周详。 『哦?那可让我糊涂了,居然差一个陌生人替儂寄钱?就算他守信,儂不怕被他敲诈一大笔吗?』在那个年代,人们没有所谓的银行户口,要把钱送给远方的人,只能找信得过的朋友或请游走江湖的商人帮忙。 『其实儂要赚钱,大可以继续留下跟随我,帮我干活,我再派我的士兵免费替儂送钱去长安,再接小雨姑娘来我军中与儂重逢,不就行吗?如果我发现他中饱私囊或者有啥不轨企图,定当严惩,也会赔偿给儂,怎样?跟在我身边,保证?四姐妹一辈子衣食无忧。』 虞茴心想:『难道这傢伙真的有楞个多钱?如果真的有倒不如一次过全给我吧!』但她知道,这并不合理。 她又灵机一触,嘻嘻笑道:『不过你这种人呢,恐怕是会多灾多难咧。如果真的要我帮你,不是一时三刻就可以解决到问题的。』 『儂的意思是...?』项籍鲜有地露出困惑的表情。 『所谓『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这句话你听过没得?』这时,端茶的人刚好来到,把三个茶壶及三杯浓茶放到三姐妹的桌子上。虞茴拿起杯子,嗅了嗅茶香,疲劳瞬间消失,然后便咕嚕咕嚕的一口气喝下,得意的期待着项籍回答。 『儂是说,我所遇到的问题,是我自己弄出来的?』他这回答正中虞茴下怀,她正想藉此教训一下项籍的过分行为,于是道:『对哦。一个人,生命中的所有际遇,都是因缘。六国因为不团结,反而諂媚大秦,导致灭国。后来大秦到处欺压六国子民,又让他们起来造反,大秦自取灭亡。这样,六国与大秦之间,就进入了因缘里,永无穷尽。』她趾高气昂的道,模仿着师父玄幻高深的口吻。 『依儂之见,我军所碰到的困难是又何而生呢?』 虞茴听到,古灵精怪的道:『唉!罪过呀!』她伸出食指,指向项籍的脸庞,接着说:『你眼珠呈墨绿色,明显是杀伐过度,戾气积赘。喜怒无常,导致肝脏受损,眼睛疲惫。同时看你脸色苍白,就知你阳气亏蚀,恶鬼缠身。我就算帮你驱邪祈福,也是治标不治本。』 项籍霍地止住了虞茴的侃侃而谈。『我何时说过,我请儂来是驱鬼祈福呢?』 虞茴收起笑容,张开原本高兴得紧闭的眼皮,讶异道:『蛤?你军营没得闹鬼?』 『不是没有,而是我根本不了解实情,才要劳烦儂来帮我查清楚。况且目前我军最需要的不是这个。』他的回答让人失望。 『如儂刚才所见,我军将士疲劳不堪,士气低靡。最近,还有数名主厨染病,甚至已经病危,眾人只能以乾粮果腹。如此下去,只会让我军陷入恶性的循环。』 虞茴总算猜出他的用意,心里暗道:『你不是要我帮你煮饭吗?』 『儂作为方士,理应对饮食之道有所心得,加上儂又有两位好姐妹帮忙,我对儂有信心,所以想请?当一阵子主厨,负责安排伙食。』 『好啊!那还有其他没得?』虞茴忽然高声道。项籍心里一阵纳闷,不解为何她无故那么爽快的答应。 『那你以后拉完屎要我帮你擦屁股吗?』她这句终于让项籍明白。 虞茴接着骂道:『我学法是用来诛邪灭妖,不是帮你当厨娘的!』 项籍见她这般,只好安慰道:『我都说了这只是目前最紧急的事,并不是全部,别那么急躁行不行?不过...』他微微弯腰看向虞茴,让她本能地缩后身躯。 『...?』 『...如果那样儂都肯帮我,我非常乐意!』 『不知羞耻!!!!!』她正想送项籍一巴掌,但夏嬋却用力抓紧她的手。 『哼哼!这位小美人都比儂懂事哦。』项籍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从喉咙发出愉悦的一声叫喊,让虞茴再次感受到他深厚的内力,便往帐幕的出口走去,又示意三人跟上来。 『仗势凌人!!』虞茴只是内心暗忖,但从其面容已能轻易看出她的不忿。 『就这么决定,你帮我调查事件,她们俩负责做菜。而我也会保障她们的安全,若有人胆敢轻薄你两位姐妹,哪隻手犯事我就把它砍掉...』他的言论叫三人中较胆小的春桃不寒而慄,堵上耳朵。 『...有钱,?三姐妹一起赚!何乐而不为?』他走出帐幕,随同在外面等候已久的项庄,前往灶头。 『奇怪,他真的有多银子?』虞茴半信半疑的,但觉得此机难逢,儘管去看看项籍葫芦里卖什么药,唯有放下面子,带同春桃、夏嬋,跟随在二人身后。 三人越过连绵如波的帐篷,发现士兵们果真如项籍所言,均面带倦色,有些把盔甲连衣服一起脱下,赤裸上身乘凉;有些倒在地上动也不动,弄得一脸土灰;有些勉强拿得起兵器的则拖着倦躯四周巡逻,却又连连叫苦,与当晚梨花阁所见,一群疯癲的洪水猛兽截然不同。虞茴只想到,这一切都似乎与大气中那股不合时宜的闷热潮湿之气有关。 这时,数名本来在乘凉的士兵见到身穿艷丽女装的春桃和夏嬋走过自己身边,竟然露出猥琐的笑容,又指手划脚的谈论二人的美好身段,非常不尊重,让她们好生畏惧的相拥一起。 不久,五人来到一个空旷开扬的地方,那里设置的尽是炉灶,还有十馀个类似于市集摊档的簷篷矗立于灶头右边,应该是放置食材的地方。 『所有可以吃的都在这咯,看看吧。接下来的都要靠三位了。』一旁的项庄语气不太友善的道,同时又被闷热的天气弄得光头冒满汗珠,只好不断用汗巾擦着头顶。 虞茴走了过去,把一块盖着的蔬果白布揭起,便想:『这里是室外,阳光猛烈,以为随便搭个簷篷就可以保持食物新鲜吗?至少都应该放点醋吧!』 那边厢,春桃见到一个盖上了的竹篮,好奇之下便打开来看,却被一大阵腥臭味熏得往后猛跌在地上。虞茴和夏嬋赶上前,只见篮子里放满鱼,无神的眼眸里何时也不会看出任何生命特徵,不过见牠们毫无抽搐痉挛,显然死去多时,并不太新鲜。 『哇、咳咳...很臭!简直、咳!比死更难受!』春桃刚刚嗅到一大口『精华』,不断咳嗽着道。 『喂!你嫑告诉我这些鱼你特意从楚国带来这,然后给士兵吃哦。否则,他们之所以生病,都是你害的!』虞茴吃惊的质问道。 『这都是我们昨天在附近的湖钓的,不可能这么快就变坏。』项籍连忙解释,但仍说不通这阵臭味的来源。 『哼!说不定,是儂大秦境内水质差劣,才出了这些臭鱼。哎哟!真的很掛念家乡的海鲜美味哦。』项庄的讥讽让虞茴禁不住反驳的反驳道:『狗眼看人低!你们楚国很好吗?勉强吃得进口的,除了鱼之外,就是小虾小蟹,能否果腹都成问题咯,还说到像珍饈百味一样!』 『不管儂怎么说也好,巧妇难为无米炊!儂有本事的,就变一条鯊鱼出来,煮鱼翅给我们吃!』 『鲍鱼之肆!一帮贪官污吏,难怪只会吃楞个奢华俗气的东西。』虞茴背着项庄骂道,看也不看他一眼,惹他气得乱抓光头。至于项籍,看着两人互相指骂,心里高兴得很。 虞茴继续查看,发现存放的肉类大多已腐败,上面佈满蝇卵蛆虫。『唔...只吃蔬菜和馒头根本不够健康,若要解决士兵体弱多病的问题、就要...』她沉思片刻,忽然喜上眉梢,拉了拉春桃的手,对她说:『桃姐,等一下我跟小嬋到外面找食材,您负责煮数份小菜给他们试味。』 『哦?咋会楞个神秘,我不能去吗?』『总之您放心,您只管按我想的食谱煮就行了。』 项籍见她如此有信心,呵呵一笑,便转头作势要离开。项庄见状,立刻上前拦着他问:『这样,儂就信她们?都不知道这帮丫头...』但他都没有讲完,项籍已经一下抓起他的光头,把他一同带走,走了一段距离后又朗声道:『那么就等各位师傅大显神通嘞!』又对不断挣扎的项庄说:『行了行了!我们回去喝酒。』 随着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小,两人的身影缩成微尘,消失于三姐妹的眼中。 第二十二章-人间美味 回到帐幕,项籍项庄二人就一直喝酒,酒精发作,时间光阴等概念早已拋下,高粱美酒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喝完。 『哎哟,这就没了...嗝!我去再拿把。』项庄不擅内功,酒量较差,脚步浮沉的走往幔子,却被某种东西撞得倒地。一看,原来三姐妹正端着放慢小菜的盘子进来。 『臭丫头!儂走路不带眼吗?』项庄的指头指着空气骂道,换来的是虞茴的一句:『总好过有些人长着腿都走得像个婴孩一样。』说罢便慢慢走进项籍的桌子,把两碟小菜、一??盘包子和一碗粥放下。 两碟小菜,分别是一尾淋上橙黄色酱汁的炸鱼。有趣的是,炸鱼除了头和尾巴外,鱼身的部分都被雕出坑纹,一块又一块被削得笔挺的炸鱼肉犹如屹立的石柱,在酱汁的覆盖下成为反映馀暉的琉璃,赏心悦目。另外一道,则是某种炸肉,形状似是腿,但小腿又异常幼小,不像是属于任何禽畜的。其用了椒盐作调味,香气不住溢出,酥炸的咸香中带着辛辣,只是一闻便已醒胃提神,大振食慾。至于包子和粥,相较下就逊色一点了,并无太大特色。 项籍的眸子来回滚动,最后把视线集中于炸鱼上,心里讚道:『这丫头想到用大量糖醋辟除腥味,怕不美观,又在上面雕刻花纹再油炸,把鱼肉弄得像宝石一样闪烁,头脑也算灵活!但另外这几道菜...』他疑惑地託了托下巴。 『咦,他似乎蛮喜欢这道炸鱼,幸好那帮士兵楞个吝嗇,带来的糖和醋都近乎没用过来防腐,总算掩盖了那阵被妖邪之气熏陶出来的的恶臭。』虞茴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出了让河鱼变得腥臭的来源-瀰漫于空气中的浓烈秽气。 『虞姑娘...』项籍看着她,用右手在半空中横扫着各道菜色,好奇而有礼地问道:『能请儂,介绍一下桌上的美食吗?』 虞茴自小就有个擅于烹飪的母亲,去到梨花阁后又在春桃和小红身上学了不少厨艺之道,后来阿紫和姜石更教晓她大量药理知识,天资聪颖的她已可以算是选料和做菜方面的专家。她听到项籍的请求,『哼』的笑了一下,弯起动人的凤眼,兴奋的道:『你们楚国匯聚百川,临近大海,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因此跟我们秦人不同,你们以水稻为主要作物。刚才我在附近发现一个荒弃的粮仓,里面放了大量被丢弃不久,仍新鲜可吃的大米,应该是村民刚购买回来的,便用以入饌。同时你们也以河鲜海鲜为主菜。所以,你就嚐嚐这道金暉炸鱼吧。』 『呵!还想了名字呢。』项籍夹了一大块鱼肉到碗里,边品嚐边点头表示讚赏。 『如果喜欢的,儘管带去江东,给你们的家乡父老和百姓试试。』『嗯!当然当然。』这时他挥一挥手,示意项庄过来一起吃,只见他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瘸的走过来。 虞茴瞥了他一眼,忽然对项籍笑道:『长安与楚国可不一样,无论是渭水、涇水等都属于黄河流域,水中矿物和盐分都要比江水的多。所以...』她忽然降低声量『...喝这里的水能有效防止秃头。』项籍听后哈哈大笑,之后又把左手食指轻轻放在嘴唇上,并用双眼比了比项庄。 虞茴忍着笑看了看他,见他正拿起一块炸腿肉,放进口里咀嚼,只觉香辣的味道从口腔中爆发,让他即时醒神过来,不断喊好吃,又向虞茴询问这是什么肉。 虞茴想了想,又瞧瞧身边的春桃,道:『这是龙肉!』 『啊?儂在乱讲啥?儂这妖女不是给我们弄来人肉吧?!!』又猛摸着肚皮叫苦。 虞茴不理他,只对项籍说:『蜀人有一句俗语,叫『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秦国乃天险之地,大多山高沟深,天气不稳,潮湿多雨且闷热,多吃热粥,能清肠胃,除尽体内秽气,保持体魄健康。而以花椒调味,则能避免闷气引起的不适和增添食慾。在此等反常的天气下,最适合给各将士食用。』自从小雨的事件后,她对于食物有更深入的了解,甚至把捲轴里医疗篇的部分读得滚瓜烂熟。 项籍听她解释得头头是道,又见美食当前,食指大动的开始吃肉喝粥,同样是默默点头。 过了不久,他始终禁不住好奇问道:『虞姑娘,这粥和炸物所用的肉,到底是...』 『田鸡肉!』她已抢先一步回答,这答案一出,已让春桃脸色发青。 『啥?鸡肉?大姐呀,我们这是出征打战,不是在宴客,怎会有鸡可以吃呢?别告诉我儂是偷人家的。』 『田鸡可不是鸡呢,而且附近一户人家都没得,咋算是偷?』其实军营附近的农村早已于半个月前起便没人居住,虽然原因未明,但也可以一下否定项庄这个猜测。 她紧接着对项籍道:『所谓田鸡,就是...』虞茴止住不说,只伸出双臂和鼓起双腮,发出『呱呱』的叫声。 项庄一听,只觉一股热气差点从喉头涌出,而春桃则猛冒着冷汗,脸色由青转紫,一时又一阵灰白,五色无主。 『臭丫头!臭妖女!竟给蛤蟆肉我们吃?!』酒气影响下,项庄气得差点晕倒在地。 『大惊小怪的!这可是珍贵药材,我用来做菜煮粥,乃为药膳,对你们百利而无一害。』一旁,夏嬋一直轻拍春桃的肩背,安慰受惊的她,而项籍只是目无表情的继续吃菜当吃到包子时,发现里面的也是田鸡肉,但仍吃过不停。 『你这乡巴佬,难道没得听过大燕以东的不咸山吗?那里长期下雪,只有严冬而没得四季,盛產一种名为雪蛤的青蛙,性质阴寒。而远在岭南的热带地区,又有一种火蟾,是天下间至刚至阳的剧毒,却有大补的功效。雪蛤滋阴,火蟾壮阳,皆为极品!』虞茴以惊人的记忆力背诵着经典上对珍禽异兽和山川地理的记载。 『哦?儂去过岭南?那里比大楚更远离中原,连我们都没去过。』项籍似乎对岭南地区的知识非常感兴趣的问道。 『我有一个梨花阁的姐姐是岭南人,她说她家乡的气候是外地人非常难适应的,只因那里充满山林瘴气,潮湿的程度比秦国南部更甚,而且到处都是毒虫毒物。比如一种名叫夹竹桃的花,剧毒无比,只需一碰便足以致命,所以当地人才需要吃用大补之物来强健身体,甚至食用毒蛇来以毒攻毒。我觉得那里的人呢,除了因为没得见过下雪而先天比较怕冷之外,根本可以说是天下无敌、无所顾忌。』 『方士果然是方士!虞姑娘如此博学多才,尽得两位姜师傅的真传,那我总算可以放心把任务交给儂了。』 『啥子才智知识都不过是浮云,修道的真正用途乃延年益寿。据说我派一位先师曾到一座城里生活数年,期间认识了一个小孩。谁知当这个小孩已经年过白寿时,竟又碰到这位先师,形容他的外貌与数十年前无异,不过当想上前跟他相认时,这位先师已化作清风而去,从此绝跡人间。』她讲完故事,对项籍说:『看你这副嘴脸,想学吗?』 『当然想。不过目前,儂有更重要的事去办。』项籍觉得虞茴的态度跟刚才完全不同,心里不禁发笑,只想原来这丫头那么容易满足。 『是要帮你抓更多田鸡回来对不?』她似乎已经做好准备,但忽然提议道:『可否请一眾士兵到田里帮忙呢?』 『哦?是?三姐妹已经累了吗?』『这又不是。只是因为,现在士兵们都已经打完仗,缺乏运动,体内的气血无法正常运行,才导致久病不癒。但若然他们跟来一起抓田鸡,不但效率大幅提升,而且也加速他们康復的速度。』 项籍爽快就答应了,还带了脸色不悦的项庄一同前往废田,眾人里只有春桃一人坐在一旁观看。而项庄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踱步,明显不屑干这种事。虞茴一见,跑了过来推了推他的背心,让他差点掉进水里,道:『愣着干啥子呀?快抓呀,田鸡!』她随即拿起篮子里的一隻胖田鸡在他面前晃动。『切!抓就抓,我会怕吗?』他低声咕嚕道,便开始蹲在地上,一下抓住一隻。 但废田那么大,周围又尽是水洼,一不小心就被田鸡逃走了,于是虞茴请教了夏嬋,又对眾士兵说:『大家留意...』她站在一块大石上,举起一隻田鸡继续道:『想不让田鸡跑掉,就跟我一样,运起内力,在牠肚皮这个位置上一按...』她照着做,只见本来不断乱动抽搐的田鸡马上静止下来,犹如昏厥了一般。 项籍本来就熟练点穴功夫,只是没想过这门学问也能应用于动物身上,果然一试,抓到田鸡的机率大大提升,不用一刻鐘,就擒获了近百隻。但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掌握到技巧,有些甚至弄巧反拙,不仅田鸡全丢了,还失足跌进水里,喝了一大口泥水,猛地呕吐。 不过过了一会儿,士兵们似乎开始习惯,而且还对这项『运动』產生了兴趣,觉得好比如以往于林中狩猎般,大有成就感。 劳动了半天,将士都累了,却又爽快无比,满载而归。现时已经黄昏,火工们都赶紧烧火,而三姐妹就在准备材料,虞茴一会儿在洗米,一会儿又去搓麵粉,夏嬋负责在洗乾净的鱼身上雕花及切田鸡腿,刀功如神,手法乾净利落。最后,就由春桃和项庄一起熬粥、蒸包和炸肉。鱼肉和田鸡腿一下锅,『沙』的一声,蒸汽不住冒出,油炸的香味和热腾腾的田鸡酿大包让围观的士兵们垂涎欲滴,只想自己从军打仗以来吃的都只是淡而无味的馒头和清蒸『臭鱼』肉,都没见过此等美食。四人示范过后,就跟伙头们一同动工,煮了近千人分量的小菜。 『来!奉常,多吃一点吧,您都饿久了。』一名刚分到食物的低级巫师把自己的包子擘开一半,递给了州奉常,却被他一下扔在地上,引来了一堆蚂蚁把其消化掉。 『他奶奶的臭丫头!要不是儂,我又岂会落得这种下场?!』他还想着今早项籍对自己那一番狠毒的话,一边用佈满红筋的一双虎眼厉着正在端食物给士兵的虞茴。 『哼!我才是大楚的御用法师,儂算老几?!!』他一脚把爬满蚂蚁的包子踩扁,气冲衝的走回自己的帐篷里。 这时,在项籍的营中,其正跟堂弟和三姐妹一同用膳。 俄而,项庄又想喝酒『哎哟,这种油炸的小吃,最适合佐酒,我去拿一点来。』他对田鸡腿的抗拒已经逐步减少,但依然有自己一套饮食模式。 『誒!等等。』虞茴叫住他,接着道:『你们刚刚吃了楞个多香辛料,还喝酒?酒味辛辣,而且能散气,习武之人切忌过量。』 『难道儂想我喝水吗?又淡又难喝,我最讨厌!』项庄的酒量虽然远远比不上堂兄,但爱酒之心却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平日都以酒解渴。 『只喝水当然不够健康,而且不尽兴。我可是有第三种选择。』虞茴似乎又有新主意,吸引春桃和项籍的注意。 『哦?你想喝茶?』春桃好奇问道,虞茴却轻轻摇头,让她不解。 『看来,我们的虞茴大师又要表演咯!』项籍打趣道,但虞茴没有理他,只是向他问道:『大块头,这里有石磑没得?』她的称呼甚是不尊。 眾人里只有春桃猜到虞茴的用意,毕竟她是跟虞茴相处时间最长的,其满脑子的鬼主意全都跟她和小红分享过。 项籍批准,吩咐两名壮士把一个大型石磑抬进来。虞茴又趁着时间走去灶头,拿了一包黄豆回来。她竟把大豆全数倒进石磑里,并跟春桃一同开始转动齿槽。 『她们俩是疯了吧,把豆当成麦去磨?』项庄心里取笑着二人的奇怪行为,毕竟豆浆在秦汉之际时并未被广泛饮用,甚至不为人所知。 疲劳了一整天的她们磨了良久,石磑里终于流出了豆浆,统统如瀑布一样直泻至地上的盘子里。 『这样,既解渴,又解辣,而且大豆健脾胃,专门适合在闷热的时节喝。』果然,眾人喝过以后都讚不绝口,项庄都唯有默默认同。 『这种豆浆呢,是我家人教我弄得,而且还会配搭着油炸的麵团来吃,特别美味!』面对这个出身草根,但却鬼灵精怪,『高深莫测』的女娃,连自命不凡的项籍都只能佩服,用膳过后,便带同四人一起把磨製豆浆的方法教给士兵。 临睡前,项籍派人点算了一下馀下肉类、麵粉和大豆等的数量,大概足以食用两天半,也就是说,这段时间是他们找出妖气来源的黄金时机。 第二十三章-帮主寿辰 三爷步出室外,只见四周跟地牢一样昏暗无光。生活在『天一道』教坛的教徒从来都不见天日,连月亮都看不见,更别说太阳光。因此他们的皮肤都非常苍白,毫无血色,跟一具尸体无异。 三爷关上地牢的门,一回头,就见四爷带着数名侍从迎面而来。他披着暗红色的斗篷,脚踏黑铁打製的战靴,身上穿的道袍残旧不堪,连代表『天一道』的标记都早已褪色。 三爷轻佻的对他一瞥,本想先开口挫挫他锐气,却被他抢早一步发言,只听他以低沉得让人发冷的声线问道:『你刚去那儿了?』三爷知道这是明知故问,于是答曰:『刚肚子痛了,去拉屎!』 『哼!真是粗鄙!』四爷瞇起仅有的左眼道,而右眼眶的大空洞却仍是张开的,看起来甚是诡异。 『怎么了老四,我的私事你都要管了吗?用不用以后我什么时候,跟什么女人上床都要逐一向你匯报?』三爷忍着怒气,运起内力大声道,让四爷的侍从都倒在地上,堵着耳朵打滚。 『那些俘虏,是本教用来赚钱的工具,不是给你用来虐杀的。只是『胡乱伤及无辜』这条罪,都足够把你处以极刑!』四爷只是淡淡的道,却已胜过三爷的一声虎啸。三爷沉默不发言,只是不忿的紧盯着四爷,见他转身就走,又装起对其发射弩箭的手势,跟着他一同走往练武场,准备出发,参加『那场宴会』。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这晚三姐妹刚做好饭菜,正跟士兵们一同享用。来了一整天,她们发现其实不是所有士兵都那么猥琐好色,反而有些待人亲切,跟虞茴无所不谈,反而春桃就显得有点害羞,只是跟夏嬋躲在灶头里,一煮完饭,吃了没多久,就说想去帮忙收拾清洁。 虞茴跟数名老兵谈得兴高采烈,一时技痒,竟主动提出跟两位姐妹一起表演娱宾,便把春桃夏嬋二人拉了过来,又请了项籍坐在前头负责鼓琴。两姐妹见虞茴盛意拳拳,勉为其难的参与演出,茴嬋二人吹笛,春桃唱歌。琴簫声动,玉壶光转,将士们纷纷喝彩,然后便齐齐喝得大醉,鼾声如雷的昏睡过去。经过今晚,春桃和夏嬋跟军人们的关係亦更熟络了。 次日清晨,项籍便把堂弟和三姐妹叫醒,约他们到自己的帐幕商议事情。 『哎哟!为啥子楞个早就叫我们来?』虞茴嘟嘴抱怨着,娇俏的容貌丝毫不被男性化的打扮所掩饰。 『哦?难道儂忘了来我军军营的真正目的吗?』他说的自然是指调查妖气来源一事。 虞茴精神为之一振,想着自己都差点把这事忘了,便对项籍说:『呵呵!终于可以大显身手咯!你早一天就应该让我准备准备嘛。』 项籍答曰:『我见儂跟阿钟他们混得那么熟,就让?玩多一晚。』他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其实虞茴并不知道哪个士兵叫阿钟。 『不过这阵子,我军都停滞不前,粮食的消耗得更快,我们也不可以拖延那么久了。』项庄双手交叉,神情严肃道。 『哦?那为何您们不去附近打猎呢?』春桃好奇的插嘴问道。 『我们目前最关注的,是主食的问题,至于肉食方面,有田里那些田鸡,应该不成问题,用不着打猎那么危险...』项籍听虞茴分析过士兵病倒的原因,乃是附近有可能有妖邪之物出没,因此都禁止士兵们出外打猎。 『...等一切问题解决了,我们才可以继续前进,到附近的市集或者城镇购买粮食。』 『嗯?这儿附近有市集?』虞茴从未来过鸿门,不熟悉这里的地理环境。只见项籍指一指身后一座陡峭的大山,接着道:『过了这座山,就有一个大型市集,有很多东西可以买,我们就去那里补给。 虞茴心想:『这山路楞个难行,如果只派出一小队人马到那个市集购买整队军队补给品一定艰难无比,如果全军一起强行前进,又恐怕有不少人撑不住,难怪他们唯有求助于我。』 『庄,之后就麻烦儂和春桃姑娘负责监督伙头们做菜了。还有,好好照顾春桃姑娘!如果有人胆敢欺负她,就把他的手砍下来!』他一声军令下来,让项庄不敢不从。 这下三姐妹才放心下来,而且相处了一段时间,她们都知道这个项庄都算是个正人君子,不会乱来,加上虞茴和夏嬋之前又教过春桃一些自卫的技巧,她更学会了天眼咒的使用方法,一旦发生什么事故,虞茴都会马上得知并派犬神过来帮忙。 『那好,我们出发!别让师父他老人家等那么久。』项籍,穿上盔甲并把那柄大剑和一把闪着赤霞的幼剑掛在背上。 『哦?师父?』虞茴疑惑道。 『没错,我的师父,金雁帮帮主-上官傲,今天是他的寿辰,我们要去赴宴。』金雁帮,是大秦境内享负盛名的第一大帮派,其帮主上官傲为第二十三代传人,武功修为却直逼开山祖师彭金雁,其一身诡异的轻功,与杀人于无形的暗器手法,让在附近作恶的邪派恶霸都闻风丧胆。 『师父他老人家在大秦生活那么久,通晓这里的风土人情,以至山川地理,我替他贺寿,而儂则可以向他打听消息,协助调查村民失踪及士兵被妖气所感染的事件。』 项籍讲话时容光焕发,让虞茴感受到他的兴奋,便道:『那我们就走吧,看你的样子,都应该很久没见过你师父了吧?』 『对啊,自我出征灭秦以来,就没有见过他了,算起来都有三年了,不过...』项籍忽然半瞇双眼,露出丝丝贼意,不正经的『嘻嘻!』笑道:『昨晚睡觉的时候太热了,弄得浑身臭汗的,想洗个澡才去。』 虞茴不屑一顾的回应:『那就洗吧,否则人家骂你之馀,我也要被人骂咯。』 项籍却走近虞茴,伸出壮硕的手臂,越过其纤躯,从架子上拿了一条布巾。拿过来时,布巾擦过虞茴的鼻头,让她再次感受到项籍满溢于各用品上的男儿气息,使她不自觉的心跳怦然。 至于项籍,则把擦过虞茴脸庞的布巾放近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享受的表情,然后对虞茴低声道了句:『儂也要哦,不过我喜欢...』他轻笑了几声,然后耳语道:『...鸳鸯戏水!』 虞茴一听,立即气得想挥掌摑打项籍的脸庞,却被他一下退步躲过。然后就背着虞茴,走向自己的帐篷,并回头道:『我喜欢看附近湖里的鸳鸯,甜甜蜜蜜的一起游泳嘛,有错吗?儂居然会不喜欢,真没情趣!』 『...』姐妹们无言以对,虞茴心里则骂遍了项籍的祖宗十八代。 洗完澡以后,虞茴觉得既然要出席寿宴,就鲜有的画了个较成熟艷丽的妆,换了套得体一点的女装衣服,自她离开梨花阁以来也是第一次。 上路时,又听项籍对自己和同行的夏嬋讲了一大堆小时候被叔叔送来学武,在金雁帮门下发生的有趣事,例如一次他见一个师叔睡着了,在他的酒瓶里撒尿,等他醒来后喝了一口,竟说这就味道酸酸,挺好喝的。后来一次,他被一个同门师兄欺负,要他挑粪劈柴,他就施展轻功逃走,引那师兄追逐自己,然后趁机一脚踢飞粪桶,让粪便全部淋到师兄身上,弄得他被他的师父骂了一大顿。 说呀说,都不知道有没有说了半个时辰,后来又说着百馀年前金雁帮如何与秦国其他门派结盟,一同围攻作恶多端的飞虎寨,赢得秦国第一大派的称号。 山路崎嶇,三人边说边走的,忽听一阵沉沉的脚步声,似是一支步兵队在附近走过,他们沿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帮衣着古怪的人,有男有女,全都带着兵器,刀、剑、棍棒还有一些形状独特,难以形容的,种类繁多。 虞茴觉得奇怪,再看仔细,发现这帮人目露凶光,加上一身黑衣,手执利刃,明显不是善男信女。正当她想把自己的观察告知项籍时,竟发现夏嬋神色有异,双手握拳以止住发抖,脸上满佈汗珠,嘴唇发青。 『小嬋。你咋个了?嫑吓我!』虞茴扶着她柔软无骨的身躯,感到她全身冰冷,便马上让她坐下休息。夏嬋突然抓住虞茴的手,猛地摇头,喉头发出沙哑的『嗯嗯』声,似乎示意她某些事情。 『她样子那么辛苦,是不是也染病了?』项籍焦急的问道,雄浑的声线在丛林间回传,让那帮黑衣人发现了他们三个。 『谁鬼鬼祟祟的躲在那里?!!』一名只有左边头顶长着白发,下巴留着白虯髯的男子大喝道,正是三爷,他带着教眾走过来。夏嬋一见,全身发抖,不断别过脸,不肯看向他们。同时,虞茴也开始认出『他』了,『他』也认出虞茴一张可人的脸蛋,慢慢走向她。 『哦?居然会在这碰到你,你其他姐姐呢?她们没跟你出来吗?』项籍见他不怀好意的,正想上前阻止他继续接近虞茴,却忽然全身麻痺乏力,逐渐冰冷起来,只觉自己跟三爷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直至自己的撞向身后一棵大树为止,这他才慢慢感受到胸口被三爷一掌击中后的產生的痛楚,一口鲜血禁不住突出。 『闭嘴!』『打死你这个臭婆娘!』『妈的婊子,去死吧!』『再乱动,爷爷把你鞭得皮开肉裂!』 句句难听的咒骂从虞茴的耳边响起,她还清楚记得这名『臭王八』对自己的生死之交作出的种种恶行。 暴力,赤裸,且让人难堪的画面不断闪过她的眼前。就是为了几个臭钱,鴇母不惜把小红推向恶魔的怀抱,让她惨遭蹂躪。 此刻的虞茴只想为小红报仇,无奈身体竟被对方散发的内力压得跪趴在地上,再看三爷头顶上的一支枯枝,一块树叶被震得脱落,但在飘入三爷的内力圈时,碎裂成粉末,消逝于空中。 『三...三爷,不、不如我们上路吧,无谓跟他们...唔唔!!』一名教徒上前想要劝止三爷,喉头忽然一凉,往下看,见到一把匕首已飞插到自己的脖子上,鲜血如泉涌喷洒出,立刻倒地而亡。 三爷看都没有看准,就已把他击毙,暗器手法之纯熟显然与自己的师父不相上下,项籍就知道这人绝对惹不起,但见到两姐妹即将落入他的魔爪,忍住剧痛的撑起身子。 『怎么了?你怕我会这样对你?』三爷拔出插在教徒脖子上的匕首,向虞茴问道,随即接着说:『傻瓜!爷爷我对女人很温柔的,不会弄痛你,而完事后你们就是押寨夫人了。』他用的字眼甚是不雅难听,但两姐妹却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由他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自己的下巴。 『拿开你的臭手!!!』项籍正想这样大喊,并准备拔出双刀,却发现某人已经把三爷的身子一下推开。 那人是四爷,掌风之凌厉好比刀刃,身手之快捷好比迅雷,让现场眾人讶异,一头散乱的黑发随风飘曳,犹如一股黑雾笼罩着他的身躯,让他形像看似鬼魅。 他缓缓走近跌在地上的三爷,在他耳边问道:『哪一隻?』 『什么哪一隻???!!』三爷大喊。 『我是问...你平日用那一隻手拿刀的?』三爷脸色骤变,似乎已经猜出对方的意图。 『你不想答?那我就猜-左手!』 『咔嚓』 手起剑落,一声呻吟,一条左臂跌落在三爷身旁,指头仍然抽搐着,让一些女教徒不住呕吐。 『......混蛋!!!!!!』三爷扶着左肩,声泪俱下的骂道。 『谁叫你乱碰这两个异教的女人?你平日去了哪儿,玩弄过什么女人我管不了,但如果现在我也放纵你不管,又怎样服眾?若你不服,就等寿宴完了,回去再跟他老人家说!』四爷又在三爷耳边低吟了一句:『以后,就给我识趣点。』面露彷彿大仇得报的悦色,让虞茴等人摸不着头脑。 接着他看了看身旁一个教徒,冷冷的对他道:『替他止血...』然后又瞥了虞茴一眼,闷哼了一声。 项籍马上过去扶起虞茴,问道:『没啥事体吧?』 『是他们...』 『啥?他们?他们是谁?』 『是天穴...』天穴一名,乃源自于天一道教主『天乙真人』,此人行踪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是教徒,只要等级不够高,都不能直接面见其『圣顏』,何况是教外的人。据说此教除教主外还有五名头目,教条极严,如发现教徒有所违背,甚至企图叛教,都会被肃清。更让人震惊的是,这宗教才短短成立了三四年,单单只是大秦境内各分舵的教徒人数总和已达三万,若把中原,以及楚、燕等偏远之地的教徒人数也计算起来,天一道的人数就接近十万。近几年来,他们开始打着剷除异教的名号到处抢掠,财雄势大得犹如军队,教徒想要脱离其辖制根本是妄想。 虞茴忆起,乐师提及过夏嬋的家曾被强盗洗劫,家中上下都被屠杀清光,那组织的名字就是『天穴』,这也是武功高强的夏嬋会怕成这个样子的原因。 『杀害夏嬋全家的是天穴,虐待红姐的人也是天穴,就连...』虞茴逐渐想起一段惨痛的经歷,跟天一道四爷有关的一段往事。 第二十四章-血腥宴会(一) 正午,阳光正猛,项籍一行人都满头大汗,背脊湿透,后来刮起一阵阴风,使得人鸡皮疙瘩。 虞茴被卖至梨花阁的数年前,某日正午,天气和今日一样反覆。 潺潺流水里,一尾新鲜的河鱼畅快游泳,荡漾于碧波中。忽然,一双如脂的小手把牠一下抓起,放到竹篮里。 鱼茴轻擦额上的汗,充沛的阳光让她的脸顿成润滑的白玉。她回头看向身后的母亲,两人相顾莞尔,分享着单纯的喜悦。 可谁想到,这幅上天的佳作,将被抹上一道猩红。 两日后,村口,包括鱼家在内的数十人双手被绑,跪坐在地。四爷的剑尖没入一名少年的胸膛,只因他的拼死抵抗。四爷又随即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把手按在尸体上,对其磕了一个头。 其他村民见他横死,纷纷求饶,有的为了保命,更主动请求加入天一道。对于这些人,四爷一律放过,只要求他们把家中值钱的东西都呈交出来。 但虞茴的家算是全村最穷的,家里根本没有值钱的可以上缴,难道真的要把整栋房子拆成砖头交出来吗?又想到这村子被这帮山贼佔据了,不如寧死一搏,漏夜离开了村落,一直往西北的山路走了一旬有多,才找到了地方落脚。逃亡期间,父亲还跌伤了腿,自此萎靡消沉,不愿找工作,只会喝酒赌钱,造就虞茴后来的惨痛经歷。 项籍一听,只觉自己的童年尚算幸福,起码有叔叔和『亚父』等英雄豪杰照料,又有项庄这个年纪相约的好兄弟为伴,不用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 三人跟随着天一道眾人,再加上项籍的记忆,来到了一座偌大的『城池』。用城池来形容这地方绝对没错,还略嫌不够夸张,墙壁的厚度足以让十匹马于上面跑动,其守卫亦森严得像嬴政时期的咸阳城。 他们来到入口,只见数名身穿棕色布衣的男子正在对来宾鞠躬行礼,又把他们带到招待处登记。一旁的数十名魁梧巨汉则在把一辆又一辆,装满贺礼的木头车推进大门内。 虞茴四周张望,见到一队人马正从东面的小径上来。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个子,却手执大旗。那旗桿粗大且长约一丈,自问内功不错的虞茴都没信心能拿得起,这小子居然能担任旗手,长时间举着大木桿也丝毫没露出倦色。 项籍瞇起双眼,用手掌稍为遮蔽一下阳光,细读那旗帜上的两行字。 『穷奇大仙武功盖世 拔山巨斧名震江湖』 项籍咧嘴一笑,对两姐妹道:『呵呵!原来穷奇门也来替师父贺寿了。』 『哦?啥子是穷奇门?他们的弟子都很穷的吗?』虞茴问道,惹得项籍捧腹大笑,解答道:『穷奇是传说中的一种洪荒巨兽,据说外貌像牛,长着刺蝟一般的毛发,而且个性兇猛,还会以人为食。这穷奇门的武功呢,就是单纯以威力取胜,一头蛮牛似的,与这个名字也挺相称!』 虞茴想了想,又打开包袱,拿出捲轴翻了翻,不忿为何自己会不记得这个,还要被项籍藉机取笑了一番。 『不过呢,他们自称武功盖世,又说啥力拔山河的。这也太不知廉耻,太自负了吧!』项籍皱起眉,微微摇头。 『既然他们练的是霸道武功,可能你跟他们学了一招半式,加上你自己原来的本领,过了数十年真的可以做到哦!不过你终日行军打仗的,数十年后都不晓得是否还活着。』虞茴讥讽道,但项籍不答她,只是继续往前走,让她感到没趣。 项籍来到入口附近的登记处,一名知客弟子见他一身鎧甲,就问:『请问军爷高姓大名,又是何门何派的呢?』 『我是本派弟子,姓项名籍,草字羽。』谁知那知客弟子一脸疑惑的,让项籍有点不满,不解为何自己下山也不算太久,已有弟子不认识自己。 『那请问军爷有请帖吗?还有,两位姑娘是...?』 项籍不耐烦的拿出一隻黑色的铁指环,上面刻了他的名字,正是金雁帮的信物,那弟子见了马上道:『原来是项师兄!来来来,这边请!』 『哼!她们俩是我的随从,也算是本帮弟子了。』项籍不屑与他多说两句,一支箭的走进大门。 三人沿着一条长数百级的石梯走上山,见尽两旁的奇松云海,还有竖立于山下丛林里的多座大石塔,表面都刻有花纹,雕琢精美,而且每座的花纹都是不同的,全是姿势奇特的人形,犹如壁画一般,虞茴难以想像到底这都是怎样刻上去的。她忽然一怔,似乎看透了这些人形的奥秘。原来这些石塔上的人形有些在凝聚内力,有些在把内息运行全身,有些则在挥掌出招。那些聚气运功的人形共有近十个,但正式出招只有五个。 『要准备楞个久,但招式又那么少,这套掌法也太不实用了,用在实战肯定被人杀个措手不及。』她不再理会那些雕刻,跟上项籍的脚步。 越往山上走,云雾越浓,空气稀薄,温度不住下降。三人里,夏嬋的内功修为最低,耐不住寒气,只好拿出一条白纱长围巾,紧紧系在脖子上,一时又搂着虞茴取暖。她们像两个小孩般相拥而笑,让项籍看得有趣。 不久,他们便到了一座大殿,正是寿宴举办的场所。还未进门,一把熟悉的声音便叫住项籍。一看,原来是一名身穿灰袍,留着长鬍子的老者,其衣着跟身后十名青少年一样,显然是他们的制服。 『晚辈见过墨老先生。』他深深对老者作揖行礼,又跟他互相问候。 这老人名叫墨广森,是湘西墨家剑派的掌门。顾名思义,这门派起源自墨家,其为秦国富强有着无比的贡献,使其能成为大秦境内仅次于金雁帮的武学流派。 『哎呀!老朽这些年来躲在湘西潜修,都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原来你跟随叔叔参军了,还青云直上,当了将军呢!看来以后要换老朽来拜你咯。』墨广森捋着鬍子笑道。 『哪里是呢?晚辈功微绩薄,让墨老先生见笑了!』项籍鲜有的收敛傲气,一直恭敬的低着头。见此场景,虞茴心里暗道:『万物相生相剋,果然世上也会有你怕的人!』 『哈哈!他朝有机会,老朽定当与项将军再行切磋,届时还请将军指点指点了!』墨广森也跟项籍作了个揖,便带同弟子入内。他选了一个靠近主席的位子坐下,跟刚才先到的三爷、四爷并排而坐,三人的弟子均坐在师父后面侍候。 至于项籍,则选了一个正好面向墨家剑派的位子。坐在身后的虞茴为避开三爷犀利的眼神,眼神闪烁的到处张望,只觉殿内气势堂皇,装潢华丽。若拿俗气的梨花阁与之比较,实在相形见拙。 再看主席位后方的墙壁,只见一幅寻常的山水画掛在上面。当中吸引虞茴的,是画上的三行字,写曰: 『质之始者是曰太素 轻清为天遨游四方 重浊为地炁聚归一』 『奇怪,这金雁帮明明是单纯的武术流派,咋会在画里引用『太素』这种道门术语呢?呵呵,难道他们也想修道成仙?真是贪心!』虞茴这时又再偷偷瞥了三爷一眼,发觉他愤怒的眼神依旧可怖,直射着自己和夏嬋。 虞茴不忍心夏嬋再处于惶恐之中,于是撞了撞项籍的手臂,细声道:『你还愣着干啥子?快找你师父呀,事情办完了就快点离开。』 『师父他老人家可能正在准备咧!今天是他的寿宴,不能马马虎虎的就出来见人。』 果然如项籍所说一般,上官傲今天穿起一袭红袍,其以上等蚕丝织製而成,袖口以金线绣上威猛的龙纹,只需一挥,便犹如真龙现世。胸口位置所绣的则是一头展翅的大鹏,屹立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块磐石上。 身材高大的他徐徐步入大厅,却完全没弄出声响,经过虞茴身旁时,还让她感受到一阵清风掠过,就知道此人轻功与内力都非同小可。只见他样子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与其说他是项籍的师父,倒不如说它们俩是兄弟。 第二十四章-血腥宴会(二) 『徒儿拜见师父!』平日总是放荡不羈的项籍竟诚心跪地叩拜,对师父的敬意远超于一般的武林前辈。 『籍儿!快起快起!』上官傲感动得几乎落泪,马上请项籍平身。 『你在外面建的功我都已经打听过了!想不到我金雁帮竟会出了个消灭暴秦的大英雄。祖师爷多年来的基业总算没有毁在我手上了。』他擦泪饮泣,显然是个性情中人。 『也是多亏师父多年来用心教诲,传授我各种武功,加上苍天有眼,弟子方能侥倖胜过暴秦魔君。』『哎呀别那么谦卑嘛!既然立了大功,就应该尽情狂傲一下!来,等一下师父跟你痛饮一番。』 他拍拍项籍的肩膀,正想离开去招呼其他来宾,项籍忽然叫住他,严肃的道:『今日是师父六十大寿,徒儿本不应如此扫兴。可是有一件事,徒儿希望藉今次机会向师父打听打听。』 项籍伸手比了比虞茴和夏嬋,她们立即低头作揖,虞茴亦说了句:『小女子见过上官帮主。』 『这两位都是栒状山玄圣门的方士,前几天被我请到军营里调查疫病蔓延的事。』夏嬋双眼一瞪,与虞茴四目交投,似乎想说:『干嘛要歪曲事实呢?』 『嗯?你是怀疑士兵染病的一事与妖邪之物有关?』虞茴好奇他居然会相信这种不合常理的事。 『那这样吧,你和两位女侠先跟我去书房,我们再慢慢谈。』他又吩咐一名弟子先准备茶点给来宾享用,然后便带同三人从后门离开,穿过走廊,来到一间放满捲轴的房间,里面尘埃飞扬,让三人不住打喷嚏。 『幸好这种书没有被嬴政烧掉!』上官傲自言自语道。虞茴偷偷瞄了一眼捲轴上的内容和图画,上面画了一隻人面但长着长獠牙的不知名生物,样子怪异狰狞。 『檮杌?』未等上官傲解释,虞茴已抢先一步说出这魔物的名字。 『你听过这傢伙的名字?』上官傲用『傢伙』来称呼,似乎对这怪物非常熟悉。 『嗯,敝派的经典里曾记载过它。这怪物喜欢混乱,而且以婴孩为食,是一头上古时期的凶兽。』虞茴记得捲轴上提及过檮杌、饕餮和混沌这三个名字,并把它们称为上古三大凶兽,只需要听名字就已经知道它们绝不好惹。 『那师父您是怎样听过这怪物的名称?』『哼!当然是因为神农村的那帮怪人!他忽然气得乱扯鬍子。『神农村?』这是个虞茴都没听过的名字,更何况项籍和夏嬋。 『这条村位于对面山的山脚,那里的人呢,从不跟村外的人接触的...』说到这让虞茴霍地想起自己的故乡,不禁叹了口气。 『...那条村的人有一个非常恐怖的习俗,每隔十年,他们都会把那年二月刚出生的男婴拿去做活人祭!说什么当年神农氏于这里附近採药时之所以会毒发身亡,是因为那魔物的瘴气所致,就说要以它最爱的婴儿肉去作祭品!』他越发激动的讲:『...明明是在伤及无辜,还要堂而皇之的说这是为了祈福,以我说根本是无知和迷信!』 项籍本是楚国人,而虞茴又是法师,但都对活人祭这种过火的行为感到内心发毛。 『师父,您想说的是,这头怪物是真实存在的?』项籍开始担忧就凭虞茴能否打倒这头恶毒的庞然巨兽。 『其实那帮村民这么做也是有根据的。据以前的官府所说,神农村每相隔十年都会发生一场小瘟疫,每次都会有数十人染上不知名的病而死,这都已经一直持续了数百数千年了。』 『他奶奶的!根本都是一群疯子。』虞茴发现自己禁不住骂脏话,连忙向上官傲道歉。 『如果你们能把这件事查清楚并解决,不仅军营的士兵可以康復,连神农村的婴孩都可以获救。』上官傲义正辞严的道。 『好!等一下一完寿宴,我们就去把事情的始末弄清楚!』『蛤?还要吃完饭才去?』虞茴皱眉抱怨,想了想又继续道:『既然帮主说事态紧急,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村子里查探一下吧。』 『行啊,不过?先去,我吃完师父这顿寿宴就会跟上?。』他们俩忽然争辩起来,就劝道:现在天色不早了,前面山路又崎嶇危险,不如今晚就在这先行歇息,明早再去也未迟。』 虞茴为夏嬋着想,不想继续跟天一道等人为伍,无奈上官傲所说的话又的确没错,只好跟着他回到大厅就座,开始宴会。 上官傲喊了一声:『上菜!』幸好在场所有人都起码有一定的内功根底,否则都要被震得头昏脑胀了。他捋着鬍子,咧嘴而笑,似乎对来宾的表现都很满意。十个弟子捧着酒菜和提着茶壶进进出出的,很快就分配好二十几张桌子的食物。 虞茴一见盘子上的菜,随即『哇』的一声,除了有一隻烤得皮脆肉滑的大肥鸡,还有五隻產自楚国阳澄湖的大螃蟹。项籍见到隻隻肉满黄肥的蟹,犹如回到了故乡一样。 『哦!!好吃好吃好吃!唔唔唔、太好粗了!』还未等上官傲开声请各位用膳,穷奇门的掌门赵天恒就已经狼吞虎咽的吃着鸡腿,丝毫没打算与身旁的弟子分享。上官傲略为尷尬的笑了一下,便请来宾们开始用膳。 坐在远处的三爷见此情景,贼笑数声,只喝着自己带来的一壶酒,丝毫不吃盘子里菜,四爷则跟一名教徒打了个眼色,彷彿在准备什么阴损的害人计划,然后就以方便为由走了出去。 『哦,这个大胖子那么无礼都没得人理他?』虞茴奇道。『赵前辈是武林名宿,一手一脚把原本籍籍无名的穷奇门发扬光大,连墨老前辈和师父都担心自己迟早会被他超越呢,当然会敬他三分。』 『哼!不仅是武功,想不到连为人都那么霸道!』虞茴专注吃着蟹,忽然低声道:『誒!那么肥的蟹黄,要是有一碗饭来配就好。』『嗯?虞姑娘想吃饭,老夫马上吩咐人煮。』 虞茴先是惊讶上官傲的过人听力,后是想秦国人士向来少吃饭,就算厨房有米都未必会煮来给宾客吃,正想婉拒时,上官傲已经接着说:『刚才过来大厅时你好像说过,你还有一个好姐妹在军营。这样吧,明天你们临走之前,我命人宰一隻鸡,再蒸数隻大肥蟹给你沿路带回去,然后你们再入村,好吗?』 『呃...不用劳...』 『好啦!就这么决定把!』 『那...谢过上官帮主了。』项籍这时忽然看向虞茴,低声骂道:『看儂多么失礼!』 『我咋个晓得他会听得到?』虞茴只觉自己好像被冤枉了一般,嘟嘴低头吃着青菜。 当眾人的菜都吃得七七八八了,上官傲就拿着酒壶想要跟各位来宾敬酒。 他率先走到最近自己的位子,坐着的人正在鲸吞盘子上各样的食物,使得他的衣服都快要被大肚子撑爆了,但一壶梨花酒却是原封不动的。 赵天恆已吃得忘形,连上官傲已站在自己跟前都不知道,直至一名弟子提醒他。 『哦,呵呵!东西也太好吃了,弄得我都如此失态。上官兄,赵胖子向你赔个不是!抱歉抱歉。』 『赵掌门言重了。你那么欣赏桌上的小菜,倒是我应该向你道谢才对。来!这杯酒,我敬你的。』说罢,上官傲就把酒直接从壶里倒入口中,一口气的把整壶酒喝乾。 『哎呀,这次要上官兄你扫兴了。』『哦?』 『我穷奇门所练的内功与酒是相冲的,所以我们全都是滴酒不沾的。』于是他拿起一杯浓茶,跟弟子们一同站起来,道:『那么,赵胖子就以茶代酒!』咕嚕的喝下浓茶,然后他又向身后一名弟子打了个手势。 那弟子便把手中的一个大红礼盒有礼奉上。赵天恒又道:『嘻嘻嘻!这就送给你,祝上官兄你以后每顿饭都能吃饱饱的,一年就胖十斤,数十年之后呢,你就跟我一样咯!』他用力拍打自己的肚皮,发出清脆的声响。 弟子打开礼盒,只见里面放了一隻金制的饭碗,还有一头笑意盈盈的金猪像。 『咕咕!楞个俗气老套的礼物都送得出手?』虞茴忍着大笑,却被项籍见到,他便道:『哼!我们一件礼物都没有带来,我是儂就笑不出来了,不如想想如何跟师父道歉吧!』 『哈!你这傢伙,每逢跟你师父有关的事情就楞个认真,之前在长安和军营里面又不见你这样?』对于虞茴的不满,项籍已无暇理会,只因师父一来到自己面前敬酒。 『师父请见谅!徒儿之前军务繁忙,以致...』 『以致无法准备一份更好的!』等一下,虞茴这不是在撒谎吗?夏嬋、项籍和三爷都不禁把视线集中在她身上。她依然不知羞耻的道:『我这份礼物呢,是祝上官帮主您福泽连绵,如同东海!』说罢便拿起项籍喝了一半的酒碗,以及那沉甸甸的铁茶壶。她把茶壶倾斜,让浓茶不住流入酒碗,就在茶和酒的混合物都快要泻出来时,她立即拿起桌上空空如也的酒壶,把盖子打开,快速把从碗边漏出的液体统统接住,完全没有一滴是掉到地上的。接着,她又把酒碗微微倾斜,小心翼翼的让液体流入细小的壶嘴里,同样也是滴水不漏的。可她竟渐渐把酒壶和酒碗的距离拉远,足足有上官傲的头顶与她自己腰间的长度,更不可思议的是,虞茴居然跳起舞来。那是她在梨花阁间时跟春桃学的一套『承云』舞曲,为远古时期用以祭祀天帝的,优雅悦目,同时又带着神祇的威严,以琴笛演奏,乐声随着舞步节奏幻化成凄凄的风声,从四面八方猛袭而来。 她只是重复着刚才的注水动作,配合着舞步却是惊险重重,稍有不慎,茶酒必然翻满一地。看着这精彩无比的演出,在场除了天一道眾人外无不拍案叫绝。 『好!好!这算是老夫近十年来收过最好最美的贺礼!』项籍一听便想:『师父他老人家今年已经六十岁,当了掌门二十五年,收过无数的贺礼,居然说这是最美的?』他半信半疑的,但继续看下去,只觉虞茴舞姿诱人,相比阴柔的夏嬋和春桃还要艷丽,一身雪亮的白衣下,婀娜的身段与灿烂如朝霞的笑容犹如会摄人魂魄般。每当她魅惑的双眸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项籍都不经意的移开眼神,彷彿不想被对方知道自己正聚精会神看着她一般。 表演完毕后,三人(不得不)以茶代酒与上官傲乾杯。之后,他又跟墨广森对饮,两人纷纷叫好,哈哈大笑得震耳欲聋,之后便端起一个礼盒,里面放着的乃是一根玉如意色泽翠绿,玲瓏剔透,寓意吉祥高贵。 第二十四章-血腥宴会(三) 接下来,就轮到天一道的三爷了,敬酒前,上官傲特意对他跟刚回席的四爷道:『张三爷和姚四爷从高密跋涉而来,这份诚意,老夫深深感谢,有劳两位代老夫向天乙真人好好问候一声!』四爷忽然插嘴道:『我们是从渭阳分舵来的,路途并不远,而且我们也有一份大礼,想在对饮前先送给您。』后面三个弟子捧起一块大牌匾,表面被白布覆盖着。 三爷大笑一声,便一下把拉下,牌匾上写着『天一道烈火堂』六个大字,一旁还有一个人名:张铁鹤。 『怎样?这些字是我亲手题的,够诚意吗?』张铁鹤站了起来,其骨瘦如柴的身躯竟然比上官傲还要高出一个头。 这时项籍只是静静站了起来,走近三爷。 『砰!』的一下巨响,木牌匾已被项籍一掌打得粉碎。张铁鹤还未来得及反应,只是呆呆的站着。俄而,才低声问道:『什么意思?我连这份礼物代表什么都还未说清楚你就把它弄破了?!!』 项籍不答,正想转身离开,却忽然感到一隻枯槁的黑爪已拿住了自己的肩膀,他想运功退敌,但浑身内力像是凝固了一般,不能从肩上的穴道排出。 只听张铁鹤继续道:『哼!妈的恃着自己是当个什么狗屁芝麻官的,就可以肆无忌惮吗?!你有种的就把你军营的位置告诉我,明天我回到教坛马上跟我一帮兄弟说,让他们把你的军营围着,看你怎么作威作福!』他一声大吼彷彿龙啸,把在场各门派的弟子和夏嬋都震倒在地。 『还请张三爷,手、下、留、情......!!!!』上官傲也毫无保留的,运起十成功力,把字逐个逐个从嘴里吐出。只听他的嗓子并无提高,只是单靠雄厚的内力把声音无限扩大。虞茴马上堵着夏嬋的耳朵,但连自己都开始支持不住,只怕如此下去她们俩都会内伤。 张铁鹤没有再还击,只是轻轻放开本来抓紧项籍的五根指头,对上官傲道:『我给你面子,不跟他计较。不过!我倒要你,做一块一模一样的,然后掛在你的大门口!』 要把自己门派的名号改成别人的,这是武林人士最不能承受的,但上官傲忍着不发怒,冷冷的问了句:『这,可是天乙真人的意思?』 『不是教主的意思...』姚四爷忽然插嘴道。『...而是天下人的意思!』他讲话时嘴巴的动作极小,彷彿这句话是从他的腹部说出来的一般。 『荒谬!』项籍不屑道。 姚四爷听见了,默默站起来,慢慢的在大厅里踱步,一边说:『敝教的宗旨,是要四周弘扬教义,传讲教主的圣言,希望四海之内皆为兄弟,救万民于苦难中。』 『所以,不愿做?兄弟的人,就一律剷除吗?』项籍讽刺道。 『要降伏邪魔外道,就得靠教主的威严!世间一切的鬼魅邪恶,均无法逃过教主的法眼。』 『这个藉口不错!换句话说,就是『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吧。』 『教主圣荣!祂正是想要给予人们机会,才不愿作过分的杀戮,但求杀一人,而儆百口。』听到这,虞茴心里怒道:『大哥哥和小嬋的家人就是你用来儆戒世人的牺牲品吗?』 『敝教想把金雁帮纳到旗下,正是希望偃息旗鼓,免开杀戒。』 『那敢问两位,我帮上下,是否有弟子行为不检,或者做了弥天大罪呢?』上官傲问。 『上官帮主应该都知道,金雁帮在各国都有分舵,有些都只是正正经经的开班授徒,赚得是正财。但有些跟官府打交道的,就藉此干扰当地民生,中饱私囊、私相授受、甚至肆意姦淫妇女皆有之!『说到这,他厉了张铁鹤一眼,又指着他断了的左臂继续道:『这个人,就是因为破戒时被我发现,于是我想都不想,就把他手砍了。但对贵帮,我都只是要求你们换上我们的牌匾,成为敝教的一份子而已。若你们自此痛改前非,教主自然会既往不咎。』 这时,项籍忽然不断鼓掌,又不禁失笑道:『好啊好啊!游走江湖这么多年来,天下各种的恶霸歹徒我都见识过,但如此偽善造作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噁心到我想吐了!』他又指着张铁鹤道:『既然他犯禁了,为何不一剑杀了他?这种戏,做给谁看?!而且我帮弟子犯错了,自然是由帮主定夺,儂大可以道出他们姓甚名谁,我自会抓他们回来领罪。不用两位前辈费心!』 姚四爷不语,只把腰间的剑拔出来,递给上官傲,道:『如果你觉得他说得对,认为我们真的如此罪无可赦,一剑杀了我们。』岂知上官傲居然真的把剑接过,项在姚四爷的脖子上。 『如果杀了你们,能够让百姓不再被荼毒,老夫非常乐意。』 『那你还不动手?我只怕你之后没机会。』张铁鹤忽然大笑道,最初眾人都不明他这话的含义,但下一刻... 『唔?!为什么...?』上官傲突然捂着胸口,同时双手发软,利剑『吭』的一声跌在地上,犹如瘫痪了一般。继而,大厅内的人也逐一倒地,不住呻吟叫苦。 『哼哼!好在我早有准备,估计到你们这群窝囊不会肯答应。』 『你...你在酒下毒、嗯?!!』一名身穿蓝衣的掌门激动得吐血,双眼翻白,显然已经气绝,不能动弹的弟子们只能大哭大嚎,有些更把头用力撞向大柱,决意与师父同归于尽,不愿苟且偷生。 『连自己刚才喝了什么都不知道,这都是你们活该!!再过一刻鐘,你们全都会肠穿肚烂而死!』张铁鹤刚才只喝了自己带的酒,因此没有被他们在酒里下的毒药所影响。 正当姚四爷和张铁鹤心里暗喜,正想带同教眾把金雁帮屠杀清光时,一道银光闪现,直射向姚四爷的心脏,但他身法了得,施展出天一道的秘传步法,一下就扭过这道攻势,但就让身旁一名教徒遭殃了,只看他的肚皮已被贯穿,鲜血跟肠子一併流出。 第二十四章-血腥宴会(四) 姚四爷定下神来一看,原来刚刚出手的乃是墨广森,他一对本来背在身后的双剑已经出鞘,加上其眸子里传出浓浓的杀意,画面叫人心寒。 姚四爷顿感困惑,不明白为何他居然还有力气站起来,再环顾周遭,他们见到原来穷奇门上下十数名弟子和项籍一行人都没有受毒药所影响。其实眾人里除了项籍外,刚才都滴酒不沾,所以才能倖免于难。但项籍和墨广森呢?他们都有喝酒,为何完全没有中毒的症状? 墨广森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纵使隔着它,眾人也能嗅到里面传出的阵阵清香。他一下把盖子打开,一缕青烟从里面飘出,让中毒的一帮弟子掌门感到一阵和暖舒适。见他们的中毒情况已紓缓了不少墨广森便道:『老朽不才,年轻时也曾遭五龙摧心散的毒害。但后来幸得一位武林前辈相救,传了我一套解毒的法门,才勉强保住了性命,可一身功力已经不復从前了。』 四爷心想,这五龙催心散乃以五种极为稀有的毒蛇胆汁提炼而成,在江湖上也不算很多人懂得炼製,更别说亲眼见识过了,但这老不死居然会精通解毒的办法,还可以一次过救回所有人,实在不可小覷。 墨广森比出那个小瓶子,对张铁鹤和四爷道:『这龙涎香,就是五龙摧心散的剋星,自老朽康復后就经常带在身边傍身。』所谓龙涎香,其实就是鲸鱼的粪石,可味道异常芳香。鲸鱼在中原的海域并不常出现,多数出没于今日的东南亚。因此,在那时代是极为珍贵的,即使是皇室成员,一生中都可能只是听闻过。 『哈哈哈!独眼龙,你们的诡计失败了,还不束手就擒?』赵天恒提起巨斧,正想袭击天一道眾人,却被墨广森劝止道:『杀鸡焉用牛刀呢?赵掌门功力深厚,无谓浪费在这种奸诈小人身上。而且老朽正想领教领教姚四爷的『江湖第一快剑』。』一听到这名号,虞茴与夏嬋心头一寒,只想竟然用江湖第一来形容他的剑招。虽然二人还未见过四爷正式出手,但仍觉得这形容似乎太夸张了。 姚四爷笑道:『如此暴戾的招数,我都好久没用过,生疏了,而且过于霸道凶狠,非到生死关头,我实在不愿使出。』 『哼!虚偽!!』墨广森已经跃至半空,举剑劈向四爷的头颅。奇怪的是,这招破绽极大,而且没有技巧可言,就是用来对付普通弟子也略嫌太过粗疏。 谁知道四爷竟马上捡起地上的剑还击,但他的剑竟是向空气挥动。突然,『咻』的一下气流声刺进眾人的耳膜。原来墨广森这下是想故意引敌人闪避,他刚才一击虽然粗疏易闪,但其实暗藏杀着,挥舞出两道足以切割岩石的剑气,向外围扩散,无论四爷向侧或者向后闪也必然被剑气所伤。再看大殿的柱子,不难发现全都出现一道深深的划痕,可想而知若击中肉身会有何下场。 『哼!会让老夫禁不住主动出手,你都是第一个了。』一向主张自保而非战的墨广森心里冷笑一声。 四爷见他还未回过神来,于是立即伸出剑锋,从下而上劈向对方的下盘,但墨广森的双剑实在精妙,挥出后随即行云流水似的返回身边,在身子下方摆出一个『叉』字形,把对方的劈击牢牢卡住。 四爷只想这老头有两把兵器,威力和攻击范围都优胜于自己,但就速度而言自己还是佔上风,于是决定不再让这佝僂老人有任何歇息机会,使出了一套三式的剑招,突刺对方的印堂或合谷其中一个死穴。若取印堂,对方挥剑防御,定必让虎口的的合谷穴露出,但如果先刺合谷,对方只能以另一隻手的剑防御,若在此时突然变招攻击额头,必让他无法兼顾,一击毙命。 墨广森见四爷往自己的印堂攻来,似乎已经洞悉对方意图,只是一下扭动身子,转动双脚,往半空闪过去,以防自己两个死穴受创,但原来这正中四爷的下怀,他趁墨广森身在半空,伸剑刺向他脚底的涌泉穴。涌泉作用是促进血液循环,将体内毒素和秽气排出体外,如果受重创,就是不死,也必气血不通,内劲全失。 项籍已经看了出来,正想大喝道:『清风剑法!』 但墨广森甫感到脚底一寒,就已懂得下一步,未等项籍提示就已连忙聚气于左手剑尖,眼都不看就向下打出一堵厚厚的气墙,让这以技巧为主但威力偏低的剑招失效。但他马上想到:『这傢伙还是不肯拿出真本事。』 四爷见自己的招数被看穿,唯有採取进一步行动,使出一记诡异的剑招,似是蛇行,让墨广森本能反应的对应着四爷的步伐且战且退,以确保自身安全。但四爷在接近对方身躯时忽又变得强硬霸道,手中幼剑忽然幻化成一道耀眼的白光,叫眾人的双眼不禁一眨,同时又像是带着狂风迅雷之势,轰向对方的腹部,似要把墨广森的五脏六腑全数打得粉碎。 墨广森就认出这是山西神剑门的一招腾蛇脱兔,先以奇幻莫测的蛇步惑人心智,引诱对方不自觉地跟随自己的动作,得逞后即时变招,动作快如脱兔,无法闪躲。 四爷嘴角上扬,觉得这次自己已有十成把握可以取胜,只因就算对方立即以双剑招架,剑身幼细,强行接下这劲力十足的一击必然导致武器被毁,严重甚至双手也会残废。 但这时,墨广森忽然反手握着剑柄,才让眾人看清楚,原来他右手上的剑有着较长的柄,而左手剑柄的末端开有一个洞,似乎可以把对应形状的东西嵌进去,显而易见,是右手握的那把剑。他把双剑的末端嵌在一起,让它们瞬间成为一把短枪。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墨广森甫转剑为枪,便已重夺优势,同时凭着双臂之力握枪,完美的把四爷的这下重击挡住。 若是平常情况,武器卡在一起的双方通常都会同时发力推开对方,但求把自己跟敌人的距离拉开,以便重整阵势,但墨广森的双刃枪柄竟还牢牢扣紧四爷的剑身。 四爷想强行把剑拉出来,无奈对方臂力强于自己,正当他在思量计策时,忽感胸口一阵灼热感,犹如内脏受到重击,快欲撕裂般。只见墨广森使出一记『蛮牛开山』,把体内积存的内力传至枪身爆发出,威力好比蛮牛的捨命一撞,若不是四爷本身内功深厚,不仅是内脏,连带他整个身体都会被强行撕成碎片。 姚四爷往后飞了数丈远,快要倒地时,好不容易才勉强以单脚支撑起身子,跪在地上。『呵呵!有人使阴招不成还被打得跪地求饶,真羞耻,我若是你就寧愿自裁算了。』『今日墨家剑战胜天一道,将来定当为世人所歌颂。』某派的几名弟子为墨广森吶喊助威,却让四爷认真想起,如果自己真的败了,丢的不仅是自己的名声,而是会连累教主的威望及在信徒心中的地位,正想拼死反击,但武器的延长使得墨广森出招的时间缩短不少,一下弯腰,只需一剎那,枪刃已往四爷的脚腕横砍过去。 四爷一见,立刻跳起闪躲,又快速使出一记『蝎尾刃法』,倒转身子于半空,以整个人的重量加上惊人的臂力向下一刺,犹如蝎子尾巴的大毒针。 墨广森竟然丝毫没有露出惧色,只是轻轻伸出枪刃,把施尽浑身内力,急速接近自己的四爷牵引着。四爷感得自己的手彷彿被一股无尽的吸力拉扯着,手中的剑已被对方的枪所黏着,施力越大,对方的吸力则越强。不久,那股黏力还蔓延至自己的手臂,纵然想松手逃脱也是不可能的。墨广森咧嘴一笑,然后逆时针的转动枪身,让四爷整个人失去平衡的跟随着枪刃往下坠,同时另一头的利刃往上一升,刺进了他手臂的天府穴。这天府穴是手太阴肺经的要穴,四爷的此穴被击中,肺部受损,倒飞坠地后,猛地咳血。 墨广森却原封不动的丝毫没有乘胜追击,主动进取之意。同时只笑道:『嘿嘿!老夫什么都没做过,什么招都没出过,乱挥几下而已,都已经打赢。』 『居然要我自讨苦吃,正好对应墨家非攻之论!』他只想既然对方非攻,那自己打算把其招式逐一试探破解是不可行的。遂立即集中精神,运气调息,又点自己的穴道以止血,心里暗想:『他初时以双剑作兵器,长度短,且以单手握柄,难以接招。但现在转了用枪,就可以使出刚才那反利用我出招的内力,继而要我自取灭亡的招式,这下可麻烦了!』四爷一时间无法想到破敌之法,又不想眾目睽睽下出动绝技,唯有重复地使用刚才的招,可那些招全都只能与短兵器抗衡,面对着墨广森的枪法,根本毫无用处。 眼见对方正要一枪刺向自己,四爷一时心急,仅仅挡下了攻势后竟然故意把身子滑倒在地,藉此使出了一招百越人的虎尾腿,把墨广森铲跌在在地上,但这招只是求生保命的伎俩,威力本就不高,又何以反败为胜? 墨广森向后翻了个筋斗便站起来,笑道:『哎呀呀!连武功都开始走样了。你本来不是使剑的吗?为何现在变了用腿功呢?看来是你那些烂剑法已经用尽了,如果再不使出真本事,那你就唯有把那招带进棺材了!』说罢便继续出击打算引对手出招,却忽然感到背后有一股阴气迫近,就立时转身以枪柄把一把九环刀给挡下来。定睛一看,偷袭的原来是张铁鹤,又听他大喝:『老四!!』 墨广森就知道他的意图,但他知道如果就此松开防御,必然让他的尖刀刺进自己的胸膛,若想使出蛮牛开山,又根本没有足够时间运功,就在陷入沉思的一瞬... 『插』的一声! 麻痺,晕眩 这是墨广森目前所感到的。 剑尖从后背插入,贯穿心脏并从左胸刺出,旁观者都知道,这伤势是无法治癒的。 『蠢材!!!!』赵天恒本想提斧出击,却被墨广森阻止。此刻他只能懊悔为何刚才真的听墨广森的一番蠢话。 大厅一片寂静,项籍、上官傲和一眾墨家剑派弟子。 墨广森看往自己一帮得意徒弟,见他们目瞪口呆的,有些则开始放声大哭,泪流满面,猛喊着师父。 再看看眼前的张铁鹤,他满是鲜血的一张黑脸,邪恶的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尖牙。一头完全不似人形的怪物。 他不甘心,不愿自己就此败在一头妖怪,以及一个靠偷袭取胜的贱人手中,他只想破口大骂一句... 『奸贼!』 『唔?!』四爷觉得不对劲。 『奸贼!!!!!!』 他怒吼,一边牵引张铁鹤的内力,把他拿着九环刀的右臂猛扯过来。如四爷所猜,张铁鹤本来是个左撇子,右手的力气不足,毫无抵抗能力,在墨广森的牵引下一刀砍中了姚四爷的左胸。但墨广森的力气已经耗尽,加上张铁鹤的右手本就不是惯用手,砍击威力减了不少,只是在姚四爷的表皮上留下一道血痕。 『你奶奶个熊!』他大骂已断气的墨广森,却被张铁鹤误会了。『我什么都没做过!』他连忙解释,但只见四爷正在冷笑,轻声道:『哼!想不到一个将死的人都那么麻烦。』 墨广森的一帮徒弟无一不想上前手刃仇人,无奈剧毒刚解,双腿的力气还未恢復,只能一爬一拐的逐步走近。 四爷一看,见那十馀个弟子个个报仇心切,但动作举止甚是滑稽,便心生歹念,决定要好好玩弄这帮小丑一番。 第二十四章-血腥宴会(五) 可都还未动手,一团红云已经直卷过来,刮起旋风把他吹得站不住脚,倒地不起。 张铁鹤跑过来扶起他,又对着那团红影道:『上官帮主,你也学我们偷袭?』红衣人正是上官傲,他刚才以高明的轻功腿法踢动气流,形成烈风,威力之惊人让虞茴顿时联想起姜石。 上官傲回过头,看了看趴在地上的一眾墨家剑弟子,见其个个无畏劲敌,为杀仇人而不惜捨身,心生怜悯,道:『你们放心,本帮主自会替你们讨回公道。』 项籍上前阻止道:『师父,不要鲁莽...』 『住口!!』他大喝一声,就见飞身出去,正要一掌拍向四爷的天灵盖。 四爷伤口流血未止,加上刚才又被击倒在地,一时间反应不及,差点就要被击中。 但张铁鹤却只是一笑,轻轻的一个转身,轻轻的一下肘撞,便让上官傲禁不住停下攻势,翻了一下筋斗降落地面。『师父干嘛了?居然会被他一下肘击吓退,难道他真的功力全失?!』项籍思绪一时紊乱。 『老四!这次该换我了,大虎!!!』张铁鹤对着自己的弟子大喊一声,当中一个体型魁梧,留着络腮鬍,赤裸上身的大汉便飞奔过来,空手上阵。『去跟上官帮主比划一下,领教一下他老人家的暗器和身法。』 『是!师父。』大虎一下跃到上官傲身旁,一下重拳打出,却忽然手臂一麻。再看地面,一隻小酒杯碎裂在地上。 『不会的,刚刚他手上明明什么暗器都没有,怎么可能...?』 『哈哈!』只听一把女声大笑,那人毋庸置疑就是虞茴。『帮主神功盖世,岂是你这种无名小辈所能估计?』原来刚才一击是夏嬋偷偷使出的,目的就是为了掩饰上官傲功力还未恢復的真相。 『不可能!无论一个人的暗器手法多么纯熟,都不可能手也不动一下就可出击。这个丫头肯定在骗我。』他又转眼看看一旁的夏嬋,她刚使诈欺骗大虎,现在被他这样一盯,眼珠子不禁四处乱滚。大虎越看,只感到这含羞答答的小妮子双腮晕红,肌肤与衣服却是雪白一片,是娇滴滴的一个可人儿,一时慾火攻心,竟然运起内劲把她的身子吸了过来,紧紧搂着。 『小嬋!!』『禽兽!休想欺负这位小姑娘!』 『不欺负她,难道欺负你这个老不死?』大虎变本加厉,不断用鼻子凑近夏嬋的脸庞和脖子,只觉她细皮嫩肉的,还带着阵阵飘香,原本搂着他腰间的手开始往上乱摸。 『住手!!』上官傲纵身过去,却被大虎先行一步,运起了飞鸿踏雪的功力逃出了大厅。上官傲于是稍为调息,确保能尽上全力运功追逐,果然疾风一起,眨眼间,他也消失于眾人眼前。看看门外,两人已经不知去向。 『追!』项籍大喊,虞茴和穷奇门上下一呼百应,跟着他追了出去,还有数名功力渐渐恢復的掌门人也加入行列。 张铁鹤看到这一切,只是对弟子大笑道:『我眾多弟子里,都是大虎最像我!你们记住了,好好向大师兄学习。拜入了我门下,武功差不要紧,但姦淫掳掠的本事却不可不识!』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眾徒弟一齐回答,之后便跟张铁鹤和姚四爷一同追上去。 项籍一眾人等追了近半刻鐘,来到了长石梯,只见前面岔路不少,有些通往树林,有些通往演武场,有些通往祠堂,但环顾周围却仍不见人影,就想着两个人的轻功实在厉害得过分。 虞茴本就不擅长轻功,加上身后又跟了一大群人,导致当中轻功最了得的项籍也无法追踪到师父和大虎,正当烦恼之际,就听到虞茴叫道:『看!看那个。』她指着一棵高约十丈的大树,上面的一枝树枝勾着了一条白色的纱质围巾,正是夏嬋所戴的,项籍就马上跳起把它拿下来。 『那他们一定是往森林里跑了,我们快去!』赵天恒个性急躁,想都不想就一个人跑入森林。项籍忽道:『誒!这有可能是那个大虎有心骗我们,故意把围巾勾在树上引我们去错的方向。』 但虞茴却否定说:『不会!你试想一下,这围巾是小嬋的,如果他要强行抢来,看他那副德性一定会不慎把围巾弄得破碎,很容易露出破绽。但围巾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破洞,是被树枝勾破的,明显是他跳上树时,树枝刺穿了薄纱,把它从小嬋的脖子上勾下来了。』项籍还是有点疑惑,但见眾人都跑往森林,只好跟上。虞茴随即召出犬神,拿围巾给祂一嗅,夏嬋身在的位置就更清晰了。 林中河畔,夏嬋一身雪衣在黑夜里分外抢眼,只见她和上官傲正在围攻大虎。她戴着手套,接连的出爪,企图爪穿大虎的胸膛,却被他玩弄于股掌中,只是一直闪左避右而不出手,轻佻笑道:『小姑娘,功夫不错!但招式太少,可惜可惜!不如我带你回分舵教你几招如何?』 夏嬋不甘被侮辱,极速捡起一块小石头,趁着大虎运功闪躲的一瞬向他的颈动脉弹过去。手法纯熟,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让大虎惊讶,心里暗想这女孩非同小可,太有意思了,更有决心要把她据为己有,避过这一击后,终于对夏嬋出手。那是一套名为『玄天三手』的狠辣武功,藉由凝聚体内的阴性内力于双掌,形成寒气直取对方要害。身后的一块大石受其影响,表面竟然凝结了一层薄冰。他的手掌往后翻,让夏嬋看不清,毫无准备就向大虎攻过去。 他们俩过了十数招,却各有千秋,不分胜负。大虎就想大概是自己身形过于魁梧,论技巧精妙一定不及夏嬋,但她的力气内劲不足,因此怎样也攻不破自己的防御。 大虎仍只是继续出那玄天三手,不断击向夏嬋的手腕、肩膀(本应是双眼但其又于心不忍而改成双肩)和膝盖(本应该是下阴但因对方是女性而不奏效)。虽然威力大降,但传入夏嬋体内的寒气逐渐发作,让她的动作越变越慢,手脚甚至开始僵硬起来。 上官傲看在眼内,想这大虎也懂得怜香惜玉,不忍辣手摧花,便默默感谢上苍。这时又见他正背对着自己与夏嬋对招,便打算从后突袭,于是施展腿功飞至大虎身后,又大声警告夏嬋回避,可惜现在内力全失,那一掌的威力平平,对高大结实的大虎来说更犹如蚊叮。盛怒下,大虎正想一脚踢飞身后的上官傲,却发生奇怪的事,他的右脚向后勾,上官傲的身躯竟像是没有实体一般,让大虎的整条腿穿过去了。 如果是一般人见到刚才的情景,一定以为自己见鬼,但习武多年的大虎早就识破。原来他刚才施展了金雁帮的轻功绝技『无影神行。一旦发功,闪避过后,其速度之快能让他在残影刚好消失的下一瞬即时回到原位,让人错觉自己穿过了他的身躯一样。其实大虎早就猜出上官傲功力全失,否则刚刚一掌的威力怎会如此低,但见他的身法卓绝,丝毫无变弱的跡象,因此不得不谨慎起来。 『哈哈!小子,以你的功力还未配跟我交手。不如这样,就由这位小姑娘代我出招如何?』 『哼!功力全失了还在装模作样。』大虎怒气未消,一下飞扑过去上官傲身旁,却扑了个空,让他闪到了一棵大树上。 忽听他大叫一句:『接针!!』然后便手执十枚金针,准备拋向夏嬋,但见她不断摇头,大虎亦取笑他道:『你拋的针,以她的功力是接不住的!』 『我说她可以就可以!就算她不可以我也能让她接得住。』说罢便把金针全数飞出。夏嬋本来也有一点怕,但一听上官傲大喝一句:『接!!!』她随即伸手,一下就拿住了那十枚金针,兴奋得面露微笑,脸上形成一个小梨涡,让大虎更感到她的娇媚,身体又再起了反应。 上官傲又继续道:『气运曲泉,以明双目!』夏嬋内功不济,但也懂得基本的运气方法,人体穴道的位置她更是背得滚瓜烂熟,于是照做。之后又听见:『张开鱼际,逼出内劲。』她感到奇怪,心里道:『难道上官傲是要我把这穴道长期打开?』 『攻心为上,再散内气...』他继续大喊,似乎完全不担心大虎听得到。 夏嬋想了想,卧蚕眉一扬,把一枚针头对准大虎胸口的膻中穴。 『放!!!』 她只是刚松手,金针竟然自动脱出,直线飞向大虎的膻中穴。她终于明白,所谓『张开鱼际,逼出内气。』就是要她的内力不断从手掌里输出,就算不弹指,金针也会自动被内气推飞,而且内力源源不绝流向针头,对方还未被针刺中,已先被内力打中,酸软麻痺,无法闪避。至于一开始气运曲泉,就是为了增强视力,以求一击即中。被针刺中膻中,大虎忽觉内气散尽,脑袋一片空白,内心一阵恐惧感徐徐扩散出。 『再来一针,封他俞府!』夏嬋又发一针,轻轻没入大虎的锁骨,让他肾经被封,强烈的恐惧无法释放,压抑神经,让他开始失去理智,突然倒地求饶。 夏嬋见自己成功击败了一个天一道的重要成员,满意的笑了出来,又看看上官傲,对他做手语,意思是问他能否收自己为徒。上官傲看不明白,但见这个小姑娘如此高兴,有成就感,他也感到欣慰,他做人的宗旨正是:『人们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他跳到地面,走近夏嬋,想要带她回大厅解决剩下的天一道馀孽,尤其是姚四爷这个大仇人。 两人慢慢离开河边,却忽然被一把声音叫停,那声音道:『你们赶着为墨老头报仇,那我徒弟的又怎么算!!!!』声如洪鐘雷霆,让平静的水面骤然泛起漪涟,周边的树木都摆动了几下。 一道黑影从夏嬋和上官傲的身后跳出,降落地面,缓缓站起身。黑影只有一条右臂,都又乾又瘦,犹如焦尸,腰和腿都长得不像人,正是三爷张铁鹤。 『别!!别杀我!我不敢、不敢了,女侠、帮主,饶命!我以后为您们做猪做狗也行...』大虎仍在一旁大呼小叫,不住磕头,磕破头皮了还要磕,弄得一地血。张铁鹤过去扶起他,用力一按他手上的神门穴,让他昏睡了过去,然后一言不发的看着二人。『你们敢伤我爱徒?!!』他鲜有的面露慍色,之前的嬉皮笑脸和狂妄消失不见。 『哼!虽然你算是我的仇人,但既然你跟他师徒情深,我就告诉你医治他的办法,等一下再杀你。你只需...』 呼!!!! 『嗯嗯!!』夏嬋忽然双眼一瞪,深邃迷离的瞳孔里映照出正挥拳打过来的张铁鹤。内力化成颯颯拳风,当中又像是带着猛兽的咆哮,使得二人呆了半响,回过神来,这一拳已经送到离夏嬋不够三尺的范围。 上官傲知道自己现在内力全失,若被击中必然立时毙命,而且就算自己挡下了这一拳,她又是否一定能成功逃离呢? 但他没有一点疑虑,用力推开夏嬋。 拳头未至,但拳风早已窜入上官傲的胸口,让他颤抖了一下。但下一刻,一股暖流从胸腔蔓延开,并从口里排出。 头脑充血、温热,原来死的滋味也不是那么痛苦,刚吐了一口闷气,反而舒畅。 他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跪在地上,摀嘴而哭的夏嬋,听到的仍是她乾涸沙哑的咿呀声,但仔细听起来,又似乎有点像: 师父!! 对!刚才她对我做的手语,一定就是这个! 热血涌至全身,本来尽失的功力在临死的一刻恢復过来。 『走!!!!!!』上官傲生命里最后一个字 对她说... 第二十五章-疾风钢铁(一) 上官傲临死前拼命一喝,把张铁鹤都震得耳鸣,头痛得像一条大虫鑽进他脑袋里到处爬行般。他本来只想先杀夏嬋,胁逼上官傲帮大虎疗伤后再杀他,但现在居然弄出这种局面。 他以双手撑起身子,强忍着足以让人神经崩溃的耳鸣,只想把逃跑的夏嬋追回来,却浑身乏力的又倒下来了。 夏嬋知道现在不是适合杀他的时机,不断奔跑,只想逃离丛林与同伴会合。 她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但依然找不到出口。她抬头张望,只见自己正被数座大石塔包围,她认得出这些都是上山时从石梯那边眺望过,也许可以藉它们定位,但茂密的丛林里突然传出一道口哨声,夜色漆黑如墨,让她倍感诡异。 她回过头,就已看见数十条甚至过百条黑影在通天的大树间穿插,若隐若现的,最后一同集中在自己身旁,把自己重重包围。他们全部身披黑色斗篷,长度及地,又带着厚厚的面罩,只观其表都会感受到其浓浓的敌意。黑压压的人群中走出了一幅如白雪般让人畏寒的面容,但全身黑衣黑发的,让他在暗夜里看起来像个在半空漂浮的人头。 姚四爷扶着张铁鹤走出来,但听他竟然毫不领情得道:『臭杂毛!谁要你扶?』四爷听后毫无表情反应,只是把他一下推在地上,冷冷的道:『你自己说的。』张铁鹤知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便不驳嘴,只对夏嬋道:『丫头!刚才你走了之后我检查过大虎的身体,找到了医治他的方法,所以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已无价值,死定了!!』 『这帮是我天一道门下精英部队-兀鹰旗,有了他们,金雁帮和穷奇门上下还有你那两个好朋友都必死无疑。放心,既然你是位姑娘,我会让你去得痛快点。』夏嬋甚是疑惑,这帮黑衣人跟大殿上的那些似乎不是一路的,四爷是怎样安排他们上山的呢?难道是他刚才离席的时候? 『你们三个,去会会夏嬋姑娘。』四爷吩咐身边三个黑衣人,又对夏嬋说:『他们仨的武功算是比较高的,手起刀落,不会让你痛苦。』但他甫说完这句,三名黑衣人就以应声倒地。 张铁鹤发现他们全都是跟大虎一样,被金针所伤,便道:『不错,小丫头,这种狠辣的武功都被你学会了!』但那三人跟大虎并不一样,没有因惊恐而歇斯底里,只是不断伸手瘙痒。『啊啊!!好痒啊!!』他们三个都不住叫苦,更用力的抓,弄得皮肤都开始出血了。 『丫头!你下毒?』夏嬋当然不会答他,事实上他的针没有毒,只是她用针刺中了三个黑衣人的痒穴,让他们感觉犹如成千上万隻蚂蚁在体内体外爬行咬噬,让他们寧愿抓破皮肤也要继续搔。『臭婊子!快给解药!!』张铁鹤怒吼,但夏嬋比出双手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解药。 『三、三爷,救...救、救我,我不想死!』一名把自己浑身抓得皮破血流,连骨头也露出的黑衣人抓住张铁鹤的腿惨叫道。谁知张铁鹤竟一脚把他踢开道:『你死是你的事!别想爷爷为你陪葬。』再看那黑衣人,他的胸口下陷,口吐血痰,已经断气,而另外两个黑衣人早已抓破血肉,血液流乾而亡。其与多名黑衣人见他们惨死,都马上退后数步,面面相覷,有的更吓得跌在地上失禁。 『干嘛了?你们的豹子胆都被狗吃了吗?』张铁鹤见到一名双手发软,连刀都拿不稳的黑衣人,愤怒得使劲打了他一巴掌,把他两颗门牙都打掉。 『我再问你们一次,打还是不打?』『他们不打,我杀!!!』忽听项籍大喊一声,双眼满佈红筋的,提着双剑冲过来。『狗贼!今天不替师父和老前辈报仇我誓不为人!!纳命来!』 『要么打,要么死,你们自己选吧!』张铁鹤恐吓一眾黑衣人,让他们心惊胆战,逼于无奈唯有拔刀,可都没过了一瞬,数名黑衣人的首级已被狠狠砍了下来,项籍继续发狂的乱叫乱砍,把衝着自己来的黑衣人逐一击杀,有些更是被拦腰砍断身躯,两个黑衣人想要偷袭项籍的背心,却被他诡异的步伐所迷惑,不懂反应,随即被绕到身后的他飞腿踢断脊骨而死。 有十馀个黑衣人想逃跑,但纷纷被从远处飞来的斧头砍断人头,原来赵天恒和虞茴等人都已赶到,身旁四名弟子正抬着一具尸体,正是上官傲的。『虞茴!带夏嬋姑娘走!!』她一听,发觉有不妥,项籍竟然直呼自己的名字,在军营的数天他都只是叫自己虞姑娘,是因为刚才她艷丽诱人的舞姿吗?她没有多想,只是把被他推过来的夏嬋扶着,带到安全的地方暂避,但她却摇摇头。 『怎么了小嬋,这里危险,交给我们吧。』她还是不理,一股脑儿跑进阵中,见两名黑衣人背对着自己,就一下从后抓住他们的下巴,把脖子一下扭断,后来又点了一个黑衣人的笑穴,笑得窒息而死。 再看项籍,他正被约三十个人围攻,全部一同挥刀砍向站在中间的他,但他却忽然与眾人里消失,再出现时已有数名黑衣人失手斩死了同伴,同时他手中又提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头,狠狠丢在地上,然后又举起右手巨剑,重重敲往地面,引起了一场微型地震,震出一道阔半丈的裂缝,活活摔死五六人,继而向右方猛衝过去,左手细剑摇曳半空,『咻』的划了数下,赤光闪耀,转眼间,又有七个黑衣人的脖子上露出血痕,头颅摇晃几下,便滚下地上。最后,包围网只剩下左方的一群人,他们个个手拿大铁鎚,若被击中,伤势可比被刀剑砍中更严重,骨头断裂,内脏破碎。但试问项籍又如何会怕,立即施展一种奇特的步法纵身往前飞过去。虞茴刚干掉十人,但内力充沛的她未见疲劳,一看项籍的步法,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但她又自问未曾见过这种轻功。他一时向前走两步,又后退三步,往左上走四步又立即退六步,退多于进,之后更左穿右插的,一时又原地翻筋斗,杂乱无章,但奇怪的是,围攻他的十个人一下都打不中他,但就不断有一些断肢甚至头颅内脏飞散出来,让初次上战场杀敌的虞茴望而生畏。 第二十五章-疾风钢铁(二) 姚四爷见黑衣人不是被穷奇门的巨斧斩死,就是被项籍那些奇怪的身法迷得入神,再被虞茴的木剑或夏嬋的一双铁爪击毙,一时心急如焚,竟突然高举双手,仰天长啸:『日月昏昧,眾星殞落,文明皆殆,尽归虚无,祸时将至。悲哉!汝等不洁不净的悖道之人哦!』他背起某种经文,内容怪异,与姚四爷的内功结合而出,扩散四周,更带有一种摄人魂魄、让人走火入魔的邪恶气息。那些黑衣人只是听到第一句,就落荒而逃,比刚才见到项籍等人的武功时更害怕更慌张,让项籍一行人和眾帮派弟子摸不着头脑。 这时,那帮想逃走的黑衣人忽然停止脚步,缓缓回头,只见他们双眼发红,面上佈满青筋,不断自言自语,嘴边不住的有唾液流出,有些更跌在地上不住滚动的彷彿着魔。 『他们干啥子呢?』虞茴问项籍,但他摇摇头道:『不知道,总之肯定不是好事。』未等他们商量好,那群剩下的黑衣人已发狂一般攻击正派各人。 『保护项将军!!!』赵天恒对穷奇门眾人道,然后身先士卒衝上前砍杀三名拿着长矛的黑衣人。 『穷奇大仙!战无不胜!』弟子们边杀敌边大声吶喊为师父助威,却仍能保持对敌人的警戒。 那赵天恒使的看似是刚猛无比的外家功夫,而且武器沉重,即使不用内力催逼也能发挥出可怕的威力,不过他的斧其实并无招,可以算得上是乱打一通,但正因如此可避免招式被破的问题。忽见三名狂性大发的黑衣人举刀而至,用的是一套天一道秘传的『阎王刀』,以速度着名,快得像是收割生命的恶魔,使得敌人根本无看看破,咔擦的几声,已有三四名穷奇门弟子遭割喉杀害。 『哼!邪魔外道!!』赵天恒无畏的衝入包围网,以攻击范围极广的巨斧克敌,砍一下就足以波及蜂拥而至的一大帮敌人,就算对方的刀招快如雷霆霹靂,也是徒劳,还未接近他的身边就已被腰斩而亡,正好印证了穷奇门武学的宗旨:不破招,只破敌,战斗时不像其他高手般喜欢玩弄敌人,把其招式??逐一破解以羞辱对方,只求在还未接到对方的攻击前就以把其击杀,毫无技巧花招,实而不华。 门派武功并无招式,战斗时又从不理会别人的招数,平日只练习吐纳睡觉法门,项籍一看,打从心底佩服赵天恒的实力,平日总是对外宣称其门下弟子从不练武功就是这个意思。 忽然一个彪形大汉持着一棵被拔下来的树干撞过来,对寻常的习武之人而言,不能防,只可避,但穷奇门的人从不练轻功,不会闪避。 『赵掌门小心!』虞茴本与一个黑衣人比试剑招,一见赵天恒有难,即刻用排山符加持己身,把他一掌打死,然后运起楚王好细腰飘上半空,却再次失去平衡,就整个人跌落地面,给身后三个黑衣人有机可乘。『妈的!偏偏这个时候才...』 赵天恒一见,别无他想,只想救人,忽然打侧身,气运全身,往大树干猛撞过去,只见树干渐渐碎裂成木条,当连大汉推着的部分也碎裂时,他的身子就被震飞十丈远,经脉骨骼尽断,吐血而死。甫杀死大汉,赵天恒踢起地面一块体积颇大的碎木,往偷袭虞茴的黑衣人飞过去,又是撞得他们脏腑粉碎。 他走过来扶起虞茴,见她对自己微笑作揖道:『小女虞茴谢过赵掌门!』 『要感谢我,就好好杀出重围!』他一副师父命令徒弟的口吻道,但虞茴既佩服又感激他,便朗声道:『是!』接着二人便分开继续杀敌。 虞茴杀了不少黑衣人,身上的符咒开始不够用,而且长时间召唤犬神协助定位也会逐步消耗她的内力,但若不用,她又没信心能与过百个黑衣人作战。 这时她忽有见到项籍正施展怪步配合双剑法以一敌十,她又想起来,他这种既熟悉但自己又从未学过的功夫似乎与大石塔表面上那些人像的动作互相呼应。 她召回犬神,收起木剑,开始照着石塔的步骤运气调息,伸出右脚画圈,以扩大内力圈,再配合项籍那种退多于进,乱七八糟的步法,连续击出人像的五招掌法。很快,就有数名黑衣人被打倒在地,但只是晕了过去,可见这套掌法的威力并不高,而且幸好刚才敌人没有包围自己,她才有时间做完石塔记载的运气步骤。 『如果威力高超,集气时间长也合理,但明明威力平平,加上那种步法杂乱,如果集气过程又楞个长,可以说是毫无用处,连食而无味的鸡肋都比这有价值呢。』 她不断努力想,拼命想出她上山以来见过的东西没多久,就想起大厅的三行字:『质之始者是曰太素轻清为天遨游四方重浊为地炁聚归一』 太素,就是最原始的物质,由有形而无质的太始所生。沉重的物质下降成为实在的一片大地;轻盈的上升成为天,是为四周大气。 虞茴顿悟,同时二十个丧失理智的黑衣人发狂袭来,正是机会。 那些复杂的运气步骤她已熟练,速度又快了不少,随即又把流遍浑身的内力分为上下两层,上面一层包围在前后左右四个方位,下面一层则维持体内。准备完成,就施展怪步接近黑衣人群。 她一见那个方向有人袭来,就往那方出掌,一时东,一时南,一时西,一时北,把包围自己四方的内力打出,这招攻守合一,苍蝇也飞不近自己;若敌人包围自己而来,就按照人像的第五招,把体内那一层内力通过双手往地面打出,地脉动摇,把他们全部震得双脚离地,飞至半空。 进完即退,点到即止,不贪攻,转眼就把包围自己的一眾黑衣人击倒。 右脚再画圆,内力圈就再扩大一倍,无穷无尽,敌人更难接近自己。渐渐,即使是离自己六七丈远的敌人也被重重击飞。此为金雁帮绝技,以无质之气化为铜墙铁壁曰『太素』,一瞬击倒各方位之敌曰『五神』-太素五神掌,入门门槛不高,但只有练至炉火纯青,才能成为一套名震江湖的武功,一旦出招,立即有如五方上帝君临,诛灭一切妖邪。 战场上剩下的敌人不多了,张铁鹤的位置就曝露了出来,他的九环刀沾满血,明显已杀害了大量正派弟子。 『畜生!我就先杀你,为武林除害,为红姐讨个公道!』虞茴再次拔出桃木剑,念起血煞咒,威力提升至极限,往张铁鹤的喉咙刺过去。 他不避不挡,任由虞茴接近自己,犹如无任欢迎她一剑把自己刺死。虞茴的剑锋已碰到他的表皮,他仍不动如山,虞茴不理那么多,只是越用力,企图把剑插入他的肌肤,但自己的身体忽然动弹不得。不是,是身体被某些东西阻碍住不能突进。那东西,正是张铁鹤的咽喉。 『咋会这样?他还是人吗?』虞茴再度发力,这剑理应带着破铁穿石之势,不可能单凭他的皮肤就可以挡下。 『哼!臭丫头,不自量...』他未讲完,就听『噹』的一声,项籍又是一下拦腰斩向他,巨剑的威力不比血煞咒加持下的桃木剑弱,但依然无法伤到张铁鹤半分。 两人恐惧至极,无法相信眼前的张铁鹤是人,甚至世上一切飞禽走兽。两人既是一同发力,贴在张铁鹤皮肤上的兵器依然没有对他造成丝毫伤害。『不可能!明明那时候四爷的剑也可以伤到他,为何我们两个...?』项籍的身躯鲜有地因恐惧而发颤。 突然他一下抖动身体,内气瞬间爆发而出,把虞茴和项籍二人弹飞,摔在地上吐血,内伤明显不轻。 『想杀我?来呀!我正想玩玩!』他疯狂的大笑,飞扑向虞茴。三名穷奇门弟子看见,立时过来支援,三把比人还要高的斧头同时砍向张铁鹤,却被他的皮肤『咚』的一下弹开,彷彿他的皮肤拥有同等甚至更强大的威力。这时后面又来了七八个各派弟子,手持各式兵器,与那三个穷奇门弟子一同组成阵法,重重包围张铁鹤。 『切!组织松散,老子一攻便破!!』眾人一听,立刻从兵器发出内力想要把他压制住,但他竟可在阵内来去自如。眾人的兵器,同时伸出,被他用九环刀轻轻一接。各款利刃相交一起,『乓』的一声,爆风惊人,正派弟子不禁退了三四步,但张铁鹤仍在原地痴笑,笑得让人心寒。 『这次到我来!』他一抓,就是两个人头飞出;两脚,就是四具尸体倒地;四刀,就是八隻残肢断掉。不用一阵子,组成阵势的所有人都成了张铁鹤的刀下亡魂。 战场上的弟子已死了过半,当中大多数都是被他所杀害,就凭他一个断了惯用手的疯子。 他正想离开,与同伴会合,但身后某东西一下撞来,『砰叻』一声,正是赵天恒的铁山靠,连刚才那体格精壮的年轻弟子也连人带树被他一下撞死,可况这骨瘦如柴的大叔被他直接撞中后背,怎么可能不死。但人间一切常理在张铁鹤身上似乎都无法成立,他只是一下肘击,就把身形痴肥的赵天恒打飞,晕倒在地。 不住吐血的项籍一看,只见他已把一眾围攻自己的正派好手击败。至于夏嬋,亦被一个黑衣人的掌力所伤,在地上不断喘气打滚。 但他最关注的,始终是虞茴,他定位出她的位置,拖着疲累痛苦的身躯缓缓走过去,希望把昏迷不醒的她带离这里,可惜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姚四爷不给他机会,挡在他面前冷冷的道:『你们刚才都想看看我的快剑,但我就偏不喜欢在眾目睽睽下用这种招,但现在...』他逐渐走远,期间不断看看睡在地上的尸体或伤者,停在离项籍大概有十丈多远的地方,拔出刚刚抹得乾净闪亮的剑。『...人不算多,那就用一用给你看。不过以现在的你,连接我五成力都不配。』 他拍拍项籍的肩膀,接着道:『你的命,好好珍惜,日后定还有用处!』然后挥一挥剑上的血。 『如果不经常清洁,剑就会因血而生锈。』他放开搭在项籍肩上的手掌,背着他离开,对张铁鹤说:『把金雁帮上下所有弟子都抓来。』 项籍不懂反应,因为他压根儿不明白刚才所见的事物,他明明跟自己有超过十丈远,而且剑也是银白色的,刚才的画面到底是什么回事,他无法理解,只看着十数条血蛇在自己身上不住爬出。 『嚓-』,剑伤爆洒出血雨,染红地面。项籍呼吸困难,眼皮沉重,失去意识。 第二十五章-疾风钢铁(三) 『走!走呀!』虞茴开始恢復意识,就听到这句话。她的眼皮发沉,只好把力气集中在一隻眼,瞇看着环境四周。位于自己对面的,是穷奇门掌门赵天恒。 他没有死,这是天大的喜讯,但他却为不断对自己打眼色,随即运功,进入龟息假死,避过正在检查尸体的天一道弟子。虞茴见状,也马上按着经典上教的方法照做,趁乱装死。那夏嬋呢?她虽然不懂内功,但对人体要穴的结构及功用却是瞭如指掌,于是早已在身上较隐蔽的穴道施了数针,把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压到最慢。事实上,也有不少修道之人藉此大幅减慢深沉代谢,以延长寿命。但夏嬋功力不够,当然不能长时间维持这状态。 『不是很想走吗?爷爷给你机会。跑!快跑!』张铁鹤拿刀指着一名哭得面容扭曲的小道童,大概是其他门派中的某位弟子。他不住摇头,而且哽咽着,让人听不清他的话,但也猜到应该是他刚才想偷走未果,被三爷发现。 『妈的狗杂种!爷爷让你走,你就得走!!!!』他满口污言秽语,瞪大双眼威胁小道童道。那道童不过十岁,吓得屎尿同时失禁,遭到张铁鹤如此恐吓,他唯有爬着离开,爬了数十步才敢站起身跌跌碰碰地逃,但他跑不够五步,头颅就被扔出的九环刀整颗贯穿,立刻丧命,死状恐怖。 张铁鹤走到尸体旁边,把武器用力拔出,血花四溅,徐徐道:『别怪我,爷爷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而已。』然后便乾笑数声,继续检查一些从山上各处搜刮回来的秘籍宝物。 除了他,正在点算的还有姚四爷,他手上正把弄着一个小小的玉佩,擦了两擦,玉石就随着温度变色,让他看的得意,但即时被另一件宝物吸引着目光,正是那幅写着『太素五神掌』秘诀的字画,他看了两看,居然笑了起来,彷彿看出字里行间的奥秘。 他拿着字画走近一名双手被绑的金雁帮弟子,哼哼笑道:『你们师父喜欢故弄玄虚!希望少侠懂得见贤思齐,见不贤而自省的道理,别学了长辈的陋习才对。』 『我不知道你在放什么狗屁,要杀要剐就悉随尊便,少废话!』那名弟子似乎猜出了四爷的言外之音,他入门已近三十年,早已把金雁帮当成家,把上官傲当成父亲,受着上官傲循循善诱的教诲,立下生为金雁帮人,死为金雁帮鬼的誓言,自然不肯就范。 『哼!我警告你,别想在我面前耍这种把戏。别以为做了英雄很威风,实则只是个傻子而已。识趣的就告诉我字画里的玄机。』那山水画表面看上去就是一座不知名的山,而且不是出自名家之手,让人赏而无所讚叹,观而无所感悟。但明眼人就会看出,画像与题的三行字并无关联,而那三行字也不是什么名诗名句,怎会用作题画之用?加上画中的山亦画的非常古怪,山的下半部分笔势苍劲有力,当中山腰一棵迎客松更是点睛所在,只觉松树危立山岩,树干踞于峭壁,彷彿傲笑世间,四周亦为云海所包围,犹如金雁帮总舵,但又明显不是这里的任何一座山峰。至于画的上半部分确实一塌糊涂,色调与下半的毫不相称,包括三行字在内,笔跡淡而无力,却营造不了任何渐变之美,让人怀疑这画是否为同一人所画。 虞茴这才看出,作画之人是要暗示太素五神掌的运气方法,轻盈之气上昇,沉重之气下坠,形成体内从上而下愈趋沉厚,两股截然不同的内劲。画中上下笔势迥异,正好带出这学习太素五神掌的精要所在。她心里暗想:『这上官老头难道怕人偷学而把招数心得藏得楞个隐秘,有的在石塔上,有的在字画里暗示着,有的就在平日学的轻功步法里。就算发现得到三者当中的关係,若把次序排错或者步法与掌法配搭不当也无法练成,这老头也算有心机了。』 『这幅只不过是普通的山水画,我这种粗人看不懂!』 『好!那我就把它烧了。』『不!!』 四爷见那弟子急得面红耳赤,满意得很,便道:『只要你把里面的招式告诉我,我定当把它留传后世,不会让你们的武功绝后。』 虞茴见此情景,内心不禁急躁起来,想到既然自己、夏嬋和项籍都已分别尽得的金雁帮的内功掌法、暗器与轻功方面的真传,那就不需透过这个混蛋传承武功了。果然,那弟子是条硬汉,想了一会儿,便果断道:『呸!我帮上下寧可武功失传,也决不能向邪魔外道低头!』他唾吐四爷,口气之大,若是脾气火暴之人一定立时把他毙了。但四爷没有这样做,只是忽然替他松绑,又对其他教徒说:『这个人的命给我留着!』但他随即发现,除了他以外,所有的金雁帮弟子都已战死或被张铁鹤虐杀清光,他不知道项籍还活着,便在心里骂了句脏话,继续为那名弟子松绑,又把那幅画给了他。 『你今天放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但师父和我所有师兄弟的仇,我一定会报!!!』这是他被释放后对四爷说的唯一一句话,然后便红肿着眼奔跑落山。 『回去勤加修炼吧!但愿日后再见,你会感激敝教的恩情,诚心改过,我们正需要你这种人才。』他说完这句,就立即查探眾金雁帮弟子的尸体,似乎想确定一下某人的死活。 『喂!老四,还有这个馀孽。』远处的张铁鹤大喝过来,引起四爷的注意,马上行过去看过究竟。那躺在地上的是项籍,他满脸是血,喉咙沙哑的发不出一点字句,犹如天生哑巴的夏嬋一般。他一醒来,就发觉双剑不见了,不断四处张望寻找,但伤重的身躯彷如千钧巨岩,牢固的植根在地面。 张铁鹤见到他的样子,忽然兴起,就对他道:『看你这样子,不想死吗?好!给我磕三百个响头,叫我三百声爷爷,我让你苟且偷生多一年半载,才去杀你,好不好?』问罢就继续喝手上拿着的一瓶酒。喝完酒,就把瓶子往半空拋,然后随即接着,连续拋了四五次,每次都能稳稳接得到。 但见项籍嘴角上扬,满是嘲笑之意,然后眼尾也不看一下他,口中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张铁鹤当然没兴趣知道他说的内容,反正定是些侮辱的话,便颈露青筋,黝黑的手掌因握紧瓶颈而变得毫无血色,高举瓦瓶往项籍的天灵盖狠狠敲下去,碎片爆裂得四围飞散,其中数块微微插入了项籍的头皮。 『狗娘养的王八蛋!你娘和她姦夫生你出来时有没有教过你什么叫礼貌?!!让我砍死你再让你跟其他人一样曝尸荒野!』但他刚讲完这句,就被一阵刮起的气流吹飞倒地,跌得臂骨折断,无奈另一条避已经没了,无论多疼他也无法伸手扶着伤处。 那出掌伤他的正是姚四爷,他闭上单眼,冷笑道:『三哥,你这是要我难堪吧?刚才我跟你说了打算饶他不死,你居然要这样虐待他,我可不愿『多嘴』呢。』谁知张铁鹤听后竟然猛冒冷汗,纵然不肯向四爷低头,但也变得沉默起来,静静跟在吩咐教眾离开的四爷身后。 第二十六章-劫后馀生 清风吹空月舒波,不照人心照地堂,康庄银道地上拓。 数个时辰前,天一道教眾正打算带着抢来的宝物兵器离开金雁帮总舵,却被项庄率领的部队发现,楚军气势如虹且人多势眾,当然成功击退了一帮天一道教徒,还抢回了项籍的双宝剑,并上山救起了重伤昏迷的正派弟子们。 他们于离山门约五里的地方分别,眾人里最依依不捨的,一定是项籍和唯一生还的师兄。 『七师弟,今日幸得你们仗义相救,我和诸位才可以保住性命。从今天起,我的命就是大楚的,若然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七师弟无须客气,儘管差遣我!』他深深向项籍和项庄等将士感谢叩拜,其他门派倖存的弟子包括赵天恒也继而对楚军道谢。 『二师兄,现在金雁帮只剩下您和我,师父和师兄弟的大仇就惟有靠我们来报了。我答应您,回到大楚以后我定当勤加练功,日后再跟二师兄和诸位一起血洗天一道,把他们的走狗们全部碎尸万段!』项籍的语气愈趋激昂。 虞茴这时忽然道:『大块头!嫑忘了我们俩呢。』她指着自己和夏嬋继续道:『小嬋刚跟我说,上官帮主也传过她武功,算是她的师父了,而我是她的姐妹,姐妹的仇就是我的仇,所以报仇一事就算上我们了。』她这番话彻底感动了项籍,他忍着决堤的泪水,点了点头,又听二师兄道:『好!那这段时间我们都要努力活下去,将来有一日定当要为死去的同门报仇雪恨!!!』金雁帮是大秦的武林至尊,而他是目前金雁帮辈份最高的,所有人包括项庄、虞茴都高声叫好,然后眾人互相道别后就各自离去。 回去军营的路上,项庄把三匹骏马给了项籍他们,但后来发现虞茴不善骑术,而唯有让她跟夏嬋骑同一匹马了。期间,项籍问起了项庄会来山上救援的原因,原来他见军营外面有一群形跡可疑且拿着项籍双剑的黑衣人,就带人马截查他们,更与他们起了衝突,最后擒获了一个教徒还问出了去金雁帮的路。虞茴听后才觉得自己有多么幸运,以后一定要更珍惜性命,不可随便跟敌人硬碰。 后来,他们又聊起三爷和四爷的武功,项庄听后只觉一切都难以置信,便问道:『?是说,那帮邪教徒里,有一个连刀也砍不死的人?』 项籍不回答他,只是向二师兄问道:『您觉得那个三爷的武功到底是啥回事?』二师兄想了想,叹气道:『在你下山以后,我曾听师父讲过一个故事。他老人家说,在遥远的西域有一个身毒国,那里有一位高人,有着过人的智慧,经常四周传讲他所悟出的道理,藉以点化世人。而且,据闻他懂得一种绝世神功,能让人透过打坐冥想而得道开悟,脱离烦俗之躯。』 『哦?那就是类似于修道成仙吗?』虞茴奇道。二师兄眉头一皱道:『小姑娘,你是道门中人,也可以这样理解,但两者也有所不同。那位高人所创的悟道之法,乃会让人的身躯渐渐变得强韧无比。据说修为够高的人还可掷象成坑,一切生理皆会停止,死后的身躯也会金刚不坏,永不腐朽。』 『人的身体不过是个臭皮囊,而且象是庞然巨兽,以人的力气,即使是大块头那般程度都不可能承受到,咋个会有这种事情呢?』虞茴看着项籍说。 『对啊!不用吃饭不用喝水老子都可以理解,但屎都可以不拉的话,那就是真正的仙人了。』一名跟虞茴友好的老兵忽道,虞茴马上示意他安静听二师兄的话。 『可想而知,那些人的功力已经超越我们可想像的地步。不过最让我奇怪的是,练就这种功力的条件,是那人必须保持童子之身,像三爷那般纵慾的人是根本无法练成的。』项籍听二师兄说得那么可怕,就插嘴道:『虞茴,那你一家人当年可以从他们手下逃脱也算非常幸运了。』 她没有註意到项籍改变了对自己的称呼,只是轻声道:『当日他们本来把我们一直绑着,好在娘懂得解绳结,就在当晚救了我和爹,然后趁着那帮守卫睡着了就逃跑了。不过就算以我现在的功力,恐怕也无法解救其他村民,更遑论与他们正面一战。』她依偎在夏嬋背上,失落的道,嫵媚的眸子缓缓闭成幼枝,不经不觉就睡着了。深邃的眼影彷似夜色迷离,诱着项籍的心头。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鼠与牛、虎与猪、兔与狗、龙与鸡、蛇与猴、马与羊,是为六合。所谓的六合神,顾名思义,就是负责平衡十二地支间的关係,撮合世间各生肖的男女。其同时亦为护卫之神,专司和合、婚姻、牙媒之事,名字听起来虽然风光,但实际上都只是月老身边的一个秘书而已。 这日弟弟勾陈约了祂在南天门大街一所未曾去过的餐馆用膳,弄得祂到处找了一遍,最后唯有拿出法宝。那是一块小镜子,名叫云外镜,整个天庭的神仙都会有一块,作用就类似于今日的手提电话。只见上面慢慢浮现出勾陈的样子,六合就不耐烦的向祂问出那餐馆的位置,然后便急步赶去。 刚去到,就已看见勾陈点得一桌子美食,有各种的肉类,有些还是凡间极为稀有的瑞兽,价值不菲,使得六合立刻打开钱袋数算。『誒!四哥,别数了,你不够钱的话我帮你付。』勾陈夹起一块夔肉,送到六合的碗里。这夔是大荒以东,流波山上一种貌似牛,但只有一条腿,且声音如雷的生物,据说黄帝曾用牠的皮製作战鼓,以其骨敲打,发出的声音传遍五百里,威震天下,最终击败蚩尤。 『来,吃这个,这个对嗓子好!』勾陈见六合这阵子喉咙不适,就打算让祂好好的补一补。 『你约我来,还请那么名贵的东西我吃,肯定非奸即盗嘛!是大哥祂们那桩案吗?』六合冷冷的道,犹如已经习惯了一般。 『吃完再说!吃完再说!』祂想继续狼吞虎咽,却被六合阻止:『边吃边说!』 勾陈见祂如此认真,就唯有开始陈述案情:『你都知道科举的监考官文昌大人因火灾身亡的是嘛,但我们发现了很多疑点,推翻了这个可能。譬如说案发现场发现一个燃烧过的炭炉,但现在已踏入春季,天气开始回暖,那胖子怎么可能会烧炭取暖呢?而且最可疑的是,仵作说祂的肺里面丝毫没有任何炭灰。』 『你是说,文昌大人在火灾发生前已经断气了,所以才没有吸入炭灰,因此不可能是被浓烟熏死的?』 『没错!只可惜文昌大人的皮肤都被烧焦烧烂了,找不到任何其他伤痕或者勒痕。』勾陈苦恼的抓头道。 六合随即道:『如果是被勒死的,眼球会突出,耳和鼻会出血,脸色变得紫青,但既然那是焦尸,那就没办法检验这些了。』祂想了想后突然又说:『你们有没有检查过气管?还有如果颈部有骨折的话,就很大可能是被人勒死的。』 勾陈摇摇头道:『祂的脖子一切正常。说真的如果不是祂够胖,身体那么多油脂,可能连骨肉都烧烂了。』 『所以,你们就开始从那帮考生入手,找祂们的杀人动机?』 『当然了,既然没有物证人证,就唯有从动机查起。你可知道,刚才我去一名考生的家里调查,结果被祂家的一个老不死说我擅闯民居,把我轰出来了。』他摸摸头上的一块大肿瘤,摇头叹息道。 『但兄弟如手足,你不用吧大哥和七妹也带去审讯嘛!』六合略带不满的道。 『根本我们兄弟姐妹里,就只有你、我和白虎是跟科举无关的,所以才不由受审,我们大理寺并没有针对任何人哦。』勾陈身为大理寺少卿,六合是月老的秘书。至于白虎,则在最近被封为雷部正神,击杀一切犯下弥天大罪,甚至叛国之罪的恶徒。因此以上三兄弟都没有参加过由文昌监考的那一届科举。 『大哥为人正经,连犯一点错都不容许自己,怎么会做出杀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呢?』六合一如以往替大哥向勾陈讲好话。 『哼!我最怕就是祂接受不了失败,因此手脚不干净。』『别胡说!成绩都还没有出,大哥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不上榜呢?你这推论不合理。』 『哎哟,四哥!现今世道疯狂,难道你没听过最近频繁发生雌鸡变雄鸡的现象吗?这就是所谓的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祂突然转了话题让六合甚是疑惑,便道:『你看你,那些厌世的情绪又来犯了!』自从新的玉帝登基以来,勾陈就一直对祂非常不满,经常愤慨为何连子受和姬宫涅这些庸才也可以被祂封为天子,数万年前更曾经草率的容许地上的人自封为君主,弄得天下大乱,群雄割据的局面。 这件兇杀案最终于数个月后,大约是人间的一百年后因证据不足而结案,谁知道这尘封已久的旧案,竟牵引出日后一件空前绝后,轰动天地人三界的大事。 第二十七章-古城风云 这日一觉醒来,虞茴轻轻的伸了个懒腰,以免弄醒睡在旁边的春桃和夏嬋。她缓缓的从睡榻站起来,径自走出了帐篷,拿来了一盘洗米水,把里面的沉淀物涂在脸上,再用温水洗乾净。这是她在梨花阁时小红教给她的护肤心得,她把这应用到养生之道上,使得皮肤日渐嫩白。纵然每日刀光剑影,比其他姐妹更为操劳,但也保持着美貌不衰残。 不久,夏嬋和最赖床的春桃都醒来了,她们并没有养成洗脸的习惯,只是随意化了个淡妆,就直接随虞茴去了外面找项籍,讨论调查魔物的事和之后的伙食安排。他们甫进到项籍的帐篷,就见他心急如焚的四处踱步,阅读着手上的一块丝帛,原来项庄以他和虞茴受了伤为由而鋌而走险,独自一人到神农村调查活人祭的事,昨晚寅初就已出发了。 他为了掩人耳目,身边不带上一个侍卫,还脱下了一身甲胄,在对战天一道时弄出的伤口上贴上膏药遮蔽,见额头有伤痕又带了个眼罩,手上提着木棍,装成一个江湖游侠的模样。期间他经过了金雁帮,就对他们之前安葬尸体并且立碑的方向作了个揖,说了句:『安息吧!』便继续踏上旅途。 沿东边的路走了数里,就会到达一条小溪,他喝了口水,再往旁边一条山路走。山路不算坎坷,不用费半个时辰就到了顶峰,进入了村口。『誒!这位大侠,这边这边...』只听一名在村口开店的大叔热情的向自己招手,示意自己到他的店吃饭。 项庄点点头道:『好!』便跟随着他,坐到一个位子上。『看大侠您风尘僕僕的,肯定很累很渴吧!请问想要点啥子呢?』 项庄看了看餐牌,就道:『麻烦儂...三个馒头,一碟酱爆肉片,一壶酒。』『呵!大侠想喝酒吗?您可来对时候了,我店里刚好酿了一种新酒,不知道大侠能否赏脸试试?』 项庄生平最爱酒,想都不想就道:『嗯,好啊!』然后就摩拳擦掌的期待着美酒。 『来!大侠,请试试。』只见他拿来了一个普通酒瓶,项庄感到奇怪,还以为这不过是一瓶普通的高粱酒,就马上喝起来,谁知一喝...『咳咳咳!!这是啥味道?好腥!』 店家见了,只是笑道:『这是本店特製的蝮蛇大补酒!』 项庄虽然一惊,但却忍着,问道:『蝮蛇酒?』 『大侠,听您的口音就知道您不是本地人,肯定不知道咯。我们这条村最近来了场蛇患!很多人包括我都四周捕蛇,抓来之后就用来浸酒,所以这酒里面难免带着蛇的腥味,抱歉抱歉!』项庄想起,虞茴曾说过一些毒虫常出没的地方,人们就会透过吃下牠们来强身,以毒攻毒。 过了一会儿,店家就端来了一碟肉片和三个馒头,项庄就对他道:『?这里的馒头也挺贵的,一块钱才得一个。』他想起一般村落卖的馒头顶多一块钱三个,这里的足足贵三倍,感到奇怪,就顺便探一探口风。 店家道:『我们这年农作物失收,加上之前又发生了几场天灾,很多村民都家破人亡,连通往外面市集的桥都塌了,村长为了进行修葺,就向我们徵收。我的店维持这个物价,才能勉强养得起员工还有我一家三口呢。』项庄听后默默点了下头,心里彻底为这里的村民感到难过。他吃了一口馒头,只觉口感非常柔软香滑。 项庄一边吃馒头和肉片,一边观察着街上的村民,只觉他们全都被愁云惨雾笼罩着,到店里吃饭也被小二不友善的对待,就对他抱不平,誓要把魔物为患的事情查清楚。 他吃了不久,把一个馒头掰开一半,放了一块肉片在中间夹着来吃,滋味更甚。可这个时候,却见到了一个大煞食慾的场景。只见一个乞丐趁着店家和小二招呼客人,居然一手偷了一个热腾腾的蒸馒头。此时店家刚好看见,就大喊道:『贼娃子!嫑跑!!』项庄一见,只是掏出了铜钱放在桌上,就跑去追他,想不到他竟懂得躲在人群中,使得项庄看不清他的位置,过了良久,终于在一间房子的转角看见他,但他身边多了另一个乞丐,两人为着这只剩一半的馒头大打出手。 『这馒头是我的!!!』原先的那个乞丐大声叫道,但另一个乞丐丝毫不理会,不断使劲推开他,又猛踢他的腹部,让他吐了几口血。项庄见他们行事如此忒煞,就运起内力出掌,隔空把他们俩推跌在地。他的内功不及项籍和虞茴,但要製止这两个羸弱的乞丐也足够有馀。 项庄带他们到店里,期间两人不断挣扎,恳求项庄不要抓他们,又说自己会改过,但项庄不理,只是掏出三块钱递给了店家,一块付了刚刚那个馒头,另外的买了两个给他们吃。又对他们说:『过了这几天就会没事!我答应?。』 他们十分感谢项庄的帮助,但其中一名乞丐摇头道:『过了十年,这些事又会再发生。』另一名乞丐接着道:『只有祭神大会才能平息河神的愤怒,暂时不让灾祸来临。』 『?是说,那些天灾都是妖...河神的愤怒引起的?』纵然这种迷信的事仍有待商榷,但他决定趁此良机问出有关活人祭的情报。 店家忽道:『对呀!只可惜,唯有牺牲陈大嫂的儿子了。』 项庄听了立时火上心头,又想乱抓光头,但随即收敛起来道:『我是外地人,没见过此等盛大的祭祀场面。请问,我也可以参加吗?』 『当然可以!总之所有有意为神农村祈福的人都可以出席。』一名乞丐道。 『来!大侠,正午时分,祭神大会会在河神庙举行,不如我们一起去?』另一名乞丐热烈邀请他出席大会,项庄当然接受,就跟着他们一伙,其间问了他们有关祭祀河神的过程,原来这村像楚国一样,有一名巫师,他会抱着婴儿来到庙附近的一条河,带领所有村民向神祈祷,再把婴儿扔下河,如果河神接受,就会发出巨响回应,否则就需要再选一些十岁以下,又长得标緻的女娃跳到河里作河神的婢女或妾侍。 项庄只想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荒谬残忍的事,就假意支持他们的说法,准备等一下仪式开始就救下那名婴孩。他们一谈就是一个时辰,这时日光从头顶朝下,使得两名乞丐猛冒大汗,若非项庄没有头发,也会像他们一样辛苦。 他们一同往村的南边走,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那里的一间庙宇。只见这座庙破烂不堪,而且佈满蜘蛛网,大殿里的神像也断了一条臂切表面的油漆都掉得七七八八。 项庄只觉得这里的村民都不是那么虔诚,只是村里有灾难发生才拜神求福而已,就不屑道:『有事鐘无艷,无事夏迎春!』却被两名乞丐听到,他们马上堵着项庄的口道:『别让巫师大人听到!否则你性命不保!』 『我会武功,那巫师大人奈我啥何呢?』项庄推开乞丐又臭又脏的手道。 『哎呀!巫师大人是河神的使者,法力无边!要杀你,一根指头也不用动。数十年前,就是有一个村民不信邪,偷偷把自己生的儿子藏起来,结果一到祭神当天,就无缘无故口吐鲜血而亡,而且血里面还混着蜈蚣蜘蛛等毒虫的残肢!』他浑身打颤的道。 『儂都说是几十年前,儂亲眼见过了吗?』项庄不耐烦的道。 『这位巫师大人来自西南,你都知道那是南蛮子的地头。据说当地人会一种邪术,可以诅咒一些看不顺眼的人,或者是妇女用来下在即将离家的丈夫身上,如果没有解药,一旦发作起来,他的体内就会长出毒虫,在肚子里周围乱爬,把脏腑吃得一乾二净!』项庄一听见,只是心头发毛,但更有了更大决心要剷除这帮为祸村子的大恶人大魔头。 项庄再往前走了数十步,就见到一条湍急无比的激流于悬崖下,源头则是从山上直泻而下的大瀑布,水声『崇崇』作响。别说那是婴儿,就算是一个大人,掉下这万丈悬崖,再被急流冲走,真的神仙也难救。 他们仨等了一会儿,聚集在河神庙的村民越来越多,差不多整条村子的人都来齐。他们个个议论纷纷的,有些支持者甚至还约定另一半,十年后一定要生一个小孩出来做祭品,让项庄气得握紧拳头,只想把这些愚昧无知的人痛打一番。至于一些不愿见到孩子受害的村民则哭成泪人,只想来见孩子的最后一面,但毫无救人之意,恐怕也是从小受尽迷信风俗影响,不懂反抗。 过了良久,终于看见十数名戴着面具,身穿黑色长袍的人,个个捧着水果素菜等的祭品。他们一来,村民马上下跪叩拜,动也不敢动。他们走上楼梯,来到神庙旁的悬崖边,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一张大桌子上。 跟在那十数人后面的,是一个满脸涂上花纹,赤裸着写满怪文的上身,下半身围着兽皮的年轻人。项庄一见,心里奇道:『不可能!怎么一个小子会当得了这村子的巫师?』他手上抱着一个被襁褓巾包裹着的男婴,他被刺眼的阳光和群眾的声音所惊醒,哇哇的大哭起来。 项庄暂时忍着,打算趁那巫师和助手背对着自己才出手,继续专心观礼。只见那巫师摇了摇那男婴,让他停止了哭泣,就走上楼梯,站近悬崖边的那张桌子,朗声道:『今日,是十年一度的祭河神大典!鑑于近日我们神农村灾祸频生,所有村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害。有家园毁了的;有被毒蛇咬死的;有饿死的;有染病身亡的。可想而知,河神大人的愤怒已经降临了!』 村民们纷纷大叫道:『好!』『对呀!』『巫师大人救救我们!』『快扔他下去!』 那巫师举起左手止住村民的大呼小叫,接着道:『好幸运,我们村的陈大叔和陈大婶于上个月初诞下麟儿,各位定当向他们好好道谢!』村民就一同向跪在外围的陈大叔一家磕头感恩,让项庄看得讨厌,只觉这帮偽善的人真的无可救药。 『我们喜获圣婴,实为上苍怜悯,祖宗庇佑。再拜天地!』村民又立即念念有词的向天举起双手,场景诡异,吓得项庄也不禁吞了一大口口水。 『最后,要感谢五穀先帝在上,甘愿身先士卒,牺牲性命,多年来一直陪伴在河神大人身边,为大地带来一片繁荣!』他所说的五穀先帝,指的是神农氏。想不到这帮村民居然把这个那么正面正气的神话故事歪曲成一个害人的恐怖习俗。 向一眾所谓的神明上帝、乡亲父老、阿猪阿狗道谢后,他就把婴儿放在摆满祭品的桌上,跪在地上拜了三拜,身后的助手又随着他做,然后他就念起怪经。 『誒!等一下祭祀仪式完了,巫师大人就会把祭品分给我们,然后就算礼成了。』一名乞丐兴奋的对项庄道,但他都不想理会到底怎样把食物同时分给全村人了,只想趁此机会衝出去救下那个孩子。 只见那帮助手都跪在地上动也不动,而巫师就只是念着那些重复又重复的经文,他心血来潮,只想不在这时动手更待何时,就一下推开了两名乞丐,施展轻身之法接近崖边的祭坛。 这一切都惊动了数名弟子,他们『啊』的一声道:『大人小心!!』巫师一听见,看也不看就立即捧起婴儿跑悬崖边,高举双手。 『放下他!!!』项庄怒吼道,又伸手搂着他的腰,想要把他强行拉离崖边。『太迟了!你这个邪魔外道休想阻止本座献祭!』大喝一声,就松手把婴儿扔下深渊。 项庄情急之下,无意间释放出内力。如果面对着虞茴或项籍等内功高手,这一点内力一定能够毫无作用,但这个巫师个子矮小,身无半两肉的比那两个乞丐还要瘦弱,竟一时失足,连人带婴从悬崖掉下。项庄别无他法,为救婴儿不惜自己也跃身而下。悬崖之深,使得两人过了一阵子才『咚』一声的沉到水中。 项庄掉进水里去,深深吸了口气,让他不至于窒息而亡,但见那巫师不断抽搐挣扎,随着口里吐出的泡沫越来越少,他双眼反白,昏厥过去。 这时项庄看见那块顏色抢眼的襁褓巾,就马上游过去把婴儿救起,当见到巫师的尸体时,心里暗喜:『呵呵!总算为这条村除掉了一个魔头。』就全力游上水面。 他游呀游,却发现自己怎样也浮不上水面。他奇怪,以他的记忆他找到婴儿的位置与水面没有那么远。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吸力从脚底下方拉着自己,让他怎样发力也不能游上水面。 项庄不自觉的往下一看,只见一双血红的大眼正瞪着自己。那是什么?项庄完全搞不清,真的是河神?不会,这东西绝对邪恶。 那东西的一双大眼除了散发着邪恶气息外,还分得数丈远,根本不是世上任何一种生物所能拥有的。再看牠的身躯,长得十丈有多,但在水中看起来只是一大团黑影。 项庄已经吓得浑身鸡皮疙瘩,唯有改变方嚮往河流流动的方向游。他不时往后看,只觉那怪物虽然庞大,但移动速度缓慢,远远追不上自己,正当他觉得自己尚算安全,想要浮上水面时,只听身后传来一阵巨响和剧震,彷彿地动山摇,原来那隻怪物一下挥动巨爪想要抓住他,却抓不中而弄得刮起一阵大浪,把项庄连同婴儿冲得数十里远,强大的衝击力足以击碎岩石,而且持续了一段时间都未见消散,项庄只觉脑袋一阵剧痛难忍,忽然感到神经线都于头颅里断裂一般,眼前变得一片白茫茫。 当他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入黑,而自己和婴儿正身处一个洞窟,他就想一定是那股冲力把他们冲到这里来。这里没有怪物,没有巫师,没有疯狂的村民。犹如一片人间乐土。他正想检查一下婴儿的伤势,谁知他一看,发现他早已断气,而且满身伤痕和骨折,明显是返魂乏术了。 项庄不忿的一拳打在地上,愤慨为何那帮村民要如此迫害一个小孩,为何自己身为将领连一个小孩的性命也救不了。但又随即想,如果这小孩没死,他又可以去哪儿呢?跟着自己兵戎半生?回去村里跟着那帮甘愿牺牲自己的人渣? 他不作多想,只是抱着婴尸离开洞窟,在外面挖了个小坑,弄得手都出血了,然后就把他埋葬。他默默向上苍祈祷,希望神农村的迷信风俗能终有一天告一段落,便往山下走,走到半路,就遇见了堂兄项籍和他的数名侍从前来找自己。 第二十八章-密议 是日天气阴霾,四周一片湿闷,叫人无法舒展懒成软泥的四肢,使得虞茴不慎的睡过头了。她一张开眼帘,就见到春桃那副总是透着红霞,带着春风送爽的桃腮杏脸。 『嗯?干啥子呢?』虞茴打着哈欠问道。 『前几天你离开军营之后呢,我试过了你教我的那套轻功步法,但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总之一按你的方法运气时,双脚总是平衡不了,要不跌趴在地上,要不跃到半空时不小心踩破了人家的帐篷。』她羞愧的低下头,绝美的容顏娇艳无比。『...反倒是小嬋教我的几套擒拿手法就练得算不错呢,我叫小秃子来陪我练了几下,结果每次都成功拿到他的要害!』春桃兴奋地接着说。 『咳咳!只是拿到要害而已嘛,如果威力不够也是没用的。』虞茴可以转移话题,以免春桃在追问自己有关轻功步法的事。其实她心知肚明,自己本来就不擅轻功,又如何教人呢。 『哎哟!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都是你们道门中的养生之道呢。』春桃轻抚自己的脸蛋道。 『这都不用我教的桃姐,您只需从今天起,每天吃清淡一点,嫑只顾口腹之欲,而且早睡早起...咳咳!...就行了。』她说到早睡早起时又乾咳了数声。『...而且我看您最重视的,都是所谓的驻顏之术嘛,只要您像我一样每天用洗米水洗脸就可以轻易的保持肌肤不衰残了。』 『哦?原来传说中的养生之道就楞个简单,那我今天开始就要好好实践咯。誒!既然我的轻功练不好,不如你教我法术吧。』她贪得无厌的向虞茴问道,使得她也开始感到烦厌了,就回答说:『我不是教过您不少符咒的用法吗?那些都是对您来说最实用的咯。』 『嗯!你嫑再拿那些谁都用得到的符咒敷衍我吧。』她所说的谁都用得到,就是指那些符咒其实是方士平日四周派给百姓傍身的,根本连一个三岁小孩都懂得用。『桃姐我呢不是个贪心的人,不如你就先教我那招让人睡觉的符咒吧!日后我碰见啥子坏人作恶,我一下就把他擒住了。』 虞茴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清净呢喃,想了想便问:『那您平日学过一些基本的拳脚或者器械功夫没得?』『哦?拳脚器械?我、我小时候经常到药田里採药的。还有还有,我平日都经常拿着锅煮菜,你都见过吧。』 虞茴见她似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就带了她离开帐篷,见到一个兵器架正放置在出面,就挑选了一根中等长度的木棍给她,道:『这个够安全,您就试试耍一些基本的棍法给我看吧。』虞茴在山村生活时,经常在上山干活时遇到野猪,所以特意学了些基础的棍法来保护自己。 春桃拿到木棍后,就随意挥了几下,又转着身子的让木棍『翩翩起舞』,还差点打中了虞茴的额头,幸好她这下的动作太差,又毫无力道,即便是不太会轻功的虞茴也可以轻松闪开。她见春桃的动作如此滑稽,就摇摇头道:『棍法最基本的点棍和挑棍等您都完全做不到呢!您可晓得这些都是让你强身健体的法门。如果身体不够壮健,不经常运动会让你体内的灵力被堵塞,自然一点法术也使不出来。这样吧,明天开始我每天教您一些基本的武功,让您的身体慢慢精壮起来,再逐步学其他吧。』 『精壮?不会让我的身体变得像个男人般吧?』春桃略带惊恐的道。『那您看我觉得我怎样呢?我也是从小习惯搬搬抬抬,到山上四周跑才学得比一般人快。』春桃听她这么说,松一口气默默的点头(虽然其实她也觉得虞茴有点儿过于阳刚)。 这时,她们看见项籍和项庄刚好回来,春桃就对二人行了个礼,目送他们一直头也不回的走进帐篷里。虞茴只想:『干啥子呢?楞个神秘的。』 两人回来军营的途中,一直谈了很多有关神农村和河底怪物的事,从洞窟出口步行来军营要数个时辰,他们回来后仍继续谈。期间,项籍都不知道骂了项庄多少遍,说他私自行动,差点丢了性命,按理应该军法处置等等。『你是说,师父说的那个活人祭的传说是真的?这也太猖狂了!』 项庄便道:『要论恐怖,我在河底见到的那东西差点就弄死我,而且牠才是这恐怖习俗的起源,我们一定要尽快把牠屠了,阻止日后更多的村民受荼受害才对。』 『师父的遗命不可不从,但最重要的是,我们如何把牠引出来,还有杀了牠之后怎样让那些村民改掉陋习呢?』他坐下,托着腮沉思。 『呵!儂好像说到那东西很容易对付呢。要是儂亲眼见过那庞然大物,肯定吓得整天说不出话,怎会如此嚣张。』项庄打趣道。 『此等强敌,唯有其长能制之矣!』项籍只是叹了口气,微微一笑道,但又卖着关子不说下去,只是说:『儂倒不如当心一下我们回去大楚以后,该怎么办。』他依旧神态自若地道。 『到这个时候你还在想那件事吗?儂真的不怕那个熊心?他好歹也是个皇帝,是你一手捧上位的皇帝。』项庄早就猜到他的用意。 『天下枯荣代谢,四时更替,只要有谁垂涎这块肥肉,自然就有权争夺它。』这时项籍斟了两杯酒,打算与项庄对饮。 项庄却拒绝了,只表示昨天那阵蛇酒的腥味还徘徊在口腔,还接着道:『大秦新亡,苍生罢劵,我们应让天下好好休息,而不应挑起新的祸端!』 项籍笑了笑道:『与其对那废物虚与委蛇,倒不如反客为主,把天下抢过来!这才是让百姓幸福,以及为师父报仇的最佳方法。而天下,就是我用来报仇的本钱。』他比出右掌,然后用力握紧,挤出的青筋犹如遍布国土的河川,脑海中不断想着自己如何被天一道打得一败涂地的屈辱。 项庄见自己无法劝止项籍的想法,唯有道:『儂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但我希望儂先考虑清楚。』他双目炯炯,诚恳地说,使得项籍都大为感动,但他只是道:『走吧!我们去准备。』 『哦?』 『准备去钓大鱼!』说罢,便往三姐妹的帐篷走过去。 第二十九章-巨兽(一) 『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 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 夫人自有兮美子...』 项籍鼓琴,吟唱着九歌中的一首『少司命』。年轻美貌的少司命主管儿童子嗣,深受楚国南方的湘江人所崇拜,每逢祭祀都会载歌载舞,以取悦女神,祈求生育。 『...与女沐兮咸池,晞女发兮阳之阿。 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浩歌。』 差不多唱到结尾,琴音忽然激昂,只见项籍闭上眼,雄浑的声线彷彿化成万钧雷霆,但随即又静如涅槃。雷霆过后的,不是滂沱大雨,而是欲哭无泪的鬼神。祂无奈的说:『美人,为何你仍没来到呢?』祂幽怨地唱:『我只想与你同沐于咸池,只想与你于朝阳初升之处晒乾头发。』 虞茴只觉他唱起来特别投入,犹如亲身经歷过歌中的情景般。但她没有理会,只是往军营外五里看,看见那齐整列阵的楚军。无论从左或是从右方看过来,都会见到那黑压压的弓箭队前摆放了数十甚至过百个火盘。再往西北方远望,只见崖顶上一堆密麻麻的千斤巨石。巨石后面站了近百名比项籍还要高大得多的力士。至于军营后方,则是放了数十台投石车作后备支援。 在前线指挥的,是一名姓章名邯的将领。虞茴见他一身枯黄的肤色,满脸皱纹,而且驼背矮小的,只是不屑的哼了一声,心里甚是信不过这个癆病鬼。项庄见她这样的态度,只是暗地说了句:『有眼不识泰山!』这位章邯,乃是秦末名将。曾于大泽乡起义后接连消灭张楚、魏王咎和齐王儋等诸侯势力,连项籍的叔父项梁也是死于其手。鉅鹿之战中,项籍的联军击败秦军主力后,便把他收到麾下,本打算让他与昔日同袍反目,羞辱其一番以报杀叔之仇,谁知他武功高强,曾于一次项籍领兵入秦,遭数千馀党围攻时,单凭三百人就把势孤力弱项籍救出重围,并割下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使得他于楚军里的地位青云直上,不少将士亦建议皇帝熊心封他为王,以表其功。他整晚调兵遣将,计划布阵,项籍却不多加理会。 自清晨把二师兄和桃嬋两姐妹送去安全地方暂避后,项籍就一直谈笑自若的弹琴唱歌,没有一丝临阵的紧张。唱了一会儿,又轻描淡写的慨叹了句:『唉!是次当阳君不在,实为我军之失。可惜,可惜呀!』然后就继续鼓琴。 虞茴只是心想:『当阳君是谁?』 项庄见他如此轻佻,就问:『誒!现在要面对的是那隻洪荒巨兽呢,儂兵书都不用看一下吗?』 项籍笑道:『兵法?牠不是人,用不着!有虞茴和章将军在就行。』 项庄惊愕:『就他们俩?章将军用兵如神且武功又高,我服。但这个丫头又帮到啥忙?』 项籍忽然止住了琴音,走到项庄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然后就指指两个放在远处的大木桶。那两个由工兵木匠特製的木桶足足有一丈高,阔六尺。左面的一个放满了甜食和甜醋,几乎耗尽了军营的贮藏。而另外一个大木桶,则放了不少肉食,当中还包含了军中可宰杀食用的马,传来阵阵血腥味。两个木桶都惹来了大量苍蝇蚊虫,使得里面的食物都开始腐败。 『既然牠那么喜欢吃人,我就让他吃到饱!』项籍满怀自信地说,然后就向项庄道:『之后就劳烦儂带路了。』 『儂疯了?我之前差点被那怪物吃了儂还要我带士兵去送死?』项庄怒道,但项籍只是大笑几声,接着道:『放心,我保证不耗一兵一卒就可以引牠出来,但是还需要儂帮忙。』 『哦?』项庄只见他向虞茴招招手,让她过来。『儂来跟他解释一下。』他对虞茴说。她便道:『等一下,我会召出两隻大鸟负责运送木桶,然后让犬神跟着牠们。期间犬神会随时向我匯报祂的位置,而你就把那个瀑布的方位告诉我,由我指挥他们仨的行动。我会把其中一桶食物倒进河里,引诱檮杌进食,另外一桶则用来把牠引过来军营这边,让士兵们把牠射成刺猬。』 项庄释怀,心想这样果真可以不牺牲任何人作诱饵,同时佩服虞茴的能力和堂兄精密的部署,以及两者的融会贯通。 昨日,项籍亲自把夏嬋等人送走并留下十馀人守在他们身边,又让其他士兵们好好休息,大吃大喝一番,迎接今天的恶战。他们个个养精蓄锐,义无反顾的做好必死的觉悟。 『好!开始吧。』虞茴一声令下,犬神就跟着两隻赤乌一同出发,祂一直坐在提着肉食的那隻赤乌背上,嗅着那些祂生前最爱吃的东西。飞了一会儿,忽听虞茴的声音于脑海中响起,问祂道:『你现在看见了啥子?』原来虞茴正在闭眼打坐,与犬神的心灵直接对话,只听祂不正经的回答说:『不就是森林,森林和森林嘛。哎哟!现在除了肉香外什么都没有嗅到,那东西肯定不在附近。』虞茴就想起,犬神的鼻子对妖邪之气最为敏感,何况那檮杌是上古凶兽,若这样还嗅不到,就证明牠的距离非常远。 犬神见尽了沿途的翠林雅景,但都觉得不及眼前的一大桶肥肉吸引,只恨自己已经成仙,吃的都是浓得呛鼻的香火。又飞了两刻鐘左右,祂的腹部突然传来一阵闷意,喉咙一热,呕吐大作,就对虞茴道:『喂,丫头、噁噁!!秃子醒来的地方附近是否有、噁...数十颗大槐树?』 虞茴一听见,就问项庄,他点点头道:『除了大槐树,还有一个住了很多蝙蝠的山洞,儂看看那里附近有没有一个大瀑布。』赤乌飞近地面,犬神果然看见那个山洞,那里就是项庄被冲走后醒来的地方。 虞茴大喜,就吩咐提着甜食的赤乌把木桶里的都源源不绝倾倒进河流,香甜的味道充斥四周,把一些猴子野狗统统引了过来。赤乌于上空盘旋,而犬神就默默观察水面。 虞茴发觉没有动静,就让赤乌把肉桶放近一点水面,果然... 『嘭!!!!』震耳欲聋,水花四溅,虞茴就立刻让他们仨飞回来军营,期间不住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不断传进脑海,让她的头疼得要爆裂般。 项庄见状,就问:『成功了吗?』虞茴不答,只是召回犬神,睁大眼看着远方。 『咚...咚...咚...』震慑人心的巨响从前方十里的两座大石山后传来。原本勇敢无惧的士兵们都一怔,心想到底要多大的怪物才能弄出这种声音。 眾人迟迟不见赤乌的身影,不禁担心牠是否早已被檮杌一併吃掉,那诱敌行动就失败了。但虞茴却否定这种可能,说自己仍感应到牠的存在。 过了不一剎那,赤乌果然提着肉桶越过石山,往军营飞来,士兵们既喜又惊。 『咚......咚......』脚步声越来越近,同时减慢下来,与眾人的脉搏刚好相反。 『咚!』巨响止住,接着来的是森林四周的昆虫叫声,稍微紓解了士兵们的恐惧。 像豆一样大的汗珠从虞茴的太阳穴滴下,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响遍野林。 『轰!!!!!』 一双一丈八尺长的虎爪忽从两山之间的罅隙伸出,下一刻便把山峰推塌,无数大碎石从天而降,撞击地面,把一些走避不及的大小动物压得血肉模糊。接着,牠狰狞的面目终于露出。 第二十九章-巨兽(二) 檮杌长着一张又大又阔的人脸,呈国字型,远望起来有点儿像一个趴在地上的大胖子。牠的两双虎足笔挺的矗立地面,粗大的犹如四条擎天巨柱。灰绿色的犬毛散发着让人窒息的邪气,即便是初生婴儿看见牠,也定必吓得掉头就逃。 最可怕的,乃是牠一双无神的血红大眼,狂暴的怒气直射眾将士,还有嘴里伸出的一对摩天獠牙,白森森的反射着烈日的光晕。 牠缓缓张嘴,深渊的喉头不住扩出撕裂耳膜的吼叫声,让赤乌加快拍翼,想要逃离。 但见牠高举左爪,一下就把提着肉桶的赤乌抓得破碎,变回硃砂粉落在地面,然后怪物便把倒翻的肉吃得一乾二净。 牠背上插着一支长数十丈的长矛,从胸口穿刺而出,但表面的斑斑锈跡让其看起来像是怪物身躯的一部分,伤口的位置不断流出腥臭的血水,滴在地上时,还让地上的草木马上枯萎。一隻路过的大黑熊好奇舔了一口,立时倒在地上抽搐几下,眨眼间便腐烂成白骨。 牠再看了看前方,张开满佈粘液的鼻孔嗅了嗅,人肉的气味让牠开始发狂,向楚军猛衝过来。 项籍不浪费唇舌,只是喊了一句:『杀!!!!!!!!!!!』章邯一听,就大声道:『床弩队!』 只见东方的一大片茂林里突然射出了过百支弩箭,再看清楚,它们的箭尾全都绑上了粗大的麻绳,当箭矢飞插在檮杌身上时,那些大麻绳就把牠的左半身拉扯着。原来章邯早已命人在树林布好阵。每台床弩都放置在大树前,弩箭的箭尾绑着绳索,而绳索的另一端则牢牢固定在树干上,当弩箭发射后就能以树干的重量把这怪物束缚着,原理就跟今日的鱼叉一样。 檮杌只感自己的身体被某东西弄得疼痛不适,只想不断挣扎以摆脱它,但自己越挣扎,那东西就把身体弄得更痛苦,彷彿自己的身体将要被撕裂一半。 章邯心中大喜,不住讚叹上司项籍的妙计,又对山上的巨汉们举出令旗。『呵呵!终于到我们咯!来吧,我们推!!!!』带领着他们的,是一名留着白鬚的老兵,身材不算高大,但力气却不输给诸位彪形大汉,只见他使劲的侧身推动石头,见石头不动,就再用力一点,仍是不行,他竟然拔出腰间的一张利刀,以刀柄使劲撞击巨石。若是常人,一定以为他是疯子,但楚军的士兵绝对不会。只见那巨石犹如被一股强大且灵异的力量推动,一下就滚下万丈悬崖,跟其他大石一样纷纷砸向檮杌的右半身,彻底把牠瘫痪。 虞茴见此,心里默默的想:『果然,这怪物是被食物所引醒的,如果那些村民不是楞个傻,每十年就餵牠一次,又把童女献给牠,假以时日,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其实她已经猜对了七八成,只是还未完全猜出神农村灾祸频生的主要原因。但同时她又想,为何这只所谓的上古凶兽会如此弱,只是用麻绳和巨石就能把牠瘫痪,犹如本身已受了重伤一般,当中定有内情。 章邯见计划预期更顺利,就打算乘胜追击,道:『别停下来!弓箭手,点火!!!』士兵们就把包着布,且表面沾满油的箭放到火盘里,熊熊的火蛇随即爬上箭头,再经弓箭手们用力拉弦放出,化为粒粒流星陨落。 火雨倾盆,『咻咻咻』的乱飞,『插插插』的乱打,灼伤檮杌的表皮,炙尽牠的筋骨。 檮杌感到身体正受着比当年更大的煎熬,身体每寸皮肉骨头都彷彿被成千上万的虫咬噬着,无奈渺小的人类与其等族类无法比拟,不能立时结束牠的生命。火箭仍是不住的降下,插满牠的表皮,火势亦从麻绳蔓延开去,幸好床弩队早已安全撤离,而且牠的左半身早已因失血过多而麻痺,难以发力。现在的檮杌已经了无胜算,只能期盼着身体的消逝。 这时,数十支火箭一同飞插到檮杌被长矛贯穿的旧患处,把该处的表皮烧烂引致脓液不住流出,不久后更有一些紫黑色的浓雾从里面溢出。那些插在身上的箭矢和压着右半身的巨石竟瞬间熔化。 远在军营的眾人看不清这过程,还以为自己这次可大获全胜,但只听虞茴忽道:『不妥!』项籍等人一怔,不解她的意思,但当他们再次看向檮杌时,情况早已逆转过来,只见牠拖曳着乏力的左边身,一拐一拐的爬往军营。不过牠的身躯过于庞大,即便是残废了两足仍能疾速接近。 『妈的!!!快撤...』章邯还未有说完,排在最前方的弓兵们就已经被檮杌的巨爪踩成肉碎,随即又吃掉了数人,舔着地上的人血。『保护章将军离开!!』数名视死如归的士兵大喝一句,随即有更多士兵马上护卫到章邯身边并把他送上马匹。其中一名士兵『驾!』的一声,让快马立即奔驰,跑往本阵。章邯惊魂未定,回过神来正想策马回头,却听那几名士兵道:『别回头!!!!』 他们没有坐骑,跑得比章邯慢得多,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同袍被碾碎的声音不断从身后传来,使得他们几个甚至开始崩溃,丧失理智的几乎倒在地上。 这时檮杌一下咆哮,喉咙发出的音波犹如狂风般把弓兵阵完全摧毁,所有人尽数倒在地上,堵着耳朵呻吟打滚。他们的神志已经不清,但心中就是有着一股执念:『保护将军离开!保护将军离开!』可惜身体已逐渐被黑雾腐蚀,过了一瞬便已化成骨灰飘散。 项籍看到这一切,不由得一阵噁心,但他已没有空间理会,目前要做的就是马上撤退,并打算让投石机支援整个撤退行动。 他又对虞茴说:『去后面!』便叫来一匹快马,想要跟她一同坐上,但她却从袖里掏出??了四张符咒,然后扔向半空,只见四堵无形的墙壁忽然从檮杌的四方形成,把牠困着。原来虞茴打算用结界符拖延檮杌的脚步,以确保前线的士兵能安全撤离。 楚军是训练有数的军队,撤退时亦是井井有条的维持着原本的阵式,完全避免了人踩人的混乱情况。 虞茴大喜,正要跟项氏两兄弟一同撤退,期间项籍对一名骑兵吩咐说:『现在暂时无需投入投石车,只需让州先生他们协助维持结界就行!』那士兵便立即向有关单位发号施令。眾人回头一看,只觉包围着檮杌的四堵隐形墙变得更坚固,表面被牠撞出的裂痕亦马上修补,显然是州奉常和一眾法师已经开始发功。 虞茴和项籍互相看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再往结界里面看,只见檮杌的挣扎更频密,不断撞击四面的铁壁企图突破,却弄得背上发炎的伤口越撕越大,里面冒出了更多的黑雾和脓液。 虞茴心里急了,只想如此下去结界就会被瘴气所腐蚀,居然心血来潮的从马背上站了起来。 项籍惊道:『儂干啥?!!危险!』她没有回应,只是心里默祷,便施展轻功成功跃到地面,然后从怀里掏出了玉笛。 项籍一见,怦然心跳,心里只是呆呆的想:『她还带着,还带在身边!』他一边想,心里所有的愁烦,战场上的危机等都彷彿烟消云散,豁然开朗,从脸上展露出久违的纯真的真挚的笑容。 第二十九章-巨兽(三) 虞茴深深吸了口气,吹奏起当时对抗姑获婆的曲子,只见不断腐蚀结界并渗漏而出的黑雾忽然被什么东西中和了一般,完全无法接近撤退中的士兵们。项籍就知道,是虞茴罡气凛然的笛声把瘴气抵消了。 她继续吹笛,乐声悠扬,传至檮杌的耳朵里却让牠痛苦万分,身上的旧患又让牠发不出丝毫法力,只能任由阳刚的正气蚕食自己。但过了一阵子,虞茴忽感一阵寒意,脸色慢慢发青,口腔里一阵浓烈的腥味,让她不禁张口呕吐出大量鲜血。 项籍一见到,什么也不说就挥动马鞭,让牠立刻回头,他心想:『肯定是她花费了太多内力引致。』当接近虞茴身边后,就把摔在地上的她拉上马,又问她:『你怎样了?』她嘴唇发青,期艾期艾的道:『好...好冷!!』她刚才张开了四个巨型结界,又持续吹笛阻止黑雾扩散,导致内力耗尽,身体发软。 项籍二话不说就脱下外袍递给她说:『盖着。』她接到手紧裹着身体,但忽然一想,自己手上有一柄桃木剑,还有一张自己从未用过的符咒。她都不管发冷的身体了,左手颤抖着掏出一张符咒,右手拔剑,然后就把那符咒擦在剑身上。 『你身体都这样还做这种事?』若非正在策马奔腾,项籍真的想一手把她手上拿着的法器扔掉。虞茴只道:『我没得事...』便把木剑递给从后跟上的项庄,对他道:『快!把这扔向那怪物!』 项庄一听,看了看项籍,他想了想道:『照做!』项庄只好回头,极速瞄准檮杌的胸口,他本来是个神箭手,一旦瞄准,必定正中目标。他反握着桃木剑,大喝一声:『去死吧!!』就放手投掷桃木剑。 只见木剑拋物线的飞入檮杌的胸膛,深深插入心脏,鲜血喷洒出,让牠全身一阵麻痺,倒地不能动弹。原来刚才虞茴在剑上施了血煞咒之馀,还施了一道集力符。这集力符可以让武器或箭矢飞往目标时,贯穿力不会因四周往外扩散而下降,加上血煞咒的加持,桃木剑的威力足以刺穿檮杌的内脏。 这时,满脸冷汗的虞茴微微一笑,便闭上双眼,松开抓着项籍腰间的双臂,软软的从马背上堕到地上。『虞茴!!』项籍的马跑了一段距离他才发现虞茴晕倒在地。 倒地的痛楚让虞茴甦醒过来,用双手撑起全身。这时,她只见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胖子迎面跑过来,正是州奉常。原来他和一眾法师见结界已经破损,未等项籍下令就夹着尾巴逃走。但圆润的身形让他不良于行,跑了几步就跌一跌,跑到虞茴跟前时还不慎踩中了她的手掌,让他跌了个狗吃屎。虞茴的手掌虽然剧痛,但她已经没力气叫了,只是慢慢爬起来,想要扶起州奉常。但这时,心口淌血的檮杌已经逐步逼近,让他不禁害怕起来,心想:『老子的命比儂矜贵得多!』居然把虞茴一下推往身后。 檮杌逼近,伸出右前爪扫塌挡着自己的数十棵大树,引发的强烈气流把虚弱的虞茴吹飞,往右边的斜坡掉下。『喀喇』一声,虞茴抱着左腿发出无力的呻吟,显然她的腿骨跌断了。 骑着马跑回来的项籍目睹这一切,双眼忽然一红,流下两行热泪,一下运起金雁帮的绝世轻功飞往州奉常身边,高举右掌击向他的太阳穴。一声雷轰贯彻州奉常的耳膜,然后视线模糊,他的头颅便已碎裂,剩下无头的躯干。 项籍瞬间冷静下来,便跃身飞下斜坡,双手搂着虞茴的腰,把她重新带上马,并让她坐在自己前面,以自己硕大的身体护着她,跟着一眾士兵逃往军营和投石机群之间的一个大平原。他们尽全力鞭策,让宝驹都绕过平原的中间,全部躲到投石机群的后面。 项籍见所有存活的士兵都到齐了,就放下心头大石,毫无牵掛的下令道:『准备好!』 正好此时,檮杌发狂地步出森林,边咆哮边飞扑向楚军。项籍还不下令投石,只是微微一笑道:『来了!』 当牠在平原上爬行时,身上流出的血拖出一大道血痕,让人望而生畏,只怕这头狰狞的魔物会上前把自己吞吃掉,但他们根本无需害怕。 下一刻,难以置信的事情忽然发生,只见檮杌竟然让整个地面倒塌下来。正确来说,应该是那片平原中间的地面根本不存在,只是一个大坑上盖了一块棕色的大布,承受不了牠的重量便往下塌陷。 檮杌跌进大坑的声音把虞茴惊醒。她一见,就困惑的看着项籍。原来这个大坑是昨晚项籍和项庄跟力士们一起挖的。有主帅亲力亲为,他们都更加落力挖掘,弄出这个直径达一里半的陷阱,而且里面倒满了浓稠的胶飴,把檮杌黏着。 胶飴其实就是由甘蔗汁加热变成的胶状液体,因此不会像木箭和石头般被瘴气熔化,使得牠怎样也无法挣脱。项籍这时吩咐身旁的章邯道:『章将军!』他点点头,就把腰间掛着的一个葫芦拿起来,把木塞拔出,咬破指头往里面滴了一滴血,瓶口就突然鑽出了一条呈雷电状,非实体的大金蛇,让虞茴立即联想到自己的穆王八骏,心想:『这个癆病鬼也是法师?』只见他摆出剑指,口中念咒,那大金蛇的身体就越伸越长,长得足以把檮杌包裹着,但见他从容不迫的样子丝毫无变,可见无论内功还是法力深不可测,都让虞茴自愧不如。 眾人望上天,就见那大金蛇急速的飞往地面,犹如神龙降世。转眼间,牠就已把檮杌紧紧的缠绕着,全身带电的牠伸出大量尖刺,刺进檮杌的皮肉,让牠无法挣扎,有一支还插入了牠的旧患处,把洩漏出来的黑雾堵塞着。然后章邯一弹指,那大金蛇就浑身放电,弄得檮杌昏厥过去。 项籍立即对投石兵命令道:『开始攻击!』他们就松开绞盘的绳索,让石头源源不绝的从天而降,压往牠的身上。近乎失去知觉的檮杌毫无反抗能力,加上释出瘴气的伤口又被尖刺塞住了,使得大石没有被腐蚀,反而越堆越厚。 章邯见计划成功,就召回大金蛇,并留下一根尖刺在檮杌的伤口上,以绝后患。投石车持续发射了一段时间,压在檮杌身上的岩石已经把大坑填得满满,就算不即时压死牠,也会把牠闷死。 等了良久,眾将士见檮杌已经毫无挣扎,四周寂静得连远处野狗乱吠的声音也听见。他们本想吶喊庆祝,却没有这个力气,个个累得躺在地上。项籍这时也放下戒备,松了一口气,亦因而慢慢感受到抱着虞茴的触感。她全身软弱无力,连骨头也软得像棉花一样,他不自觉的把她搂得更紧,犹如婴孩紧抱着抱枕一样,轻轻嗅着她散发出一阵销魂的幽香。 他在她耳边呢喃:『我欢喜儂!』 只是她听不见。 第三十章-暗穴(一) 毛雨连连,刻入将士的每寸肌肤。 两个时辰前,他们刚从鬼门逃出,捡回性命。 骑在马上的项籍回头一看,只觉士兵的数量已少了近一半,存活的当中亦有些伤势严重,就是康復也大概落得终生残废。他落泪,却不敢让部下看见。知道的,就只有坐在他怀里的虞茴。 疲弊的楚军缓慢往东走,过了两个时辰才走了不够十里路,来到一座名曰龙踞的秃山,见天色渐晚,而且大量帐篷被毁,只好找个大山洞歇脚一晚。那山洞洞顶直逼云霄,儘管是项籍和一眾力士都彷若螻蚁。带头的项籍进去以后,一直走了近一刻鐘才到达山洞的尽头。 项籍停下马匹,熟练的一跃而下,正想把断了腿的虞茴扶下了,虞茴便道:『不用了,我自己行。』坚持想靠自己下马,但左腿隐隐作痛,『哎呀』的一声,就差点堕马,幸好在旁的项籍立即把他护着,叹气道:『儂还在逞强!』她唯有嘟着嘴,让项籍扶自己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的道:『谢...』项籍一听,满足的会心一笑,就继续去检查其他士兵的伤势。只见不下于百名士兵伤重昏迷,包扎在伤口上的布条都染得通红,明显止不住泉涌的鲜血,他就帮他们逐一点穴止血。他再往远处望,就见到项庄正在帮一名手臂扭曲变形,应该是断了骨的士兵固定伤患处,以免伤势恶化。 至于虞茴,她刚才召唤赤乌浪费了不少硃砂,已经不能製作疗伤符了,只好尝试运功疗伤,却不住地咳嗽。项籍一见,就急步走了过来,道:『别勉强了,快躺下休息,好好睡一觉。』 『我只是断了腿而已,还可、咳咳!...可以运、咳...气...』她正要婉拒打算让她躺下的项籍,但胸口忽然一麻,全身肌肉绷紧,喉咙乾涸沙哑。原来项籍点了她的穴道,使坏的哼哼贼笑,慢慢把虞茴的身体和双手放平,又替她合上两眼,最后把自己的斗篷脱下盖在她身上,像是父母在照顾一个顽皮的婴孩。 虞茴『嗯嗯』的叫道,正想骂他:『你个狗日的龟儿子!快解开我穴道!』却说不出一个单字,无奈下只好放空脑袋,啥也不想,过了半刻鐘就睡着了。 盖着身体的斗篷让她在这湿冷的洞窟里仍能睡得安然,男儿的气息让她不被轰隆的雷声吓醒,而且项籍全程伴在她身边,用身躯阻挡着来自洞口的电光。 为了安抚她,项籍的手一直轻扫着她的头顶。他忽然手心一热,只觉虞茴的一头秀发竟是如此柔软,触感彷彿一张温暖滑溜的丝棉被。寒夜里,他只想把她细小的身躯紧抱着,感受她的体温,沉浸在女性的温柔里,让光阴止住... 虞茴酣睡了不知多久,忽然感到一阵暖流窜进胸腔,让她一醒,只觉眼皮和僵硬的身体都慢慢恢復力气,正想坐起来时,突然就被项籍的手掌捂着嘴巴。 一看,只见他举起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自己别作声,然后以锐利如锋的眼角斜视着身后的洞口。虞茴沿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洞口被暴雨冲出一个瀑布,本无特别,但再看一会儿,就会发现外面的闪电在朦胧的瀑布上映出一个巨影。从庞然大物的轮廓看起来,虞茴立即醒悟:『牠...』『嘘!』项籍止住她的呼喊。 巨影在地面的一个小坑里喝了口水,正准备进入洞窟。牠的一双长牙穿过瀑布,恐怖的身影映入洞内眾将士的瞳孔。『这怪物!咋会不死?!!!!』虞茴心里抱怨。透过闪电,她看见檮杌的身上并没有流血,惊诧牠高超的治愈能力。 『咚...咚...潺...潺...』牠的脚步混着水声,每走一步,洞顶就松脱下一块石头。 士兵们都静静的往山洞后方退,见到有受伤的同袍,就抱起他们,让他们也跟着远离檮杌。『糟!牠迟早会发现我们,但要从牠身旁窜走根本不可能。』项籍苦恼的沉思着。 『潺!!』 牠有踏前一步,一块碎石掉下打中牠的后背,使牠不适地晃一晃身体。 士兵们再退,只是为了把寿命延长多一瞬。 『喀喇...』一块地上的小石头竟被某人踢中,不住滚向檮杌的脚边。 『谁???!!!!!!』眾人心里叫苦。 檮杌听见,停止移动,张开鼻子嗅着,并沿着人肉的气味走过去。 『嗦嗦...嗦嗦...』牠用鼻子嗅着地面。 就在眾士兵都以为必死无疑时,牠居然转过身子,不住的舔地面。他们就知道,刚才伤兵们流的血把牠吸引过去。 项籍都不知应该为士兵受伤感到担忧还是高兴了,但随即又想:『对牠来说,山洞如此狭窄,就算我们趁此机会逃走也未必成功,牠可能照样发现我们。』 虞茴这时忽然拉了拉项籍的手,对他打了个眼色,便掏出了一张他未见过的符咒。 只见虞茴嘴唇动了几下,然后用嘴型对项籍说:『走!』原来这道符咒名为『御风符』,用了之后能消除人的脚步声,而且在犬神发功下,符咒的效果扩散至洞内所有人。儘管虞茴现在受了重伤,内力全失下法力又不断减弱,但这符咒并不会耗损太多的法力,因此休息过后的她仍能支撑得住。 项籍趁着雷光乍现,向身后的士兵们打手势,让他们跟在自己身后,而自己则搀扶着断了腿的虞茴。 士兵们本来都在犹豫,但凭着战场上的经验以及跟项籍多年来的相处,他们都对主帅无比信任,勇敢迈出脚步。 他们轻力踏步,但其实不需要,有些较勇敢的老兵则健步如飞的跑往洞口,至于骑兵队就细力地拉扯韁绳,以免马匹跑的太快而弄伤前头的人。最先离开洞窟的是骑兵队以及部分老兵,力士们跟一眾新兵最为落后。 『快,不是差很多就到出口!』项籍不断安慰自己,但出口的距离彷彿越来越远,山洞就像变成了一个无尽的走廊。 檮杌仍在舔着地上的血,丝毫没有留意身后落荒而逃的楚军。跑在最后的是一名双腿发软的少年,他参军时日最短,对大场面以及危机神是难以适应。跑呀跑,居然开始尿裤子,还不慎摔了一跤。 第三十章-暗穴(二) 『呼呼!!!』 将士们都是一怔,浑身肌肉抽搐、僵硬。 檮杌缓缓转身,脚步依然沉重。 『咚咚』数声,牠已经回首看了过来。 『老天爷!!!!求你....』 『轰!!!!!!!!!!』 一道霹靂分裂夜空,诡异的青光让楚军的位置一览无遗。 檮杌也是呆了一阵子,随即张开一口长短不一,凌乱地排列着的尖牙。 『吼!!!!!!』紧接着的一声鬼哮。 牠的唾液因着狭窄的环境而全数喷到士兵们身上。 『跑!!!』项籍知道别无他法,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性命。 但试问渺小的人类怎能从魔物的股掌中逃脱,只见牠一下飞扑过来,就已经把十馀名士兵吞入血盆大口里,而且一双獠牙还把三名士兵的身体刺穿,一下毙命。 项籍见此,别作多想,只是把虞茴的手臂搭在项庄的肩膀上,急道:『带她走,快!』 『那儂呢?』项庄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把自己的至亲拋弃? 『带她走!儂听不见吗?!!!』项籍什么都不理了,只见他拔出巨剑,一下跃到檮杌的背上,昏暗狭窄的洞窟让牠难以闪避。 项籍高举利剑,不住往檮杌的皮肤刺下去,谁知『吭』的一声就把他的剑弹开,牠的皮肤居然是比铁更硬。 项籍的巨剑又是『掝掝』的两下,试图把牠的皮肤砍开,但仍是无效。幸好,他的举动引开了檮杌的注意,使牠不断摇晃身体试图甩掉项籍这头烦人的苍蝇。 项籍只是继续刺,刺了不久就砍,砍了一会儿就再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替将士们争取时间逃跑。 『呯呯!』 『唔吼吼吼吼吼!!!』 很快,檮杌就已经按耐不住,竟把庞大的身躯猛地撞往一条鐘乳石柱,还是不行就撞往墙壁。 不仅是项籍,在场所有士兵一见,全都大惊。 只见洞顶的石头不断往下坠,让士兵们,比刚才更慌乱的逃跑。 『啊!!!!』 『救我呀!!!!!』 『我的腿!!!!』 不一瞬间,就已经有大量士兵被大石压死。洞穴倒塌使得灰尘四处冒起,有些士兵视野不清,傻傻的走往檮杌脚边,要么被踩死,要么就被牠一口吃掉。 『蠢材!!!!』项籍大喊,同时他的身体亦快要平衡不住了 但他没有管自己那么多,只是不住往远处看,只想确保虞茴的安全。 项庄本来极擅于轻功,但因抱着虞茴而让他的速度减慢了。 『妈的!怎么还未到洞口?』他心里大骂,愤慨自己的双腿为何如此不管用。 突然『喀喇』一声。 他都还未抬头,一块掉下的大石就已经将近击中他的头顶,但这时身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推,就往后跌了数步,轻轻擦伤了手掌。 他回头一看,就见那把自己推跌的正是虞茴,她的身躯被一层浅青色的薄膜包着,明显是护身咒,只是顏色比以往浅了很多。 再看虞茴,只见她的腹部被大石所压,口吐血沫,如果不是有护身咒庇佑,恐怕她早已归天。但奇怪的是,护身咒的效果好像减弱了不少,纵然保住了她的性命,但她仍支撑不住而昏迷过去。 项籍一见到,立即止住了动作,彷彿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檮杌见他毫无动静,就趁机想甩他落地,但却把插在伤口上的金黄色尖刺弄掉,黑雾又再次喷洒而出。 只听项庄大喊道:『闪开!!!!!』一下把项籍拉回现实,他就一下跃身想要跳往地面,但在檮杌的挣扎下,他跌趴在地上,而檮杌则痛得在地上抖动。 这时他一看全身,奇怪为何自己并没有被瘴气所感染腐蚀。 但他都不管这些了,只是跌跌碰碰的走到虞茴身旁,推开大石抱起她。 『快走吧!她恐怕没救...』 『闭嘴!!!!』项籍喝止项庄,并且尝试把内力输入她的体内,但只是让她咳血的情况愈发严重。 『儂疯了?儂都知道这是没用的。』项庄劝止堂兄的举动,同时发现很多士兵都因失去主帅的指挥而陷入混乱,死的死、伤的伤。 『够了!如果儂再...』 句句话都传不进项籍的耳朵。 『为啥?为啥儂是跟那人一模一样?』 于项籍脑海里,她的背影逐步浮现。 她浓妆艳抹,涂满胭脂水粉,虚偽。 『我一直以为儂是不同的,从第一次碰见儂开始。』项籍无法忘记虞茴一张清澈无瑕的脸孔,与她不同的,真诚的,淳朴的,从不骗人的。 『原来儂和她一样,都骗我!!!!说走就走,从不顾他人感受。为何女人总是那么可恶?!!』 死伤的将士越来越多。 檮杌亦缓缓爬了起来。 『儂要是在这样,等一下我们全军覆没了!!!』项庄不断摇晃项籍的身体,同时拔出木棍把数块掉下的石头击碎。 『糟了!章邯的骑兵队和阿钟他们根本进不了来,但凭我一个根本拉他不走。』项庄开始大口喘着气,双臂肌肉酸痛。 更可怕的是,檮杌已经一步一步走近二人。 项籍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他盯着牠,狠狠的盯着牠。 他想起:『是这怪物,是牠把她......』一双将要冒出鲜血眼眸。 项籍的沉思戛然而止,他只是默默的站起来,一句话也不说,亦没有对部下发号施令。 他握紧巨剑,同时把细剑也拔了出来。 他一下用力踩往地面,让身子弹飞出去。 『儂干啥了?!!!』 他举起双剑, 『太阿』与『巨闕』!!! 檮杌一下子被他所震慑,竟抓断了一条鐘乳石柱,让一块巨石往项籍飞过去。 项庄一见,知道那重量是常人不可能承受的,正想提醒项籍躲开,但惊见他一脚就把大石踢得粉碎。 『发生啥事了?』在场所有看见的将士都会心发出这疑问,同时塌石的情况稍为缓和。 虞茴这时亦恢復了知觉,微微睁眼,项庄暗暗叫好,心想这应该可以让项籍冷静下来,但... 『去死!!!!!!』项籍已化为狂暴的鬼神,一跳上檮杌的头顶,就狠狠的以双剑插往檮杌的表皮。奇怪的是,双剑这次竟能轻易刺穿檮杌坚硬无比的外皮。 檮杌想挣扎,但项籍不容许,不让牠有机会撞往墙壁,彷彿在操控着檮杌的一举一动般,牠怎样也摆脱不了他。 鲜血不断从檮杌的后颈流出,让牠伤势加剧,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项籍胜券在握时,只见他竟从高处堕下地面。 『『上将军大人!!!!』』眾士兵呼喊。 但在看清楚,他不是坠地,而是故意跳往地上。 他行云流水似的一下扔出巨剑,『咻』的飞插中檮杌左边獠牙的牙槽。 『擦擦』的两声,檮杌整颗长牙掉往地上,血如泉涌。 项庄一惊,担心此举会让檮杌更暴躁。 果然,牠疾速的张大嘴巴,四条腿往后推,身子弹飞出去。 项籍不闪不退,竟往檮杌的大口跳过去。 『淙』 牠合上大嘴,咀嚼口里的猎物。 眾人皆哗然,一些新兵还不住呕吐然后昏倒。 项庄什么也不理,纵然抱着的虞茴是项籍非常重视的人,但他情愿被他责罚一千次一万次甚至处死,就把她放在地上不管,径自奔往前头。 『慢着!』一名断了腿,正被同袍背着的伤病毫无力气的低声道。 眾人仔细地看,只见一道血痕忽从檮杌的喉咙出现,继而是左颈、后颈,最后是右颈。看起来,彷彿一把利刃从牠的体内切割出来。 不久,檮杌的头颅就完完整整的掉了下来,脖子破了一个大洞。 而大洞里缓缓步出一个人影,他满身是血,提着双刃。从其眼神看来,他已恢復冷静,让项庄安心下来。 对项籍来说,刚才自己的一切举动都犹如没有意识般,身体都不属于自己的。他只觉身体自动的动起来,发挥那股自己从未有过的力量。但他完全没有兴趣理会,亦没有理会一帮为自己欢呼的手足。他只疾步走到虞茴身边,摸摸她的额头,为她合上那双被勉强撑开的眼皮,把她抱到怀里,带她离开一片喧闹。 只想让她好好的睡一会。 对项籍来说,没有东西比见到她安全更值得高兴,更快乐。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夜风凉,皓月掛。 大雨已经停了,存活的楚军士兵以剩下不够一半。为祭奠一眾牺牲的兄弟,项籍在洞外的一片大空地挖了个大坑,把无论死在军营还是死在山洞的所有将士都安葬。 虞茴不良于行,就坐在马上,准备为死者们招魂超度。 她拿出之前交给春桃的送灵符,以及一卷记载招魂经的书。姜石是楚国人,玄圣门的经书自然记载了不少楚国的招魂术。 虞茴照着经上念:『兄弟,归来、回来了...』 念完后就把符咒统统点燃,烧成灰并撒上半空,同时巫师们亦带上鬼神的面具,跳着儺舞。 仪式最后,项籍和眾人一同斟酒,只听他朗声道:『敬!各位兄弟...』然后就和眾人一同奠酒于地,接着道:『贺各位兄弟,今日起,?免却了尘世之苦,但愿日后,诸位能继续佑我大楚!?生为人杰,至死,亦必为鬼雄!』说罢,就把酒杯一下摔碎,双眼通红的成为两道直泻的瀑布,涕泪併流。 虞茴看着他,只觉眼前的项籍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陌生感。 当日那个轻佻不正经的登徒浪子,消失不见。 风颯颯,泠泠春月何时了... 第三十一章-大军东去 大军东去玄冬尽,偃旗笑迎晚来春。 檮杌已死,鬱闷的瘴气逐步消散,换来的是春天的微风,吹在军人的脸庞上,让他们精神奕奕的上路,丢下了累赘的病躯。 在楚军出发前,项籍兄弟带了百馀人到神农村村口,告诫村民别再相信那些荒诞绝伦的什么河神活人祭,又说那怪物已死,瘟疫不会再发生了。起初村民都是半信半疑的,还在那几个巫师的同党煽动下试图暴动,要项庄杀人填命。但项籍果断的把数名带头反抗的巫师同党梟首示眾,杀一儆百。村民大惊下,才愿意冷静下来听项籍的话。他按照虞茴说的告诉村民,当年那怪物之所以会不断作恶,就是因为村民的妥协,坚持以婴儿和女童献祭,惹得牠从沉睡中甦醒过来,让瘴气慢慢渗出从而污染四周。他当头棒喝的道出村民的无知,更破口大骂那群贪婪的巫师,居然藉着迷信而在村里横行霸道过千年。项庄和虞茴在一旁看,只觉得一阵舒畅痛快。 话说虞茴自摔断了腿以来,情况就一直未见好转,除了因为手头上欠缺製作符咒的素材外,还因着之前添了新伤而导致身体越来越差,功力全失下连基本的运气疗伤也做不到。项籍见此,就吩咐她这几天留在帐篷里不准擅自乱跑。她闷了,就让春桃跟她下棋聊天。 这日虞茴照常的找春桃下棋,她自己本来就不擅棋艺,相反春桃就精通琴棋书画,自然让虞茴接连败阵,叫苦连天,剩下的棋子也不多了。这时项籍忽然进来了,使得原本专注得很的虞茴受了一惊。她内力全失下,连对环境变化的感应都变差了。 『喂!你明知这里有姑娘,咋个可以随便进来?万一我们在更衣呢?』她骂项籍时语气平淡的,让他感受不了丝毫慍意。他笑道:『两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如果没用武之地那就太可惜了!』虞茴猜出他这话的含义,对他怒目而视,他却随即拿出一样东西使得她忽然眼前一亮。那是一个袋子,摇晃起来叮叮噹当的明显放满了钱。 忽听她道:『啥子?就楞个少?』她点算过,见里面只有约八百两。 项籍脸色一沉道:『想讨价还价吗?我可是按照我国初级巫师的收入给钱的,不信儂就到外面问问其他人。』虞茴一听,心里咕嚕着:『初级??』其实她都没想过这傢伙会给太多的资金自己,只是她就是不愿意对项籍讲太多感谢客气的话。她又心想:『就算他给多一倍钱又如何?即使加上桃姐和小嬋当厨娘的收入也肯定赎不了红姐和大师姐的身,现在能做的只有去江南玄圣门找师父他们接工作罢了。而且去江南途中,如果他有啥子情况又要我帮手,就可能有额外收入呢!』她兴奋的笑着,让等着她的春桃都没耐性了,就道:『哎哟!你快点下吧!』 虞茴立即回过头来,双眼注视棋盘的每一个空位,只见左下方有一个位子可以下棋,只可惜气数不多,容易被封杀,但在她看起来却是目前唯一进攻的良机。 她又看了看身后的项籍,心道:『不可让这傢伙看到我输!』心一急起来,想都别想就执意下这一着,放下一隻黑子,封住了对面白子的一点气。 春桃微微一笑,什么也不说,只是在那黑子的右边一格下了一隻白子。项籍一看,急忙道:『哎哟!这次糟了。』 『嘘!!』虞茴不想他提醒自己,紧皱眉头,苦恼万分的想不到下一步。『揣而锐之,不可长保。功遂身退,天之道也!』项籍忽然念了两句老子。虞茴一听,小嘴一张,露出一排齐整平滑的皓齿。心想:『我刚才下的棋都只顾着封杀对方,忘了守着自己的气,锋芒毕露反倒给桃姐看穿了套路。 『圣人外其身而身存...』他又徐徐吟了句。虞茴再听,想了想就下??了一着。 春桃笑道:『哦!不错!懂得不只为一子执着,亦放弃进攻,反而顾全了大局。好!那这下又如何?』随即又下了一隻白子,进一步封杀虞茴另一隻棋的气,只差一步就能把其跟上面一隻吃掉。虞茴正想挽回局面,阻止白子的攻势,但项籍忽道:『这可不行!』虞茴这才发现,她这一颗棋可以说是毫无生机,与其强行保住它,不如放弃,防守其他仍有出路的棋子。 虞茴继续下了数着,忽感不妥,不解为何春桃一直不封杀自己的重要气位,彷彿不断让自己可以逃出生天,作为棋艺高手的春桃不可能有那么多破绽,让自己每次都可顺利化险。但这时她越想越急,快快下了七八子。 『输少一点,就已经算赢了!』项籍摇摇头。 『嘘!』心急如焚的她只想集中精神。 『致虚极,守静篤,妄作兇!儂回不了头了。』虞茴听他此言,心不由得的一慌,再看棋盘,原来刚才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好几枚黑子都已排成一直线,春桃只是轻松的下了一子,便把它们全数吃掉。 人的烦恼慾望越多,心自然不稳,像虞茴刚才因为一味想要赢给项籍看,加上春桃故意放水给了她胜利的希望,冲昏了她的头脑,终究兵败如山倒。 项籍忽然笑道:『呵呵!儂跟我以前一个同窗很像!』 『…?』『他跟儂一样,都是那么性急,没耐性,所以下棋经常求胜心切就破绽百出,输给我咯。』 虞茴就道:『以前都没得听过你讲你的朋友呢。』 项籍笑了笑道:『反正都不是很多,不用刻意讲了。只是那个人太有趣了,而儂又跟他那么像,才忽然想起而已。』 『别拿个我都不认识的人跟我相提并论!』她有点儿不满项籍对自己的形容,喷了一口气道。 项籍就开始说起自己和那同窗的往事:『他本来是韩国人,曾经想要闯一番大业,但可惜失败收场,身家败尽,漂泊江湖。』 『誒!我没得问你...』 『后来他到了楚国,跟我在同一个老师门下唸书。有一次,我们想趁上课前先吃顿饭,但不知道为啥,我都快吃完了,他叫的饭菜迟迟未来,他居然一怒之下就把钱丢在桌上就走了。哎哟,我当时真替他不值呢,明明他叫的都是那客栈的招牌菜,贵得很!』他不理虞茴,大笑着道。 『切!他顶多是得罪那个店的老闆,又不是在发你的脾气。』 『都说了他是我同窗,我们一起唸书,他这股臭脾气当然殃及到我!有一次我跟他去一个朋友家作客吃饭。我跟那朋友好久不见了,就跟他谈天说地无所不谈,正聊得兴起,都听不见这位同窗想添饭,过了一会儿他就发我们脾气然后自己去盛饭了。』 虞茴心里一笑,问道:『那你这个同窗现在怎样了,没得跟你一起参军吗?』 『据说他后来遇到了一位高人,得他指点下就闭关潜修各种学问,我就没见过他了。』他说到这,忽然打趣的低声道:『听周围的人说他好像是碰到了仙人,跟他学法修道了。说不定,儂跟他是同门师兄妹!』 虞茴实在没兴趣听下去了,就把项籍打发了出去,继续专心下棋,没有他的指点下,果然依旧大败。 第三十二章-幽篁逐鹿 天庭,艷阳把云霞染得熊熊,却鲜会日落,让这里长无黑夜。 星君府,松涛阁 这里是啟明的长子,勾陈和六合的大哥的房间。隔着木门,里面昏暗无光,而且堆满杂物。纵然比其他儿子的房间大一倍,但却让人觉得狭窄侷促。 这时,残旧的木门『噫~』一声的打开,明显已经很久没人修理。进来的人身材瘦削,深邃的轮廓让他的外表比同龄的人成熟一点。 只见他一身玄色的锦衣,凸显他身为啟明星君长子的尊贵。但他的衣衫却散发出一阵浓烈的酒味,加上他双腮通红,又脚步浮浮的,明显喝醉了酒。 昨晚,是他的生辰,他一直通宵达旦的喝酒,直到今天中午才从桌上醒过来,独自步行回房。 『吱吱吱!!』房的角落传来一阵雀鸟的叫声,只见一个手工精緻的木架上,站了一头蓝色羽毛的玄鸟。这是六合赶来参加寿宴时临时买的,他记得大哥说过喜欢养宠物。 大哥被牠清脆的叫声吸引了过来,用手轻轻的抚摸着牠细小的身躯。可他的手越握越用力,玄鸟的叫声越来越吵,越来越急促,彷彿再悲鸣求救。 他知道这是四弟六合送的礼物,就更用力的掐着牠的胸脯。吵了一会儿后,玄鸟就没了呼吸。 不知道是否醉酒的关係,大哥的双眼满佈血丝,一滴泪珠如流星划过他的脸,擦过他一身的黑夜。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龙踞山脉,王家村 这里算是附近一带最繁荣,人烟最稠密的地方。这里有大型市集,售卖各种日常用品或食材,住在山中的所有人都会到这买东西。这天楚军刚好到来,进行补给。 士兵们按照虞茴的清单买了肉食、麵粉、蔬菜和河鲜,还有大量防腐用的糖醋以及木材和布匹。虞茴见食材充足,自信满满地笑了笑,就吩咐士厨子们弄了热腾腾香喷喷的肉包。可过了几天,虽然士兵们没有生病,但却开始抱怨起来,使得虞茴既苦恼又生气。 『咕咕!!』她鼓起双腮,不满的喷了一口气,春桃见她这样,就过来问她道:『咋个了,虞大小姐?啥子人把你气成这样?』她当然知道是那些抱怨的军人。 『不是吗?我花楞个多精神替他们想好菜单,又教他们煮菜,他们不感恩也算了,还说我的菜全都一式一样,没得变化!』的确,她从刚来的楚军的那天起,弄的都是包子和粥,让军人都吃腻了。 春桃于是看了看桌上放的东西,托着下巴想了想,忽然大喜道:『誒!不如今晚的菜式就让我来想吧?』 『哦?』 『放心放心!包在姐身上!』她就穿起围裙,开始搓麵粉。 虞茴一见,就嘟嘴问:『您也是弄包子而已,他们肯定又不高兴了。』 春桃正想引她这样问,就嘻嘻笑道:『你还记得长安城东的富园包点吗?』虞茴一听,就道:『您想弄那个?』 『那你快叫小嬋来吧!你负责熬汤,她负责切肉。』虞茴就点点头,去找了夏嬋过来,三姐妹一起合作,试验一下究竟能否弄出那种美食。 煮完以后,她们就拿去给项籍兄弟品嚐。一进到帐篷,只见他们正在批阅军务,正想的苦恼。『吃饭咯!』虞茴大叫一声引起他们的注意。项籍一嗅,就知道她们弄了新的菜式,呵呵一笑的走过来。『来,请上将军试试!』春桃低头,恭敬的端着木盘。 项籍一看,只见盘上放着一个小竹笼,里面的包子搓成元宝状的,让他感到有趣,正想伸手去拿,却被虞茴阻止,道:『这包点的皮很薄,用手拿很容易烫到。』说罢,就递出一隻汤匙。 项籍不以为意的拿起汤匙,捞起包子送到嘴里,但虞茴又道:『小心,慢慢吃!』 但他都还没有听见,就已经大口咬了一半,只觉皮与馅料之间有一层热热的浓郁的肉汤,一下子从口腔爆发,他不禁张口喷气,喷出的蒸汽带着肉和汤香味,把埋头苦干的项庄也吸引过来,又是大口大口的吃着这种灌汤包,露出幸福无比的样子。 『誒!挺不错的!』项庄鲜有的讚赏三姐妹。春桃便回答道:『这种包子是我们在长安城东一档叫富园包点的路边摊吃过的,既像包子一样可以果腹,但因着汤汁的缘故让味道更浓郁,香味突出,而里面放了虾肉和鸡肉,都是对肝脏好的,正适合春天时食用。 『哦?那就是说虞茴儂不能吃?』他忽然关心的问道。 『没得关係,那个路边摊用的原是兔肉,但现在不是秋季,不是吃兔肉的最佳季节,所以我改成了虾肉和鸡肉。』项籍见她讲得有道理,就举起拇指称讚,又让她接下来的几天都煮这种包子给将士们吃。果然,士兵们也赞不绝口,连续吃了数天也不觉得腻。 可是,这也算是一个幸运。 自离开了王家村后,楚军就在广阔的竹林内迷了好几次路,每次也是回到竹林的中央。这片竹林位于大秦边境,只要走大约三四天,穿过它就进入楚国的疆界,但出路却是远在天边。 楚军一直走一直走,走了近四天还是找不到出路,而且竹林里不会有集让他们补充,食材一天一天的少,若不是有虞茴她们弄得灌汤包,将士们肯定有叫苦连天,没有精力走下去了。 『闹啥子了!这个竹林是不是有妖法的?走了那么多天还走不出去。』春桃的腿已经长满水泡,而且肌肉酸痛得很。 虞茴听她这样抱怨,就道:『怨天尤人也是没用的,目前最重要的是找食物,不然您还未累死,我们就得饿死。』 春桃苦笑道:『你又不用担心,这里是野外,肯定有很多野味可以吃。你现在腿伤好了,就跟夏嬋出去抓点回来吃吧,我真的走不动、拜託!』 『桃姐!我不是教了您一些基本的拳术棍法吗?您到底每天练习?有的话绝对不会那么孱弱。』 『那我教你下棋那么久,你不是也学不会吗?那次还要靠项将军提点才勉强挽回了一点局面。』 『桃姐,下棋又不是生活必须的,但打猎是!』虞茴生气的踩了一脚。 『哎呀呀!谁把我们的小茴气成这样了?』这时项籍摇着折扇走过来。 『大块头,你就帮我骂骂桃姐吧!她让我教她武功,但她又不练习,还吩咐我和夏嬋出去打猎!』 『打猎?儂想猎啥?』他问道。 虞茴想了想,就道:『野猪?我们前今天刚来到竹林时,我就看见有一群野猪四出觅食。』 项籍居然猛地挥手,道:『一猪二熊三于菟!还猎啥野猪呢?』于菟是楚国话,就是老虎的意思。 虞茴心里暗笑:『一个大男人也会怕野猪?』其实她小时候也曾经驱赶过野猪,但那隻是一头走失的野猪幼崽,她当然可以轻松把其击退,但这竹林里生活的是一大群成年野猪,牠们跑得快且性格暴躁,一旦惹怒牠们,后果不堪设想。 她们正在争辩时,春桃忽然道:『山鸡,大隻山鸡。』她指着虞茴身后的一棵大树,两人看过去,就见到两隻胖胖的山鸡正在树下休息。 项籍大喜道:『好!今晚我们就吃山鸡大餐!』 然后就想要去吩咐士兵出外捕猎,还想吩咐他们当心野猪,但虞茴忽然叫住他,对他道:『你们连猎狗也不养一隻,咋个可以捉山鸡?』说罢,就拿出符咒召出犬神,对祂道:『你去把竹林里所有的山鸡都标记出来吧!』 犬神却是不太情愿的道:『这样浪费我很多法力的!』 『拜託拜託!捉完之后我烧多一点香给你。』她双手合十道。 『那就不要了!我不喜欢香烛的味道。』祂无可奈何的飞上半空,双眼发出橙红色的光芒,一下子就照出了所有山鸡的位置。虞茴见此,就把犬神的透视能力联系到所有士兵,道:『好了!山鸡大狩猎,开始!』 项籍一声令下,所有士兵都整装待发,背着弓箭到处搜寻山鸡的踪跡,但今天天色阴暗,使得士兵们视野不清,只担心山鸡躲在草丛里会让他们找不到。但奇怪的是,他们居然可以清晰的透过草丛和茂密的竹子看见身体闪着红光的山鸡。原来犬神标记出牠们的位置后,其身上就会发光,让与犬神有所联系的眾人都可以轻易猎杀山鸡。 山鸡体积比田鸡大得多,可以用弓箭瞄准,狩猎起来也比田鸡轻松得多。这时虞茴也加入了狩猎的行列,她腿伤初癒,行动比士兵们慢,但收穫也不少。忽然,她就听身后『咻』的一声。一回头,就见项籍射杀了一头鹿。 虞茴走过去,见他正在把鹿的双角脱下来,对虞茴道:『儂的内伤也很快可以康復了!』她就知道,项籍打算给自己鹿茸进补。 『多谢!』虞茴又是简单的一句,没有语尾,但项籍也习惯了。 他们回去军营后,就开始准备午饭,煮了一顿『全鸡宴』,有脆皮烤山鸡,也有盐焗山鸡蛋,是虞茴从山鸡巢找来的。 她剥开蛋壳,里面滑亮如玉的蛋白传来阵阵盐香,她边吃边赞不绝口:『桃姐!这可是我吃过您煮的东西里最好吃的!』 『嫑吃太多,小心发胖!而且用盐焗的食物始终不够健康。看来,都嫑经常让你来想菜单了。』 『我的菜式都是根据姜石的书想出来的,绝对健康。』虞茴反驳,却听身后一人忽然道:『那我想的菜式有够不够健康?』那人正是项籍,他身旁一个士兵端来了一碗用鹿茸炮制的汤药和一碟鹿血。 『来!这是为儂特製的,其他人都没得吃哦。』虞茴忍着血腥味和药的苦味把它们一扫而光,之后就听春桃道:『你就好,项将军楞个疼你。』她用手肘撞了撞虞茴。 虞茴只道:『那我病了,他好歹是我的雇主,总有责任照顾好我,不然我咋个样子帮他降魔伏妖?』春桃笑着摇摇头,不说话,心里只慨叹道:『木脑壳!』 接下来的几天,楚军都是如此,捕捉竹林里的山鸡和野鹿,却在虞茴的劝諫下不猎杀某几隻迷路的小野猪,以达致『数罟不入洿池』,让大自然有修养生息的机会。 这片竹林也真的大得无伦,里面的野味山蔌多得吃不完,却极容易让人迷路。一天,终酿成意外。 一名士兵在打猎时跟大队走失了,若不是藉着犬神灵验的鼻子,他都可能葬身于猛兽的爪牙下。 项籍等人把他找回来,只见他不断指着身后不远的位置道:『山城!那里有一座山城!』项籍惊讶,骑马上前查探一下,只见那山城的大门上掛了一块牌匾-『曼桂山庄』。 第三十三章-曼桂山庄(一) 项籍仔细的看,只觉这座宅院的设计奇特,没有传统的斗拱,反而是个金色的大圆穹顶,让眾人看得出奇。而且远望其屋脊上亦没有镇宅的灵兽。再往下看,只见宅院的墙身都以白色为主色调,给人一种违和感。 『嗯!整座房子都是白色的,真让人看得噁心!』一名老兵喃喃道。项籍忽然回头对眾将士说:『我们就去问问这座房子的主人,请教一下如何离开这竹林。』说罢就拉拉韁绳,沿着斜坡而上。 士兵们见状,亦井井有条的紧跟在主帅身后,至于那名刚寻回的士兵则蹣跚的走回大队中间,忽听他大叫一声... 『啊!!!!』项籍也不禁回头看看他,只见他脚面上插着一支白色的尖刺,但尖刺的中间却有一截黑色,似乎不属于任何武器或人为陷阱。 同袍们正想上前把他扶过来再替他治疗,谁知草丛里忽然传出一阵直衝耳膜的犬吠声。 那伤兵自然地往后望,就见一隻浑身棕色披毛,耳朵圆圆,五官扭在一团的胖狗从草丛里跳出,一下就咬着他的腿,让他发出更大的惨叫声于竹林里回响。 『嚅嚅嚅!!!!』那胖狗的喉头发出叫人畏惧的低鸣声,又猛地想把伤兵的靴子扯出来,把他被尖刺插着的伤口撕裂。他只觉痛不欲生,男儿泪也不禁洒出。 突然『嘭』的一声,他的身躯被一股强烈的气流吹得失平衡,同时脚上的剧痛无故消散。他双手撑在地面,定睛一看,原来虞茴手上拿着排山符,一下推掌把那隻恶犬击毙。她的伤势未癒,内力全失下只能以排山符代替掌力出招。她马上上前扶起伤病,又吩咐他不要随便把尖刺拔出,然后让他坐下,慢慢替他疗伤。 『奇怪!这隻狗那么肥,毛发又整齐,怎么看也不像是野狗。』项庄奇道。『那狗是我的!』为他解答的,是身后的一把男性声音。声音的主人哈哈大笑,骑着黑马并带着随从的从另一旁的竹林里走出来。 眾人一望,只见一个古稀老人穿着一身怪衣裳,上身是紫色的连身窄袍,腰间以一条金腰带束着,其圆形的衣领是翻出来的。至于下半身,则是蓝色的长裤及皮靴。 再看他的十数个随从,都是穿着像类似的奇怪衣衫,让楚军眾人都议论纷纷。其实他们所穿的乃是胡人的服饰,跟中原人的阔袍大袖截然不同,穿着起来方便活动,战争时亦更有利于骑马。 至于虞茴平日常穿的短打褐衣,其实也是由胡服改良而成,适合劳动阶层的老百姓穿着,但亦因此让贵族们都不肯穿这种『没文化的流氓衣服』。 『原来那是您的猎犬,刚才我那位兄弟为了救人而鲁莽了,我们万分抱歉!』项籍向那人作揖请罪。 他仍是哈哈的笑,伸出右掌道:『都只是畜生而已,别放在心上!只可惜,我的镇庄之宝就只剩下一隻了。』他捋着长长的鬍鬚道。 『哦?阁下是这座大宅的主人?』 『没错,老夫正是这座曼桂山庄的主人,姓邓,单名一个松字,草字曼桂,未请教将军大名。』 『本将姓项名籍,单字羽。前几天带同一眾兄弟想要越过竹林回楚国,却迷了路,还望邓庄主为我们指引出路。』他道出了自己的姓名,眾人心想定会让这个邓庄主大吃一惊,马上恭敬有礼的招呼项籍,谁知他居然皱着眉头道:『我在此处隐居多年,请恕老夫孤陋寡闻,未听过将军的大名。不过既然诸位想要找出路去楚国,老夫当然乐意指教。』 项籍心想:『普天之下居然会有人未听过我的名号?』虽然是有点失望,但他仍保持着礼貌,对邓松道:『本将替诸位兄弟谢过邓庄主!』 『汪汪汪!!!』这时邓松和随从们的身后又传来一阵犬吠声,比刚才的更吵耳更响亮。一隻跟刚才那隻同种的大胖狗飞快跑过来,口里咬着一头已经断气的大箭猪的脖子。邓松一看,大喜道:『呵呵呵!阿豹,都是你厉害,帮我找到了好东西!』项籍他们一见,就知道那支插在士兵脚上的尖刺是什么,正是箭猪所留下的,而那条恶犬就是嗅到士兵脚上有猎物的味道才发狂。 项籍好奇的问:『恕本将无礼,请问邓庄主,这是啥品种的狗呢?本将从未见过。』 邓松只是抬头望一望天,道:『哎哟,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就请将军到寒舍喝杯暖酒,用点菜,休息一晚再走吧!』 项籍连忙道:『这样不好意思的。况且我们有那么多人,军营又在不远处,就无谓打扰庄主了。』 邓松道:『没关係!老夫刚才稍为点算过你们的士兵人数,寒舍应该可以勉强容纳得下。』他虽然说勉强,但让项庄和虞茴大吃一惊,只想他的家到底有多大。 他又接着道:『请将军看看,现在天上佈满鱼鳞云,明显是下大雨或者刮大风的预兆。就请诸位进来歇息一晚,等之后天气好转再上路也未迟!』 他盛意拳拳的让项籍不好意思推却,正想答应时就听虞茴在耳边道:『住啥子呢?快点上路吧!』她一心只想快点去到楚国接工作赚钱救姐妹。 这时项庄又道:『不如就请当天有份参加鸿门宴会的三百名勇士一同进去罢了,要花费人家那么多饭菜地方实在过意不去。』他所指的三百勇士,就是当晚到梨花阁喝酒嫖妓的那帮军人,但现在一看,他们只剩下不够一百人。 项籍问了问旁边的章邯,只听他道:『要让各位兄弟熬冷熬雨也不好。末将认为,不如就听从庄主的意思吧。』他只想到士兵们经歷了之前的一场恶战,又在竹林里迷路了几天,身心俱疲,应该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连二师兄也支持章邯的提议,项籍就向邓松道:『那本将就却之不恭了,有劳邓庄主!』虞茴和项庄难得的一同无奈叹气。 『请!』他就带领楚军经过山庄的大门,又差了个士兵通知留守军营的人马上收拾行装上山。他先安排了数十间豪华大房给一眾士兵,若是还不够,就让他们到院子的搭建帐篷。虽然还是会被雨淋到,但起码比住在山林里舒适和方便多了。 让眾人安顿好了,就带项氏兄弟、虞茴三姐妹、章邯以及二师兄前往大厅。他们穿过好几条长走廊,只觉这栋房子大得离谱,可与皇宫媲美。 虞茴一边走,边往四周张望,见到处都掛了各式各样的字画。只是那些字,她看不懂;那些画里面的飞禽走兽、大漠雪山,她未见过。 她叫了叫邓松,问道:『请问,那幅字,写的是啥子?』她指着一幅字,上面的文字像杂乱的符文,又像蜿蜒的蛇虫。邓松往她指的方向看,笑道:『那是西域安息国的文字,写的是『天下太平』。』 虞茴曾听过在大秦以西的地方有很多奇特的国家,无论语言文化还是环境气候也跟中原、辽东甚至岭南地区大不一样。 第三十三章-曼桂山庄(二) 他们继续走,走了近半刻鐘才来到饭厅,邓松就安排他们就坐,又对项籍说:『安排好您们酒菜后,我就会让僕人送餐到房间给您的部下。 他身旁来了两个肤色比项庄还要深的大汉,有一个用白布包着头,留着大鬍子,长着一个大鹰鼻;另外一个头发捲曲,大眼圆额,嘴唇厚得夸张。两人身上穿的,都是跟邓松一样款式的胡服。 捲发大汉开口道:『青勾位骚等!』他居然说着中原的语言,虽然有口音,但也让眾人惊奇。 过了一会儿,就有约十名头陀打扮的赤脚男子捧着木盘进来大厅,放到眾人的桌子上。 这个时代,佛教还未传入中土,虞茴他们自然不会知道什么是头陀,只以为这是西域某国家的奇特服饰。项庄见他们披头散发的,都心里讶异。 至于木盘上放着的,除了一壶酒外,其他的尽是他们没见过的西域食品,包括一碗奶白色,却味道酸酸的饮料、一串紫色的小型球状果实、数片扇形,表面上满佈黑籽的红肉果实以及一碟不知名的肉片。 鹰鼻大汉见食物来齐了,就朗声道:『哥威,庆!』眾人就尝试吃用这些奇异的食物。 这时邓松忽然开口,介绍着盘里的食品:『你们喝的这碗白色饮料名叫酪浆,是绵羊的乳汁,游牧民族最为喜爱的饮品。而这两种水果,是月氏的葡萄以及托勒密的寒瓜...』 『哦!我也曾听赵人说过,胡人最爱饮用羊?,原来是这样的味道,有趣有趣!』项籍讚道。 『咳咳咳!!』虞茴突然猛地咳嗽,把数颗棕色的籽吐出来。 『姑娘不好意思,老夫刚才忘了讲,这种葡萄里面有籽,吃的时候要吐出来。』虞茴只觉得自己成为了笑柄,红着脸低下头。 『那请问庄主,这种是啥肉呢?』项籍问道。 邓松道:『这些是西域一种大鸟的肉。』 『大鸟?』虞茴一听,就想起凤凰朱雀等吉祥的瑞兽,只想难道世间上真的有这些珍禽异兽。 邓松道解释道:『这种大鸟有一双足足三尺长的腿,而且牠的脖子更有四尺长,身上亦可以载人。』 『哦?可以载人的飞鸟?』虞茴奇道。 邓松听了之后笑了笑道:『牠跟鸡一样不会飞,但就跟马一样跑得快,所以其腿肉对脚伤很有帮助。』他指一指虞茴仍包着绷带的左腿。 其实他说的大鸟是一种现今已灭绝的阿拉伯鸵鸟,生活在当时的安息帝国,也就是今日中东的伊朗一带。 『敢问邓庄主,这些西域美食,您是如何得来的呢?』虞茴好奇地问道。 邓松听后随即叹了口气,道:『几十年前,老夫曾是巴郡郡守,本来就过着人上人的生活,锦衣玉食。后来,更有幸与一位深爱的姑娘共谐连理。』 项籍听到这就道:『庄主能过上这般的日子,真的叫世人羡慕!有些人家里富有却眾叛亲离,有些人一家和睦但生活贫苦。庄主可谓上天的宠儿!』 邓松摇摇头道:『可过了不够三个月,这一切都彻底幻灭了!』 『嗯?』眾人皆好奇。 邓松接着道:『那一晚,我刚办完公打道回府。谁知道,竟然看见我的一个部下从我家逃出来。...』他握紧拳头,双眼泛红。 『...原来他在我大婚当晚就覬覦我的妻子!!...』他一拳捶到桌上,眾人都不禁倒抽一口气。 『...那晚他趁我还在办公,就偷偷溜进了我家,还把我的妻子...』他已经说不下去。 项籍就急忙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庄主,那个混蛋一定会有报应的。』 只见他苦笑一声,道:『没错,他真的有报应,但报应他的不是上苍,而是我!』 大厅一阵肃穆,没人胆敢插嘴发言。 『我妻子被他凌辱,之后就整天把自己锁在房里,连我也不肯见。后来一天,我见她好几天没吃东西,正想送点东西给她吃,就发现...她已经上吊了。』他越发激动,终于忍不住哭起来。『那晚,我拿着刀走进那个畜生的府中,一下就把他捅死!』项籍为了平復他的情绪,又随即道:『恭喜庄主大仇得报!』 『对呀,仇是报了,但他的仇呢?自然也有人会为他报。』他斟了杯酒,一口喝下,接着说:『他的儿子绝不会放过我,法律也不会发过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跑。我一直往西跑,走了近半个月,天都开始下雪了。那时候在我面前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雪山。』 『哦?』项籍惊讶巴蜀以西的地方居然会有雪山。其实邓松所讲的大雪山,就是今日西藏的喜马拉雅山脉。 『当时我又饿又累,粮食亦耗尽了,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差点就成了雪豹的晚餐。幸好,当地族人非常友善的把我收留了。给东西我吃,给棉衣我穿。他们招呼了我几天,知道我一直被人追杀通缉,就给了我两隻獢犬...』他摸摸阿豹的头,牠就伸出蓝色的舌头舔着他的手。 『...牠们是当地独有的品种,专门负责拉雪橇和打猎,强壮又勇猛!当地人还告知了我,在前头有一个大沙漠等着我。』 『咋会呢?雪山的附近就已经有沙漠?!』虞茴心里惊叹西域的气候居然会有着此等剧变,同时又想为何他要走那么远? 『我坐雪橇一直往西走,走了十多天,天气果然越来越热,我就知道我即将进入沙漠地带。我拿出了一封由雪山族人写的书信和一些钱给了当地的居民。原来两地的人经常有生意来往,是很好的合作伙伴,所以他们就给了我一匹骆驼,用来穿越沙漠。』 『哦?』眾人都忽然面面相覷的谈论着。 『你们肯定在想,为何我走了那么远路,还要继续走。那时我坐骆驼走了几天,心想这段日子来都累了,不如就找个地方定居吧,谁知道,那混蛋的儿子居然派杀手一路跟着我来到大沙漠...』他捲起袖子,露出双臂上的满佈的疤痕『...这些,就是当时被他们袭击时留下的。不过我命大,这样也死不去!』他忽然指着站在大厅两旁的那帮头陀,接着道:『当时,我为了逃避追杀,一直躲一直躲,最后遇上了他们。他们是身毒国的头陀,信奉当地一种由一名叫悉达多的智者所创的宗教。』 项籍心想:『难道这个悉达多就是二师兄所讲的那个高人?』 『这帮头陀本来四周行乞,过着苦行的生活。他们见我受重伤,就打退了那帮杀手,又帮我包扎,还一直送我上路,伴在我身边。』 虞茴只想:『那些西域人与这老头素未谋面,但就热情款待,悉心照顾,还跟着他回来中原当奴僕,反而一个跟他一同工作的部下就禽兽不如。真讽刺!』 『我们在沙漠兜兜转转走了接近半年,去遍了刚才我说过的月氏、安息和托勒密等诸国,一共过了十几年,见那帮杀手已经没再跟来,才敢回到中原。始终,这里才是我的家,也是我妻子安葬的地方,更是我答应过死后要跟她合葬的地方。所以,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回来中原。』 『这个老伯真是个情种!日后我也可以碰到个这样的如意郎君就好。』春桃双腮一红,小声对姐妹说,虞茴只是白了她一眼。 项籍听完邓松的话,就道:『那庄主您就是从大官变回了普通平民,一切都要从头来过?』 邓松喝了一口酪浆,徐徐道:『吕览有云:『上为天子而不骄,下为匹夫而不惛』。做人,无论身处高位,还是当个布衣庶民,都应抱着平常心,珍惜眼前人和幸福。我回中原后,就把这些瓜果的种植方法一同带回来,做了些小生意,也跟西域诸国还有些生意来往。上天让我赚到这些财產,我都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项籍佩服的点点头,对邓松作揖道:『邓庄主可谓大德之人也!』 虞茴也对他心生敬佩,但忽然听到犬神对她道:『呵呵!看来在这我可以认识到新同伴!』 『喂!刚才你见我打死了那隻狗,你不生气吗?』 『哼!我还未气完,只是见到这里有跟我同种的狗,我当然特别兴奋!』祂磨拳擦掌的道。 虞茴这才忆起,犬神说过祂生前是在距离中原很远的地方长大,在一次捕猎雪豹的时候不幸被其咬死,魂魄被姜石的一位祖师收留,修炼过百年后才成了仙,难怪祂的样子跟这头獢犬有些相似。 这时她又拿起一片寒瓜,吃了一大口,只觉瓜肉鲜甜可口,而且非常解渴,就再继续吃,吃完了就吃第二片。不知道是否因为吃得太急,她大声的打了个嗝,惹得全场的人注视,她唯有羞愧地对邓松道歉。 他只是笑了笑,然后就嘰里咕嚕的在鹰鼻大汉耳边说了几句安息话。 大汉听了后点点头,就了出去。过了不久,就提着一个大酒埕,带着身后一群舞姬进来大厅。 男人们一见到那帮舞姬,都不禁张大嘴巴,只见她们全都穿着露脐露肩的上衣,外面只披着一块薄丝巾,是从头顶一直包裹至全身的。她们的脸亦被面巾所覆盖,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珠子,在古铜色的肌肤与深邃的轮廓衬托下分外性感。 这时,邓松让鹰鼻大汉为眾人倒酒,然后道:『各位,就请赏脸试试这葡萄酒,是老夫亲自酿的,味道甘醇易入口,即便是不好酒的两位姑娘也不妨试试。』他伸手比一比虞茴和夏嬋,然后继续道:『就请各位一边品酒,一边欣赏我这帮西域舞姬的表演。』然后就吩咐她们开始奏乐跳舞。 这时春桃喝了一口葡萄酒,柳眉一瞪,看着碧红如血的玉液,只觉这酒甘甜如蜜,毫无辛辣之气,浓郁的醇香于口腔里回回绕荡,连本来不喜欢喝酒的虞茴都不禁被其香气所诱惑,想春桃让她嚐一口。果然一喝,马上就有种不能成言的畅快感,直竖着拇指讚好,随即又喝下第二碗。 『哎呀,你平日喝不惯就嫑再多饮了,等一下醉了就麻烦!』春桃一直劝着她,但她只是挥手道:『这酒的酒味楞个淡,跟果汁毫无分别,咋个会醉呢?』她却毫不知道,越易入口的酒越易醉人。 这时邓松道:『这葡萄酒是我用冰镇过的,辛辣之气全消,最适合不懂喝酒的人饮用。』项籍自问酒量好,无论那酒的酒气多浓他也可以大碗大碗的牛饮,见此酒的酒气淡,亦不自觉的喝多了几十碗,脸蛋就开始泛红,再看那群西域舞姬,只觉她们妖嬈动人,每寸肌肤与嫵媚的笑靨在薄纱下若隐若现,扭动的纤腰和臀部挑逗男性的慾望。 但他忽然一笑,只是慨叹道:『邓庄主,您这帮舞姬确实舞艺超群,美若天仙。可惜沧海巫山,弗庸水俗云所能比之矣!』 邓松哈哈的笑道:『想不到项将军也是个性情中人!那这杯,老夫敬你的,祝你可以早日觅得美人归。』他举杯与项籍对饮。 『说的对!庸脂俗粉又咋个可与我们桃姐相比!!』脸庞充血的虞茴忽然提高嗓子道,然后就捧着酒壶倒睡在地上,猛地打嗝。春桃酒量虽好,但听完她的疯言疯语后却也满脸通红。 第三十三章-曼桂山庄(三) 项籍见到虞茴如此失态,忍着不笑,只是开口对邓松道:『庄主,本将有个不情之请,未知您能否成全?』 『嗯!但说无妨。』 『敢问庄主,您这帮来自西域的僕人有习过武吗?』 邓松就已经猜到他的意图,就道:『这帮身毒头陀全都自幼出家,多年来苦行行乞。为了保护自己,也学习过不同的武术。』项籍大喜道:『那就好极了!本将正想开开眼见,领教一下西域的武学。』 邓松点头示好,就让一位身毒头陀出来,介绍道:『这位阿弥星大师精通剑法,正可以跟项将军比划比划。 项籍见他身形健硕,凶神恶煞的好比鬼神,正想站起来跟他比试,却被身旁的项庄阻止,听他道:『杀鸡焉用牛刀?』他明显已有点醉意,才如此张狂。 『庄主!这一场,都是由我来代我兄长出战吧。』他拔出背上的一柄长木棍。 邓松见他并非用刀剑,反而使用钝器,看得有趣,就对阿弥星说了几句身毒话,他就双手合十,准备迎战。邓松又对项籍道:『你放心,我已吩咐阿弥星大师轻手留情,只求点到即止,以免你的兄弟受伤。』 『受伤?我呸!』酒醉的项庄毫不客气的指着阿弥星道:『我问你!你懂中原的武学吗?』 谁知那阿弥星居然开口道:『一颠颠学的!』 项庄就道:『呵!原来会讲我们的话。讲,儂会啥武功?』 阿弥星道:『森间门弟子,打赢了!』邓松就随即解释:『我这位僕人呢,自问天下间的剑法无所不窥。几个月前,碰到几位迷路的神剑门弟子,一时兴起就跟他们较量一下,侥倖之下胜过了他们。』 项庄哼一声道:『就是说,儂会破解神剑门的绝世剑技?』山西神剑门从数百年前起就在江湖上享负盛名,被誉为天下第一剑派,连墨家剑亦被其比下去。居然说自己可以破解神剑门的剑法,项庄只觉这傢伙也太不可一世了。 阿弥星笑道:『森间门武功、我用!』 『好!』项庄手提长木棍,跃身飞往阿弥星的跟前,举棍重击。但见阿弥星从容不迫的轻轻举剑抵挡。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剑根本没有出鞘。『呱』的一声,剑鞘与木棍互相碰撞,但阿弥星的力气略胜一筹,轻轻一推就把项庄推跌在地。但他毫不服输,就在坠地的一瞬伸掌撑地,一下鲤跃翻身的站稳住脚,重新摆起架式。 『阿弥星大师吗?力气不错!』他继续的挥棍攻击。一戳、左闪、直劈、退步、一挑...从对方各处弱点打过去。谁知那阿弥星只是保持用剑鞘防御,眉头紧紧皱着,似是在计算对方。 黑色的剑鞘如墨龙飞舞,挥了一段时间,原本无懈可击的防御竟露出了一片大窟窿,使得项庄大喜,把握机会往前一戳,直拿对方左胸。这一棍若是命中,必然要叫对手肋骨齐断。谁知击中的,竟只是阿弥星的剑柄。只见他伸出右手食指轻轻一弹,项庄的身躯就已往后飞了近一丈远。眾人虽然惊愕阿弥星的指力,但也庆幸那隻是轻轻的一击。 『慢着!』章邯的额头滴下如血的汗珠,双眼注视着项庄胸口的一道浅浅的血痕。接着,项籍两师兄弟和夏嬋也观察到,这个阿弥星竟已在不知不觉间发出了剑气。 『不可能!他从未拔过剑,何来剑气?』项籍无法理解。 『无是吧?』阿弥星得意的笑道。 『别猫哭耗子!』项庄用木棍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默摸摸胸前的伤口。他心里想了良久,渐渐浮现出答案,原来阿弥星刚才不断挥舞剑鞘时,便已让内气满佈四周,只因过于散乱而让自己无法察觉。刚才他一弹指,其实就是把一丝剑气弹射往自己的胸口。若非他不尽全力,恐怕自己已有一条腿踏进鬼门关。 项籍也想到了答案,只觉这招和太素五神掌有异曲同响之妙,只是幼细的剑气相比内气墙更为锋利,更难被发觉,杀人于无形。 『别惺惺作态!快认真打!』项庄大喝一声,一下踩地,就滑向阿弥星的左侧,往他腋下敲打过去。他这一击并不是乱打,而是凭着惊人的记忆力想起对方刚才挥舞剑鞘的轨跡,立时找出他左边腋下的弱点。 阿弥星叹了口气,似乎在想自己刚才的招数已被看穿。此刻他的弱点毫无内气防御,若只用剑鞘格挡,恐怕整把武器都要被断成两截。他只好成全对手拔出利剑,反手往上一削。只见皓光一耀,长木棍的顶端就被砍了刚刚好一寸,木屑缓缓飘下。 项庄只是大吃一惊,却因而反应不及,被对方乘机突刺自己腹部。项庄本能反应的以棍柄一挡,见他突破防御再刺,就立刻收棍回防,划出一个大圆,把他的剑卡死。 但他的手臂竟像蛇一般诡异的一扭,就已摆脱项庄的辖制,『咻咻咻』的往前突刺三剑,使得项庄逼不得已的往后退。 他退了几步,项籍才赫然发觉,这不就是神剑门的螣蛇脱兔吗?他深知项庄的臂力远远不及墨广森,纵然武器的柄够长,也难以挡下对方的隐藏一击。 项籍只好一声大喊:『别退!靠前挡!』目前项庄唯一能做的,就是趁阿弥星还未变招偷袭,立时把身子往前倾,以浑身的重量施加于棍身把力气不足的虚击一下压开。 阿弥星没算过在场会有人懂得破这招,因此没有留气防守,被项庄以身躯一撞,往后退了几步,只因双腿瘦长而没有凌空飞起。 这时项庄也没有心机理会为何堂哥会懂得破这招了,即刻趁对方未来得切聚气防守,一下就伸出棍端戳向阿弥星的喉咙。他之所以坚持用棍棒作兵器,正是因为其既可重击关节,又可打碎内脏,以及于突刺时乾净利落,不会像刀剑般卡进敌人体内。 正当项庄自以为已立于不败之地时,只见阿弥星的衫袖里突然闪出飞星,亮得他眨了一眼。当他再次睁开眸子时,就见一把匕首已贴近眼皮,他只能用力一扭腰子,勉强让刀锋只于自己的耳朵上划破了一道小缝,可更严重的是,自己的腰这样一扭,已经痛得难以难以动作,趴在地上连连叫苦。 项籍这时气上心头,就对阿弥星骂道:『喂!现在是比剑,儂扔啥飞刀?』但他只是大笑着回应:『先在市鼻尖,他用啥棍?』项籍一时语塞,一句话也骂不出,只想上前扶起项庄,但他挥一挥手,就自己慢慢站起来,却伸不直腰。他只好封起穴道止痛,继续作战,但痛楚是人类先天用来保护自身的,这么做只会让伤势在不知不觉间恶化下去。 项庄就想:『得在伤势恶化到最坏前打败他!』他闪去阿弥星的右侧出棍,引诱其挥剑抵挡,藉此机会让其右前臂弯曲,形成一个大洞,他就趁机把长木棍伸进洞口,再急速逆时针把棍收回身边,只听『喀喇』一声,阿弥星的右臂骨已经断了。项庄乘胜追击,只想你不仁我不义,居然下下要命的,自己也不会手下留情。 但他的如意算盘将再次被打碎,只见一把利刃居然从阿弥星的袍子里伸出,直刺向项庄的心脏。原来他一直把另一把剑藏在头陀袍里,这招正是神剑门的一记『毒蜂针』,取其阴险狠毒,暗算敌人如黄蜂尾针之意。 『他奶奶的!』他不得不收棍回防。可阿弥星的攻势还未结束,竟然一下扭动双脚,让身子像陀螺一样于半空旋转,两把伸出的利刃快速回转成一道白影,血肉之躯一旦靠近,定必四分五裂,断成肉块。 项庄为避免木棍被毁,亦是把它旋转起来,三把兵器碰在一起,爆出刺眼的火星。 『这臭番子居然指头也不用动一根就可以封穴止痛?』 这招『络陀螺』是神剑门武功里最难防御的一招,若项庄使用的是轻兵器,挡格早已被破。 『怎么搞的?这招根本就是邪法!』项庄不住抱怨,惹得阿弥星嘲笑:『要怪就怪森间门的伦。』 阿弥星的攻击越来越急,越来越猛,即使项庄同样旋转兵器,但棍身已开始承受不住,出现多道裂痕。 项庄开始怯了,只怕自己的性命真的会就此丢了。情急之下,他想起鸿门宴当天的情景... 当天在鸿门宴会上,他与某人比划剑法,期间使出数招快剑克敌,却被那人一下破解。 『那一招,正好可以对付他!』他正想藉对方旋转起来的刀锋把木棍连带自己推入对方身后的死角位,再施以突袭,杀其一个措手不及,但随即又想:『不行!我才不要学他!』他永远无法忘记那弃祖忘宗的叛徒。 兵器即将断裂,再来就是自己的颈项! 『住手!』一颗小石从客席飞来,打在阿弥星的脚上,一下酸痛让他失去平衡,连人带剑跌在地上。 项籍的一发,结束致命的恶斗,救回誓要同归于尽的两条性命。 第三十四章-暗涌 邓松见此情景,嘴唇紧闭的目无表情,彷彿对项籍的行为非常不满。 项籍就对他道:『庄主!我堂弟武功不济,技不如人,显然已输给了大师。』他这句话让项庄非常不忿气,但他明白堂哥正想阻止阿弥星取自己的性命。 邓松微微扬起八字胡,冷笑道:『可惜!一场那么精彩的决斗就此落幕了。』然后就让鹰鼻大汉把阿弥星扶出去。项籍只觉为何这个人会如此凉薄,见到项庄即将没命也不加以阻止。 邓松又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项籍道:『用这个药油替他推拿一下吧,既然你那么重视他,别让他伤势加剧。』项籍感激邓松的赐予,就深深作了个揖,便把项庄扶回去客席,让夏嬋替他推拿按摩,过了一刻鐘左右才稍微舒缓了痛楚。 踏入亥时,邓松看看项籍一行人,见他们都饮饱吃醉,就安排僕人送他们回房休息。 正当项籍想扶着项庄离开大厅时,忽听邓松叫住自己:『这个也给你...』他又掏出了一个小木盒,打开,只见一颗黑如漆墨的药丸。『这是一颗白熊大补丸。你也拿去给你的那位醉酒的小姑娘服用吧,可以帮她恢復内力。』 『白熊?』虽然邓松为人高深叵测,但既然能让虞茴康復,项籍当然乐意收下,只是对白熊这种动物的名字感到好奇,同时惊奇为何他会看出虞茴内力全失的情况。 『白熊是一种生活在北方极冷之处的大熊,跟我们中原的黑熊可不一样,牠们以深海海豹为食,胆汁的性质温热无比,提炼出来的丹药最适合治疗气虚力竭所引发的病痛。我刚才见那位姑娘脸色发黑,眼皮浮沉,脚步不稳的,再想你们是行军打仗的人,就猜出她的病情来。』 『庄主观察入微,料事如神,本将深感佩服!』然后他就双手接过那个木盒,兴奋地笑了一下。 『可是,这药的味道非常苦涩,你最好趁她酒醉让她服下,可是也别让她吐出来哦,保证药到病除。』说罢,就让捲发大汉送他们回房间。期间,虞茴一直发酒疯,乱讲话,用脏话骂了项籍的不知道多少代祖宗,还差点吐在背着她的夏嬋的头上。 项氏兄弟和春桃也替夏嬋感到可怜,春桃更想帮忙她,但她只是摇摇头,坚持独力把虞茴背回房间。 捲发大汉安排了三间大房给项氏兄弟、三姐妹和章邯及二师兄两人,然后就逐一跟他们眾人说晚安:『早点安息!明天见!』 春桃一听,实在忍不住大笑:『早点安息?他当我们死了?』夏嬋只想这个人肯定是学不好中原话,胡乱用词才惹出这笑话。她拍了拍春桃的肩膀,示意她别打扰虞茴安静,然后春桃就打了一盘热水,用热巾为面如赤枣的虞茴敷脸,又端来一个空的盘子为防虞茴半夜时吐得一地。临睡前,夏嬋还不忘给虞茴服下项籍给的白熊大补丸,再点了她几个穴道作止吐之用,生怕药丸都还未消化就被吐出了,这才安心睡觉。 幸好,虞茴一整晚都没有吐,安稳进入甘甜的梦乡,见到阿紫和小红被赎后生活幸福美满,觅得如意郎君的画面。 翌日一觉醒来,她被一阵凉风吹醒,就稍为抓紧被单,忽感到身后有人推自己的背脊,她就睁开双眼,感官逐渐清晰,只觉被子的温暖直接传进自己的胴体,没有衣服的阻隔下更感温暖。 她慢慢看向自己的身体,只见自己一丝不掛的睡在床上,衣服脱得遍地,正想下床穿上内衣时,竟从铜镜看见项籍一张猥琐的脸。 她提高嗓子『哇!!!!!!!!!!』的大叫一声,惹得外面的僕人都赶到房门前询问状况。 『没...没得事!』她打发他们离开,然后迅速拿起被子覆盖自己全裸的身躯。 只听项籍缓缓道:『儂都睡好久了,快起床...』他都未讲完,就被一块突然飞来的铜镜砸中额头,身躯往后滚下床榻。 『淫贼!!!!!!妈的色鬼!!』她只道自己的贞操早就没了,不知所措的往后跌在地上,热泪盈眶。 『切!第二次了,这是儂第二次弄得我跌伤尾龙骨,万一我有啥事惟儂是问!』 『住口!』她身子发抖的道,然后慢慢爬到床边拿回自己的衣服,在被窝里穿上。 『怎么搞的?昨晚儂自己摸进我的房间,我都还未跟儂计较!』他盘着双手道。 『我啥子也不晓得!但难道这样就你可以随意凌辱我吗?!!』她以为贞操被项籍强行夺走,哭成泪人。 项籍一听,哈哈的大笑,惹得睡得像死猪一样的项庄不满地把枕头一下扔过来,又是打在尾龙骨上,使他连连叫苦,然后就徐徐道:『儂以为我昨晚对儂...那样了?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你...你说的话我咋会信?』项籍见她稍微冷静下来,只是仍对自己抱着戒心,就接着道:『昨晚儂喝醉酒,摸进来后就强行睡在我床上,还得寸进尺的让我睡地上!之后,儂又突然说觉得热,就把自己脱得光光的直到今早。不信你就问儂那隻宠物。』虞茴知道他说的是犬神,因为祂的分身一直伴在与其有契约的方士包括自己和姜石的身旁,长年累月不用睡觉,因此一定知道昨晚的场景。 虞茴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就睁开眼道:『也就是昨晚我喝醉了,第一次和衣而睡,才会热得四处乱走。对不住!下次不会。』她心里恼怒为何自己昨晚会如此放肆。 『还有下次?嗯?』项籍想了想,忽然嘴角上扬的道:『其实儂也不用问祂...』他走到虞茴身旁,在她耳边继续道:『...过两三个月...』他忽然指指虞茴的肚皮,继续说:『儂自然知道我昨晚有没有...』然后就贼笑几声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虞茴起初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后来恍然大悟,就不住大骂:『混蛋、混蛋、你妈的大混蛋!!!』 俄而,项籍回到房间,虞茴早已不在了,只见项庄还是鼾声如雷的酣睡。 他走到床边,一脚把项庄踢得滚下床榻,好好发洩了刚才被他用枕头扔的怨气。 『起床啦大懒猪!庄主都备好饭菜了。』项庄摸着后背站起来,揉揉双眼道:『我的腰伤还未好儂就这样,想收买人命吗?』 『我帮儂好好运动筋骨!想让儂的伤好快一点。』他打趣道。 『睡得那么舒服,就被儂这个混蛋弄醒了我的美梦!』『睡那么多,不如出去用早膳吧。这张龙床可完全及不上军营的狗窝,我顶多睡多一晚就得走。』 项庄嘲讽道:『哼!看儂多么心急。干啥?赶着回大楚举办儂的登基大典吗?』 项籍便笑道:『熊心那个昏君和之前的宋义一样,都是不可留的!他们多活一天,就让百姓多受一天苦...』他只想项庄能协助自己篡位。 『...顶多,我日后做皇帝之后让儂当个令尹,由儂挥军剿灭天一道,好替师父他们报仇!』 项庄不答,只是摇头苦笑,就跟堂哥一同出去大厅用膳。 第三十五章-狼子心 (一) 滂沱大雨持续下了两天一夜,使得楚军只能继续于曼桂山庄留宿。 连身份尊贵的项籍也说『龙床不及狗窝』,更可况出身草根的虞茴。在山庄里,她每天都可以大鱼大肉,吃饱了还有舞蹈歌曲作馀兴节目。她彷彿与梨花阁的客人交换了身分,让她不太好受,只想快点脱离这种放纵私慾的日子。 这晚他们又来到金碧辉煌的大厅用膳,耀眼俗气的墙身柱墩让她看得腻了。她跟夏嬋春桃一起坐下,看了看桌上的食物,是昨天阿豹猎来的箭猪肉。 虞茴吃起来,觉得这肉又香又嫩的,可惜都不是出于自己的手,吃起来的满足感始终不够。 『喂,丫头!』犬神忽然叫她:『这大箭猪是豹哥辛辛苦苦抓回来的,你怎么可以浪费?』祂指指碟上吃剩的大半块箭猪肉。 『豹哥?楞个快就跟人家称兄道弟了?』虞茴冷笑道。 『有什么问题?我们俩都一样,好久没认识过同类的朋友了,当然特别投契。』 『牠不怪责你的主人我杀了牠的兄弟吗?』 犬神嘻嘻笑道:『我问过豹哥了,他跟你杀死的金龙感情不好,经常吵架的。有一次,那个混蛋金龙还抢豹哥的食物来吃,结果牠们就打起上来,但那个邓庄主居然在一边冷眼旁观,还觉得很有趣的当看戏一样!哪会有那么冷血的人呢?』祂忽然收起笑脸:『誒!不讲他们了,对我豹哥那么衰,肯定不是好人好狗!』 虞茴只觉这场景十分熟悉,昨晚项庄与阿弥星打得快要出人命时,他毫无出手制止之意,还不满项籍的打扰。『哎!人心难测...』她更想离开这座虚假的城堡。披着羊皮的狼,她早已见识过。 这晚虞茴不敢再喝葡萄酒,口渴了就吃水果喝酪浆,不想昨晚的事件重演。谁知项籍那傢伙居然不断对自己做出敬酒的动作,还笑得不正经的,明显在取笑自己,让她只想立即上前打他几巴掌。 『咦?干啥子呢?今晚你不问我拿酒喝?』春桃忽然掩着嘴巴笑道。 『嗯!!桃姐,连您也笑我!』她握起双拳猛捶春桃的肩膀。『喂喂!哈哈、我...我就是见你昨晚楞个喜欢喝才问,没其他意思、哈...呢!』她被面红耳赤的虞茴逗得哭笑不得。 过了一个时辰,他们都吃完饭了,就逐一离开大厅回房间休息。虞茴往窗外看了看,只想为何天公不作美,偏偏夜晚才来放晴,一到早上就刮大风下大雨。 她忽然问项籍道:『喂,到底我们啥子时候才会走?』 『哦?儂不喜欢这?』他抓头问道。 『咋个会喜欢?这宅院太大了,监牢似的,我可寧愿过着四处漂泊的日子也不想这样每天吃、睡、吃、睡。』她抱怨道。 『但这里有房有门的,儂可以安心光着睡觉!』他说完这句就加快脚步跑开,避过虞茴的追打,跑回房锁上门。 激动的虞茴只好硬着头皮回去自己的房间,但就想起一件今早看到的怪事。话说她今早到大厅用膳时,透过窗子看到外面的瓜田,但她在房子里相对应的位置却找不到入口,彷彿那帮僕人是爬过屋顶到田里工作的。 那瓜田的面积实在太大,她当时从窗子看出去,也不能一眼看尽,其一直往房子的西方连绵过去,种植着过千个大寒瓜。她只想为何这宅院的僕人不算多,但也可以管理好这块大得夸张的田。 她经过走廊的一扇微开的窗子旁,不自觉的从一道小缝看到一个人影在外面走过。她好奇的很,不解为何那么晚也有人在屋外工作,就轻轻推开窗子,只见外面的地方仍是瓜田的部分。她先是一下惊讶,再周围观望,想要找出刚才那个人影。 这时,她忽感一隻厚厚的肉掌搭在自己的右肩上,回头一看,只见那个捲发大汉正瞪着自己,让她不明所以。 『这里!不扣一去,不扣一堪!』他带着浓浓的口音道。虞茴心里好奇,只想:『既然你不让我看,我偏要去查探个究竟。』 她就伸手拍了怕大汉的背脊,道:『嗯!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回去,你也早点『安息』吧。』虞茴假装离去,见捲发大汉从视线里消失,先是嘲笑他没察觉自己正在诅咒他,然后就默默念咒,一张娇美可人的脸蛋忽然变黑,轮廓越来越深,穿着的短打渐渐变成一身朱色胡袍。原来她刚刚使用了一道『易容符』,可以让法师偽装成任何一个他见过的人的样貌。 她变成了鹰鼻大汉的模样,就推开窗子爬了出去。她走过阡陌,鞋底被黏黏的湿泥沾上,行走起来很不方便。环顾四周,只见空旷的大瓜田一望无际,连宅院外的那片大竹林,或者任何高山也丝毫看不见。 她沿着阡陌走了半刻鐘,还有看不见尽头,惊叹为何这个邓庄主可以只透过售卖瓜果农產来赚钱,就买得起一个堪比皇宫的庄园。 她再继续往前走,终于被她找到了一个奴僕的身影,只见他剃着光头,上身赤裸,下体只为了一块遮羞布,在这寒冷的夜晚里居然还能支持得住。他双手提着一个空的篮子迎面走过来。虞茴就挥手喊他:『逆!那么弯咯,逆害摘干深么?』她模仿着西域人士的口音问道。 那奴僕一见虞茴,扔下篮子转身就跑,彷彿看穿了她的偽装。虞茴不解,一个没有法力的人是不可能看穿易容符的偽装,除非这个奴僕大有来头。她想都不想,就赶紧追在他身后。 跑了好一段时间,他也不肯停下,让虞茴的双腿开始发酸发软,心里骂道:』王八蛋!我就不信我追不上你!』她认定这个光头奴僕一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一直不肯放弃追捕。 她跑呀跑,跑了近两刻鐘,终于离开了庄园的范围,进入了竹林,但那个奴僕早已不知所终。 她喘气道:『呼呼...好端端的一个奴僕、呼...咋个会有楞个好的脚力,他一定、呼呼...有古怪。』她找了一块大石坐下休息,内心已有些放弃的念头,只想沿路回去山庄睡一觉,明早再向眾人禀明一切。 『丫头、丫头!!!』犬神烦人的声音又从脑海传来。 『咋了?我都累成这样你还来烦我!』 『跑!快跑!想要命就快跑!』祂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听祂说到性命攸关的,虞茴就抬头看了周围一下,忽然... 『嚅...嚅...嚅...』 『哦?这不是狗吠声吗?难道那隻阿豹跑了出来?』 『嚅...吼吼!!』 第三十五章-狼子心 (二) 再仔细听,那不是一隻狗的吠声,而是三四隻狗一同低鸣。『丫头你还呆着干嘛?想要做大灰狼的晚餐吗?』 『啥子?大灰狼?』她发觉时已经太迟了,只见五隻滴着口水的野狼,眼珠闪出骇人的绿光正盯着自己。 『丫头,别急,一步一步往后退,全程举高双手。』犬神教导着虞茴求生的方法。 虞茴奇道:『举高手干啥子?而且你看,牠们都围上来了,还未可以跑吗?』 犬神急忙解释:『你走得快,牠们会把你当成猎物的展开攻击,而举高双手是为了装成猛兽吓怕牠们。』但祂发觉这一切都解释得太迟了。 『嗷呜!!!嚅......吼吼、呜!!!』牠们仰天嚎叫,凄厉的声音传遍寂静的幽篁,于虞茴耳边回盪,叫她心寒。 『妈的妈的妈的!!!』犬神吓得破口大骂,又对虞茴道:『牠们要叫同伴,再不跑你就死定了、跑!!!!!』 祂甫讲完个『跑』字,两条灰狼就扑上前来。虞茴立刻扔出眩目符剥夺其视力,转身想要跑离竹林。 可那群灰狼那里会放过这头猎物,隻隻往着眼前这块会走的大肥肉奔驰,同时周围又来了一大群灰狼加入追逐。 『完了完了!牠们的同伴来了,这次真的要餵大灰狼了。』犬神哭哭啼啼的使得虞茴想不出计策,但忽然又道:『慢着!不用啥子计策,我现在的内力已经恢復了,可以一战!』 她边跑,边把内气分成两团,一上一下的,正要使出太素五神掌。只见她在犬神的帮助下,瞄准了所有灰狼的位置,往地下一推掌,爆发出一道小龙捲把七隻扑过来的灰狼吹飞、摔在地上吐血而死。 『小心身后!』 虞茴就用手肘撞击身后的气墙,击出一道凌厉的内力把两隻灰狼打得肋骨断裂。太素五神掌的招式虽然只有五招,但却能保护自己的各个方位,而且威力在虞茴深厚的内功下愈显强大,让狼群也开始却步退缩。 这时虞茴施展起金雁帮的怪步,衝进狼群走了十步,引诱牠们挤在一堆,然后随即左穿右插的,同时连续往不同方位出掌。那群灰狼犹如被她玩弄在股掌中,傻头傻脑的横衝乱撞,有些被虞茴的掌力打死,有些则被虞茴误导方位,不慎咬死自己的同伴后再被虞茴一下击飞。 『前、西北、左、后、东南、左...』犬神的火眼金睛让虞茴看也不用看就可以知道灰狼的位置,但时间久了,犬神的集中力开始减弱,视线变得模糊,还差点说错了方位。 『没得事吧?』虞茴出掌打死一隻灰狼后问道。 『没...小心左边!!!』祂都没时间回应虞茴的提问,但立时发觉自己刚说错了位置,正想更正道:『不、东南...』 祂的提醒还未传进虞茴的耳朵,就见她的后背已被一头灰狼咬中。 『啊!!!』虞茴受不住剧痛而大声呻吟,内气紊乱的从各个穴道爆发出,把那灰狼弹飞地上,然后她就马上掏出几块疗伤符,用内力黏在伤口上。 『糟了,现在丫头受伤了,那群狼又那么接近,她没有时间运气了。』祂知道现在虞茴已经来不及重新运气出掌,就提她马上往东北方逃。 『东北?那里有啥子?』虞茴打了一段时间,连山庄的位置都忘了。 『那里有个怪石林,可以困着牠们。』虞茴曾从姜石那里学过闯石阵的本事,所以眉头一展,快速奔往东北方。 那群灰狼紧贴身后,使她无暇回头,跑得不住咳嗽。不久就来到一个巨石阵。 正当她快要抵达入口时,忽感背心一阵寒意,犬神就大喊:『扑上来了!!!』 虞茴不自觉的伸手想要拔出桃木剑,却又想起,木剑已在之前对付檮杌时丢了,但她急忙下于腰间找到了一道符咒,正是穆王八骏。她心里默默感谢上天,没有给她一个假的希望,就把符咒扔上半空,瞬间雷光乍现,天马行空,君临大地化作金黄的浪涛,把狼群先锋吞灭,剩下一大堆骨灰和残肢。 虞茴抿嘴一笑,对狼群吐舌做了个鬼脸,就把一块大石壁推倒在地,把数隻衝前来的灰狼压死,然后就趁着四周烟雾瀰漫重新运气,又不住以脚划圆,扩阔内力圈。忽然又有五隻大狼从左边扑出,她却不直接击杀牠们,只是把身后一堵大石壁打碎,飞石四溅,把牠们暂时困着,然后不断推动其他大石,改变其方位,把一眾准备攻击的灰狼拦着。盛怒的牠们唯有四处寻找可以突入的缺口。 她在石阵内到处跑,看似在落荒而逃,却成功的把赶上自己的狼隻分散开,再逐一杀死。她这时猛地回想起经书上的各种驱鬼作法的阵式,不断把巨石推塌又般起,原本只是死物的一堆顽石倏忽变成一条吞吃敌人的大蛇,蜿蜒于林中等候猎物自投罗网。 虞茴躲在一块大石后,只感自己内力开始不够,难以再用掌风打倒巨石。她探出头看看几隻骨瘦如柴,杀意明显比其他同伴更强烈的狼,随即心生一计。 她捡起一块小尖石,划破手掌,流出鲜血。她把血液滴在刚脱下的一件背心上,然后往群狼扔过去。只见牠们什么也不管就争先恐后的猛咬着背心不放,把它撕开数分,然后就不断舔着上面的血。虞茴就趁机以剩馀的内力慢慢推动四周大石,把迷宫的路线又改变了,牠们再也找不到自己,只有在巨石阵中自伤残杀充飢的份儿。 她自知不可以再战斗下去,否则又会耗尽内力,然后连法力都会逐步减弱,犬神亦会自动消失。接下来,唯有找方法逃走。 『丫头!看左边。』犬神一说,她就马上集中精神,霍地背着狼群逃跑,引得牠们跟着自己于石林里穿梭。她不推动大石,只是在它们中间跑来跑去,一时又回到刚才的起点,把牠们弄得头昏脑胀。 虞茴于朦胧月色下闪前躲后,一些灰狼开始出现幻觉,以为眼前有数个虞茴在逃走,一些甚至以为身边的同伴是虞茴,误把牠们咬死。 快要到达出口了,虞茴就把剩下的十隻狼引入一个死胡同,然后就使出楚王好细腰爬过石壁。狼群见那石壁太高,只好掉头再追,跑了数十步后却发现原本的路消失无踪,变成了一堵又一堵的巨型石壁。 虞茴刚走出巨石阵,就听见阵内传来狼群廝杀的声音,心想牠们现在因为太饿而自相残杀,怎样也走不出来了,就找了棵大树爬上去,召回犬神,在一根较粗的树枝上打坐运功,休息了两个时辰才恢復了一半功力。 然后她就再次召出犬神,嗅着地面让她可以沿着自己走过的路回去山庄,经过田园时还摘了串葡萄补充严重流失的水分和体力。吃着吃着,就倚着一个瓜棚睡着了。 第三十六章-狗吃屎 一团迷糊的黑雾,是现在虞茴所意识到的,只有口中葡萄的甜味让她仍知道自己的存在。 忽然,浓雾中裂开一道小缝,璀璨的金光透进虞茴的眼皮,她只感自己彷彿已登极乐。 『哦!醒来咯。』不是大罗神仙亦不是十殿阎罗,居然是春桃的声音,她正拿着一块汗巾轻擦着自己的额头,温嫩的触感把虞茴弄醒。 除了春桃之外,夏嬋和项氏兄弟也在。虞茴抬头望望,只见自己正身处她们三姐妹的睡房里,那为何姓项的又会在呢? 『哼!看儂这副嘴脸,肯定是不欢迎我们了吧?』项庄嘟长嘴巴抓着光头道。 『庄!人家没有冤枉我们玷污了她,已是万幸嘞!』项籍笑着暗讽道。 『...你们,在瓜棚发现我?还是,那帮奴僕见到我?』虞茴忽然认真起来问道。 『呵!那要多谢儂那头宠物了,多得他弄醒我们,带我们去了瓜棚才找到儂。否则被其他山庄的人发现,儂说多失礼。』项籍依然在嘲讽虞茴让她不想再理他,但这时春桃又问:『到底你昨晚干啥子了?咋个浑身是伤呢?背脊还黏了疗伤的符咒,所以别骗我是不小心碰伤哦。』 『我咋会瞒您呢桃姐?昨晚,我被『某人』作弄了一番,一怒之下想好好教训他一顿,却被他跑掉了...』眾人都知道她指的是项籍,只见他感趣的微笑着。 然后虞茴就开始入正题:『...当我正想回到房间睡觉时,经过了窗子...』 她把如何碰到那个光头僕人,之后因被捲发大汉阻止而乔装追出去时又被狼群袭击,最后靠着巨石阵取胜的事情娓娓道来。 『傻瓜!这山庄哪里有儂说的那个僕人呢?除非他是鬼,或者是贼,那就说得通。』项籍听后轻轻一弹虞茴的额头,让她不满地拨开他的手。 『总之那个捲发的大胖猪无故阻止我,不许我查看那块瓜田,而且那个瓜田上的人还故意似的把我引去狼群里送死。这座山庄一定有古怪,有不妥!』虞茴坚持道。 『敲敲...房外忽然有人敲门道:『患釵备好,勾位请!』是那个捲发大汉的声音。 虞茴瞪着凤眼,对眾人小声道:『是他!他一定图谋不轨的,我们一定要提防他...』项籍却忽然朗声道:『不好意思!今天春桃姑娘身体不适,我们想先照顾她多一会儿。』他可以不提虞茴,不想引起捲发大汉的注意。 『好!我出告搜主伦!』他的身影就从木门外消失。 『我们都是尽快走吧,这地方太奇怪了。』虞茴拉扯着春桃的衫袖道,但项籍却道:『不行!现在天气不好,昨晚儂又被那个捲发男人发现了,贸然撤走山庄上下那么多将士,恐怕会引起庄主的人怀疑。我们又不懂离开山庄的路,万一他们把心一横,吃亏的是我们。』 『没错,猛虎不斗地头蛇。而且只怕,他们觉得我们发现了这山庄有啥不可告人的秘密,会把我们除之而后快。』项庄同意道。 『那你们想咋个样子呢?继续留下?』虞茴正想反驳,又突然停了嘴,只见项籍伸出两根指头,得意的笑道:『儂只需好好的睡一觉,让两位好姐妹服侍儂。』 虞茴不解他举起两根手指的意思,但听他接着说:『要是你不听话,我唯有得罪了!』他晃了晃两个手指,虞茴就明白了,他又想点自己的穴道,让自己乖乖就范。 『啊!还是儂想,喝点美酒呢?这个可能更有用,让儂睡得更『舒服』!』 虞茴涨红着脸,不忿的缓缓躺下,眼睁睁看着项籍轻佻的离开房间,然后就一下用力的把被子盖过头来,蒙头大睡。 项氏兄弟和章邯及二师兄到了大厅,照常跟庄主有说有笑的吃完早饭,然后就留下了项庄拖延着邓松。『邓庄主,请您们看看我这套棍法,给点意见!』『呵呵!看来上次的比试结果,你还是不服呢。』 然后就一个人到了虞茴说她昨晚看到光头奴僕的地方四处查探。他在墙上不断摸索,看看有没有暗门之类的东西可以通往瓜田,誓要揭破这块『世外瓜园』的秘密。 他沿着走廊走,只见这里共有近十间房,要逐间逐间的找实在麻烦,但他别无他法,硬着头皮推开第一道门,原来这是一所炼丹房,四周放满了木柴草药,而正中央放了一个足足两个人高,约一丈多的大型炼丹炉。项籍只想:『有啥人可以爬到那么高?』他用指头敲了敲丹炉的表面,只听清脆的金属声,里面似乎空空如也。 他又把房里所有柴枝翻开了一遍,又敲敲地面的每一块木板和墙上的每一块砖,都是没有发现,心想:『难道这屋子里的人全都会壁虎游墙或者飞簷走壁,不用门都可以出去瓜田?』他笑了笑,打消了无稽的念头。 他随即又想,会不会有机关收藏在那些药盒里面,就把它们逐个打开,只见里面的全是血竭、熊胆、蛇胆、田七、珍珠粉等,还有一些已製成的黑漆漆的大颗药丸,以及之前在金雁帮灭门事件中见过的龙涎香,他拿近鼻子闻了闻,只觉舒筋活络,多年征战以来累计的压力瞬间消除,他又想:『墨老前辈、师父,你们放心!弟子一定会把天一道的一帮恶贼屠杀清光,替您们和所有师兄弟报仇!』他放下盒子,推门离开,进入第二所房间调查。 他一进去,就看见这里放满了书卷,他随手拿起一卷看看,只见里面写满了密麻麻的西域文字,他丝毫看不懂。拿起第二、第三卷来看,一样如是,他都开始想放弃了,可突然... 『吱吱!!!』木门被某人推开,他就走了进来。项籍不知所措,四围观看,见到一堆书被一块布盖着,就马上揭开它,把自己的身躯遮盖着,闭气忍着由灰尘引起的咳嗽。 他微微翻起白布,只见那个进来的是个中原人,但身穿胡服,披头散发的还留着长长的鬍子。 那男人伸出指头,口中数着木架的次序:『一、二、三...七、八!』他停在第八个木架前,先知似的不用翻开就已找到自己想要的捲轴。正当他把那卷书拉出时,发生了一件项籍不敢相信的事。 只见地板上打开了一个大窟窿,正确来说是打开了一道通往地底的楼梯。 那男人往下走,过了不久,暗门就关上了。项籍见此良机,就等了一会儿,希望那个男人已经走远了,就依样画葫芦的拉开捲轴。果然,暗门又打开了,而且那男人似乎已经走到老远,没有察觉通道又再被打开。 项籍拿了一盏灯,照亮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不解为何那男人不用拿灯就可以进来。他到处张望,走了数十步,期间就顿感不安,背心一寒。 只见沿途的两旁都放了过百个大小不一,以金箔打製,全身写满西域怪文的人像。再仔细看,就会发现它们全都是被画上眼耳口鼻,笑面迎人的,而且双眸甚是逼真有神,彷彿一群被点了穴道的小孩子坐在两旁紧盯着自己。 他继续往前走,忽然一阵阴风把灯火吹灭,使得他不禁退后两步,忽然又听到身后有人喃喃自语,但项籍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是语言关係吗?还是『他』讲话实在太小声,项籍不知道,只想既然暗门没有再打开过,那现在周围理应只有他自己一人,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跟着自己。 他伸出双手,是图摸着墙壁来走,却不小心碰到一个小金像,就听到:『啊!』的一声。项籍平日胆识过人,但这刻也不由自主的猛流冷汗,就当自己听错,继续往前走。 他走了不知道多久,大概半刻鐘以上,就摸到一道类似门的东西,其中间一条小缝透出阳光,让项籍想起:『难道外面就是瓜田?』 他轻轻推开门,只听外面雷声隆隆,大雨滂沱的。再看四周,这里果然是瓜田,他找了一个瓜棚,躲在里面避雨,同时见到两条身影正在田间。当中一个站着,一个跪在地上。站着的那个正是刚才的男人,他大骂道:『小鬼,你很大的狗胆!』但见那跪在地上的是个沧桑老人,『为何那僕人会称他为小鬼?』项籍心里疑惑。 那被称为小鬼的老人只穿着遮羞布,在大雨中浑身发颤,但僕人丝毫没打算用手上的雨伞为他挡雨。 『警告你!给我告诉你一帮兄弟,若半个月后还不见收成,当心庄主把你们打得魂飞魄散!』他的话让项籍一头雾水,『魂飞魄散』?难道他是鬼吗? 『大...大总管,我、我们都不想的,只是这段日子都一直下着大雨,瓜...瓜果都...』 『我不要听解释!!!!』大总管大喝一声,堪比雷鸣,还一脚踢在小鬼的肚皮上,接着道:『你们是鬼,我是人!如果这样的事情你们也办不到难道要我这个凡人来办?!万一庄主赚不了钱,怪罪下来,到时你我也没命!!』 他见小鬼不断发抖的向自己下跪叩拜,忽然嘴角扬起,拿起一个装满粪便肥料的木桶倒在他们站在的阡陌路上,还溅到自己的靴子,他就对小鬼道:『哎哟!我不小心弄翻了。』 小鬼就马上道:『我...我去打扫乾净!』 『不用了...你就,帮我舔乾净我的靴。』然后就一下把他沾满粪汁的左靴踩在小鬼的大腿上。 小鬼犹豫不决,只是期期艾艾的道:『我...我...不如我去、我去...』 『你娘的!!我让你舔,你就要把我的靴子舔得乾乾净净!!!』他的无理取闹让项籍这个局外人也看不过眼了。 小鬼一边哭,以便勉为其难的伸出舌头轻轻碰了一下靴子表面的粪汁,但大总管居然把它的整块脸压在靴的表面,让它透不过气,还大笑道:『哈哈哈!这就叫做狗改不了吃屎!!』 项籍气得猛地捶地,握紧的双拳和脖子露满青筋。『妈的!明明狗是那么尊贵的,居然要被你这样侮辱。』犬神的声音忽然从项籍的耳边响起,让他不禁耸一耸肩。 『如果不是臭丫头担心你会搞出什么麻烦,让我跟着你,我都看不见这一幕呢。』祂这一句让项籍会心一笑,犬神不解,就接着道:『你笑什么?现在是我的同类被嘲笑呢!』 『喂!儂觉得他们现在是啥情况?』项籍忽然想起犬神身为仙,应该会对这种灵异神秘的事情有所理解。 『明显是跟梨花阁当时的情况一样吧,只不过这里麻烦得多咯!』祂懒洋洋的叹气道。 『哎呀!被你这条疯狗碰过了,都不知道会不会有猘犬病的,都是快点去抓隻虾蟆来煮药。』大总管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就急步离开瓜田,推门进入了漆黑的秘道。 之前,项籍都曾听虞茴提及过小雨的『养鬼事件』,就觉得自己这次碰到大事了。 如他所想,曼桂山庄即将刮起一场腥风血雨。 第三十七章-一桩买卖(一) 邓松这天比平时迟了些许来到大厅,只见他愁眉不展的推门而进,但一见项籍项庄二人,就立即咧着嘴问侯二人,跟他们谈笑风生的,又慰问春桃的病况等等,项籍随便敷衍了几句就回到客席准备用膳。 『嗯!这个好吃!!』 『邓庄主,请问这美食有啥名堂?』 『这个烧饼简直是天下极品!』 『庄主,我敬您一杯!』 二人不断的找话题,项籍又乘机与邓松对饮,似乎想要藉此灌醉他。 这一切,只为了让士兵们可以安全逃走。他特意找了数十名自荐的死士,由章邯率领,负责于护送士兵离开山庄。但士兵人数之多,使得计划的进度缓慢,让他们俩不得不于席间拖延着邓松、捲发大汉以及阿弥星等一眾身毒头陀。他们于大厅服侍着邓松和项籍他们,似乎丝毫没注意到死士们的秘密行动。 同时,三姐妹亦按照项籍说的找到了秘道,正打算就走那些被囚禁在金像里的游魂野鬼。 项籍只想若此举被山庄的人发现,必然会惹怒他们,所以才秘密送走一眾部下,而自己则献身担当诱饵引开邓松他们的注意。 邓松跟他们有说有笑的,期间又提起自己以往曾到大秦的西南部地区游歷,还推荐项籍他们可以找时间到那里旅游散心。 『多谢庄主的推介,只可惜本将军务繁忙,近期都难以抽空外游,就先谢过庄主的美意了!但日后有机会的,本将定会到桂林观光。』 邓松听后低头笑道:『呵呵呵!穹苍照良田,绿水环翠山。桂林的美景冠绝天下,但于老夫心中,始终比不上这片延绵不绝的幽篁茂林。不知以两位项将军之见,老夫这座山庄如何呢?』 项籍一听,就马上拍着马屁道:『此处翠竹为景,万兽和鸣,实在是一块福地!』 邓松忽然收起笑容,徐徐道:『没错!老夫建立这座山庄都有...哎呀!人老了,记性不好,都忘了多少年。这些年日来,都有不少的人来到做客。当中...』他锐利的眼神射向项籍和项庄,让他们不寒而栗『...亦不乏土匪湖寇、山贼恶霸!两位说,我该不该款待他们?』 项籍装着镇定的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如果他们并没恶意,只是跟我们一样于山涧中迷路,那当然可以。』 项庄也争着道:『对对对!我们行军打仗的,跟他们这群江湖豪客其实一样,大家都是靠刀子糊口罢了!』 邓松缓缓站起来,步向客席。他们俩第一次觉得邓松原来是那么高大的。只听他开口道:『不过依老夫之见,这种死不足惜的人与畜生无异!倒不如...』他忽然弹了一下响指。 『...把他们杀死后驯服起来,以除后患!』这时项籍忽听四周传来一些奇怪的低鸣声,项庄这时大喊道:『看!』便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地面。只见两条枯乾的手臂从地面伸出,犹如没有实体的一般,然后就露出了它的整个躯干,是一头皮包骨、面容扭曲且头顶光秃的长发鬼。不是,不是一隻,而是一大群瘦骨嶙峋的鬼魂不断从地面爬出,它们浑身发紫,有些缺了一条臂,有些没有双腿的在地上蠕动,有些的肚子穿洞的不断流出淤血和内脏。 『多亏我去过桂林,才从当地人身上学会了这个!』他露出阴险的贼笑。 再看邓松身边,就见昨日瓜田上的那个老人鬼正低着头,回避着项籍的视线,彷彿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妈的老不死!儂就甘愿助紂为虐吗?!』项籍指着它破口大骂,却惹得邓松发笑道:『死到临头,还要装英雄吗?』他甫说完这句,大厅左边的一堵墙就忽然『砰』的一声被打破,碎裂。一隻高约三丈,长着独角的独眼鬼从墙身的大洞衝进来,每走一步都產生轻微的地震,使得大厅的摆设都不断摇晃倒下,但邓松却如履浮云般毫不受影响,只听他张口道:『杀!』那独眼巨人和一眾野鬼,还有那帮西域奴僕就蜂拥而上。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数个时辰前,三姐妹趁夜来到书房,春桃就对着木架数:『一、二、三...八!是这个!』虞茴跑到第八个木架,只见上面放满了书卷,唯有忆起项籍昨晚说的对书卷数着:『最高一层,从左数起第八卷...誒!是这个!』她兴奋的拉出捲轴,果然『咕』的一声,房间一个角落的地面就打开了一道暗门,有楼梯通下去。 她们各自拿着灯,慢步进到秘道里,只听春桃尖叫道:『哇!!!鬼呀!!!』虞茴和夏嬋就立即转身走过去,原来刚刚春桃见到数尊金像,好奇之下伸手一摸,居然就听到:『蛤~~~~』的一声,手上的灯火就被一口寒气吹熄。 虞茴见怪不怪的,清清喉咙大声道:『诸位稍安毋躁!我们并无恶意。』只见四周刺骨的阴风戛然而止,虞茴就知道它们愿意听自己的,接着道:『诸位,都是含冤而死的亡魂。死后不但没有不能入土为安,还被那个邓老头烧成骨灰,製成金像,终生被囚于这座曼桂山庄里。敢问您们,甘心吗?安乐吗?』夏嬋见到她义正辞严的对鬼魂说理,全程毫无畏惧之色。虞茴那彷彿英雄的背影,让她顿生钦佩之意。 忽然听『呼~~』的一下,一群跪坐在地上的孤魂野鬼猛然出现在三姐妹面前,见此景象,连沉着的夏嬋也不禁发冷。 群鬼中,有个年纪较大,似乎颇有地位的老者站起来,走近三姐妹,围着她们走了一圈,对她们仔细打量了一番,期间一股寒气使得春桃和夏嬋用力抱紧双臂。 那老者忽然停下脚步,开口道:『你们可知道,老朽和他们的身份?』它指着跪着的那群野鬼问道,只见当中有老有嫩,有残疾的也有体格魁梧的。 虞茴就笑道:『我不晓得,这也不重要!』老者听后就冷笑几声:『哼!连我们是好是歹也未曾过问就想放我们走?小姑娘,你们可真的傻得彻底!』它一下就猜出虞茴是要来救它们出去。 那群鬼中有个貌似只有十来岁少年朗声道:『我们都是龙踞山的土匪。到处杀人抢掠,死后定要到阴曹地府,上刀山下火海,过着生不如死、度日如年的生活。难得被邓松那个老不死看上了,让我们当他的奴僕,有何不好?为何要出去?』 虞茴依然自若,淡淡的道:『我不是傻子,也不是害人...不、害鬼的。我只是一个商人,想跟您们做一宗买卖!』 『哦?』那老者捋一捋杂乱的虯髯,似乎对虞茴的说法感到兴趣。 『您们帮我一个忙,指导那帮军人离开这个鬼...破地方,然后我就会把这些金像放火烧毁,释放您们。』 『释放?』群鬼面面相覷的。 虞茴轻轻一笑,作揖道:『小女子不才,曾学过一些方术,可以让您们在世间上多留一些时日,期间向善积德,免却日后的轮回之苦。这样一来,您们就不用对着一个只会对各位呼呼喝喝,无理取闹的老头子。这桩交易,做得过吧!』 老者叹了一口气道:『交易?老朽生前也算是个商人,靠贩卖私盐为生。一次逃避官府追捕时来到这里,哼!就被那个骗子害死!』 虞茴实在没兴趣理会他的前尘往事,只是问道:『那您的意见是...?』 『买卖,讲求的是信用。既然老朽生前作为一个奸商,就请别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姑娘你的君子之腹了。』 『哦?』 老者忽然笑道:『难道三位姑娘没察觉,刚才来的时候被人跟踪吗?恐怕现在,已经搬了救兵来咯。』 『啥子?我们被发现了』春桃惊慌道。 『想我们信得过你们,就拿他们的人头来作证明。』老者背着她们走了几步道。 虞茴哈哈一笑:『我还以为是啥子登天下海的难事?就是要我杀几个人而已,那就简单!』 『哼!我就等着瞧。』这时忽听秘道的门又被打开了,然后就有十馀名西域奴僕闯了进来,每个都手持兵器利刃,当中一个带头的道:『云轩马迪亚!!!』 虞茴当然听不明,但肯定是『杀了她们』的意思,就和夏嬋一同摆出架势迎战。 『誒誒!那我呢?』春桃猛地摇着夏嬋的手臂道,但见她一掌就推往春桃的小腹,让她退后了十几步。 夏嬋随即疾步上前,手上拿着两枚银针,按上官傲教的方法运气放针,眨眼间就有两名奴僕倒下。她不给予敌人有喘息的机会,闯入敌阵中,把三枚银针扔往三名奴僕的气海穴,他们就立即气绝身亡。一个拿着双匕首的大汉一见,怒吼一声就高举兵器往她刺过来。但夏嬋依旧不作一丝犹豫,伸手抓着大汉的喉咙,清脆的『喀喇』一声,把他的脖子扭断。 再看虞茴,只见她投鼠忌器的使出太素五神掌,以免弄伤春桃,却因此只是轻伤了包围自己的五名奴僕。 当中一个身手敏捷的立时爬了起来,往秘道的深处跑过去,虞茴大惊,就运起楚王好细腰,一下扭到那奴僕的跟前。他伸出一双厚厚的肉掌,正要击打虞茴的胸口,她就即时运气推掌还击。两双铁掌互相碰撞,鸣雷贯耳,掌风摄人。 相比那奴僕,虞茴身量较轻,而且只使出了三成力,就失去平衡的往后跌了好几步。那奴僕虽然也被震开,但却站得稳稳。他炭黑的一张嘴脸露出一排皓齿,诡异的嘲笑着虞茴。 这时他霍地一脚踢过来,虞茴就掏出一道集力符,让自己臂力顿升数倍,仅仅接下他这一脚,然后就挤出内气把他推飞向后,让他不慎把数尊金像弄碎。 忽听那群鬼个个指着三名少年发出『噢!』的一声惊叹。只见他们的身躯碎裂成琉璃,消逝于半空。『它们往生轮回了!!』老者大喊,又对虞茴道:『你再不快点杀死他们,我们的兄弟有得遭殃了!』 她一听,就急了起来,胡乱的出掌攻击,却被那奴僕一眼看穿套路,一下擒着她的双手,又伸出右手食指点在她腰间的穴道。他身为西域人,对中原武学自然不太晓通,这一指只是让虞茴浑身酥麻了一下,倒在地上,但他就已趁此良机抓住了春桃的左肩和喉咙,大喝道:『帕果马...』在托勒密王国的语言里就是『不许动!』的意思。 春桃脑袋一片空白,只想难道自己的命真这样就丢了?大惊之下居然一下乱抓就抓住了奴僕的手掌,再一下转身扭到他的后背,并把他的左手扣在背心,让他『啊!!』的一声惨叫。 虞茴与夏嬋四目交投,心里想:『这不是小嬋的擒拿手法吗?』又忽然大喜道:『桃姐!以手为棍,挑字诀!』她道出平日教春桃的棍法口诀,就见春桃『哦!』了一声,按着虞茴平日所教导的模拟出持棍的动作,从下而上用力推,就听到那奴僕的左手发出一下让人心寒的脱臼声,他就扶着左臂倒在地上呻吟。 虞茴一见,就纵身而出,以集力符集中掌力,一下就把那奴僕震死。夏嬋亦放出飞针刺往那四个轻伤奴僕的死穴,把他们统统击毙。 虞茴呼了一口气,举起拇指讚赏春桃道:『桃姐!干得好!』让她不禁脸红。然后虞茴就急忙对群鬼道:『别等了,我们走!』 第三十七章-一桩买卖(二) 『吼...嚅嚅嚅吼吼吼!!』阿豹对着一名落荒而逃的士兵吠了数声,就往他飞扑过来,咬住他的左臂晃了几下,竟然把它活生生的扯断了,鲜血四溅到墙壁上。 那边厢,章邯正挥剑砍断了数名中原奴僕的首级,甫见到部下受伤,就怒道:『岂有此理!』拿出葫芦,咬破指头滴血,只见里面马上鑽出了一道又巨又胖的犬状闪电,又是『吼吼』的乱吠。 阿豹见它对自己乱吠,一怒之下就挥爪抓向金犬,谁知一爪之下,金犬就爆发成雷光,缠绕着阿豹,让牠一直抖动全身,发出悲鸣,然后就倒在地上瑟缩,动弹不得。 这时鹰鼻大汉也跑了过来,正想一刀砍死章邯,但被可怜的阿豹抱住右脚,在他脚底摇着尾巴。 鹰鼻大汉只是用安息话大叫一句:『丧家狗!!!』就把牠一脚踢开,使牠昏迷过去。 他一刀砍过来,但被章邯接住,之后又对拆了几招。他只想让士兵们争取时间逃亡,同时又开始担心项籍那边的情况。 话说大厅这边,项籍和项庄拼死杀出重围,『咻咻咻』的几下,项籍就已把五个头陀身体撕开一半,然后往后一抓,就拿住了一隻大鬼的脖子,把它的头颅一下拔出。全程都没出过刀,就已经干掉了数十个对手。 邓松见那群野鬼和头陀都不是项籍的对手,只好一吹口哨,那本来移动缓慢的独眼鬼就忽然眼前一亮,不断往项籍衝过来,中途还踩死了大量野鬼和两名头陀。 但项籍好歹也曾跟洪荒巨兽廝杀过,这种攻势又怎会吓到他,只见他对项庄叫了声:『闪开!』就一下跳至独眼鬼的头顶,还是不拔刀,居然猛地捶击它的头颅,让它暴跳如雷地到处乱衝乱撞,项籍就嘻嘻一笑。 独眼鬼挥舞双臂,一时敲打地面,一时横扫,哇哇的咆哮,一瞬间就在项籍的控制下杀死了大量敌人。 邓松咬牙切齿的,不明白为何就凭他们俩就能轻松解决自己的一帮手下。他对守在身旁的阿弥星说了几句身毒话,然后阿弥星点点头,就拔出双剑投入阵中。 项庄见他往自己衝过来,心里暗喜,就连忙对骑着独眼鬼的项籍道:『接下来儂要小心咯!别弄死我。』项籍对他打了个手势,他就挥棍出击。他这棍直戳小腹,可是当阿弥星想挡下时又突然变成攻击下阴,之后又变为喉咙、双肩,动作犹如流水变幻,中间毫无间断,彷彿这数招都是同一路的。阿弥星退至主席桌,忽然垂下手,把一个青铜酒壶往项庄的胸口拨过去。他这一拨用了内力,飞出去的青铜壶足以深深的蚀入石墙,更何况是人的胸骨。 项庄于是往后弯腰躲开,只见酒壶击中了独眼鬼的左膝,使得它痛苦的跌躺在地。 『停手干嘛?!快杀死他!』邓松用身毒话命令他,他就使出神剑门的一套十三式的黑龙剑。第一式使出时寒光乍现,剑气经过之处都出现一道冰痕,袭人的寒气逐渐减慢项庄的动作。这招跟天一道大虎的玄天三手略有不同,不直接拿人要害,反而逐步削弱对手,再补上第二式『龟顎破剑』。 双剑一上一下的往中间收窄,犹如鱷龟捕猎,貌似攻速缓慢,但敌人一旦松懈或已全身冻僵,甚至打算无知的从远处乱攻过来,就立即快如雷电。中招者轻则下体不保,绝子绝孙,重则脑袋被一削而下。 但项庄所练的乃纯阳内力,加上刚才又喝了不少酒,血气流通,身体较难被冻僵,因此还能及时以轻身之法退避三舍。 但阿弥星并无因此而动摇,见他仍是继续出招,第三第八第十式接连而发。项庄就往相对应的方位防御,但当出到最后一式时,项庄奇怪为何这招软弱无力,就是个刚学武的入门弟子也懂得拆解,更有充足时间做反击,而这招的弱点正是左边身,于是在挡下后就出棍捅向阿弥星的左眼。 身后忽然传来项籍的大喊:『别上当!!!』项庄这才发现,他突然变了招,双剑齐发的往自己两肺刺过来。 这招杀着名为『双龙破腑』,专门攻击对方的内脏,这听起来毫无特别,但却同时适用于五脏六腑任何一个位置,更可怕的是这阿弥星把其应用在黑龙剑最弱的一招后。他刚才先以弱招引诱项庄拆解,然后故意露出弱点让其攻击,当对手的动作都被自己预算出之后,他就可以轻松拣选出攻击的部位,无所匹敌。 项庄大吃一惊,求生本能下收棍回防,却因对方这剑已靠近自己,即使想防守也防不及,情急之下居然乱打般击中了阿弥星的左耳。 『啪啦』一声,阿弥星忽感耳鸣昏眩,双剑竟因此错误插向了项庄的腋下,让他得以脱险。 但阿弥星却仍未停下攻击,忽然抽回左剑,藉着现在两人身体靠近而反手握剑拉砍项庄的脚踝太溪,为肾经要穴。 『灵龟取水?』项籍心里讶异,只想为何这阿弥星会懂那么多招神剑门的剑技。这绝非跟派中的人过几招就能学会的,更何况他的这几招运用得嫻熟贯通,当今世上除了现任掌门谭齐鍔外无人能比。 原来这阿弥星当年打败了几名神剑门弟子后,偷偷跟随两人前往山西。一路跟了数个月,他们也丝毫没有察觉。当他溜进了神剑门,偷走了好几卷剑谱回曼桂山庄,私下练习。而这招灵龟取水正是他最先修炼的,透过接近敌人,并以其他招数做掩饰,趁其不为意就突刺大钟穴,截断足肾经,连锁地剥夺对方听觉,让敌人短暂耳鸣,甚至失去意识。 项籍一见,就拔出太阿扔向阿弥星,他这剑本快要刺中项庄的脚踝,却被项籍突如其来的一击吓得侧身闪避,一失足就跌倒在地。 『逆偷袭!!』阿弥星一头散发都快要直竖起来了。只见他又是从衫袖里飞出利刀,这次还多达五把。 项籍现在右手抓着独眼鬼的角以防止自己掉下,唯有以左手扔出巨闕,但哪知独眼鬼霍地伸出硕大的左掌抓紧项籍的整条左臂,弄得其几乎骨折。『妈的!这个时候才...』他若随便挣扎或松开右手,都会弄伤自己。 但当那五把利刀飞到半途时,忽听『噹噹』几声,它们就被全数击开,改变了轨跡而直插向独眼鬼的左臂让它不得不松手呻吟。 项籍定睛一看,原来章邯率领着一眾死士杀至,刚才挡开飞刀的一剑正是他劈出。 死士进到大厅,就把剩馀的身毒头陀全部杀死,刚站起身的阿弥星忍无可忍,大吼着狂乱舞剑,只想把这群杀人兇手千刀万剐,但就被项庄的长木棍拦着:『哪里走?!』他只是轻轻用力一晃,木棍就打入阿弥星的胸骨,让他口吐血沫。项庄乘胜追击,竟以长棍当剑,依样画葫芦的使出腾蛇脱兔。 但阿弥星退了数步就感到不妥,洞悉了他的动作,骂了几句身毒话:『臭小子,你乱学什么?』他马上又模仿着项庄之前的防御方法,以身躯的重量压向剑身,企图强行挡下对方木棍的重击。 谁知木棍棍端与剑身相撞时,项庄稍为改变了推棍的轨跡,故意让棍身上的一小截被剑刃削得碎成木屑。阿弥星见木棍逐步接近,正想收剑回避,但发觉剑刃卡了在木棍里,一时间拔不出来,项庄就冷笑一声,又是轻轻一晃,木棍再次敲往他的左耳。 阿弥星不甘再次中招,竟转身闪过这一棍,借力拔出剑锋,同时从袍子里伸出右剑。『又是那两招!』项庄知道又是毒蜂针和络陀螺的组合攻击。果然,他的剑被项庄挡下后,接着使出后着,身躯于半空翩翩起舞。 章邯一看,只觉这次他出招更快,以防有人再出暗器阻碍。 这一刻,那人的身影再次于项庄的脑海出现,他精妙的剑法,不是自己或项籍可以媲美,为何他就要背叛项家? 那人,名『缠』,字『伯』! 一套『流云剑』冠绝南方! 所谓流云,变幻莫测,无所破绽! 用?还是不用? 用了,我会变得跟他一样。 不用,我就死路一条。 『项副将!别鑽牛角尖!快出招。』章邯正想赶过来,却被数隻鬼魂缠着四肢,不能动弹。同时独眼鬼开始不受控制,快要摆脱项籍的操控,往倒地的章邯重重踏步过来。 『他要死了!不行!不可再犹豫!』他把心一横,面部扭曲的『啊!』了一声,随即心如明镜,时间彷彿停顿,心眼早已看穿利剑与长木棍交接的位置。只见他用力一按,使得剑刃无法削断木棍一分,反而带动着他的身躯。 阿弥星逆时针高速回旋,虽然看到项庄的一举一动,身体却无法立时停下,只能任由他扭动全身,捨身一踢! 背心一翳,热血吐洒。 项庄就立刻飞跃到章邯跟前,把小鬼全部一棍打散,然后把他用力推走,避过了独眼鬼即将拍下来的一掌。 他再看往两眼翻白的阿弥星,用上全身的力气,举棍敲往他的头颅。 这时的阿弥星已经近乎失去意识,只是见到一道暗影慢慢扩大,逼近自己,本能反应下挥剑一挡... 『项副将!!』 『庄!!!!』 只听『插』的一声,项庄的左脚脚底沾满血,一柄白刃直刺穿脚面动脉。 阿弥星稍微恢復了意识,一见项庄用脚挡了这剑,就想把剑拔出,却发觉宝剑被他用内力紧紧吸着,怎样也拉不出来。 『这...!!!!』只见他的长木棍举得更高。 『...就是我不喜欢用剑的原因!!!!!』木棍狠狠打在阿弥星的天灵盖... 塌陷,碎裂。 第三十八章-铁手石阵 烈焰熏天,虞茴这时正在念着符文,并以犬神的净化之火把囚禁野鬼的金身烧毁。她早已让春桃先行离开,而夏嬋则留下来护卫她左右。 过了两个时辰左右,法事也大致完成,她擦一擦额头上的汗,喃喃的道:『呼!所谓的做法事原来楞个耗神!』 夏嬋扶起她,打算带她离开秘道。一隻野鬼带领她们走了大约一刻鐘的路,就以到达了室外,只要穿过前院,那出路就在望了。 谁知当他们仨刚踏出大门,就看见捲发大汉搀扶着邓松准备逃走。虞茴一惊,只想难道项籍拖不住他们,或者已经遭遇什么不测? 原来刚才邓松见独眼鬼被项籍所制,而阿弥星更死在项庄的棍下,就打算让捲发大汉带自己逃走。 但项籍怎会给他机会,就让章邯所率领的死士们牵制着在场的所有游魂野鬼,自己突围追击。那捲发大汉赤手空拳的,居然跟手持双刃的项籍比武起来。项籍先以双剑砍向大汉的腰间,正想把他一击解决,但身材高大的他居然一个转身就已闪开这一击,可见其身法之高明。 他接着开始反击,以一双肉掌对战项籍。奇怪的是,他居然毫不落后给力大无穷的项籍,让其只想:『这傢伙是怪物吗?』 项籍见他的攻击如此凌厉,就使出怪步,企图以技巧取胜,只是且战且退的,一直以安全为上,引诱对手露出破绽才乘机反击。 那时大汉见项籍的攻击距离比自己长,同时又不断退缩的,似乎想引自己堕入陷阱,他想自己已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这样吃亏的终究是自己,于是他把心一横,深入虎穴的主动出手,纵身跃入项籍的攻击范围,让他得意的想:『这笨蛋果然中计!』就集中全身的力气直拿大汉的头部要害。但正当巨闕快要让大汉身首异处时,他居然侧身的勉强闪过,进到项籍的剑围以内,就随即行云流水的出拳反击。 项籍只想:『他这是拿自己的性命来赌?』他顿悟自己才是中计的一方,可惜刀刃在外,双拳已至,狠狠打在他的胸膛让他胸骨断裂,内伤甚重。 『不行!不可再纠缠下去!』他自知已经输了,正想退避时却见大汉霍地伸出右手的食、中二指,一下点在自己的小腹。劲力一发,项籍就失去意识,浑身乏力的往后跌在地上,脸色忽然由红转紫,犹如中毒。 躲在一旁的邓松心里大喜,以为大敌已除,就马上让大汉带自己逃离大厅。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直衝耳膜的怒吼,只见独眼鬼被数名魁梧的死士爬到身上,不住的被利刀利剑所伤,一阵昏厥而倒地,不偏不倚的压往邓松的下半身,使得他双腿变形,猛冒鲜血。 捲发大汉一见,即以无比的怪力抬起压在主人身上的鬼手,背着他逃亡,谁知刚出到大门,就被虞茴碰个正着。 只剩半条人命的邓松苦笑道:『...枉老夫还以为他们能把事情办妥!咳咳咳...』他所指的自然是那群围攻虞茴的西域奴僕。 虞茴嚣张的道:『哼!老不死,你也好事多为了!你姑奶奶我今天就把这座『猛鬼山庄』夷为平地!』 『嘻嘻...老夫都已经半隻脚踏进棺材了,死在你手上也无甚么所谓!可是你那个项将军呢...!!』 虞茴一听,心头一寒,就问:『你们对他干啥子了?』 『他...咳咳...身中剧毒,没救了!!』 『啥子中毒?你快给解药!!!』过了那么多时日,虞茴也早已把项籍当作自己人,一听到他有性命之虞,也无法不担心起来。 『哼!那是西域曼陀罗花的剧毒,世上无药可解!!』原来这个捲发大汉平日锻炼掌力时,都把少量这种曼陀罗花的种子加入铁砂里,久而久之掌力就带有微量毒性,且日益增强,但其身体早已习惯,因此对修炼之人毫无影响。加上刚才他把剧毒注入项籍体内时,又封住了他的穴道,让其无法运功排毒。 『臭老头!!!!』虞茴握紧拳,指头的关节喀喇作响。捲发大汉却只是冷笑了一声,就飞快的跑出了大门。 虞茴用下巴比一比小鬼道:『小嬋!你让它带你去找大块头,我去追!』她正想追出去,但被夏嬋抓住手臂,只见她从怀里掏出铁丝手套递给虞茴。她一接过,就知道夏嬋的意思,对她说了句『多谢!』就紧追在二人身后。 他们于丛林间穿梭,跑了都不知道多久,虞茴的腿力开始不递,就决定速战速决,运气出掌。 只听『砰砰』的数声,就有即刻树枝被她隔空打断,使得大汉差点儿失足堕下,再来『砰砰』,就是数颗灌木被打得整棵碎裂,落叶飞散。 『哈哈!原来你的招那么少,步法又差,怎么打得赢?』大汉背上的邓松忽然回头,见虞茴那滑稽的身法,就嘲笑道。 『砰砰砰!!!』这次打在河上,水花如龙捲滔天。 『可恶!又不中!』虞茴越心急,命中率就越低,差点就跟丢了二人。她只觉自己被二人玩弄于鼓掌,但无奈又丝毫打不中对手。 邓松回头见她仍紧追着自己,就『切!』的一声,对捲发大汉说了句外语:『引她去怪石林!否则都不知道要避多久。』大汉点点头,就转向而逃。他们却懵然不知道那座石林已被虞茴弄得模样大变,再非那道他们昔日能来去自如的天然屏障。 『妈的!他们又去哪儿了?』虞茴跟了一段时间,觉得沿路非常熟悉,只道难道他们又想把自己引去怪石林,不由得兴奋地摩拳擦掌,暗喜道:『这次你们死定了!』过了不久,他们果然于怪石林的入口停下脚步,虞茴就大笑道:『哼!看你们咋个样子躲?』说罢,就再次出掌。 『糟了!』邓松的心脏如万马奔腾,却见大汉忽然放下了自己,急道:『埃克特蕾西!』就是『快跑』的意思,然后就以一双毒掌抗衡虞茴的太素五神掌。 若单论威力,太素五神掌自然高出几倍,但大汉的毒砂掌却能以内力隔空传毒,感染及削弱对手。可虞茴戴着手套,剧毒似乎无法伤她分毫,使得大汉处于下风,『淙!』的一声,他往后退了十数步,但虞茴却仍站在原地。 自她习得太素五神掌以来,掌力大增,即便是项籍,恐怕也未必能硬接她一击而毫发无损。 『可恶!威力还是不够!』躲在树后的邓松心里咕嚕着,想了想,记起虞茴不擅步法,就对大汉道:『别硬碰!跟刚才一样,智取!』虞茴当然听不懂。 大汉点点头,就翻了个筋斗,落在虞茴的身后,一下抓向她的脸庞。 她大吃一惊,正想出掌抵抗,却发现对方双爪齐发,除了脸,还拿向自己的腹部。她乍然想起夏嬋的一招擒拿手法,虽然自己没刻意练过,但生死攸关,只能一搏。 她忽然变招,双手擒着大汉的手腕,但他随即挣脱,双掌又出,打往胸口。 幸好虞茴戴着手套,使得她可以立时还击。四掌碰撞,两人就比起内力。虞茴只觉自己的内力开始减弱,似是逐渐被对方的剧毒蚕食。那大汉见虞茴的脸色开始变,是轻微中毒的徵兆,就露齿而笑。 邓松一见,也心里喜道:『呵呵!这次不用躲进石林也足以收拾你!』谁知捲发大汉的表情大变,再仔细看,只见其右掌与对方左掌相交的位置骤现霹靂。 忽听『滋滋』的数声,捲发大汉一副分明的五官扭作一团,大喊一声就往后倒地,把右手抱在怀里,猛地打滚。 虞茴刚刚用的,乃是护身法术当中的一记『掌心雷』,藉助雷师屏翳的闪电缠于掌心,趁对手不为意时打入其体内,威力足以废掉对方一臂,但缺点是出招过后要花上好几天才能再次使用。 虞茴对他做了个鬼脸,就马上封住穴道以防剧毒蔓延,转身逃进石阵,到大汉回过神来时,她已消失不见。他不屑地『呿!』了一声,就赶紧跑进阵内,只想马上报废臂之仇。 他刚走进来,只听四周传来一阵奇怪的低鸣声,但他不管,一见虞茴的身影,就出掌一击,一块本已裂开一半的大石就碎成沙尘,但她又不见了。 这时虞茴心生一计,只想她何不以静制动,引大汉自己困死自己,于是就故意探出头来被他见到,就马上跑了十数步。 大汉越想越气,就不断以左手出拳出掌,企图打破所有包围自己的大石,却仍丝毫不见对方影踪。 这石阵本被虞茴排成了八门金锁的样式,生门居东北,死门居西南,大汉虽然看得出,但刚才他心急地乱打一通,方位瞬间变换,生门转伤门,伤门转杜门,凶吉变幻。 虞茴又把他引去景门,乘机发力推动一块巨石。大汉一见,只道她想转小吉为大凶死门,把自己完全困死,就以毒砂掌抗衡。大石于两人之间前后摇摆,但由于虞茴轻微中毒,内力减弱,大石因而逐步靠向她。 虞茴知道死撑下去必然是自己吃亏,就松掌而退,大石回归原位。 这时外面的邓松听到阵内雷轰喧天,只担心部下会后真的败阵下来。忽然灵机一触,就张嘴说道:『艾纳安特?』意思是『你在哪里?』 虞茴听不懂,但也猜出他想以此提示阵中的大汉。只听他们嘰里咕嚕的讲了一大堆外语,烦得虞茴双手猛地抓头。 捲发大汉按自己所在位置的日照推算出自己正位于西方,又回想起刚才石阵的变化,就报给主人听,只见邓松屈指算了几下,满佈皱纹的额头忽然松弛,就教导他走出石阵的方法及如何改变阵法以困着对手。 『糟了!只怕他在外面指手画脚的,教懂了这大汉学把我困死的方法。』忽听身后传来大石碎裂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只见大汉的身影于石隙间闪过。『嫑跑!』她展开轻身之法,打算爬过大石,却又见左方有一块巨石不住往自己压过来。她尝试伸手抵挡,却被它的重量及大汉的臂力压得差点撞向身后一堵石墙,那她就要被夹死了。 电光火石间,虞茴倏忽往右推掌,内力击打在一块大石上,碎片猛地往大汉飞过去,让他不禁松手退避,虞茴亦趁此脱险。 她找了根树枝,插在地上观察日照,得知自己现在身处西南,再回想刚才石阵的变动,算出前面的唯一的一条去路乃是惊门,也是一凶门。又记得之前自己正正把那群恶狼困了在那里,若她选择往前走,无异于自杀。 她只可继续于迷宫里走,一边回想一边算出出路的位置。但邓松在外面不断提示着大汉,提示他如何偷袭,又教他如何变阵以迷惑虞茴,使得她不住的被打扰,又得重新算过。 『你现在在东方,那按刚才的变化,你就是面对着景门,属于小吉,可以闯!』邓松大喊道。 那虞茴呢?她现在正位于死门,刚好在景门的旁边,让她单凭声音就辨别出大汉的位置。 只见她双手推掌,把一块大石推倒。大汉一看,连忙翻个筋斗闪开这块千斤巨石,降落在虞茴的面前。 虞茴就笑道:『嘻嘻!现在你出不了去!』她指着大汉身后,只见景门被封,他得马上过去搬起大石才能出去,但试问虞茴又怎会给他机会,趁他还未回过头来,就一下擒拿住他的左肩,又抓住他的左手手腕,企图把他馀下的一条臂也废掉。谁知大汉只是轻轻一个转身,就反擒着虞茴的喉咙,她的生命危在旦夕。 『去死!』大汉只想一下扭断她的脖子,以消心头之恨,但却见她的身躯忽然变形,又冒出一阵呛鼻的白烟。原来虞茴藏了一道替身咒在身一直没用,就是等着这个关键时刻。 她与附近一块地上的枯木交换了位置,那枯木的尖刺还弄疼了大汉,让她心头一阵痛快,哈哈大笑着。 『嗯?你别管她!她这是激将法!』邓松提示大汉道,但盛怒如恶鬼修罗的他又怎会听得进耳?只见他挥拳袭来,但虞茴不避不退,只是出掌打往地面,引发暴风吹飞大汉,同时震乱四周的巨石。这时死门转惊门,但两者同属凶门,这样一变根本毫无意义。大汉不解,冷笑道:『愚蠢!哪有人会像你这样变阵?!』但他下一刻终于知道了。只听身后一阵低鸣声,与自己进来石阵时听到的是一样的。 『你自己跟牠们慢慢玩吧!』说罢,她就扔出一道眩目符,消失不见。 大汉往身后看,只见群狼怒嚎流唾,隻隻一副老饕的模样。牠们都是前晚石阵事件中的倖存者,经歷了两天两夜的飢饿。牠们双眼发红,唾腺失控,脸部抽搐,猎物的香气是牠们唯一的驱动力。 『救、救...!!!』他还没有说下去,双腿就已被撕碎,再来是双手、内脏、头颅... 没了大汉的追击,虞茴轻松的找到出路,既然景门被毁,附近又有群狼出没,她自然不会走,剩下的只有开、生二门,但开门只能入而不能出,所以最后她选的依然是生门。 她出到外面,顺着方向走到起点,就见邓松坐在地上,抚着折断的双腿叫苦。他见虞茴逐步走进自己,都知道性命休矣,就道:『厉害!连我这个擅使毒的部下你也杀得死。』 『杀他的不是我,而是当晚那个小鬼引来的一群饿狼。』说罢,她就运气于掌心,准备了结眼前这个大魔头,但同时又道:『如果你肯说出解毒的方法,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哪知他居然还在大笑,显然早已置生死于道外。他说:『这曼陀罗花的毒,每七日发作一次,每次发作时都会腐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痛不欲生!四十九日之后,他就会油尽灯枯!世上,包括我身上,也不会有解药!!!』说罢后又是一阵狂笑。 虞茴眉头扭曲,鼓眼努睛,怒道:『邓松!你私下把那群野鬼诸般折磨,而不让他们去地府受应得的惩罚...』 『它们是鬼!跟畜生无分别!而且它们生前都是到处行凶的恶霸,无论我怎样虐待它们,奴役它们,也是它们罪有应得!它们就跟污辱我妻子的那个贱人一样!!!』 她一阵沉默,接着冷冷的道:『那你下辈子亲自体验一下做畜生的滋味吧!』然后就一下挥掌,震断他的心脉。 听完一番疯言疯语,虞茴选择给邓松一个痛快,只因她终究是个女人,对用情专一的男人,还是抱有一丝敬意。 第三十九章-新同伴 毁坏的瓜田,崩塌的大厅。 金光璀璨的伊斯兰穹顶,粉碎、剥落、颓败。 虞茴杀死邓松的一刻,其藏好在身上的一个小木牌也随即被毁,袭击项籍他们的那群孤魂野鬼全都因而消失,灵魂往生。 楚军死士们和项氏兄弟都等着军医替他们疗伤。当中,中毒颇深的项籍嘴唇发紫,满头冷汗,每隔一刻鐘就吐血一次,幸得夏嬋替他按摩穴道,情况才得以舒缓,但其体内的剧毒仍未清除。 项庄见连夏嬋也无法完全为他解穴,内心不由得惶惑乱想。 这时,虞茴喘着气跑进大厅,见项籍气定神间的对她轻笑一下,仍是一副不正经的嘴脸,她才稍微放松。 她再望望周围,就见那个鹰鼻大汉被五花大绑的跪坐在柱子旁。而在他旁边的,则是不断吠叫的阿豹。 犬神的声音又忽然传来:『看来豹哥这次被他害得惨了!刚才,多难听的话,牠全都骂出来咯。』 『那你想怎样?把牠带到军营?』虞茴逐步走向项籍,一边对犬神道。 『嘻嘻!你看我们英明神武的,长得跟狻猊一样!有我们做楚军的吉祥物和镇军灵兽,保证霉气消散,以后打仗百战百胜!』 『狻猊?』虞茴奇道。 『狻猊乃龙生九子之一!是西域独有的猛兽,浑身赤毛,跟我们俩真的有几分相似哦。所以我们獢犬号称『雪山之王』,可不是徒有虚名。』 虞茴白了牠一眼,就问夏嬋道:『他到底是咋个了?看你的样子都楞个苦恼的。』她所指的当然是项籍。只见夏嬋做起手语来,把情况告知了她。 『连你也不会解?那傢伙点的到底是啥子穴道?』她抱怨了一番之后想了想,又道:『不如让我用内力帮他逼毒?』 项庄忽然挥挥手道:『不用了,我都试过了。怎样也排不出来!』 虞茴听后,心急如焚,却被项籍一扰:『喂!先别说这个,我的盔甲和披风都被他们弄成这样了,快帮我缝一缝吧!』只见他的青袍沾满泥尘,被割破了一大半,身穿的牛皮甲也被砍得千疮百孔的,缝製的丝线早已外露。 『现在啥子时候呢?你还开玩笑!』虞茴不自觉的一掌拍在他肩上,让他们哼了一声,就连忙道:『对...对不起...我...等一下让桃姐帮你...而你身上的毒,我再去查一下经书,看看有没有方法解吧。』 项籍却不回应她的后半句,只是轻浮的笑道:『哦?难道儂不懂缝衣服?那夏嬋姑娘呢,她也不懂吗?』 只见夏嬋立时别过脸去,而虞茴则反问道:『不行吗?谁说女孩子一定要会缝衣服?』 『呵呵!都说你们俩从小被宠惯了,基本的女工也不会!!』犬神也插嘴嘲笑她们,让虞茴气得一下把牠拍散成烟缕。 项籍本来也是被引得发笑,却又忽然收起笑容,只见虞茴身后聚集了一群游魂野鬼,他就大喊道:『小心!!咳咳咳...』但过度激动只让他的伤势加重。项庄抚了抚他的背心,然后就提棍准备应战。 『誒誒誒!嫑怕,它们就是刚才救了一眾将士离开山庄的那群野鬼。』虞茴劝止项庄道。 『哦?』兄弟俩也好奇。 『它们现在呢,只想找个地方,让它们可以做好事,积功德,以免轮回之苦,可以投胎做人。』 她解释道,身后的长老也点点头,接着道:『从今天起,无论是出于自私也好,还是出于为人设想也好,我们不会再做害人的齷齪事,只愿一辈子跟随项将军和虞姑娘!』又回头对其他鬼朗声问道:『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好!!!...项将军万岁、万岁!!』它们纷纷握拳举手叫好。 项籍不由得飘飘然起来,只觉自己平生以来从未试过被一大帮素未谋面的『人』如此吹捧,还誓死追随自己。就连自己麾下的士兵也是因着这日后的相处才渐渐跟自己熟络起来,它们居然一来把自己当成君王一样敬拜。 呼声如浪涛般把他淹没,他只想高举双手,向苍天,向满天神明展示自己的威望与地位。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荣耀。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只想要跟她一同分享的喜悦。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汝南,天一道总舵。 这里没有阴森的的囚牢,没有终日悲鸣的囚犯,只是一个寻常的广场。 但气氛,却比任何一个分堂都要庄严沉重。 只见一群信徒们跪在地上,不住的往一个类似祭坛的大木台磕头念经。 这时,姚元和正靠在一堵墙上低头沉思,对于多年来苦苦经营的假药生意失败一事仍耿耿于怀。 『老四!祭祀都快开始了,还在发呆,想被真人杀头吗?』嘲讽他的正是三爷张铁鹤。他现在只剩下右臂,加上异于常人的外表以及彷彿厉鬼的笑声,叫人毛骨悚然。 『哼!不知道在真人心里,一个劳碌多年,只因一次意外而亏本的僕人,和一个多年来游手好间,只会嫖赌饮荡的癮君子,谁该死一点?』姚元和冷笑一声道。 张铁鹤身后的大虎一听,竟一手掐住他的脖子道:『现在你是什么态度?别以为自己赚的了几个臭钱就可以目无尊长!!!』他虽然只是三爷的徒弟,但却为师父的地位被僭越感到不值。 『真可笑!赚不了钱,怎样为那些军阀提供资金,给他们去打仗?』他似笑非笑的,脸色灰白,活像一个没有感情,却会说话的人偶,一头犹如鬼影般飘曳的乌发更是吓得大虎双手发颤。 『大虎!』张铁鹤忽然叫他的名字,接着道:『我们尊贵的四爷乐善好施,除了经常到处送钱外...』他走近四爷,在他耳边大声道:『...连个不肯就范的畜生-项籍,也杀不下手!!...』他大笑几声后看了看大虎,又道:『...你就无谓,跟这种大慈大悲的善人作对了。』 大虎随即松开手,笑了笑道:『知道了!师父。』然后就跟张铁鹤一同步向广场中央的祭坛。 姚元和『哼!』的一声,又走了过去,准备参加一场惨无人道的祭祀。 祭坛上躺卧着一个人,他眼皮微睁,四肢无力的抖了几下,明显还未死,但他身上却绑了好几根大麻绳。 同时,广场后方的一座大殿里,一个穿着黑袍,盖着头的人正在上香给某种神灵,轻轻磕了一个头后,就转身步出大殿,来到广场。 那人手上拿着一卷书,腰间插着剑,身后亦有好几个随从跟着。他们走过来祭坛时,眾信徒包括三爷和四爷也对其行着叩拜之礼。 『草民叩见真人!!!!』他们的声音传遍空旷的广场。 真人缓缓翻开书卷,道:『教徒,赵德广。于本年端月十一,私下挪用我教资金二百两,逃至家乡渔阳,终日流连赌坊,败尽身家,输尽资金。挟带私逃,沉溺赌博,按我教戒律,将其...』 『处死!!处死!!处死!!』教徒开始起哄,个个指着赵德广大骂,以洩心头之恨。 真人忽然伸出左掌,让眾人肃静,然后就徐徐道:『今日,我们得到赵教眾无私的奉献,实乃我教之福。多得他流出圣血,以赎其一身弥天的孽障。同时,也洗净世间的罪污。』 他忽然合十双手,低声道:『昂藏之躯,归之无极,眠于冥冥,垂于昭昭。』教徒们也跟着念一遍,然后就见真人拔出利刃,指向祭品,剑裂胴腔。 第四十章-去或留 休息了好几天,楚军再次踏上旅途。他们按照邓松之前给的路线图走,不用三天就已经来到了竹林的出口。 这天,距离项籍被注毒已经过了七日,但他毒发的徵状奇蹟地轻微,只是整天不住咳嗽而已,吐血的情况和脸色都大有改善。 虞茴知道这都是夏嬋这几天来为他施针推拿的成果,就对项籍道:『你呀,真的要好好多谢小嬋咯。不是她,你早已没得命。』她说得夸张了。 项籍笑了笑,咳了几声,就对正在为自己号脉的夏嬋道谢。但见她还是愁眉不展的,惹起项庄的好奇,就问:『嗯?为何儂还是这副样子呢?羽哥都快要康復了,不是吗?』 她摇摇头,就对虞茴和她身旁的春桃做手语。春桃首先看的懂,就缓缓道:『小嬋说...项将军体内的馀毒还未清,而且被点的穴道仍然闭塞住。所以,她做的都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夏嬋又再做了做手语,她就接着解释:『她说她替您施针是可以压制体内剧毒,为您续命,以及减轻毒发时的痛苦,但若要完全解毒,她也没得办法。』说罢,她就把缝好的披风和盔甲交给项籍。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展露笑容的对虞茴道:『不错嘛!比以前还漂亮。儂真的要好好学一下春桃姑娘的手艺嘞。』 虞茴暗自佩服他的瀟洒,然后就道:『既然如此,不如我让小嬋留下来替你治病吧!』夏嬋一听这是虞茴提出的,就猛地点头表示愿意。但项籍却脸色一沉,喃喃的说了句:『留下她?』 『反正她们跟着我到处降魔伏妖也是危险,倒不如暂时留在你的军中比较安全。』她看了看两姐妹接着道:『等我们都赚够钱了,就相约一起回长安迎接红姐和大师姐,然后找个地方一起居住,我主外,您们主内,过些平淡的日子!』春桃和夏嬋都拍掌示好。 项籍双手忽然剧颤。夏嬋见到,以为他是身体不适,就继续为他推拿按摩。 这时虞茴托着腮想了想,又道:『不如这样吧,反正明早我们就会进入楚国,就是说不出一个月就应该可以到达彭城,那么剩下的这段日子,我就做些特色的小菜,保证你们没得见过的,就当是跟军中的各位道别吧!』 数名老兵刚好经过,其中一个听到虞茴的话,就叹了口气道:『哎哟哟!儂真的要走了吗?』 『不就是吗...嗝!儂做的菜最适合下酒。咕嚕咕嚕...老夫...嗝!不可以没了儂!!』一名喝醉酒的老兵接着道。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们有缘再见吧!到时候再煮些好吃的给你们。』她又回头对项籍道:『还有你哦,别以为我迟些走了以后就可以放肆!我会让小嬋好好管着你。』她举起两根指头放近自己双眼,然后缓缓移近项籍的眼皮。 『嗯!嗯!』夏嬋也打趣的捏了捏项籍的肩膀。 『请您放心!有小嬋的医治和我的养身小菜,您的病一定可以康復!』春桃微微行了个礼道。 项籍仍然不语,握紧的手心沾满汗液,双眼亦满佈红丝。 虞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走了以后,也会四处替你找解药。所以日后你康復了,论功行赏时就别忘了我的份儿哦!』 项籍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站了起身,使得夏嬋差点跌倒,然后对虞茴道:『儂跟我过来!』 『哦?』 项籍不理,就径自走往自己的帐篷。虞茴对眾人耸了耸肩,就跟在他身后。 她进了帐篷,就叉腰问道:『你刚才是干啥子了?你差点弄伤小嬋了。』 『做我的私人法师...』他背着她,徐徐的说了句。 『嗯?!』虞茴对他这句的话感到有点唐突,一时间反应不及。 他转过身来,逐步走近虞茴,问道:『难道不好吗?』 虞茴犹豫的道:『但...我要去找我师父...找他接工作,才赚得了足够的钱呢。』 『师父?就因为他?因为要找他,儂就要走吗?』他面无血色,犹如行尸走肉。 虞茴对这里的气氛渐感不安,只想随意敷衍他几句就走:『难道你愿意付出赎得起我两个姐姐的钱?但就算如此,之后我也会走。你...都听到我跟桃姐她们说我日后的打算吧。』她只想与其要姐妹们不愁衣食的留在军中,倒不如在田园间安稳度日。 她低着头,看不见一道泪光划过项籍的脸庞,然后又接着道:『何况我身为方士,就应该到处帮人。还有我为人徒弟,总有责任替门派上下的人分忧。就跟你对金雁帮有感情,多忙都要赶去出席师父的寿宴一样道理...』她不自觉地触及了项籍心中的伤疤,使得他瞪起虎眼,怒吼道:『说到底,儂都是因为那个姓姜的才要走????!!!!!』他一手把身后桌子上的器皿和食品统统扫跌,吓得虞茴『哇!』的尖叫一声。 他又上前抓紧虞茴的双肩,命令道:『我说儂,不准走!!!』 虞茴只觉他把自己的身体弄得剧痛,居然运气太素五神掌的功力,一下挣脱开项籍的双臂,还让他往后退了两步,又道:『你凭啥子阻止我走?不信你问问外面眾人,看看谁会像你一样霸道,会强行要我留下??!』她比出食指指着帐篷外面,直紧闭着润滑的樱唇,眼神坚定无畏,在渗透进的馀暉映照下风致嫣然。 项籍被她这样一推,内心顿感失望,不解为何她要这般对待自己,就忍着泪水大喝道:『世间上,包括皇帝在内,从来没有人敢逆我意!!!』 虞茴一听,就更加激动了,大声骂道:『荒谬!!!得人钱财替人消灾!谁给我钱,我自然听谁的!为啥子只可以顺你的意?』 盛怒的项籍忽然一怔,语塞的讲不出一句话来。 虞茴见他这样,就冷笑一声:『咋个了?觉得我很贪钱?对!!!我就是楞个贪钱。但是贪,也不会贪你的臭钱!!!!』说罢,她就推开帐幔,跑了出去。 虚寂的帐篷内,项籍黯然痛哭。 这次,是他第二次为她落泪。 第四十一章-幕中老人 布料和顏色,使得这帐篷有别于其他的,加上处于营地最后方,想必所有人都会认得它。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其只是因过于残旧而褪色,并非用料或者设计特殊。 项籍来到,轻声叫了叫里面的人:『亚父...』才掀开帐幔进去。 甫入内,会看见佈满蛛网的柜子和没点着的灯檯,在黑夜里显得阴森诡秘。 但项籍却没有被这些不合理的事物所吓倒,只是再往前走,看见一个老人正背对着自己坐着。老人看着的,是一幅掛在木架上的大秦版图,密麻麻且潦草的字遍布于版图的每一角落。 项籍停在老人身后约五步的距离,跪下叩拜,彷彿此老人在大楚有着比皇帝甚至他自己还要崇高的地位。 老人知道他正对自己行礼,但仍不肯转身,反而站了起来,让项籍看见他一身残旧且满是补丁的衣衫,以及戴在满头花发上,一顶歪了的冠。 老人走近地图,伸出右手的食指戳了戳版图的东北方。项籍一看,就认出那是河北的鉅鹿,昔日自己就在那里败秦军,擒章邯。 『怎样?想起自己的丰功伟绩吗?』老人终于开口,声音雄浑的彷彿还值壮年。 项籍听后,心里一惊,不解为何他能知道自己内心想法。他尷尬地笑了笑,徐徐道:『果然世间上,没有事能瞒得过亚父。』 『哼!跟爱人吵架了,就懂得来找我当和事佬,但残杀那二十万无辜俘虏时,就把我的话丢到粪坑里!』老人不屑的道。 项籍回想当初自己下令坑杀秦卒的场景,一时间不懂的辩驳,只是口吃的道:『当、当时我只、只是想...』 『只是想,那些秦兵的性命与你无关,所以可以随意肆杀!对吧?』老人忽然转身,露出一张苍白得足以于昏暗中照明,狰狞的鬼面。 面无血色的他让项籍低头不敢直视,只听他接着骂道:『鉅鹿一役是这样,龙踞山那次又是这样!难道士兵就不是人,性命可以给你随意玩弄吗?!!』 项籍就知道他是说自己于讨伐檮杌一战时,只顾着为虞茴报仇,任由士兵被塌石压死也不下令指挥撤退。 『这么多年来,我传你的黄老之道,教你如何放弃争强好胜,万事要以大局为重。』他失望流泪,接着道:『亏你还懂得用来教训那个丫头!可是连你自己也做不到,凭什么教别人?!!就因为一个女人,牺牲了过半的手足,这样值得吗?!』 他缓缓伸出右手指着项籍,继续斥责道:『还是说,在你心中根本没想过要平定这个乱世,为百姓谋福?你征战多年,难道为的只是满足自己的权欲?』他把指头的目标移向右方远处,接着道:『其他人对你来说,都只是让你踏上皇位的枯骨吗?!』老人居然一脚踢在项籍身上,使得他在地上打滚,伤势加剧而咳血。 老人不理会,反而一手揪起他的衣??领,道:『你看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还有资格当一军之帅吗?』 项籍一直低着头,细声道:『要让亚父失望,我实在没有顏面再当楚军主将...』他从未讲过这种话。 『那怎么办?让项庄那个小子做吗?让士兵们各自为政吗?!!』老人忽然插嘴,全程瞪大双眼盯着项籍,但过后又冷静下来,放开了他的衣领。 他双手放后,越过项籍身旁,平静的道:『我已经替你写了封信寄去穷奇门,你去找他们,世上只有他们可以帮你。』 『嗯?』项籍困惑起来。 『你和那个女娃不是中毒吗?你们俩想要命的就一起去...』老人冷冷的道。 『啥?!她会死?不会的,她...咳咳、一点症状都没有,馀毒应该清了。』 『她那个会医术的好姐妹不是说过吗?这种西域奇毒不是单靠运功针灸就能排出。若然过上几个月,馀毒发作起来...哼哼、与你现在无异!』 项籍浑身抽搐的跪下,双手搂着老人的腰间乞求道:『亚父,您教我,教我怎样劝她,她生了我的气,现在已经...咳咳!』他激动地咳血。 『...要不这样,您老人家亲自替我出面,劝她留下,千万不要走!』 老人冷笑道:『她连你也不怕,会怕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吗?要哄她的话,你自己去!』 项籍脸色一沉,只想唯有硬着头皮对虞茴道歉,却又听老人道:『解毒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锻炼她的武艺和你的的器量。我可不想你再次因为她受伤而分神,害死更多的兄弟!』 项籍忽然感动,对老人作揖道别后,就跑了出去。 他只道亚父也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 『伙头,给我烧火!』 他走近灶头,轻轻吩咐了一句。 第四十二章-虎山行 跑了出去后,虞茴就回到自己的帐篷,气冲冲的收拾细软行装,同时嘴巴没停过的咒骂着蛮不讲理的项籍。 犬神见她如此衝动的要走,就劝道:『丫头!你又不懂路去彭城,就这样走很危险的!』 『哼!我就不信我们三个一定要靠那混蛋才能上路!』盛怒的她对犬神的劝諫丝毫听不进耳,连外面的春桃夏嬋也阻不了她,让祂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厢,项籍捧着一个木盘从灶头走出来,与项庄迎面碰头。他一见,就指着盘上的一碟糕点嘲笑道:『哇!儂这是干啥呀?』 『儂别管!又不是弄给儂的。』他继续捧着糕点往前走,却又听项庄道:『儂别告诉我这是儂特意弄来哄那丫头的,这可行不通的!』说罢,又是哈哈大笑一番。 『呿!明明自己还是个童子身,平日连碰女人都没胆子,有资格说我吗?』项庄一听,彷彿心头遭万箭齐穿,『呃呃!』的数声,讲不出话儿,只是心道:『明明我是见儂弄得太差才这么说!』 项籍来到虞茴的帐篷外,只见两姐妹正徬徨的踱步,就上前对她们耳语了几句。春桃一听,眉头一展,就请一清喉咙,对里面的虞茴喊了句:『誒!你都饿了,我弄了些糕点,不如一起吃吧!』 她听到是春桃的声音,就淡淡说了句:『进来吧!』谁知回头一看,入内的竟是项籍,她就迅速别过脸来,喃喃道:『别看他!别看他!别看他!...』同时又嗅到一股莫名的酸臭味。 项籍见她不肯理会自己,就放下木盘,掏出了一个小木偶,自言自语的对它道:『木偶兄呀木偶兄!儂可知道,我最近碰到一个大混蛋!』 『对吗?他叫啥名字?』他用着腹语讲话,引得虞茴好奇的偷看了一眼。 『他呢,叫项籍,为人狂莽自大!经常自以为是的强迫他人做一些他们不情愿的事,儂说过不过分!』他又对木偶说,然后随即用腹语回应:『哎哟!这种人真的该死!明明军营里有个善解人意,又精通烹飪的大美人坐镇,无缘无故就把人家气走了,都是他活该!』 虞茴背着他,只听其『哼!』的一声,让项籍猜不出她的意思,只好继续说:『那他就麻烦咯!...』又拿起一块糕点吃了一口,接着道:『噁!又酸又硬的,肯定会吃坏肚子!...唉、如果那位大美人愿意回来教他做菜、弄糕点,那就好嘞。』 『切!好多岁了,还在玩木偶娃娃,幼稚!不知羞耻!』她忽然停了手,冷笑了一声道。 项籍一喜,走上前对虞茴道:『不信的话儂嚐嚐看,真的很难吃!』然后递上了一块糕点。 虞茴瞥了一眼,『哼!』的一声道:『当然吧!材料的分量和蒸糕的火候全都错了。』 项籍先是讶异她居然一眼就看得出自己的错处,然后又笑道:『毫釐之差足谬千里矣!无论小如做菜,还是大如行军,我们都真的不能少了儂呢!』 『我何时说过不肯为你们煮菜?是你自己态度恶劣,不懂珍惜这大概半个月的最后机会!』她嘟嘴说道。 『谁说我不珍惜?珍惜的很!』 『哦?』犬神一听,忽然想:『难道他愿意放丫头走?』 项籍接着道:『我还准备了八人大轿,一到彭城,就马上用来送儂上『玄圣门』!』他这当然只是缓兵之计,只觉得日后的事迟点再算。 虞茴总算肯看他一眼,道:『哼!要是你食言了,我弄点毒药给你吃!』 『呵呵!只要是儂煮的,就算有毒的也比龙肉好吃千百倍!』 『口甜舌滑的肯定不怀好意!总之记得给赏钱,不然休想我们仨继续帮你!』她甫讲完这句,项籍就插嘴道:『没问题!过了这段日子,保证儂功力大增,日后找工作,也能赚得更多!』他伸手抚抚虞茴的头顶,打断安慰她,却被她不屑一顾的拨开拒绝。 『嗯?』虞茴不解这话的意思,项籍就把老人对他讲的话娓娓道来。 虞茴初初也半信半疑,觉得自己毫无中毒跡象,也不太想答应,但夏嬋和春桃却跑了进来,猛地要求她必须跟项籍上穷奇门总舵修行。 『蛤?但是...』她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夏嬋推了出去,硬把她送了上马。 『喂!我不会骑...』夏嬋又是不等她讲完,就也骑了上马,让虞茴搂着自己的腰,准备跟项籍一同出发。 虞茴一直发着牢骚,又怪责夏嬋为何要跟项籍同流合污,但无奈自己在马背上,一直不敢乱动。 她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开始没气,项籍见她开始静下来,就道:『这就乖了!』 她口渴得很,只好简短的说了句:『楞个麻烦!不是为了解毒和见你那么诚实我早就跑了!』她回想起刚才项籍对其美貌与才艺的讚赏。 『有啥麻烦?不就是学一门新的手艺而已。』项籍反驳她。 『那个死胖子,都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可以救得了我们,你那些消息从哪儿听来的?』虞茴质问道。 『亚父说的话从来不会有错,我们照做便行。』项籍忽地拉拉韁绳,让只顾吃草的马匹继续走,显然对前往穷奇门治疗一事十分上心。 『亚父?啥子人吶?你的部下?』 『...我原谅儂的无知。』项籍白了她一眼,只想亚父范增的威名,于普天之下怎会有人还未听过。 他们仨继续骑了两个时辰,沿途的青山绿水尽收眼帘,让人身心一阵愉快。至于当中最大感触的,居然是夏嬋,只见她双眸忽然明亮,渐变模糊,过了一阵子就捂嘴饮泣。 项籍一惊,只道:『喂喂!她没事吗?』 『呸呸呸!当然没得事!只是小嬋想起她的家而已。』夏嬋刚对她做了手语,让她顿时了解到情况。 『哦?家?她家乡在这附近?』项籍从未打听过三姐妹的故乡,于是好奇的问道。 『小嬋本来是随县富户的大家闺秀呢!和我们这种出身草根地痞流氓不能相比。』她用『我们』,让项籍又是一晕。 『她的家原本是经营矿业和冶炼厂房的,如果不是遭到天一道那群龟儿子洗劫,她本来就不愁衣食!咋个会沦落到现在跟我一样,要被你日妈当成奴隶虐待?』她直指着项籍的鼻头抱怨道,同时又轻抚着夏嬋的头顶,安抚她的情绪。 『呵呵!想不到一个大家闺秀也会懂那么多本领。』项籍这样一说,夏嬋就略显害羞的红了红脸。但他随即又对虞茴说:『不过相比之下,一个会奴把婢捧到天上的主人更加鲜见,更值得被讚赏呢!』 虞茴吐了吐舌头道:『自己赞自己,噁心!』 项籍不理她,只是:『驾!』的一声,策马奔腾,驰骋于山道。 虞茴心有不甘,不自觉的搂紧夏嬋的腰,但还未开口,夏嬋已经知道她的意图,就也挥动马鞭,追逐而上。 『哦!好骑术!』项籍赞口不绝,惊叹她居然能越过另外一边的崎嶇丛林追上自己,只想那路虽然路程较短,但凹凸不平的地面以及横生的枯枝均是难关,连他自己也没信心能闯过,谁知夏嬋只是简单的把韁绳拉左拉有,三两下功夫就已与项籍聚头,还差点超前了,使得他心里一惊,更用力的鞭策宝驹。 『哇!!!!!』至于虞茴,则只有被吓得失色大叫的份儿。『玉帝老子救命呀!!!我奉太上元始天尊、五方上帝之名命你马上停下!!!急急如律令!!』慌得都快要把天上眾神的名号全喊出来了。 但一连赛了几十里路,两匹骏马(的主人)仍丝毫没有停歇之意,只是紧盯着眼前的一块大牌匾:『穷奇山』。 『哦!噁、噁...神明保佑!』虞茴见终点在望,边吐边心里感恩。 项籍全神贯注的,清空脑袋。反观夏嬋却得意的一笑,只是以小腿用力一撞马身,使得牠『嘶嘶!』的乱叫,随即一跃行空,雪白的马躯于日照下彷如雷光电影,『隆!』的落在地上,分出胜负。 项籍的马相继来到,只听他不甘心的『??呿!』了一声,就伸手扶一扶已经满天星斗的虞茴,见她连黄胆水也吐出来了,就用衣袖替她擦乾净嘴边。 『哈哈哈哈!!!!』忽听一阵滔天如浪的大笑声,三人一看,只见一名手执蒲扇,身上一件松身大衣,却没穿内衣的大胖子正走过来。 『项将军,你多年征战沙场,没想到马术会如此差劲,竟然输给一个丫头哦!』他摇着扇嘻嘻笑道。 项籍却全无慍色,只是作揖道:『本将的马术生疏欠佳,让赵掌门见笑了!』 同时,夏嬋亦把虞茴扶下马,只见她犹如喝醉酒一般脚步浮浮,揖都还没有作好就跌趴在地。 赵天恒一见,拍着大肚皮狂笑:『呵呵呵呵呵!至于这位虞姑娘,就更加不济了。』他忽地看向夏嬋,对她道:『看来赵胖子我,都是收你为徒比较好咯!』 『赵掌门此言差矣!』赵天恒身后忽有一把声传来,只觉其音似刃,直刺入眾人的耳腔,带着金属般的鏗鏘。 『我们既然受了范老先生的委託,那就不可以随便忤逆了。』那人一身奇怪的衣裳,既不是汉服,亦非任何一种胡人的服饰。其上身和下身是分开的,腰间和膝盖的位置都以布带绑着。再往上看,就会见到他颈上掛着一条奇怪的项鍊,是三枚呈月牙状的玉石。而其发型亦是让人看得出奇,居然是把头发绑在头的两旁,形状似两根扎起的绳子般。 『徐先生,我只是说笑而已,你也太认真了吧!』赵天恒接着对眾人介绍说:『这位是徐先生,以前是我的同乡,后来入仕朝廷,受命远渡东洋,后来他更在那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又把一身好武功传授给当地民眾。数年前衣锦还乡,就马上跑来山上找我!现在,在我穷奇门下作客。』他用力拍着徐先生的背脊道。 『末将见过徐先生!』项籍行礼道,然后又示意两姐妹跟着做。 『好!太好!有礼有礼!』他笑道,同时走近虞茴,向赵天恒问道:『她,就是我要训练的人?』 赵天恒点点头,徐先生就捋一捋长长的白鬍子,满意的道:『不错!以初出道的方士来讲,资质算是非常的高。』虞茴忽感徐先生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慑人的灵气,把她自己的那股几乎完全扑灭。她就心想:『这个人,也是方士?』 此时,忽听一声雷鸣,吓得她猛地耸肩,但现在正值旱天,朗日高照,何来雷雨?原来那只是赵天恒肚子的鼓声。 『嘻嘻嘻!我已经半个时辰没吃饭了,肚子不听话了。』他的言论让在场的人诧异,只想怎么可能有人会刚吃完饭没多久又想吃。 『那么好啦好啦!事不宜迟,修行开始之前,我们先去吃饱饱的!!』说罢,他就一支箭的跑了上山,步履轻盈的让虞茴感到不可思议。 『各位,这边请!』徐先生领着三人上山,又到处介绍穷奇山的风景名胜,有湍急的瀑布,亦有无垠的湖泊,把远处的山云收纳于镜面。项籍上前喝了一口水,只觉甘甜可口,比寒瓜葡萄的果汁更香更清新。 在湖的一旁,有一座建筑精緻的雅轩,走近几步,只觉香气熏天,原来整座屋子都以香木所建,在美景相伴下彷彿身处世外仙境。 『呵呵!如果说金雁帮总舵是天险之山,是屹立于寒雪的冬梅,那贵派的穷奇山,就是嫏嬛之地,徜徉于东风的春花了。』项籍毫不忌讳的以金雁帮作比较。 『嗯!只可惜贵帮的美景早已遭恶人蹂躪。至于项将军你,亦只能锻炼好武艺,好替门派上下报仇雪恨!』赵天恒鲜有地认真起来。 『好!承您贵言!等下就请赵掌门别手下留情了。』项籍赤诚的道。 过了不久,就有数名弟子端着食物和美酒上前来,使得项籍疑惑起来,问道:『赵掌门,您们不是...』 『呵呵!你说这美酒?我收到范老先生的信后,得知你要上我穷奇山修行,就特意命人下山买。来!就有请你好好品嚐一下。』 项籍拿起酒埕,闻了一闻,只觉酒香满溢,就对两姐妹道:『?都不喝吧?』只见她们都摇摇头,他就心里一喜,直接把整埕烈酒倒进喉咙。 『誒!项将军,只喝酒太伤胃了,吃点东西吧。来!吃鸡。』说罢,就把一隻鸡腿放到他的碗里。 至于他自己,则拿起一串淋上酱汁的烤菇,滋味的大口吃着。虞茴见此,又拿了一串来吃,只觉菇肉鲜甜,而且多汁弹牙,配上酱汁来烧烤,香气好比肉食。 『胖...不!赵掌门,请问这是啥子酱汁呢?』 只见他忽然在虞茴耳边道:『秘製的,不告诉你!』 『...』她无语。 这时夏嬋亦开始吃菜了,她刚才操劳了一顿,加上内力不及项籍,因此肚子饿得很,吃的也比平时多。夹菜期间,忽然被赵天恒阻止,只听他道:『桌上的美食呢,只留一半给我就行,其他的都全归你们,随便吃、随便吃!』 『...』这次眾人皆无语。 他们吃了一会儿,又有几名弟子上前来,两名提着酒埕,一名拿着一大碟蒸肉饼。 虞茴一见,却是嘟起嘴『唔!』的一声,惹得赵天恒注意,就问:『虞姑娘,这碟肉饼不合你胃口吗?我可以让人做别的。』 虞茴随即道:『当然不是,只是觉得与其他的菜相比,这碟肉饼普通了一点,略为美中不足而已。』 『哦?虞姑娘不妨直说。吃得好,才能练好功,这就是我们穷奇门的宗旨!』赵天恒彷彿变了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小孩,使得徐先生忍不住道:『赵掌门,你失态了!』 赵天恒只是尷尬地傻笑。 虞茴也笑了笑,然后道:『猪肉的味道较淡,若然清蒸,而且调味不足的话,会把这缺陷放大,所以必须在顏色或味道上做些调节。』 赵天恒兴奋得摩拳擦掌的道:『愿闻其详!愿闻其详!』 虞茴微微一笑道:『不敢当!小女子也只是打算把一些学过的做菜心得跟您分享一下。』说罢,就拿起一隻给项籍下酒的咸蛋,接着道:『咸蛋味浓,或者像鸡蛋、薑葱这类黄色的食物皆属健脾开胃的材料,适合配搭在味道较淡的菜式上。』 赵天恒只是鼓掌道:『有趣有趣!我赵胖子自问吃尽天下美食,虽然懂得吃,却不会煮,亦不太懂什么健康饮食之道,每日只得靠徐先生的指导。不如这样,就有请虞姑娘...』 项籍一听,居然激动得『啊!』的一声道:『她接下来还有要赶的路程,请掌门见谅!』 『哎哟!你激动什么,我就是希望她在这几天的修行里面指点一下我派的弟子,让他们学懂烹飪之道,以后再煮些更棒的菜给我吃!别无他意呢。』他用手肘撞一撞项籍的臂弯,滑稽的道。 项籍忽感尷尬,就以笑遮丑的低头吃饭。 『嗯?啥子意思?』虞茴喃喃的道。夏嬋一听,『嘰!』的一声笑了出来。 第四十三章-两场比试 (一) 刚用过膳,赵天恒就带着虞茴一行人越过湖边的一片小森林,来到一座祠堂。甫进到里面,眾人就见到一幅画像,其下方供奉着数十个神主,尽是穷奇门的列祖列宗。至于那幅画像,大概就是创派祖师了。只见其瞪着狰狞的双目,既粗又密的络腮鬍长满在炭黑的虎脸上。一身重装的战甲,以及手执的一把巨斧彷彿要让世间所有的魑魅退避三舍。但其另一隻手上却是托着一把琴,让人顿感违和。 赵天恒忽然跪下,叩了一个头,然后就点了一扎香,分给了徐先生和项籍他们,道:『你们两个今天前来修行,也算是我派的半个弟子了。』他转过身子,比一比那幅画像,接着道:『这位是我派的伏祖师爷,你们就先给祂上香行礼吧。』然后又对夏嬋道:『小姑娘,你也来上香,祈求祖师爷的保佑吧!』她点点头,跟在项籍和虞茴身后,对伏祖师爷下跪上香。 赵天恒见到,就兴奋的拍掌道:『好了!礼成!』似乎非常心急的想要教他们功夫。 项籍却疑惑道:『但是,我们也该对您们两位行拜师礼吧。』 『哎哟哟!别理这些繁文縟节了,我们去练功、去练功!!』说罢,就想拉着项籍的手,带他去演武场,却被徐先生阻止道:『等等!我们连规矩和修行的过程都还未交代清楚。』 『哦?还有特别的规矩?』项籍奇道。 徐先生笑了笑,对虞茴道:『虞姑娘,范老先生在信中提及过,你是一位方士。』 她听后随即回答道:『对呀。』 徐先生接着道:『那就是说,我要训练的人是你,而赵掌门训练的就是项将军。』 『哦?我们是分开修行的吗?』在虞茴心中,其实也没有什么男女之别的观念,自然也不介意跟男性一起修行。 『修行的内容不同,当然不能在一起了。』徐先生轻轻的捋一捋鬍子,然后接着说:『至于修行的方法呢,非常简单。只要你们能打赢我们,或者表现让我们满意,我们就会把你们各自需要的传给你们。』 虞茴眉头一皱,只想:『既然我都打赢了,还需要你们传我武功吗?』徐先生见她陷入沉思,就笑道:『你在担心,如果打赢了我,那学我的武功还有什么用?』 她见自己被人彻底看穿了,只觉万分羞愧。 徐先生四周看了一下,捡起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又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对虞茴问道:『虞姑娘,如果我用这把小刀戳向这块石头,会怎样?』 她答道:『这块石楞个硬,当然没得用。』 徐先生点头道:『没错!那照你这么说,这把小刀,要比石头弱。可是,如果你下一次的对手,是一个人呢?』 『哦?』 徐先生指一指赵天恒问道:『要是我以同样的力度,把这块石头推向他的肚子,或者以这把小刀捅过去,那又会有什么分别呢?』 虞茴顿悟道:『就是说,面对不同的对手,所需用到的招数也不同。』 徐先生满意的道:『先别论你打不打得赢我,就算你的武功真的比我高,也不代表能克制其他不同的敌人。』 虞茴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同时夏嬋忽然替她和项籍号一号脉,然后对虞茴指手画脚的做起手语。 她就对赵天恒他们道:『她说我们的身体状况尚算良好,可以准备跟两位师傅过招。』 『哈哈!那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来来来!!』他都未等虞茴说完就把项籍拉去演武场。 『赵、赵掌门...请您等等!』 『等不及了!等一下我肚子又饿了就糟了!』话语间,他们就来到演武场的入口,只见那里空无一人,大得足足可以容下过万人而不拥挤,四周的木架上亦放置了各款的轻重兵器。 赵天恒走近其中一个木架,细想了一会儿,就挑了一把五尺长的大刀,走到项籍面前,对他道:『你背上的,确实是一双好剑,那我也用不能随便挑兵器,以免有辱了欧冶子大师的威名。』 项籍好奇问道:『您知道我这对剑的由来?』 赵天恒笑道:『巨闕至尊、太阿威道,纯阳克敌;湛卢仁道、鱼肠勇绝,倚天胜邪。据说自大秦统一天下以来,这几柄散落于七国的名剑就被嬴政藏在阿房宫中。』 项籍笑道:『它们都只是我之前在咸阳宫中随意搜出来的。』 赵天恒反而更有兴趣的道:『据闻阿房宫的藏剑阁内,宝剑利刃多如繁星,但项将军就偏偏选中这两把,可见瑰宝乃上苍所赐,大任藉神明所降!』 项籍听后,并无表达出任何自满,只是淡淡的道:『难道掌门您的意思是,我这个霸道的妖邪,终有天会栽在一位替天行道的英雄手上?』 赵天恒便道:『非也非也!现在其他的几把宝剑都下落未明,若然是落入奸佞之手,那到时就得靠项将军宝剑出鞘,与之抗衡了。』 『呵呵!赵掌门言重!』项籍有礼的道,正打算微微作个揖,却察觉对方的内力流动有异,抬头一看,只见赵天恒的大刀以进入自己不够六尺的范围,迫使他马上施展轻身之法退避。 『鏗!』的一下,他的大刀重击地面,火花四溢。赵天恒就问到:『何以项将军不挥剑挡下我的刀呢?难道剧毒已经深入脏腑,让你难以运气?』 项籍心里有数,但却不理他,只是迅速拔出双剑还击,跃到半空,使出一记『金雁入海』,从天而降的直拿赵天恒的天灵盖。 『呵!破绽百出呢?』赵天恒笑了一声,随即挡下这招,又忽然发力。项籍只感自己的身躯顿时变得轻如鸿毛,彷彿是提线木偶般被赵天恒带动着,怎样也摆脱不了他。原来当他的大刀与项籍的太阿剑相碰时,一下发力的把项籍连剑带人的拽到地面。 项籍胸口着地,内脏受到重击而吐血。赵天恒却毫无怜悯之意,只道:『力气太差!』 项籍心有不甘,马上封穴,然后就舞剑袭来,使的是一招『夔雷剑』,只见双剑均被光晕所包围,彷彿融为一体,似剑又似盾,既攻亦守,却又带着电光火石之势,挥剑时发出的声响更彷彿雷吼,似要撕裂大气。 赵天恒下意识地捂着左耳,同时心里一惊,暗道:『妈的!速度太快!』于是就知这下只能强行档下而来不及闪避。 只见他轻轻一挥刀,『咻!』的一声从地面洒出大量碎石灰尘,引得项籍只好放弃攻势,护着眼睛的把尖锐的碎石挡开。谁知赵天恒这下只是虚击,眨眼间已经伸出利刃攻向项籍的大腿,准备要把其废掉。 『赵掌门!好狠的招!』他大喝了一句,使出怪步左闪右插的扭到赵天恒身后,使了记『蝶鱷刃』,双剑急速收起来,同时砍向赵天恒的颈动脉。 『你每一下都是杀着的。说狠,我甘拜下风!』说罢,赵天恒只是微微一下低头,并且反手握刀。项籍只觉刚才的攻势全然落空,反而对方的刀锋已准备没入自己的肚腹。 他心里只道:『幸好他出这招放慢了速度,否则我早以肠穿肚烂!』于是默默感谢对方手下留情后就一下后空翻闪避开,最后更不偏不倚的落在大刀的刀面上。 但这却正中了赵天恒的下怀,只见他又是一下发力的把项籍的身躯甩出去。项籍『啊!』的惊叫一声,只见自己不住的往一条大木桩飞过去,只怕自己的头颅都要被撞扁,连忙以体积较大的巨闕插往地面,想把飞脱开去的身子固定起来。谁知衝力实在太猛,他在距离大木桩不够两尺的范围方能停下。 他拔出巨闕看一看,只见剑身依然锋利,带着赤光的罡气让他手心一暖。远处的赵天恒一见,只想:『欧冶子大师的杰作果然不容忽视!要不是他现在内力全失,吃亏的一定是我。』于是趁他还未反应过来,就施以偷袭。 『好!试试这下又如何?』 项籍全无内力,自问没信心挡下突如其来的这一击,又是一下扭动全身闪避开去。但原来他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那条大木桩。只听『啪啦!』一声,桩柱已粉碎成飞散的木刺,直飞往项籍的双眸。 『妈的王八臭龟蛋!』项籍大骂脏话。剎那间,飞针以靠近眼球。 『如果这下都躲不开,那怎样为你师父和同门报仇?怎样敌得过天一道那帮渣滓?』赵天恒心里也替他着急,但忽见项籍突然扔开太阿剑,手心发出数下亮光,接着木刺就『咚咚咚』的被全数打落。 赵天恒想了想,便笑道:『想不到,原来项将军平日都于黑白两道之间游走。』 项籍刚站稳住脚,听到他这番话,就回应道:『赵掌门果然通晓天下事!』 『你刚用的,是江南应龙帮的铁蒺藜吧?』赵天恒问道。 项籍于是笑道:『请您放心,这种暗器虽然狠辣,但没毒的。』都未说完,就从手心飞出五颗,使得赵天恒马上挥刀防御。这铁蒺藜的表面的尖刺上共有四枚之多,因此即便被击落,仍有刺进血肉的危险,让赵天恒的左小腿不慎被刺中。 『果然自古兵不厌诈!』他忍着剧痛把铁蒺藜拔出,随即一道血流『撒!』的一声喷出,他就封住穴道以止血。『那,我再来了!』项籍就以巨闕剑拦腰砍过去。 『呵呵!可惜,这下太普通了。』赵天恒忽然脱去上衣,以一张大肚皮接剑。他正想运起铁山靠的内劲,防御攻势同时把项籍一下弹飞。但见他脸色忽然一沉的,彷彿知道自己遭到暗算般。相反项籍却是喜上眉梢的,以巨剑一直刺过来。 『混蛋!你下毒?』他边骂边以身法闪避。 项籍听后反驳道:『我都说过这铁蒺藜没有毒。只不过,我涂了一种东西在上面,对您或者穷奇门的弟子来说,可能就与剧毒无异了。』 赵天恒顿悟,猜出他涂的是什么,正是与他所习的内功相抗衡的『酒』。 他就不屑的道:『好小子!不错的毒计!』 『哼哼!现在您我都全无内力,这样很公平。』他狡猾的笑道。 『暗器手法纯熟,你师父泉下有知定必也会安慰。但其他的武艺,仍有可琢磨之处!』说罢,他就突然消失于项籍面前,让他一时失措,当再意识过来时,就见赵天恒已从自己胯下攻上来。 项籍用力抵挡,之后又是给他从眼前消失,并从四方八面突袭。他那犹如轻烟清风的身法不亚于他的师父上官傲。 这下他在背后突然消失,就无故从天上落下,被项籍挥剑一驱,又在距离自己十数尺远的大树顶出现。 『比师父的八卦步法还要快!』项籍只觉比起刚才硬桥硬马的稳重功夫,现在内力全失的赵天恒更加可怕。 第四十三章-两场比试 (二) 虞茴和夏嬋跟着徐先生登上山路,来到了一所位于穷奇山腰的屋子,四周渺无人烟且满是雀鸟的啼鸣,或是淙淙的流水,均让人心旷神怡。 推开木门,只见里面没有任何桌子,地面亦铺上了竹蓆,让两人看得出奇,只想为何这个老头无论衣着打扮还是练功房的设计都如此特别。 这时徐先生径自走了进去,在一根柱子的旁边捡起了一把桃木剑,走近虞茴道:『听说你之前丢了武器,这,就算是见面礼吧!希望你用得着。』 她捧着桃木剑,连忙向徐先生道谢,心里一喜的只想自己这次失而復得,实在福缘不浅。 『那好了,既然这武器都是你惯用的,那我不用再作无谓的说明和介绍吧?』 『当然不需要,您儘管出招便行,嫑留情哦。』虞茴兴奋的笑道。 『好!那么有请夏嬋姑娘先到门外回避一下,免得我们比剑时会伤及你。』他有礼的比一比木门的方向。 夏嬋只好点点头,又拉拉虞茴的衣袖,劝她小心,就静静的坐在门扉之间,观看二人的比试。 虞茴握紧桃木剑,扎起马步,摆出架势迎战,却见徐先生走到距离自己约十尺远,刀刃一直套在腰间的鞘内而未有拔出。 她忽然一怔,只想起项籍对自己提及过四爷姚元和的快剑架式,与徐先生的似乎极为相似。她的手微微发抖,只想着自己要面对一个如此可怕的对手,会否输得一败涂地,却没发现徐先生已经极速奔至自己跟前,行云流水的拔出利刃。从下而上的砍过去。 『糟了!』她马上以桃木剑防御,却只听剑身不住发出『喀喇喀喇』的声音。『难道血煞咒失效了?』她不知道,只觉他这样忽然拔刀使得威力大增。 『可恶,撑不住了!』虞茴深知不妙,只好展开八卦步法,不住地往后退。但徐先生却是使着快刀杀至,两把兵刃交缠一起,又瞬间分离。离合之间,火星四溅,照亮虞茴乌溜溜的眸子。 退了十馀步,虞茴又即刻闪至徐先生的右侧,见他挥刀而至又退了数步,随即扭至左方,彷彿一道惑人心智的魅影,使得徐先生一时间也不敢乱攻。 『哼哼!是机会了!』虞茴就知道现在是出掌的好时机,就运起太素五神掌的功力。 徐先生甫感觉到对方内力的变化,不作多想,知道只能攻击,挥刀砍往后方。 刀锋与掌风相碰撞,使得二人各自后退数步。但徐先生率先出击,又是把刀纳进鞘内,狂奔而至。 虞茴立即往前推掌,却见徐先生轻轻的一拔刀,拼出的内气就瞬间被粉碎,刀刃又再次临到自己的跟前。 『切!还是不够快!』虞茴别无他法,只能再次使出八卦步法配合太素五神掌的攻势。可是徐先生的反应实在快得离谱,无论她从何方位进攻也是被其封杀,后来到他反攻了,她就双掌往下一推,引起爆风的只想把他摔个重伤。 可他只需轻轻的翻个筋斗,就已完美的躲开,继续使出那奇特的拔刀攻势,左肩、右耳、鼻樑、小腹,甚至喉咙,统统砍过去。 虞茴只见桃木剑上充满花纹,明显快要撑不住对方的攻击,有折断的危险,心急如焚。 『五神掌速度及不上他的拔刀术,而且他是人,符咒和暖玉笛对他没用。到底有啥子办法?』她苦恼的不住抓头。 『虞姑娘!换我们来!』 『咦?』虞茴忽听一把老人的声音传至耳边。 『把我们依附在剑身!』数十把声音同时传至。她就想起,是那群孤魂野鬼正在提点她。她嘴角一扬,双手握住剑柄,默默念了句咒语。 徐先生并未察觉,只是继续把收进鞘的宝刀拔出,直刺往虞茴的胸口,突见... 『怦怦』的数声,青光闪耀,剑身凝结起层层玄冰,映照出虞茴一张雪白无暇的俏脸。 透过把鬼魂的阴气灌注到剑身,使得每一击都带有寒冰的威力,与暖玉笛的效果刚刚相反,虞茴取名曰『寒玉剑』。 徐先生的宝刀与之相碰,『鏗』的清脆作响,同时惊见自己的刀身逐渐被冰雪所覆盖、蚕食。 『呵呵!不敢再放肆了吧?』她心里暗喜,同时乘胜追击,不给予徐先生有闪避的机会,一下就拿向他持刀的右臂。 『呃!』他闷哼一声,只觉右臂被刺中后突然麻痺,连丝毫的痛楚也感受不到,但鲜血却是不住流出。 他退至墙角,正想纳刀还击,但那如行云流水的动作已全然被寒气所抹杀,而且他每动一下,体内刺骨的寒气就窜得快一点,让他浑身疼痛无比,受尽折磨。 『好!再来!』虞茴只想原来他只会一招,但自己却起码有五招掌法和三招轻功傍身,要打赢他简直绰绰有馀,一下使出八卦怪步闪至徐先生的身后,手腕一翻,运气推掌。 徐先生只觉自己彷彿命悬一线,情急之下竟然把刀交往左手,反手往后一刺。只听『崇』的一声,两人又再次打成平手,后退而拉开距离。 『哦!反应不错!』虞茴心里暗自讚赏,连夏嬋也禁不住连连鼓掌,却见虞茴打了个眼色,示意自己马上再退后多些,使得徐先生诧异,只想难道她还有威力更大的招式未出。 只见她一下跃至半空,把剑尖指往地面。徐先生感到不妥,正想要回避,却因身中寒气而不利于行,眼睁睁的看着寒玉剑狠狠插在地上,爆发出带着霹靂与骤雪的龙捲,一下子把屋顶轰破,同时把徐先生整个人捲起,暴雪黏满他的全身。 至于夏嬋,幸得虞茴提示其早作回避,逃到屋外的一棵大树后,否则也可能被殃及。但见她浑身发冷的瑟缩于树底,就足见虞茴这招的破坏力与波及范围。 这时虞茴到处张望,想要在逐步蔓延的冻土里找出徐先生的身影,却是丝毫不见。 她四周漫步,经过万重堆雪,还差点滑倒在地,但仍不见他的影踪,只想:『难道他整个人都被冻成冰条?』但她想都没想完,就觉背脊一寒,却不是冰雪的寒冷,而是人在生命受威胁时所產生的自然反应。 回首一看,惊见一张利刃从雪堆里爆飞出来,险些割在虞茴的肩膀上。她施展步法后退十馀步,稳下阵脚来,只见徐先生不住的扭动手腕,刀刃就随着他的动作而从左下至右上、右下至左上的『叉』字形挥舞,但整条被冻僵的手臂却是丝毫不作动弹。 『这狗娘养的臭老头又想搞啥子花样?』虞茴不解道,同时伸出寒玉剑突刺他两肺间的要害。 谁知他不断的挥舞着刀,使得寒玉剑被一下格挡开,同时刀身彷彿化作一道模糊的白影,瀰漫至虞茴的身旁,把她重重包围。 她只觉双耳被连绵的金属声弄得阵痛,而手上的寒玉剑亦不住的被他『叉』字形的攻势砍得差点儿断裂。 徐先生的这招名曰『犀牛望月』,取犀牛之角把其视线局部遮蔽,让月亮在其眼中看起来总是弯弯曲曲之意,每刀都是犹如弯月锐利的轨跡,银亮的刀身更如月光一般把敌人的每招每式映照出来,让其毫无隐藏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动作被识透、破解。 『嗯嗯嗯!!』夏嬋在远处看见,为虞茴担忧的喘息起来。 威力惊人的刀招轻易划破地板上厚厚的冰块,即将攻破防线,把虞茴迫入穷巷,让她得知自己的所有武功都派不上用场。 『慢着!『我的』武功用不着?』姜石永远不变的一张苦瓜脸忽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回想起自己与他分别前的一场比试,记得起他当时的一个动作。 猛烈的刀锋一下把寒玉剑弹飞,马上就要割向她的胸膛。徐先生只想:『算了吧!这次的训练到此为止,下次再让她跟我打过。』但正想收刀时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收不回刀身,彷彿对方以徒手把利刃接着一般。 但当他定睛一看,却见刀锋深深的被虞茴右脚的草鞋鞋底卡住了,同时身躯往后仰,双臂笔直的伸出作平衡,整个人的姿势呈十字形。 『呵呵!幸好今天穿了这双又厚又臭的草鞋,而不是您们平日穿的那种,又薄又不保护的皮鞋!』 说罢,就一下发力把徐先生连人带刀震开,然后纵身而出,捡回寒玉剑。 可徐先生却没有因此而动摇,反而闭唇一笑,把手上的刀打横,同时咬破左手一根指头,把流出的血抹擦在刀身,让虞茴想起:『血煞咒!』但见他的刀身竟渐渐变长,足足十尺有多,刀柄亦不住变粗。 『我好歹也是个法师,就用跟你对等的方式会会你!』他笑道,接着高举大刀猛地砍过来。 她本能的以寒玉剑抵挡,却连人带剑的被打飞近百步之远,撞破一堵石壁而倒地,咳嗽、吐血。 『呵呵!找到剑的弱点了。』他捋鬚而笑,然后就猛衝过来,继续以大刀横砍,虞茴一避,身后的数棵大树就被活活砍断一半。 『该死的!居然用起这种霸道的武功来!』她不断抱怨,同时以八卦步法于林中穿梭。 『小姑娘!你只是逃走而不打赢我可不行喔。』他紧追在身后,同时以大刀把沿途上阻挡着的大树全部砍断,若从山顶观望,彷彿绿海遭墨汁所染,逐渐褪成黑漆一片。 『这下又如何?』虞茴放弃逃??逸,反手握剑的用力插在地上,再次爆发出冰龙捲,为逐渐染出去的墨海画出皑皑的一笔。 却见大刀把玄冰统统切成雪块,冷冰冰的溅在虞茴身上,让她好胜的心突遭冷却,失意的跌在地上。 『认输吧!你的冰剑砍不赢我的刀。』徐先生摆出一副严师的模样说道,同时放低高举的右臂,大刀的尖峰与虞茴形成水平线。 她不屑的『呿!』了一声,惹得徐先生心生可怜,正想跟过去把看似不忿气她扶起,谁知... 『鏗!!』足以刺破耳膜的金属声,,大刀断成一半。 如珠的冷汗从徐先生的太阳穴滴下。 虞茴冷笑一声:『太早对敌人放下戒心,也是导致失败的原因!』 被吓一跳的徐先生,视线不能离开虞茴左手上拿着的一张集力符。 第四十四章-东瀛快刀 微微的灯火照亮昏暗的房间,显出夏嬋红润如胭的娇腮,绑在双辫上的数支金釵如明星闪耀。她把数枚银针放在火上烧,然后再在虞茴的穴位上施针。 施针期间,又为她号脉,之后便用笔在丝帛上写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字,递给徐先生。 只见他一边捋鬍子,一边呵呵的笑着,又对虞茴道:『可以了!现在我会去吩咐下人弄菜,在晚饭弄好之前,你就继续练习犀牛望月吧。』 她无奈的摇摇头,又是拔出寒玉剑,插在地上以佈出雪阵,然后就以使出犀牛望月的剑招,『叉』字形的不断挥砍积雪。 其实她今早已经练了近三个时辰,但徐先生还是不满意,一时嫌招式不够纯熟,一时嫌威力不够强,让她早生弃念。 『喂!又忘了我的话了吗?挥剑三次就轻轻吸一口气、七次吐一口、十次就深呼吸一下。为什么你总是记不住?』 虞茴终于忍不住,怒道:『妈的破招烂招!又闷又累的,我不练了!!』 徐先生却不生气,只是叹气道:『我都说过,这招式的每一剑之间都有着截然不同的呼吸方法,怎会闷?而且你觉得累是正常的。你越累,等你晚上睡觉时就睡得越好,身体康復的更快。』 其实她都听项籍提及过,穷奇门的武学最重视吐纳和睡觉的法门,反而武功招数都是重复又重复的,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招式可言,只想:『这老头教我的起码都有融入他自己的特殊刀法,但那个胖子却真的无招无式,肯定要让大块头活受罪了!』她持续练了一刻鐘左右,弟子就把饭菜端来了。只见夏嬋和徐先生吃的都是烤肉蒸鱼,但自己的却只是碗不知名的稀粥。 徐先生见她只是用汤匙把粥不断搅拌而不吃,就道:『这碗豆粥最有利于你康復的,还不吃?』 虞茴『咕!』的一声道:『我自己也懂得饮食之道,不用你们的人煮了吧。又臭又稀的,让我咋个吃下肚子?!』 徐先生听后想了想,哼哼笑道:『那你熟悉曼陀罗花的毒性吗?』 『不熟...』 『那你知道那些毒会伤害你的那个脏腑吗?』 『不晓得...』 『不就是嘛!最重要的是,你不会号脉施针,但幸好你这位好姐妹懂,她又熟悉你的身体状况,所以我才根据她的描述去定出适合的菜单。』 『...』 夏嬋见她捏着鼻子,痛苦万分的吃粥,就对徐先生做了些简单的手语,表示自己愿意跟她一同吃豆粥,但却遭反对,只听他徐徐道:『你们俩体质不同,不可以随便乱吃,否则后果堪虞,不信你问问虞姑娘。』 她只是微微挥手,示意夏嬋不用了,然后就把整碗粥一下倒入喉咙,猛地吐舌头叫苦。 用膳过后,徐先生又让她在睡觉前练习一会儿拔刀术,并对她道:『本来对于一般弟子,我只会要求他们以刀风震断一棵树,但以你那把冰剑的威力,至少要震断三棵才算及格。』 虞茴只想这对她来讲似乎比较简单,起码不用记下那些绕口的呼吸口诀,于是就把寒玉剑收进腰间的鞘内,一下用力抽出,眾人只听一声凤鸣响彻山头,乍现的寒光犹如细丝,没入树干,让它应声断裂、倒塌,但两旁的两棵大树却丝毫不动。 徐先生摇头道:『不行,说好要震断三棵的。』 虞茴一向以自己的武功威力过人而自豪,被他这样批评下,甚是着急的继续修炼。 从戌时至子时,她已经砍断了过百颗大树,但仍是达不到徐先生所说要同时弄断三棵的要求,让她盛怒的把寒玉剑扔在地上,然后又随即轻轻拿起,不住对附在里面的鬼魂道歉。 徐先生见她这般,就道:『虞姑娘,你有听过乌获的故事吗?』 虞茴眉头一皱,道:『这人可是百馀年前的一位勇士,在秦国很有名的。』 徐先生就接着道:『有一次,这名大力士打算拉动一头牛,于是不断扯牠的尾巴,但牠死也不肯动,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从小是个放牛娃,自然深知牧牛之道,就说:『要一头牛愿意跟你走,必须要顺着牠行走的方向拉才对,哪儿有人会楞个笨,居然倒行逆施?』 徐先生点点头道:『没错。要是我们逆着某人或者某事物的天性而行,无论做什么也是徒劳。所以,你练习拔刀术的方法得改一改。』 『哦?』 『犀牛望月所锻炼的是呼吸和睡觉的法门,当然不可以不练,但拔刀术呢,你就先放下几天。』说罢,他就到屋里拿出一把九尺长的大刀,递给虞茴让她差点因重量而接不住,但徐先生却没有任何不满,反而笑道:『你的力气蛮不错的!要是一般人,可能接也接不住。』 虞茴仔细看了看大刀,奇道:『你要我用这把大刀来练拔刀术吗?』 只见他摇头道:『拔刀术讲求的是速度要够快,趁着敌人毫无准备下把他一刀毙命。但刚才从你的练习过程可见,你的臂力还略为不够强,起码要增强三倍才行。』 『所以,你想针对我的弱点去训练我?』虞茴猜出他的意图,然后就听他淡淡了说了句:『引棬而牛恣所以之,既然你是一头蛮牛,我也只能随机应变,把训练的先后次序调换一下。』 『哦?』 『一般人吶,总是会从轻兵器学起,然后我再逐渐增加兵器的重量。只因我想让他们先把基础打好,学好拔刀的技巧,把轻刀法练至一定火候。但似乎对你来说,力气越大,技巧才会随之而提升。这也许,就是属于你自己的个人武学之道,世间上无人能仿。』 听他这样说,虞茴也只好尝试跟着做。 接下来的几天,她也按着徐先生所教的在雪阵上挥舞大刀。 大刀术的招式不多,技巧不高,但由于体积庞大,所以无论招式如何破绽百出,都彷彿可以击中任何目标一般。 虞茴只想:『这些招数简直就是穷奇门武学要诀和快刀术的糅合,集两家之大成!』 一旁,徐先生不断念着大刀术的口诀和窍门:『刀挑肋旁、横砍胸腔、收!再刺喉咙...若然落空,随即回防、双腿一跃、气运刀尖、砍左!右!刺股、下阴!』只觉刀影遍布四周,攻防合一,不容敌人有一分侵犯的机会。 『速度还未够快,再练!』徐先生命令道。 又过了好几个时辰,她开始习惯了大刀的重量,纵然挥舞时的速度及不上寒玉剑,但亦比初初习得时快了好几倍,同时连增至两尺厚的一大块积雪都能一刀砍得粉碎,威力无比。 如是者,她早上练大刀,中午吃豆粥,晚上练犀牛望月,身体状况愈好,一直过了三天。 这天,徐先生终于安心让她练习拔刀术,还教她:『拔刀时,记住我教你的运气方法,以及挥舞大刀的气劲,把眼前的三棵树一下震断!』她照做,又是一声刺耳的尖鸣,就见两颗大树徐徐断掉,但剩下的一棵只是猛烈摇晃了一会儿。 『妈的!』她气得用力踩地,握紧寒玉剑的剑柄,但见徐先生鼓掌讚赏,道:『大有进步!相信等一下吃完中午饭后,表现更好。』 果然吃过豆粥后,身体饱足,午睡过后,体力充沛,臂力提升至极限。 夕阳西斜,无际的树海于地上印下斑斑的影跡。 轻抚刀柄,气劲沿刀锋扇形而出,刀影如针,把三棵大树缝纫起来。 但见它们都没有倒下,使得夏嬋一阵担忧,却见徐先生哈哈的笑着。她再仔细看,原来虞茴刚好把三棵树干中间约两寸的一小段整整削去,上半截的大树就刚刚好往下嵌,使得外人根本看不出其有被斩断的痕跡。 『恭喜虞姑娘习得神功!老朽佩服不已!』徐先生举起拇指大讚道。 『哦?』 『能把我所创的这套拔刀法练至这个地步,我自问也未必能做到,果真是青出于蓝呢。』徐先生说出了一番让在场的弟子和夏嬋均讶异万分的话。 徐先生对夏嬋打了个眼色,她就为虞茴再次号脉,然后喜上眉梢的点着头,又对虞茴做起手语。 她一见,就对徐先生道:『小嬋说我的脉象恢復平稳,将不会有毒发之虞了。』 徐先生就对弟子吩咐了几声,然后对虞茴道:『太好了!那么现在,我可以安心让你吃顿好的!』 过了不久,就有数名弟子端来几碟小菜和一壶酒,徐先生一见,就不满道:『说了多少遍!虞姑娘不喝酒的。』但她却挥挥手,对被骂的弟子们道:『留下就行了,我要!』 『哦?』徐先生和夏嬋都为之出奇,只听她道:『大块头中毒比我深,而且这几天都没有小嬋你为他推拿,肯定不好受,我就拿去给他当是奖励吧。』 徐先生却道:『但我也不清楚他的修行完成了没有哦。』 『咋会未完?他身为一军之帅,武功会差得过我这一介民女吗?』说罢,她就开始吃饭,饿鬼投胎似的吞嚥着鲜鱼肥肉。吃完了,就拿着酒走往下山的阶梯,途径湖泊和香木屋,来到演武场,却万万没想到接下来的画面是如此骇人。 第四十五章-树海迷雾(一) 腥臭的鲜血流遍脸庞,那人浑身抽搐的不住呻吟。 虞茴一怔,手中的酒瓶『砰』的一声摔破在地上,视线不能离开那躺在地上的『血人』,其一双锐利如刃的朗目及翼眉让她知道,那人就是项籍。 她双手微颤,一下疾速的跑过来,晃动了项籍的身子几下,结巴的道:『咋...是咋个样子了、你...你输了?不、不会的...你嫑闹了...』她的安慰完全无法让项籍停止抽搐。 她恍惚的逐渐把视线转向站在旁边的赵天恒,只觉他身如巨山,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盯着躺在地上项籍,似乎毫无怜悯之情。 『这...这胖子把大块头打成这样?』虞茴的脑海中爆发出各种可能性及画面,同时只感到眼前的赵天恒与自己过往所认识的根本判若两人。 大气的水分彷彿要于赵天恒冰冷的肌肤上凝结,只听他徐徐的道:『可惜可惜!』 『...?』虞茴不解,只懂呆坐在地,同时听到项籍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就不住的抚拍他的手臂及胸口。 赵天恒又再开口道:『本来,我与项将军都平分秋色,一直打了三天,仍未能分出胜负...』 虞茴惊愕,只想赵天恒现在声如洪鐘,琉璃似的双目映着馀辉,根本不像是持续比武了三天的模样。 『...项将军他,碍于身中剧毒的缘故而不能运功,以至这几天来一直无法打赢我。到了刚才,他居然拼死的试图把内力逼出穴道,结果...』他叹气摇头,彷彿项籍做了些鲁莽得损害己身的行径。 『结果他,就变成这样?』虞茴背心一寒。 『...结果,他尝试排出剧毒时,居然弄巧反拙,不慎让其侵入全身经脉,导致中毒愈深。他这样以自己的身子做赌注,牺牲也太大了...!』 虞茴都已经没兴趣听他的解释了,只是以右手两指不断在项籍的胸口上用力戳,试图点他的穴道,减轻其痛苦,却久久不能成功。 『妈的!到底在哪儿?!!』 『啊!!!呃呃呃...』他的嘴角开始流出血沫,让虞茴的心更急了,但在乱点一通期间,忽听『啪』的一声,项籍的身子就慢慢平静下来,原来赵天恒不忍见她如此,就出手帮忙,封起他腰间的一个穴道以让他止痛。 『...感谢赵掌门...』虞茴淡淡的说了句,然后就听他回应道:『我都还未救他,你就谢我了?』 『咦?』虞茴一听项籍这次有救了,凤眼立时一瞪,又见项籍轻轻的作了个揖道谢。 『虽然我说过,他必须要有让我满意的表现,我才肯传他武功和解毒的法门。可他现在这样,加上我之前又的确没有正式打赢过他,所以他的表现孰好孰差,还可以斟酌。那么我教他,也不算破坏了规矩!』 项籍这时忽然笑着说了句:『嘻嘻...那么这算是对我的特别待遇吧!咳咳...』 虞茴却皱眉道:『现在你还开玩笑?!!』 赵天恒倏忽蹲下肥肿难分的身躯,对两人道:『但是我先告诉你们,学的过程艰辛漫长,我不保证他一定承受得了!』 『如果学了以后,可以跟赵掌门您看齐,我欣然接受。』他这话完全没有惹怒赵天恒,反而引得他哈哈的大笑几声。 项籍又忽然轻佻的对虞茴说:『你都听...咳咳!赵掌门说了,他教我武功的过程很长,你先回去军营吧,否则那帮老鬼又要投诉没好吃的。我回去以后,可能命都没了!』 虞茴无言以对,只道他对着自己总是那么不正经的。 但对于项籍来说,却只是不想让心上人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既守住了自己的自尊,亦免却了她多馀的担忧。 第四十五章-树海迷雾(二) 氤氳如纱,笼罩春景,让骑在马上的两姐妹难以辨别方向,于林中兜兜转转了半个时辰。 期间,虞茴不住对夏嬋抱怨着:『都不知道那个臭胖子靠不靠得住的!』弄得她心里暗自叫苦,却是有口难言。 她们靠着夕阳的微光,依稀探出离开丛林的路径。『哇!』忽听虞茴喊了一声,伸出笔直的食指指往身后一棵树,使得夏嬋摸不着头脑,只听她道:『七上八下九不活!』夏嬋就更加迷惘了,轻轻抓了抓头皮,弄得发上的金釵『玲玲』的作响。 只见虞茴猛地拍着胸脯道:『吓死我!吓死我了!幸好刚才老马失蹄,跌一跌,才救了我们一命!否则我们都差点儿要被毒死了。』 『嗯?』夏嬋并不熟悉药理,自然听不懂。 她见夏嬋一脸疑惑的,就解释道:『那棵树可是见血封喉!书卷上记载过,说这种毒树在中原的南方很常见,所谓『七上八下九不活』就是说这种毒中了以后,往上走七步路以内必定毙命,往下走八步或者平路走九步亦然。』她说着,吓得夏嬋也拍着心口安抚自己,但又随即笑了笑,对虞茴做起手语,表示徐先生刚刚才传了她逼毒的法门,不需要害怕。 这让她猛然想起:『难道项籍中的毒比见血封喉更厉害?所以才要花费那胖子那么多功夫?』 同时又对夏嬋道:『你这也提醒我了,多亏那个老头闹了我们好几天,我带来的硃砂都快用尽了。』她忽然贼笑几声,使得夏嬋轻易猜出她的意图。 『嗯!小嬋帮帮我!!』她晃了几晃夏嬋的右臂,见她微微点头,就紧搂着她道谢。 只见她下了马,到处留意地面,又不时执起一撮泥土嗅了几嗅。过了一刻鐘左右,她就『嗯!』的几声示意虞茴过来。 她眉头一展,跑过来蹲下身,低头往地上细看,只见数颗丹红色的硃砂碎石就在地上,正是刚才夏嬋掘出来的。 『呵呵!果然有你的!倘若当日你爹让你到冶炼厂或者矿场帮忙,一定赚大钱。』说罢,就跟她一同用树枝挖掘,得到了大量硃砂石,就把它们磨成粉末,并且配合其他素材製作成各种符咒。 可忙碌了近半个时辰,她们都累得满头大汗,当中一半基于体力或发力的消耗,一半却基于四周湿闷的天气。 『哎哟!我就最讨厌春天!雾大得让人视野模糊,衣服沾了一身汗之后又乾不了。』虞茴抱怨道,却忽听『轰隆』的一声,只见雷雨忽至。 『嗯?』虞茴对此一阵疑惑,只想现在明明只是初春,啟蛰也未过,何以会突然雷雨交加?她显然已经忘了之前于龙踞山上过的一夜。 两姐妹赶紧找了个山洞,连忙衝进去,否则不被雷劈死都要被雨淋得着凉了。她们在洞里找了些枯枝,生了个火,就把外衣脱下来烘乾。 『妈的老天爷!忽然下了场狗屎雨,想闹啥子?』虞茴生气地把刚捡起的一块小石头一下扔到洞的深处。 『哦?』她们俩现在正处于洞穴的中央,距离洞的另一端大概有数十尺,虞茴却一阵纳闷,只因那块石头被扔出去以后,完全没发出碰到尽头的声音。『奇怪奇怪!』 夏嬋不明所以,她就解释道:『小嬋,你可记得,我们??刚才在洞里到处找枯枝?』她听后点点头,虞茴就接着道:『但明明这个洞也不是太大,为啥子那块石头扔进去之后却没得发出回音呢?』她听后『哦!』的一声。 『这个山洞有古怪。小嬋,我们去找出答案!』然后她就牵着夏嬋的手跑到山洞的更深处。 倏然,『呀呀!』的数声低鸣传进两姐妹的耳腔,似乎是某种鸟类的叫声,却又带着诡异的回音,彷彿声音自远处经过一大片山谷传来。 『誒!小嬋,你记得不,我们身处的这片丛林附近,可有峡谷?』她听后托着腮想了想,轻轻摇头。 同时,一道奇怪的光芒忽从前头闪耀出,惹得两姐妹只想上前探个究竟。她们继续走了数十步,只觉四周满佈一阵呛鼻的味道,一看地上,只见一大坨半液体状的蝙蝠屎,使得虞茴猛地咳嗽吐舌。 过了不久,又听夏嬋『啊!』的一声,直指着虞茴身后并把她推开。原来那里有个蝎子巢,正爬出几头似乎想要保护幼虫的大毒蝎。这一切都让虞茴不禁皱眉,『咕!』的一声道:『这里乌烟瘴气的,简直是毒虫鼠辈的温床,还有那几声奇怪的鸟鸣,到底是啥子情况呢?』说罢,那阵鸟鸣又再次传来,使得她们鼓起勇气,缓缓步出山洞。 谁知,一出山洞,只见朗日高掛青空,彷彿时间倒退了一般,而且周围没有翠绿的树海,反而是褐黄的石山,险要的峭壁。 她们正位于一座石山的山腰,前方还有好几条连接到其他山峰的吊桥,而一幅又一幅的峭壁,就有狭窄得只能让一人走过的栈道架在上面。 虞茴惊讶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只是不住的道:『这里是啥子地方?』 但她都没时间深究了,只因那阵怪鸟的啼鸣又再次传来,而其亦露出刚才一直藏在石山后的真面目。 『怪物!小嬋快逃!』只见一头约有数丈高,头顶长着大肉瘤,不合比例的双眼细得叫人心寒,且浑身长满人脸的灰鸟正从石山背后爬出,然后一下飞至半空,展开一双各长两丈多的翅膀。 虞茴只觉这怪鸟的形像她是见过的,却没太深的印象,只是心想:『看来那场雷雨是这魔障引起。』 但她已没空间理会牠是什么,只是作势要拔出寒玉剑抗敌。 『呀呀!』大鸟忽然猛地拍翼,身子一下往后缩,嘴里吐出一大口绿色的浓稠粘液,直往虞茴飞喷过来。 『糟了!』她正想停下攻击作出回避,无奈动作还是不够快,被粘液粘着全身,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那怪鸟亢奋的叫了几声,正想飞近来吞噬猎物。夏嬋一见,就拿着十馀枚银针,一次过扔向牠颈部的大动脉,但见牠不但没有受创,反而注视着自己,张大嘴巴的从喉咙里发出阵阵热气及赤红的怪光。 『...跑,快跑!』虞茴的话都未讲完,怪鸟已经吐出好几个大火球,一些碰撞在栈道上发生爆炸,一些则往夏嬋娇小玲瓏的身躯飞过去。她甫看见,就立即反方向的逃走,却仍不慎被火星溅到,就马上在地上滚动以弄熄火种。 突然『轰』的一声,就见怪鸟已经降落在地,伸出长长的脖子想要咬向夏嬋。但脑筋灵活的她随即想出办法,只见她一下抓住牠头顶上的大肉瘤,一下跃身就爬上牠的头颅。 『好!』虞茴轻声叫好,只想夏嬋居然单凭她平日传的口诀就学懂了她自己也练不好的轻身之法。 她爬上怪鸟的头上后,只觉自己双手沾满了血,『噁!』的一声,就握紧拳头,往牠额旁的听宫穴打过去。 怪鸟却是不痛不痒的展翅高飞,到处翱翔的弄得夏嬋呕吐大作。虞茴一见,心里只是不忿的道:『该死的!现在啥子都做不了!』 再看大鸟,牠已经飞往近千尺的高空,使得夏嬋不敢再刺激牠,只能强忍着呕吐感,闭上眼的对上天默祷,希望牠能返回地面。 『这怪物比姑获婆更厉害,更难缠!』她心里暗暗叫苦。忽然,大鸟『呀!』的一声,大幅摆动脖子,使得夏嬋失去平衡,从牠的头顶往下跌下去。 『小嬋!』虞茴一见,几乎吓得昏倒过去,回过神了,想起刚才夏嬋为自己採集了大量硃砂,喜上眉梢,随即唤出犬神,以近来增强不少的法力让其製做出一道火红色的铁壁把她的身躯接住,同时心里默默感恩。 那大鸟见夏嬋仍存活,毫不留情的猛地吐出大火球,幸好得犬神以铁壁阻挡,否则其早已命丧黄泉。但数颗掉往地面的引发巨大爆炸,方圆约十数里内的大量吊桥和栈道毁于一旦。 见此,大鸟又以庞大的身躯往夏嬋猛衝过来。虞茴就对犬神道:『帮我传话!』 这时夏嬋忽听犬神那把猥琐不正经的声音:『哑姑娘,楚王好细腰!』她就立即气运丹田,瞬间身轻如燕,彷彿仙女的飞舞半空,一身白纱于日光下化作胜雪的天衣,衬託其艷如嬋娟的顏色,红润如霞的娇腮。 剎那间,她已落在怪鸟的背部。她抓紧数根羽毛以固定身躯,同时不断以拳头打往牠背脊的数个要穴。 『咦?!她要干啥子?』虞茴一下惊诧,只怕若怪鸟忽然浑身麻痺,岂不是会从天而降,连带夏嬋摔个粉身碎骨,正想让犬神传话阻止夏嬋时,却见怪鸟已经逐渐放缓飞行的速度,不断的拍翼飞回地面。 原来夏嬋刚不断重击怪鸟背心的穴道已让牠亢奋的情绪平静下来,杀意渐减。可当牠即将降落时,又无故张大嘴巴,让夏嬋心知不妙。 两姐妹和犬神只听一声巨吼从怪鸟的喉头传出,撼动他们仨的耳膜,直衝大脑神经而导致崩溃。 过了不久,犬神就灰飞烟灭,两姐妹也受不住巨响而昏厥过去。 第四十六章-弗知将军姓夏侯 无尽的暗冥里,寂静凄冷,彷彿叫人浑身的血液凝固。倏忽,艷阳般的温暖吸引虞茴的灵魂,让她从迷雾里甦醒。 率先映入她眼帘的,是夏嬋一张忧鬱的惹人爱怜的脸孔,她紧紧握着虞茴的手,给昏迷的她带来温暖。 她再四周张望,只觉这里似乎是一所房子,就想大概是穷奇门的人救起了她们。她缓缓坐起来,伸了伸懒腰,舒展一下久未活动的躯体。 这时,她『哦?』的一声望了望床边的两个人,只见其中一名身穿跟自己类似款式却散发着阵阵汗臭的褐衣,戴着一顶满是补丁的破帽,再看其指甲藏泥的,甚是邋遢,似乎是名僕人。至于另外一名,则是个身穿青衫,佩着香囊锦带的儒士,年龄约莫与项籍差不多,但其苍白的脸色却让虞茴不禁想起姜石。 『你、你们是...?』虞茴只觉两人甚是陌生,根本不似是楚军或者穷奇门的人。 青衫书生一听,微微作揖的道:『在下夏侯婴,见过虞先生!』接着他身边的僕人也恭敬的道:『见过虞先生!』 『咦?』她惊讶得缩一缩后,只想『先生』这个头衔实在担当不起,却又有一份莫名的虚荣感,就请一清喉咙的道:『咳咳!你们...是咋个认识我的?』 那个名叫夏候婴的书生就道:『虞先生跟随项将军,于鸿门诛灭妖邪、血洗南阳曼桂山庄,声名大噪,人称楚国第一大巫,我们汉中这边都已有所听闻!』他的双眼并未有直视虞茴,彷彿与身为女性的她保持一定距离。而其声音听起来亦字句鏗鏘的,让人耳悦。 虞茴心里甚喜,就道:『呵呵!这消息传得楞个快,我也意想不到。但刚才你说『你们汉中』,到底汉中在哪里?距离穷奇山远吗?』她看看夏嬋,她也摇摇头。 夏侯婴忽然面有难色,徐徐道:『穷奇山?先生所指的...是随县的穷奇山吗?这里与南阳郡相距过千里路,而且唯一的去路亦遭严重破坏,恐怕先生一时三刻也无法前往了。』他不打算多问有关她跟项籍失散的原因。 『...啥、啥子?!过千里路?』她背心沾满冷汗,目蹬口呆的讲不出话儿,只想自己刚刚跟夏嬋在丛林才走了不够一个时辰,怎能来到千里之外的汉中。『是那隻怪鸟弄出来的吗?』她不确认,却想不出其他理由。 事实上,一直有传一些灵体或魑魅聚集的地方都会有着奇特的气场,有人随便接近的话,其都会离奇失踪,有些自称失踪者的人更会无故于数十年后忽然『回家』,但对于这几十年所发生的事情却毫无记忆,彷彿一切事情都只是过了好几天而已,而其外貌特徵竟与多年前毫无分别,让人更感诡异。而要辨别气场是否存在,奇怪的天文现象就是一大证据。 『虞...虞先生放心,我家主公回来以后,定会马上指挥栈道的修葺工程,把您安全送离汉中。』夏侯婴歉意的道。 虞茴不得不接受现实,只想尽快把这件迷离的事情搞清楚,就问:『你家主公是...』 夏侯婴就回答:『我家主公乃沛公刘邦...』一个虞茴熟悉的名号,据闻这几个月来因为躲避着某个势力强大的军阀而雌伏于汉中。 『那个军阀,恐怕都不会是项籍那个穷酸鬼吧!』她心里暗想。 『哦!你的主公是刘邦,就是那个灭秦的所谓大英雄,说啥子与百姓约法三章的,结果也不是管制不了嘛!起码我待过的长安就是个乱七八糟、牛鬼蛇神充斥的地方。』她见眾人都对自己那么尊重,开始放肆。 『...』夏侯婴无语,而且心头中箭一般,只好尷尬地笑了几声,而他那名僕人则冷冷的道:『先生讲话也挺...直接的!』 『不许无礼!』夏侯婴严肃的命令他,又客气的对虞茴道:『我家主公近日远征在外,所以无法亲自招待虞先生,请您见谅...』他闪烁的眸子看了看虞茴,却毫不猥琐,反而让人觉得正经自然,而且讲话语气肯定,甚是一副读书人的感觉。 『远征在外?暴秦已亡,最近还有仗打吗?』虞茴只想难道是军阀间的争雄,看来中原又要恢復以往的战国乱世了。 『先生误会了,我家主公只是听闻汶江流域一带有水寇为患,百姓无辜受灾,因此才决定外出讨伐。』夏侯婴解释道。 虞茴只道:『汶江?我没得记错的话,好像又是些老远的地方吧!与其要我等,那你们不能直接带我走吗?』 僕人开始发怒,就道:『主人都说过了,离开汉中的栈道被怪物毁坏,去路受阻,要等主公过几天回来之后才能开始修葺!』 『怪物?』虞茴奇道。 『那隻怪鸟,您们俩也应该见识过。牠名曰翳鸟,本来是生活在北海,一种天性兇残的生物。不知为何,牠居然来到汉中,还对外出用的栈道大肆进行破坏。此鸟若然不除,工兵们根本无法开始修葺。所以,我们才如此束手无策。』 虞茴一听,就想:『肯定是见我们被那龟儿子打败了,所以才不让我们去冒险!』然后又道:『切!原来你们都是在骗我的,说啥子主公回来就能开始修葺,但他回来有用吗?恐怕能不能接近那怪物都成问题。』 夏侯婴又是低头不讲话。 『那你们,就完全没得想过找我帮忙吗?』她不耐烦的问道。 夏侯婴想起她们被翳鸟击败的画面,实在不想把此重任交给她们,但又忽然想起某些事情,就笑了笑道:『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到我们。』 『哦?』虞茴好奇的问道:『你们府上,还有别的人才吗?』 『你...!!!』僕人怒吼,却被夏候婴拦着,只听他道:『其实这里是并不是主公的府上,只是褒中县令长的官府,我们也算是他府上的人客,暂时寄居于此地而已。』 虞茴就想:『寄人篱下的,这个刘邦也肯定不是啥子英雄好汉!』 夏侯婴接着说下去:『至于那位可以帮到先生您的人,最近因为某些缘故而身受重伤。若然虞先生愿意施以援手,替其疗伤医治,待他身体康復了,肯定有办法与那头怪物抗衡。』说到这,他下跪作揖的道:『恳请虞先生出手相助!』 『嗯?』夏嬋只想难道这个人又是遭到可怕的怪鸟所伤,心里一寒。 『哼!恳请吗?一块赏钱都没得,哪儿来诚意?』她心想,却为免落人话柄,只托着腮,眼珠子骨碌地转,忽然笑道:『可是,我们俩之前一直迷路,肚子都饿扁了,跟随楚军的一段时间又一路奔波,生活苦不堪言呢...!』 夏侯婴一听,就道:『请您放心,我们已经安排了一所舒适的房间给您们居住,这段时间里我们亦会照顾好两位的起居饮食!』说罢,又对僕人道:『接下来的日子里,绝不可怠慢虞先生和夏嬋先生!』 只听他淡淡地答了句:『诺!』 虞茴看看夏嬋,只见她做了做手语,让自己知道原来在自己昏迷期间,是她把她们俩的事情写给夏侯婴看的。 她又想:『既然你们愿意这样款待我们,又给大房子我们住,就勉为其难帮帮你们!』 这时,她看了看那个邋遢的僕人,只见他不忿气的鼓起双腮,彷彿一隻癩虾蟆似的,引得虞茴禁不住发笑。 这时,夏侯婴忽然对他道:『德銓!你先去帮我磨墨沏茶,我要写一封信,然后把虞先生的事告诉给主公。』虞茴一听,就知道原来德銓是他的书僮。 德銓不情愿地点点头,恭送主人离开,只见他手摇折扇的,风度翩翩的御风而去,让虞茴看得入神,只想:『这个人有意思。』能一下就在她心中留下好印象的男人,除了偽君子邓松外,他算是第一个。 『虞...先生,这边!』他的脸比锅巴还黑,背着两姐妹径自走了出去。夏嬋耸了耸肩,就扶起虞茴,带她跟着德銓走。 三人经过长长的走廊,期间虞茴好奇的到处望,还把这里跟曼桂山庄、楚军军营等地方作比较,只觉得这里不算豪华,但麻雀虽少五脏俱全,彷彿一个小型皇宫。 『呵呵!那帮为富不仁的贪官搜刮民脂民膏,原来就是用来建大屋!』她心里暗暗的道。 德銓停在一所房间前,推开木门,冷冷的示意两姐妹进去。 虞茴甫进内,忽然竖起数根指头算数,口中念念有词。 『房子坐北向南,财位有贪狼坐镇,福兮、福兮!』她又忽然指着房间的东北方道:『四绿属木,主文昌。我记得刚才,你带我进来前经过水池,水池生木,安香火,有利孩子学习或睡觉,最适合当书房。不错!』夏嬋一边听着,两眼一瞪,托腮点头,但德銓却一直交叉双手,猛地踏脚。 『不过近几年来,东北亦有荧惑妖星作祟,更现守心异象,果然不出数年,大秦覆灭。皇朝更迭代谢,上位者宜多加体恤民情,作主的宜多顾及他人心思,方能自保!』虞茴喋喋不休的评论,忽地盯着德銓朗声地说。 『要骗饭吃的,麻烦走远点!』德銓听后只禁不住道,又不屑的瞥了虞茴一眼,接着道:『主人不在这,你没必要做戏了。应该说,就算他在也不会凭你几句话就以为你很本事,让你去讨伐魔物。只靠着吹牛的本事,说些似是而非的谬论,就骗来个什么楚国大巫的名衔,我可不像他们那么笨!』 他话音毕落,虞茴就气得衝上前,正想骂道:『你...!』谁知他已『砰』的一声大力关上门,使得她的鼻子撞得红肿,两行鼻血直流。 第四十七章-吕家有女初长成 虞茴和夏嬋在房间里待了好几个时辰,体力都开始恢復过来了。虞茴见那么久都没有人来接她们见那位『受伤的人』,就不耐烦地四处踱步,差点就要在房间的地上刻满脚印。 又再过了一刻鐘左右,门外忽然传来『敲敲』的声音,她就兴奋的跑去开门,只见德銓一张甚是不友善的脸,而他手上则提着一个餐盒。 『吃吧!否则等一下你们治不好人,肯定要受罪了!』说罢,就把餐盒放在地上。 虞茴不理他讲的话,只是顾着查看餐盒里的是什么。 『喔!不错呢,楞个丰富!你姑奶奶我都好久没得吃过这种佳餚咯!』她嚣张跋扈的语气让德銓更加反感。 『来!小嬋,这顿河鲜大餐够我们饱一天一夜了!嗯,还有鱼翅呢。』说罢,就把虾子给了她,而自己就吃着天九翅和螃蟹,又咕嚕咕嚕的牛饮着青茶。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德銓眼角也不看虞茴一下,就径自走出了房间,用力关上门。 吃到一半,虞茴忽然『啊!』的一声对夏嬋问道:『小嬋,你可猜得到,我们为啥子忽然会从穷奇山来到这十万九千里外的汉中?是跟那只怪鸟有关吗?』 只见她摇摇头的,又用手语表示她也觉得事情不可思议,甚至认为普天之下都没有人能够解答。 『嗯!如果师父在就好嘞,那个小傢伙肯定会晓得真相。』她们一直吃了近半个时辰,都饮饱食醉了,就打算把餐盒端出去。谁知又是『砰』的一声,虞茴的鼻子又被撞得红肿流血,正当她想大骂脏话时,却见夏侯婴不住的挥手道歉,然后就听他道:『这种事情让下人做就好了,两位先生就请先跟我来!』他打了个眼色示意身旁的德銓收拾桌子,然后就带着两姐妹前往目的地。 夏侯婴就皱一皱眉头的道:『等一下见到眾人,就不要那么轻佻了!』她却只是吐一吐舌头回应。 他们最后穿过一个假石林,就到了主殿。一进去,就见两旁坐满了文武官,个个的样子都不怀好意的,而大殿最深处的座上则坐了一位从头饰打扮看来已婚的妇人,只见她长着一双阴险妖媚的狐眼,上扬的嘴角展露出让人心寒的笑容。浓妆艳抹的她穿了一件露肩的罗衣,披着粉紫色的薄纱,摇着一把小扇,右手托腮的海棠春睡,以应付湿热的天气。 夏侯婴忽然止步,然后就深深作揖,朗声道:『参见夫人!末将已把虞先生和夏嬋先生带来。』 那妇人道:『嗯!有劳滕公了。』她语音娇细清脆的犹如二八少女,但讲话的语气慢得差点让虞茴睡着,却是魅惑着男性的心头。 那妇人又对身旁一个丫鬟道:『君妍,还不端茶给几位?』那个君妍点一点头,就到了殿外去,同时夏侯婴为两姐妹带了座位。 虞茴四周望了几眼,心里暗道:『装潢不算好,但起码气派十足!』 妇人见她安坐好,就徐徐地开口道:『据闻虞先生通晓五术,未知能否让本夫人开开眼界呢?』她劈头就提出这种要求,彷彿在试探着虞茴。 虞茴见她不怀好意的问道,正想答应,却被一名长满虯髯的武将喝止:『哼!区区江湖术士,休想妖言惑眾!识趣的就给老子夹着狗尾滚出去!』只见他瞪起圆滚滚的一双牛眼,猛地拍桌的像个疯子一般。 夏侯婴却微微一笑,彷彿早已习惯虯髯武将的幼稚行为,只道:『樊舍人又何必咄咄逼人?倒不如请虞先生先作表演,让眾人看看便知真偽。』 樊舍人双眼充血怒视他,又忽然转对妇人道:『吕夫人!这个黄毛丫头是楚军的人,肯定是项籍派来的奸细,是要来谋害主公的,我们决不能给这种蛊惑人心的江湖术士有机可乘!』原来这个妇人就是刘邦的正室吕雉。 虞茴只想:『这傢伙是干啥子呢?好像跟大块头有仇的一般。』 吕雉听后阴笑几声,道:『樊舍人的意思是,所有跑江湖的术士,都是该死的骗子,对吗?』 樊舍人爽快的道:『是的!』但见其他官员不断对他打眼色,只是他一直凝视着吕雉而看不见。 吕雉继续道:『那么,本夫人的父亲在年轻时到处替人相面问卜,也都是个该死的大骗子,对吗?』她『哼哼!』的狞笑。 樊舍人顿时张大嘴巴不懂讲话,猛冒着冷汗。 夏侯婴这时道:『吕夫人,我看樊舍人只是多喝了几杯才开了个这样的玩笑而已,我们就来欣赏一下虞先生表演吧。』说罢,就有礼的请问虞茴:『未知先生能否赏脸?』 虞茴就轻轻一笑,道:『没得关係!』就站了起来接着道:『那你们想我咋个表演?』她用着平日跟楚军将士讲话的语气说话,樊舍人听她一口不客气的语气,暴怒得想要把她的头颅捏碎。 吕雉想了想,就对她道:『就请你,随意耍出几下看家本领就行...』 虞茴一听,只觉这妖妇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就决定使出真本事,从怀里掏出几张符咒,道:『让各位见笑了!』说罢,就走到门外,一下把符咒扔到半空,随即『嘶!』的几声,硃砂化成八道金光,往假石林猛衝过去,卡擦一下就让假石碎成烬渣。 夏侯婴跟一眾文武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直拍案叫绝,只有樊舍人一直别过脸不看。 接着,她又回到大殿内,忽然拔出寒玉剑,一下割往自己的手心,鲜血直流。 就在眾人都为之大惊时,她就把一道傍身用的疗伤符拿出来,贴在伤口上。不一会儿,伤口消失不见,引来一阵如雷的掌声。 吕雉微微一笑,就缓缓站起来,往虞茴走过去,并道:『虞先生神功盖世,果然是位高人,倘若黄老前辈也能见识一下,定会直竖拇指叫好!』 虞茴只道:『那么,要我医治的那个人呢?』 吕雉道:『正是那位黄老前辈。』 『哦?』 吕雉转过身子,对一名文官道:『萧主吏!』 只见他轮廓深邃,骨瘦如柴,而且下巴留着一撮鬍子的,用低沉的声音道:『虞先生...』让人对他多添一份恐惧,同时君妍刚好端来三杯茶,分别给了夏侯婴和两姐妹。 『...我们想请您帮忙医治的这位黄老前辈,是我家主公的一位故人,也跟您一样是名方士。』 『哦?我听你们刚才的语气,都大概猜到他是个猛人。』虞茴好奇道。 『相信虞先生也听滕公讲过有关那头翳鸟的事情吧。』 『听过。』 『那我就不用多说无谓事了,总之他老人家因为那头怪物而受了重伤。』他讲话时一直弯着腰,加上沙哑的声线,明明年纪不算大却显得老态龙钟。 『那你们,没得找过医师替他治疗吗?』虞茴又喝了一口茶,只觉比刚才那杯更好喝。 萧主吏便解释道:『既然黄老前辈是遭魔障所伤,又怎能单凭普通医工就治得好呢?』 虞茴却挥着指头道:『那就是你们的无知!』 『...还请先生明示。』萧主吏仍然恭敬的道。 虞茴清一清喉咙道:『所谓魔障,说实在点就是阴邪之妖气,若然进入人体,会堵塞经脉,阳气受抑,阴阳二气,乃至五行的平衡遭打乱。若不让医工动手,还可以靠谁人呢?』她又指一指夏嬋,接着道:『幸好,我这位好姐妹是楚军有名的医师。有一次,我的雇主项籍因故受重伤,也是多亏她才让他的伤势慢慢康復起来,否则定有性命之虞。』眾人一听,均把注意力集中在夏嬋身上,让她略显尷尬的低头。 『等一下,你把那位老前辈送来,我们俩会替他疗伤,若然事成,就让我去把那头怪鸟碎尸万段,洩我心头之恨,然后你们就快点给我修好栈道,送我们离开。』 第四十八章-同归(一) 今晚的闪电并不寻常,雷光从万里无云的天际落下,彷彿要把镜月一刀两断。 原因只有一个,天上出事了。 近一个月前,就是人间的约三十年前,雷部正神白虎和塞北护神玄舞忽然起兵造反。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两人无间断的出兵,镇压各路援军,彷彿他们才是真正的天主。 这日在南天门的牌坊前,二人率领着虎豹兵,围剿最后一支反抗军。 玄舞一身戎装,却丝毫掩盖不住自己的秀丽,桃红的斗篷随风飘荡,犹如仙霞,吹弹可破的乳肌银白如雪,带着病态的美。一双黛眉自然地悬掛于迷离的眸子上,但冷冰冰的的瞳孔暗淡无光,彷彿思绪正被重重的心事所缠。 站在祂身旁的,却是一名正在肆杀反抗军的暴徒。祂手执雷鞭,把数名未及冠的少年士兵鞭得皮开肉裂,血液流光而死。祂每挥一下鞭,人间的夜空就闪过一道金光。 『哼!名单里剩下的,不多了。杀了祂们之后,你就可以安心嫁给四哥咯!』白虎拿着一份天庭官员的名单,上面大部分的名字都被黑墨所划去,剩下『雷公』、『电母』、『辩才天』...等的名字。 『哼!除了杀戮之外,你还会别的吗?』玄舞冷冷的道,又瞥了那几名少年天兵的尸首。『倘若祂们愿意投降,我绝不会亏待祂们。反正我和四哥的婚宴,还需要更多的人来参加。』 『报告!...』这时一队鬼兵急步走来 『...我们已经进一步扩大搜索范围,但还未找到敌方逃兵们的下落。』 『废物!』白虎满口锐利如刀的犬齿张出,让士兵们不住颤抖。 『别急了!』玄舞徐徐道,又转身看往身后的一排长阶梯,想了想后忽然道:『如果在天上搜不到,那就下去找。』 『蛤?你想下凡?』白虎奇道。 『不用你的狗陪伴,我们俩下去就行。』说罢,祂就缓缓步下天梯。 祂们来到天地的中心,河南韩国。自被大秦所灭后,国都新郑沦为鬼城。多年来,百姓皆陷入愁云惨雾之中。 祂们来到一个山边茶寮稍作休息,店家和小二却丝毫不理会两位身份尊贵的神祇。 急性子的白虎猛地敲桌,把披着连帽斗篷,正在闭目养神的妹妹弄醒,只见祂把食指轻放在唇边:『嘘!』 『喂!小二!我们要点菜!』祂还是禁不住,把打着哈欠的小二唤过来,就随意点了数道小菜和两个大馒头,又叫了两壶酒跟妹妹一同喝。 谁知酒来了,玄舞却道:『我不喝...等一下还要赶远路,我不想醉。』祂随即掏出一份地图,上面有一个醒目的红点,正是白虎刚才以探灵之术瞄准出来的坐标,让玄舞得知心上人-四哥六合的位置。 『切!真浪费。』白虎只好独自喝着两瓶酒并开始狼吞虎咽,而玄舞只是随便吃了些芽菜和喝了几杯清茶。 两兄妹吃了一会儿,忽听店家和小二聊起天来:『你们可知道,据说那个楚帝熊心有意分封天下,立新的韩王。这里乱了那么多年,总算可以有王管了。』 『唉!肯定是那个项籍的主意吧,反正熊心这廝在他面前都只是个名存实亡傀儡,毫无实权。』他耸一耸肩叹气道。 『不就是嘛!据闻那项籍都把自己麾下的心腹都封到秦地作王,明显是要逼走那个先入关中的刘邦。连立好的约都可以随便背弃,他还不算是隻手遮天吗?』 这时两兄妹都吃饱了,就过去他们身旁结帐,同时递出地图,对店家问道:『这个地方怎样去?』祂们并不太熟悉人间的地理,只能靠一路上问人。 店家只道:『你们往南方骑两三天马,很快就到。』 『有劳。』玄舞已经背着他走了,白虎就连忙往口袋里施法,变出铜币付钱。 第四十八章-同归 (二) 汉中城郊,一个阔一里,长两里的青紫色结界张开。 姜石对虞茴道:『来!让师父看看儂的武艺有啥精进。』他笑带春风的,彷彿虞茴就是他的珍宝,是他快乐的泉源。 『哦?』虞茴先是对这招曾在楚军见过的法术感到一奇,然后对姜石道:『嘿!看来要让你刮目相看咯。』她背起大刀,提着寒玉剑,缓缓步入结界。 甫进入,天色幻变,日头消逝,换来的是层层烈焰似的火烧云,被漫天的灰尘、爆洒而出的熔岩熏得阴暗。 『喔!是火山。』她嘻嘻一笑,期待着这次会有什么山精妖怪与她对战。 在外面的姜石道:『准备好了吗?准备好的就开始。』 『可以了!』姜石一听,就挥出剑指,念着符文。 『淙淙』的数声,地面上的火山岩『喀喇喀喇』的裂开,跟上次一样。 『咦?』但这次从裂缝里爬出的,不是普通的山怪,而是一大群身穿重甲,手执大铁鎚,长着独角的独眼鬼,跟曼桂山庄所见的极为相似。 这时姜石也双眼一瞪,只想:『难道她最近碰过这种敌人?』原来结界里面生成的魔物都是根据被施术者的内心所想而具象化出来。因此虞茴内心想着什么形象的怪物,或者处于极度恐慌的状态下(对战项籍分身时所见的黑影人形象),那些魔物就会幻化成对应的模样。 『拔剑!』姜石大呼一声,虞茴就拔出背着的大刀,只想它们个个体型庞大,又从火山而生,寒玉剑怕且是派不上用场了,就一下运气丹田,身轻如燕的穿梭于赤灰间,发力的以大刀刀锋猛砍独眼鬼的独角。只听『咔擦』一声,结果了这头傻头傻脑的怪物。 『好!干得好!那么接下来要加倍小心了。』姜石兴奋的道。 结界内,数头笨手笨脚的独眼鬼被同伴的死所刺激,『吼!!!!!』的猛地咆哮哀嚎。 虞茴就想:『哼!身手太差,怪得谁呢?』 它们随即挥舞着大铁鎚袭来,一头在远方的独眼鬼就捡起一大片熔岩,捏着球状 的扔过来,犹如火流星划破翔空。 她一开始只想着要施展轻功步法闪避,但知道自己修为有限,面对如此密集的攻势是无法躲开的,而如果被熔岩击中,自己必遭烈火焚身之痛,就立时拿起大刀的刀鞘,把刀锋纳进鞘内,忽听一声刺耳的凤鸣,把结界外的姜石也震慑。 大刀瞬间从鞘内被拔出,如鞭的乱舞,刀锋所划过的方位皆乍现一道寒光,随之而来的则是汪洋似的血流,从怪物体内喷出,全部身首异处,死状惨烈。那颗熔岩球和四周的巨山都被砍开一半,足见这下斩击的威力。 姜石一见,只觉大开眼见,自己平生从未见过此等霸道的刀招,于是更加雀跃『看看这下又如何!如果这样的攻势也能破解,我这个师父也不当了!』他做好随时要进去支援的准备,加强施咒的法力。 虞茴收回大刀,以为战斗已结束,却见远方忽然出现一道白影,往自己狂奔而至。 只见那是一头浑身白毛,长着獠牙利爪,血眼突出的大猿人。 『朱厌!』虞茴和姜石均是一惊,只想这头怪物乃导致普天下所有战争杀戮的起源,出没之处必然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有见及此,姜石开始犹豫应否让虞茴继续出战。 但虞茴却少理,只是提着寒玉剑上前迎战。 那朱厌只是疯狂地双手锤地,地上剧震,虞茴亦觉得脚底忽传来一阵炽热,往下一望,她『哇!』的一声惊叫,险些被地上喷出的熔岩烧到。 她仆倒在旁,摸一摸青了一块的的右臂,但又见朱厌已经一下挥拳疾速的挥拳过来,打在她的腹部使她口吐鲜血的往后飞了数里,撞到一块岩石而停下。 双重的重击让她痛苦至极,忽生放弃的念头,谁知朱厌的身手与滑稽的体型不成正比,剎那间已到了虞茴的跟前不足廿步,举起双掌用力一拍,產生强烈的爆风,威力足以撕裂千斤的巨岩。她不得不拼死一搏,冒着内伤加剧的危险运气出掌,两堵气墙相碰,但虞茴的略胜一筹,把数丈高的朱厌打退十馀步,争取了逃跑的机会,重新拉远距离。 姜石只想:『这招不是金雁帮的太素五神掌吗?她怎么会学过?动作乾净利落的毫不拖泥带水,且又威力无比的彷彿已把这招练至八成火候以上。』 虞茴恢復冷静,正打算藉此机会仔细观察对手的动作,却又因此让朱厌的实力稍微下降了。原来刚才虞茴击杀了一群独眼鬼,兴奋不已,战意高昂而幻化出这头怪物。因此她越生气或者激动,朱厌的实力越强,相反的话则会让牠被弱化。 虞茴细想了一会儿,只道这怪物体型庞大,犀牛望月恐怕伤不了其分毫,而如果以寒气与熔岩硬碰也不是办法。她一时心乱如麻,却反而让朱厌的杀意暴增,猛地敲打地面,使得好几道岩浆流包围着虞茴的喷出。 她一时间找不到出路,同时感到自己脚底下又将要剧烈爆发。『别想了!试试看!』群鬼呼喊,让她只想:『死就死吧!』于是一下用力把寒玉剑插入即将喷火的地面,捲起暴雪的漩涡与岩浆相抗衡。 『只要把岩浆冷却了,我就有胜算!』她心里暗道,却忽见朱厌一下弹指,岩浆流霍地变成锋利的刀状,往虞茴娇小的身躯刺过去。 『该死的!不可以再纠缠下去。』她再次施展『楚王好细腰』,打算跃至半空稍作休息,重整阵势。 但那几张火刃不断改变着突刺的轨跡,让虞茴完全找不到出路。她试图以冰剑格挡,但多如繁星的火舌不住伸出,数量多得让她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把利刃刺入自己的肌肤,猛烈灼烧她的胴体。 俄而,又有近十道刀锋从地面刺出,飞插向虞茴,让她看起来犹如被处以极刑的死囚。 『虞茴!』姜石按耐不住,一下消除结界,又扑上前把从半空落下的她接着,牢牢的搂着昏迷的她。 两人缠在一起,体温互相流传,让害怕得双手冰冷的姜石忽感和暖。 他张开双眼,只见自己的脸深深陷进了虞茴丰满的胸脯,被她柔软的双峰所挤压,阵阵芳香窜进鼻腔让他难以呼吸。 同时,他刚刚恢復温暖的双掌忽地发冷,指头猛地抽搐,只想对眼前的一片芳泽轻轻一抚,用力一揉。 慾望亢奋的姜石浑身发烫。这时,虞茴开始恢復意识,『呃!』的闷哼一声,摸了摸痛得要爆裂般的头部,一连串的动作让姜石停下如狼的举止,退后几步而倒跌在地上,不断掌摑自己,又捶打自己的双臂。 虞茴缓缓坐起来,不正经的笑了笑道:『你为啥子要消除结界呢?我还可以打下去!』她似乎看不见刚才的情景,让姜石既放下心头大石,又一阵尷尬。 『嗯?你干啥子了?脸楞个红的。』她问道。 『没...没事,可、可能刚才急着要救儂,衝动过头而已。』 『哦,是吗?那要你担心,对不起咯。』她眉头一皱的道。 为了消除尷尬,姜石忽然转移话题:『啊!对了。刚才我见儂用了那么多的武功,是在哪儿学的?』 『呵呵!都只是之前我跟在楚军时到处乱学的霸道功夫而已,不值一提。』她挥挥手道。 『乱学?儂刚才那套掌法可是金雁帮的绝学,还有那招拔刀术,威力是我见识过的武功当中最大最刚猛的,怎会是乱学就可以学到?』 虞茴一听,本想对他解释一切,却又灵机一触,想起一些有趣的玩意,就道:『想听故事吗?好!你先得赢了我。』 『蛤?』他只想虞茴刚受了伤,自己怎可以跟她过招。 虞茴见他犹豫,就道:『嫑担心咯,只是让你跟我比一比力气而已。』她就把他拉向一块大石旁,接着道:『来!我们比一下腕力。』 姜石见她如此兴奋,就唯诺的道:『嗯。』 虞茴捲起右手的衣袖,握紧姜石的手掌,手肘以大石作支撑,然后数道:『一、二、三!』就一下发力,渐渐把姜石瘦弱的手臂压下去。 他自知力气不及对方,也不打算用心比试了,只是现在二人靠得那么近,让他轻易感受到虞茴如兰的气息,思绪难以放空,不能自已的进一步细察对方。 只见她白腻的脸蛋光滑如玉,像无玷的丝绢,沾着晨露般的香汗。她露齿而笑,粉嫩的樱唇包着一口琉璃般剔透的牙齿,加上一双诱人的凤眼,他心里暗道:『好美!美得不似人,是仙女。』 很快,心不在焉的他就败阵下来,整跟手臂被压在石面上。 『哎哟!我输了。』他抓头苦笑。 『看来你得在臂力方面多加训练了。接下来的日子里,让姐姐来帮你。』她拍拍胸口道。 『嘿!哪有徒儿教训师父的道理?』他假装生气的叉腰道。 虞茴『嘻!』的一笑,道:『忙了半天,你当然没得力气、没得心机咯,我们就先去吃午饭!』刚说罢,就听有人『哈哈!』的笑着,慢慢步近二人。他们一看,原来夏侯婴和德銓带着食物来到城郊,慰劳二人。 第四十八章-同归(三) 德銓打开篮子,拿出饭菜递给他们和主人,只听虞茴嘟嘴道:『嗯!前几天的菜式好一点哦。』 『切!主客不分!』德銓盖上篮子,抱怨道。 『呵呵!没关係,虞先生和姜先生喜欢吃什么儘管跟末将说。』夏侯婴铺好毯子,就跟他们一同坐下用膳。 他们仨有说有笑的吃饭,期间两师徒又聊起分头后各自的去向,虞茴问他:『誒!我去了楚军军营的期间你去哪儿了?』 姜石想了想,就道:『哦!我和师兄去了雒阳之后就马上展开调查,发现原来那群失踪的人都是被山上的妖魅所诱拐,藏在山林的结界内。』 虞茴就想:『这就是所谓的『神隐』吗?』然后就听他接着道:『幸好的是,那帮作恶的都只是些顽皮的野神山精。可能是觉得修行成仙的过程太沉闷而找些乐子而已。我们只是吓一吓它们,给些顏色它们瞧瞧,它们就已经怕得很,把那群被拐走百姓放回城中。』 虞茴就道:『哎哟!你就好了,对比起我的遭遇,你们俩就轻松多了。』 『所以我就说嘛,那时候师兄根本就不应该那么心急,随便把连性质都不清楚的工作交给一个新入门的徒弟。他简直比一个我以前碰过,性格莽撞衝动的弟子还不如!』接着,他又自言自语的说了句:『他奶奶的!难道所有人都只肯听老人的话吗?根本就是欺我少年穷。』 『麻烦是麻烦,但也胜在够惊险呢!』她想到如果当初他们俩交换了任务,一来她要长途跋涉的独自前往雒阳,二来她也学不了这身绝世武功。她又问:『那为啥子你现在又会来了汉中呢?』 姜石笑道:『哦,都是因为我忽然感应到师父的意念,让我马上前来汉中,说这里出大事了,我...就马上啟程来了。』 虞茴一听,却眉头一皱,只觉得他这番话有着不合理之处,例如从雒阳来汉中怎会那么快,同时栈道被怪鸟烧毁,他又是怎样来到,难道要爬山涉水吗,这可不合理。 她正想开口时,夏侯婴已经抢先一步问他道:『姜先生,你对那头忽然来袭,于峡谷出没的翳鸟有何看法呢?』 他就徐徐道:『那可奇怪了,这种翳鸟生活于北海,与此处差距过千里,不可能无故出现在这儿。除非...』 『除非?』夏侯婴和虞茴都很想听下去。 『...除非有人把牠的蛋偷偷运来这里孵化,再以摄心术对其加以操控。』他托腮道。 『摄心术?』虞茴闻所未闻,但夏侯婴却道:『据闻这种邪术已经几乎失传,除了擅使方术的天一道二爷之外,世上都已经没有人懂了。』 虞茴听后一惊,回想起当晚遭天一道袭击的场景。姜石见她这样,就轻拍她的肩膀安慰。 『那您们想,会不会那个二爷,就在县中?』夏侯婴大胆的假设。 『哦?儂的意思是,他装成百姓混进来了?』姜石奇道。 『如果那怪鸟的出现,真的是他于幕后搞鬼,那么这个二爷一定是藏身在汉中郡里。』夏侯婴肯定的道。 『哦?』虞茴不解。 『我也这样觉得。这种摄心术是有一定限制的,如果施术的人与目标距离太远,效果定会大降。』姜石只想栈道被毁一事多是人为的,而如果那人是早有部署甚至另有企图,事发时一定在现场附近躲起来。 『但我听天一道的人讲过,他们的目标是要到处宣扬教义。无缘无故找头这样的怪鸟来把栈道破坏,让汉中郡成为孤岛,于他们又有啥子好处呢?』虞茴提问道。 『嗯...无论如何,他要把翳鸟成功孵化出来,再等牠长大约莫也需要半年多,那我们要得知真相,就要到各县城打听一下这半年来有没有发生啥怪人怪事。』说罢,姜石就继续用膳。 三人吃了两刻鐘饭,然后就一同收拾乾净,准备回府并出发调查。谁知正当夏侯婴想要喝口河水时,霍地见到身后站了个九尺高的彪形大汉,高举狼牙棒往自己的脑袋敲打过来。 『小心!』虞茴大喊一声,身手敏捷的姜石却早已拔剑出击,只道夏侯婴乃一介书生,缺乏保护自己的能力。 但他的桃木剑还未至,夏侯婴就已从腰间掏出一把利器迎战,『鏗!』的一声把狼牙棒挡下来。 两师徒细看,只见那所谓的利器其实是一支笔,但笔头的毛却收缩得紧,变得如剑尖般锐利。 『哈哈哈!阿婴,没交手一段日子,身手似乎慢了点!』那大汉正是当天虞茴见过的樊舍人。虞茴和姜石都惊愕,为何刚才自己都完全察觉不了他。 『舍人!我刚吃饱饭,饭气攻心而已。儂现在来偷袭,似乎是要佔我的便宜吧?』夏侯婴轻佻风流的道。 『哼!我樊噲从不佔人便宜!』说罢,他一下挥棒把体格轻盈的夏侯婴打飞,差点就掉进河里。 『糟了!』虞茴大惊,却被师父劝止:『没事的!由得他们打,我们看好戏。』 只见夏侯婴刚被打至水面,就一下扭动笔头的装置,狼毫瞬间散裂成漫天的白丝。他瞄准岸边一棵大树的树干,一下把白丝缠绕在上面,扭动全身,犹如惊鸿落在树旁的地面。 『好!到我来。』他兴奋的一笑,用力捋着长长的狼毫,一下挥至樊噲的跟前。他不得不以狼牙棒防御,却被对方有机可乘的把其牢牢缠着。 『妈的!太大意了。』樊噲心里骂道,用力的收棒企图把对方的身躯猛扯过来。但夏侯婴却仍在笑,只见他轻轻调校笔头,狼毫再次收紧成枪刃,直拿樊噲的鼻樑。 虽然樊噲立时当下,又不住的跟对方拆招,但夏侯婴仍佔上风。只见他的笔游龙似的舞动翔空,却不是乱挥,反而像是在凌空写字。 『嗯?』姜石像是发现了什么玄机般,口里吟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虞茴一听,随即接下去道:『哦?『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这首九歌中的山鬼,她曾在梨花阁学过,诗里描写着山鬼等待心上人时的情绪,感情随着时间而起伏不定。夏侯婴把诗歌的情绪和文字融入在武功里,使之千般变幻如山鬼之心境,时而坦如原野,时而亢如碧波,而且写的每一字都笔力刚劲,堪比宝刀利剑。 这时,只见他已经写到『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的一段。他不再只是拆招,而是化成交加的雷霆,慟哭的野兽,狂暴的攻势全数拿向樊噲的要害。 谁知写到『风颯颯兮木萧萧,』一句时,一切又突然静止,剩下雷雨过后的孤林,招式忽地变得华而不实,使得樊噲大声嘲笑道:『哼哼!你这是在舞剑吧?』正想一下震开对方的武器并从大腿间一挑,让他摔个狗吃屎。 虞茴在旁观看,只觉得夏侯婴已犹成黔驴,但见姜石和德銓仍然微笑着,又听德銓得意的道:『好戏在后头。』 她一阵困惑,但当再次看往两人时,就见夏候婴正在写诗歌的最后一句『思公子兮徒离忧。』他的笔招忽又凌厉凶狠,彷彿把一切思念爱人的悲痛直泻而出,狼毫再次爆散,一下缠住了樊噲的右足、脖子和棒柄。 这时夏侯婴只需轻轻一扯,对方定要身首异处,残肢飞脱,使得樊噲心里着急,不甘就此败北,就运劲使出一记『健妇把犁』,以长长的棒身配合摃桿原理,使得威力大增,纵使出招的人处于劣势,弱如妇女,也能一下把对方的杀着攻破,扭转乾坤。 夏侯婴眉头一皱,对自己无懈可击的攻势忽然被破解略感失落,只好且战且退的重整阵势。 虞茴看了那么久,只觉技痒难耐,又感这次将会是个跟高手过招,领教一二的好机会,就对夏侯婴喊道:『小白脸,我来帮你!』说罢,就一手摸进姜石的胸怀,掏出符咒后便跃身上前。 『喂!...』他正想阻止她,却被她一掌推在胸口上,内力不及她的他退后数步,胸口一翳,喘了几口气后,已见她加入了战团。 她与夏侯婴连成一线,惹得樊噲一阵狂笑,然后就继续以健妇把犁的势头攻过来,头重尾轻的狼牙棒不住的『挑』,下下都足以瓦解狼毫笔和寒玉剑的攻防。 『呵呵!只懂用蛮力,咋个会赢得了?』虞茴一下扔出眩目符,银光闪耀使得夏侯婴和樊噲都不禁伸手遮眼,让她有了偷袭的机会。 只见她犹如飞仙的滞于半空,姜石见那正是『楚王好细腰』,心里一阵安慰,只想她的轻功修为大有进展,纵未达炉火纯青,但也算运用自如。 她的剑尖逐渐靠近樊噲,让他大吃一惊的往后退,又接着挑棒,但寒气迫人的让他差点招架不住,棒头的部分还差点被寒冰冻结,届时定必成为对方的傀儡,只能任她把舞。 虞茴见自己也能克制住武功高强的樊噲,心里大喜的面露媚笑。夏侯婴一见,只是朗声道:『领如蝤蠐,巧笑倩兮!』虞茴听后双腮一红,娇美万分,更让夏侯婴不住讚好,却惹得姜石一阵醋意,只想虞茴今天的衣服较单薄,做起动作时锁骨外露,都给别人看亏了。 过了一阵子,樊噲的招式逐渐被全数拆解,而夏侯婴的狼毫亦已把他的双手和左腿捆绑着,而剩下的右腿则被虞茴的利剑不住突刺,无论怎样退也是没用,只好一下踩地挑起,闪避同时藉力扭脱缠绕身躯的狼毫,但虞茴却早已洞悉,一记掌心雷打往他的脚筋,让他失去平衡的跪在地上。 『哈哈!你输了。』虞茴笑道,却被樊噲白了一眼道:『哼!两个人围攻我,算啥英雄好汉?赢,都赢得不光彩!』 夏侯婴收回狼毫,把他扶起来,并道:『论武功,我或者虞先生跟儂不相伯仲,这次都是靠人数才能取胜。但若然我们比拼的,是拉车骑马,赢的就肯定是舍人儂咯。』 『哼!这还用说吗?几个月前不是多亏我,主公早就丢了性命。』 虞茴看着二人的脸,只觉他们一黑一白的彷彿鬼差,只是头上没有写着『一见发财』和『天下太平』。 『咕、咕、咕!』 『喂!儂笑啥?』姜石撞了撞虞茴的手肘。 『我...没得笑。』 『那好了,废话不讲了。』樊噲清一清喉咙,对眾人宣佈着:『吕夫人有令,命姜先生和阿婴即日起加入调查,负责到南郑一带蒐集证据,以加快进度。』 『呵!南郑那么大,那可要忙我们好一阵子咯。』夏侯婴摇着扇道。 虞茴一听,只想为何他没有指派任务给自己,就吵着道:『我呢?我呢?』 樊噲却不理他,只是说:『阿婴,我整天没吃过东西呢,快点到城里好好吃一顿吧。』『哦?但我们才刚用过膳。』 虞茴见其顾左右而言他的无视自己,就盛怒地大闹着,像个想吸引大人注意的小孩一样,惹得姜石『嘻嘻!』发笑。 第四十九章-闹市遨游 翌日,天也未亮,三人带同夏嬋和德銓乘着马车前往南郑。期间虞茴一直在打瞌睡,夏嬋见她这样,就让出肩膀给她枕着睡了一会儿。 一个时辰多的车程过去,他们就到处查问。谁知,大部分的百姓都表示这半年来没见过有陌生人进出县城,身边见过的尽都是熟人。而且这县城里的人口大多是妇女或长者,看上去也不像是嫌疑犯。 南郑乃汉中郡治,面积是全郡的县城里最大的,使得五人花了近两天也还未完成调查。 这天清晨,虞茴闷闷不乐的跟着夏侯婴他们来到城郊的村落调查。正当他们到了一位农夫的家里问话时,她竟倚着大树睡着了。 姜石一见,『咕!』的一声走上前把她拍醒,道:『起来!快起来!否则被别人看见就要丢儂师父我的脸了。』虞茴却懒洋洋地拨开他的手,抱着粗壮的树干继续睡。 这可惹得姜石烦恼了,气冲衝的叉着腰。夏侯婴见到这一切,又看看昏昏的天色,只想现在日头仍未上三竿,时间对她来讲也许太早了,就劝一劝姜石,让他别阻止她睡觉,又道:『不如这样吧,等一下我让车夫送三位到南郑大街。』 『哦?但调查还未完成呢。』他正想婉拒,却被夏候婴抢先道:『无论如何,三位相比我们,其实没有太大的责任去参与调查,只不过夫人的命令下来,我也没法拒绝。所以,我就想不如私下让您们休息一天,之后再会合我继续调查。』 姜石当然客气地拒绝:『?在办公,而我们却跑去玩了,这样实在不妥!而且这样亦会有失夫人所託,万一被她知道...』而夏嬋亦跑了过来,猛地挥手。 夏侯婴却笑道:『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事情孰重孰轻,我自然有分寸!放心,绝对不会连累三位。』他比出左手,示意他们仨回村口找车夫。 其实姜石又何尝不想休息,只是碍于面子不敢随意接受这份好意,心动的思量了一会儿,就『嘻嘻!』的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 他们步行了两刻鐘,回到村口找到马车,就把死猪似的虞茴赶上车,然后让车夫把他们载回去南郑大街。 他们再次来到这个人烟稠密的广场,虞茴被食物的香气吸引,长着翅膀似的飞了出来,擦着嘴边的到处找好吃的。 至于姜石,则找了个卖玩意的档摊,随意看了看之后就问:『老闆,这里有适合女孩子的玩具或者玩偶吗?』 老闆笑了笑道:『呵呵!小伙子,想送给心上人对不?』 姜石涨红着脸,左右看了看,只见虞茴正拖着夏嬋的手站在远处的一所客栈门前,似乎在讨论菜牌上的菜式,他才松一口气,收细声量对老闆问:『到底有没有?』 『当然有!当然有!』他随手从柜里掏出了一个盘着双辫的木偶娃娃,看上去跟夏嬋的发型有几分相似,让姜石笑了一下,就喜道:『好啊!就要这个!』他付了钱,就拿着木偶走上去找虞茴。 『誒!这个好看吗?』他问。 『哦?呵呵!小嬋,这个木偶多像你!』她拿去以后,就放到夏嬋的脸庞,使她捂嘴的娇笑。 『干啥子楞个阔绰?一定有阴谋!非奸即盗!』她指着姜石的鼻子,假装生气的道。 『没...没有!只是,儂拜入我门下那么久,我都没有送过入门礼物给儂,忽然想起了,又见价钱那么便宜,就随意买了。难道儂想我有很多钱在身吗?』他别过脸,又装起无赖的语气道。 她仔细看了看木偶,笑道:『谢咯!』她就把木偶放进包袱里。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句,但却深深刻在姜石的心坎。他永远不会忘记这天的这刻,她灿烂如望月的一笑。 他在虞茴的带领下,来到一所装横华丽,据闻是南郑最高档的『松江楼』用膳。 『誒!小二!』虞茴唤来一个店小二,点了好几道小菜,全是价钱最贵的,使得姜石张大嘴巴的掏着钱袋。 虞茴却笑道:『刚才的菜式虽然贵,但我和小嬋付得起!』 『但,这些钱不是要替儂的姐妹...』 『就算是礼尚往来吧!迟些帮那个吕夫人查完案之后,再好好敲诈她一大笔,到时候肯定有钱替姐姐她们赎身。』 过了良久,饭菜就来了,她夹了一大块肥肉给姜石,又为他倒茶,道:『来!之前在长安我家都没得吃过一顿好的。这顿饭也算是拜师礼吧!』 他吃了之后猛地点头道:『老好吃!』又竖起拇指大赞。其后他小二端来三碗热腾腾的汤麵,让他边吃边流着大汗。 现在已经近三月,入春已久,天气比之前暖了好多,加上汉中被群山所包围,天气更加闷热了,让三人都开始抵不住。 『誒!既然现在天气那么闷,不如...』虞茴忽然看着夏嬋,让其猜到她的意图。 『...我们想个办法凉一凉!』却见夏嬋摇着头拒绝。 一旁的姜石一脸懵然,只觉这句似乎是梨花阁姑娘才懂的暗语。 『你们都知道,蜀人迷信,崇拜鬼神的程度不亚于你们楚国人...』她指一指姜石,却被他白了一眼。 『...所以在当地,自然流传着大量怪异恐怖的传闻!』她语气逐渐诡异。 『据说当时,蜀国还未灭亡。有一晚,一个汶江的船夫遇到了一家人。他们一家七口的,丈夫牵着两名男童的手,妻子抱着和背着三个婴孩。他们对船夫表示想要渡江。那时候他就觉得奇怪,咋个会有人在楞个晏的时候坐船。但他不理,收了钱之后就送他们一家过江,然后就回到渡头准备回家休息。但这时,他的一名同工忽然叫着他,对他说:『誒!你还有客人未下船。』但船夫表示自己已经把刚才的客人送到对岸,船上肯定没得人。但在同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諫下,只好回到岸边看看自己的船...』她忽然伸出空空如也的两隻手掌,装起鬼爪,接着道:『...结果发现,那家人仍原封不动的坐在座位上,一见到船夫过来看他们,他们一家包括那几个手抱的婴儿都咧嘴的阴笑,随后就消失于两人的眼前。而后来,那个船夫无论到哪儿去,都依稀感觉到有人在背后跟踪自己,转身去看却丝毫不见人影。结果他捕风捉影的,精神和身体越来越差,不出数年就因病过世。传闻还说,他死??的时候一直指着半空大叫:『他们要带我走!要带我走!』。自此,传闻传遍蜀郡,那里就被人称为...』她压沉声线,拖慢着语气道:『鬼~域~!』 但姜石却对此嗤之以鼻,道:『失实!渲染!鬼神之事当敬而远之矣!』 虞茴却笑着看看二人道:『咋个了?是不是浑身发冷,凉快多了?』 『无聊!』 夏嬋低头吃麵。 『...』虞茴无语,只觉自讨没趣,唯有也安静吃饭。 三人随后又在城里逛了一段时间,见识了不少好吃好玩的东西,但总是满足不了虞茴,她只觉这县城还欠了一样东西。 看看天色,发觉将近入黑,她又看往远处一栋灯火通明的建筑物,就不正经的笑道:『不如,我们去那一边玩玩!』 夏嬋和姜石一看,只见建筑物的一块牌匾上写着『天香苑』,又见一大批衣着暴露的姑娘在门外拉客,都张大嘴巴『啊?』的一声。 『小嬋,以前那帮客人都欺负我们,现在到我们的份儿了。现在,我们就去大闹一番!』 『哎哟!撞鬼咯,儂有没有同理心的,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还没得说完你就阻止我了。我只是想跟你们俩进去听听曲,喝杯酒而已都有错?之前在长安,我也试过这样进去梨花阁了,不信你问问小嬋。』她不理姜石,径自把夏嬋拖过去,而姜石也唯有跟着二人上前去。 『嗯!大爷,来呀!让奴家疼疼你。』一名年轻妓女用香帕拂一拂虞茴的脸蛋。 『小哥!』另一名约莫三十来岁的妓女一下搂着姜石,看起来飢渴得很。 虞茴笑了笑,压沉声线道:『我们三位,有劳!』 『哦?』那名年轻妓女见到身穿女装的夏嬋,不解的问道:『大爷,这位小姑娘...?』 虞茴就道:『她,是我的婢女,跟随着我出远门。我正想带她来见识一下世面!不行吗?』她着那妓女道。 她只觉这名客人的眼细得像娇媚的少女,轮廓俊美且肤色皓白得不像男性,但又身穿劳动的褐衣,声音亦带着雄性的沙哑,就不多想,让他们仨进到大厅内,安排了座位,又替他们倒酒。 三人中只有姜石喝酒,两姐妹只是吃着小菜和欣赏舞蹈。 『嗯!舞艺太差了,歌女的琴亦弹得不好,与桃姐是天壤之别。誒!你们看,那个吹笛的明明认真得很,却经常跑调。哎哟,果真一个又笨又勤力的人最要不得。』夏嬋听起来,只觉得她在讚赏自己和其他姐妹,笑了笑,想着其实以往在梨花阁的日子虽然被迫害得很,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值得怀念之处。 『呼!再也回不了从前了。』虞茴慨叹,又想如果能过着跟姐妹们一同到处卖艺,浪跡天涯的生活,她就此生无憾了。 忽然,一名妓女过来搂着虞茴的手臂,娇声的诱惑道:『大爷,听您刚才说,您似乎不想看跳舞唱歌呢。』她的小手逐渐摸往虞茴的下半身,遭其一下拨开。 她又对虞茴耳语道:『不如我们,上房休息?』说罢,就往虞茴的耳里吹气。『誒!干啥子呢你?』 『来吧大爷,别害羞!』她看着姜石,只见他笑着往自己挥手,表情犹如在说:『你自己种的果,好好享受吧!』 妓女把她拉进房里,正想替她宽衣,就听她拒绝:『不用了!我们等一下还有急事,今晚不便过夜!』当她说完这句,就见那妓女瞪起双眼,双手微颤的。原来她摸到虞茴隆起的胸脯,就结巴的道:『你...你这是...』 『糟了。』她运起轻身之法的功力,一下撞门而出,又对姜石大喝道:『走!』 然后就拖着夏嬋的小手,带着她飞舞于半空,同时又听姜石道:『儂干啥了?我们还没有付钱?』 『我们会轻功嘛,我根本一开始就没得想过要付钱!只是也没得想过那么快就要跑了。』 姜石听后,叹气摇着头,却咧嘴的一笑。三道白影彷彿流星,于县城上空划过,惹来百姓们的议论。同时,夏侯婴刚好带着德銓经过,一见到,就用扇端指着虞茴讚道:『舞姿绰绰,矫若游龙!』心想她姿态优美得彷如天仙,若是穿起女装,定必是位艷压群芳的绝色美人。 第五十章-尸骨还未寒 (一) 巷弄的阴暗处,三人如雪飘落,丝毫不引起街上途人的注意,却见夏侯婴得意的摇扇而来。 『恭迎三位天仙!』他故意做了个揖,打趣道。 『哦?不是说好了让我们休息一天吗?现在才亥初呢!』虞茴叉着腰,不满的道。 『呵呵!您先别急,末将前来,可是有好消息带给先生!』他笑道,但却又有点难为情,彷彿说错了话一般。 姜石眉头一皱,忽又瞪起眼,道『难道,儂找到了啥线索,想立刻让我们去查?』但他仍不了解夏侯婴面有难色的原因。 『不错!这对虞先生来说,也许是个天大的喜讯,可是对汉中来说,可完全不一样。』他忽然低头,让嘴巴完全被纸扇遮盖。 『哦?』虞茴和夏嬋都一阵困惑。 『今日正午,有人于离这约一百里的女烝坡发现一具浑身伤痕的男尸。』他收起盈盈的笑意,神情肃穆的道。 虞茴一听,直觉告诉她这一定与案情有关,本想兴奋的叫好,但随即收敛起来,闭着唇,握着拳。 『那么,能劳烦三位先生稍移玉步,随在下去一趟案发现场吗?』夏侯婴依旧文縐縐的道。 『哼!一百里也能算是『稍』吗?倒不如让仵工运过来,我们再多玩半天吧!』虞茴心里咕嚕着,却见姜石已经爽快的答应,只好『切!』的一声,立即跟紧在其他人身后。 一行人登上早已停在城门外的马车,漏夜赶往女烝坡。 一路上的犖确山石,使得马车颠簸不稳,纵使三人已略显倦态,仍毫无睡意,只能继续跟夏侯婴谈论案情细节。 『滕公,能跟我们讲述一下事发经过,或者有啥疑点吗?』姜石率先问道。 『是日午初,数名樵夫如常的前往女烝坡砍柴。当他们经过靠近山坡的一条小溪时,居然发现...』 『嗯!!』一旁的虞茴竖起耳朵细听。 『...说起来虽然颇为怪力乱神,请几位不要见笑。』他羞愧地低一低头。 『唉唷!嫑卖关子了,快讲。』虞茴摩拳擦掌的道。 『对啊,我们身为方士,本来就已经够怪力乱神了。天下间更荒谬怪诞的事,我们也接受得了。』 『好吧...』他清一清喉咙接着道:『当那几位樵夫打算到溪边稍作歇息时,居然发现一名男子正以利刀猛地刺向自己的肚腹,直至肠子也流了出来,这才断气而亡。』 女士们一听,纵然已见惯世面,也是不其然的一阵发寒。 『那照儂这么说,他是自杀的?』姜石托腮疑问道。 『根据几位樵夫的供词,他们都表示现场没有其他人,全程只见到死者目无表情的把自己捅得肠穿肚烂,连死后,也不能瞑目。』夏侯婴闭眼摇头道,彷彿在替往生者哀悼默祷。 『目无表情的自杀?咋个会呢?』虞茴心里暗想,随即问道:『那死者是啥子人?』 『那些樵夫并不认识死者,只是事发之后数个时辰,我们把消息告知城内的百姓,并把他的容貌绘画出来,这才确认他的身份。』 『哦?』三人都期待着答案。 『他是南郑城西,吉庆药坊的药童,名叫聂明月。』 『明月?名字颇好听的!跟小嬋的名字很像!』虞茴点一点夏嬋的鼻樑道。 『咳咳!』姜石乾咳几声示意徒弟别再轻佻,就接着道:『这桩自杀案发生在上昼时分...这并不常见!』 『嗯?先生的意思是?』夏侯婴问道。 『一个人想自杀,定必会找个安静,没有人打扰的地方,让他可以安然的走完最后一段路。但我记得,女烝山景色优美,经常有文人雅士爱到该处游玩。加上时值正午,百姓纷纷上山狩猎砍柴,一个计划好想自杀,而且又熟悉地理的本地居民,不会选一个这么纷扰的地方。』夏嬋和虞茴也同意的点点头。 『那会否是有人逼迫他呢?就算现场没得其他人,那也可能兇手先恐吓了死者一番,然后离去,任由死者自行了断。』虞茴又说。 夏侯婴想了想,觉得这也解释得过,但缺乏证据支持,实在难以就此下定论。 第五十章-尸骨还未寒 (二)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终于来到女烝山。甫下车,就已闻到一大阵让人噁心的尸臭,使得虞茴不禁大喊道:『哇!比屎坑还要臭百倍!!!』 姜石不理她,只是上前观看被白布覆盖着的尸首,只见上面佈满一大群苍蝇,有些甚至已经开始產卵,加上已经发胀的尸身,让他也按捺不住的呕吐大作。 夏侯婴轻拍他的背心,又为他递上面巾,然后面向一眾士卒,朗声问道:『现场有何证物?』 『报告滕公!』一名士卒跑了过来道:『我们发现,死者用来自尽的那柄刀,属城东曹家所製。』他马上让人把刀捧过来,展示刀身上面的『曹』字刻记。 『嗯!』本来一直摇着扇的夏侯婴忽然浑身僵硬,脸色一沉,结巴的骂道:『没...没有人证的话,可不要乱下定论!』吓得那名士兵直流冷汗。 『咋了?他撞邪了吗?明明人家只是道出兇器的来源罢了,他气个屁呢?』虞茴对夏嬋耳语道。 这时,夏侯婴也察觉自己失态了,就改口道:『那么,快把那几名樵夫请过来,让两位先生问几句话。』他伸手比一比姜石和虞茴,就见那士卒飞快的跑往黑压压的密林。 寅时,夜色未褪,却忽听人声鼎沸。 『欸!前面发生啥子事了?』 『对啊,楞个多人围在溪边。嗯!!!咳、咳!!好臭!!!』 眾人回头一看,只见一帮名打扮跟夏侯婴相似的读书人正从小径迎面上来,与南郑城的老弱妇孺形成明显对比。 虞茴只想:『是外地人?看来是来山顶等候日出的吧。这下糟了,都不知道咋个跟他们解释好了!』她正想随意找个藉口遣散他们,以免让事件闹得更大。 『乖徒儿,我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努力蒐证,儘快破案咧。』姜石忽然这样说,吓得正在静思的她耸一耸肩,加上听他用上『乖徒儿』一词,让她更为不满,一下鞭锤挥向姜石的脸庞,把冤魂似的他狠狠驱走。 『难道我讲错了吗?我猜儂也不想这里从此沦为第二个...』他忽地把双手装成鬼爪,又把阴森的笑道:『鬼~域~!!!』 虞茴一听,居然无视他,他就继续道:『不是吗?这里有人死于非命,冤魂不散,加上事情逐渐传开至整个郡,这里自然慢慢荒废,成为恶鬼魑魅的栖身之所!』 『哈哈哈!学我讲话很好笑呢!』她冷笑几声,使得本来想逗她笑的姜石碰了一鼻子灰,就决定不再说下去了。 驱散那帮漏夜赶上山准备吟诗作画的文人后,他们跟一眾官兵衙差继续在现场呆等,只觉尸臭越来越浓,不少看守的卫兵都表示感到不适。 『噁、噁!』夏嬋忽然捂着胸口,脸色微微发青,惹起虞茴的注意,只见她一边替她扫背,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煎饼递到她的嘴边。 姜石一见,就问:『她这样作呕了,儂也给她吃这些油腻的?』 『那你就错咯!这可不是一般的煎饼,而是葱油饼!』 『哦?』他从未听过会放葱的煎饼。 『没得听过吧!这可是西域的一大美食。不过我只弄了一块而已,没得你的份儿呢。』 『西域美食?儂怎会懂得弄?』他疑惑道。 『嘿嘿!我初出茅庐短短几个月,就已经走游列国,歷尽沧桑,啥子事情会不懂。』她鼻孔朝天,喷着气道。 『...』 『还有你知道吗?西域人士,还会以牛乳作为饮料呢,我嚐过,美味非常,终生难忘!』她回忆起当日在曼桂山庄吃尽珍饈百味的情境,为自己和夏嬋止吐。 『荒谬!牛?是小牛喝的,骯脏得很,怎么可以给人喝呢?』的确,姜石的出生地位于今日的江苏一带,远离韩、赵等地,自然欠缺中原的带挈,不了解由北方胡人引入的饮食及生活文化。 『哼!那照你的意思,平日人们都会以牛隻作为祭天的牺牲(纵然她家的阿福不会),那天神享用的也是骯脏不洁之物吧!』她灵机一触地挖苦道,使得崇拜神灵的姜石无话可说,但他却欣然接受,反而觉得这也算是一种乐趣。 又再过了良久,早已不耐烦且眼袋沉沉的三人终于看见那名士卒带着四名樵夫赶到来,只见他们个个白鬚纍纍,面黄肌瘦的,边走边发出无意义的『咿喔!咿喔!』,活像数具行尸走肉一般,显然昨日的事都把他们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了。 虞茴耐性最差,急步上前来劈头就问:『喂!老东西...』她不满四人害自己白丢了那么多时间,继续无礼的质问道:『...昨日正午发生的事,给我仔细讲一遍!别再浪费我的光阴!』 『当...当时...我们几个想找个地方歇...歇一歇脚,途径这里附近,忽...忽然听到一阵惨叫,就赶快去查看一下,就见到那个小傢伙正...正在拿刀...』他口吃的道,然后又模仿起聂明月自杀的动作,继续道:『这样一下一下的猛插往自己的肚子,最后...噁!噁!』说到这,他就不住的吐起来了,还差点儿弄脏虞茴的衣服。 有见及此,姜石唯有问其他人:『我们现在怀疑是有人蓄意杀害那名药童,所以请?再仔细回忆一下昨日上山时,有没有见过啥可疑的人?』但听他们异口同声的说:『没得见过。』 『没得见过?』虞茴大声的重复了一遍,内气扩散而出,使得附近的人都被震了一下。 『真的没得了!!』『对呀,除了这些外我们几个啥子也看不见。』 『那么...你们可晓得,城东曹家最近有跟啥子人结怨没得?』她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那柄尖刀,然后问道。 『小姑娘,我们是农村人家,咋会晓得城内的事呢?』『对呀,我们平日甚少进城,在那儿连人都不认识一个,更嫑说晓得他们的人际关係。』 正当虞茴失望得掩面叹气时,一名刚才一直沉默的樵夫忽然讲:『欸!不是,那天我们刚上山时,碰到...』 『嫑乱讲!他可是我们的大恩人,绝不可能是嫌疑犯!』四人当中年纪最大的一名反驳道。 他们的言论理所当然的引起眾人的注意,夏侯婴就问:『您慢慢想清楚,但说无妨!』 那樵夫『哦!』的一声道:『昨日我们沿着上山小径走,恰巧看见祈老闆在我们前头,就上去跟他打声招呼了。』 『祈老闆?』姜石问道。 『是城经营餐馆的,也是这里一带有名的大慈善家,经常都会在旱季免费为乡村的居民派发食水和米粥。』夏侯婴解释道。 『呿!原来是个沽名钓誉的傢伙,难怪他们会包庇他!』虞茴心想,同时不忿为何自己以前还在村子里时从未受过这种待遇,有什么天灾人祸时总是要自己和家人独力承担。夏嬋见她心不在焉的,就拉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专注。 『那请问,当时那个...祈老闆有啥异样吗?』姜石认真的问道。 『没得啊!他就是照常的带着几名僕人到山里猎鹿。』 『猎鹿?』『对啊!老闆经常说,鹿肉一定要新鲜捕回来的才煮得好吃,即日刚脱下来的鹿角还是他店里秘製药膳的必备材料。』 『这的确没错,末将亦曾听闻这位祈老闆对食材的要求非常高,如果那天找不到新鲜或者合适的食材,他就寧愿不煮那道菜,而且为了确保晚市有新鲜的野味供应,他每天天都未亮就会带着僕人外出打猎,到了下午才回来,结果弄得店里经常人手不足。』夏侯婴补充道。 『呵呵!我们经常都跟他说笑的说:『如果不是你平日做那么多善事,真的没得人去你的餐馆吃饭咯!』』带头那名樵夫的情绪开始平復下来,微微笑道。 『依我说,他的身体一定是铁打的!否则咋个每天这样劳碌也能撑下去。』一名樵夫道。 『呵呵!可能人家是个隐世高手,恐怕他一出手...』一名樵夫『咻』的一声挥一挥手刀,接着道:『...我们就莫得命了。』 『嗯...那就是说,现在的嫌疑犯有三名:死者的老闆、曾在现场出现过(且似乎有武功底子)的祈老闆以及製作兇刀的城东曹家。』虞茴细想一会儿后综合道。 当听到她提及曹家时,夏侯婴霍地回头凝视她。 一旁的姜石见到,就想:『这傢伙是干啥呢?怎么一听到曹家的名字就那么紧张?』现在于他心里,城东曹家的嫌疑排行第一。 『先...先别管有何嫌疑人了。三位先生,不如就先请到帐篷内进行验尸再说吧!』他微微弯腰的比出右掌,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帐篷。 三人一见,记得刚才官兵们把尸体移送到了那里,以免尸身继续被闷热的天气所腐化。 姜石此刻虽然充满疑问,但又想现在身处郊外,离南郑城相距甚远,就算要调查那几名嫌疑人也不能急于一时,就让虞茴和夏嬋跟自己一同穿上仵作的保护衣,入内验尸。 第五十章-尸骨还未寒(三) 虞茴穿好围裙,又戴上面纱和手套,步入侷促且臭气熏天的帐篷,见到二人已开始进行检验,便马上上前帮忙。 她站到夏嬋的身旁,只见她妙曼的身姿与一袭白裙互相映衬,精緻的脸蛋围上面纱后更是神秘朦胧,仙气四溢。 『欸!啥子情况了?』她问道,同时从道具包里提出一根小铁棒,准备用来掀起已被剪开的胸腔。 『刚才夏嬋姑娘检查过他的头发和那些仍然完整的内脏,却毫无头绪。』夏嬋点着头表示同意。 『你是说,除了捅进肠子里的那一刀和浑身的瘀痕之外,没得其他新发现?』虞茴讶异道。她记得经卷上曾提及,若然一个人被杀或自杀,尸体的内脏或头发定会因着他临死前强烈的负面情绪而出现异常。譬如那个人是自杀的,临死前多数是带着无比的怨恨,满腔怒火,因此主怒的肝脏会衰竭受损,对应五官中的眼珠亦会充血突出。但如果一个人是突然遭到杀害的,则多数亦会胆破心寒,战慄而死,主惊恐的肾脏会衰竭,耳朵渗血,头发枯黄变色。 可刚才夏嬋已对一系列与恐惧、愤怒相关的器官部位仔细检查一番,依然没有发现,彷彿死者身亡时毫无意识,猛然想起夏侯婴和几名樵夫所说的诡异事件,手心一寒,微微颤抖。 这时虞茴用起小刀剪刀等道具,再度查看尸身上的各处伤痕,确认了只有腹部的那一刀属致命伤。 『嗯!这些瘀伤全都只是他挣扎时弄成的。但如果一个人是自杀的,又咋会在死之前不断挣扎呢?难道那几个老不死在说谎?』她四处踱步,全程顰眉,澄澈的双目在楚楚柳眉的衬托下格外迷人。 这时姜石恰巧想起一个办法,正想对虞茴说。他回首,只是不经意地一看。 『...!!!』魂魄彷彿被勾去一样,居然不自觉的迈步靠近。 空气中瀰漫着的,是阵阵醉人的茴香,让他怦然,沸腾的热血冲昏头脑。 眼前所见的全是虞茴对着自己莞尔而笑,娇媚艷丽的摸样。 『嗯?你干啥子了?』虞茴察觉姜石忽然走到自己身旁而停下工作,却步问道。 『哦!没...没有!咳咳!』清醒过来的一瞬间,他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对,就突然装起认真严厉的语气道:『傻丫头!这么粗疏,当然查不出真相。』 『蛤?』她把重点转移到这句让人不明所以的话上。 『呼!太好!』他暗想。 『嘿嘿!哑姑娘不諳方术,想不到方法也可以理解,这丫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想不出办法也是情有可原...』姜石的犬神忽然鑽出来,指着两位女士的鼻头讥笑道。 『可是连『我自己』也跟着一块儿糊涂了,又是什么回事呢?』祂指着伏在虞茴肩膀上的另一个自己继续道。 虞茴的犬神一听,当然不甘示弱的反击道:『我就是要等丫头自己慢慢想吧!否则我又怎么有资格担任她的指导灵呢?』 『哎呀!有屁就快放吧!你们俩吵得我头也痛起来了!』虞茴捂着额头道。 『哼哼!那你可别眨眼了,这就得靠我的神鼻!』『...』 『来吧!我们绝对不可以被『我』看不起的!』祂你你我我的弄得虞茴的头更痛。 只见祂把鼻子凑近尸体,闻遍全身,双目一瞪。姜石甫见到,就急着问:『干啥了?尸气的味道如何?』他所谓的尸气,就是指人死后身体散发出的五种味道。若然尸气呈现苦味,代表那人安然往生,喜乐而逝,如散发出的是甜味或辛辣之气,则代表他临终前仍有遗憾,而枉死或者被杀之人则大多会散发出酸味或咸味。加上藉由犬神观其色调,即能判断出那人临死前的状态。 虞茴忆起当日在梨花阁,也是凭着犬神才能查出事件的幕后黑手,便道:『你们早说嘛!犬神是仙,啥子事情查不出呢?这桩案子的秘密,很快就可公诸于世咯!』兴奋得不住拍掌叫好,反观姜石却倒抽了一口气。 『嗅嗅嗅!!!』虞茴的犬神问了一会儿,忽地『哦?』的一声,然后就道:『哑姑娘,你先把他的头发剪掉!』夏嬋一听,微微点头,然后立即拿起剪刀剪掉药童一把长发。尸体忽然变成光头,加上肤色发黑,使他看起来有点儿像项庄,引得虞茴心里一阵发笑。 犬神在他的光头上不住的闻,终于道出了整件案的真相:『又是摄心术?!!』 『啥子?』 『儂指的是,那个天一道二爷的绝学?』 『欸!我在胡说什么了?』姜石的犬神厉着祂的分身道。 『这个人的脑袋,隐约散发出一股邪气,明显是曾被人以摄心术所蛊惑。』祂看看迷惘的眾人,接着道:『数百年前,当时我还住在西域的大雪山,一次偶尔间听到主人正跟朋友谈论什么大事一般。我仔细的听,居然听到他们说族长在南方请来了一位巫师,精通南蛮子的法术,有意让他对其他部落的人施展一种可以蛊惑人心的邪术,藉此称霸整个大雪山。』 『那...又跟这个小子自杀有啥关係?』姜石问道。 『那个巫师用来迷惑他人的手段就是,要让其他部落的人都听从他的命令,否则他一说出暗号,即便是身处千里之外的人都会立即自裁而亡。』祂回答道。 『就是说,这小子跟那头作恶的怪鸟一样,都是中了摄心术才无故发狂,继而自杀?』另一个祂问道。 『嗯!』祂点点头,随即爬回虞茴肩上。 『难道,那个二爷真的在我们这里?』姜石提出一个让两姐妹心寒的可能性。她们都是跟天一道交过手的人,他们的实力有多恐怖,两人最为清楚。 虞茴本被突如其来的压迫感慑得噤若寒蝉,默想一会儿,却忽然开口道:『这个,就是三爷怕的原因!』 眾人里,只有她的犬神和夏嬋听懂她的话。 第五十一章-三名疑犯(一) 血淋淋的画面如毒牙般狠狠植入两姐妹的脑海,紧紧纠缠不散。 刀锋没入他钢铁般的肌肤,喀嚓一声,整条膀臂飞脱而出。他却还像待宰的羔羊般无声。对着四爷那比刀刃更锐利的言语『我可不愿多嘴!』,狂傲不羈的他顿成一条胆怯的仔犬。 本已围上面纱的夏嬋忽又『噁噁!』的数声,眉间扭作一团,怎样也摆脱不了那阵从思绪中散发出的血腥味。 『三爷?你讲啥?』姜石轻拍夏嬋的背脊,同时向虞茴问道。 虞茴一听,忽然不知道如何解释,生怕事情说出来只会把师父给吓坏了。『之...之前,我和小嬋还待在楚军军营时...曾经跟天一道的三爷和四爷交过手...』她别过脸的低声说。她重逢姜石以来,只把曾被天一道盯上一事含糊的说过几遍,并未引起他有什么过大的反应。 『啥?!!』他瞠目结舌的喊道,只想虞茴居然曾与这江湖上恶名昭彰的天一道里头的两名高手碰过头,简直可以算得上是频临死亡的边缘。 『发生这么...』他本想气愤的骂她一顿,却欲言又止,只想事情发生已久,这样责骂虞茴也于事无补,唯有心里想上天默祷,希望她们心灵上的创伤能早日治癒,以后也别再碰上这种事端。 『对不起...!我只是怕你又要担心一阵子,才没得详细告诉你...这次算我不对吧!』她勉为其难的轻轻点了下头。 姜石却仍不知所措,呆了良久才开始结巴的问道:『那...儂说三爷怕这个...摄、摄心术是啥意思?』他尷尬的挤出一个问题。 『之前我们跟天一道大战一轮过后,发现那个浑身刀枪不入的三爷...』姜石一听,毛骨悚然。 『...正打算杀死不愿降服的大块...项籍,却忽地被那四爷轻松的击倒在地,还说啥子:『你这样是要我难做吗?我可不愿多嘴。』当时我也猜不出四爷的意思,现在一想我就知道了。』她指一指躺在架子上的尸体继续道:『那三爷跟这个人一样,都中了天一道的摄心术,一旦打算违抗教中的命令,且又听到特定暗号时,就会立即自残而死,甚至跟兀鹰旗的弟子一样疯癲起来。至于死者身上的那些伤痕,大概是摄心术发作时,他开始神智失常时弄出来的,跟那帮弟子当时的情况一样。』 『那么四爷所讲的『不愿多嘴』,其实就是在威胁三爷别逼他说出暗号的意思。』脑筋灵活的姜石一下猜出虞茴心里所想。 『嗯!这也许是新人入教时的一种仪式吧!』她点点头,同时听到帐篷外有人掀开幔子入来。 『哦?滕公。』姜石只轻轻作了个揖,他依然不太习惯对官员或者上级说些过于礼貌造作的言辞。 『委屈三位先生了!』他深深鞠了个躬,接着道:『敢问各位于尸身上有何发现呢?』其实外面的一眾官兵已开始不耐烦,他才唯有进来询问,可是依然维持着一贯的儒风。 『嗯!可以啦!』虞茴脱下手套,擦擦双手道。 『呵!那可最好不过了。』他并未有追问结果,只对身旁的书僮道:『德銓,你就马上把这位聂兄弟妥妥当当的安葬吧!再等下去,尸体可会腐成白骨了。』 『谨遵主人意旨!』他就转身出去,找人进来帮忙抬走尸体。 『好了!既然诸位已有头绪,末将亦不过问了,就先烦请两位先生替往生者办一场法事、诵经超度。可是鑑于这里附近一片荒芜,就一切从简吧!』夏侯婴比一比身为方士的两人道。 『呼!又来了!才没过了几个月又要办这种不吉利的事!』虞茴听他这么说,心里只想:『呿!那次你根本没得参与法事,还麻烦了师伯一大顿。』 但仔细想一想,她忽又咧嘴一笑,用力拍一拍姜石的肩膀,道:『好了!那我们就不麻烦你了!』说罢就面向夏嬋道:『欸!我们走!』然后牵起就她的小手。 『喂!!儂要去哪了?』姜石拦着她问道。 『去办『大件事』!』她说了个让人觉得尷尬不解的词语。 『哦?请问虞先生所谓的...『大事』是...?』夏侯婴摇着扇,竖起双耳仔细聆听。 只见她意气洋洋地一摆如墨的青丝,道:『我们要入城破案!』然后又对姜石做了个鬼脸,用口型道:『报应!』心理想着:『慢慢办你的无聊法事吧!』 『......』姜石无语,目送两姐妹的背影消失于山头后,就唯有默默地承受上天的『报应』。 讨厌的工作! 第五十一章-三名疑犯(二) 『祈昌客栈』,金字红底的招牌悬掛于大门外,于散漫的阳光下闪耀着夺目引人的金辉。两根矗立在旁的大木柱上,缠着栩栩如生的蟠龙,彷彿门神庇佑着这所老店。 两姐妹甫步入大门,随即被这两双凌厉的神眼所撼动,背心居然一寒。 虞茴反而笑了笑道:『气势十足呢!有意思、有意思!』她急不及待地检视四周,只见所有的桌子柜架都涂了上等的木漆,光鲜亮丽的几乎可以反映出自己的脸蛋。 这时,一名店小二急步走来问道:『这位女侠,两位吗?』只见肥胖如猪的他穿梭于逼狭的通道,手上还拿着刚收回来的酒瓶和碗碟,像个表演杂耍的俳优,惹得两姐妹发笑,同时心想这店果然如樵夫所言般人手不足。 『两位。』虞茴冷冷的道,然后就让他给自己和夏嬋带位。刚坐下不久,又有另一名手忙脚乱的小二过来,放下一叠下酒用的咸蛋和一壶茶。 『唉!吃啥子好呢?』一整晚的尸臭和颠簸的车程,让她只想大吃一顿以填满早已吐成空洞的胃袋。 夏嬋看了看掛在墙上的菜牌,然后摇着虞茴的手臂并指着其中一块。 她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麻辣炒鸡』,是虞茴家乡以至整个秦国一带的名菜。夏嬋又做了做手语道:『不如迟一下我们临走前带些回去给桃姐,让她嚐回家乡的风味!』她想起春桃也是秦国人,必定也喜欢吃辣的。 『欸!两位女侠,要麻辣炒鸡吗?这可是本店的名菜,鸡肉都是新鲜即宰的,吃过包两位讚不绝口!』那个肥小二刚好经过,见夏嬋指着菜牌,便推介道。 『喂!你忘了,桃姐不爱吃辣的,而且路程那么远,东西早已变坏了,咋可以吃呢?』 夏嬋又做起手语道:『让我还想您们秦人都爱吃辣的。』 虞茴虽然不打算点这道菜,却忽然想到一个鬼主意,就对肥小二道:『我们呢,要三隻肥鸡。』 『蛤?三隻?就您们两位?』肥小二困惑地抓抓头。 『我们呢,饿了一整晚,现在就算点光你店里的菜也吃得下。』 肥小二依然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怕这两名弱质女流白白浪费掉老闆一向最珍重的东西-『食材』。 虞茴见他这样,就道:『总之我们有钱给就行了!还有那三隻鸡呢,一隻嫑太熟否则肉不够嫩,一隻皮要烤得脆,一隻要盐焗的!』她诸多要求的使得肥小二头昏脑胀。 『额...那麻烦两位等...』 『噁~!啥子狗屎马尿?』她刚喝了一口茶,随即吐在地上大骂道。 『这茶水,不合口味吗?』肥小二吓了一跳,随即问道。 『我看,你这壶茶都只是用来给那帮平日来这休间消遣,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喝的吧?我们俩呢,是上等人,麻烦你给壶像样一点的好茶来。』 『是...我马上去拿。』他一肚子闷气的走进厨房。 过了一刻鐘,他就提着茶壶和一碟鸡出来,放在虞茴她们的桌上,有礼的道:『另外两隻仍在煮,很快就可以吃了!』他谨记着主人的教诲:『客人就是神。』 虞茴提起筷子夹起一块鸡肉送进嘴里,眉头一皱的低声道:『唉!果然是垃圾。又老又柴的。』 『欸?』 她盯着肥小二道:『听不清楚吗?我说你这鸡是垃圾!』 『这...』他有点儿忍不住了,脸都涨红得像个醉汉一般。 『算了算了,我们刚才点的都不要了,改来一碟...』她看着菜牌想了想,接着道:『要两个炒麵就行了。』 『闹够了!我忍你很久了!!!』肥小二暴跳如雷,却被另外那名瘦小二阻止,只听他道:『没得问题、没得问题!两个炒麵马上来!』然后就把肥小二拖走,又猛地安慰他。 夏嬋不明所以的猛摇着虞的手,问她到底为何要这般作弄那个小二。却听她笑道:『放心吧!再等一会儿,我就可以摸清这店儿的底蕴。』 过了不久,那名瘦小二就端来两碟炒麵。『两个炒麵到!』 『唉唷!这下糟了,这几天似乎吃多了,肠胃有点不适,都是不宜吃那么油腻的东西。这些我也不要了,来一碟青菜就行了。』 这下,惹得其他客人都不禁回过头来,看看是谁如此蛮不讲理。再看那名瘦小二,居然比刚才那名肥小二更加生气,骂道:『做人有点分寸好!嫑欺人太甚!以为有钱就可以胡作非为吗?』他用力拍桌,弄倒了一杯茶虞茴刚斟好的茶。 『对呀!小姑娘,你也太不该了。』『唉唷!脸是长得不错,心肠却是个魔鬼!』食客们开始议论。 『真没得心肝!居然对我们两个弱质纤纤的大姑娘这般叫骂!』虞茴仍然不知廉耻的对小二娇声道,心想:『生气就好!快把你的老闆叫过来!我可不怕你们和这帮手无缚鸡之力的食客呢。』 『为何这么吵呢?』忽然,一把成熟沉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僵局。眾人往那边一看,只见一名身高近八尺,留着一把乌黑浓密的鬍子,从容不迫的男子正步入大门。 他背着弓箭,身后跟着多名下人,全部都挑着掛满野味的桿子,让虞茴感觉这阵仗也似乎夸张了一点。『在下祈恩杰,是这小店的老闆。』他恭敬地自我介绍,同时他一张美如冠玉般脸映入虞茴的眼帘。 『二十岁?三十岁?』虞茴在猜他的岁数,却完全不觉得像个当老闆的年纪。 这时,夏嬋也紧盯着祈恩杰的脸,只觉这个人她好像在哪儿见过的一般。倏忽,她浑身的鸡皮都竖立起来,只觉一股波浪般的内气源源不绝的向自己逼迫过来。 虞茴自然也感觉得到,却仍保持镇静,只是心里暗想:『常人咋个会有这么强的气场?他内功底子这么厉害,难怪每天劳碌熬夜也撑得下去。他到底是啥子人?』她内心顿时出现无数个疑问。 『不!只是,我近来身子不好,飘忽不定,点了菜之后又不太想吃,但你那些伙计似乎不太合作,还对我们动粗打翻了我的茶。看!』她夹起数条炒麵闻了闻,接着道:『弄得麵都有茶味了,叫我还咋个吃得下呢?』 他听后微微笑了笑,对身后的肥瘦小二道:『阿鬼阿狗!还不帮这位客官清洁檯面?』虞茴感觉这傢伙挺有耐性的,又见那阿鬼阿狗不忿气地替自己打扫桌面。 祈恩杰又道:『那请问两位,想要吃点什么?让我替您们准备。』 虞茴就道:『好!既然你是个好人,我也老实告诉你,我们身上根本没得钱。』 『啥子?!!』身材肥胖的阿鬼率先回头大喊,却被祈恩杰挥手劝止。虞茴只见他眉头微微皱了一皱,但全无生气的跡象,心想:『哼哼!这傢伙不简单!』就道:『但我身上有比钱更有价值的东西。』说罢,就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写着一个『沛』字,并以赤焰花纹作装饰的令牌。 祈恩杰一见,就『呵呵!』的笑道:『原来两位是沛公的人。鄙人有失远迎,向您们谢罪!』他深深地作揖道。阿鬼阿狗一听『沛公』刘邦之名,更是立即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虞茴道:『你们放心,我可不会随便弄坏人家的名声。等一下我们走了,自然会有人来付钱。』 『...』两名小二仍然面有难色。 『除非,你们觉得我有本事从官府里偷来这个(我当然有),然后故意来吃霸王餐。』虞茴自鸣得意的吐着鼻息。 『当然不会怀疑!沛公是抗秦大英雄,城中百姓皆敬仰不已,既然两位是他的人,我们定当好好招待!』祈恩杰面不改容的道。 『那...您刚、刚刚点...的菜呢?还...要、要、要吗?』阿狗惊魂未定的浑身发颤道。 『嗯!全部给我包起来就行了!还有,我有事情要跟你们老闆说。』 『先退下吧!』祈恩杰吩咐道,他们就躡手躡脚的回到厨房里。 『好了,那我先...』虞茴正想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却被祈恩杰打断:『两位,是为了那名姓聂的药童无故自杀一案来找我问话的吧?』他早已猜出,让虞茴更在意这个人。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不多说了!』她伸手比一比门外,道:『请!』 祈恩杰却没有行动,只是淡淡的道:『两位,我跟一帮僕人刚打猎回来,能容我先去厨房准备一下,再到官府协助你们调查吗?』他只是这样一说,却给予两姐妹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比刚才阿鬼阿狗的大声叫骂更慑人可怖,笑意盈盈的他露出一口皓齿,彷彿杀人刀。 『好!你自便吧。』虞茴不由自主地答应了她,正想自责时就见阿狗提着两大个餐盒上前来,道:『两位要的饭菜都在里面了!』 她们各自提着一个,准备离开,忽听祈恩杰喝了一声:『请...........!!!!』却见他的嘴巴并未张大,依旧的在微笑,彷彿那一声吼叫只是他平常讲话的语调。 『好深厚的内功!』虞茴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跟夏嬋离开了客栈。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穿梭于人头涌涌的街头,两姐妹几乎被暴雨般的臭汗和火炉似的高温燻死。她们走了约莫两刻鐘才来到与客栈相距不足半里路的吉庆药坊。 『唉!救命呀!热死我了。』虞茴痛苦的吶喊完全被人浪所吞没。 至于夏嬋,只是拿出手帕轻擦自己剔透的玉额,又替虞茴擦汗。 『欸!小嬋,等一下我们要去查的是跟官府有紧密联系的药坊,你说会不会是他们的人与那些官吏之间有啥子纠纷而闹出事端来呢?』 夏嬋只是摇摇头的表示不知道,然后双眼一瞪,直指着虞茴身后。 她回头一看,只见这药店的装潢平实,与祈昌客栈的金漆飞龙形成明显对比。近门口的位置有数个大木桶,里面装满黄色的粉末,显然是涂改错字用的雌黄。再往店里看,就见一名体态略胖的中年男子正在向客人兜售药材,一边猛擦着面上汗珠,身边的一名药童亦不断为他扇凉。同时,数名僕人正端着一些刚洗好的冬天衣物包括手套和棉衣等回到店里。 『欸!帅哥来看看吧!这种十全大补药,吃了以后立竿见影,保证你今晚能让老婆爽死咯!』他女性化的声线让两姐妹不禁想起乐师。虽然见他正在努力推销,可脸上的笑容明显是挤出来的,让虞茴慨叹:『工作艰难呢,连心情也轮不到自己作主。』于是她决定爽快一点,开门见山的问道:『请问,你是彭越彭老闆吗?』 他定睛看着虞茴,徐徐道:『对、我就是。』 虞茴见他承认了,就直截了当的掏出令牌给一眾僕人和药童看了看,道:『我,是来替你们讨个公道的!』他们就知道虞茴的身份。 彭越一听,先是啜泣几声,随即捂着嘴脸,冷静一阵子后抽搐道:『阿月!你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纵然泪水仍不住的决堤而下,但他一直保持笑脸,又试图转移话题以防自己再度失控:『来,你们先给两位姑娘...嘘!准备点茶水吧...嘘!两位都应该渴了。』 『不用了,我们只是来请彭老闆到官府问几句话而已,很快就走,不会打扰你们。』她对药坊的眾人心生怜悯,说话也可以了一点。 『好好好!草民立刻跟两位去一趟官府,定要把事情弄个明白!』他握紧拳头,彷彿满腔热血沸腾的道。 『哦?听你这么说,你确认那个阿月的死有可疑?』虞茴感趣的问道。 『没错!阿月的为人如何,你可以问问外面的街坊。他性格活泼乐天,又喜欢帮助人。我们平日工作辛苦,他就像是一颗温暖无比的艷阳般,无时无刻替我们鼓舞士气,开解我们。试问一个性格如此积极的有为少年,又怎可能贸然轻生?!』他越讲越激动,强忍已久的泪水再次涌出。身旁的药童唯有不住安慰他。同时,虞茴从夏嬋的手上接过一幅画像,上面正绘画着聂明月自杀用的一张利刀。 她问:『那你们,认不认得出这柄刀?』 『嗯!』一名小药童率先给出反应:『是阿月哥半个月前买的!』 『哦?他买的?』 『对呀!是阿月哥的生辰,他说自己已经及冠,想要一把属于自己用来防身的兵器。』 『没错!是我害了他!』彭越忽又道。 『嗯?』两姐妹均是一奇。 『要不是我给他钱去买,他也许不会...』说到这,彭越几乎虚脱,差点儿后脑着地,幸好被两位僕人立刻搀扶着。 『现在不是继续问下去的时候...』虞茴心里暗想,又对僕人们道:『待他醒了过来,你们找几个人陪他来官府吧!』 『遵命!』僕人们服从她如同君王,视她如同救世之主。 第五十二章-人性何在(一) 齐都临淄,春风拂柳,醉人的花香吹过大街小巷,如箭的晨曦划过星空,于无垠的大地上现出一道通往希望的康庄路,让人得以昂步前行。 只有城南的一隅,『姚府』,总是黯淡阴沉。不是阳光到不了,反而像是一股无尽的黑暗从里头扩散出来,丝毫不稀罕艷阳的恩惠。 屋子日久失修,结了无数的蛛网,把段段往事牢牢缠绕。 二十多年前,一名妙龄女子被邀请到府上作客。她衣着鲜艳,化着颇浓的妆容,身上各种俗气的饰物让她带着一种抹灭不了的风尘之色。她对姚府主人恭敬的喊了句:『公公。』 主人却比出右掌拒绝,表示她跟自己的儿子一日未成亲,就不能如此称呼自己。 女子唯有改口道:『姚司马。』 两人谈了一个多时辰,姚司马交代了一大堆女子不适合跟自己儿子在一起的原因,又说若姚家子弟与一名青楼女子成亲,将会怎样败坏名声,貽笑大方。 但女子仍旧摆出坚定的眼神,再三的下跪磕头,望姚司马成全他们俩。 姚司马见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毫不管用,深深吸了一口气,问了句:『谈很久了,喝不喝茶?』他命人端来一壶浓茶,又亲自为女子斟了一杯。 从姚司马的眉宇间,她看出他的一份苦恼和执着逐渐放下,似乎终于愿意让步,满心欢喜的喝了一大口茶,只想说服了他那么久,终于都有成果了。喝完之后,她又再次深深的对姚司马磕头感恩,只是这一次她一跪下,就再没有起来,只见汨汨鲜血从她贴近地上的脸,以及双耳徐徐溢出。 『告诉元和,她主动请求来姚府作客吃饭时突然急病去世。』姚司马挥一挥衣袖,步回自己的书房。 半个月后的一个清晨,姚司马的首级被发现正悬掛于城门门楼。仔细看,只见上面佈满牙印血痕,似是被野狗咬食过的痕跡。 此后,临淄城内人心惶惶。只有姚元和心存感激,感激那为自己报仇雪恨的大英雄。 那位英雄跟他说:『加入我们,这里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 姚元和没有多想,直截了当的答应了他,成为了今日的姚四爷。 这天的天一道总坛比往日平静了一些,横行的鼠辈、乱窜的蛇虫均隐藏起来,彷彿预言着一场染血的暴风雨。 姚元和这日照常的早起,收拾好被褥后跪在地上对教主『天乙真人』祷告,又念念有词地背诵经文。 忽然,一阵销魂的娇喘扰乱了正在虔诚晨祷的他。姚元和怒目一睁,推开房门走到隔壁张铁鹤的房间门前用力一踢,只见他正在对一名女信徒施暴,但她却全无反抗之意,反而双手合十的闭上双眼,说着什么『感谢三爷为我净身...』之类的话,任由眼前这头禽兽蹂躪。 『嘿嘿嘿!是真的感激的话就给我叫大声一点!爷爷完全听不清楚!!!』他一巴一巴的掌摑那名女信徒,把她的脸都打得红肿流血。 突然,一阵如雷的掌声使得张铁鹤兴致尽失,又随即听见师弟姚元和那把讨厌又让人心寒的低鸣声:『精彩!精彩!身为教中首脑人物居然藉机玷污女教徒。这画面要是给真人他老人家看见了,又会是怎样的一回事呢?』 『哼!我看你是拜神拜疯了。难道你忘了,这婊子是真人赏赐给我的姬妾。我跟我自己的爱妾正在云雨一番,你却进来打扰,成何体统?』张铁鹤怒吼道。 『可问题是,教主赏给你的东西被你如此糟蹋,我也实在看不过眼,亦不想你再继续打扰我的晨祷!』姚元和冷笑道。 『你爱每天晨祷是你的事,别再碍着老子办正事!否则我一下捏碎你的人头再把吸乾你的血!!!!』张铁鹤一手掐着姚元和的脖子,佈满红筋的两眼瞪大得像着了魔一般。 那女信徒吓得捂着头不住发冷,但姚元和神情不变,反而闭起独眼叹气道:『自从二哥下了山报仇以后,你就开始肆无忌惮了!』 『你上次也胡乱使用了『帝鸿令』,调动了整个影部和超过一千名三等山人卫陪你上金雁帮,当你的弃子。这,算是扯平了!』 张铁鹤所讲的影部,乃天一道的二级弟子,专门负责替教派出征讨伐。当中的兀鹰旗擅使阵法,最适合与敌人正面交锋,其馀的旗门亦会有其他如偷袭刺杀等的专长。特别的是。所有影部弟子均会按其旗号冠上相对应的名字。如现任兀鹰旗旗主潘英明,其原名潘明,后来加入兀鹰旗后就被冠上与『鹰』同音的『英』字。 至于身为一等弟子的教徒如大虎,则会被冠上与宰相的『相』字同义的『佑』字,故其又称虎佑。 而三等山人卫则顾名思义,属于第三等的弟子。平日都是负责守卫于各个分舵。除非总坛发出了『帝鸿令』命其参与出征,否则不得私自离看岗位,违者严惩。 天一道就是一个阶级如此分明,极之着重纪律的教派,却偏偏出了个名为张铁鹤的异端。 对着他这种性情桀驁的人,姚元和并不会动怒,只需冷冷的一句:『你好像也忘了,这总坛里懂得让你安静的人不仅二哥一人!』姚元浩的声音越压越沉,犹如陷进一个无底的深渊。 可再看张铁鹤一张炭黑的脸,全无之前的恐惧之色。姚元和感觉不妥,同时眼角瞥到一束寒光霍地从身后射出,停在自己的颈项旁。只听大虎的声音传进自己的耳朵:『四爷!请你离开!别逼我动粗!』他提着一把柄长七尺的大镰刀,纵是四爷这种高手,也是无法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避过一击,逃出生天。 张铁鹤不住的贼笑,接着又故意的道:『大虎!不得无礼!人家年少无知,算是我这个当『三哥』的教导无方!』说罢,他忽然用力的一拳打在姚元和的肚皮上,使得他面容扭曲的吐出一口鲜血。 『老四呀老四,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最近我都只顾宠幸我的爱妾,疏于练功,都弄得手脚有点儿不协调咯!望你大人有大量,别怪三哥了。』他微微作揖,然后又一下膝撞把姚元和的数根肋骨顶得断裂,再低吟道:「你可别忘了、我晓得你…和你奶…」 在张铁鹤恶魔般的嘲笑声下,姚元和再也按捺不住,居然从腰间拔出佩剑,一记『纤云渡』,往对方的胸膛突刺过去。 『师父!小心!!!!』大虎只想马上上前救驾,无奈素有江湖第一快剑之称的四爷又怎会是他可以追得上?只听张铁鹤狂笑道:『大虎!不想死就给我他妈的滚开!!!』可都未等到这句话传进大虎的耳道,四爷的快剑已经快要插入张铁鹤的心脏。他只想以自己的速度,要一下刺死这个大言不惭的恶徒实在绰绰有馀,殊不知三爷却比他早了一步,率先聚气于丹田,运起内劲,一瞬间变得铜皮铁骨,爆发出的气场让盛怒的四爷清醒过来,他深知自己这样下去等同自杀。 『嘿!所谓的快剑也只是这个程度罢了?』他话音未落,就把内气从浑身的穴道一下拼出,使得四爷只好收招退后了数十步,但仍被震得失去平衡,整个人撞在大虎身上,两人一同破墙而出,落在演武场的中央。 三爷杀意正盛,如同鬼魅般闪至倒地的四爷身边,反手握刀的往下刺。 四爷甫见,只想着下的破绽也实在太大,他不用使出快剑也足以破解,立时使出蝎尾刃法,毒鉤般的利剑本应足以贯穿铁石,但对方的身躯彷彿千斤重的大山,在两把兵器碰撞的瞬间,居然把他的剑刃不住的往下压,最后竟让地板出现多道裂纹,在场附近的其他教徒都感受到地面剧烈的震动。 这时,四爷恰见对手刚才一击的气劲已成弩末,再也压制不住自己,就再次使出快剑拦腰斩击。谁知当剑身砍中三爷的身躯时,竟然发出『吭』的一声,而当四爷强行拖剑时,大量的火花从利刃与三爷皮肤的之间摩擦出来,微微灼痛了四爷,但见对方仍然狂喜,只是稍微滴出了几滴冷汗,显然是在忍痛硬接下这一剑。 四爷见状,『切!』的一声喝道:『别死撑!纳命来!』随即见他的剑身散发出万丈银光,喀嚓的一声,利刃彷彿撕碎成星尘,散落四周。 『星火越银汉!』三爷只道这招他仍可撑下去,并不放在心上,可是后来细想一下,只觉这下快剑的波及范围实在太大,连同躺在对方附近的爱徒大虎也会被牵连在内,他就吶喊道:『大...』还为讲到第二个字,已见大虎痛苦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僵硬,犹如丢失了灵魂一般。跟项籍那次一样,下一刻他随即满身爬满血蛇,缺氧,昏厥。 『不!!!!!!!!』三爷接下这一击后立即赶至他的身旁,检查他的呼吸脉搏,又运功为他护住心脉,暂时保住性命。 『这下糟了!』『他可是彻底惹怒三爷了。』『虎佑师兄他情况怎样了?』教徒们议论纷纷,无人得知三爷之后会有何行动。 同时,几个四爷的弟子只希望师父趁此良机把对手一下了结,但见他只呆站在原地,不断喘气,似乎刚才的战斗已耗尽了他的体力。 『干嘛了?师父为何停手了?』一名入门较晚的弟子问道。 『那是因为他不敢。』一名年资较深的弟子道。 『嗯?师兄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师父呢?』其馀几名师弟异口同声道。 『你们都错了!』那名师兄反驳道:『若单纯论武功的话,即便是偷袭,师父也是难以对三爷做出什么大的伤害。』师弟们一听,只觉三爷不仅是头怪物,简直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更惊人的是,他的一身功力并不是加入天一道以后练出来的,连教主也不清楚他这身武功是从何学来的。 倏忽,一阵骇人的阴笑传来,让四周的大树也微微晃了一晃,只听三爷咧嘴道:『刚才你的每一剑我也老老实实的接下了,但面对我的内功,你就一直在左闪右避。那这一次赢的,算是你,抑或是我呢?』 姚元和气得说不出一句话,又猛地克制着激动得不断抖动的双手。 『老四!趁着这里人不多,认输把!』张铁鹤扶起大虎,经过他身边时轻声耳语道。 他却不愿多讲,只是羞愧地把剑纳回鞘内,悄然离开演武场。 「妈的!为何我就不能光明磊落的,单靠武功来杀他?!」 第五十二章-人性何在(二) 『曹家铁器』,一家位于县衙旁边,前点后居式的打铁舖,在南郑扎根七年之久,已是这里的地胆。无论左邻还是右里,一旦有什么家具损坏,都必然找这店的曹老闆帮忙修理。其亲切有礼的个性以及一身好本领都深受街坊欢迎,以致店舖每天都大排长龙。 可是这日,店外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吵闹烦人的叫骂声和堵塞道路的民眾。 『贪官梅仁星草菅人命!罔顾法纪!』他们举着写满口号的木牌和布帛,又准备好十数桶白菜餿水,预备示威。 未几,虞茴和夏嬋也来到这里,打算找曹老闆进行盘问,却见到黑压压的人群正堆在县衙的大门前,阻挡着她们的去路。 『啥子事情了?』虞茴抱怨道,她不熟悉这里的官民纠纷,对此亦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求儘快把任务办妥。 她尝试有礼的慢慢挤过去,却被几个身形健硕如项籍的巨汉撞跌在地,若不是有夏嬋在身旁劝止她,她必定又会把这街头大闹一番。 『狗官!给我滚出来!』一名热血青年用石头扔向紧闭的大门。 『混蛋!狗日的龟儿子!你公然包庇那个污辱我女儿的恶徒,弄得她上吊自裁...呜呜...你把女儿赔给我!!!!!哇!!!!』一名傴僂老人趴在地上痛哭,让本来觉得事不关己的两姐妹也开始心动了。 扰攘了一阵子后,县衙大门终于打开,一个身形发福,身穿县老爷服饰的大鬍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五六名提着长木棍衙差,个个凶神恶煞的稍微镇住了那群怒火中烧的百姓。 那个名叫梅仁星的县老爷伸了个大懒腰,打着哈欠道:『算你们这群贱民有种,明知本大爷正在午睡也胆敢来闹事。』 『狗官!你肯出来了吗?』 『赔我女儿的命来!』 『我们都被你压榨得很苦呀!!!!』『没错。要是再胆敢私收暗税我就把你的官邸给拆了!!』 『别跟着缩头乌龟多讲!!』『对!他满手鲜血,不用跟他讲道理!!!』民眾又开始起鬨,把餿水鸡蛋烂菜等全数倾倒过来。 只见那几名衙差立时张开伞子为上司遮挡,有些则冒着『菜林蛋雨』上前用棍驱赶十多名失控的民眾。 『啊呀!好痛!』 『你们看!官兵胡乱打人了!』他们反而越来越激进,开始试图抢夺衙差的武器,甚至开始动粗,横衝直撞的与衙差们拼命。 可是时间一久,民眾开始不敌衙差的殴打,只能不住后退。梅仁星一见,捋着鬍鬚暗笑。 一个妇女见到,不忿的骂道:『你不得好死!』 梅仁星却不慍不怒,只是笑嘻嘻的反问道:『我不得好死?』他指指自己的鼻头,接着道:『怎样死呢?去化外之地找皇帝老子来处死我吗?那去啊,儘管去,如果你觉得你办得到的话。』 他又补充:『饶是你真的找到了皇帝老子,他又管得了我这南郑县吗?他真的有实权吗?』接着就是一阵贼笑。 听到他这讨厌的口吻,虞茴也开始替这群素未谋面的百姓可怜,就稍为向他们询问了一下有关这梅仁星的情报,才知道他自上任以来,每天都只顾狂宴玩乐,有时跟属下踢蹴鞠而不知时日,耽误城中待处理事务。而一到晚上,则必定赶往烟花之地听曲喝酒,通宵达旦,翌日则待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更过分的是,他这个人唯利是图,私下提高税收暂且不说,还曾试过收了一名紈絝子弟的贿款,明知其淫人女儿亦诸多包庇。后来一名下属看不过眼希望伸张正义,竟被他调职至向来有恶虎为患的城郊做巡逻,过了没有半个月就葬身虎口。 虞茴听完,气得禁不住运气大喝:『贪官!!!!!』又用力捶得旁边一堵石墙,一道裂痕随即蜿蜒而出。 那梅仁星居然清楚听见,他到处张望,并看不到骂自己的那个人。他收起怒火,狞笑地走近民眾,轻声问道:『你们说我贪是不是?』他忽然一巴掌的打在那死了女儿的老头脸上,让他倒在地上,像头翻了肚的乌龟一样痛苦挣扎。 『老头子!你咋个了?』他的老伴立时上前,心肝都吓得几乎跳出来,只怕年近八旬的老头就此一命呜呼。 梅仁星偏偏少理,只举起双手,大条道理的问道:『这个世上有谁不贪?』又指着一名妇女问:『你平日去买菜,不会希望老闆多给你根葱吗?』 那妇女结巴的答:『我...我会又咋个了?』 梅仁星笑道:『会就好!结果你回到家,就做了一顿丰富美味的晚饭给家人了对吗?』 妇人不答。 他接着道:『贪,是人的天性!无分彼此。你不贪,有好菜吃吗?我不贪,又有钱给你们建屋修桥吗?』他满嘴歪理,让百姓们失望,只想自己这次的努力怕是要白费了。的确,一个不讲道理的野蛮人对比他弱小的人来说是,最可怕的。 忽然,一声直衝云霄的呼啸把梅仁星狂妄至极的言论遏止。一看,原来是高举令牌虞茴正从人群中走出来。 梅仁星看见,双眼发光的仆上前对其道:『唉唷,原来是沛公殿下的人,请问什么风把您们吹来呢?』他像隻哈巴狗一般摩拳擦掌,不住的对两姐妹说些讨好的话,却被虞茴一句塞着悬河似的嘴巴:『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们要借用到你的县衙,麻烦你好自为之!』她只是眼角一瞥,简短的一句,已经把一向目中无人的梅仁星吓得双腿发软。 虞茴此刻心想:『希望我们在的这段时日,可以找到这狗杂种的把柄,把他铲除。』 『是新来接任的官员吗?居然是个女的?』『嫑傻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咋会有可能当上县老爷呢?』 梅仁星听到虞茴这样说后,满脑子一片空白,只道:『未知两位,是要来...』 『是来审问我的!』 这次连虞茴她们也是惊奇,只觉这把声音不就在不久之前听过吗?她们回过头来,只见祈恩杰独自一人逕自往县衙走过来,双手摆后的显得轻松自若。 『嗯?祈老闆?你这是...』梅仁星一阵讶异,下一刻却渐觉意识模糊,眼中的景象慢慢变为一片白茫茫,让人联想到死亡的惨白。 『哇!!!血!!!血呀!!!!』一名少妇吓得花容失色,直扑向丈夫的胸襟。 虞茴等人也是一阵懵然,回过神来才觉梅仁星已经倒卧在血泊之中,腹部正插着一把短刀,柄上刻着一个抢眼的『祈』字。 虞茴凤眼一瞪,一时间接受不了眼前的画面。原来刚才祈恩杰甫来到现场,已瞬雷不及掩耳的拔刀,一下捅往梅仁星的肚腹,使其一命呜呼。 虞茴只对其矫捷无比的身手与兇狠的手段感到万分惊愕。再看剩馀的那群衙差,只见他们全部主动弃械投降,场面滑稽,看来他们纯粹害怕梅仁星的官威才助紂为虐,完全是帮趋炎附势的小人。 至于那群民眾,则无一不为祈恩杰鼓掌欢呼,有些更大喊:『祈英雄厉害!祈英雄大显神威!』 他只是微微一笑:『祈某人该做的事,算是办了。』没有人知道他这句话是在对谁说,只是群眾们都仍是在欢呼叫嚣,唯有两姐妹无论如何也高兴不了,明知那是个该死的没人可怜的禽兽,她们也只有无尽的心寒,对祈恩杰的疑心也越来越重。 虞茴又想:『虽然这个狗官死了,但杀了他根本在治标不治本。』于是突发奇想:『如果有天这里也能有个像大块头一样的人做主,问题或许就能真正杜绝。』 第五十二章-人性何在(三) 闹剧结束以后,几个衙差受虞茴所託,先行带领祈恩杰到县衙等候盘问,期间一直战战兢兢的生怕他会随时发难,连自己的性命也给要了。 他甫进到内堂,只是静静的坐下,闭目养神,没出过一句声,反倒让衙差们更胆怯,即刻躲到书库还把门锁起来,但仍感到阵阵杀气正从外面袭来。 那边厢,虞茴和夏嬋刚好来到『曹家铁器』的门外,居然与姜石碰个正着,只听他讽刺道:『怎样了大捕快?都过了大半天了,兇徒找到了没有?』 虞茴略微不满地放下餐盒,翘起双手道:『喂喂!难得我还特意给你买了午饭,你多谢也不讲就这样讥笑我?』 夏嬋指一指自己手上的餐盒,又向姜石举起拇指讚好。他一见,又故意的道:『拜託儂学一下人家夏嬋姑娘的礼貌吧!我跟儂开几句玩笑而已嘛,你都在发脾气呢。』 接着他又掏出钱袋对夏嬋说:『夏嬋姑娘,我吃儂那盒的算了,都不知道某些没大没小,心肠坏得很的人会不会在里面下毒,谋害师尊呢!』 虞茴却鲜有的不回嘴,至道:『我才拜託你呢,办公时间还有心情开玩笑,认真一点!』她正想步入店内,期间在姜石耳边『嘻嘻!』的讲了句:『钱就不用给了,就当是施捨给你的。』他一听,没有回应,只是笑了笑,就跟着她入店。 『噹噹噹...』的打铁声清脆而鏗鏹,鼓动耳膜的彷彿一首夹杂春雷的雨曲。三人抬头一看,只见店内两旁的架子上全部掛满了各式的兵器,有些锋利得叫人畏而却步,有些虽是钝器,但却隐约散发出一股使人联想到各种血腥杀戮的魔气,彷彿在逗动人内心潜在的本能,倘若心志不坚而被其所制,恐怕只能落得一世疯癲,沦为魔道的下场。 『嗯?几位有啥事体吗?』当中一名操着楚国口音的铁匠问道,只见他浑身臭汗油污的彷彿十数日没有洗过澡,加上站在风箱旁边,每当其被推动一下,喷出的气流就把一大阵酸臭味压向虞茴等人,使得他们不禁捂着嘴鼻。 但那铁匠却毫不介意,反而自嘲道:『嘿嘿!不好意思呢,人家常笑我曹阿臭,真的没说错。』 『哦?你姓曹,那你就是这家店的老闆?』虞茴问道。 『哈哈!姓曹就一定是老闆了吗?虽然我真的是。儂好儂好!鄙人姓曹,单名一个参字,请几位客官多多指点!』詼谐幽默的性格正是他深受邻里爱戴的原因,连平日一向沉着正经的夏嬋也咧嘴的一笑。 『儂早!』姜石只觉他乡遇故知,兴奋地用着家乡话问候对方。 『早?太阳都西斜了,还早吗?哈哈!!!』他只顾说笑都差点忘了招呼三人,就略显歉意的问道:『三位客官要打点啥呢?』 『没得啥子想打,只是想问问你这个。』虞茴的神情和语气严肃得似个判官,拿出那幅兇器的画像出来。『这把刀,是你店里打出来的吗?』 姜石为免他一头雾水的不知如何回答,就把离奇自杀案的案情简述了一次。曹参只表示自己那柄佩刀是他亲手打製,但并不记得死者有没有来过买过。 『嗯?连客人的摸样也记不清楚,你还说自己是这里的地头虫,与街坊们很熟吗?』虞茴质问道,彷彿已把曹参当成犯人一般。 曹参只是为难的道:『我的店在官府街,与吉庆药坊所在的兆南通相差太远了。若非几位刚才跟我介绍,这家店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他停顿了一下,再说:『何况我们最近都因着一个麻烦客而要不断赶工,这几天都没有太多时间理会其他事情呢。』 姜石眉头一皱,奇道:『麻烦客?他要打啥东西要忙得你们那么苦恼?』 曹参摇头道:『是一把人一样高的大剪刀,真是个失心疯!』这时,三人都在他身后见到了那把大得夸张的『剪刀』。 奇怪的是,它的底部异常的短,使得这把大剪刀开起来很不合比例。再看真点,原来这把剪刀的两片刀锋都没有手柄操控,试问这又如何发挥功用呢?他们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两片刀锋下方的一个圆筒内藏有机关,只要按动其即可控制刀片运作。 忽然,一名铁匠大叫道:『妈的!咋会楞个难成型?』原来那个麻烦客除了给出奇怪的设计图外,连选料方面亦是与眾不同。其要求用上一种產自西域楼兰的鑌石古矿,其外表暗淡而无光泽,亦丝毫没有金属应有的延展性,摸起来更带有一种让人噁心的滑溜和柔软感,谁知当经高温烤焗和锤鍊后,居然能变得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刀身上亦会呈现一种迂回的纹理,看起来叫人略感诡异悚然。 只是,其难以延展的特质仍无改变,使得工匠必须花上比打製一般金属多五倍以上的时间才能勉强製成少量货品。加上这种金属的来源稀少且昂贵,绝大部分的打铁舖都不愿意接这种生意。 姜石见铁匠们如此辛劳,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我倒也想亲自看看,这种奇怪古矿到底有多难应付。』却被旁边的虞茴听见。她只是搭一搭他肩膀道:『你有点自知之明好吗?身无半两肉的还打啥子铁?』说罢,就逕自走上前向打铁师傅要了个锤子,用力敲打了几下,居然... 『鏗鏗!!』的几声,本来离成型都差不远的刀锋中间凹了一个大坑,使得整把剪刀看起来严重畸形。 姜石只想:『要拿捏锤鍊这种金属的力道真的难比登天呢!』而正当那打铁师傅想要对闯出祸的虞茴破口大骂时,夏嬋竟主动走上前,把沉重的大剪刀反转过来,并拿起铁鎚。 只见她熟练地以合适的节奏和力道锤炼着刃身,不一会儿就把剪刀打成型,刀锋上丝毫不见瑕疵。 虞茴嘴巴张大得几乎可以塞进整个大铁鎚,惊叹道:『小嬋,告诉我你这是走运才打得成的。』但见她以手语表达自己以前曾跟兄长到铁匠工坊见识过这种鑌矿的锤炼之法。 虞茴只好黯然失色的捂脸问:『小嬋,除了女红以外,世上到底有啥子你是不懂的?』 姜石听到后笑了笑,搭着她右肩道:『那世上又有啥事体是儂不会搞砸的呢?』 第五十三章-逼供 三人回到了官衙,只见那狗官梅仁星的尸首早已被移走。虞茴只想:『真想他被野狗吃得一乾二净!』 他们进到室内,找了个空的房间坐下休息,虞茴就打算打开餐盒跟夏嬋和姜石分享。谁知一打开,就见里面的食物全部翻得七零八落,大概都是刚才跟那群民眾扰攘时弄成的。 『不好意思咯!不过我们照样吃吧,应该还暖的。』她伸出手掌在肉食上面挥了几下,感受一下馀温。 姜石见到不同种类的食物都翻得乱七八糟,有些还混在一起的摸样,只觉跟别人吃剩的冷饭菜汁一样噁心,忽地捂着嘴巴,喉头发出奇怪的咕嚕声,道:『?慢慢吃、慢慢吃。』然后就站起来转身就走。 『欸!你咋个了?』虞茴问道。 『拉屎、我要拉屎...』然后就急步离开房间,让虞茴怎样也追不上他。 『混蛋!人家还特地准备来请你吃的,你就这样跑去了。』于是她转向夏嬋道:『小嬋,那这些鸡腿我们俩分了。』说罢,就拿起一隻鸡腿,滋味的咀嚼。 不一会儿,她就开吃拿起一块鸡翅膀来吃。正吃得津津有味时,忽听一阵远处传来的怒啸,她想起:『这不是那个樊舍人的声音吗?』她并听不清楚他的言语,只是听到他在放声大骂某人,又不断拍桌。 她好奇心作祟,就对夏嬋说:『我去看看,很快回来。』然后就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她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走廊,只想这傢伙的嗓子也大得离谱,竟然让相距甚远的自己也清楚听见。 她确定了声音来自眼前的一扇木门后,就伸出食指在纸上面戳了一个洞,偷窥里头的情况,只见那樊噲一边吃饭一边对那彭老闆进行逼供。只听彭越无奈的道:『官爷,你这样逼我也是没用的,我根本什么都没做过...』 『别说惠话!那小佛子是你的僕伦,哈的死跟你没关的话跟啥人有关?!!』他把满口的白饭都喷到彭老闆身上,结果他连续吃了五碗饭,三碗麵,却被他喷了一大半。 躲在门外的虞茴都不耐烦得不住踏脚,心想:『亏你还是个当官的,连证据都没有就一口咬定人家是杀人犯。』 彭越又道:『官爷,你真的不信的话,不如去问问我店里的人吧!我这半年内都没有出过远门,顶多是去附近一带採药,至于我其他下属更加没有出过城,我们又怎样去北海找那什么『怪鸟蛋』呢?又怎样去城郊杀人呢?明月他真的是自杀的,眾人皆知。』 『别想骗儂爷爷我!越是无辜的人其实嫌疑最大!!!!』他鼓眼努睛的死盯着彭越,吓得他整个人往后一跌。 『呵!这樊舍人果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了。肯定是跟那个刘邦有啥子亲朋戚友的关係,才当得了那么高的官位。』她心想,同时忽然被某人推一推背心。 『愣在这干啥?』她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姜石。就道:『在探究。』 『探究?』姜石奇道。 她回答:『探究世上最笨的人起来到底可以有多笨。』 『嘻嘻!那就不要呆站在这儿了,进去吧!』他用力一推,使得虞茴失平衡的往前扑,把门一下撞开。 樊噲一见,就不满地咕嚕道:『是?吗?干啥要妨碍我,我都快要撬开这东西的嘴巴了。』他指着彭越。 『儂个猪头三!人家的罪证找到了吗?而且被儂诸般刁难,喷得浑身...噁噁!』他又开始作呕。『...饭菜,都是不肯承认。那他的嫌疑都已经大大降低了。』 『儂这啥意思?!!』樊噲握紧拳头,鬍鬚如箭猪的毛般竖起,青筋暴现,彷彿如果现在手上有兵器的话,必定把姜石的头敲碎。 『我是在讚儂盘问逼供的手段高超。可他就是不肯认,那儂就放过一下人家吧,顺道也让儂的嗓子休息一下。』姜石冷冷的道,接着又对瑟缩一角的彭越道:『别怕,现在换我来问儂,问完就可以走了。』然后就伸手扶他起身。 他刚说完,就突然有有个衙差走进来,在樊噲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只见他虎眼一睁,肤色黝黑的他看起来彷彿冥府的鬼王。 他清一清嗓子对姜石道:『咳咳!现在,其他两名疑犯也到了,我去审问那个姓曹的,另外一个和这姓彭的交给儂。』说罢,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嗯?奇怪奇怪。』姜石喃喃道,一旁的虞茴听见,就问:『啥子奇怪?』 『难道儂忘了吗?当初那个夏侯婴一听到我们提及城东曹家时的反应。』 『欸?那刚才姓樊的?』 『没错,他一听到曹参来了,就抢着去审问他,完全不给我们机会,这当中一定有问题。』虞茴忽地一惊,只想以姜石的内功怎有可能跟自己一样听到那衙差的耳语,但她没有多理,只是稍稍安慰了彭越几句,然后跟着师父来到了祈恩杰所在的房间。 只见他正襟危坐的对着二人点头一笑,道:『辛苦两位了,有什么想知道的儘管问,我很乐意配合你们。』 虞茴正打算开始发问,口却开始结巴:『你...你最近...不!案发...当天、你...』姜石也留意到,虞茴的身子开始发抖,顿感讶异,只想以她刚烈的性情怎会对一个普通人如此恐惧。 『儂在昨天,除了带着手下猎鹿之外,还有没有做过别的事体?或者有没有见到啥特别的东西?』他代替徒儿问道。 祈恩杰皱着眉,托着下巴沉思,徐徐道:『我跟过世的那位聂兄弟素未谋面,当天去到案发现场附近也真的纯粹为了打猎而已,还碰到几名住在那里附近的樵夫,都是我经常去派粥的一条村落里的居民。我迎面碰见他们,打了声招呼后就各走各路,跟我的僕人一同回城了,到了晚上才得知了这桩案子的案情。』他详细的讲述不像带有任何隐瞒,让姜石打消了对他的怀疑,就连虞茴也想:『这祈老闆虽然心狠手辣,但却毫无动机要杀一个黄毛小儿。』刚想完,祈恩杰就对她道:『刚才的事,真对不起!』 『对不起?』姜石并不知道刚才大街上那阵骚乱的始末,因此不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直至听他向虞茴表明一切,说自己只是出于对贪官污吏的反感才衝动杀人。 姜石只想:『这个人是疯子吗?虽然说这么做也不会有啥严重的后果,但能纯粹因为一时衝动做出这种行径,而且还要把虞茴吓成这个样子,他来头一定不小。』 『喂喂!』虞茴忽然叫他,道:『这傢伙没得撒谎。』 『你说啥呢?你是他肚子里的虫吗?而且你不是也怀疑他吗?』他都忘了祈恩杰也在场,却见他仍是从容的安坐着,没有因姜石的话而动摇。 虞茴听他这般问,给出了一个让他不禁暗自讚叹的理由,原来自从她把那群孤魂野鬼收服以后,学会了透过差遣它们而读取人心的技巧,能轻易得知对方所说的话的真偽,即便是刚才彭越说『自己跟一帮僕人都没出过远门』以及『聂明月是自杀的』这些话,她都已经证实了是真话。 他们唯有暂时放彭越和祈恩杰离开,把剩下的寄望都投在曹参身上。纵然他性格开朗幽默,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两人也想:『那暗中操控怪鸟作祟和害死聂明月的人,一定是他,一定要在他口中问出真相!』 可现实总是让人失望的,夏侯婴和樊噲同时从房间里出来,异口同声的说:『他这段时日都在打铁舖里忙,街坊们可以作证,亦已一年多没有离开过南郑,所以没有嫌疑。』 『啥子?没得可能?!!!!』『别骗我了,?这不是在告诉我我们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费的吗?』这消息对两师徒彷如晴天霹靂,只想要是撇除这三个跟案件最大关联的人,要在茫茫人海里糊里糊涂的找出谁是二爷根本是没可能,难道接下来只能一直留在这犹如孤岛般的汉中里,成为天一道的下一个猎物吗? 『等一下!』失望的虞茴灵机一触,回头追上刚打算放曹参走的二人。 『你们先嫑走!告诉我,那个曹参是你们的啥子人?为何你们俩要对他诸般维护?』虞茴满额大汗,眼神恍惚,显然已焦急得情绪失控,集中力下降使得驱使鬼魂的能力在一瞬间解除。 他们仍是异口同声的说:『我们没有。』 『你们刚才这样抢着盘问他,又那么轻易放他走,难道还不是在包庇他吗?』 这下夏侯婴竟鲜有地对他一向尊敬有加的虞茴发火:『我再说一遍,我们没有!!!!!』 『那你就让我亲自审问他一次,要是仍然没得可疑,我马上放人。』她诚恳哀求,却再次遭到平日总是和蔼可亲的夏侯婴无情的拒绝:『没有这个需要。』说罢,就就随同樊噲和曹参急步离开,剩下灰心丧志的两师徒。 『可恶!刚才要不是我太衝动,也许就可以马上看穿夏侯婴的心思!』虞茴激动得掉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这次是姜石第二次见到她如此懊悔,想起自己曾暗自发过的誓言:『绝不能再让她失望自责!』 『明明之前那件事算是成功瞒着她了,为何现在又要...?』 『其实...』一把虞茴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划破沉默的空气。 『嗯?』她回头看过去,只见夏侯婴的书僮德銓缓步而来,表情怪异的彷彿对二人做了什么亏心事。 『...主人和樊舍人之所以这般,是因为...』 一个关乎到沛公刘邦的秘密。 第五十四章-野蛮长子 曹参,字敬伯,泗水郡沛县人。 与沛公刘邦、舍人樊噲和滕公夏侯婴为少年时代的好伙伴。 据说曹参曾在加入反秦势力时,被沛县县令所出卖而被捕,差点儿丢了性命,结果被刘邦带同夏侯婴与樊噲劫狱救出,从此结为生死之交。 直至后来,曹参离乡别井,去了远方做生意,他们就没再见过面。 得知这事实的两师徒,少有地一言不发的坐上马车,啟程回到褒中。 一方面是感觉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都白费,二爷仍是逍遥法外。同时亦担心那吕夫人问起话来都不知道怎样解释才好。 果然,他们一步入大殿,就见萧何正陪同吕雉等候着『凯旋』的二人。 『萧何恭迎两位先生归来。』客套话讲完了,他劈头就问:『未知两位于南郑调查多日后,有何线索呢?』 『我...我们的调查嘛...其实中间发生了点事故...』姜石一讲到这,萧、吕二人已经脸色骤变,只是基于礼数而忍着怒气。 『我们没得找到操控那隻怪鸟的人。』虞茴不愿师父一人独自受罪,鼓起勇气的对吕雉坦白。 吕雉眼神闪烁了几下,又重新把视线集中在虞茴身上,犹如正在想出什么害人的阴谋。她问:『那么...那一桩药童的自杀案呢?真兇另有其人吗?跟怪鸟事件又有何关联?』 『关联是有的,两桩案子似乎也是同一个人搞出来的,但他是啥子人,又为啥子要这么做,我们俩也不清楚。』她爽快的回答,只想面对上级的质问,婆妈囉嗦的回答更会惹起对方的反感。而更重要的,是要让对方知道自己会尽力解决问题,弥补过失。 但吕雉并没有任何表示,只听萧何语气严厉的道:『让我们还以为这次可以放心把事情交给两位办!谁知连您们这帮自称是啥方士的,原来都只是群废物!』 若是平日的虞茴,一定会主动还击,但这时面对着吕雉,而且事情牵涉到师父姜石,她不得不收敛脾气,只是说:『我们下次会想办法将功补过的,你们俩放心。』 『下次?呵呵,你认为我还会那么笨,相信两个谎话连篇的神棍吗?』萧何怒道,吕雉却仍在喝茶吃点心,彷彿觉得事不关己一般。 『等一下!』这时,送两师徒进来大殿的德銓忽然开口道。 虞茴心想:『难道他要揭穿他主人?』 德銓接着道:『其实...是我把重要的证物丢失了,才会导致两位先生查不到真相。』 『嗯?』『喂,你说啥子傻话?』 『证物?为何向我匯报的士兵没有提及过?』萧何一下就识破他的谎言。 『那是因为...那件证物是我找回来的,本...本来想立即交给两位先生检验,但中途...丢失了,我怕被怪罪就没有讲出来。所以除了我以外,谁都不知道。』他汗流浹背的道。 萧何一听,冷笑一声道:『丢失了?那为何,儂会知道那是关键证物?儂是法师吗?我就当儂真的是,那又何必拿去给他们俩检验呢?为何不直接公开呢?』 『我...其实...』 『还有,你现在直接跟我们描述一下那是何证物,不就一清二楚了吗?』他接二连三地道破德銓的矛盾之处,把他逼上绝路。 『完蛋了!』虞茴只想自己当初信誓旦旦的表示一定能成功破案,现在却空手而回,加上委派任务给自己人是吕雉,他们仨会有何下场真的没有人知道,更有可能会牵连到夏嬋,这也是她最担心的。 正当她已做好觉悟,打算放弃时,竟听吕雉徐徐的道:『证物是你丢失的,那出去领杖一百吧。』 然后以妖媚的双眼厉着虞茴等人道:『算是小惩大诫。』让眾人鸡皮疙瘩。 『夫人,这...』 『他喜欢逞英雄,那就让他逞个够,顺道杀鸡儆猴,压一下女娃的气焰。』她耳语道,使得陷入恐慌的两师徒丝毫听不见。 『属下领命!!!!谢过夫人!!!』德銓大吼一声,磕了个响头后就握紧双拳的逕自走了出去。 『好了,两位先生也先行回房间休息吧,免得日后又一下分神,又让部下丢失证物了。到时候,纯粹杖责了事,可服不了眾。』说罢,她就把一块糖糕送到嘴里,一口吞下,彷彿不用咀嚼的毒蛇。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偌大的宅院里,虞茴于无尽的走廊踱步,只担心着德銓的伤势。他领的可是一百杖,别说是一个普通人,即使是她自己这种内功深厚的人也没信心熬得住。 她想呀想,不经不觉就已经在庭院兜了好几个圈。忽听一阵悦耳的蝉鸣,使她的心怀舒畅了一点。但仔细听清楚却发现这种虫鸣节奏急促而尖细,不是蝉的叫声,而现在亦不是盛夏,因此虞茴的脑海中只得出一个答案:『是蟋蟀?』 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到一群人的喧闹声,隐约听见他们在讲:『上啊!』『打他!』『你输定了!!』 她好奇之下探头而出,越过一颗阻挡她视线的灌木,见到不远处的一个凉亭内,一个年纪不够七八岁的小孩正与一群僮僕斗蟋蟀。 那衣着光鲜的孩童把掌心的一头油葫芦放进盆子内,与对家的那头搏斗起来。只见那油葫芦一下头槌撞得对方倒退了好几步,然后立即乘胜追击,一下飞扑到对方身上,把牠压在肚腹之下不能动弹。 正当那衣着光鲜的孩童兴奋得鼓掌欢呼时,对方的那一头居然把油葫芦一下甩开,反把牠压制过来,不一会儿,还把牠压得一命呜呼。 那衣着光鲜的孩童立时暴跳如雷,赏了对家僮僕几巴掌,还把他推在地上当成牛一般骑乘,见到旁边有一根树枝,就用来当成鞭子打在僮僕身上,说着:『臭笨牛!爬快点!』 虞茴依稀记得之前在吕雉面前治好黄老前辈后,曾在大殿外的花园见过一名姬妾正牵着一个小孩的手,他顽劣不堪,到处捣乱,不管是母亲还是旁边的僕人都治不了他。 她现在回忆起,就暗想:『这小子是那个刘邦的孩儿吗?所谓穿起龙袍也不像太子就是这种人了。』 她看得没趣,转头就走,正要拐过一个角落时,忽地砰砰一声,与一个人影迎面相撞。 虞茴满天星斗的抚抚自己的额头,慢慢尝着地板站起来。看看那个与她相撞的人,只见他落在一大滩烂泥里,弄得一身脏臭。 『哦哟!!!』他慢慢站起来,又被自己身上沾的污泥臭得几乎作呕。这个人灰发浊睛的,看上去年纪不轻,而且衣冠邋遢的似乎是个老僕。 『你没得事吧?』虞茴伸手扶起他,又递上面巾给他擦脸。 他道:『麻烦儂!麻烦儂了!』然后一看清虞茴的样貌后,忽然一怔,问她:『请问,阁下是?』 『我叫虞茴。』 『哦!原来是虞先生。失敬失敬!』他马上俯首作揖,并道:『刚才我粗手粗脚的弄伤了虞先生,望虞先生见谅。』 『没得事。我从小在乡下长大,这种事算得了啥子?反倒是你...』她指着老僕道:『...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这里当奴僕,应该早一点儿回家颐养天年嘛。』 那老僕一听,就笑道:『呵呵!老夫身体还好,这里的工作,我还做得来。』 『那你刚才往那一边走,是要去找那个顽皮鬼吗?』 『嗯?顽皮鬼?先生说的是四公子吗?』老僕问。 虞茴其实不知道那个小孩是什么公子,只是想既然这老僕这样问自己,那多半是指同一个人,就道:『对呀!那小子简直是个混世大魔王,你对着他一定要小心。』 『这也没办法了,近日沛公殿下出征在外,调查湖寇,才弄得他常常大发脾气。他爹一回来,一定会好好管教他,不会再让到处他生事的。』 虞茴却挥着手指道:『这是没得用的。』 『哦?不知道先生有何高见呢?』 『你们这样呢,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至圣先师再世,也治不了那小魔怪。』 『还请先生赐教!』 虞茴就清一清喉咙道:『我看那个啥子四公子呢,性格好勇斗狠,你越是迁就他,他就越野蛮,越目中无人。唯一可以管教他的方法,就是找个人来教他武功。』 『可是只怕他学武以后,会变得暴戾乖张呢。』老僕擦擦额上的冷汗道。 『这就是你妇人之见了。』她身为女性,却用男性的口吻揶揄他。『只要那个教他武功的人武功够高,能让他懂得害怕,他自然听从咯。』虞茴得意的道。 『呵呵,有道理!有道理!待沛公殿下回来,老奴一定稟告他,让他找先生您作为四公子的老师。』 『这就是后话了,迟一下我找到那个在汉中作恶的天一道二爷之后呢,可能都赶着要离开了,就算要教也教不了他多少武功。』 『无论如何,老奴先谢过先生的指点和教诲!』他再次俯首、道谢,然后道:『那我就不打扰先生了。先生请自便。』 跟那个老奴分别之后,虞茴就逕自走回房中了,途中一直想:『这个老僕为人和善有礼,一定是深得官府的人爱戴才不愿让他回家休养了。』 第五十五章-仁君 这天春日正暖,足足折腾了两三天的虞茴趁着空档,正与夏嬋一同午睡,谁知一觉醒来,就听姜石在外面敲门。她们只好不情愿地去应门。 『搞啥子了?人家才刚刚醒,还想赖多一阵子床呢。』身旁的夏嬋也揉揉惺忪的睡眼,看上去也是不太满意姜石的打扰。 『今晚有特别的晚宴,是沛公亲自办的,我们不可不去。』姜石提起了一个她们经常听,却从未见过的本人的名字。 『啥子狗屎晚宴?时间还楞个早,我们还未饿了?』她抱怨道。 『喂!又骂脏话了。说了多少遍别学儂那个红姐呢?』依他印象,梨花阁下眾多姑娘里最常骂脏话的就是小红,虞茴还从她口中学了不少南海的脏话。 『切!那应该是我劝你,嫑再歧视红姐的家乡了。』 『我哪里歧视了?』 『不是吗?你上次才跟我说红姐家乡的人都是癮君子。』 『...』其实姜石之所以会有这言论,都是因为曾听师父说过在中原南部一带的落后地区,经常有部落受五石散荼毒,沦为毒梟的巢窟。 『总之儂再是满口污言秽语的话,等一下再得罪了那个妖妇就麻烦了。』说罢,就安静的等待两姐妹更好衣服,就一同出发至大殿参加宴会。 虞茴刚才一听见这次宴会会碰到那个灭秦的大英雄刘邦,心里也是不尽的紧张起来。 忽听本来沉默了一会儿的姜石唐突的道:『儂等一下别吃那么多,知道吗?』 虞茴讶异的身子一缩,瞪着凤眼问:『啥子意思?』 『这晚的是场盛宴,所有人都会出席。儂在那么多人面前狼吞虎嚥的,人家以为我是个寒酸鬼,平日不给饱饭徒弟吃。』他义正辞严的口吻让虞茴生厌,不屑的道:『我今年好大了?还要靠你这个吊儿郎当的师父吗?之前我自己一个人到楚军,都已经赚得发过猪头了。』 姜石不明发过猪头的意思,想必这又是小红教她的粗俗话。 他们仨再次来到主殿,只觉这次的阵仗比之前的更大,服侍的奴僕和席上的鲍参翅肚亦多了近几倍。再看那些来赴宴的人,只见那三名疑犯居然也在其中,让三人吃了一惊。 忽然,几名看上去四十来岁,衣冠整洁的富翁走上前,向虞茴道:『阁下那位就是名满天下大楚巫虞先生吗?今日得见,简直三生有幸!』全是帮马屁精。 姜石摇摇头道:『唉!有些人青出于蓝胜于蓝,比师父还要威风了。』 虞茴随意敷衍了他们几句后就回答道:『难道你没得看清楚吗?他们全都是一身黑衣的,分明是秦人。这说明了我顶多在西方有些名气,何来威风?』她其实不喜欢这种只换来些阿諛奉承的所谓声望。 『欸!三位先生这边请。』一名府中的僕人为他们带位子,正好在那樊舍人的旁边,使得虞茴心想:『好啊!这下我就可以专心吃饭,反正跟他没得几句话。』她拿了几块开胃的酸瓜来吃,一边不耐烦的等待主人家刘邦的到来。 过了一会儿,她见到昨天在花园碰过面的那个老奴也进来了,只见他今日一身夺目的红衣,凸显其身为楚人的身份,而且跟昨天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那隐约散发出,怎样洗擦不清的地痞气,使人感觉他今天的打扮略微造作不自然。 这时,姜石忽然站起来:『参...』都未开口,就见虞茴已经跑了出去跟那老奴搭嘴:『喂老伯!你今天是咋了?这身衣裳完全不配搭你呢。』只见姜石和在场的其他人都看得双眼凸飞而出,嘴巴张大得口水都差点儿滴出来了。 『还...还请尊...尊驾注意言辞!!!!』 本来正跟友人谈天的夏侯婴忽然走上前劝止虞茴,还不但对那『老奴』道歉,说这什么:『虞先生初来乍到,又是首次与主公会面,不识规矩,请主公见谅!!!』又对一头雾水的虞茴:『来!快道歉。』 『道啥子歉了?跟你这个阿伯吗?』她以手指比着眼前的『老奴』,使得夏侯婴都快要疯了,就急道:『您怎可跟沛公殿下这般说话?!!』 『啥子?沛公?』 『这位就是不花不假的沛公殿下!是我们家主公,轮不到你如此指手画脚!!快下跪道歉!』一旁的樊噲也插嘴道。 看见一帮兄弟都这样斥责虞茴,他就哈哈笑道:『滕公、樊兄,?都是我的生死之交,何必对我如此恭敬呢?』 『可是...』夏侯婴正想回答,却被刘邦抢先道:『至于这位虞先生,身为我们的贵客,我对她连礼都还没有行,怎可以反过了要求她呢?』 说罢就恭敬地道:『邦,拜见虞先生。』又转向姜石道:『姜先生,长远勿见过儂!别来无恙吗?』虞茴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认识的。 『...有心了,参见沛公。』他淡淡的作揖道。 刘邦叫了叫身旁的婢女:『给虞先生上多一碟前菜。』他指着那碟虞茴早已吃光的酸瓜,让她和姜石都涨红了脸。 那婢女『诺!』的一声就出了去。 自经歷过梨花阁闹鬼事件以后,虞茴不再对这种尷尬的场面感到害怕,只是跟着姜石般冷冷的行礼道:『民女参见沛公。』 『请起请起!』刘邦客气的道,接着又对夏侯婴问道:『滕公,我昨天刚好回来时就听娥姁说小德銓因为在办案期间出错了,被罚了一百杖。他怎样了?没啥事体吗?』他说的娥姁就是吕雉的表字。 『啟稟沛公,昨晚我一收到虞先生给的疗伤圣药后,已吩咐下人为他涂药,现在已经没大碍了。』 『呵呵!那就好。那儂就要好好感激虞先生了给你送药了。』话音未落,吕雉已从门外进来,只见她依旧的狐媚,一身粉色的靚衣散发出浓烈的脂粉味儿,让不好浓妆艳抹的虞茴乾咳了几声,夏侯婴轻轻摸一摸鼻梁。宾客们又是恭敬的齐道:『参见吕夫人。』唯独虞茴不想理睬她。 刘邦牵着她的手,缓缓步上主家席,刚刚坐下,就朗声的道:『近日,郡治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弄得人心惶惶,还要几位贵宾舟车劳顿的参与调查。邦,实在难辞其咎,在此先向各位表示歉意...』他停顿一下,举起倒得满满的酒杯,一喝而光,接着道:『今晚,望各位来宾放下嫌疑,尽情的饮酒食肉,不醉无归!』 虞茴回到席上,轻声的对同坐的二人说:『这招高明呢!』 『儂又胡说啥了?』姜石骂她。 『不是吗?说是让我们来酒池肉林一番,安抚民心,实际上就是要要让那几个疑犯放下戒心,方便问话。 再看刘邦,只见他正在与久别重逢的曹参和经常为郡治提供军需药材的彭越对饮,然后就坐回席上,邀请各位来宾动筷。 虞茴见吕雉和一向跟自己不合樊噲就在身边,打算整晚都低头吃饭,却听刘邦开口问她道:『对了虞先生,不知道您是哪里人士呢?』于虞茴耳中听起来像是个在尷尬情况下随意想出来的问题。 『之前听先生您讲话的口音如此独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秦音吧?』刘邦入秦不久,不太听得惯本地人的口音,所以特意问道。 虞茴只想这种场合不宜说出父母的居住地,就道:『西城鱼家庄。』 『哦?原来先生也是汉中人士,家乡离这里也不远呢。』其实虞茴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地位于哪个郡,因此听到他这样说也是一阵恍然。 刘邦接着说:『那么说起来,先生可以说是这里的地头蛇,还请对我们这帮外来人多加指点呢。』 『我没得来过这儿,人生路不熟。』她劈头就不多加婉转,直接的道。 刘邦听后,没有一点慍色,只是讚道:『虞先生果真是位性情爽朗的女中豪杰!而且年轻有为的,日后定能成为跟您师父一样的大英雄。』 虞茴听后居然开始得意,自满的道:『寧欺白鬚公,莫欺少年穷呢。只可惜这世上喜欢狗眼看人低的人实在太多了。』她看了看旁边的樊噲,惹得他差点沉不住气而大骂脏话。 「嘿嘿!无论如何,这腥风血雨的江湖有两位先生和玄圣门的各位英雄坐镇,定能早日恢復太平。来!我敬两位先生一杯。』他又倒了一杯酒、乾杯。 『哼!玄圣门这种唯利是图,只收钱办事的门派也能称得上是英雄豪杰吗?』 『对呢!根本只是一群看风使舵的墙头草,见利忘义的无赖。据说连前朝的一位贪官陈郎中也是他们掌门人的老友呢。』 『咳咳!!!!』刘邦听在场的宾客开始有所微词就大声咳嗽几声以阻止他们,但又忽然听妻子笑道:『妾身不才,曾听与秦地为毗邻的赵国人提及,秦人乃虎狼之眾,好斗善战。暴君嬴政统一中原后,还曾因在渡河时遇上风暴而使人伐树赭山,向河神湘君示威。方才听先生一席话,觉得先生果然大显秦人之风。』 她又看看虞茴,以袖遮嘴笑道:『先生可别误会,妾身纯碎是佩服您的豪迈不羈而已。』 但试问虞茴又怎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于是回嘴道:『民女我呢,从来没得离开过秦地,跟夫人你一样,只能靠『听』来得知天下事。不久以前,我有幸认识了几位来自你们大楚的朋友。依他们之言,大楚为番夷化外之地。当地人崇拜凤凰而不像中原人般以龙为尊,我听了之后吃了一惊,还问:『这岂不是跟以牝鸡报晓一样,乱了伦常吗?难怪连你们的祖宗都说:『我蛮夷也。』!!』 吕雉强忍怒火,心里不断骂道:『女流氓!野丫头!』 姜石正想劝止她,却遭她无视,只继续说:『不过有一点,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们楚人了。就是你们每人的极擅水性,擅长到一个地步呢,把天子也给浸死了。』 『...!!!!』眾人面面相覷,搞不清楚眼前这女娃在发什么疯。 虞茴看了看眾人的反应,就道:『各位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吧?前朝昭王兴兵伐楚,死于汉水。为啥子?皆因得罪楚人,渡河时被当地船夫引诱至破舟之上,船驶至水中央时忽然解体,他跟一眾大臣就此一命呜呼。』 她又盯着吕雉笑道:『若说我们秦人兇狠霸道,是虎狼,那大楚就是逆天而行之辈。胆识过人!胆识过人呢!』她忽地鼓掌。 吕雉气得面红耳赤,握紧的拳头发青且关节喀拉作响。见到这场景,一名宾客忽然主动打圆场的道:『其实异国之俗各有不同,孰好孰坏,不能一概而论。只要施政者一心向善,为国为民,无论是弒杀暴君,还是征战天下,也是值得讚扬的。』他名叫周苛,为人忠义不偏,亦是夏侯婴的好友,平日素闻虞茴是为才貌双全的烈女子,所以亦对吕雉刚才对她这般侮辱刁难,也看不过眼。 他刚说完,夏侯婴就点头同意道:『秦西有仪渠之国者,其亲戚死,聚祡积而焚之。世人皆以为其不孝不悌,谁知这般行为,于其国民心中乃孝义之举,谓之登遐。然则,一人之行为他人所齿冷,或为百姓之楷模,全凭其身处何国而定。』 刘邦一听,抚着鬍鬚点头,又笑道:『早一阵子,酈谋士向我箴諫,说我破秦以后,千万别把六国的后嗣送回故土,否则树倒猢猻散,各人一心只向着自己的家乡,可能拥兵自重,天下又要再次陷入分裂了。所以如此看来,嬴政的霸道之举亦未必全无可取之处。未知诸位又有何高见?』 祈恩杰率先回应:『沛公,请恕草民直言。暴秦一向严人宽己,对六国之民徵收重税,又为了大兴土木而肆意扰民。结果造成地方贪官污吏充斥的局面,人人藉机牟取暴利。所以依草民之见,暴秦之举,绝无任何可取之处。』 刘邦见他不同意自己的言论,只是对虞茴问道:『虞先生,您又怎么看?』 她只想这种天下政治的事自己并不熟悉,只好拾人牙慧,耸肩道:『刚才滕公都已经说了,世事难料,霸道的统一对百姓来讲,忧乎乐乎,啥子人说得定?』 听她这么说,吕雉只想:『哼!臭丫头,刚才不是很嚣张的吗?怎么现在忽然那么中庸?』 祈恩杰又道:『欲把天下运之掌上,绝非只有统一这个办法。古往今来,各国之间的仁君多不胜数,只要不效襄公之仁,亚圣所谓之『王道』,实为治国上策。』 刘邦边听边连续喝了好几杯,面色泛红,道:『好!好!我最欣赏坦白的人。每个、嗝...都讲得好,不用争论。』他放下酒杯,叹了口气,续道:『想当年,我出身孤寒,难得一份亭长之职,结果中途跟囚犯们一同斩蛇起义,反抗暴秦,这才有了点虚名,做了个所谓的主公。不过也是经歷了那么多,才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比一比樊噲和虞茴,继续道:『两位虽为屠狗、寒微之辈,却跟那帮囚犯一样重情重义,豪爽直率,不像些只爱遐想,不切实际的读书人。』 夏侯婴听了之后惭愧地低头喝酒,跟自己说:『刘大哥喝醉酒而已,他始终是主公,不可动怒、不可动怒!』 『虞先生,您可知道我的丈人,就是夫人的爹,曾在我年轻时替我相面。他老人家说,我将来定是个不凡的大人物,说我是个有意思的人,不久之后就把女儿许配给我。自此,我就跟自己说,每当结交一个朋友,他都必须是个有意思的人。』他指一指虞茴青葱般的玉指,道:『我看儂...长着一双巧手,还有儂那位娇小玲瓏、神情楚楚的...』 吕雉急忙道:『夫君,您醉了。』 他却挥挥手道:『没有...我还可以!!』然后再次面向两姐妹道:『我刚刚说,儂出身寒微,就是凭着儂这双手看出来。』 眾人不解,只听他解释道:『依我猜,两位本来是风尘出身的卖艺姑娘,后来碰到善心满载的姜先生,才当上了方士。对吧?』 『...』两姐妹当然不答。 他又喝了一大口烈酒,一阵大笑:『哈哈!这果然没错。仗义之士,每多贩妇屠狗之辈。虞先生,我...嗝!实在太仰慕您了!有意思、有意思!』在场的人都知道刘邦平素贪杯,却不胜酒力,经常发酒疯,但万万想不到今晚居然说出这么失礼的话,还要在自己的夫人面前。 忽然『砰!』的一声,刘邦用力拍桌,喝道:『卖艺姑娘好!精通琴棋书画的,那我们找些乐子!行一下酒令。各位请随便,尽诉心中情!!』 他比一比虞茴道:『先生,期待您的表演!』 第五十六章-众人之志 眾人之中,满腹经纶的夏侯婴率先参与,作的是一首『月』韵的楚辞。 其以楚语念出,婉约的语调使得诗句听起来轻快悠扬,即便是纯粹唸出来,也让人感觉充满节奏感,尤其一句『祚天下兮福弗輟』更是把本已推往高潮的诗句霍地化得细碎,彷彿暴风雨过后復出的鸟鸣,柔美的结束,馀音嫋嫋。 正当在场的人都拍案叫绝时,却见刘邦只是喝着闷酒,有时又跟吕雉窃窃私语的似乎根本没专心听夏侯婴的朗诵。 夏侯婴没趣的道:『沛...沛公?』他只想既然主公都没有仔细听,那问他的意见也是没用,肯定都是些敷衍了事的答覆,谁知刘邦忽然一本正经的答:『本来,儂用楚国话写作,让诗歌节奏明快,加上优美的用词,确是引人入胜。只是...』夏侯婴立即全神贯注的倾听。 『...内容略嫌太矫情了。明明是在说情爱的,无缘无故又扯到九丈远的说啥天下治国之道,似乎造作了一点。』 他一听,立即脸色一沉的叹气,想着自己明明对于诗歌创作一向充满热忱,无奈一直得不到别人的赏析。 他灰心得想要找藉口退席,却听虞茴忽地开口道:『我倒觉得不是。』 『哦?』刘邦感趣的聆听。 『吟诗作对,讲求的是把内心所想以最简短的文字,细腻地描写出来。刚才滕公的诗中,以男女之情比喻其对家国的爱戴,彷彿要把自己当成新娘子的嫁给这个天下,难道也带不出滕公心中的志向吗?』 眾人一听,均感詼谐幽默,禁不住的大笑得流泪,夏侯婴则是微笑道:『谢先生讚赏。』 『好了好了!』樊噲突然鼓掌大喝,吸引大家的注意,道:『现在到我!』只见他脸颊泛红的明显已醉,想必作出来的诗歌都是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 『沙场挥马鞭,赤红沾我衣。枪林我独往,唯友是马儿。』果然用词俗气,毫无美感,而且内容单纯以战争为题,作者彷彿是个只懂上阵杀敌的武痴。 但刘邦居然不住叫好,说:『文笔虽然粗俗,但内容霸气绝伦,侠骨豪迈,我喜欢!』 之后,就到周苛和祈恩杰相继参与。首先是周苛所作的一首论国诗,主要说明一些如何体贴民生,让百姓活得安寧的道理,让虞茴听得沉闷。 『忧天下兮奸佞专, 烽火起兮天下乱, 苍生逃兮路超远...』 至于祈恩杰,则写了一首用『蛇、者、写』作为韵脚,内容以如何为百姓争取公义,打击腐败为主题的诗。用词犀利辛辣,而韵脚的『蛇』字更是用来比喻执政者,让在场的宾客都议论纷纷,只想他的思想也过于激进僭越了,但依然是深得刘邦的欢心。 说时迟那时快,宴会已举行了近两个时辰,宾客们都已饱醉,但刘邦本人却从未开口作诗,只是一直在评论他人,于是惹起来虞茴的好奇心,就问:『沛公殿下,你一直让我们作诗给你听,但自己却不开金口,似乎也太扫兴了吧?』 刘邦只是笑道:『那都是因为我不才,要先仔细听一遍各位贵宾的佳作,方有灵感。』 然后就拖着下巴细想了一会儿,徐徐吟道: 『昔有鲍叔者,既师亦良友。 知己共寒窗,锄禾相同畴。 奈何世道晦,同日仕营丘。 诸儿撒手去,昨友成新仇。 齐鲁干戈起,狼烟何时休。 有日兵车撤,夷吾下笼囚。 非得贫友荐,下世随子纠。 拜相尊仲父,伟名青史留。』 明显是首平平无奇的颂古诗,但唸完以后,席上的一帮马屁精果然猛地夸奖,把其讚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使得虞茴一直摇头表示不屑,只觉这诗歌的节奏平淡,没什高潮跌宕,吟唱技巧不高,一点也打动不了人心。又听刘邦得意洋洋的道:『我一介山村莽夫,不晓吟唱,望各位来宾别介意。』 在刚才的酒令环节中,姜石一直没有参与,加上又是刘邦的故人,让他把下一个目标转向其,问道:『姜先生,请别只喝闷酒,一起玩一玩如何?』 他却谦称:『我就无谓献丑了。这重任呢,都是交给我的乖徒儿吧!』他用力一拍虞茴的背心,让她尷尬地咧嘴笑着,但又瞪起双眼厉着姜石,低声道:『你这是推我去死吧?!』 姜石同样地对宾客们挤出虚假的笑容,但在虞茴耳边道:『儂明知道我不懂而硬要我来作,那我不是更丢脸吗?』 『你觉得我也真的懂吗?!!』 『不懂就随便把刚才听过的删删改改不就得了吗?』他随即看着刘邦道:『她说已经想好了,这机会就先让给她吧。』他狡猾地抹杀掉虞茴任何推却的机会,让她瞬间成为全场的焦点。 她倒了一杯酒一喝而下,壮着胆子,气运丹田的念道: 『昔有赂秦者,生长薛地头。 少君及门户,靖郭弃田亩。 幸得母不忍,骸躯自可留。 后继考爵禄,献王以狐裘。 门客三千人,不异鸡与狗。 有日为君患,匿身狐兔竇。 嗟哉公子文,贪逸成瞽叟。 为图一夜寧,终得百年羞。』 跟刘邦的诗句一样,皆是以齐国名士的一生为题,却是充满批评和讽刺。而且秦音强势有力,与夏侯婴那口柔和动人的楚音各有千秋,均是引来全场的欢呼。在场的人都暗自惊叹,无不欣赏着女娃的急才与语感。 正当她抹一把冷汗时,姜石撞一撞她的手肘道:『我就说嘛,师父对儂有信心。』 『臭小子嫑闹了!』她轻轻拍打他的手臂,使他淘气地一缩。 再看主家席上的刘邦,只见他若有所思的喝着浊酒,醉意忽地消散,叹了一口气问道:『虞先生,刚才听您念到孟尝君遭父亲遗弃的一句时,似乎隐约带着思念家人的哀愁。』 『...』虞茴忽然一怔,彷彿一直隐藏着的心思被一下看出。 『...不过我都明白,即便是跟家人闹翻,离家久了,确实会想家。我听说你离家都超过半年了。如果让您再见到父母,您又会否选择忘记过去呢?』他摇着杯,凝视里面昏黄的玉液。 她没有动摇,只是再喝了一小杯酒,道:『啟稟沛公,民女不胜酒力,有点儿醉了,想出去吹吹风。』 刘邦仍是保持着风度,有礼的道:『请!』 她作了个揖后就逕自走了出殿外。 姜石抬头一看,只见她醉腮娇艳如霞,泪光自嫩枝般的眼角溢洒而出。 她却仍是美得无与伦比。 第五十七章-襄王神女 墨黑的夜空让人绝望。 官邸的荷花池,丝毫反映不出一片慰藉心灵的水月。 虞茴跑了出来之后,独个儿的倚着木栏,低头看着池里那些永生永世也逃不出这潭死水的锦鲤,彷彿是自己的影儿。 跟自己朝夕相对足足十八年的父母,一夜间变为把自己推下火坑的魔鬼,那种难受又岂是单纯以时间就能冲淡。 片刻之前,她以吹风为由走了出来后不久,姜石也表示要方便而离开大殿,四处寻找徒儿的影踪,终于在不远处的荷花池边找到她。他没有多说,只是直接问:『想起父母吗?』 虞茴忽听姜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立即擦乾泪痕,语气强硬的道:『你说啥子?』 『想哭就哭吧,鬱在心里不好受呢。』他盘着双臂道。 『哭你妈的!再乱讲我剪你的嘴!』 姜石一听,只是笑得涕泪并流,却又立刻止住,上前搭一搭她的肩膀,淡淡的道:『别一个人死撑吧。』 『...』她没有回嘴。 『要徒弟独自一个伤心的,可不是称职的师父哦。』此刻的他彷彿初昇的朝阳,带来晨曦,照进虞茴深锁的心扉。 她再次掉泪,但随即止住因感动而展露的笑容,嘟嘴道:『嫑肉麻,不害躁!我都笑得哭了。』然后一下推开他的手臂,叉着腰迈步回去。 姜石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苦笑着跟在她身后。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这晚,虞茴一直睡不着,不是因为想念父母,而是感觉到浑身发热,彷彿体内的内力反噬己身一般。 一丝不掛的她扔开毯子,坐在房间里的一个角落,打坐调息,摆出太素五神掌的架式,对着空气出掌,把快要暴发的内力释放出来,却发现双手的手肘一直发热,仿似火烧。至于两掌,均有股被涌泉击打般的剧痛。 她不断的击出掌风,使得房内的家具不住摇晃,终于把熟睡的夏嬋弄醒。她跌跌碰碰的走过来,还差点儿被掌风所伤,幸好虞茴立即撤掌,却反而使得自己一时走火入魔,气血逆行而昏迷在地,浑身变得冷如寒冰。 夏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觉虞茴的皮肤冷得几乎要冻伤自己,遂赶紧拿来一张毛毯,把赤裸的她包裹着,又忍着痛为她推拿按穴,她才逐渐甦醒过来,身体也再没有之前的不适了。 『辛苦你小嬋,你救了我的命。』她苦笑道,夏嬋却摇摇头,彷彿表示这是她的本分,无论多辛苦也是值得。 翌日清晨,忽然有个刘邦的婢女走来她们的房门前,朗声道:『两位先生,沛公殿下请您们和姜石先生到会议厅一聚。』 『那傢伙又想干啥子?嫌我的诗不好要重作吗?以为自己是教书先生吗?』虞茴抱怨道,却又想看看这酒鬼沛公葫芦里卖什么药。 她们俩穿上外衣,离开房间后沿着走廊来到姜石的房间,虞茴一脚踹开木门,喊道:『小子,起床咯。』 只见他仍躲在被窝里彷彿一条软皮蛇,只咕嚕道:『得了...得了...!』但又随即转身向墙,继续发出如雷的鼾声。 虞茴只想:『你真的学了你师兄呢,永远只懂强词夺理的骂别人这样那样,自己却都是一丘之貉。』于是就用力扯开被子,把他当成尸体一般拖行出房,使得他不能不醒。 他们仨甫进到会议厅,就见德銓已笔直的站在刘邦面前,恭敬地报告着什么,丝毫不理会被打得开花的屁股有多痛。 他们见他精神奕奕的,这才安心了一点,稍微消除了些许罪疚感。 『嗯?三位先生也到了。德銓,快行礼吧。』刘邦命令道,却遭到虞茴拒绝道:『嫑麻烦,有话直说。』 『喂!你尊重点!』德銓直指着虞茴的鼻头骂,却不知刘邦正正欣赏她的坦率。只见他缓缓递出手,阻止德銓的叫骂,又道:『好,那我问三位,在昨晚的酒会上,疑犯们的表现如何?』 虞茴回想起昨晚的情况,沉思了一会儿道:『祈老闆很踊跃参与酒令和发言,而彭老闆就全程沉默,即便沛公殿下邀请他作诗也是推三推四的说自己不善文艺...』 『那...曹老闆呢?』 『曹老闆他...』 『他虽然没有踊跃参与,但都只是因为刚好肠胃不适而已,中途还去了方便好几次。』德銓抢先回答,又对三人轻轻摇头,使得虞茴心生闷气,只想:『难道他跟这廝友好就不会有嫌疑吗?』 刘邦却对德銓道:『我是在问三位先生,儂又插啥嘴?』 他只得闭嘴,任由虞茴大放厥词。 『恕我直言吧!有你那几位楞个忠心的部下在,我对这个曹参真的无从入手。』 『换言之,您觉得他们仨都有嫌疑?』刘邦问。 『相对之下,我认为祈老闆的嫌疑最大。』 『哦?』 『虽然彭老闆昨晚啥子也没得说,但从他当天刚得知药童去世的表现看来,完全不像在演戏,而樊舍人盘问他时,他说自己这段日子里都没得出过远门,顶多去附近一带採药,而他的僕人更是没得出过城,所以无论是怪鸟的事还是药童自杀案都似乎跟他们无关。』 『他这话当真?』 『都是真话,我的一班鬼兄弟可以读心,晓得那人说的是真是假。』 『但是,他在药童自杀的时候没有不在场证据。还有阿参和祈老闆呢?您又怎么看?』 『所以我才说是『祈老闆的嫌疑最大』而不是其他人完全没得嫌疑。』她先澄清,然后接着道:『那个祈恩杰为人激进乖张,做事从不顾忌,而且又有武功底子,想不惹起他人的怀疑也难。』她边说,边听到姜石和夏嬋的窃笑,只想他们必定在取笑刚才自己说的可疑特质跟自己一模一样。 但她不理,继续道:『至于那个曹参呢,若非你几个部下在闹事,其实本来的嫌疑并不大。因为他有最充分的不在场证据,而凶刀亦只是死者自行购买的,所以我们不应因着这个理由怀疑他。』 听到这,刘邦也托着腮苦恼:『虽则不能单凭武功高低或者个性来断定那人,但那个祈恩杰可以因着一时衝动而大开杀戒,那会否因着对我或者某人的不满而弄出这些事端来呢?更重要的是,这两件事体虽然都牵涉到摄心术,但怪鸟和那个药童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难道真的是那个嫌疑最低的彭老闆做的?但偏偏证据太少,他奶奶的!』他又忽然妙想天开的:『他们说过那二爷可以用千里传音让人自杀,这也说得通为何彭老闆没有去过现场也下得了手。但怪鸟蛋又如何解释呢?难道他暗地吩咐别人去办这件事体?又或者,两桩案子是两个人所为?难道世上有两个二爷吗?』他也因自己这无稽的想法而发笑。 他抬头看往眾人,正想继续讨论,却见虞茴和姜石的表情怪异得很,又紧盯着房间里的一个暗角,只见里面正闪耀出数道诡异的火星。 『是魑魅吗?』虞茴率先做出反应,从怀里掏出玉笛。 姜石一见,最先想的是:『她还带在身上...难道她,真的已经成为了项籍的女人?』他这阵子一直安慰自己,他们俩只是单纯的主僕关係,但现在的画面却让他再度迷惘。 『小子!!!!』虞茴的声音把他唤醒,他只见一道黑影已经衝到刘邦的身旁,手执的一把利刃已快要插进他的胸膛。 这刻虞茴大吃一惊,又想对方是人,玉笛和专门克制怨灵的血煞咒皆是无用,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经反应不及了。 反应神经驱使下,她不自觉的推掌而出,但她这掌只是空掌,丝毫无法从手心挤出内力。 眼看那刺客快要得逞,眾人却是无可奈何。 正当利刃快要贯穿刘邦胸口的一瞬,眾人忽感一阵灼热,彷彿波浪的淹过来。一看之下,只见赭红色的烈焰似的内气正从虞茴的方向袭来,正面击往黑衣刺客。 『这到底是什么?!!』刺客心里大惊,只得收刀侧身一闪,却仍无法完美躲开这一击,右手手背微微炙了一下。『沙...』的一声,脓液和鲜血迸流。 他『噁!』的呻吟一声,双眼却露出了诡异的笑意,居然一下突进的飞出大门。 再看虞茴,只见她抚着自己右臂的手肘躺在地上,浑身不住的抖动。 夏嬋上前一看,只见虞茴的灰色衣袖上正染着腥臭的鲜血,顿时捂嘴『啊!』的一声,倒后跌坐在地上。 姜石见状,就喊道:『德銓、夏嬋姑娘,一步也不能离开这里!』然后就一个人衝了出去。 追了良久,他终于在城郊一处密林里发现刺客的踪跡,就大喝:『休想走!』 那刺客却是忽然一怔,脸上喜意全失,还『切!』的一声开始逃跑。 姜石又怎会给他机会,只是熟练地念起咒语,又拋出数道结界符,正想把这狂徒一下擒获。 谁知那刺客竟然也从胸怀里扔出数道符咒,于一瞬间往外扩爆出滔天烈焰。 『爆火符?』姜石大惊。 火焰把结界彻底炸毁,又见他从浓烟里向姜石扔出一道不知名符咒。那符咒竟紧紧黏在姜石的胸膛上,使他顿时感到一阵剧烈的不适,彷彿自己身体重量越来越重,重得快要从半空掉下地面,头亦痛得要爆裂般。 他集中精神一看,只见那刺客正提着尖刀往自己捅过来,兇狠的眼神彷彿在说:『去死吧!』 谁知姜石竟仍在笑,口里喃喃道:『以为对我下了咒,就可以用这种鲁莽的手段来杀我?』他拔出桃木剑,抬头盯着迎面而来的刺客呼喊道:『别得意忘形!!!』 只见他忽然化作一缕白烟,消失于刺客眼前。 刺客心想:『他施了法?不!不是!他只是速度太快而已。』但他知道这不合理,他明明已被自己施咒缠足,不可能还有这般的速度。 但当他想到这时,以瞥到姜石的桃木剑正往自己的眼角刺过来,他又是纯熟地侧身闪避,却大意让面巾被木剑挑了下来。 姜石心里大喜:『天一道二爷!就让我看看儂的庐山真面目。』 但刚想完,他的表情霍地僵硬下来,双眼空洞无神的彷彿魂魄被勾去一般,同时二人正好降落到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四周烟雾瀰漫。 『不可能!她明明刚刚...』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刺客逃去,又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叫喊声,当中一把女声道:『抓住她...嗯?!!』正是吕雉那娇俏得让人讨厌的声线。只见她满头冷汗的呆望着跪在地上的姜石,但忽然咬牙切齿的对跟来的一帮士卒说:『拿下他!』 他们当然照做,把神情呆滞的姜石用铁链手镣锁起来,到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士兵们宰割。 『夫人,怎么办?』 『他...他故意放走刺客,明显是同谋,把他锁起来,等一下再作拷问。』说罢,就转过头来离开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昏暗的房间内,刺客忍着刀割剧痛,接受着移除腐肉的手术。操刀者正是主子吕雉,只见她把金创药粉倒在婢女君妍的伤口上。 除了让其使劲咬着含在口中的棉团外,吕雉没有任何办法为伤重的僕人止痛,只能小心翼翼并儘快的把伤口缝上。 刚才对姜石的一战中,君妍一直对自己施着名为『襄王意』的法术,让其他人看到自己时,将不会看到自己本来的面貌,反而是看到自己所思念之人的摸样,因而动摇,把自己放走,成为刺客的『同谋者』。但为了不引起恐慌及他人的怀疑,她仍选择蒙着脸。 为了剷除那个『迟来先上岸』的虞茴,让主子吕雉重新成为刘邦心中的第一,即使要了她的命,她也在所不惜。 但她绝对想不到这次追上自己的居然是姜石,结果陷害错了人,使得吕雉的计画未能得逞,还下不了台,唯有暂时把其收押起来。 『夫人!对不起...』她呻吟道。 吕雉没有回应她,只是淡淡的道:『这几天我会尽量拖延时间,让其他人把视线集中在那个姓姜的小子身上,让你的伤好了,我们再作打算。 此刻的吕雉在君妍心中彷彿再世父母,无微不至的照料让她沉溺其中,下了更大的决心,下一次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虞茴置于死地 第五十八章-鼠辈横行 下午未初,虞茴的伤势稍微好了点,她就赶紧跑了出来,手臂和脖子之间还系着夏嬋给她用来固定右手的布带。 她到处问人监牢的位置,无头苍蝇似的找来找去,终于来到了牢房的门外,却见那吕雉和婢女君妍正从里面走出来。 怒火中烧的虞茴只是大喝一声:『妖妇!!』接着跃身而出,一脚踢在吕雉的小腹上,使得她往后飞撞至门上,鲜血猛吐。 她还未心息,一下揪起吕雉的衣领,用震耳欲聋的巨吼问道:『为啥子抓我师父?!!!』 这声怒吼把君妍和夏嬋都震慑住,像木偶般不能动弹,但吕雉却不为所动,只是擦乾嘴边的血痕,狞笑道:『近日城中鼠辈横行,寧枉勿纵。』 君妍见状,自然不会容许虞茴胡来,正要上前阻止她,却忽然双腿一麻,趴跌在地上,原来夏嬋刚才趁她不为一时一下点了她腿上的穴道,然后又随即把她擒拿住。她在手上的伤口上贴上了一块假皮,加上现在两姐妹都只顾救姜石,并未对自己多加留意。 她不甘心被擒,居然从怀里掏出两根峨嵋刺刺向夏嬋的双眼,但试问一个被点了穴的她又怎会是夏嬋的对手,只见夏嬋根据虞茴教的口诀运气推掌,把那两根峨嵋刺打飞。她这太素五神掌的威力自然跟虞茴的是天壤之别,虽不能杀敌,却足以用来智取。 『君妍!』吕雉大惊,却被虞茴用力压在门上,将近窒息的猛地咳嗽。 虞茴见无后顾之忧了,就继续质问:『少跟我废话!我再问,为啥子抓我师父?我师父不是同谋!』 吕雉却依然笑道:『总之任何人有任何嫌疑,我都不会放过。下一个,可能就是你!』 虞茴气得一下扯断布带,一拳把吕雉的脸打得红肿,又掐着她的脖子道:『再胡说,我捏碎你的脑壳!』以她的功力,要做到这件事一点困难都没有。 正当她快要付诸于实行时,忽听刘邦的声音传来:『先生请住手!』 她回头,稍为平息了怒火,走上前跟他说:『沛公,我不晓得你老婆有啥子阴谋,总之你快命她放人!』 刘邦一言不发,只是走到妻子身旁扶起她,又问:『没事吧?』 『被这野丫头打成这样子还可以没事吗?』吕雉怒道。 刘邦想了想,淡淡的道:『放她们进去吧。』 『什么?』 『放心,我会看好她们。』 『切!』虞茴一听他的话,就知道他没有意欲放走姜石。 吕雉见丈夫这么诚恳的问自己,只道无论自己怎样反对,他也不会死心,就推开他的手道:『夫君的命令,妾身岂敢不从?』她双眼瞪得虎大明显非常不忿气,涨红着脸跟君妍一同离开了。 刘邦就对两姐妹说:『两位,这边请。』 『不用你请,我自己会走!』虞茴仍在气他不肯为姜石伸冤,气冲冲的逕自走进牢房。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狰狞兇猛的狴犴雕像镇守地牢的大门口,叫那些企图越狱的罪犯绝望。 姜石所身处的囚笼里,过十隻噁心烦人的耗子被地上一滩不知名的灰黑色污水吸引,蜂拥而上,密集的团在一起让人反胃作呕。 他被关了起来足足半天,初始只想以吕雉的为人定必对自己严加拷打,为求逼供。殊不知,他除了因没有饭吃而饿了一点外,并没有受到其他虐待。就连刚才吕雉走进来牢房,都只是窃窃地窥了自己几眼,然后跟君妍耳语了几句就走了。 但经过了大半天的思量,他早已想出这事情的真相,吕雉命人施下『襄王意』,本想引诱虞茴追出去后產生动摇,继而把罪名推到她身上。这就解释得了为何刺客见到追出来的是自己才会那么惊讶。 他本想只需要跟别人坦白当时为何呆着不追『刺客』的真相就雨过天晴,但后来细想一会儿,只觉这真相反而会让吕雉借题发挥,更轻易的把罪名推到他一直以来最思念、珍重之人,徒弟虞茴的身上。更何况,他完全无意让徒弟得悉自己那非分的念头,寧愿什么也不承认,望天打卦。 突然,大门『砰』的一声被某人踹开,只见虞茴箭一般飆进来,大叫:『小子!』她依然不愿意在姜石面前喊他『师父』。虽然是尊卑不分,却让姜石感到万分窝心。 『小子!他们没得为难你吗?』她问。 姜石欢喜得快要决堤,只道:『没、没有。』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遭虐待的原因,却不愿说出来。 她一听,就道:『你可知道,刚才我碰到吕雉那个妖妇,如果不是多得他,我们真的进不了来呢。』她瞥一瞥刘邦,加上刚才的言论使得他尷尬地低着头。 姜石用喉音『喂!』的一声,劝虞茴收敛,又听刘邦道:『现在不是互相问候的时候呢姜先生,请您赶快跟我们说一说当时为何要放走那个刺客呢?』 姜石脸色一沉,不再说话,把虞茴都弄急了,只听她问:『你再不说,我们帮不了你的!!!』她猛地摇晃姜石的双肩。 『...我,打不过当他,他就跑了...』他回避着虞茴的目光道。 『妈的!你给我说这些有个屁用?!』虞茴气得把他一下推到墙上,弄疼了他,只好收敛脾气向他道歉,又窃窃的道:『杀人放火金腰带!这还有啥子天理?』 刘邦搭一搭她的肩膀,又让夏嬋安抚了一下她,自己则诚意的问姜石道:『先生,我们都知道您可能有苦衷而不愿说出真相。但请您明白,若您再沉默下去,即便我们是神仙也难以把您就出去。』他双膝跪下。 姜石本被他的诚心所打动,却又想到自己把真相说出来其实没有什么说服力,难服眾,又会给了吕雉藉口加害虞茴,说着什么『这女娃是个法师,可以用尽一切手段谋害沛公。』的话。他不愿意,不愿意冒这个险。 他抬头看着三人道:『我要说的,已经说完。我技不如人,让刺客逃脱,没有尽好保护沛公殿下的责任...』他忽然跪下磕头,接着道:『...请殿下降罪!』 刘邦难为情地扶起他,问道:『您...您这样又何苦呢?您有何苦衷,不妨直说,我、夫人、樊兄和滕公都会鼎力相助!』他这句话自然让姜石更加不放心,就继续道:『请沛公责罚!』 虞茴再也按捺不住,就一巴掌摑在他脸上,问:『你疯够了吗?我和小嬋不惜打伤那个妖妇来救你,你跟我说你不肯走?!!』 姜石不答,她只好深深吸了口气,瞪大双眼紧闭着嘴,点点头道:『你不说是吗?好!我自己去查。』说罢,站了起身,一拳把一根粗木桩打得折断,就逕自跑了出去。 夏嬋马上对刘邦鞠躬道歉,只见他挥手道:『不打紧,快出去找她,别让她闯祸。』 她感激不尽,转身就跟了出去,剩下刘邦和姜石二人,他叹了口气问道:『姜先生,您的徒儿都走了,别再隐瞒了。有话,请对我坦白。』 他终于开始软化,支支吾吾的道:『那个刺客的外貌,跟虞茴长得一模一样...』 『!!啥...啥意思?』刘邦讶异的问。 『那是我们道门中的一门法术,『襄王意』,施法者能让别人看到他的外貌变成自己内心思念之人的容貌,藉此让敌人动摇,丧失战意。 刘邦一听,随即懂他的意思,道:『先生您内心思念的人,就是虞先生,我有否猜错?』 『...』 虞茴跑了出来之后,疾步的沿路去到会议厅,使得跟在身后夏嬋气喘吁吁的。 她们刚进入大厅,就见数十双兇神恶煞的吊睛射着自己,原来樊噲正带着手下士卒和萧何在会议厅里商讨主公遭行刺一事。 虞茴心里暗想:『滕公呢?为啥子不见他?』但她不想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了,就走到了眾人中间。 当然,夏侯婴之所以没有份参与刺客的调查,亦是吕雉刻意安排的,以免对虞茴等人友好的他误了自己的计划。 『丫头,儂不见我们在忙吗?要不是儂师父无故让刺客逃脱,本大爷现在应该在床上睡着午觉呢!』樊噲叉腰,不满道。 萧何却『欸!』的一声阻止他对虞茴的抱怨,只对她道:『虞先生,虽然现在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姜先生与刺客有何关联,但基于安全,我们也只能把他先关押起来,望您见谅。』 虞茴听后淡淡的回应:『那你们何时放人?』 『请放心,一旦我们找到刺客的踪跡,把他抓住了,在对他施以严刑,定能从其口中获得情报,还先生一个清白。』 眾人听他以有礼的口吻讲出这句,心里一寒。 『没错!这次笼里鸡作反,本大爷一定很快就破到案!』樊噲跋扈的道。 虞茴白了他一眼,讽刺的问道:『那不知道你们白坐在这忙了一整天,有啥子发现呢?』 『我知!!!』樊噲忽然用力拍桌,吓得部下们的胆子也破了,桌子还裂成了一半。他略显歉意的挥一挥手,接着道:『我刚刚想到了!干出这一些的一定是那个彭老闆!』 『哦?为啥子?』虞茴甚感好奇。 『哼哼!我现在就试试还原一下案件本身。首先,那个天一道的二爷化名彭越潜入汉中,然后施了不知道啥妖法,让那头翳鸟不知道为啥就从北海飞来了这里,然后又用摄心术把牠给操控了,这才导致了?两个丫头遇袭一事。』 萧何捋一捋下巴的一小撮鬍子,问道:『然后呢?』 『那个药童,必定是撞破了老闆的恶行,才会遭到灭口的!』他嘻嘻的笑,彷彿把自己当成了大捕快一般。 虞茴坐下,托着腮想一想,觉得他的推论跟自己想过的不谋而合,但到底什么法术能让一头生在千里之外的庞然大物忽然飞来汉中搞破坏呢?他花那么多功夫这样做,弄得被药童发现而要狠心杀人灭口,又有何目的? 『对了!一定是这样!我现在去抓人!』他急忙弹起来,正想衝出门外,却又被萧何劝止,道:『樊兄,这个只是推论,虽然合理,但欠缺实质证据,就算他是真兇,也可以死口否认。等我们再找到多一点证据了,再慢慢招呼他也不迟!』他摩拳擦掌,拳头关节喀拉喀拉的作响,显得异常兴奋。 虞茴总觉得不妥,让孤魂野鬼们读取一下萧何他们的心思,发觉其没有对自己有所隐瞒,似乎不是吕雉的爪牙,应该能给予姜石一个公平的审讯,但却总有一抹莫名其妙的不安。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虞茴和夏嬋走了以后,萧何和樊噲两人在大厅里重新批阅三名疑犯的供词。 『喂!』樊噲突然叫住萧何,道:『儂放任那两个丫头去查,真的行吗?』 『怎么了樊兄,担心她们抢了您的功劳吗?』他讥讽道。 『怎么会?我只是怕她们为了救自己的师父而故意捏造证据。』 『那可奇怪,刚才明明是您提出那个彭老闆是最有可疑的,为何现在又怎么说呢?』 『虽然直觉告诉我那臭方士不是始作俑者,但无论如何也不可以靠着捏造证据这种卑鄙的手段救人呢。』 『呵呵呵!我们平日火爆衝动,做事不顾后果的樊舍人去哪了?居然会着重审讯和查案是否公平。』平日樊噲行事总是鲁莽衝动,一旦对某人起疑心,就立即把他当成犯人的看待,完全罔顾审讯是否公正。听他这次这么说,萧何从心里笑了出来。 他合上写着供词的捲轴,叹了口气道:『虽然那个姓虞的个性真的很讨厌,我都很希望她跟着案子有着某些关係,顺道把她解决。但我们当官的,最不能感情用事。无论您和我有多恨她,觉得她没大没小、不识抬举,都不可以因此对她有芥蒂。这可会大大影响我们的判断。』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即便那个人是自己过往的兄弟手足。』一句话直插进樊噲的心坎。 樊噲不答,只是看着手中的捲轴,喃喃道:『儂这是在讽刺我和阿婴吗?』 萧何叹气道:『以我来了汉中这段日子里他的认知,我知道他一定也不是主谋,也无法是主谋。但以您和滕公的行径,也很难不让那姓虞的起疑心呢。』 『哎呀!行了行了,儂这种话,刘大哥都跟我讲过了。清者自清,阿参没有做过的,不用我们维护也自然不会有事,对吧?儂看,我都会背了。』 他忽又看着手中的捲轴,略显不安的道:『反而是这个祈恩杰,总是让我无法无法释怀。』 『哦?』 『纵然我最怀疑的始终是彭老闆,但他最近的所作所为,还有他整个人给我的感觉,都让我不禁起鸡皮。』 萧何只想:『居然能让樊噲鸡皮疙瘩,那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无论如何,他一定有啥蹺蹊?』樊噲皱着眉头道。 萧何就打趣道:『也可能,他跟您所怀疑的彭老闆是同谋,互相合作以掩饰对方的罪行,导致我们无法找到他们的罪证。』 『切!如果是真的就麻烦了。倒不如我们守株待兔,主动引那个刺客落网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引?怎样引呢?他一定已经对我们有所防备,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行动。』可是他这句话随即被否定。 一道浑身散发着邪气的魅影从天花而降,拔出峨嵋刺袭向背对着其的樊噲,而魅影的身份,自然是君妍。 『樊兄!』萧何大呼,让反应敏捷的樊噲立时提起狼牙棒迎战。 君妍吃了一惊,只想虽然这樊噲武功高强,但身形臃肿的完全不像有这么快的反应。 『樊兄!别杀他,要活捉!』萧何提醒道,却遭到他回骂:『闭嘴,难道我不懂吗?』 但正当他想运劲出招时,只觉浑身有股莫名的寒意,双腿发软的差点让他跌在地上,就连只是喝了一小口茶的萧何也感到头昏脑胀的,站不稳阵脚。 『哼!得手了!』君妍的峨嵋刺正拿往樊噲的肩头,他只好拼命的一挤,强行压出些许内力,让他得以一下挥棍把眼前这头苍蝇驱逐。 『可恶!茶有毒吗?』他终于醒悟过来,但其实那些不是毒,因为君妍根本无意要取二人的性命。 『就让爷爷给儂看看,少看别人的下场会是怎样?』他忽地往前飞扑,彷彿化作一道电光闪过君妍的身躯。她反应过来时,只懂立时往背后一捅,却扑了个空,又见狼牙棒地棍柄已往自己的腰间攻过来。 『好快!中了迷药居然还能这样?!!』她及时把双峨嵋刺架成『叉』字型,稍为抵销了些衝击力,但仍失去平衡地撞往身后一个大木柜。 『让爷爷来看看儂的真面目!』樊噲兴奋地大笑,跌跌碰碰的上前准备擒拿刺客,却忽听萧何大喝一声:『是陷阱!』 原来君妍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已趁着刚才往后飞时,从身上掏出了一根铁链放在地上,还接着瀰漫的烟雾让樊噲误堕网罗,使他不慎摔了一跤,还让君妍有了进攻的机会,把铁链的另一端露了出来。原来是把小镰刀,只见她猛力把镰刀扔往樊噲的左臂,若然命中,对方这条臂就废定了。 可奇怪的事情接踵发生,只见樊噲只是轻微的提一提棍,就把君妍的攻击挡下来,之后又顺势迫近她的身旁,用着『健妇把犁』的技巧把对方剩馀的攻势全部架开,靠着借力打力,他一点也不需要损耗内力。 一旁的萧何心里暗喜:『只要是一对一的情况下,世上是没有人可以攻破樊兄的防守的。』 一方面... 『妈的!为什么完全没有破绽?』君妍心里抱怨,只想若他只是一味防御,再不进攻得狠一些的话,自己的计划就难以实行了。 『樊兄!别只挡,要进攻!』萧何大喊,让君妍大喜,只想:『你们还不中计?』 樊噲却道:『我在想呢,想办法怎样不杀他而捉得了他!』 『切!原来这傢伙那么笨,就让我给你个机会。』君妍于是故意失误,露出了左肩的破绽,只想这里不是要害,他应该肯攻过来了。 樊噲果然中计,伸出棍柄直捅过去,却用力过猛,让这下变成了致命一击。『糟了!这下会打死他!』 幸好他内力减弱而导致攻速下降了不少,让君妍能及时逃脱。 『人头猪脑!』君妍心里大骂,但又想若然他上到战场与敌将单挑,那他必然是最强的。 『算了,等下一次机会吧。』她这样想,刚下到地面,就觉身后有道黑影正笼罩着自己,一看之下,原来待在一旁的萧何忽然偷袭,伸出利剑刺向自己的左大腿。 『可恶!错位了!』君妍仍是找不到机会让自己的后背受袭,于是轻轻一拉铁鍊,把小镰刀往身后飞过去,直砍往萧何的手腕。 『要是弄得你残废了,我也不会介意的,反正只要引诱到剩下的那傢伙就行了。』君妍心想。 萧何见自己的手腕快要给废掉了,不由得心生恐惧,继而绝望,只想难道自己的武功生涯要就此作结? 『萧何!』忽听樊噲的一声呼喊:『拿他后背!』原来他见同伴陷入危机,即时拼命飞扑上前,并在身体失去平衡前往刺客的镰刀一下扔出狼牙棒,『鏗...』一声,打中小镰刀而改变了它的攻击轨道。 『不可能!他中了我的迷药,回防居然那么快?』君妍心理一惊,却又想到这傢伙这次终于真的中计了,居然命搭档攻击自己的后背。 『妈的臭刺客!差点儿弄到我残废了,这次一定要把儂抓回去折磨一顿!』满腔怒火的萧何毫无难度地抓住了君妍的右肩,用力一按的让她浑身酸软,但她早已预计到这,只是一下运劲,让气血重新运行全身,再往半空一跃,衣服随即被撕出了一个大洞。 『好惊人的跳跃力!』位于侧面的樊噲这样想,又见萧何定睛看着刺客的后背。他往其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刺客的后背有着一个青黑色的龙形胎记。 第五十九章-冤狱(一) 见到爱人离去,姜石才肯把压抑于心底的话逐一告知刘邦,包括『襄王意』的事。 『姜先生,您是后生一辈,错得起!无论如何,都该尽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 姜石却苦笑道:『以我这身世,何以与贵为诸侯上将军的项羽争?勉强的话,只会误她一生。』 刘邦摸不着头脑的道:『您何出此言呢?人不风流枉少年嘛。这个女孩跟自己不合,找别的就行了。总之一定要试!懂得尝试,人才会成功。』 他拍了拍姜石的肩膀,接着道:『等您的嫌疑洗脱了,我帮您跟虞先生表明心跡。』 姜石却闭着眼,轻轻摇头。他根本不希望出去,只因他知道,若自己被释放,意味着虞茴被吕雉栽赃成功。 『嗯?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您不想有机会出去吗?』刘邦问。 『哼!儂还好意思问我?这一切都是拜儂的好老婆所赐!』他心里骂道。又想这一切已经回不了头,一时激动,对刘邦说了句:『走!』 刘邦不解为何眼前这名少年会那么不领情,就追问:『难道您想在这又脏又黑的囚牢中度过馀生吗?如果您肯告诉我当天的真相,我定当想法子还您清白。』 『还?怎样还?我说了出来,儂也不会信!!』姜石的语气依然激动,让刘邦更感困惑,但想到现在似乎不是适合劝他的时候,就淡淡地说:『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儘管说,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洗脱先生的罪名。』 姜石不理他,不仅是因为对其的不信任,还有一把熟悉的声音正从远处传来:『放开我,我说了多少遍那个人不是我!』 某人回答道:『证据确凿,哪轮到儂不认?』 『不!!!!!!!!!!』姜石忽然大吼一声,又用力抓紧牢笼的木柱,试图把脸挤出笼外,只见自己的心上人虞茴居然正被萧何樊噲等人用铁链锁起来,强行拖进地牢。 他们一见到主公,就急忙道:『参见沛公!我们已经抓到刺客!姜石先生可以立即释放。』 『啥??疯了吗?居然把虞先生当成兇手。』刘邦严厉的骂道。 樊噲抢先回答:『我们刚才与刺客力战,发现他背上有一个龙状的胎记,所以我们就把其绘成图给府中所有的人辨认,结果就发现这女娃的背上有个一模一样的胎记!』 『没错,夫人还表示,当晚姜石先生之所以放走刺客,全因想不到刺客就是自己的乖徒儿,才会动摇,宜给予改过机会。』萧何接着稟报。 『还有还有!我们有物证。』樊噲兴奋地从胸口掏出那把刺客用过的铁链小镰刀。 『我已经说了,那是栽赃嫁祸!我和小嬋当时正外出,是有人把这东西放在我的房间里呀!!而且我当时也在场,难道我会分身吗?』她看着刘邦,只想让公平公正的他为自己伸冤。 樊噲随即嘲笑道:『嘿嘿!要别人相信儂不会这种邪术妖法,难比登天呢。』的确,姜石曾教授过虞茴製造分身矇骗敌人的法术。 再看刘邦,他只是一脸无奈的淡淡道:『那...您身上,真的有那个胎记吗?』 姜石自刚才听到樊噲说知道虞茴身上有胎记时,已经激动得双眼发红,不明他是用何手段得知这事情,但他一听到虞茴开口解释,就立即克制情绪,只听她说:『有。』一个让旁人为难的答案。 刘邦又看了看身边了两名双眼发亮的属下,只觉有口难辩,一时间沉默下来。 樊噲就道:『主公放心!我们定当问出真相,查明之后立即稟告您!』然后就用力点了她的穴道,使她昏迷,粗暴的把她拖进一道铁门内。 『放开她!她不是刺客!我才是刺客的同谋!!!』姜石开始情绪失控,还承认自己是刺客。 但萧何他们自然不会理,只是对身旁的卫兵道:『放人。』 姜石的双掌因不断摩擦木柱而流血不止,又狠盯着刘邦道:『儂快叫儂老婆放人!儂明知道是她故意干的!』 刘邦只道他是激动过度而胡言乱语,于是随便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有我在,真相很快就水落石出。』然后他就逕自离开了地牢,剩下虽然脱下了手镣脚镣,却仍被绝望的锁链囚禁着的姜石。 『自己的糟糠之妻会干出这般恶行吗?不!她一定不会。』刘邦选择如此欺骗自己。 而在铁门内,一张桌子上放了各种饭菜,有炒青菜,有蒸鱼、蒸蛋,亦有肉和酒,琳瑯满目。 虞茴全程无视二人,一言不发。 至于萧何,只见他从一个盘子里拿起了一粒蚕豆,送到嘴里咀嚼,冷笑道:『蛮好吃的。吃点吧,否则等一下儂会受不住拷问的。』 『妈的孙子!』她不屑的轻声道,却被樊噲听到,就大喝:『儂说啥!!!!』 萧何依然在笑,只道:『事先警告儂,折磨犯人的方法我有大把。但硬是要倔强口硬的话,随得儂。』他把佈满皱纹的脸伸前,贴近虞茴的雪肌,说了句:『我无任欢迎!』 虞茴深深吸了口气,乌溜溜的双眼瞪得大如黑珍珠,气愤的道:『好呀!你们都是想知道真相而已,对吗?我说!我不是刺客,亦不知道谁是刺客!满意了吗?』 忽然『砰』的一声几乎把她吓破胆,原来萧何一怒之下把桌上的食物全部扫跌在地上,还大声骂了句:『臭婊子,别给我耍花样!』他站了起来,双手叉腰道:『当初我们根本不应该让儂加入,反而给了儂图谋不轨的机会。』 『我再说,我没得谋害你们的主公,师父他也是,这就是真相!』 『那儂怎样解释那刺客身上有跟儂一样的胎记?儂的房间里又为何有那刺客用过的怪兵器?』樊噲质问。 『这分明是栽赃!那刺客是故意偷袭你们,让你们看见他身上的假胎记,又故意使用一把奇形怪状的兵器与你们对战,再把兵器放到我房中,然后随意编个我用分身术犯案之类的藉口,那你们就会把我当成真兇对待。』她试图还原事实的真相。 『哼哼!假胎记?儂是说,那个人一直偷窥儂洗澡更衣,所以故意弄出一个这样的东西蒙骗我们吗?』樊噲嘲讽道。 『我...我咋个晓得?总之...』 『总之儂说的话,以后都不会有人再信!当时儂差点儿弄得我残废,这个仇,我今日就报!』萧何冷笑道,又对身边的卫兵说:『好好招待一下虞先生!若有怠慢,换?替她受!』 说罢就把耳朵贴近一个刚进来稟报的士兵的嘴巴,听他说了几句后,就让樊噲留下审讯,自己就出了去。 原来刚才唤他过去的正是事情的始作俑者-吕雉。她把心腹萧何唤过来一个隐秘的房间,以防他人耳目,只对他道:『劳烦萧主吏了!』 『夫人请不要这么说!把行刺主公的歹徒捉拿归案,是我和樊兄他们的天职。』萧何下跪作揖道。 吕雉却说出了一句让其均是一惊的事实:『虽然我很感谢你们,但那个女娃,其实不是什么刺客。』 『啥?夫人,您这是...?』萧何不住抓头的问。 『很抱歉,为了让事情更加逼真,我没有跟你交代清楚,以致弄得你伤痕累累的。』说罢,她就弹一弹指,真正的『刺客』,君妍就从外面进来,她身上穿着夜行衣,只是没有蒙上黑纱,让二人一下认出她。 『夫人,她...?』萧何狐惑道。 『那什么天一道二爷,什么怪鸟的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想让那个不分尊卑,妄想蛊惑夫君的贱女人得以伏诛,洩我心头之恨!』她说着这话,神情却仍然沉着冷淡,彷彿是内心冰造的,没有一点血性。 第五十九章-冤狱(二) 浴室里烟雾瀰漫,水蒸气自池面徐徐上升,把夏嬋赤裸的身躯隐约地遮蔽着。 十六岁的她,身材线条不算突出,却有着一身诱人的白玉般的嫩肌。 她浑身是水,让人丝毫不察觉其不住掉泪的双眸。 不久之前,她亲眼目睹闺密被官兵强行带走,自己则因武功不济而未能阻止那帮混蛋掳走虞茴。 明明前一晚,她们俩还在谈天说地的,无论是案情还是身在远方的楚军和姐姐等人,她们都无所不谈。 期间,夏嬋提出了不如隔些时日他们仨向南郑大街上的民眾问问有关祈恩杰的过去背景,说不定会找到什么线索甚至罪证。虞茴一听,抱着她道:『小嬋想得妙!我明天就去稟告刘邦。』虞茴笑得声音如清泉般悦耳,肌肤的温暖让从小就没有自信,长大后更是家破人亡的她得到一点慰藉,犹如治癒伤痛、抚平疤痕的良药。 她绝不能白坐在这而让好姐妹受奸人陷害。 数个时辰前,她鼓起勇气跑去找吕雉,表明无论是虞茴还是姜石都与刺客或者任何案件无关,要求她马上放人。 但基于沟通上的困难,吕雉假惺惺的给她笔墨,让她把想要说的话写出来。期间,又突然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夏嬋这个艺名吕雉当然知道,所以这问题自然是要问她的真实姓名。 夏嬋生怕拒绝回答又会得罪她什么,而且自己的家人早已被天一道屠杀清光,不会让她查出什么把柄,就写出了三个工整秀丽的字: 『阎常曦』 吕雉一看,就感叹道:『常曦!帝俊的娇妻!难怪天生一副艷丽如嬋娟的容貌。』 她抬起夏嬋的下巴,瞪起狐眼看着她,彷彿手执屠刀的恶鬼。她说:『不怕生坏命,最怕改坏名。名字总会影响到那人的命运和个性,爹在我小时候都经常跟我说。但你很特别,你跟你那位姐妹不同,虽然生得楚楚动人的,却不会自恃美貌而勾引男人。所以,我不会跟你计较,只要你懂得安分守己,别再妄想替那个贱人求情的话。』 她一下把夏嬋推在地上,又对君妍说:『把她撵出去。』她不断的挣扎,却依然被内功底子较强的君妍拖了出去,弄得浑身伤痕,现在她轻轻一摸肩上的一处伤口,虽然已癒合但仍隐隐作痛,只得拿点凉水来去除伤口的炽热感,却换来让她浑身颤抖的刺痛。 自离开梨花阁以后,她一直尝试扮演着阿紫的角色,在个性莽撞的虞茴身边守护她。 但自从今天的事,夏嬋只觉自己毫无用处可言,面对吕雉这头怪物,不论她的武功如何进步下去,她也是懦弱如将被啃噬的小鹿。 她穿上衣服,正要离开浴场,回到房间时,居然看见夏侯婴正在门外叩门,似乎有事要找自己或者虞茴。 她上前,乾咳几声让夏侯婴注意到自己,然后对其鞠了个躬。 他却一改昔日满口文縐的口吻,劈头就问:『她在哪?』猛虎一般的气劲不住外露,撼动大气,彷彿让空间撕裂。 第六十章-搜证(一) 血液滴答滴答的流到地上,瞬间引来一群老鼠螻蚁来吸食。虞茴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凝视着牠们,只觉现在的自己彷彿比这群鼠辈更不如。 虽然她极擅内功,无奈琵琶骨被封,一时间内力全失,面对狱卒的虐打,她完全无法运功抵抗。 在她即将昏迷过去时,忽听萧何那把让人内心发毛的声音对自己说:『看!有好东西给儂。』这傢伙狠起来,比躁狂的樊噲更可怕,更恶毒,为了逼供无所不用其极,被其拷打致死的犯人多如河沙,早在抗秦战争爆发前就有了『鬼主吏』的称号。 他走近被锁在磔架上的虞茴,把她垂下的头强行抬起,但早已筋竭力疲的她近乎失去意识,脖子乏力的又再次垂下。 『妈的!真麻烦。』萧何命人打来几桶水,哇啦哇啦的淋在虞茴的身上,把她一下冻醒。 萧何见她勉强醒来了,就贼笑道:『夫人大发慈悲,见儂被打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决定给儂一个机会。』他弹一弹指,身后的士卒就端来一个精美的檀香木盒,一打开时香气四溢,让虞茴稍为集中了一些。 『看这个。』他命令道,然后比一比盒里面的一颗夜明珠,还有几个大木盘上的金元宝,全部闪闪生辉的诱起人内心原始的罪性。 『拿了这些之后立即滚出城外,不要再在我们的面前出现。夫人已经仁至义尽了,别不识抬举。』他道。 『哼!恐怕是引诱我出城,再派人暗中干掉我的伎俩吧?』虞茴不领情的苦笑道。 『切!』萧何见计画被识破,就不忿的骂道:『狐狸精!都死到临头,还敢多嘴?!』 虞茴嘴角一扬,『嘻!』的笑了一声,彻底激起萧何的怒火。 『找死!』他捡起皮鞭,狠狠的把虞茴打得皮开肉绽,甚至让她受了内伤,猛地吐血。 但在牢房外,吕雉的声音忽然叫住他:『住手!』但狂怒的萧何完全听不进耳,只是继续鞭打虞茴,彷彿要用皮鞭把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给片下来。 『萧...萧主吏,别打了...』一名士卒试图阻止他,但他却粗暴的一下把他推跌在地,大声问道:『啥?!!!』 『夫、夫人...到...』他吓得泪流满面,裤子尿湿。 萧何一听,才抑压怒气,给吕雉行礼道:『下官参见夫人。』 吕雉不理他,逕自走到虞茴跟前,对她道:『可怜呢!』又伸手摸一摸她染血的秀发,接着道:『你可知道,我为何选择给你机会?』 『哼!机会个屁!』虞茴一口血痰吐往吕雉的衣裳上。 『无论如何,刚才我决定让你去得安乐一点,都是因为你那个情深义重的小妹妹呢。』说到这,她阴险地笑了几声,让人鸡皮疙瘩。 『小嬋?!小嬋?!!!!!』虞茴抬起头,浑身用力挣扎,只想把眼前这个心如蛇蝎的恶妇碎尸万段。 『用你的命换她的命,这桩买卖,做得过吧?』吕雉继续阴笑。 她与虞茴四目交投,对方充满怨恨的双目彷彿会喷出火星的把自己灼伤。 『眼神不错!但我告诉你,这可会害死别人呢。』她暗示道。 『我警告你!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是夏嬋少了一根寒毛,我化作厉鬼也要让你永世不得安寧!』虞茴骂道。 『简直是头疯狗!』一旁的萧何怒道。 吕雉听后道:『那就是说,你愿意替她死吧。那最好不过...』她忽然抬起虞茴的下巴,一巴掌摑在她左脸,接着道:『但你刚才不把握机会,我可不能让你死得痛快,人来!拿一些狗吃的来虞先生给填饱肚子。』随即见到几名士卒端来餿水,把虞茴的头强行按往桶里面,臭味和流进呼吸道的液体让她几乎窒息。 『哼哼!给我餵她吃足三餐。一天未吃完,都不要给我杀她。还有,杀她之前先把她那些灵巧得让人噁心的手指全部夹断。』吕雉淡淡的道,然后就步出了牢房,心有所思的似乎在作故事给自己的丈夫听,让其丝毫不知道箇中的原委。 透过潜入监牢的犬神,吕雉和萧何虐待虞茴的景况映入姜石的瞳孔。他只想:『古有郑袖因妒而害得魏姬被割鼻,今有吕雉无故残害民女!』他只想把吕雉五马分尸,再把虞茴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忽然,某人的手拍打他的肩膀,让他不禁解除了视觉共享,只见那拍醒自己的人正是夏侯婴,其澄澈的双目映着皓月,在阴暗里让人望而生畏。 『是儂?』姜石说。 『先生在这干啥呢?』夏侯婴冷冷的问,让气氛僵硬起来。 姜石不答,只是站起来,准备前往地牢营救爱人,却遭到夏侯婴的阻止,只听他道:『想要无脑的衝进去,一剑刺穿吕夫人的喉咙,然后抱得美人归?』一头幽玄的青丝于月光下飘动,犹成鬼爪。 姜石就嘲讽的道:『哼!难道像儂一般待在这赏月?』 『好啊,您杀了嫂子,那就死无对证了。您和虞先生亦可从此浪跡天涯,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他反讽道。 『...儂想挡着我?』 『不!是想把您教得聪明一些。』 第六十章-搜证(二) 花园里,约有四五个吕雉的丫鬟和僕人正在巡夜。他们提着灯笼,打着哈欠的漫无目的地随意走,明显是趁着四下无人而偷懒。 躲在水池里的夏侯婴龟息闭气,见几个丫鬟穿过旁边的一道大门,等了良久,才从池里跳出来。浑身溼漉的他施展轻功,越过数不尽的屋顶,他逐一揭开瓦片偷看,企图找出吕雉的贴身丫鬟-君妍的房间,毕竟她平日最常为吕雉办事,那个刺客说不定是她装出来的。 来到一间位于官府中央的房间,这里的守卫比较森严,有足足六个侍卫巡逻,还不时抬头观望,以防再次有刺客闯进。 他向暗中跟着自己的德銓打了一下眼色,让他跟几个侍卫搭訕,引开他们的注意,这才给了他机会飞越屋顶,落到地上,躲到一个枯井里面。 他双手握紧井边,运劲以增强臂力。 忽然,他听到德銓的声音传进自己的脑海说:『枯井附近没有人,您可以走了。』原来夏侯婴曾传授过德銓一些传音的内功,但由于其修为尚浅,顶多能在不超过十丈远的范围内对主人使用。 『太好!』夏侯婴心里叫好,谁知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僕人霍地从德銓的死角位窜了出来,拿着酒壶、脚步浮浮的叫道:『嗝!你们...不够本大爷喝的!嘿嘿,看!你们都醉得...噁!噁!...醉得倒在地上了...而我!还可以大喝特喝。』他往明月高举酒瓶,说了声:『月老兄,乾!』突然一阵噁心使得他捂着嘴,跌跌碰碰地走到枯井边。 『糟了!』德銓用传音术大呼,却已经太迟,只见那奴僕大喊一声:『嗯!啥人在...?』但他都未讲完,就已经被夏侯婴以下揪着衣领,往后扔进井里,发出『咚』的一声。 他往下一看,只见那醉汉摸着流血的额头呻吟,这才松一口气道:『幸好这是个枯井,而且不算太深,加上他喝醉酒,就算等一下被人发觉都不会引起骚动。』 他又对德銓传音说:『附近有没有其他藏身点?』 德銓看了看,道:『那所房子附近有几个草丛!』 夏侯婴一听,二话不说的从井里爬出来,身手敏捷得有如猢猻,躲在一座假山后,使得他没有被几个刚好路过的丫鬟发现。可是当他想探出头来时,那几个丫鬟竟突然转身,差点儿就发现了他。 夏侯婴心想:『如果被她们发现我夜深无故闯入女儿家的闺房,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吩咐躲在一个草堆里的德銓道:『扔块石头,引开她们俩。』 德銓照做,果然把她们吓得三魂不见七魄的,只听她们其中一个道:『香姐!您过去看看吧。』 那个香姐道:『不!如果是老鼠怎么办?』就在她们在争论时,夏侯婴已经跳进草堆里,过了一会儿,正想爬上屋顶,却听那醉汉僕人忽然大呼:『喂!这里是哪里?快拉我出去!』 『咦!是老乔的声音呢。』香姐道。 『他的声音怎么从枯井那边传来?难道又喝醉酒掉下去了?』另一个丫鬟道,而从其语气,可以听出那老乔经常醉酒而发生意外,使得夏侯婴心里暗喜:『呵呵!天助我也。』然后他就爬到屋顶上,揭开一块瓦片,集中精神,运气内功增强视力,只见床上放了一块绣着『君妍』两个红字的手帕,他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房间了,不枉他连续找了两个时辰。 他一下跳进房内,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回想起姜石说过的话:『我之前跟那个刺客对战时,趁他只顾躲避我的致命一剑时往他手上伤口洒了些这个,会使他的伤势在接下来的几日内都持续渗血,所以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君妍所假扮,那她房间里一定会大量染血的棉布及掩饰用的假皮。』 当时夏侯婴问:『您也未免太恶毒了吧?』 姜石只道:『要不了他的命,只是后来我没想到他的样子居然会变成了虞茴的样子才一时糊涂了。』 『您可放心,只要证明得到那个刺客是嫂子的丫鬟假扮的,那刘大哥一定会怀疑她,任她有多恨虞先生,也没办法想出陷害她的藉口了。』 他默默向上苍祷告,然后就开始在房间里展开搜索。 第六十一章-猛禽 所谓人证物证俱全,既然夏侯婴那边正在寻找物证,那姜石就要尽力找出愿意指证吕雉的证人。 刚才他们俩分头行动前,曾经一起讨论过应找那人负责指证。 当时夏侯婴想了想,就道:『您不是说过,萧主吏和嫂子对虞先生诸般虐待的时候,牢房里还有两三个卫兵在吗?』 『对。』 『您跟我描述一下那几个卫兵的摸样。』姜石照做,让记忆力甚强的夏侯婴一下背出他们的姓名籍贯。 『儂又会记得那么清楚?』姜石奇道。 『这个还重要吗?我们倒不如快点讨论好计画,免得耽误时间。』夏侯婴急道。 姜石仔细想了想,就道:『我们需要人证和物证。这样吧,儂告诉我那几个卫兵当值的地方,我去挟持一个回来,而儂这个地头虫,就去查一下那个君妍的房间。』 接着,夏侯婴把德銓叫了过来,又为姜石号一号脉,只觉他内功不济,只好传授他一些传音术的入门技巧,还道:『这下,您就可以随时收到我的千里传音。待您挟持到那个卫兵之后,就按我的指示前往会合之处。』 姜石跟他们道别,他们之间又互相嘱咐对方万事小心,然后就各自出发。 现正夜深,姜石来到今早还在囚禁着自己的牢房,正想推门而进时,竟发现大门已被锁上,唯有掏出一张爆火符,只唸出半句咒语使得威力大幅下降,把铁锁完全烧熔,就破门进去。 在狭窄的地牢内,他无法如夏侯婴般自由活动,当碰到卫兵时,只能直接打晕他们然后直闯。 他越过囚笼,一边施展着清净呢喃,让那些遍体鳞伤、武功尽失的囚犯陷入昏睡,不会因为见到他而大呼小叫。接下来,他将进入监牢更深的位置,那里囚禁的都是重犯,自然有更多卫兵看守,使得姜石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他躲在墙壁后,探出头观望,竟不慎惹起一名提灯狱卒的注意,只听他大叫:『你...你不就是...』但他都未讲完,姜石就已经放出飞镖把他的灯弄熄,使这密闭的地牢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哇!干什么了?』他吓得跌在地上,把数名伙伴引了过来。 姜石依然不放过他们,又是把他们的灯全数弄熄。 『别怕!我们看不见,那傢伙也看不见。只要儘快把他抓起来就...』那卫兵霍地闷哼一声,随即倒地。 『嗯?怎么了?喂!』其他的卫兵不知所措,只想难道敌人看得到自己? 原来姜石运起了一记『梟视功』,乃是模仿猫头鹰的视觉,让人可以在黑暗中依然有着良好的视力。 据说玄圣门一直都有饲养猛禽的习惯,目的是为了训练其作为战斗的好搭档,同时仿效牠们的特性和能力,创出一套门派独有的技能-『猛禽戏』 只听姜石『啪嗒、啪嗒』的数声,就把那帮卫兵全部击倒,然后就藉着黑暗作为天然屏障,一直前进,每当见到沿途上放了油灯,就把其弄熄,以确保自己佔尽优势。 突然... 『在这边,他一定在这!』几十个拿着刺棒和流星锤等钝器的巨汉你挤我拥地迫近姜石。 『哼!身手慢得像龟一样,老子我只好得罪了。』说罢,又是摆出手刀,正要往他们的后颈一劈,谁知他们后面原来还有一群拿着弩箭的弓兵援护,只听他们道:『听出你的位置了!』然后就百箭齐射。 『妈的!想连自己的同伴也殃及吗?』姜石大惊,同时埋怨自己为何如此衝动进攻,使得他们轻易掌握到自己的所在位置。 但听『噹噹噹』的金属声不住响起,那群重装巨汉竟然无人倒下,只是越战越勇,细心听着姜石闪避和出拳时发出的声音,把只穿着布衣的他迫近墙角,又派人衝出重围,企图让其把油灯重新点燃。 姜石一见,只是大喊:『哪里跑?』 然后就一个筋斗跃至半空,使着一记『阳神鸦』,以彷彿阳神赤乌的双爪腿把一人的脖子勒紧,再狠狠摔到地上,只听『喀拉』的一声,那人手骨断裂,痛苦地流着男儿泪。 这时另外一名准备逃出地牢的巨汉猛然想起,自己怀里有个备用的火摺,就拿出来吹起微微的火光,只见姜石亦是凭着听觉,不住翻着筋斗闪避,一边把弓兵放出的弩箭全数单手抓住,随即把它们一下子扔回头,尽数插在弓兵们的肩膀或者手掌的非要害处,让他们顿时失去战斗能力。 那手拿火摺的巨汉打从心底里怕出来,只想这傢伙到底是人是鬼,怎么可能单凭一人之力就把弓箭手们全部击倒。 『好!接着到谁?』姜石得意洋洋的问道,却没有成功挑衅到那群巨汉,只见他们个个都嘴角上扬的贼笑。 姜石心感不妥,一回头就见那个拿着火摺的漏网之鱼居然从嘴里喷出熊熊烈焰,让他不禁一缩,应声倒地。 『嘿嘿!幸好身上有壶酒!』那拿着火摺的巨汉笑道,然后其他的重装兵都一同蜂拥而至,想要把眼前的姜石捅成马蜂窝。 但见他不慌不忙的『慢慢』站起来,虽然说是『慢慢』,这动作却是流畅得让巨汉们惊讶,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彷彿僵硬起来,什么也干不了。 『反应还是太慢!』姜石嘲讽道,然后就拿出一道排山符贴在地面,又是只把咒语念到一半,引发了一场微型地震,弄出大量足以把巨汉们困在里面的土坑,又配搭着十数道疗伤符,让地上的窟窿瞬间消失,只剩下一个给他们呼吸用的小孔。 『卑鄙小人!』他们齐齐大骂,姜石却只是对他们做了个鬼脸,然后就继续往地牢的更深处进发。 他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把手掌放进地面,试图估算一下这个地牢的深度,发觉这里已经是最下层,知道虞茴一定在这里。于是他鼓舞自信,跟自己说:『这次一定能把虞茴救出来。』 按照刚才吕雉所说,她打算先用餿水灌虞茴三餐,再夹断她的手指,最后才处决她。 只不过现在天也未亮,肯定没有那么快就吃『早饭』,所以他决定按照原定计划,先不把虞茴救出来,让人证物证都送到刘邦面前,再让他亲眼看看部下们的恶行,再把她救出来,让刘邦对自己心如蛇蝎的枕边人彻底失望,斩草除根。 他这次不再隐匿,而是正面往那个正在值班、有份儿助紂为虐的狱卒长衝过去。 『喂喂,什么人?』身穿轻甲的他边问边拔出佩刀,一下就挡住了姜石毫无虚招,直截了当的致命一击。 『居然挡得住?』他忽感不安,立即往后跳跃,瞥到狱卒长正使出一招『猛虎扑兔』,乃江湖上常见的霸道武功,虽说是常见,但有能力把其挡下的人少之又少,连姜石也不禁想:『这招的攻击范围太广,虽然他只是一刀往前捅,却可随时变招转向,即便我是往左或往右闪避都仍是处于险境!』 他不作多想,只是往后退步以回避,却也不是办法。『不行!完全找不到位置入手。』他再这样退下去,无异于等死,于是他唯有一试。 他忽地作势往左跳步,只见狱卒长的双眼也随之而看往自己的右边,作好变招的准备,哪知这只是幌子,矫捷的姜石又是化成白烟般似的往狱卒长的左半身攻击。 他杀意烧得正旺,但突然想:『虽然这傢伙很可恶,不过要是我杀了他,也实在是对不起沛公。我们的目标是剷除吕雉、救出虞茴,仅此而已。』 他打算手下留情,只废他一条臂就算,就往他的琵琶骨突刺过去,怎料桃木剑『鏗』的一声被弹回,只见狱卒长的佩刀早已回防,重新筑起高墙似的防守范围。 『不可能!他的反应怎会那么快?居然看穿我?』姜石只是因愕然而失神了一剎那,就已被对方找到攻击的机会,一记『飞虹刀』打横砍往姜石的喉咙,但他只感莫名其妙的不解为何这刀速度那么慢,让自己有足够时间低头闪避之馀还可以准备下一波攻击。 原来这都是狱卒长设下的陷阱,他料到姜石必然会往自己的左方低头回避,于是提起左腿,一下踢向他的下巴。 本来腿法并不是狱卒长擅长的武功,但正因这姜石低下头,使得身手不够好的人都必定可以命中。 狱卒长心想:『臭小子,都洗好脖子了吧?』但见被击飞至半空的姜石并无任何动摇,彷彿还有后着一般。 耀眼的银光突然把狱卒长照得盲了一盲,只见姜石的左手上正拿着自己的佩刀。 『什么?他是何时...?』狱卒长大吃一惊,想到刚才自己只顾出腿,没有注意到姜石居然顺势出掌,拨飞了自己的兵器并一手接住。 他现在从天而降,双手都伸出武器,彷彿是头往下坠的燕子。『哼哼!虽然燕子不是猛禽,但尾巴却是锋利得惊人!』猛禽戏第三式-『燕尾叉』,一击把狱卒长的左臂和右耳完整削掉。 他滚地叫苦,但不等一会儿就被姜石抓起来,威胁他道:『想保得住儂的手和耳朵,就跟我来,在沛公面前指证吕雉!』狱卒长为求保命,只得对姜石摇尾乞怜,自然也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钢铁般的事实摆在眼前,刘邦双手摆成祈祷状,捂着额头,彷彿没有面目面对眼前的眾人。 『沛公殿下,既然这些都是我在君妍的房间找出来的。』夏侯婴比一比放在木盘上的染血布带和假皮,以及意外收穫的偽造胎记用的药材及顏料,还有一包以布帛包着,黑漆漆的一团糟。 他继续道:『如果她不是刺客的本人,又怎会因为姜先生的毒药而要不断换包扎的布带和掩饰的假皮?』 刘邦依然沉默,心里不愿怀疑爱妻,亦是他一直不愿到地牢查探真相的原因。 听到这,姜石忽然插嘴道:『还有这包鼠尾草,虽能轻微克制我下在刺客伤口上的药,却含有剧毒,所以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她的房间里。至于虞茴怎样被儂的好老婆折磨,可以问这个人!』他把那包黑漆漆的鼠尾草扔开,一脚踢往被捆绑在地上,左臂和右耳都已经被接驳回的狱卒长,喝道:『说实话!不然要了儂的命!』 狱卒长只好结巴的哭道:『呜呜!是真的沛公,夫人她真的命我和萧主吏一同把虞先生虐待得不似人形,除了把她鞭得浑身是血外,还用磔架把她锁起来,若然她坚持不肯收下夫人给的财宝然后离开,就要让她受尽折磨,喝餿水、夹手指...』每字每句都把刘邦吓得发抖,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结发之妻不是纯粹善妒那么简单,居然还是如此歹毒。 姜石刚才故意让狱卒长把虞茴被虐待的过程详细无遗描述出来,以激起他对吕雉的厌恶,从而行公义、弃爱妻。他内心只想:『儂这懦夫一直龟缩,自欺欺人的不肯面对事实,后果就是这样!』 『...她命我们夹虞先生的手指时一定要...』那狱卒长继续细述,却遭到沉默已久的刘邦出声阻止:『别再说了!!!』然后一手把桌上的文件、茶壶和灯台等全部横扫到地上,把狱卒长吓得晕倒过去。 『...』 『怎样?刘大哥这是答应了,还是仍然不愿相信?!!』夏侯婴内心着急。 只见刘邦微的双腿微发颤,站起来,低着头走过他们俩和德銓的身边,低声问了句:『娥姁啥时候会再去牢房?』 姜石大喜,一巴掌摑醒狱卒长问道:『吕夫人啥时候会再去牢房?』 『...好、好、好像明日一早!』他结巴得差点儿咬破自己的舌头。 夏侯婴看看房间里的滴漏,道:『还有大概半个时辰就日出了。沛公殿下,我们等一下就去吧。』 刘邦没有应他,只是推门走了出去,逕自往地牢的方向走过去,让二人顿时放下心头大石,同时想:『这次有希望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吕雉这日起得特别早,穿了一袭红得像晨曦的长袍,在君妍的陪同下,风骚地走往监牢,见见那头命悬一线的野狗。 她进到牢房里,迎面碰到一眾『狱卒』打,他们按照姜石的操控,有礼地对吕雉行礼打招呼。 『把门打开。』她向狱卒长的分身命令道。 『诺!』他随即推开铁门,让吕雉进去,见到双手被锁的虞茴正跪坐在自己的呕吐物和血泊之中,半翻着白眼的流着唾液,意识模糊。 她阴笑一声道:『怎么了?最后一餐都吃完了,可以当隻饱鬼上路了。』说罢,她就看看身后的萧何,只见他端来一套夹手指用的刑具。 『呃呃呃...!混、蛋!』虞茴语无伦次的,之前受的折磨明显已经对其精神和意志造成很大的影响。 『哼!还敢大言不惭?给她上刑!』吕雉怒道,旁边的君妍解下虞茴的手镣,捡起刑具,准备套在的手上。 吕雉冷笑着道:『先淋醒她,不要让她好过。』 萧何正想答应,却忽被后方传来的一声怒吼喝止:『住手!』 三人往后一看,只见刘邦双手摆后,威严地走过来,石製的地板隆隆作响,彷彿是在奏乐,迎接君临的主人。 吕雉一见他的神情,立即知道自己的毒计被得悉,于是马上下跪道:『夫君!』 『...放她下来,送回房间好好照料...』他看看虞茴,然后吩咐跟在身后的奴婢道。 『夫君!妾身只是破案心切,希望早日查出谋害您的幕后黑手,才犯下弥天大错。』 『我没有问儂...』刘邦冷冷的道。 『请夫君相信妾身的话,这个丫头顽劣不羈,当日宴会上您也有目共睹,加上证物和她背上的胎记,嫌疑甚大!』 『我再讲一次、我没有问儂的话!!!!』他一下把萧何和吕雉震得直趴在地上发颤。 刘邦又看看虞茴身旁的君妍,神情诡异的走上前,一手抓住她的右臂,看了看手背,冷笑一声道:『不错的偽装!』然后用力把痂皮撕了下来,满佈浓液和仍在渗血的伤口一目了然。 刘邦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妻子,严肃的问道:『?背着我干了啥?』 君妍急忙道:『都是我,是我擅作主张的把这丫头打成这样。我亦知道夫人一向讨厌这丫头,所以刚才特意邀请夫人来看看她这副可怜的摸样。一切都与夫人和萧主吏无关!』 『哼!儂以为我会相信吗?总之我一定...』 忽然『啪啦』的一声,鲜血飞溅,染污墙身和刘邦的布衣。 他意识过来时,已觉君妍的手臂脱离了自己的掌握,轻若鸿毛的身躯往下坠向地面,后脑着地,死不瞑目。 吕雉一身红衣,纵然被君妍的脏血玷污,旁人看上去也是乾乾净净的。 她绝对不能承认这一切,不能让君妍的牺牲白费。 第六十二章-往事如梦(一) 虞茴失踪的第十天,卖醉的项籍睡到日落才甦醒过来。刚起床,又再去拿酒喝,惹起不少兵卒的非议。 他来到酒窖,正想拿起一桶从曼桂山庄夺来的葡萄酒大喝特喝。赤红的浪涛奔流至他的肚腹,在那翻腾,激起一阵强烈的反胃感,让项籍不慎摔破酒桶,倒在地上呕吐。 率先走过来看他的是项庄,他按照夏嬋教的打穴手法替堂兄舒缓不适,又劝他:『别再喝了!难道一天找不到虞茴,儂就一直在买醉吗?儂身子才刚復原,别又再弄坏它。』 他『哼哼!』的苦笑几声道:『喝醉了,一天眨眼就过,那我不是可以快点见到她吗?』他开始发酒疯的胡言乱语。 『儂别再疯了!儂要是再喝下去,连命也要给丢了!』项庄试图把项籍拖出去,无奈他身子太重,对不擅内功的项庄来说简直是老鼠拉龟。 项籍一直疯言疯语,又非苦非笑的大喊肚子饿,毕竟他刚刚吐得那么厉害,都早已把之前吃的都吐得清光。 项庄见他情绪激动,只好安抚他的道:『那儂想吃点啥?』又想他这几天喝了那么多酒,脾胃不好,正正经经的吃点东西确实是有帮助。 项籍止住了哭泣,擦擦眼泪道:『炸田鸡、灌汤包。』像个任性别扭的小孩。 项庄听后,静默了一会儿,忽又笑道:『好!我让春桃姑娘弄。』说罢,就教了几个力士过来把逐渐平伏下来的项籍扶回帐篷。 第六十二章-往事如梦(二) 刘邦回到房间后,静静地沏了一壶浓茶,坐到位子上默不作声,只等待妻子对自己坦白。 对吕雉来说,夫君的沉默比牢房里任何一件刑具都更可怕吓人,跪在地上的膝盖酸软乏力,浑身似有无数的铁针不住的戳。 刘邦只是忽然的一句,都仿似利刃的直刺在她的乱缠的神经线上。 『好妒、口舌招尤。儂都犯齐了,知道让我有多失望吗?但我坚持不会休了儂,知道为啥吗?』刘邦喝着茶,淡淡的问道。 『...』吕雉的嘴巴犹如被针缝起来一般。 『先生她遭儂虐打的事我会听不见吗?但丈人他老了,身在楚地等待着我们回去。儂认为,如果我回去的时候孤身一人,他老人家会有何反应?这就是我之前一直骗自己说儂没做过这种事的原因。甚至,一开始儂抓虞先生回来时,我还差点真的信了儂。』刘邦霍地转眼厉着吕雉,接着道:『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但似乎儂...完全没想过对我坦白。』 吕雉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抬头道:『妾身有一事想先问问夫君。』 『那就说!少给我废话!』刘邦微怒道。 『夫君还记得,您在成亲之日对妾身的承诺吗?』 『...』这次换刘邦沉默不语。 『您明明是记得的,您说过这一生都跟我相濡以沫、愿为天上比翼,那为何这些年来,您的心思要飘到去别的女人身上?』她热泪盈眶的道,却完全换不来丈夫的一瞥。 『哼!这就是儂无缘无故加害虞先生的藉口吗?』他讽刺道。 『我从来没说过,总之这一切都是君妍所为,与我无关!但夫君却承认了,您这是移情别恋了。』 『放肆!!!』刘邦用力的一掌把桌子打碎。 他缓步走近吕雉,轻轻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抓起来,冷笑道:『儂知道,刚才儂那帮走狗跟我说啥吗?他们说:『夫人宽宏大量,得知天一道的刺客是名弱质纤纤的少女,念在其正值韶华,不愿误其青春,故给她一笔财宝,让她远走高飞。』』说到这,他又笑了几声,续道:『我跟儂成婚多年了?儂的心思我会不知道吗?儂对待敌人,会如此心软吗?还是儂根本一开始还就打算私自处决了她,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觉得可以自此少了一个跟自己争宠的敌人?』 吕雉眼神坚定,无畏的道:『夫君要这么怀疑我,我百口莫辩。若然您真的咬定妾身犯下弥天大罪,大可以一掌打死我。』语音毕落,一滴暖泪滴在刘邦的手上,把他现在冰一样心肠稍为融化了一点,加上君妍已经当眾自尽,成了替死鬼,勉强可以堵着悠悠眾口,而那帮狱卒又大多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吕雉真的只是吧虞茴当成犯人般对待,至于身为心腹的萧何则是矢口否认,同样在他身上问不出任何罪证。 因此刘邦其实没必要这样严惩自己的结发之妻,只要对眾人说吕雉也是受到君妍的蛊惑才犯下大错就行了。 他不回答,只是对外面朗声吩咐道:『把夫人带去别院暂住,没我的吩咐,任何人等不得随意打扰,否则军法处置!』 『诺!』外面一名丫鬟进来,对心灰意冷的吕雉道:『夫人请!』 『我自己走便行...』她头也不回,心神恍惚的步出丈夫的房间,那曾经是他们两人共有的房间。 至于刘邦,只是草草地对一眾手下们说:『那名天一道的刺客-君妍在自尽后,线索断了,以致仍未能查出背后主使的人,邦自会派人大力通缉,定不会轻饶这名狂妄自大、罔顾法纪的恶徒。这段日子里,有劳各位手足费心!』 那些不知情的将士自然不会不接受主公的解释,只道既然兇手在逃,那其他人的嫌疑也应当被洗脱,就松一口气的各自分散。 眾人里,只有夏侯婴蹌蹌济济的走上前,深深对刘邦做了个揖,道:『感谢大哥仗义救人!』 刘邦只是挥挥手,示意他离去,他就马上走到虞茴的房外叩门,甫进去,就见一身素衣的虞茴坐在床上,没力气的背脊贴墙。 她脸色苍白,脸型消瘦了一些,柳眉呈八字形的往下垂,尽失昔日开朗动人的光彩,可是在一袭白纱裙的映衬下,她竟是美得像下凡的神女。 『儂没事体吧?!!』夏侯婴激动的扑上前,不自觉地捉紧她的玉手道,使得她吃了一惊的一缩双手,脸色涨红。 夏侯婴惊觉自己过分了,就立即站起来,别过脸低声道:『抱歉,我失态了。』 虞茴为了打破尷尬的气氛,就打趣道:『你把我当啥子人了?受一点儿苦就会撑不住了吗?』 夏侯婴只是回应道:『那当然不会!对了,儂那位姊妹夏嬋姑娘呢?』 虞茴就道:『她都跟我师父出去市集给我买药了,剩下我一个躺在房里,都真的闷死人了!』 她忽然灵机一触,狡猾的对夏侯婴说:『如果要你帮我隐瞒一件事,可以吗?』 『哦?』 『我想出去走走呢,但要是我师父知道了一定会烦我,你等一下待在大门,一见到他回来马上传音给我,让我立即回到房间里好吗?』她诚恳地合十道。 以夏侯婴的性格怎会不肯答应,就道:『嗯,儂去吧!』反正他单独对着现在病态楚楚的虞茴也是不自在,只好眼睁睁地目送她的艷影逐渐消逝眼前。 她走到花园,随手摘了一束花,送近鼻头一闻,只觉地牢那阵『绕樑』不绝的恶臭味瞬间消除。 正当她想要好好放松一下心情时,忽听身后传来一把小孩的声音:『喂喂!前面的婆娘,有没有见过我的『大宝』?』 虞茴青筋忽现,忍着怒气问道:『你说,谁是婆娘?』她回头,只见刘邦口中所谓的四公子正盯着自己。 『这里还有其他女人吗?不是你还有谁是婆娘?』四公子怒道。 虞茴自然不会跟他计较,只是冷冷地拋了一句:『我不晓得你説啥子大宝,嫑烦我。』说罢,就不愿与眼前的刁蛮小子多说,逕自离开,却忽听那四公子对一名刚好赶上来的奴僕大骂道:『儂看!儂丢失我的好宝贝,该当何罪?』 『四公子息怒,刚才鄙人只打算把大宝放出来,把笼子洗乾净再把牠放回去,谁知...』虞茴就知道大宝是一头蟋蟀的名字。 『妈的臭笨驴!』四公子一巴掌打在那老奴的脸上,还一脚把他踹到地上,不断用力踩。 『打死你!打死你!!!』正当他打得兴起时,忽觉身后一股慑人的气场往自己迫过来,眼前一白,反应过来时就见自己跪坐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心想:『不可能!本少爷怎么可能会跪他人?』 抬头一望,只见虞茴扶起奴僕,向他问候。四公子心生不忿,竟然使出父亲传过自己的一套猴拳,直拿向虞茴的腰间。 『当心!』老奴大惊,但比四公子还要高出一个头的虞茴怎会担心,只觉这招破绽百出,即便自己身子不好也可以轻松把他制服,于是微微一侧身,就闪过了四公子的攻势,又一手把他的右臂擒住,轻轻一翻,就让四公子摔在地上,哭着求饶。 虞茴心道:『这小子楞个顽劣,何况在这种乱世里,生女的比生男的来得好。那个刘邦还要生四个?』 她没有察觉有人正走近自己,只听有人道:『恆儿,还不快向虞先生道歉?』正是刘邦的声音,听起来威严无比,与之前的流氓酒鬼形象大相径庭。 『...对不起!』虞茴见他父亲也来了,只想这小子也不会再发难,就道:『不用了,我没得事。』她知道刘邦把吕雉软禁起来,只想她在剩下的日子里也不能再害人了,就不打算再多生事端,只求尽快查明案件的真相,然后离开这鬼地方。 刘邦笑道:『以先生的武功,当然不会有事体。』说罢,就让僕人把刘恆带回去,又叹了口气的对虞茴道:『这个儿子,就是不争气!经常恃着身分地位就欺凌他人,劳烦到虞先生,真的不好意思。』 『那他对其他弟妹,也是这样吗?』她好奇地问道。 刘邦摇摇头道:『说不会,就真的是骗人的。不过他排行第四,年纪比他小的弟妹往往都只能屈服。有啥好吃好玩的都自觉地全给了他,让他变本加厉了。』 『荒唐!小的就一定要让大的吗?只要道理在那个人的一边,即便是小的都不应该轻易屈服。』虞茴道。 『您的意思是,他们应该懂得反抗?』 『没得错,如果他们自己反抗不了,就找更大的人来,一定可以把那些被夺走的心头好给抢回来!』 刘邦『哈哈!』的大笑,道:『您这番言论,可让我想起一件小时候的往事,是久在我认识萧主吏和娥姁以前的往事了。』 『愿闻其详。』虞茴好奇道。 『当年在乡下,我有一帮白相多年的好伙伴。可是同村里亦有一个叫臭猪的小恶霸,跟恆儿一样喜欢欺凌弱小,经常抢走我们的玩具甚至零钱。』 『臭猪?名字好奇怪。』 『呵呵!那看来虞先生的童年生活也蛮愉快的。』 『此话何解?』 『现在世道不好,我们村头里的人都有一个习俗,喜欢在小孩还未长大的时候刻意替他们改一个不吉利的小名,以免他们遭鬼神嫉妒而早夭。以我为例,我的父母在我小时候都叫我阿乞。』 『咋个有人会这样想呢?居然把你喊成小乞儿,幸好我小时候家人都只是直接叫我阿茴罢了。』 这时,一名跟随在刘邦身后的侍卫不满道:『喂!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太无礼了。』 刘邦比出右手劝止他,只是笑着对虞茴道:『本来只想长大了以后,我就可以搬离那个伤心地,到外边生活,谁知道几年前我和一帮兄弟去饮花酒时,居然又碰到了他,果真冤家路窄呢!』 『似乎你很怕他哦。如果我是你,最初就直接把他抢走的玩意拿回来。世上岂有仗势欺人的道理?』 『嘿嘿!有一次我和一帮朋友因为家里穷而合资买了一个很喜欢的玩偶,打算轮流玩。嗯...?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个手执长矛、骑着宝马的将军玩偶。谁知那个臭猪居然问也不问就抢走了,再也不肯还给我们。只可惜我们个子小,不是那个大肥猪的对手呢。要是我早一点认识虞先生您的话,命运可能不一样了。』他感慨道。 『总之听我说,以后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儿女,一旦遭恶人欺凌,不要哑忍,一定要跟其勇敢对抗,夺回一切应得的!』她拍拍刘邦的肩膀,豪迈的道。 『好!说得好!不过目前,我有一个很好的办法,不知道先生感觉如何。』 『哦?』 『就是让先生您先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当恆儿他们的老师,让他们学乖!』 『...?!!』 第六十二章-往事如梦(三) 血流成河的战场,连爱吃腐肉的乌鸦和秃鹰也不愿接近,只怕被二爷身上外露的霸气所侵蚀。 战场上独活下来的一名男子,不慎丢下手持的长矛,像条狗一般趴着逃走,却被二爷一手拿着后颈,只要其轻轻用力,他也会即时毙命。 『大...大哥!有事慢慢说!别杀我~~~~!你要钱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他从身上不住扔出值钱的饰物,最后还把一个类似门派信物的手鐲也奉上。 二爷却只是冷冷的笑道:『知道我为何不杀你吗?』他又指指男子死去的一眾同门。 男子刚才见他从未动过一根指头,就已经让师兄弟们惨死,吓得讲不出话儿,又怎会答他的问题。 二爷就唯有继续道:『如果不想跟那帮虾兵蟹将一样,就给我收了这笔钱。』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到男子的手上。 『什...什么?!』男子因着疑惑而稍为清醒了一些。 『我不会看错,你的武功是同门里最高的,替我杀了这两个人,这笔赏金就是你的。』他比出两幅虞茴跟姜石的画像,用命令的口吻道。 『杀...杀人?不!』男子惶恐地拒绝道。 二爷只是把画像扔在地上,淡淡的说了句:『这是要求,而不是请求...』 『不如这样,大爷的钱我也不要了...您放我走好吗?』男子不断给二爷磕头,却始终无法打动他的善心,只见他失望的叹了口气,走上前扶起男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然后离去。 那名男子忽然疯狂地大喊几声,脸色骤变,彷彿魂魄给吸走了一般,接着目无表情地捡起丢在地上的兵器,用力往腹部一刺。 二爷杀人,一如既往的不用花费一点力气。 第六十三章-安能辨雌雄(一) 这天下午,刘恆被要求跟二哥刘盈一同到书房跟一位『新来的教书先生』上课。 刘恆依旧的在发牢骚:『上啥课呢?本公子平日这个时间都在外面踢蹴鞠呢!』 刘盈为人和善,万事都听从长辈的吩咐,于是就劝着四弟道:『听说这个教书先生跟一般的那些不同,他教我们的不是仁义道德、克己復礼这些呆板知识,而是教我们如何放下,活得自在。据说,他还是个武功高强的人。』 听到这,本来无聊得很的刘恆忽然眼前一亮。 结果,发现进来上课的人,居然就是今早把自己打了一顿的虞茴,他又顿时内心不住咕嚕。 只见虞茴现在换上了一套青衫,带着玉珮和香囊,手拿折扇,明显是个书生的打扮。但这身打扮却比之前的女装纱裙更完美的融合其阳刚的气质,让其看起来完全是一位容貌俊朗的美少年,一双细长的凤眼又让其带着几分嫵媚,雌雄难辨的她,居然让两位学生看得入迷。 『嫑笑我了,都是你们的爹要我穿的。』说罢,她就到老师的位子上坐下。 『虞先生,据父亲所言,您等一下会教我们的,有别于我们平日学的孔孟思想。』刘盈好奇问道。 『对啊,那些啥子礼法、仁义礼智的我都没得学过太多,又咋个可以教别人呢?但是你们爹不介意,只让我把我懂的传授给你们就行了。』 『呵呵!那么四弟,我们就得专心聆听先生的讲解咯。』刘盈诚意的对刘恆道。 『那好,现在开始讲书,你们要把重点抄写好哦。』虞吩咐道,然后就拿出姜石以前给她的一卷老子道德经掏出来,开始唸里面的内容:『老子曰:『道可...』』谁知她都没有念了几句,就听刘恒不住的窃笑,神情甚是不正经。 虞茴只想对着这个小魔星,不给他一点顏色是不行的,于是就微怒道:『放肆!我在上课,你笑啥子?』 『呵呵!儂不是说老子吗?依我说,我才是儂的老子呢!哈哈哈!』他又继续大笑,却忽然感到双颊发热,疼痛无比,摸上去只觉红肿了一片,他看看虞茴,只见她伸出了右掌,冷冷的道:『这是警告,别让我发第二次火!』原来刚才她瞬雷不及掩耳的摑了刘恆好几巴掌,明明是份难耐的痛楚,刘恆却丝毫反应不过来,只道这傢伙惹不过,于是心有不甘的低头,静静听书,听得沉闷,就开始在笔记上画起画来。 『好!你们对刚才第一章有何感想?阿恆?』她看看刘恆,只见其在低头抄写着什么,入神得很。 于是虞茴就上前夺过他的笔记一看,只见他一开始抄写的内容里,错字佔了过七成,她想:『这小子是文盲的吗?我这个曾待过梨花阁的懂得的字都比你多呢。』再看后半部分的字,就已经彷彿鬼画符一样,显然他已经开始没有耐性再抄写。 看到最后的部分,她只见到那里画满了一些毫无意义的图像。后来,她更看到一个鱼的图案,旁边写了一个潦草的『死』字,明显是在诅咒自己,于是她立即对刘恆道:『上完课后,给我抄写今天的课文十次,明天给我批阅!』 刘恆却打着哈欠道:『十次?这要浪费多少竹简呢?要知道,斧斤需以时入山林呢。』说罢,就打算擅自离开书房,轻声的道:『走了!本公子不玩!』 虞茴只想如果不投其所好,这小子是不肯乖乖听书的,就灵机一触的道:『想走?』然后就轻轻一推掌,打出的掌风把刘恆推跌在地,让他再也难忍,竟模仿着虞茴的推掌手势出招,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打在她的肚皮上。 虞茴讶异,只想这小子只是瞥了一眼就已经模仿了自己的动作,但她依然镇定,只是轻轻运一运气,就把刘恆震得失去平衡的滚到地上。 虞茴也不是个无情的人,就伸手想要扶起他,但被他拒绝,又见他别过脸去且眼泛泪光的。她就道:『咋个了?我扶你你也不领情吗?』 『儂欺负完我,我为啥要领情?』他交叉双手,不满的吐气道。 『我哪里欺负你呢?』虞茴问道。 『儂的武功比我高太多,我根本斗不过儂!』 『你很讨厌我吗?』 『对!』 『那如果我跟你说,只要你的武功比我高或者练得让我佩服,我就不勉强你呢?』这句话果然引起了刘恆的注意,她就更坚信:『要治得了这小子,必须靠『武力』。』 刘恆只是试探的道:『爹都不多教我武功,又不找师父教我,我怎么可能打得过儂?』 虞茴就微微笑道:『我教你吧,反正刚刚你学我的那一掌学得不错。』 『哦?』 『以后你每上完一课,我就传你几句口诀,如果表现好的话,就直接传你一招!』 『儂骗谁呢?我听人说过,一旦这段日子里发生的那连串案件查完之后,儂就要走了。』刘恆只觉得她像个骗小孩的狡猾大人,于是不信任的道。 『你怕?明明你刚才只是瞥了我一眼就学得了我的那一掌,害怕学不到其他的吗?原来终究是个胆小鬼!』她用着激将法,然后又想了想,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接下来的几天给我停课面壁。二,乖乖上课然后我教你武功。』 刘恆也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懂得权衡利弊,就道:『哼!算儂有种。』 接着,虞茴又讲到第五章中『天地不仁』的一段,她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芻狗。天地看待万物都是公平的,不会因为你是王亲贵胄,或者贩夫走卒而有不同的待遇,彷彿眾生于其眼中都只是没得生命的草狗一样。』 刘盈只是默默低头抄笔记,刘恆却相反,虽然没有再捣乱,只是不断提出疑问:『那儂跟我解释一下,为何天下受苦的人那么多,但爹他们却丰衣足食,每天嘻嘻哈哈的过日子?这不都是因为他们有财有势吗?』 『哦?难道你不喜欢这样?』虞茴好奇的问。 『这种日子,我都过厌了!所以才想像民间的小孩般,闲时斗斗蟋蟀、踢踢蹴鞠就一天,儂说多简单。起码比现在要读啥四书五经、诸子百家来得好。』 她只觉这孩子比自己想像中更有意思,就解释道:『你可知道,你的父亲在小时候也是个穷人吗?他也是靠努力、靠着身旁的知己良朋支撑自己,让他能在困苦里逆难而上、跃门而出,才得以脱离鱼身,转身为龙。同样,桓公本是齐国明君,却因年老时宠信佞臣,及后于战乱中成为饿殍而亡。那么你说,地位名利等的东西,长久吗?我们有需要怨天尤人,嫉妒他人吗?难保你所嫉妒的有钱人、达官贵人,下一刻就因为树大招风而丧命咯。至于一个人是成功或是失败,全看他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定,而非啥子命运所指定。』她这样说,忽然见到刘恆居然展露出一下微笑,虽然只是一瞬,却彷彿这一刻是他人生里最兴奋最快乐的一刻。 她就道:『然则,你觉得你平日这样欺负他人,对吗?』用着作为老师的严肃语气。 『注意下吧!反正这种生活都过了那么多年,一时间怎样适应得了?』他的回应让虞茴感到满意,于是就决定在下课后传他一套与今天课题有关的招式。 她让刘恆面对着自己,道:『用尽全力,施展浑身解数的打我,用你刚才模仿我的那一招也可以。我们只比招式,不比内力。』 『嗯?是要测试我的实力吗?』刘恆心里暗想,于是先以假动作使出一记之前自虞茴身上学会的『后羿贯日』,身子如箭般飞出,挥掌直拿向对方胸膛,但又中途变招,趁着虞茴作好对胸口的防御后立即改成猴拳,打算以其敏捷得难以预测的快拳攻击对方上半身的各处要害,直接取胜。 但当他自以为已分出胜负时,只觉右拳竟陷进了虞茴的头颅,他吓得马上撤拳大哭,心想以自己的内力底子怎么可能会一拳致人于死地。 不过后来他冷静下来,勇敢上前摸一摸,只觉眼前的虞茴只是个草人,是个分身,就佩服的道:『这就是所谓的万物为芻狗!』 这时早已施展轻身之法,躲在刘恆身后草堆里的虞茴走了出来,对他道:『为了呼应今天的课,我就叫你这招救命法门-『草分身』。』 躲在一旁偷偷观看的姜石一见,对于徒弟的轻功进步神速,倍感欣慰,打从心底里默默地大讚。 第二天,虞茴向两位公子讲解了庄週对『孝』的阐述,她引用道:『以敬孝易,以爱孝难;以爱孝易,而忘亲难;忘亲难,使亲忘我难;使亲忘我易,兼忘天下难;兼忘天下易,使天下兼忘我难。』』 这段话可是让刘氏兄弟糊涂了,刘恆问:『这段话一开始是说,我们不应只是尊敬父母而要真心爱他们,但后来又越说越远、越来越难的要啥让双亲忘记我们,又要我们忘记孝道,不矛盾吗?而且文中又毫无解释,简直让人抓破头皮呢。』 其实自从刚才虞茴表示今天学的是道家对孝道的见解时,刘恆已经大大叹了口气,刚才听讲时又到处张望的显得很不专注,加上内容艰深晦涩更是让两兄弟感到莫名其妙的,她心想:『与其就这样空口讲白话,不如让他们外出走走,反而可能更加容易使他们明白!』她就不直接回答,只问两兄弟道:『你们可知道,这里一带附近,有何适合郊游观光的胜地?』 刘恆一听,不住挥手的道:『啥?儂想带我们去登山吗?我才不去!』 刘盈却正经认真的细思了一会儿,道:『我记得到城郊坐船过河,大约两刻鐘之后会到达一个驛站,从那里做大概半个多时辰车就会到达一个隐世幽谷,那里环境优美,相信很适合老师您用作讲书的用途。』 『啥讲书的用途呢?讲书要带我们看这个看那个吗?我可不想给深山里的虎姑婆吃了。』刘恆忽然道出了一个让虞茴不解的名字:『虎姑婆?』 『四弟,那都是迷信,山里边哪有啥深山老妖呢?』刘盈阻止他继续疯言疯语。 虞茴虽然听说过山里的神灵或者妖魔会把迷路的小孩带走甚至吃掉,俗称『神隐』的传闻,但只想这些话题不应该对心智未成熟的小孩多说以免其受惊,所以只是轻轻带过的道:『不用怕!我以前都住在山头里,却从未遇过这种事,可见你刚才说的实属少数甚至是子虚乌有的传闻。只要你们碰见啥子危险奇怪的事,我也会保护你们。』 『孝道』这个课题,是她最重视的,重视到一个地步即便自己被父母遗弃,她也从未对他们有过一句抱怨,所以觉得有必要让这两个平日总是只懂对父亲唯唯诺诺,却不懂付出真心的孩子透过郊外考察明白真正的『孝』-『相忘』。 第六十三章-安能辨雌雄(二) 春风拂柳,把清幽的花香送进三人的鼻腔,亦透过虞茴青袍的宽袖为她带来一阵畅怀的快感,让人完全感觉不了西川地区常有的闷热。他们沿着笔直的小径上山,来到一个长满桃花的山坡,烂漫的春光透过嫩红的花瓣,让虞茴不禁想起春桃那比之娇艳百万倍,醉人的容顏。 她先带兄弟俩到附近採摘一些可吃的野果作开胃菜,又打开带来的餐盒跟他们分享。 逐渐,晚风萧索,让内功底子薄弱的两兄弟不禁马上披上外袍,刘恆又对虞茴问道:『天色都晚了,儂到底想带我们看啥风景?』 她不语,只是掏出玉笛,于如镜的朗月下吹奏着,是首她从小听母亲唱给自己听的秦国民歌,经她按照记忆填上音调,成为一首可以吹奏出来的乐曲。 记得一次,她的母亲一边唱歌,一边反过来像个小孩一般抱着她撒娇,毫无作为父母长辈的架子。 刘恆听着,只觉这曲子的音色彷彿与四周的虫鸣互相呼应,变奏成一首春夜的舞曲。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觉得蟋蟀的叫声如此动听,让人只想融入于自然中。他彷彿明白了一些,所谓的孝,就是这种融合的感觉,是纯粹天然的,不带一份人为的虚偽、盲目。 这一晚,他们仨尽情放歌,虞茴又讲了好几个童年的故事,乐也融融的过得不知时日。 夜已深,她让两名小孩躺在她怀里酣睡。 这种往日她与父母共同分享的福乐,让他们『相忘』,由年代所生成的隔阂彻底消除,三人之间无拘无束的坦诚相待。 那是最美好的时光。 那是虞茴一直想让刘氏兄弟明白,孝道的真諦。 第六十四章-伏击(一) 月色跟当晚一样皎洁,刘恆彷彿与明月共舞一般耍练着师父教了好几天的一套『赤焰肘』,以浑身至刚至阳的内力凝聚在手肘,撞击敌人以对其造成严重的内伤甚至灼伤。 这套虞茴刚参悟出来的武功,他耍得略显粗疏,招式的切换太慢,容易让对手有机可乘,她就让刘恆继续练习,自己坐在一旁察看,看着看着,就沉进了梦乡。 刘恆一直练,终于把这套肘法各招之间的切换练得精湛。不出虞茴的期望,只需四五天,他已学得一身防身的好本领,要对付流氓恶霸甚至刺客都是易如反掌,于是他兴奋的跑过来找她炫耀,却见沉睡中的她满额冷汗,手脚彷彿抽搐般摇晃,口里喃喃地不断说着:『爹...娘...嫑走...』这些字句。 刘恆推了推她,让她甦醒过来。她理所当然的不愿向徒弟解释,露出出软弱的一面,就用着吩咐的口吻道:『嗯...刚才你的表现都不错,明晚再来,我让你复习一下之前学的武功。』 『蛤?复习?没有有新的招式可以教了吗?』刘恆不满的道。 虞茴却含糊的道:『新的招数...我还没得准备好,还不可以教你。』 刘恆不明所以地耸一耸肩,就跟师父行礼道别,回去房间休息。 虞茴见他走了,就伸一伸懒腰,只想这段日子里她都没有参与调查,都不知道进度如何,而反正刘恆的武功都精进了不少,她就决定多教他两三天武功之后,就向刘邦自荐重新加入调查的行列,减轻一下师父他们的辛劳。 谁知到了第二天下午,刘恆居然没有来上课,反倒刘邦来了书房找自己,他让刘盈也停课休息,然后对虞茴:『今天有一件大事,需要您出手帮忙。』他神情凝重的,安全不像平日对着自己总是气定神闲的摸样。 『是有关阿恆的吗?』虞茴很快就猜出原因,心里惶惑不安。 『说正确一点,是跟服侍他的一个婢女有关。』刘邦更正道。 『婢女?』她奇道。 『您都知道,阿恆他平日总是对人横蛮无理的,动輒就打人发洩脾气,啥人愿意跟他为友?这个婢女却不一样,虽然一开始亦是常被阿恆打骂得经常哭着的被赶出来。』 『慢着,那个婢女哭着出来?阿恆不是只有五岁而已吗?』虞茴心里忽然想起一些难以啟齿的齷齪事。 刘邦呆了一呆,尷尬的道:『您可想多了,那个婢女今年都只是七岁而已,比阿恆足足大两岁。』他说回正题,继续道:『后来阿恆逐渐发现,自己身边根本没有一个真心对待他的朋友,全都只是因为怕于他的家庭背景而已,至于那些跟他年纪相约的童僕,都只是为了赚我们家的钱才愿意应酬他。但有一次,阿恆一个人跑到城郊玩耍时迷路了,躲在一个山洞里大哭,生怕被老虎黑熊等猛兽给吃了,就是那个婢女冬梅挺身而出,按着记忆中阿恆说过自己爱走的路径去找他,可是天色已晚,她也在黑暗中迷路了,就在阿恆身边陪伴了他一整夜。』 虞茴这时心想:『看来这个阿恆的交友之道跟他父亲也蛮像的。』 『但怪事,就发生在昨晚。本来这个冬梅在两个月前请了大假,打算回蜀郡的老家探望快要病逝的娘亲。上个月初,她回信说母亲已经过世,办完丧事就会儘快回来。但不知道为何,昨晚她竟然没有按照原定的时间回来,直到今天也是不见她的踪影。刚才阿恆一知道这个消息,还惊慌失措的不断吵闹说要外出找人。』 『那这个冬梅,平日是个勤奋的人吗?』她顰眉问道。 『对的,她每天都是一眾奴婢里起床最早的一个,办事效率亦是非常的高,平日绝不偷懒。』刘邦回答说。 只见虞茴默默地推敲了一下,道:『那依你所见,她为何失踪?』 『那不知道,先生您可听过何谓『神隐』吗?』素来理性的他问出了一个自己不惯说怪异名词。 『是我们道门中专用名词,泛指一些小孩进入山林后被妖邪或者山神收藏起来,以致他人无法找到。』她解答道。 『这一阵子,在蜀郡那一带,都经常有大量小孩无故失踪,从此下落不明。近日,事件亦开始蔓延来到汉中,所以我才斗胆请您和姜先生出发调查那群小孩的下落。』说罢,他居然下跪磕头,这是虞茴从未见过的景象。 平日的刘邦给人的印象都是吊儿郎当,难听一点来说是有点笨笨的,至少他在虞茴心中的形象是这样,但他这次居然诚心下跪的彷彿这件事关乎到儿子的终身大事,是因为希望那个婢女日后作为自己的儿媳吗?以他作为一军之帅的那份自觉,能接收到这样吗? 『喂喂!用不用跪成这样?』姜石这时也来到,并用嘲讽的语气问刘邦道。 『姜先生请自重!』跟他一同来的夏侯婴和德銓异口同声的道。 『哦?你们...』虞茴奇道。 『笨蛋,难道沛公会如此草率的只派儂一个人去蜀郡那种鬼地方吗?』 『没错,我等定当竭尽所能协助两位先生对抗魑魅。』夏侯婴坚决的握拳道,却见刘邦轻轻的一拳敲在他的头顶,大笑道:『多事体!儂不是还要原先的案件要查吗?而且儂不会法术,我可没有信心派儂上场呢,别碍着人家俩把!』 姜石一听,立即抢着对虞茴道:『那么儂现在快去北街买点糖果和乾粮吧!我们等一下的路程很远很远的!!!』声音大得掩盖着刘邦接下来讲的几句话。让虞茴莫名其妙的问:『你用不用楞个夸张?』 『哎呀总之快去!否则足足半天的车程一定累坏我们!』他把虞茴硬推了出去,然后在刘邦耳边道:『我已经说了,别让她知道!』 刘邦却只是不正经的道:『哦!单思中的少年人好可怕!』 第六十四章-伏击(二) 辛时正,两师徒登上刘邦准备好在城门外的马车,准备出发去蜀郡。跟冬梅不同,他们有雕车辅助,只需花半天左右,就是大概在今晚午夜时分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虞茴看着车窗外的风光,只觉附近一带都只有嶙峋的秃山,简直不敢相信与刘盈所介绍的那片桃林竟然就在不远处。 想着想着,她从包袱里掏出一块夏嬋弄给自己带上路的葱油饼,边吃边听着姜石那半天没消化过东西的肚皮隆隆作响,就递上一块葱油饼道:『给!请你的,试试看!』 他接到手中,脸颊红如赤枣,双耳发烫,结巴的道:『谁...谁要儂请?我可是师父呢。』 他尝了一口,却皱着眉的露出了表示不太喜欢的表情,道:『还是米饭比较好吃,葱花加在烧饼里始终怪怪的。』 他出生的地区位于江南,气候和地理并不适合小麦生长,所有的人都以稻米为主要食粮,相反虞茴的家乡较接近中原地区,地势高且降水不多使得土壤里的含水量较低,麦株易于吸收养分,因此人们都以大豆和麦这类农產品作主食。 『对了,儂说过这种烧饼是从西域人士手上学来的。儂真的去过那种寸草不生的荒漠之地吗?居然还有命回来。』他好奇问。 『没得去过,只是一个去过西域的人教我们的。不过,原来只个衣冠禽兽而已,弄得我和整队楚军都忙了一大顿,才逃出生天。』她说出了一件让敏感的姜石反感的事,他想:『不是吧?她跟项籍已经是出生入死的伴侣了吗?』 她见姜石的脸色都变了,就马上转移话题的道:『欸欸!你知道吗?西域的天气虽然奇怪,长期都是暑天,但一到晚上,天气可以比中原的严冬时节更加寒冷。』 『对...对吗?』姜石眼神飘忽,敷衍的道。 『但是有一种植物,居然完全不怕那里的极端气候和缺水的问题,依然能茁壮成长,还在表面长满尖刺来保护自己。那个混蛋的家里就是种满了像这种样子可笑的植物。』 『既然是西域的植物,又怎样在中原生长呢?』姜石心里不住叫自己别乱想,感趣地问。 『那傢伙就是故意把房子内的环境佈置得像沙漠一样,白天时点火盆,夜间外边放晴时就门窗大开的让外面的寒气涌进来,并把火盆换成啥子千年玄冰,想起都冻死人了!』她抱着双臂道。 『嘿嘿!冷的儂就盖个被子吧!』他把一块毛毯扔到虞茴身上,两人的打闹使得车夫大哥分神,就骂:『嫑吵!我咋个驾车?』 他们就稍为放低声量继续聊,虞茴道:『当时在那混蛋的家里,我们还跟一帮叫维摩眾的头陀打起来,项籍兄弟俩亦从他们身上窥探出不少西域武术的奥妙之处呢。』 『维摩?』姜石奇道。 『都是身毒语的翻译,不用奇怪,据说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在家信士,虽然未曾出家修行却积极救济穷人,很受西域人士的崇拜。』她解释道。 『呵呵!有机会的话,真的想跟那位诸侯上将军讨教讨教!』他自言言自语的道,虞茴却听不见,只因她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四处传来野狗吠声之上,让她知道他们已经进入蜀境。 蜀地天气潮湿闷热,鲜有晴天,因此当地的狗隻对于猛烈的太阳或者明月特别敏感,一旦见之必然乱吠一通。 那个车夫似乎也知道这个事实,忽然开口道:『那么,老朽再驶多十里路左右就不送了,两位就请自便。』 『啥子意思?我们都还没得进入那个婢女居住的村落,咋个下车?』虞茴不满道。 『哼!难道两位莫得听过这里的闹鬼传闻吗?不!不是传闻,应该说是老朽的亲身经歷才对。』他语气忽然严肃,接着道:『不记得多少年前,老朽也是住在那个村头里,有一次跟几个猪朋狗友上山捉蚱蜢,后来更为了试胆而留在山上过夜。那晚我辗转反侧,朦朦胧胧之间居然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救命!好热!救我!』这三句话,我睁开眼一看,就见到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竟长出了一块人脸,还不住地突出来,彷彿有事想求我们一般。到那个时候我才想起,那晚我们睡觉之前曾见到一家几口,衣衫襤褸的在林间跑过,还未等我们上前问过究竟就消失不见,我们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衣衫襤褸?逃跑的一家人?那不就是符合了儂之前讲过,那个关于『一家人』坐船的鬼故事吗?』姜石问虞茴道。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就是我故事里的坐船鬼?』她问。 『你们不用再猜了,总之那里经常闹鬼,害得我跟家人很快就搬走了,以后也不想再回去。你们要送死是你们的事,可不要连累老朽!』说罢,他就停下马车,让马匹吃吃青草,喝口水,休息一会儿再上路。 第六十四章-伏击(三) 刚才他们坐车坐了几个时辰,虞茴早已累透,就趁机会打盹一下。姜石则闭目打坐,运功调息,却忽然听到虞茴说起梦话来,在她的梦魘里,父母带着自己逃离原本的家乡,来到陌生之地后,就日夜为了生活问题吵架,家里永无寧日,以致日后做出卖女的狠心决定,她把毛毯当成母亲的手臂,紧紧抱着,不愿她离自己而去。姜石见此情景,只打算用清净呢喃安抚她的情绪,让其早早入睡,却忽然猛地掀开窗帘,忧心忡忡的把徒弟唤醒,又命令车夫道:『车夫大哥!快一点!』 『嗯?咋个了?』她睡眼迷离的道,但姜石不回答她,只是继续探头出窗外观望,只见十数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骑马大汉正对他们的马车进行夹击,个个手执长刀的彷彿企图夺命的邪灵。 他们当中带头的一个身形消瘦,一头白发于黑夜里挥舞出凌厉的银光,左手上提着一把弩,却不见其拿紧韁绳,但仍可稳座马背,犹如人马合一。 虞茴好奇一看,随即吓得花容失色的捂嘴道:『三爷!』 姜石听说过张铁鹤的厉害,自觉即使自己与虞茴联手也赢不了他,于是又再次催促车夫,但他却道:『已经最快了,否则一定翻车!』语音未落,就有一支弩箭从后飞插进车厢,于车伕的耳边擦过,让其大吃一惊的松开了本来握紧的韁绳,让马匹稍为失控。 同时,师徒俩从窗外看见三爷充满邪气的目光直射己身,大声狞笑道:『这下还给你!』说罢,就举起弩箭准备发射。 姜石见此,运气于掌心,把一名跟在三爷身后的天一道教徒吸过来作为人质,谁知张铁鹤竟说:『抱歉!我跟这个人不熟。』言下之意就是即便要一箭把他射死也在所不惜。 那名教徒被利箭贯穿胸口,一命呜呼,便被姜石扔出车外,车轮碾过他的尸身使得马车大幅摇晃,反而让三爷的第二箭射失。 但下一刻,他们正想松一口气时,惊见那箭矢居然还未发出,一直停留在弩身里面。 张铁鹤狂笑道:『你们也太易骗了!』 『他的脑壳到底是啥子构造的?这个时候居然还可以立时收招变成假动作?』虞茴看得发愣,眼巴巴见着箭矢插进自己的左臂,血浆喷洒到车厢四周,随即而来的是她的一阵吶喊呻吟。 『哼!仇我就报了,那个男的交给你们慢慢玩。』张铁鹤吩咐后面的教徒,然后就抄一条小路离开了眾人的视线范围。 姜石只想把握机会给虞茴疗伤,无奈一柄长刀霍地从窗外伸进,他即时张开一把铁伞防御,『鏗』的一声把大刀逼回车厢外,但那教徒不死心,竟作势横砍车厢,想把三人置之于死地。 可是姜石的反应也实在快得过份,居然伸手握着车窗的窗楣,借力把双腿踢出车厢外,一记『阳神鸦』夹紧对方的脖子,只听清脆的『喀拉』一声,姜石结果了对手。 这时虞茴强忍剧痛把箭拔出并敷上符咒止血,同时用着一道『鱣鮪潜地』召出一条长约三丈的巨大食人鱼,从地面突然跃出把追上前的教徒逐一吞噬,接着又潜回地底待机。 姜石见追在最前头的先锋全数阵亡,立即拍拍车伕的肩膀道:『大哥,他们的目标是我们,不如儂先下车。』但他都还没有讲完,一支弩箭已经大横飞插进车伕的脑袋,一下把其毙命。 『他奶奶的!』他即刻把车伕的尸体推出车外,自己继续控制马车,并急喘地对虞茴问道:『儂的伤好了吗?』 虞茴只达:『嫑管我,专心驾车!』只见她往车外用力的以右手推掌,一下击毙那持弩的教徒,又把弩和箭矢吸到手中,准备作出反击。 她把箭装填好,又唤出犬神对其道:『帮我瞄准!』然后就伏下身躯进行盲射,只见射出的箭矢居然全数命中,四名教徒应声堕马身亡。 她以这个杀法重复了好几次,但追上来的天一道教徒没完没了,让她开始支持不住而晕眩,而正在驾车的姜石亦分身不暇,让教徒们决定展开总攻击。 有见及此的她不愿坐以待毙,无奈身上有用的符咒不多,加上没有材料,不能即时製作,于是她尝试问姜石:『小子!你身上有硝石、雄黄和硃砂没得?』 他不回头作答,只是掏一掏胸怀,扔出几个药包道:『里面应该有儂想要的。』然后便专心驾车。 危机感逼使下,她比平时更快速的写出爆火符及排山符,并快速念咒,把法力施加于符咒上,使其赋予其功效,整个过程不足一弹指。 接着,她又是让犬神替自己瞄准,念起咒语,让多名教徒连人带马自焚起来,吓得跟在后面的人马乱作一团,有些不甚堕马的被同伴们的座骑踏成肉酱。 『好!机会来了!』她心里暗喜,随即对驰道旁边的茂林使用排山符,数百棵大树应声倒下,压死不少教徒并把道路封死。 她见自己成功歼灭敌人,开心得鼓掌欢呼,以发洩足以让人发疯的压力,却因而听不见姜石的数声大呼:『吁!吁!』只见马匹失控的往前面的悬崖猛衝,而姜石却毫无办法制止牠。 他尝试用清净呢喃安抚牠却只感到马匹的脑海中有一股无尽的恐惧把他的思绪驱逐出去。 他僵硬了一瞬,意识回来时已发现马车浮于半空,往无底的深谷坠下去。 就是一个人的内功如何深厚,掉下这万丈悬崖也是必死无疑,使得他闭上双眼,脑海中只想着身在远方的师父,想起他往昔如何牵着自己的手,走过荆棘满途,每当想念离自己而去的父母时,他抱起自己,轻抚自己的背心,直至自己的身量渐长,他才放任自己活出自己的人生路。 让他回想起这一切的,是虞茴一个紧紧的拥抱,她以毛毯包裹着他们俩的身躯,再以内力注满自己结实的躯干,在双重保障下,姜石碰撞地面以及在草坡上滚动时承受的伤害减到最低,除了左手轻微骨折以及之外吐了几口鲜血外别无大碍。 当二人撞在一块大石前而停止滚动时,姜石才发现原来徒儿的臂弯如此强而有力,居然能把自己当成婴孩一样拥在怀中,她第一次主动对他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让姜石浑身的热血滚烫得沸腾起来,鼻腔在秀发的芳香刺激下,滴出烫手的鼻血。对他来说,现在的世界彷彿只剩下自己的怦然的心跳以及记忆中她清脆娇美的笑声,除此以外均是朦胧。 他彷彿昏迷了一样呆着,让虞担心极了,不住为他打穴疗伤,却不知道他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被自己的花容月貌、扑鼻的茴香所迷倒。 到他恢復意识时,只见自己为处于一个山谷的底部,地面潮湿得让人噁心,鹤立的石笋彷彿虎爪般吓人,四周除了数百丈高的洞顶以外并没有其他像样点的出口,让他的心开始慌了。 正当他想靠近一点虞茴以获得一点安全感时,只听她用力的一拳打在地面,让石地裂出数道不规则的小缝。 她低声骂道:『王八蛋,混你的屎坑帐!害了红姐之后还不够,连小嬋和小伙子都要折磨得遍体鳞伤的!让我出得了去,练好武功之后一定把你的皮给扒下来再塞进屁眼里!』 第六十四章-伏击(四) 他见她如此大发雷霆,冒着冷汗的慢慢坐后,不打算刺激她,但忽听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传来一阵不寻常的鸣叫声,『嘶嘶』让人感到一种透骨的酥麻。 『啥子叫声?是巴蛇?』虞茴喃喃道,却遭姜石的反驳:『说啥傻话?巴蛇顾名思义是生长于洞庭湖西南的巴国而非蜀地,而且其体型比大象还要庞大,怎么可能鑽进这狭隘的洞窟?』但听那些奇特的『嘶嘶』声仍是不住接近,而且不像是来自一个个体,而是彷彿一大群毒蛇正包围着两人一般。 『不怕!我有硫磺。』虽然眼看不见,但姜石以梟视功确定了他们正被过百千条毒蛇包围,牠们张开毒牙,不住探头以调整视觉,确认猎物的位置和动作。 姜石知道身上已经没有结界符了,就算有也不能帮助他们离开洞穴,就决定把硫磺粉洒出去以驱赶毒蛇,但听虞茴厉声阻止:『蠢蛋!牠们不是普通的毒蛇,不怕硫磺。』她透过与犬神共享视觉也看见了。 『那牠们是啥?』姜石急忙问道。 『你长大的地方与南方相距不算太近,自然不知道这种怪物。这是饭铲头,是红姐跟我提及过,一种南方独有的大毒蛇,是万毒之王。』 『饭铲头?名字那么滑稽?』他又觉这群毒蛇的颈部两旁张开成扇状,与虞茴所说的『饭铲』也有几分相似。 『你就以为了,这种蛇的毒液比竹简上记载的山精妖怪恐怖百倍,何况这里有楞个多。』 她回忆起小红教过自己的捉蛇方法。有一次,一条毒蜥爬进了梨花阁还把一名艺妓咬死了,但小红却处变不惊的一手捏住牠的脖子,几下功夫就把其杀死。 但现在她完全不敢主动出击,生怕反被无数的毒蛇咬死。 『小子我告诉你,在红姐的家乡南海,被老虎和鯊鱼咬死的人远比给毒虫毒物弄死的少,应该说那里充满有毒的山林瘴气,连老虎这样的猛兽也生存不了。你就可想而知这种蛇的毒性有多恐怖。』她警告道,以免姜石轻举妄动。 但姜石却依然显得轻松的道:『于菟根本只吃畜生,是怕人的,怎会咬人呢?除非那人的内心与畜生无异,泯灭人性的才会被于菟吞吃,所以儂这个比喻用得不当。』 『到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个?那我问你,你觉得世上还有啥子是人比不上的?』这时一条饭铲头飞扑上来,她就脱下外衣扔过去以阻挡攻势,却见外衣瞬间被浓稠的毒液沾上,随后溶解。 『不清楚呢,看情况吧?比如说人类为了生存而『驱除』毒虫...』他说驱除这两个字时见一条饭铲头霍地向自己喷洒毒液,就把硫磺粉包扔过去,亦是躲不过被毒液腐化掉的下场。 『...为了充飢而宰杀禽畜,自以为是万物之灵,却随时比不上山边的一条野狗,除了受伤之后不懂自癒之外还难以繁衍后代。那儂觉得,作为一个人真的那么了不起吗?』他续道。 『我只知道我们即将被毒蛇围死了,那些留待下辈子投胎了再说吧!』她惊慌失措,却忽见无数的毒蛇居然被一些不知名的,从不知何处飞来的刺针贯穿头部而亡,接着而来的是一阵某种动物的鸣叫,『嘰嘰咕咕』的显得十分兴奋,彷彿是在打猎时有了丰富的收穫一般。 他们俩回头一看,居然看到一大群人形的生物不断鼓掌跳舞,持续发出那种难听的『嘰嘰』笑声。 牠们浑身棕毛且有一双大得像铜锣的耳朵,再看清楚一点,只见牠们都长着人脸,看起来诡异无比。 『牠们是啥子?嫑跟我说是猴子。』这次换虞茴发问,姜石回答:『当然不是,牠们是猩猩!会吃人的!』虞茴随即想起捲轴上的记载,说猩猩是一种性情兇残的妖物,却拥有人一般的智慧,且喜好以毒蛇毒虫甚至人肉为食,难怪懂得用刚才的捕猎方法捉蛇。 『那咋个了?难道我们也要被捉去了吗?』虞茴问道,同时准备拔剑迎战,却忽然感到浑身发麻,彷彿被成千上万条绳索缠绕着。她定睛一看,只见自己跟姜石一样,都被一种翠绿色的蔓藤捆缚住,那些蔓藤彷彿是从地上无缘无故长出来的一般,让他们防不胜防。 几头猩猩对一隻像是长老般的『嘰哩咕嚕』了一阵,让后牠发司号令似的吩咐猴子猴孙上前把动弹不得的二人也一併捉回巢穴。 『喂喂!这种东西你不懂解吗?』她放声问道,以免声线被猩猩们的叫声掩盖。 『我也不知道!这种植物无论我在中原还是楚国都没有见过。对了!说起来,这里不是儂的国家吗?怎么反过来问我?』他又问起了一些无关痛痒的无聊问题。 虞茴已经没心情回应这些了,只是试图运功挣扎,却觉得蔓藤越缠越紧,差点儿要让她窒息了,她才决定放弃,眼巴巴看着自己和师父被抬进洞穴的一个暗角,谁知那里别有洞天,只见那里种满一些虞茴和姜石都未见过的树木和花朵,远处的一个大瀑布『崇崇』作响。 『嗯!我的脑壳...!!』虞茴于穿过山洞的剎那间,霍地感受到早一阵子面对翳鸟时的那份不适,四周景象亦彷彿扭成一团,幻化成一条螺旋的神秘通道。 来到山洞的另一端后,猩猩们把两人倒吊起来,又上到一个像是祭坛的地方,把毒蛇倒进一个大石锅里,点燃柴火的煮了几刻鐘,生成了一种虞茴熟悉的气味-五龙催心散。 她就急忙对师父道:『不想死的话就马上闭气封穴!』 姜石照做,毫不介意她没大没小的呼喝,只觉刚才一直有的一种不适感忽然消失。 再看那群猩猩,牠们用勺子把蛇肉和毒汁盛到碗里,一下倒进喉咙,随即发出犹如人类乾杯后的打嗝声。 虞茴只想:『牠们接下来一定是要吃我们了!』但忽见姜石对自己打着眼色,彷彿在说:『我有妙计!』 她又是满额冷汗的不知应该如何回应,只想:『你嫑自作聪明的乱搞已经算是帮忙了。』 第六十五章-七人法师(一) 姜石忽然深深吸一口气,大开嗓子,以震撼性的声音盖过猩猩们的嘈杂声道:『请听我一言!』 『...』全场的猩猩都是一惊,霍地噤若寒蝉。 『这小子疯了吗?猩猩又咋会听得懂人话?』虞茴心里叫苦。 姜石却低声对她道:『放心,我记得师父提及过猩猩会讲人话,我大可以跟牠们交涉一下。』 虞茴半信半疑的『蛤?』了一声,娇俏的脸蛋都扭作一团。 那群猩猩又是『嘰嘰咕咕』的吵了一会儿,那头『长老』才伸出右掌示意牠们肃静,徐徐道:『死到临头的猎物还有什么话好说,我倒想听听!』 这时,另一头会讲人话的猩猩又道:『哼!自从大王离开我们这东山,在天庭失踪了以后,像你们这种不知所谓的入侵者多了不少呢。要是他老人家在的话,一定像对付混世魔王一样把你们的脑袋打个稀巴烂!』 姜石不知道牠们所讲的大王是谁,于是不理,只对长老道:『老先生,我们绝对不是啥入侵者,只是受人所托来这里调查一桩失踪案,路途上出了意外才不慎掉进您们的山洞里。倘若您们不介意的话,还请告知我们山洞的出路,我们立即离开便是。』 长老听后,居然两眼一瞪,一直捋鬚。 但牠身旁的一名『护法』居然道:『嘿嘿!谁那么黑心让你们做这种不可能的任务?』 『您这啥意思?』姜石问。 『难道你不知道,引发一连串神隐事件的是什么样的魔头吗?』牠讥笑的问道。 『哪个晓得?不然还要查吗?』虞茴不忿地反问。 『那我告诉你,酿出这一切事端的是七名在蜀地作恶多年的海盗亡魂,百馀年前在附近的大海抢劫时遇到大浪,全部成员罹难,怨气重得很,一直以孩童的肉为粮食并期待找活人当替身。以你们这种货色,能否在他们手下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呢。』 『欸?海盗?』姜石疑惑道,又听虞不住的嘰嘰笑,喃喃地道:『肯定是这群畜生东施效顰,人话学得差所以把湖泊江河等有水的地方都当成海了。』同时又心想:『难道传言说的一家人是假的,一群心狠手辣的土匪才是闹鬼传闻的真正来源?』 姜石一听,就问:『您们的意思是,湖寇吗?』 『...总之他们邪气十足,你们绝对不是对手,与其被他们虐杀致死,倒不如在我们手上死个痛快。』那猩猩尷尬的继续道。 牠一讲完,又有一头猩猩抢着说:『还有、还有,都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上次威胁我们去老远的什么北海偷巨蛋的人的同伙,一旦替你们松绑让你们恢復功力,恐怕又会用邪功摄我们的魂魄了!』 两人一听都不禁瞠目结舌,想着牠们所讲的巨蛋和摄魂邪功,不就是他们原先要调查的案件中的关键吗? 姜石随即急忙的问:『慢着慢着!您们所说的邪功和巨蛋是...?』 猩猩们面面相覷的,然后其中一头道:『原来你们跟他不是同伙的,那我们就不必多说了。』说罢,一眾猩猩就打算上前享用姜石和虞茴。 姜石吓得不住乱叫,披头散发的他又像条蠕虫一样扭动身躯,场面滑稽,正当猩猩们的魔爪快将把他撕成碎片时,他才人急智生的对长老道:『您们很怕那个摄您们魂魄的魔头吗?我有办法收拾他,只要您们愿意说出他的身份!』 眾猩猩一听,都禁不住大笑,有些还道:『别耍我们了,那傢伙对我们下了邪术,要是我们说出了他的身份,我们必死无疑!』 『依我说,你们肯定是串通了他,要来害我们的对吧?』 姜石见牠们不肯信自己,又说:『您们想清楚吧,那魔头之所以对您们下咒而不直接把您们杀清光,肯定是日后有别的事想让您们做,继续要胁您们。无缘无故的又怎会派人来故意害死您们呢?』 猩猩们又觉得他讲得有道理,又听长老用对猩猩话牠们说:『让他说下去。』牠们才愿意安静下来。 姜石暗自祈祷感谢上苍,继续道:『您们要是不想再受那魔头的威胁,还请协助我们查出他的身份,就算不能用言语也好,请您们务必要帮我们一把。』 长老就嘻嘻的笑道:『哪有那么容易?除非你们俩愿意替我们的猴子猴孙办一件难事,成功的话,我们信得过你有能力帮助我们后再作决定。』 姜石见机会难得,喜上眉梢的道:『当然没问题。』 长老却灭他威风的道:『我可是要让你们帮我降伏那七头怪物呢,它们以往一直到处称霸作恶,而且法力高超的被人称为七人法师,打扰我们小妖的生活,可怕得很!居然还那么有自信!』 『哼!连斩妖除魔都做不了,算啥子方士?儘管交给我们。』虞茴得意的道。 长老冷笑一声,弹一弹指头,缠在两师徒身上的蔓藤瞬间松脱,让他们痛痛的摔了一跤。 牠随即简介道:『往洞口的北方一直走两刻鐘,你们会看见一条充满颓垣败瓦的废村,那里在十多年前发生一场大火,过百人给活活烧死,所以除了那七个强盗的亡魂外,还有那些徘徊不走的无主孤魂,你们有自信可以有命回来,儘管去。』 姜石于是坚定的道:『一言为定!』 但虞茴忽地的道:『等一下...』 长老只问:『怎么了,要是你们想打退堂鼓的话,那我们今晚就要加菜了。』 『咋会呢?只是在出发前,我想问你们借一样东西。』她眼里闪烁着狡猾的灵光。 第六十五章-七人法师(二) 甫离开山洞,虞茴跟姜石就按着猩猩们说的路径走,走了不一会儿,姜石就似乎因为内力不足以及伤势未有处理妥当而忽然倒地,表示自己脑袋昏昏的,手脚都软得像烂泥一样。 虞茴找了一下衣袋和包袱,发觉大部分的食物和製作符咒的素材都已经在他们掉下山谷时遗失,使得她着急起来,就对师父说:『等一下,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有人住的村落,或者可以讨点饭菜和水给你。』 说罢,就施了一个结界保护师父,然后独个儿走进丛林中查探。 走了没多久,就听犬神忽然『嘘!』的一声让她注意,道:『丫头,有东西接近我们!』祂用了『东西』去形容,让虞茴加倍警觉。 她的双手都握紧寒玉剑和大刀,躲在灌木丛中,但等了一会儿,都感受不到附近有魔物出现,只见一个农村打扮的小女孩迎面走来,其头上绑着头巾,身上穿着麻布衣,脚踏草鞋,跟虞茴的打扮也有几分相似。 她是松一口气,上前对小女孩问道:『小妹妹你好。』 『你是谁?』小女孩瞥了她一眼问道,显得非常无礼,但虞茴不介意,继续问:『你住在这儿吗?附近有村落或者人家没得?』 但小女孩头也不回的道:『不知道!』然后就逕自离开了虞茴的视线范围。 她开始生气了,但见对方已经离去,想追究也没用,于是只好继续在附近找东西给体弱的姜石吃。 她继续往前走,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发现了一头肥美的大山鸡,正在呆头呆脑的踱步,于是心中暗喜道:『山鸡兄,愿你下辈子投胎做人吧。』然后就一手捏着牠的脖子,用力一拧,再把其身上的羽毛全部拔掉,准备带回去祭姜石的五脏庙。 她沿路回去时,又发现一条小溪的旁边有一块大岩石,她按照夏嬋教的方法,採集了不少岩盐,只想纵然没有疗伤的功效,起码也可以用来洁净姜石的伤口。 她来到结界,对里面的姜石道:『欸!有东西吃了。』然后生了个火,把山鸡烤给他吃,其间好奇的问他道:『刚才经过这里的那个女孩呢?你见过她没得?』她只想现在已是夜深,放任一个女孩到处走也实在不放心。 姜石却呆了一呆道:『啥女孩?』 『你没得看到?』 『现在啥时辰了?怎会无端的有个小女孩到处乱跑呢?』 虞茴开始心里发毛,但为了把事情合理化,她自言自语的道:『难道她跑进小径两旁的森林里?』 『乱讲!这条路的两旁都是荆棘,莫说是小孩,连一个大人也未必鑽得进去。』 他的反驳加上刚才犬神用『东西』一词来形容,虞茴顿时醒觉,结巴的道:『难道...她是...?』都未等她讲完,远处就忽然传来一阵响彻森林的呼喊声:『救命!好热!我不想死...』虞茴听得出似乎是刚才那个女孩的声音,只想马上展开轻身之法前去营救,却被姜石一手抓住手臂,她问:『干啥子呢?难道不救人了吗?』 姜石摇摇头道:『儂嗅嗅,四周有烧焦的味道吗?有火光吗?以我所见,这里附近并没有发生火灾。』 虞茴只道:『那是刚才那个女孩的声...』她忽然住口,越想越心寒,终于想出了那个女孩的真正身份—多年前葬身于火海的亡魂。 但同时她又想:『那就证明那个被火焚掉的村庄在附近。』于是她让犬神飞到半空作视察,找出了村庄的入口正位于眼前不够一里路的范围内。 当虞茴飞奔而至时,忽见村口一所被燻得焦黑的房子居然被一条未融掉的铁链锁着门口,明显是有人故意把一眾村民困在房子内活活烧死的,手段极为兇残。 她摸着铁链,打算弄断它然后破门而入,却忽然感到一隻又冷又乾的手猛地抓住自己,吓了她一跳。她回头一看,惊见一隻像狗一样伏在地上,嘴巴却是溃烂一片,血肉模糊的不知名生物。 它『呜呜呜』的低鸣,彷彿有什么请求一般。但虞茴不理,只是高举右掌,准备把这头怪物一掌击毙。 正当她的掌将近打在怪物的头颅上时,姜石忽然扑出来阻止他道:『等等!它不是敌人。』 『蛤?那它是啥子?』虞茴问。 『它是无食鬼,因生前狂妄自大,又自私无情而导致死后化成饿鬼,终日不得饮食。说到底,它不是个罪无可赦的坏蛋,也算是个可怜虫,就此放过它吧。』姜石解释道,然后又拿出经卷替他念经讲道,让无食鬼发烫如火烧的喉头得以凉一凉,它就磕头谢恩,逐渐消失在两人眼前。 他们随后在村里的不同地方查探,发觉这里充满老弱妇孺的鬼魂,有些像那个小女孩一样叫苦连天,有些重复着生前被人活活踩死的画面,有些怨气更重的则不住地唱着充满懊恼和仇恨的歌词,一见到身为活人的姜石经过便即刻上前把他推跌在地,又不断破口大骂。 见此情景,姜石摇摇头的对虞茴道:『它们怨气太重,单靠我一个人唸经根本超度不了他们。』 虞茴却不同意的道:『啥子超度?我们更应该要做的,是把骚扰它们,使它们不得安息的魔头消灭。』 『儂是说那七个强盗的亡魂?』姜石问。 虞茴轻轻摇头回答:『我不晓得,但刚才按照它们所说,这村头里似乎有着其他恶鬼在作祟,让往生者一直不安,所以在故乡徘徊不走。』说罢,就转向犬神吩咐道:『帮我把村里阴气最重的地方找出来。』 犬神立即眼泛赤光,四周探望,一切的魍魎魑魅均不能逃出其法眼,只见村落中央的一座破庙正不住散发着可怖的瘴气。 『小子!我们去看看。』她道,姜石呼应着她的点点头,一同施展楚王好细腰的功力,流星般穿梭至庙堂。 甫进入,虞茴就跟姜石分头行事,各自到内堂与外院戒备,搜寻恶灵的踪跡。 虞茴再度让犬神协助探索,但牠却表示刚才进入破庙时就忽然什么也感应不了,彷彿灵体都瞬间蒸发了一般。 『蛤?你这个时候才说找不到?...你嫑闹了!那我们咋办呢?』她忽然感到有人拍一拍自己的背心,觉得那人自然是姜石,就随意警告了他一句,然后继续问犬神的话。 但她方才的举动居然让犬神看得愕然,只道:『你叫谁别闹?』彷彿刚才祂完全看不到那个捉弄虞茴的人。 虞茴好生奇怪,但觉本来背着大刀和寒玉剑的肩膀无故放松了下来,两柄武器都犹如被偷去了一般。 她回过头来,当然见不到任何人的影踪,只听到内堂忽然传来姜石的一声呻吟及猛烈的咳嗽,彷彿他将被某人縊死一般。 焦急的她也不管自己身上有没有兵器了,直接就衝进内堂,只见一个面无血色,脖子红肿一块,嘴里伸着长舌的妇女正把姜石背在背上,并用粗粗的麻绳勒紧他的脖子。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縊鬼,生前因为怨恨而上吊自尽,死后便把那些骚扰其安息的人通通勒死。 虞茴一见对方是怨灵,自动自觉的想拿出暖玉笛迎战,可是当她的手伸进胸怀里时,却摸了个空,只觉不仅是笛子,连同所有符咒都一併消失了。 但见姜石两眼翻白,快要窒息而亡了,她吓得结巴的大喊道:『嫑...嫑杀...杀他!』结果弄得自己的舌头被咬破了。 痛楚使她清醒过来,忽然想起一个妙计,于是她马上衝上前,在縊鬼面前吸了一大口气,然后对着她又乾又长的脸喷出一口鲜血。 血液黏在縊鬼的脸上,彷彿火烧的灼热,让她松开握紧麻绳的双手,趴在地上乱滚。 虞茴立即抱起昏倒在地的姜石,并把他摆成坐着的姿势,然后就在他背后替他输送真气,让他渐渐甦醒。 这时那縊鬼拿开捂着脸的双手,展现出她已露出白骨的脸蛋,并用怨毒的绿眼盯着虞茴。难忍怒火的她捡起麻绳,当成鞭子一样挥动,其因着与空气摩擦而產生烈焰,当鞭打在虞茴的背上时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疤痕。 姜石推开她,并掏出一道虞茴曾经见过,却从未学过的符咒,他摆出剑指然后用力把符咒拍在地面,随即在地上张开一个紫色的法阵,让本来准备挥鞭的縊鬼只懂呆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胴体被紫光撕裂成肉块,进而散成细沙,飞舞于半空,飘出庙堂,化成与春夜不相称的落红。 这时姜石开口道:『这种程度的杂皮算得了啥?还是儘快逼出背后主使的魔头吧。』说罢,就对着一个无人的角落喊道:『出来吧,儂再躲起来也逃不掉的。』 虞茴好奇的问:『跟谁说话呢你?』 姜石只笑道:『跟小偷讲话。』 虞茴立时气得暴跳如雷,骂道:『原来是个贼娃子!快把东西还给我!』 在她连番大骂后,『小偷』才徐徐爬出来,只见其是个衣衫整洁的公子哥儿,完全颠覆了虞茴的想像,只想:『呵呵!看你也像个读书人的,难道教书先生教你的都是狗屎吗?』 但听姜石严肃认真的道:『儂本为破砖一块,上天却给予儂吸收天地精华,炼成穿墙过壁的『瓦精』的机会,就别做这种助紂为虐、偷鸡摸狗的事体了。快告诉我,?的老大是谁?』 只见那瓦精低头的轻声道:『伍先生...』 『啥子?你们的老大是个人?』性急的虞茴抢着道。 姜石却嘲笑她道:『名字里有个『伍』字的就一定是人吗?它所讲的是『浙中一目五先生』...』还未等他解释完,一阵烈风霎时刮起,把瓦精吹得撞飞到墙壁上,接着而来的是一阵『嘻嘻嘻!』的狂笑。 第六十五章-七人法师(三) 姜石立即拿出一个葫芦,把瓦精收进去,然后对虞茴道:『备战!』接着一下飞廉弹至半空对着空气挥剑。 虞茴一下看懂了,就让犬神替自己瞄准目标,然后使着寒玉剑与一头个子只有半个人高的独眼小鬼单挑。忽听姜石警告道:『别上当!』 『啥子?』她都未问清楚,就觉身体忽被一道金光包围,然后浑身僵硬得如同石头一般。两隻躲在门外的小鬼大笑着飞进来,一手擒着她的双腿,用力的一掰,让她筋骨齐断,痛得几乎昏厥而喊不出声,只留下一大滴晶莹如珠的眼泪。 那长着独眼的大哥收起释放出来的金光,然后把眼珠挖出来并丢给与姜石对战的弟弟。 那小鬼获得眼珠后如有神助的把姜石的剑法全数识破,然后又想射出金光把他定住。可是经验丰富的他不会中计,只是灵敏的挥出摆成蛇状的左拳,打在小鬼的下巴,让它眼珠的焦点转移至屋樑,使得其霍地断裂,掉下来把它一下压住,动弹不得。 他率先走到虞茴的身旁,对她道:『忍着痛!』然后熟练的扶着她的双腿,用力一扭,让她脱臼的双腿恢復活动能力。 但正当他为此感到振奋时,那被屋樑压着的独眼小鬼又把眼珠仍到半空,一头一直躲在神像后的小鬼又是跑出来接着,硬把血淋淋的眼珠塞进自己的眼眶内,场景让人噁心。 姜石在猜:『它又会有啥伎俩?难道又是普通的定住对方吗?还是可以把对手的招数全部看穿呢?』想着想着,他逐渐觉得这颗彷彿朝阳的眼珠子正散发着一阵让他感到舒服的暖气,把他的身躯完完整整的浸淫着,沉浸汪洋里的他彷彿不住的往下坠,来到一个醉生梦死的乐园,那里有翠绿的溪涧,清甜的河水,芬芳的野花,却是空无一人。 他忽然听到一阵让他浑身酥麻的歌声,像黄鶯般的清脆,是首让人放松的童谣。他回过头来,见到心上人张开双臂,彷彿迎接着自己,让他的身子不受控的缓步往前走。站在独眼小鬼两旁的另外两隻小鬼伸出利爪,准备把走上前的姜石一击杀死。 谁知当它们准备出手时,忽被虞茴的两下上勾拳击飞,剩下那头催眠姜石的小鬼则被她的蛇拳一击打碎头骨而亡。她和姜石使的这招拳法名为『朝阳礼讚』,以楚人崇拜太阳的儺舞融入到拳法之中,招式诡异得像条测不透动静的毒蛇,把对手迷惑得不知所措,出奇制胜。 但她随即心算了一下,发觉师父所谓的『一目五先生』似乎还差了一隻,果然见到一道鬼影扑过来自己身边,把同伴的眼珠抢过来,正是那头把虞茴定住的小鬼。 『嘿嘿!正好是我一雪前耻的机会。』她这样想,然后又是使出朝阳礼讚,与小鬼比起拳法和力气来。 那小鬼试图看穿虞茴这威力无比的套拳,却浑然不知跟眼前这头猛兽比力气是毫无意义。它逐渐败阵下来,还开始且战且退的却完全找不到还手的机会。开始急躁的它再次目露金光,只想把这强得不合常理的怪物驯服起来,但见对方忽然急停,瞬间静止正在使出的拳法,一下灵活的转身绕至小鬼的后背,拿出一个小布袋扔到它的头上。 小鬼被布袋里溅出的墨绿色粉末所腐蚀,瞬间溶解成一滩烂泥。原来那正是她刚才向猩猩要的五龙催心散。那些猩猩自然不懂得这个名字,只道这种粉状的东西是种入口甘甜的甜点。 同时,刚好清醒过来的姜石把那头压在屋樑下以及那两头被虞茴打昏的一目五先生绑起来,严厉的问道:『快告诉我,那七个在这里附近作恶的土匪亡灵躲在哪里?他们所引发的一连串神隐事件可与?有关。』 那几个小鬼只好如实招来:『我们只是受他们所託,负责把小孩引来这里。至于其他的事体,我们啥也不知道。儂还是亲自去找那七个大恶人算帐吧。』 姜石却不耐烦的问道:『那他们在哪里?说!』 『小...小鬼真的不知道,我们把小孩引诱过来这条村之后,他们就自然会来要人,从不告诉我们他们的去向。』其中一头刚被打飞的小鬼道。 『好!那辛苦儂了。』说罢,又是拿出葫芦把它们仨吸进去,又对虞茴道:『七天七夜之后我就有一壶美酒喝了。』然后晃了晃葫芦,嘻嘻笑着离开破庙。原来那葫芦能把吸收的妖魔转化成酒,除了可以用来喝之馀,也可以用在祭奠上,可以说是替这帮作恶多端的小鬼积一点福。 虞茴只追上去问道:『你啥子也没得问出来就走了?』 姜石却只笑道:『不用问,给我再讲一次儂的那个鬼故事就行了』 虞茴就把故事重复讲一遍给他听,语气上却丝毫不带感情,犹如一个死记硬背的书呆子在读书一般。 当她讲完之后,姜石忽然鼓掌讚好的道:『不错!从刚才我就一直想,既然这些怪谈之说会随着以讹传讹而愈来愈偏离,可以从七个臭名远播的江洋大盗变成了温馨幸福的一家七口,那么地方名也可能会有所出入。从读音相近的『琝江』变成离这里相距甚远的『汶江』。』 虞茴听后『哦?!』的一声彷彿醍醐灌顶,忆起捲轴上的确曾提及过蜀郡与汉中的交界位置有一条名为琝江的河流,没记错的话大概在附近一处山谷之间。 第六十五章-七人法师(四) 他们两师徒又是一下气运双腿,御风而行的来到一被群山所包围的隐蔽处,只见波平如镜的江河映着嬋娟,而在岸边则有一名白发凌乱的老翁,其提着鱼竿,孤零零的垂钓着江月,画面让人顿感唏嘘。 姜石却只是抓抓头,想不明为何有人会选择在夜半捕鱼,而且这里素闻有鬼魅出没,实在不适合逗留,就打算上前劝他离开。 谁知那老翁犹如长着后眼一般,知道二人正靠近自己,低声的嘟囔:『切!又是一帮不知死活的傢伙。』 两师徒不理,只想劝喻他儘早离开,以免等一下受到波及,却忽见他身旁的一个竹篮里放满了水,亦有好几条精灵活泼的小鱼儿在畅泳。 虞茴只想:『难道这老头想把这些鱼带回家饲养?』 姜石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先生,儂一个人夜半三更的都留在这很危险的,不如我送儂回家吧。』 那老翁却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你知道我家里有多少人吗?』 姜石无言了半晌,才徐徐地道:『不知道。』 老翁只道:『我本来有一个儿子,年轻有为的像你一样,还替我生了一个乖巧伶俐的孙儿。那时候我就想,倘若下半辈子都可以享着清福,弄孙为乐,那就无憾了。』说到这,他忽然握紧鱼竿,使其发出吱吱的声音犹如快要断裂的一般,续道:『可这些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姜石问道:『他们都是给河里的七个魔头害死的?』 老翁苦笑道:『如果不是我年老,皮乾肉柴的话,也是难以逃得过他们的魔掌。』说罢,就指一指竹篮里的鱼,接着道:『你们都以为我是来捕鱼。哼哼!谁人会在这条又臭又脏的河钓鱼?』 虞茴心想:『这也对,每逢有鬼怪出没的地方,那里的环境都必然受严重的污染,试问啥子人会想吃这里的鱼呢?』 老翁摇摇头的道:『我见到这些小鱼,居然觉得牠们的处境跟我也蛮像的,都是痛苦的挣扎着,永远都找不到出路,我就决定把牠们带到家中的一个小池里饲养。既是让牠们有个更舒适的生活环境,也是替自己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不死找几个伴儿罢了。』 姜石好奇的问:『河里的鱼这么多,儂一个人救得了吗?』 老翁一听,忽然收起鱼竿,撑起软弱无力的双腿,驼着背站起来,指一指脖子上戴着的一条项鍊,道:『这个给你们,反正我也不想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无辜丢了性命。』说罢,就把项链摘下来递给姜石,原来上面掛着的是一颗类似于猛兽的獠牙。 老翁解释道:『这是我的家传信物,据说是我的一位先祖在河里捕鱼时不慎弄醒了河神的爱宠,与其大战一番后把其一颗尖牙拔了下来。我的父亲还说过,凡是把这颗牙带在身上的人,都会像鱼一样可以在水底换气。依我想,这种圣物或多或少也可以帮助你们吧。如果你们真的办得到,那我就再也没有遗憾了...』他一讲完,就带着鱼竿和竹篮离开岸边,走进丛林里,背影逐渐消失在两师徒的眼前。 听完这与自己萍水相逢的老头的一席话,他们心里都多了一份莫名的使命感,更有决心要把那七个大盗的鬼魂祓除。 虞茴刚得知那颗怪鱼牙的功用后,率先想到计策,就对师父阐述道:『等一下我戴上项鍊之后跳进河里,把它们引上来,再一口气收拾它们。』 姜石一听,当然不肯让心仪对象冒险,但正想阻止对方时,她已『咚』的一声跳进水里,完全不给师父抢功劳的机会。 此刻的姜石心乱如麻,只能祈求虞茴可以平安返回水面。 他一直等,等了近半刻鐘,忽见两三道诡异的青光从水面闪耀出,从顏色看起来邪气十足,印证了虞茴等人说过的恐怖传闻。 再过了片刻,那些青光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涌现的白泡,犹如是有人遇溺一般。 姜石心想:『如果那獠牙是假的,虞茴真的遇溺了,刚才早已求救,不可能现在才不断挣扎。』果然,见到不住喘气的她一直对自己挥手,同时见她背后搭了两条又黑又乾的鬼手,诱敌计画明显成功了。 他马上以楚王好细腰把体重降到最低,踏着水面而行的即时把徒弟救回岸边。替对方擦乾身上沾满的泥水后,随即见到七道柱状青光从水里升上半空,光芒的里头若隐若现的出现了七个身影。 他问虞茴:『刚才儂见到啥了?』 她回答:『还用问?当然见鬼了,一大隻又湿又冷的鬼手搭过来呢。』说罢就拔出大刀备战。 再看河面,已见到七个无论长相还是打扮皆是让人感到诡异无比的亡魂。 从左边扫视过来,会见到一名身穿铁甲,手拿重锤的胖子、长着刺蝟头,面容枯槁的小矮人、抬着重弩,对虞茴面露贼意的猥琐汉、留着长辫子,手握大刀的巨汉、披着黑色披风,脸色却苍白如雪且长满肉瘤的病汉,以及一名戴着头盔而完全看不清长相的小傢伙。 站在他们六人身后的,则是一个背着长矛,长着长长白鬚的老人,大概就是他们的老大了。 那老大看到面对着他们的两人,居然笑意盈盈地点点头,并细声吩咐道:『老七,找个高位掩护我们。老二跟老五应付小个子,其馀的跟我应付那个女的。』 那猥琐汉随即脸色一沉,默默地一下跃至岸边一棵大树之上待机,至于那小矮人则对病汉道:『二哥,老大何时变得那么喜欢欺凌女人的?』 病汉却一脸严肃的道:『嘘!老大的命令,照做就可以。』然后就拔出一把闪耀着金光的弯刀,彷如上旬的娥眉月。小矮人唯有听他吩咐,抖动双臂,手甲霍地伸出十根锐利得让人战慄的钢爪。 两师徒则是被这帮奇人吸引着目光,正看得入神时忽见长辫巨汉疾步上前,手上那把大小跟虞茴的不遑多让的大刀砍至无垠的大地之上,瞬间弄成一道长数里的大裂缝,把本来打算互相掩护两人一下子隔开。 飞上半空的姜石没有因而松懈,只因见到一支巨型弩箭已往自己飞过来。他自问没有力气接下这一击,只能以结界做缓衝,把破坏力减到最低,却仍失平衡的坠落地面,扬起灰尘万丈。 在瀰漫的烟尘里,他的身影竟是被小矮人老五看得一清二楚,随即施着铁爪功往他的天灵盖爪过去。 只见姜石两眼直瞪的闪出灵光,嘴角一扬的呢喃了几句,之后居然模仿着虞茴的转身杀法,双肩放松、轴心脚一扭的闪至老五的后背,桃木剑直拿他的左肺。 但他只感到自己的左眼角忽地闪出一道寒光,想也不想就弯腰闪避,眼见老二的弯刀正沿着笔直的轨道刺向老五。 他心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就让?自伤残杀个够。』但下一刻,他立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因老二的弯刀竟忽然改变轨跡,如流星般于半空中划向自己的心脏。 『不可能!除非他预先知道我的动作,否则怎可做出如此俐落的动作?』幸好他的身手也是敏捷过人,随即想到以朝阳礼讚的手法,往老二的手肘轻轻一托,就让他的攻击『重回正轨』,但没想到老五矮小的身躯居然像条蛇一般蜿蜒至姜石的腰间,姿势奇怪得让人莫名其妙,又见他只是轻轻的一掌,就把弯着腰的姜石打得内伤,往后翻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了下来。 两隻恶鬼乘胜追击,同时出手,一刀一爪的往伤重的姜石攻过去,但老五无故的惊叫一声,让老二注意到姜石的掌心竟释出了八道雷光,万马奔腾的往他们俩衝,一声撕裂长空的謳吟让老五耳鸣难耐,但老二却不慌不忙的把弯刀架与胸前,做出了一个让姜石难以置信的举动。 只听『啪兹啪兹』的数声,金光竟尽数被弯刀吸收,当他再度挥刀时,雷光幻化成金翅的大鹏,来势汹汹的似要把姜石的躯体啄食清光。 果然他完全反应不及,只能任由雷电通过自己五脏、脊髓,麻痺、昏迷。 至于虞茴这边,亦不比姜石的情况好得太多,除了老大以外,其馀三人分别杀至。老三的凌厉剑气、老四的铁壁防御,均是让她束手无策。若非她大刀的防守范围够广,还能勉强接下不少的攻击,恐怕撑不了半刻就要败阵下来,命悬一线。她只想现在老大还未正式加入战团,纯粹偶尔在外围偷袭几下,却又不像在正经的比武,使她开始心不在焉,不断猜想这老傢伙到底有什么秘技还未使出来。 无奈当她一分神,老四已经挥锤敲向她的胸口,若是击中,以她的内功也是承受不了的。 『混蛋!』她心里咒骂,无意识地摆出太素五神掌的架式往前推掌,但见掌风居然被他的重甲所反弹,『轰』的一声把她自己弹飞数丈,断了好几根肋骨。 她吐着血,看着站在远处嘲笑自己的老四,心有不甘的猛想破解其防御的方法。但老三不容她多想,又是使着那奇怪的步法急速接近她。其看上来,居然有点儿像金雁帮的八卦步。这居然让她想出了一个妙计,于是她先用朝阳礼讚稍微改变了老三的攻击轨跡,接着立即停下动作而进行绕背,再来一记赤焰肘把老三打得失衡,乘机突破而出,来到老四的面前。 他好生奇怪,不解为何这女娃明知道单凭掌力根本打不破自己的铁甲,仍执着对自己作出一模一样的攻势。 他想:『你想死?我成全你!』接着双手持棒的击打虞茴的脑袋。 但对方居然没有出掌,反而一下俐落的退步,与自己保持了三四尺的距离,接着往前推掌,但仍是无法把掌风打进铁甲之内。 『天真!以为退后几步,掌风伤不了自己就有用吗?』老四这样想,继续攻势,却见对方藉着退后的动作鲤跃于后,双手同时往地面出掌,產生爆风把刚才被弹回头掌风再次推进老四的甲内。这两股衝击力加乘在一起,使得老四的盔甲终于承受不了,微微的凹陷了下去。 他捂着肚皮的单脚跪下,让虞茴得知自己成功了,却仍不忘留意着身后的老三,只见他不但没有上前攻击自己,还轻轻擦着嘴边还在流的鲜血,让她不禁的想:『难道这群鬼魂的身体同气连枝,所以当那胖子被我所伤之后其他的也同时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站在一旁的老大见此,对同袍失望得很,只觉眼前的老三和老四并不如自己心想般可靠,一怒之下决定不再让他们拖后腿,于是轻轻挥手,早已埋伏在附近的老七高举重弩炮,连发数枚足以击毁石墙的箭矢,自己则上前戳了几下枪头,又以枪柄横扫对方下盘,让虞茴下意识地往后空翻作闪避,却因而不慎进入了弩箭的射程范围。 『妈的!这下真的要变刺蝟了。』她呆盯着漫天箭雨,一时间措手无策,让老大咧嘴的露出一口又黄又乱的牙齿,笑道:『率先弄死一头苍蝇!』 但见半空中她的的身形忽然缩小,轻而易举的闪开所有弩箭。此等不合常理的景象让眾鬼看得瞠目结舌,猜不透她施了什么妖法而做到这个效果。 原来自从她来了汉中以后,多了时间与夏嬋练功,加上有师父从旁指点,经过一段时日的潜修以后,已经能够把八卦步法与楚王好细腰等的轻功结合使用,从而做到空中退步,一下躲开从天而降的箭雨。 但心思縝密的老大又怎会不备好后着?只见他再次以长矛突刺,引得刚落地的虞茴立即以大刀抵挡,又念起徐先生教的口诀:『刀挑肋旁、横砍胸腔...』继而一一使出,挡对方进攻时则立即收刀回防,速度快得让老大一时间眼花撩乱,找不到机会进攻。 老大只想:『虽然一开始也已经看出这女娃的防守是很厉害,但也真的超出我所期待!可是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一弹指,虞茴即时感到身后和左边均有两道寒光乍现,正是老三的大刀和老四的大铁锤。 现在的她犹成瓮中之鱉,即便以大刀或者太素五神掌防御亦是不可能的,只因三人与自己的距离过近,若她强行往地面推出双掌,引发的爆风必然把自己也炸得重伤,而大刀的亦不足以把他们仨的攻击全数挡下,还未计算他们会否还有变招。 她想:『现在不是忐忑的时候!若然再有所拘泥,我和小伙子也会没得命!赤焰肘我也练得成,其他的我就不信会失败!』她下定了决心,深呼吸了一口,把握紧的拳头松开,比出左掌,忽见一阵烈风突然刮至,繾綣于虞茴的掌心。她只是微微的挥一挥手,威力惊人的龙卷以她为中心向外捲起,把三人拋至半空,彷似轻盈的鸿毛。 原来这与赤焰肘一样,正是太素五神掌的真正本事。藉着西(左)帝少昊的羽翼扬起风暴,一举撕裂对手。至于赤焰肘则是以南(后)帝祝融的烈焰灼烧敌人。 自她发现自己的太素五神掌练得愈来愈炉火纯青以来,就发现这掌法其实还有更高的境界,除了单纯以掌风杀敌之外,更能透过改变内力的流动而从自己的前后左右中五个方位產生不同的变招。只是碍于威力过猛,还曾试过把离自己已有三丈远的夏嬋打昏,让她不敢在师父在场的时候使用,更不敢传授给刘恆。因此她出招以后率先关注的就是师父有否受到波及。 她看向远方,惊见师父正被老二一手掐起脖子,更准备以弯刀贯穿其腹腔。 她不多加思索,又是刮起一阵龙卷,但目标不是老二而是她的师父姜石。只见被旋风包围着的他与老二彻底的被分隔开,让虞茴可以安心使出新招,只见她右掌摆出龙爪,往老二的方向一推,十数股龙状的真气以排山倒海之势撞击老二的身躯,让他飞往身后的一块大石上,身上所穿的甲冑瞬间碎裂。 老五见二哥被打成重伤,气得发狂的打算以铁爪与虞茴的龙爪对决。纵然这是个愚蠢至极的想法,但他终究无法亲眼见证自己的无知,只因恢復意识过来姜石早已在地上施了结界术当中的一道『躓垤』,透过製造流沙把敌人绊倒在地后吞噬殆尽,让其无路可逃,正是对付老五这种对手的最佳方法。 虞茴于是看着受伤不轻的老大等人道:『率先弄死一头苍蝇!』让他们甚是不忿,只想这次居然让对手佔了上风。 『老大,现在怎么办?』笨拙的老四懊恼道,却遭到其『嘘!』的一声封起嘴巴。 虞茴扶起姜石,问道:『没得事吧?』 他摇头否认,接着扭一扭脖子,拍拍脸颊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老大苦恼的想了想,对老六道:『你过去支援二哥,别让五哥魂飞魄散得不明不白。』 老六点点头,随即拔出双拐跳至两师徒中间,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再次把两人分隔开。 但虞茴已经学乖,这次反应快了很多,正想趁老六背对自己的瞬间把其一掌打散,却被快了一步老三阻挡了攻击,接着来的又是难缠得可怕的三人夹击,让她完全无暇掩护师父。 老五见自己有了大好机会,即时使尽一切绝技应战姜石,只见弯刀在其诡异难测的动作下化作一条横扫四周的蟒鞭,凡自己想走位闪避之处,都尽数被封杀。 他只觉对手的招式除了带着刀刃的破坏力之外,更带有长鞭的柔软灵活,让自己找不到破解方法之馀还弄得头破血流、焦头烂额的。 加上老六的干扰,让他更难集中观察,只觉得对方的套路越来越不合常理,应该攻击时就防守,该防守时就闪,该闪避时就攻,彷彿每一招都暗藏千百万种变化,且能把姜石难得夺回的些许优势抹杀掉,整场战斗完全变成了老二的主场。 他只是稍有不慎,就已经被突袭而来的老六一棍敲断左脛骨,让老二获得了使出致命一击的好时机,冷艷的刀锋直刺向跪地呻吟的姜石。 正被围困得头昏脑胀的虞茴见到,只想:『单靠大刀击不退他们,那么唯有...』 她从腰间拔出寒玉剑,瞬间凝结大气中的水分让一堵冰墙突然生成,让三个对手忽然被冰封动弹不得。她把握机会疾速的往姜石身边跑过去。 弯刀已快将贴近姜石的胸口,即便用太素五神掌也是无法把两人分隔开,虞茴只觉得这不够十丈的距离比天地之间更远。她知道自己已经赶不及,但仍坚持不肯放弃,想着就算多么狼狈,用尽一切办法也要把老二的这一刀挡下。 同一时候,老大的霍地闪出青光,只见发光的矛身越伸越长,最后把冰墙一下子粉碎。 『若不再快一点,他一定会死!』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负荷不了,再不赶上去,身后的老大又要追上,他们师徒俩都必死无疑。 情急之下,她作出了一个无情的选择。她削减寒玉剑剑身和剑柄的宽度,以让剑峰增长,配合上朝阳礼讚的技巧,终于在师父的胸口被刺穿前一剎那把弯刀戳开,却使得寒玉剑的前半截完完整整的被削断,不少孤魂野鬼还未积够福就已经往生极乐。而她自己亦与姜石撞在一起,狼狈得很的在草披上猛地打滚。 虞茴睁开无力的眼皮,率先见到的是老四轻轻拍走甲冑上黏着的碎冰,期间竟不慎把一小片铁甲拍碎,似乎是因着冰封使其瞬间变得脆弱无比。 聪明的虞茴随即想到打败他的方法,但目前她最需要的是马上突破又老大、老二、老三和老四组成的包围网,尤其是老大的长矛比原先长了近一倍,若然继续用大刀与他比试攻击范围一定会输。 她细想一阵子,对师父道:『马上张开几层结界,亦不要尝试逃跑,因为无论你走多远也是没得用的。』 第六十六章-降灵大会(一) 虞茴右手持着大刀,左手拿着刀鞘。她缓缓的把沾满血的大刀收进鞘内,期间鲜血一直往地上流,形成一个小血洼。正当她把大刀『鏗』的一声完全收进刀鞘里时,四周的空气彷彿骤降,地上的血液还因而凝结成血块。 纵然在场的群鬼已死亡多年,但此刻居然感到理应早就停止跳动的心脏无故怦然,本来已经缩紧的毛孔不住的排出汗液,让生前无恶不作的他们初次感受到恐惧。 静若处子的她,忽地扭曲手腕,宛如噬人的毒蛇,随着刀锋毕露,冰冷的剑气往外扩散,把方圆数里内的巨木全部割成木屑。 于姜石看来,只觉她拔刀的同时把犀牛望月融入于其中,透过不间断的挥刀技巧让破坏力比一般砍击强得多,加上她以大刀使出拔刀斩,把招式的威力提升至极限,即便是一向不屑防御的老大也不禁以长矛于地上张开一道青紫色的结界防御,但仍少不免被凌厉得足以瓦解防御的剑气所打飞,好不容易才找到落脚点,单膝跪在地上的显得徬徨。 至于与虞茴最接近的老六则是被剑气彻底的碎成肉块,从此消失于世间上。 眼见包围网已经被打破,虞茴心里暗喜,只想现在乃干掉老四的好时机,便以八卦步衝上前头,挡在中间的老三和老二完全阻不了这头如入无人之境的狂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手持断了一大半的寒玉剑,一下刺向老四盔甲上凹陷的部位。 一瞬间,老四浑身被玄冰所封,脆弱得一敲便碎。他只见虞茴冷冷的笑了一下,便挥拳捶击自己的脑袋,把头颅粉碎成飘逸的细沙。 姜石见徒弟的计策成功了,还一连击杀了对方两名成员,高兴得拍掌,却忽然听到老二的喝骂:『少给我得意忘形!』接着又是以彷彿长鞭的弯刀砍向自己的要害,让其差点儿因反应不及丢了性命。 老二见他露出了那么大的破绽,只想他的体力也大概见底了,所以反应才慢了这么多,于是继续疾风怒涛般的攻势,看似乱打一通却其实招招要命,无懈可击。 他们俩比剑起来,从旁观察起来会发觉姜石的身手越来越迟钝,甚至不慎给对手割伤了右肩和左脸,但仍是不愿放弃的继续出招化解对手的攻击。这一切看在老二眼里,只让他感到无比噁心,很想把这偽善至极的蠢材打下十八层地狱。 他忽然挥一挥金光闪闪的刀身,上面竟出现了霹靂的雷光。 『这招送给你!』他大呼一声,震耳欲聋,接着把缠绕在刀身上的雷电往姜石斩过去,波浪般汹涌的金光将要把他烧成灰烬。 但这不足半秒的瞬间,对本应负伤的姜石来说居然是有着充足的准备时间,只见他的头轻轻一低,躯体如龙的一摆,就闪进了老二右边的死角位,对其来说彷彿是姜石整个人消失了一般。 『不可能!难道他...』他还未想完,就觉腹腔传来一阵灼热,腥臭的血液不禁从嘴里渗出,原来他的桃木剑已经把自己久未蠕动的肠子刺穿。『...刚才一直把动作放慢,让我一时间适应不到他原本的速度?』正当他以为自己这次一命呜呼时,竟见大哥高举长矛的长矛从天而降,快将把姜石握剑的右臂砍断,让他马上把剑拔出并退避三舍。 老大负起失血严重的弟弟,又用矛身散发出的青光把他的伤口烧融以止血。他问:『现在只剩下我和三弟两个了,让我过来帮你吧。』眼见老四、老五和老六也惨遭他们两师徒的毒手,他不忍心再见到有任何兄弟被打散。 但老二却不领情的推开他,道:『不用你管!我自己应付得来。』 这时老二想:『混蛋!刚才被你摆了一道,这次我不会再上当!』他决意以更快的速度把姜石逼进死胡同。 他把大哥赶回虞茴那边的战圈,自己则继续与姜石比剑。这次他用回真正的速度与自己对战,让他更加集中,誓要报仇雪恨,绝不能在剑法和速度上输给这个黄毛小儿。 他先故意让自己的左边身出现破绽,引诱姜石进攻,随即变卦闪开对方的一剑后,趁着他的重心因急着进攻而稳不下来时进行绕背偷袭,心想:『你会偷袭我就不会吗?』他只道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只要他现在往对方的脖子上一砍,虞茴的那一边亦会孤掌难鸣,今晚他们将可以有新的亡魂当奴隶。他只想把他们好好劳役一辈子,以替三个兄弟报仇。 谁知姜石竟是喃喃地道了句:『的确,我是赶不及回防。但既然刚才儂大哥也可以跑过来进行掩护,那就是说...』他都未讲完,老二已听背后传来一阵犹如虎啸的大喝,接着躯干已被某人的大刀砍成两份,眼前的景象如琉璃般碎裂,变为模糊的空白。 再次失去一个手足的老大怒不可遏,怨恨自己刚才为何无法阻止这丫头,以及她的力气和防守能力越来越厉害,连自己那足足长两丈的兵器也能轻松防住。 他灰心丧志过后,决定要把局面彻底挽回过来,只想先在战场上剩下自己和三弟,有了更多的空位让老七施展偷袭,于是挥手示意他行动,而自己和老三则分别绕至两师徒的死角位,趁着虞茴的大刀还未来得及回防便以姜石无法防御的突刺攻击把他们俩彻底夹死。 但见此情景的姜石却神态自若的对徒儿道:『巽位!』让攻过来的二人摸不着头脑,只见虞茴往自己的左后方一挑,轻松的接下了老大的突刺,接着再瞬雷不及掩耳的一息间把老大的整个身躯彷彿钓鱼一般猛力扯起,当作肉盾,一口气把乱坠的天华给挡下来。 原来姜石见现场只剩下老大、老三和老七三个,估算到他们必定会使出这计策封杀掉自己的全部出路,但由于弩箭无眼,而他们这样交叉夹击亦很有可能弄伤自己人,所以他们仨之间必须有固定的攻击轨跡,以确保自己人的安危,而老大的兵器比较长,只要配合姜石的提点,虞茴也能勉强接得下,剩下来要做的,就是让他们仨自相残杀,完美体现了孙子兵法里的『心战为上,兵战为下』,触摸他人心理。 只见虞茴牵引着老大的灵力,让他的枪刃不受控的直插进老三的鼻樑,贯穿他的头颅并从后脑刺出,正是当天她从墨广森身上参悟得来的秘技。 剩下的两位兄弟也被姜石和虞茴施计降伏,剩下的老七自然不能独活,只觉自己那与六个兄弟联系着的身躯逐渐失去感觉,他即将要面对的,是比堕入轮回更痛苦的惩罚,永久从世上被抹除,无人知道他们会去到那里,只知道那将会是个未知的恐怖世界。 第六十六章-降灵大会(二) 一眾猩猩见两人居然可以把七个作恶过百年,期间不少奇人勇士也命丧于他们手上的恶灵消灭,皆是讶异得咋舌。长老更是苦恼得不住抓头,只想当初只是找个藉口打发他们,岂料两人真的照做还大获全胜的回来,难道真的要牺牲自己的性命把事实告诉他们吗? 这时虞茴不耐烦的劝道:『你们想想,那人故意留下你们的性命明显是为了日后再来威胁你们。只有给提示我们,让我们查出他的身份,你们才可以真正的自由呢。』 长老抓得头皮都快流血了,还是想不到如何不说出幕后主谋的名字而让两师徒猜到他的身份,沉思了一会儿,心里默默地念着那人的名字,不久之后就徐徐的道:『二十一。』 『啥子?二十一?』虞茴理解不到牠的意思,但长老拒绝再多作透露,只道:『总之二十一就是二十一,你们自己慢慢猜。』牠不近人情的道,让两师徒以为刚才的劳苦都是白费的,正打算硬着头皮回去继续蒐证时,虞茴忽然喜上眉梢的大笑几声,道:『小子,我们准备回去领功吧!』 『嗯?儂干啥了?撞邪了吗?』 虞茴不答,只是拿起脖子上的獠牙饰物,内心想要默默的对老头道谢,却忽然摸了个空,只见自己脖子上并没有掛上项鍊,但她清楚记得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知道回来洞窟也没有除下,难道... 她想起老头临走前说的话:『如果你们真的办得到,那我就再也没有遗憾了...』她打从心底里发寒,只觉这情况比面对各种兇狠的妖邪更加诡异吓人。 他们携着冬梅被食得支离破碎的遗骸,照猩猩的指引踏上了回程的路途,其间又在一个驛站买了两匹快马,披星戴月的赶回褒中。 期间姜石一直闷闷不乐,很想知道虞茴为何一听到『二十一』这个数字就猜得到二爷的身份,他问:『儂到底凭啥猜出真相呢?』 虞茴仍在卖关子,只是『嘻嘻!』的笑道:『你想想那几名疑犯的名字。』看起来彷彿魅惑的小妖精。 但姜石怎样想也想不出『彭越』、『祈恩杰』和『曹参』这三个名字跟『二十一』有何关联,忽想:『难道我们之前的推测全是错的,真兇不是在这三个人之中?』他想得入神,平息静气的弄得满脸鼓得通红,让虞茴不禁发笑:『看你这个样子,想到中风也想不出的答案了。』说罢,忽然快马加鞭的往前衝,打算与师父比起骑术来,是她自穷奇门『赛马事件』以来一直努力跟夏嬋学的一门技艺。 姜石自然无意跟她争强,只是慢慢跟在她身后,心里又想:『破案之后,我和她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她再见了。』反正他觉得自己不可能跟着她回去楚军军营。 他想着想着,都察觉不到自己不慎跟丢了徒弟。他惊惶万分,在森林各处呼喊虞茴的名字,却怎样也听不到回应。 过了片刻,一阵火烧的焦臭呛进鼻竇,让他乾咳几声,望见远处的一道熊熊火光,炭黑的浓烟如同一头扭曲的邪灵,徐徐上升至半空。 他下了马跑过去,见到徒弟也正在赶往火灾发生的地方,心里大喜之馀又对她道:『别怕!我有龙王符。』这种符咒可以在任何地方制做出小型的水龙卷,但虞茴却担心火灾面积太广,一个小小的水龙卷根本无法弄熄。 她推开姜石递出符咒的手,逕自跑上前,却被滔天的烈焰震慑了一下。她手臂微微发抖,缓缓的掏出寒玉剑,只见剑锋虽然已经长回来,但剑身和剑柄都因为之前的意外而收窄了不少,昔日的破坏力已经不复返。 她抚着剑身,与群鬼交流,只听:『去吧!』二字,所以她毫不畏惧,高举寒玉剑插往地面,爆发出不住蔓延开去的寒冰,彷彿把这片平原化作了极地。 在火种熄灭的瞬间,姜石飞身上前,看看火场里有否死伤,或者被虞茴不慎冰封掉的人,却只发现一具烧焦的男性尸体,看上去只有刚刚弱冠的年纪。他又仔细检查现场以及尸身上的特徵,发现死者应该是死后才被烧尸的,同时又见焦尸的脖子上掛了一块被烟灰微微燻黑的木牌,因为尸体是趴在地上的而没有被烧毁。 他擦一擦上面的灰,惊见一个熟悉的名字-『谢德銓』。 同时犬神又霍地对他道:『这傢伙,临死前也是中了摄心术!』 一旁的虞茴猛冒着冷汗,低声的道:『那二爷,是在向我们示威,才在杀了人后放火烧尸!』 第六十六章-降灵大会(三) 群山之中,一个腐臭的沼泽附近聚集了一帮人。酗酒的他们全部都长着杂乱的鬍子,浑身汗臭的彷彿整个月没洗澡一般。他们的身上还不时跳出蟑螂、跳蚤等的小动物,让外人望而生畏。 忽然,一个酒鬼看到披着黑袍的三爷正往自己的方向走来,立即对其他教徒道:『三爷来了!三爷来了!』接着躡手躡脚的收拾好酒瓶,整理衣衫。 又有人恭敬地让出位子给他坐下,并到了一大杯酒给他享用,拍着马屁的道:『恭喜三爷,贺喜三爷!恭喜您大仇得报!』 旁边另一个教徒附和道:『没错!除了断臂之仇得报之外,我们还收到存活的弟子报告,指那两师徒的马车失控掉落深渊,摔个粉身碎骨。』 三爷不答,只问道:『那个老二挺有种的!知道那女娃跟我之间有断臂之仇,就厚着脸皮来问我借兵。没用的废物!』他把烈酒倒入喉头,享受着火烧的快感。 『可不是了师父,据说二爷那廝趁着您外出报仇期间,把一个几乎找到证据的小子干掉了,还特意烧尸示眾。』说话的是三爷的爱徒大虎。 三爷听后,不屑的道:『切!拿那两师徒没办法,就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黄毛小子下手,卑鄙无耻!』 大虎见师父心情不佳,就转移话题的道:『来来来!师父别生气,我们来吃好东西。』接着就弹一弹指,让四名弟子从厨房里抬出一头脆皮烤猪,体积大得让那几名抬猪的弟子汗流浹背。 眾教徒一见,均是垂涎欲滴,只是这头猪实在太大,用普通的小刀来切割似乎有点难度。 正当眾人都为此感到苦恼时,三爷忽然脱下遮蔽右臂的斗篷,露出一把足足有半个人高的大剪刀,柄部的位置完完整整的套着三爷断臂。 只见他伸出尖锐的利刃,按下机关一剪,那头烤猪『咔嚓』的一声就被剪开一半,让教徒们看得入神,其中一名还说:『南郑曹家的兵器果然厉害!三爷断臂之后,比以前厉害多了!』他不禁鼓掌,正想拍三爷的马屁,却忽然感到右半边身霍地传来一阵凉意,再看地上,只见一大滩鲜血以及一条血肉模糊的断臂,正是自己的。他吓得抱着右肩的倒地打滚,惊叫得快要弄破喉咙。 这时三爷只是冷冷的道:『原来那你喜欢像我这样,早说嘛。』接着又看着其他教徒道:『不用客气!随便吃!』 眾人抱括大虎都被他的举动吓得浑身僵硬,默默地看着他走近崖边,眺望远处的褒中,期待着几天后将发生的一场大灾难。 但是,城中却仍是纸醉金迷,只管饮酒作乐、夜夜笙歌的人们仍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只有城郊的一个山洞里,一帮神情凝重的人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的指着站在高台上的虞茴,不解她为何要劳师动眾的让官府的人都来到这又潮湿又黑的洞穴里。 姜石、夏侯婴和刘邦见此,均是为其感到担忧。姜石率先问道:『喂!其实我们还欠实质证据,儂真的要指证『他』?』』 虞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山人自有妙计!我一定会替枉死的人讨回公道!』说罢,就面向一个类似祭坛的东西,默默唸咒、跪拜,甚至跳起一些让眾人顿感不安的儺舞。 期间曹参开始不耐烦,不满的问道:『欸!无缘无故的找我们来,到底有啥事体呢?』 听他这样问,其他人都开始起哄,只想虞茴别再浪费大家的时间。 虞茴听他们这么说,回头得看看群眾,只见在场的人士当中并不抱括被软禁的吕雉和因为之前的事而跟自己结怨的萧何(他以抱恙在床为由拒绝出席),反而一直对自己有偏见的樊噲却站了在刘邦的身旁,耐心地等待自己。他一直怀疑祈恩杰,无奈完全找不到他跟这几桩案子的关联,偏偏较有关联的彭越却是嫌疑较低的疑犯。 她笑了笑道:『其实经过那么多日的蒐证,我跟师父都完全找不到线索...』 眾人里,除了二爷之外全都直指着她的鼻头来骂,认为她根本是个没本事的神棍。 刘邦稍为安抚他们的情绪,并让虞茴继续说下去:『...窃以为,与其花楞个多的时间去查东查西的,倒不如透过降灵,直接请枉死的人出来把事情解释清楚。』其实所谓的『降灵』,是她从小红口中听来的南方邪术,据说巫师可以让死者的魂魄附在自己身上,并藉着自己的嘴巴说出生前的冤屈。 但她其实不懂这种法术,只是为了把二爷引出来故弄玄虚。她猜这个二爷为了掩饰身份,必然会乖乖的应邀出席降灵大会。为防露馅,他亦不会贸然溜走。 『就请各位先让小妹我进行仪式,得知真相以后,再由各位把犯人抓起来。所以,今晚就有劳您们了!』 『好!明月他总算可以沉冤得雪了。』彭越又是激动得痛哭流涕,犹成泪人,让其他人开始对这个娘娘腔的爱哭鬼感到厌烦。 至于祈恩杰,却意外地沉默,而且双目无焦点的到处张望,僕人问他问题他也好像痴呆了一般语无伦次。 虞茴知道二爷得知自己的武功底细,必定会认为自己有真材实料,所以等一下她一开始仪式,其一定会现身。于是她装模作样的对姜石和刘邦道:『吉时已到,请把所有的火把弄熄。除了我的灯台以外,不可以有其他光源,否则先灵就不能顺利的被我引导至阳间。』她按照小红的描述,加上自己的创意而创出这套『招魂大法』。 她带着鬼神面具,摇曳着微弱的灯光,昏暗一片的洞窟里只蔓延着她诡异的歌声与没人听得懂的咒语。过了一会儿,她又不住的拍桌,乱喊乱叫,彷彿真的被鬼神附体了一般。 她道:『我...死得好惨!呜呜!!!』她故意压沉嗓子,让别人以为自己真的变成了男声,接着她又用聂明月的家乡口音道:『你这混蛋为何要害死我!!!!!』 『哦!真的是明月哥的口音。』药店的僕人和彭越都讶异,觉得眼前的人真的是已经过世的聂明月。 二爷忍无可忍,决定不可以再让这个丫头乱来,于是拿出一枚银针,瞄准灯台的灯芯弹过去,一下把油灯弄熄,惹来在场人士的大恐慌。 接着他又装成群眾中的一份子般大呼小叫,让站在他身旁的人完全没有怀疑他。 虞茴运起内功,听到二爷在惊叫的声音,心想:『他又在装蒜。好!我跟你玩。』 她让犬神浑身发出火光,重新照亮山洞,却见一把亮眼的利刃正刺向自己的喉咙。一看之下,竟发觉偷袭自己的是祈恩杰。 他浑身迸发出慑人的内力,让内功不佳的夏嬋吓得呆坐在地,但虞茴的内功底子已增强到不再怕他的地步,决意拼死一战。 那边厢,台下的人都大吃一惊,有些站在二爷旁边的人对他说:『想不到原来他就是天一道的二爷,他也骗得我们久了。』 二爷只对他们道:『是吗?』心里暗想:『嘿嘿!等一下如果赢的是祈恩杰,我只要让他马上逃跑,所有的责任自然推得一乾二净,就算他最后死在那丫头手上,眾人亦会认定他就是二爷。』 再看祭坛上,祈恩杰正使着双股宝剑,用一套虞茴感到似曾相识的剑招对付自己,其先以双剑摆成『叉』字型,夹死自己的兵器,再透过运劲全身,爆出内气把自己打飞,正是墨家剑派的『猛牛开山』,是一招足以打破虞茴防守的内功。 把她打得内伤之后,祈恩杰又把双剑合成一把双刃枪,故意探招般下下虚招的让虞茴开始不耐烦,只觉得为何他武功的招式好像不怎么样的,于是想也不想就以大刀突刺向他肩上的云门穴,封其肺经,却彻底中计,只见祈恩杰以墨家剑派借力打力的技巧牵引着内力。 在旁的姜石一看,只想:『这不就是虞茴打败老大和老三的招数吗?为啥会跟这傢伙的一模一样?』正当他为此捏了一把汗时,喜见徒儿将计就计的故意被对方牵引着内力,让自己大刀的力都被卸去,但奇怪的是,她的内力竟持续的沿着方向被卸走,犹如是她故意而为的,现在的她彷彿一个被掏乾的枯井,居然因此產生一股无尽的吸力,倒抽着祈恩杰的内力,反牵动他的一举一动。 虞茴以她惊人的臂力把祈恩杰狠狠的摔在地上,并对夏嬋喝道:『点他穴道!』 夏嬋点一点头,飞出石头打中他的要穴,让他半身不遂,同时亦开始认出他的身份,其就是当日金雁帮寿宴上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墨家剑派弟子。 他以怨毒的眼神死盯着虞茴,她只问道:『为啥子要杀我?』 祈恩杰『呸!』的一声,吐了一大口口水到虞茴的脸上,兇恶的道:『恶贼,你杀我师父!我祈恩杰与你不共戴天!』 『...?!』虞茴脑袋空白的搞不清楚眼前的事,只想他的师父是墨广森,是死于天一道四爷和三爷手上,在武林上人尽皆知,怎么会突然冤枉自己呢?』 『喂!丫头,这个人有不妥。』犬神忽然叫住她,对她道:『这傢伙的神智紊乱,犹如是脑袋被人做了手脚一般。』祂一下鑽进祈恩杰的脑海里,试图为他修復被摄心术窜改掉的记忆,本应让他彻底甦醒过来,认清事实,没想到他居然浑身抽搐,还开始用双手撕破自己的喉咙,血肉模糊的画面让眾人噁心,但无论夏嬋如何封他的穴道也无法阻止他疯狂的举止。 原来二爷对他进行记忆窜改时,设定了若他得知了事实,并发现了这与自己记忆的矛盾时,就会因承受不了而崩溃,自残而亡,因此他完全没有机会说出对自己施术的人是谁。 虞茴只想:『可恶!本以为他会亲自出来杀我,但居然派了个替死鬼来,而且还自杀了。难道真的不能让他露出马脚吗?』 她无意中瞥到二爷正对着自己冷笑,彷彿在嘲讽自己的无能,但她装作看不到,忽然对刘邦道:『沛公,现在天色不早,大家也还未用过晚膳。不如这样吧,我先准备一下之后的仪式,期间让大家先行到外面用膳和休息好吗?』姜石不明他的用意,只见到刚才犬神嗅了嗅插在墙上的一根银针后对她说了几句,她就无故作出了这个决定。 第六十七章-大祸时(一) 据闻,天一道的四等制是教主天乙真人按照天宫的官僚制度所订立的。当中的佑字辈乃天朝之股肱,因而被天乙真人设为『一等弟子』所拥有的头衔,是所有教徒都梦寐以求的威名,趋之若鶩的纷纷争着上位。无奈际遇总是弄人,一名前朝因战乱而逃出皇宫的小太监被真人所觅,诚邀其加入教派,却因其体格孱弱而且言行举止女性化,而只安排他加入了负责缝补道袍或者修理,无分等级的『服部职』,终日与女教徒为伍,有时亦少不免一同被教中的头目施暴凌辱。 但他一直哑忍,他深信自己终有一日可以出人头地的成为教中人人尊崇的『佑字辈』,甚至有天可以取代教主之位,届时他将可以为因刘邦放任部下抢掠,而被屠杀清光的族人报仇,即便是他的跟随者也不能饶恕! 多年来,他一直刻苦锻鍊己身,人们都说他身为服部职是不可能转成正统的四等弟子。但他不理,每逢举行弟子选拔赛,比武场上都必然会看到他的身影。纵然最后每每被打得狼狈离场,他仍对自己说:『人家练一年的东西,我练十年!』 几年后,他终于看到曙光,他无意中听到一个消息:湖北阎家将在反秦战争上为朝廷提供兵器补给,亦选好了补给路线。他瞬速把消息散佈整个总坛,引起了教主的注意,他想:『这小子不但妄想可以成为正统弟子,还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立功的机会,野心不小呢!』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暴秦得胜,天下恢復统一太平的局面,只因世上那帮丑恶无比的罪民只配落得自相残杀而灭亡的下场,只有愿意回归正道,加入圣教的人,才能得救而跟随教主进入乐园。 于是他二话不说的听从这小子所言,发动『帝鸿令』,出兵剿灭湖北阎家的补给队,并把其家中的馀孽一併屠尽。 过了这件事后,那名小太监获得了晋升的机会,直接成为了影部当中『狂鮫旗』下弟子,专门锻鍊水中闭气以及突袭战术。更惊人的是,他凭着疯狂的毅力不住强化体格,最终于半年前左右,成功登上旗主之位,还被教主冠上『二爷』的称号,在教中的地位和威望可想而知。 因着体格上的先天不足,他除了进行体能训练外,亦潜修江湖上不太为人所知的一门摄心术,以致每逢遇上对手也能不战而胜。但他万万想不到世上居然有人是自己用尽办法也无法下手的,『那该诅咒的两师徒,我万万不能栽在他们手上!』于是他趁着虞茴放任参加招魂大会的人去休息吃饭时,故意来到了城中的废物弃置场,把那件随时被搜出来的『证物』早早扔到。为了完全不被人察觉,他还施展轻功,扔了以后立即闪走,不留下任何痕跡,彷彿飞鸿踏雪。 俄而,躲在一旁的虞茴便跟师父姜石探出头来,她心想:『妈的!居然那么快,还想来个人赃并获呢。』他们走到弃置坑,把那件刚被二爷丢下的证物捡起,她给犬神嗅一嗅里面的气味,祂表示除了一大阵汗臭味和垃圾的餿味之外,还留存着虞茴所怀疑那个人的气味,让她大为振奋的握紧双拳,乱蹦乱跳,并道:『好啦!我们回去抓人。』然后就飞奔回到洞窟里。 在刘邦的威严下,所有获邀参加的人都不敢中途离场,休息完后就立即回到山洞里等候虞茴公布结果。 她自信满满的笑着,面向台下的眾人,他们都想:『有结果了吗?只过了半个时辰而已呢。那个二爷到底是彭老闆、曹老闆,还是另有其人?』 虞茴不讲话,只是拿出刚得到的证物,让二爷吃惊得张大嘴巴,只想:『难道这女娃是故意引我去废物弃置场的?』 她道:『你们看看这个,到底是啥子?』 在场的人士都说:『不就是一双普通的手套吗?』 虞茴就得意的笑道:『这是我故意埋伏在废物弃置场,等候那个二爷现身时得来的。试问在天气楞个热的时候,啥子人会带着手套呢?』她交给犬神解释:『那个人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不想让刚才用来打灭油灯的暗器上沾有自己的体味而戴着手套。后来因见我发现了暗器上没有留下体味而担心丫头会安排搜身,就决定趁这外出的机会把手套扔掉。』 虞茴接着祂道:『其实这双手套,我不久之前已经见过...』 『妈的臭丫头!』二爷心里咒骂。 『...这不就是你喜欢的款式吗,彭老闆?』她眼神像刀刃一般锋利,直插入彭越的心头。 他浑身剧震,尖着嗓子问:『你...你怎么这样说了?你不是答应我会把杀害明月的真兇找出来吗?现在为何在胡言乱语?』 虞茴依然悠然自得的徐徐道:『以我记得你楞个怕热,咋会在这种时节戴手套?除非你一直打算埋伏我,要了我的命,但又怕犬神闻出你的气味而用作掩饰。其实你的计划也蛮完美的,而且又会把握好每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时机。先从那药童说起吧,不用猜就知道你因为发现他怀疑你而动杀机的,加上你记得他之前在曹老闆的店里买过刀,你就立时想到这个嫁祸对象。所以你当时应该是故意约聂明月一个人到丛林里,然后故意藏起来并唸起咒语,让他自残而死。后来你又发现祈恩杰途径事发现场,而你作为这里的地头虫又是大名鼎鼎的天一道头目,自然会看出他师从何门以及墨家剑派被灭门的事,所以你特意窜改了他的记忆,误导他以为我是杀害他师父的人,让他对我动杀机而你就可以把罪名和嫌疑推到他或者曹老闆身上。』 彭老闆却仍不肯承认,不屑的道:『无稽!我都说过自己没有出过远门而只是到附近採集过草药,一两天之内就已经回城了,怎么去搬运什么怪鸟蛋回来?你不是说过让怪鸟毁坏栈道和杀害明月的是同一个人吗?』他身旁的僕人也不断点头同意,又叫虞茴别再含血喷人。 虞茴不禁摇头讚道:『你楞个聪明,咋会想不到这个?所以你才故意选了蜀地这个鬼地方作为採药的地点,顺道让住在那地的一群臭猩猩帮你办这种齷齪事。』 『蜀地?为何儂如此肯定呢?』夏侯婴好奇问道。 虞茴就解释道:『我曾经暗自观察过你的药店,发现艾草的价格最便宜,而且便宜得不合理,我就好奇为何你的药店会有楞个多的艾草呢?』 『现在天气湿热,又多蚊子,很多人都要买来用,自然要大量採集。』彭越的僕人不满的道。 虞茴接着道:『他聪明得很呢,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趁着去蜀地採药而用摄心术威胁那群猩猩帮你到北海偷运翳鸟的蛋回来孵化,再让牠们帮你破坏栈道,使得汉中成为孤岛,让你的毒计可以得逞。当时无论我们咋个问你问题,也检验得出是真话,就是因为你准备得太充足,让自己完全置身事外。』 姜石又道:『虽然摄心术很恐怖,但若然功力不足,或者天生武功底子不高,就无法对意志坚定的人下咒,因此儂只好派了跟虞茴有仇怨的三爷追杀我们,他当然乐意得很,而儂则趁我们离开城中的机会杀害找到线索的德銓。他大概,就是曾见过儂外出找人杀我们,想要联络我们时却被儂先下手为强吧。就连早前死的明月应该也是见儂无缘无故独自一个,不让僕人跟在身边的外出到蜀地採药,暗自跟踪之下看到整个儂用摄心术把成功孵化的怪鸟操控的过程,最后忍不住而打算找儂问个明白时却被儂骗到茂林里谋杀掉。』 彭越终于忍不住,质疑道:『哼!你们刚才说的都只是推论,又有什么实质证据?难道要请那些什么...猩猩来指正我吗?那都只是你们幻想出来的东西,世上又怎会有这种怪物?还有那双手套,难道不可以是有人偷的吗?其他人又一定不会戴这种手套吗?』 姜石却淡定的道:『猩猩给我们的的提示是『二十一』,于是我们不断的想,到底这是啥意思...』 彭越听到这,嘴巴彷彿被封起来一样,噤声无语。 他继续道:『...后来我们猜得出,那是跟儂的名字有关。』他忽然对着眾人朗声问道:『各位想想,几位疑犯当中,谁的名字跟二十一这个数目有关?』 第六十七章-大祸时(二) 眾人面面相覷,他就解释道:『所谓二十一,表面上是个数字,却也可以解释为『两个』十一的意思。而两个『十』、『一』,不正正是『彭』字跟『越』字的起笔吗?』 彭越又想反驳,却被率先发现的虞茴抢先道:『你刚才的话也挺荒谬的,我们都说了那群猩猩是被你所威胁,牠们自然不敢跟我们来,而你也大可趁现在念咒,杀人灭口,一了百了。但你演得那么精彩的戏也会就此落幕了。要不然,你就再等我一天一夜师父会把猩猩带来跟你对质,到时候亦是水落石出。反正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也不在乎多等一晚吧。』她早已有所准备,决定亲自对他严加看守,以防他有机会偷偷发动咒语杀死猩猩们。 『还有一个更方便的方法,就是...』她再度举起手套,接着道:『我让犬神再闻一闻里面的气味,再跟你做对比就得了。』 语音毕落,忽听数阵惨叫,并见彭越竟单凭肉掌就打死了好几个围着自己的兵士,又抢来一柄方天戟,把其他准备围捕的人士砍得血肉横飞,身首异处,以便他逃出这侷促的密闭空间。 但虞茴又怎会轻易放过他,遂施展刚练成的飞廉逐月,又以寒玉剑冰封地面,让彭越不慎滑了一跤,却随即以方天戟插进地面,一翻筋斗就笔直的立于地面。 虞茴兴奋地一笑,刺出寒玉剑,但遭对方的方天戟轻松挡着。 『嗯?!』彭越一阵闷哼,只觉双手冰冷,彷彿接下来的一连串动作都变得越来越缓慢。 虞茴接连的突刺他的左胸、太阳穴和喉咙,全是致命的要害,只是对方的兵器太长,要防下这些攻击也不是难事。但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彭越的失误越来越多,先是脖子被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接着方天戟的利刃差点被寒玉剑所削断,然后无论他如何攻击,兵器都好像会自动被寒玉剑吸过去一般,使得虞茴立于不败之地,只因彭越任何的攻击都会被她完美的接下来。 其实正正因为他选取了方天戟这类长兵器,才会被寒玉剑所克制,情况犹如樊噲初次与她交手的时候一般,兵器因为攻击范围太长、不灵活而使得她能轻易的以寒气吸住,只见方天戟的表面慢慢结起薄冰,逐渐蔓延至彭越的身躯。 一旁的樊噲见到如斯熟悉的情境,不屑的『哼!』了一声。 彭越心里开始害怕,觉得眼前的景象太不可思议,怎么自己的每一下攻击都好像会被强行拉至对方的防守范围当中?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立即向对方施展摄心术,但除了手脚之外,他感觉到自己的思想也变得越来越慢,临近痴呆,即便入侵到对方的思绪当中也被其坚定不移的意志力所逼出。 终于,他的动作接近完全停滞,使得虞茴有了进攻的机会,一剑就往他的胸口从上而下的砍过去。 谁知只是那浅浅的一道剑痕,甚至比刚才脖子上的那一划更薄弱无力,连丝毫的血花也没有溅出来。 惊魂甫定的彭越见此,也是不禁想得入神:『她不会是手下留情吧?』原来自从对战七人法师以来,寒玉剑的威力不住下跌,只因附在上面的鬼魂数量少了,使得剑身更容易受损,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她自然也知道这个事实,所以打算不给对方有喘气的机会,趁着对方毫无防备摆出剑指,往其笑穴一戳,务求让他活活笑得窒息而死。 夏嬋一看,笑逐顏开的鼓掌讚叹,心想:『茴姐终于学会了!』但见彭越木无表情的进行反击,彷彿丝毫不受点穴的影响。 对此產生动摇的虞茴忽感头痛欲裂,原来方才她的意志力因迷惘而下降了不少,反而给了对方入侵自己思想的机会。 『虞茴!』 『虞先生!』 眾人只担心虞茴真的会因摄心术而丢了性命,不顾安危的立即上前支援。 夏嬋亦以指尖弹出一块碎石,击在彭越的痒穴上,但仍无法奏效。原来身为狂鮫旗旗主的彭越多年来练习闭气术,能于水中屏息超过半个时辰,自然不会因笑穴被点中而丧命。加上他凭着无比的耐力,强忍痒感而使得一切的点穴杀法也变得毫无用处。 眾将士蜂拥而至,对其展开各种攻势,有用刀砍的,有用点穴的,也有用体术的,唯独姜石为免波及同袍而不愿使出威力过大的法术,只是在一旁替将士们施以护身咒,同时又对身旁的刘邦道:『儂先走,都不知道那廝会否叫援军来助阵。』 但立即遭其拒绝,只听他道:『我虽然武功低微,但也请让我替您们略尽绵力吧。倘若他真的有援军,正合我意,反正我也只求盈儿恆儿他们的平安就够,我的命豁出去也罢了!』内心却是一阵禁不住的兴奋,只想:『呵呵!老子从前都屈服于项籍那贼王八手下当狗,现在居然被兵将们当作九五之尊的护卫着,岳父真的讲得勿错,果然风水轮流转呢。』 姜石理解不到他的这份执念,又想他府上的侍从也大概也会在适当时机救走孩儿们,心里安慰,只是厌烦的叹了口气。 再看彭越,只见他强忍着痛,老实硬接下对方的攻击,弄得浑身超过百度伤痕,甚至全身的穴道都被点遍也坚持不愿投降。 眾人既是佩服他的执着,同时亦不解他此举的用意,只觉他毫无逃跑之意,彷彿在拖延眾人的时间。是等待同伴来把敌人一网打尽吗?但试问何人会『弃帅保车』那么笨?而且两师徒于汉中逗留多日,也不觉得城中能藏着那么多伏兵而又蒙骗得到官府。 攻击最进取的樊噲忽然大笑:『哇哈哈哈!儂想浑身的血流光而死吗?老子大可成全儂!』接着疯狂的挥棒,招式只有三式的『扫、捶、捅』且不断重复,本应破绽百出却又熟练得让人完全招架不住。 可是被逼进绝境的彭越居然暗暗发笑,轻声说了句:『这个量,应该也差不多了!』接着竟应声倒地,两眼翻白。倒卧于血池的他显得异常诡异,且又带着盈盈笑意让人不安。 就在眾人正猜想他要耍什么花样时,地面忽然大大的震动。 垂死的彭越心想:『多么多的血!多么重的怨念!我受的伤越重、心情越差,牠的食物就越丰富,成长得越快!』他举起抖动的右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吹响口哨,眾人只觉耳膜都快要被尖锐的口哨声刺破。 虞茴衝出洞外,只见过百名身材高大、脸色黝黑如炭的巫师正包围着他们,而城中心霍地化成一片火海,一隻直上云霄的巨爪徐徐从地面的大裂缝里伸出来。接着而来的,是一阵让人作呕不适的翳闷热风,空气都彷彿变成死灰一片。 虞茴吓得丢下手中的兵器,结巴的对犬神问道:『啥...啥子状况了?那...到底是啥子怪物?!!!!』她指着那巨爪,龙踞山的恐怖回忆重现眼前。 犬神则只懂大喊:『大祸时!!!!』 第六十八章-猛虎出闸(一) 所谓『大祸』时,意指黄昏时刻,人们刚好准备回家而妖邪亦准备出没游行的时刻,由于人世与阴界混杂,这是对人类来说最危险的一刻。 故此人间一直流传,每逢入黑之后都必须回家或者留在灯火通明、人烟密集之处。至于身为方士的姜石和虞茴,更是不会把自己置于危墙之下,平日非必要都不会于晚上逗留在野外,谁知那头不知名的洪荒巨兽居然浑身散发着足以让接近的人窒息的瘴气,使得这原本人声鼎沸的市中心地带也聚集了起成千上万、大大小小的山精妖怪。 原来彭越早就知道,只有召出巨兽,引诱妖邪聚集,才有望击败人才济济的汉中军,所以才执意献出自己的鲜血和怨恨,让这头他培植已久巨兽提早了好几天甦醒。 至于那头巨兽的来势,虞茴也不清楚,只见其体积大得足以佔据半坐城池,浑身坎坷不平的长满鳞片,有的像肉瘤一样肥肿,有的像尖刺般叫人看得发寒,一条比躯体还要长的尾巴像九节鞭一样灵活的于夜空挥舞着。但从其长有手臂看来,又不像是任何一种鱼类。 其一见有走避不及的百姓,就立时张开血盆大口,飞扑而上的把他们一口吞下,甚至有些被其活生生的咬成一半,撕出来的下肢和内脏在地上拖出多道血痕。 姜石也管不了眼前包围着自己的那群巫师了,只是对虞茴大喊道:『快把城封起来!』接着随即跟她一同以犬神的感应能力把结界符的效果扩大至极限,只在东北、西方及西南打开数扇传送门给百姓作逃走之用。 下一瞬间,城里的所有居民都忽然听到犬神的声音与他们对话,把逃生路线的方位告诉他们,并对他们全部施以护身咒作保护。 这一连串的举动使得两师徒几乎筋疲力尽,那帮巫师自然把握这时机突袭洞里的将士,只见他们像群被惹怒的虎头蜂一样,把敌人密麻麻的给围起来,还拔出一把把闪耀出紫气的刀剑。 洞里的眾人也做好突围的准备,虞茴一声令下的大喝:『衝!』他们随即剑拔弩张的迎战敌阵。 只是无论他们如何砍杀那些剑士巫师,身后的伙伴都会用咒术瞬间让他们的伤口癒合,有些甚至被腰斩后仍坚持在地上爬行,改以削足偷袭的方式击杀敌人,怪异的动作让人恐惧。 没完没了的剑士继续包围眾人,但负责夹击虞茴的人数明显较多,形成一堵滴水不漏的人墙,但仍只是勉强能把她围死。 但她随即想到一妙计,她为防那些剑士会不死身似的继续把自己的去路围得水泄不通,于是以寒玉剑把接近自己的剑士逐一冰封,让那帮负责替他们疗伤的巫师一时间束手无策,只因同伴们都被困在冰块里,完全丧失了活动能力。 她眼望远方,只见刘邦正被夏侯婴和一眾亲卫队保护着,却又见他们摆出的铁桶阵已经慢慢被打开缺口,敌人正从东南方突入,守在正北方的夏侯婴一时间注意不到,来不及回防。 『糟了!他死了的话,军心涣散,我们也完蛋!』她心想,着急的施展八卦步上前,却早已被一个断了左臂的巫师发现,举着巨斧的拦腰砍来。 但见虞茴自信的一笑,看着那巫师身后点点头,接着便化作清风的一般闪跃而过,那巫师正想转身追击,却未曾发现自己的胸膛早已被身后的姜石刺穿。 甫来到刘邦的阵中,虞茴立即填补缺口,与夏侯婴合作无间的瞬速把敌人的身躯斩得七零八落。 他一见到虞茴平安无事的来到自己身旁,也不管她是为了保护刘邦还是支援自己了,只懂呆头呆脑的的傻笑,看不见自己的性命几乎消逝的瞬间,只因虞茴灵活的捅出大刀,把其身后的一个壮汉刺瞎,他才捡回性命。 虞茴却没多花时间炫耀,只是继续专注杀敌,同时想出治本的计策-杀死那群躲在后方,烦人的苍蝇。 夏侯婴见她如此,也决定急起直追,不能输给她,只见他一手甩出铁扇,扇子就以其本人为圆心的划出一个直径约五丈的大圆,一帮正想接近自己的巫师全数被斩首,即便有治疗的咒术也復活无望。 接着他又以铁笔写出节奏各有不同的诗词,沉稳朴实的作虚招诱敌、刚劲有力的一招击杀,四散的血雾附于笔尖,在夏侯婴的内力催动下幻化成一条怒吼的赤龙,把被吞吃之物归于虚空。 救出刘邦以后,虞茴终于有了点儿空间时间,就问犬神道:『那是啥子?』她以下巴比一比那头大街上的魔物,只见其一条长长尾鞭横扫大街小巷,接着又插进地面,不规则的从城内各处伸出地面,把那些不幸的百姓通通穿成人串,蜈蚣似的人链,死状甚是不堪入目。 犬神回答:『那是薄鱼,见则大旱大汛,天下不得安灵!』 虞茴心里咒骂:『妈的!只听这个都大概猜出为何牠会弄出个啥子大祸时。』只见无论大至喷火的翳鸟,或者小至藏匿地底不敢现形的地精,都集结一起,肆意毁坏侵略。 于是她对刚被夏侯婴救出重围的刘邦问道:『沛公,请你马上到城外的安全地方暂避。』说罢,又对他们阐述逃生路线。 她警告道:『这种时刻,千万不能经过市街或者上山。』 夏侯婴困惑的歪一歪头。 她解释道:『凡是充满动物尸体,弃置物或者污泥的地方皆是邪灵喜欢集结之处,在这种时刻绝不能贸然接近。』 刘邦听后,觉得有道理的点点头,接着转对刚赶过来的樊噲道:『我会留下滕公与虞先生殿后,儂跟姜先生护送我吧。』他只想现在也不是让他们两师徒谈情说爱的时候,而且身旁有个会法术的人始终较安全,于是决定留下武功较强的虞茴在城里阻挡那头怪鱼。 听到他这样的安排,姜石和夏侯婴都感到不是味儿,分别想着:『我才不想跟她分开!』和『樊兄始终比较适合当护卫吗?不过可以跟武功高强的虞先生在一起,说不定可以从她身上偷学一两招,终生受用!』 接着虞茴带着他们突破重围,来到市集,只见地上佈满死鸡死狗,全是被怪鱼的尾鞭穿刺而死或者被赶着逃命的百姓踩成肉酱,又见一些半透明的灵烟不住从尸身上冒出,恶臭的邪气让犬神叫苦连天。 虞茴为了成功送走刘邦和师父,灵机一触地同时施展出赤焰肘和少昊的羽翼,火焰被狂风扯至半空,形巨大的火龙捲,把街道上的一切邪魅炼净殆尽。 她自信满满的笑着,彷彿自己刚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一般,然后命令眾人道:『马上牵着我的手或者抱紧我,片刻不能放手!』 第六十八章-猛虎出闸(二) 夏侯婴和姜石霍地面红耳赤,樊噲则是大骂她无稽的说法,只有刘邦和夏嬋不说废话的照做,牵着她的右手,其馀三人也唯有尷尬地分别抱着她的左臂、腰间及不屑地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可就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时,已惊见自己的身躯被虞茴扯入火海,却是毫发无伤的回到地面。 原来虞茴把赤焰肘至刚至阳的内力缠绕于己身而能无视眼前熊熊的滔天烈焰,亦可以透过身体接触而把此功效短暂传给他人。 她和夏侯婴亲眼目送刘邦等人都被前来营救的亲卫队接走后,又再次踏进城内的战场。 夏侯婴拿起弓箭,于箭头上点火,然后朝死气沉沉的夜空发射,不一会儿,一队过百人的弓兵队瞬间来到,列阵于二人眼前。 夏侯婴指着薄鱼道:『各位首要的任务,就是打倒那头魔物,别让牠继续危害百姓,甚至主公的性命!』 『诺!!!』士兵异口同声的道,一边用力的以长矛底部敲向地面,彷彿是视死如归的吶喊。他们以火龙捲残留的馀火点燃箭头,对准薄鱼的头部,万箭齐射。 最初,薄鱼被高温的火箭插中肌肤,也是微微抖动身躯,贪婪的巨爪亦随着庞然巨躯往后一缩,但过了不足一盏茶的光阴,牠彷彿已经习惯了火炙的痛楚,居然狂怒的往弓兵阵冲过来,无论士兵们如何发射火箭,甚至由虞茴亲自射出耗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强弩,也无法阻止其疯癲的衝击。 弓兵的阵型开始崩溃,有些甚至弃械逃亡,不一会儿就被一头正在街道上觅食的邪灵看上,一口咬破他们的喉头。 虞茴只好立即用结界阻止它们接近,但面对着这头比檮杌还要兇猛的薄鱼,她也自觉无能为力,只好急忙向犬神吩咐道:『马上给我分析牠的弱点,快!』 她只见薄鱼的皮肤忽然亮起耀眼的红光,她不解的道:『啥子?皮肤是弱点?但刚才...』 『丫头!牠是鱼,那你说牠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犬神声嘶力竭地问。 她即时想到答案:『水!大气中的水!』对大自然有着充分理解的她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她想到一个比火箭有效千万倍的方法。 只见她双肘亮起赤红的焰光,榨出体内的所有内力,双掌分别以龙爪和少昊的羽翼往半空一推,弄出一个高耸入云的巨型火龙捲。 玉龙盘柱,使得龙捲越刮越猛,体积庞大得足以把大气中所有的水分瞬间蒸发。『这样的话,管你是玉帝老子还是十殿阎罗也肯定没得命!』她用力的把火龙捲维持于一个无人地带,以免伤及无辜,但亦导致城中大气开始出现乾燥脱水,士卒均难忍口渴。同时,薄鱼的肌肤开始龟裂,牠亦只懂停下脚步,滚在地上呻吟。 夏侯婴心里叫好,只想只要杀死这头最难缠的怪物,其他的小妖都不足为患,但他这个念头在下一刻随即打消,只因他耳听一阵彷彿琉璃碎裂的尖声,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半人半鱼,身上一件布衣沾满臭汗的巨人正以虞茴作为目标的跑过来,其佈满青筋的双拳似有裂石碎山的破坏力。 夏侯婴为不让虞茴受干扰,立即拔出铁扇和铁笔应战,只见他扭动笔头的机关,狼毫随即爆散出来的把鱼巨人的四肢缠着,只要他轻轻甩出铁扇,其身躯立即四分五裂的彷彿五马分尸。 但奇怪的是,夏侯婴的铁扇居然被牠一身看似滑溜溜的鳞片轻松挡下来,正确来说是铁扇被牠身上的黏液黏着,被拋出去时的衝击力瞬间被卸走。他吃了一惊,来不及反应的被刚挣脱束缚的鱼巨人狠狠打了一拳,倒在地上猛地咳血,应该是肋骨断了的缘故。 但鱼巨人不肯就此罢休,还灵巧的在半空一翻筋斗,大字型的往他身上趴下去,彷彿想要把他压成肉碎。 幸好夏侯婴的轻功也是厉害过人,只需往后一闪,立即让鱼巨人扑了个空,身躯庞大的牠完全来不及准备下一波的攻势,因而被夏侯婴有机可乘,一下跃上牠的背上并夺回铁扇,再以锋利的扇刃猛烈砍击牠的头部。 他只想:『我的招式对这怪物毫无用处,唯有用蛮力分胜负!』又听虞茴咳嗽着道:『快点!我支持不了很久!』原来受鱼巨人发出的衝击波所影响,身体虚弱得很的虞茴身受内伤,火龙捲也渐渐失控的波及到自己人,但仍是未能把薄鱼杀死,只见牠拼命挣扎的摇摆尾鞭打算逃离火圈,反而导致更多的破坏和死伤。 『可恶!再这样下去反而会让事态变得越来越严重,既然牺牲是少不免的,唯有尽力让死伤的人数减到最低!』他这样想,无奈鱼巨人丝毫不怕铁扇的锋利,还见牠霍地故意的往后一跌,把夏侯婴压在地上,苦不堪言的他从横隔膜发出直上干云霄的呼喊,却又随着肺部被碎骨刺穿而逐渐沙哑,换来的是一阵急速的喘气声。 鱼巨人见他已毫无还手之力,只是轻轻把他整个人举起来,一下扔到远处的一块大岩石上,他便彻底昏了过去。 面容扭曲的虞茴继续控制着火龙捲,无法分神应付身后的鱼巨人,居然被牠趁此良机一拳打中太阳穴,直撼脑袋的剧痛让她不由得松开双手,滔天的烈焰因而往外扩散,把一名因脚伤而动弹不得的士兵烧成灰烬。 身负重伤,却是反应过人的她立即撤掌,使得内力逆行的衝击自己的脏腑。因此虽然火龙捲瞬间消失,但她亦因伤势过重而陷入频死。 在鱼巨人面前,他们俩跟死人无异,均是任由鱼肉的猎物。 第六十八章-猛虎出闸(三) 就在二人危在旦夕的一瞬,一声龙吟从围城结界外破墙而入,把鱼巨人及一眾魑魅震飞甚至杀死,就连原本昏迷不醒的虞茴亦因而被惊醒,只见一团红云风驰电掣的衝杀进敌阵,把巫师和邪灵通通咬死,还发出阵阵虎吼的使得鱼巨人也不禁却步。 正当迷迷糊糊的虞茴在思考那东西是什么时,只听犬神欢呼道:『豹哥!』虞茴只觉得自己是否已经失去理智了,身在楚军军营的阿豹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汉中,但集中精神一看,果然见到一头像熊一样毛茸茸的獢犬正在扑杀恶灵,原来根据雪山族的传说,天帝创世的时候不慎把用来替天空上色的蓝色顏料打翻,使得世间发生大洪水。就在这时,一头獢犬忽然出现并把洪水一口舔乾,让舌头变成了蓝色,却被天帝所赏析而任命其为上天的使者,亦拥有驱魔的能力。 而驱使着阿豹的,居然是一群长着鹰鼻和长鬍子的黑人大汉,他们手持弯刀,说着安息语的杀来,把沿途上挡路的敌人杀个清光,可见其兵器的威力。 她慢慢爬起身,凝聚仅馀的内力增强视力,看往远方,只见一支顏色如火焰般赤红的旗帜正威武的在空中飘扬,上面以怪异但虞茴和夏侯婴都非常熟悉的一种字体写着一大个『楚』字。 走在军队最前头的人,身穿赤铁甲,披着漆黑如墨的斗篷,双手拿着外型奇特,大小不一的双刃,他邪魅的一笑使得躲在路旁的一些少妇看得入迷,只想世上竟有如此俊俏无瑕的一张脸孔。 那帮巫师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想凡事阻碍主人实行教义的人通通要死,遂对自己的兵器吐上一口黑气,其立即燃起一阵黑焰。 项籍和那帮西域大汉却毫不畏惧,仍是漫步街上,与那群蜂拥而至的巫师形成明显对比。 虞茴心想:『你干啥子呢?连命都不要了吗?』 那群巫师已经来到项籍面前约数十步的距离,只见他握着背在背上的巨闕剑,拔出来在空中挥了几回,惹得一些身处较后位置的巫师不住耻笑,觉得他的动作实在太儿戏,又想其身为统领一军之帅,实力居然不及一隻又胖又笨的狗。 但他们这种幼稚的想法随即被推翻,只见那些排在前排的巫师忽然身冒赤霞,全数被腰斩而亡,让剩下的巫师们均心里大惊,只想这傢伙的攻击范围到底有多大?内功又到底有多强? 而在虞茴看来,他的内功却是精进了很多,单凭刚才那声足以打破围城结界巨吼,就已经猜得到他的实力早已超越从前不下十倍。 再看那些活命下来的巫师,只见他们纷纷跌跌碰碰的跑到夏侯婴和虞茴身旁,用法剑把那头鱼巨人狠狠刺死,彷彿是把其作为投诚的礼物。 项籍逐步接近他们,他们就全数跪地求饶,但以项籍的脾性又怎会行这个好心,只见其弹一弹指,阿豹就衝上前把他们的喉咙全数咬破,他心里只想:『伤害虞茴的人,一个也不能饶恕!』接着就吩咐西域大汉们过去检查夏侯婴的伤势,自己则轻力的扶起虞茴,对她道:『我知道儂现在一定很想感谢我对吧?』他的口吻依旧轻浮讨厌。 『但让我们得以进来汉中救援的,却是他。』他比一比身后一名脸上刻满刺青的男子,细阅之下就会看见那些又细又密的字正写着『杀人者英布、盗窃者英布』等的字句。 项籍继续介绍道:『这位是九江王,就是他命人修补断掉的栈道,让我们可以来到汉中。嘿嘿!虽然比预期还是慢了点。』 虞茴却道:『混帐傢伙!谁要你救?』 英布一听,立即怒道:『大胆刁妇!居然对楚霸王如此无礼?』 虞茴困惑的道:『啥子?你做了王?』 项籍本想开口解释,却在听到一阵如雷贯耳的呼声:『报仇!报仇!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不要接近他,我们在这个距离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接着就听一帮术士唸起一些莫名其妙的怪经文,一个巨型的紫色球体徐徐在一支类似权杖的东西上形成,四周的空气又霍地变得诡异,让人头痛欲裂之馀还心情暴躁。 但项籍没有多花时间去了解那球体到底是什么,只是深深吸了口气,从远处看来只觉他嘴巴附近的忽然冒出彷彿海市蜃楼的气流,接着对虞茴道:『等一下再解释吧。』然后问西域大汉们:『附近的生还者都救出了吗?』 他们以不纯正的口音道:『全部救了。』项籍就笑道:『好!给我一直往前跑,千万不能回头。』大汉们已经猜出他的意图,随即把身受重伤的二人和几名妇孺抱在肩上,急步逃离项籍出招的波及范围。 就在那帮巫师准备释出瘴气感染对手时,忽觉耳膜一阵刺痛,继而浑身的筋骨和肌肉都裂出一个个的破洞,场面血腥无比,而且周边的民房的墙壁都像受地震影响般出现裂纹甚至已经塌成瓦砾。不费一眨眼的功夫,一帮巫师已被项籍的一声巨吼撕裂成飞溅的血沫,尸身直飞往身后的近百丈之远。 此时原本正在反方向逃跑的西域大汉们都被项籍的吼叫声所震飞,倒在地上的捂着双耳直发抖。至于刚被大汉们驳回断骨的夏侯婴也忽地变得心神恍惚,眼前一片空白。纵然他的内功修为本来在项籍之上,但基于伤势未癒而且刚才毫无防备下中了项籍的虎吼,心志坚定的他依然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 至于虞茴,则是推开了刚才抱起自己的西域大汉,对他道:『不用麻烦你,我自己会走!』同时她心里又想:『这段日子里,大块头到底干了啥子?武功居然会精进了楞个多?真的不晓得。』她决定不让项籍一个人独佔所有的功劳,拔出大刀重新参战。 第六十九章-利刃出鞘(一) 刘邦一行人逃出城外以后,一直往东走了近十里路,期间因着围城结界而丝毫听不见里面的骚乱之音,让他们得以安心赶路,但这种虚假的安寧却与他们无缘。 刘邦让士卒们安顿好,并让樊噲分发食物给他们,又主动安慰他们不用担心家眷,让姜石都看得感动,一滴泪珠掉下手中的馒头上,为其添上一点儿咸味。正当他慢用着乾粮时,忽听不远处的密林里传来一阵让他感到熟悉的吵闹声,『嘰哩呱啦』的乱吵乱叫,让眾将士不禁警觉起来,但根据姜石的记忆,这种声音并不是来自任何一种妖魔,而是之前曾帮助过自己及虞茴的那群猩猩。 只是牠们这次居然目露兇光地盯着自己,而且牠们又是如何从蜀郡来到这里的呢?他很快就想出答案,只见地面上不住张开一个又一个的大窟窿,里面爬出了抱括猩猩在内的各种珍兽怪禽,尽是士卒们从未见过,一时间也面面相覷的不懂应对。 犬神嘟囔道:『切!连这里都已经受瘴气感染了吗?』 『不可能!牠们明明是...』姜石目不转睛的盯着牠们一双双渗出邪气的眸子。 但听樊噲只怒道:『愣着干啥?性命都不要了吗?』说罢就担任衝上去,一棍打死一头准备袭击的猩猩。在他的带动下,士兵们都拿出勇气迎战,誓死保护主公,只有姜石仍是困惑地提着剑只守不攻。 这次连犬神都看不过眼,张大嗓子对主人当头棒喝道:『牠们全都是那帮巫师召来的,中邪术了,不会再认得你,别再做白日梦了!』他才甘心情愿的为眼前的旧友送上致命一击,作为饯别,默道:『安息吧!』 至于樊噲,则是以其毫无破绽的架式把接近己身的敌人一扫而光,彷彿在跟前划出了一道隐形的防线,任何越过界线的人就早做好脑袋被敲个粉碎的觉悟,即便是姜石这种精通法术的欺诈师也只能规矩老实的承受创伤。 杀了好几波猩猩之后,忽又杀来一头浑身冒火的饿鬼,尖叫着往樊噲扑过去,此鬼生前经常怨恨他人,死后便要永世受到怒火焚烧,因此其痛苦不堪,只想透过发洩来解决痛苦。 樊噲却仍在痴笑,只是伸出狼牙棒对其腹部不同之处乱捅一通,彷彿把饿鬼当成小孩一样玩弄于股掌间,期间集中精神试图观察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那饿鬼终于忍不住,怒气冲冲的一脚踢掉狼牙棒,张开一排利齿想要往樊噲咬过去,但他只是忽然出脚踢往它的下盘,立即见它把浑身的火焰都集中在下半身,准备把樊噲的右腿烤成猪脚。 眾人一见,均在大喊他的名字,试图阻止他的鲁莽行为,但樊噲此时却从容不逼的忽地变招,踢击饿鬼那光秃秃的头颅,一脚把它当鬼的这一生终结,其他人才知道他刚才以棍棒试探对手的用意。 刘邦看着兴奋,捋着鬍子,双手抖动得彷彿恨不得马上参与混战。只见其从腰间拔出一柄黑剑,其把手刻着展翅的蝙蝠,柄部和剑身都漆黑如墨,挥舞时彷彿遨游夜空的墨龙,倚天胜邪之剑—湛瀘。 这是一头食肉饿鬼杀至,它的双手都呈斧状,正好反映其前世为屠户的最佳印证,其一生都以掛羊头卖狗肉或者出售不新鲜的肉食等手法骗财,以致死后变成老饕,嗜血兇残。 其双斧不但威力强大,还带着生前宰犬屠猪的技巧,面对一般人,能轻易做到庖丁解牛,杀该人而人不知的效果,但见刘邦居然可以老实的接下对方的每招每式,不受动摇的彷彿一片安静的树林,无论对方的攻势如何疾速如风,也无法影响一排排齐整的通天巨干。 这时食肉鬼忽然对刘邦的鼻子出斧,企图把他的头颅整个削掉,怎料他只是向后弯一弯腰,又提起左膝撞击对方的右肘,把攻击轨跡改变掉,趁其失去平衡就一剑把它左臂整整砍断。 樊噲一见,喃喃的道了句:『终于要使出来了吗?大哥!』 那食肉鬼见自己的招式全部被破解,觉得这是奇耻大辱,就『吼!』的一声唤来另一头食肉鬼,二鬼左右夹击的使得招式变得愈来愈凌乱,即便是精通剑术的刘邦也无法分辨,还差点儿被割破喉咙而死。他知道刚才的拆招技巧将近失效,而自己亦已被两头恶鬼逼进穷巷,于是眼前一亮,赌上性命的双手握紧剑柄,气势逼人的往身前挥出一道影弧,两头饿鬼立即身首异处。 之后又跑来一头捡着破剑长尾大猩猩,其双目赤红,明显受摄心术蛊惑,已经不分敌我了,但刘邦却想:『如果可以救醒牠们,会否可以问出城内那头巨兽的消灭方法呢?』他只觉这头猩猩有利用价值,杀不得,于是霍地模仿起那头猩猩出剑捅过来的动作,两剑『砰砰!』的交缠在一起,但刘邦却忽然气运全身,用力一震,就让猩猩失平衡的跌在地上,全身僵硬得彷彿被点了穴道一般。 姜石也是首次真正了解到刘邦的实力,只觉其绝非池中物,居然能把那几套早已于春秋晚年失传的剑法重现人间,分别是:透过缠住对手的剑再以内力震飞其并点穴,毫无杀伤力,只求制服敌人的『仁剑』、透过精妙绝伦的剑技把对手的招式逐一破解,其徐如林的『智剑』、平日多数用在操练及强身健体,实战用途不大的『礼剑』,以及只能于陷入绝境时才能使出的赌命一击,威力最强,彰显公义的『义剑』。 姜石见他不下杀手,立即跑过去,并道:『牠们失去常性了,认不出人了,除了杀,别无他法。』他刚说完,一棵大树忽然被一头恶鬼弄断,直往两人压过去,可这种粗疏的手段又怎会难得倒姜石,只见他递出一道排山符,把巨木到他的方向彻底改变过去,反而压死了那饿鬼的不少同伴,还弄得周围烟雾瀰漫,遍地的不规则的树影让人恐惧,但姜石却同时又发现了一件事情,就是那群饿鬼和猩猩在昏暗中视力大降,只能靠听觉辨别方向,因而被不少将士以无声剑法杀死。 第六十九章-利刃出鞘(二) 姜石随即灵机一触,对刘邦讲了几句话,然后又指指山顶上的一座看似荒废已久的古老大宅。 刘邦一听见作战计画,兴奋得手舞足蹈,便吩咐下去道:『樊兄,我们现在往山顶上的那座大宅撤退!』 于是樊噲他们且战且退的,弄倒大树以堵塞群鬼的去路,同时不住退上崎嶇的山路。沿路上,他们只见四周长满荆棘,又不时有蝙蝠从宅院里飞出来,让人们不约而同的觉得这房子必定有蹺蹊。 姜石却不理这么多,只对刘邦道:『那些大树挡不了太久,我们只需等一下,引它们进到宅院里。到时候,才是它们真正的死期!』 『等等,我们也进去里面的话,不就是被它们围堵了吗?大门被它们弄破的话我们就死定了。』樊噲诧异的问道。 一名上阵仍只顾醉酒的兵长道:『嘿嘿嘿!你把大门拆了,他们自然没门进来吧。』让眾人无语。 刘邦则点点头,同时示意樊噲等人赶快进入大门,在确认好一行五十人都已经安全撤退后便把门锁上,跟着姜石进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大厅内。 他对眾人解释道:『等一下,?切记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我会让犬神替?找出敌人的位置,到时候?就马上杀它们一个措手不及。』 士兵们听完,就异口同声的问道:『但如果我们误伤了自己人那怎么办?』 姜石就道:『那?就想一个暗号,等一下刺杀那群恶鬼的时候大声喊出,让同袍们听出?的位置。』刘邦一听,觉得这个妙计不错,于是替士兵们想好暗号:『燕雀安知鸿鵠之志。』 然后在姜石的帮助下带他们到安全的地方匿藏起来,但他却发现了一件怪事,就是这大屋的地上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经常有一些凹痕,仔细一摸更会发现那些似乎是某种猛兽的抓痕,接着又有士兵表示摸到地上有一大撮毛发,却又不像是属于人的。 姜石拿起来给犬神闻一闻,祂却表示这毛发上没有邪气散发出,是此世之物。 不过最让人震惊的,始终是姜石所发现,掛在大厅内的三幅画像,只见画中之人除了一位妇女外全部肤色黝黑,正确来说是另外两人的脸上都长满毛发。其实即便是樊噲这种留着络腮鬍的汉子,都不可能会整块脸长满鬍鬚,更何况其中一幅画像里的人只是个未及冠的小孩。只见他跟疑似是父亲的人一样,除五官以外从头顶到下巴的位置全被毛发包围,简直是一头半人半狼的怪物。 他把这一切告诉给刘邦,他摸着下巴问:『那您觉得这家人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特徵呢?是半人半妖吗?还是他们只是得病了的可怜虫?』 姜石却道:『目前唯一知道的,就是这家人似乎相当富有,却长得可怕吓人,只能躲在这座深山里隐居,那个少妇可能也是因为家人贪图富贵才逼她嫁进来的。』 『还有呢?』 『不怕老实说,这种浑身长满体毛的病症我从来没接触甚至听说过,而我平日读的书里面也没有记载过长成他们这个样子的怪物。』 他说到这,忽然直瞪双眼,并把手指放近唇边,示意刘邦把持安静,又压低声线对眾人道:『来了!快躲起来。』两名士兵马上推开大门,并躲在门边,准备当群鬼和猩猩进入大厅后就立即关上大门,让其成为瓮中之鱉。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门外已聚集了很多小妖,饿鬼们进到屋子里后不住嗅着地面并翻箱倒笼的,彷彿在找可以吃的东西,猩猩们则在兴奋地搥胸狂叫。 在士兵们的眼中,它们的所在位置一目了然,于是一同大喊口号,不住地喊,并从柱子后衝出,那群毫不知情而且失去视觉的饿鬼就这样被干掉了不少。 姜石因为有梟视功,非常善于在黑暗中战斗,因此负责击杀那些脾气暴躁又力大无穷的猩猩,只见他再度使出『阳神鸦』的腿法,接连绞死了几头嗜血的红毛大猩猩。 可惜的是,犬神为了把瞄准敌人的能力瓜分给在场所有人,因而忽略了帮主人盯紧背后,居然被一隻猩猩有机可乘,只见其伸出长长的尾巴,凭着听觉一下勒住姜石的脖子,让他难以呼吸。 但现在战场那么混乱,又有谁能听出他那微弱的呻吟,仍只是自己顾自己的杀敌。但樊噲却忽感好奇:『为啥听不见神棍喊暗号?难道...?』 他立即四围观察,发现一头猩猩正用尾巴缠住某个人,从猩猩所发出的红光被黑影遮蔽部分的轮廓看来,那人没有穿军服,只穿着轻便的布衣,不用问也知道是姜石,于是他马上一击把长尾巴砍断,救回刚才九死一生的姜石。 『谢...』 『别谢我!好戏在后头!』 那头恼羞成怒的猩猩不住捶打地面,几乎弄出地震,原来牠是在要求同伴增援,遂以地面穿出音波让同伴得知自己的位置。 围在樊噲身边的红影没完没了的增加,杀完一批之后又随即有下一波攻势补上,彷彿一支无敌的天将雄师,单靠他一个根本应付不了,纵有健妇把犁使得他攻击时需花费的力气大大减少,内力消耗比其他人慢,但在这种视野不清的环境,经歷如此无间断的车轮战,试问有谁能安然无恙。 同时,樊噲开始发觉眼里的红影逐渐模糊,开始消失,原来犬神的法力开始不足,使得部分人的瞄准开始失效。 在丧失了犬神的庇佑下,樊噲单凭听觉根本打不过那群狂暴的猩猩,身上的盔甲亦被咬得七零八落,里面的衣服被染得通红一片。 刘邦虽然也开始陷入失明,但耳听手足有难,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信得过自己的剑术不会打歪,于是一剑就刺在一头即将杀死樊噲的猩猩身上,结果了牠,接着问道:『樊兄!还记得套路吗?』 他『啊!』的一声回应,随即高举狼牙棒乱挥,化作一把旋转的刀刃把接近自己的敌人全部转死,在刘邦的掩护下,他的攻势明显有效很多。 可是群鬼开始发现,这胖子现在用的招式只攻不守,与原本的大相径庭之馀还以后背对着满满的敌人,犯下战场上的第一大忌。 一头食肉鬼的身手最敏捷,无声无息的走近樊噲,打算于其后背划上一道血腥的霞彩,但奸计还未得逞,它的忽然整个世界好像颠倒了一半,头顶撞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姜石所见的,是刘邦闪入食肉鬼的突进范围,一剑把其梟首的画面,整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的没有一点迟缓和瑕疵,彷彿其跟樊噲有着心灵上的感应一般。 这,就是他对手足的信任,即便眼不能见,连耳也不能听,他仍能透过气流的变动猜出同袍的动作,再而推算出破绽,因而能及时提其补上缺口。 若非配合着生死与共的挚友,根本无法发挥的『信剑』。 如是者,两人合作无间,如同疾风怒涛的杀出血路,却完全没有误伤任何一名士卒,让姜石不住讚叹,只想自己如果不是靠着内功催逼视力也无法于此等黑暗的密闭环境中作战。 刘邦配合着樊噲的攻势,不住地使出四套绝技,即使看不见,人们的脑海也定能想像到两人浴血战场的英姿。 耳听八方,刘邦感到敌人的数量已经少了近一半,但又不时听到士卒哀哭切齿的声音,彷彿是对同袍们的弔唁。 刘邦默默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兄弟们,愿各位能拋下执念,早登极乐!邦,定会替各位讨回公道。』他想伸手搭一搭一名士兵的肩膀,却摸了个空,不慎碰到一个木製的大箱子,却不是普通的木箱,其大得可以容下一整个人,简直与棺槨无异。 突然,一隻长着利爪的毛手破盖而出,一下擒住刘邦的左臂,把他强行拉进棺材里。 刘邦只感到自己一直急坠,什么也看不见,连四周环境的声音也听不见,彷彿自己的灵魂被囚禁着一般。因着重力,他逐渐失去意识。 第六十九章-利刃出鞘(三) 当他甦醒过来时,惊见自己正身处一片绿草如茵的原野之上,广阔无垠的晴空没有一片乌云,猛烈的阳光让他不禁用手掌遮蔽着双眼。 他完全搞不清楚眼前所见的事物,于是在草原上踱步,期望找出什么『机关』之类的东西,或者可以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他一直走,忽听两人正在对话的声音,是一名小孩跟一名男子的声音。 刘邦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一幕让他终生难忘的画面,只见一对整块脸都长满毛发的父子正在一棵大树下嬉戏。 『爹!接好咯!』儿子把蹴鞠踢向父亲,他就装作接不住的,但当到他发球时,又故意放轻力度使得儿子必然接得住,只因他很想见到儿子那份成功的喜悦。 刘邦也不禁流泪,只想若非这对父子相貌丑陋,只能躲在深山里,他们的父子之情必然会受到其他百姓们的钦佩。 但下一刻,那父亲忽然把儿子抱到怀里,神色凝重的看着一群从山坡下上来,怒气冲冲的百姓。当中带头的,正正就是三幅画像中的那名少妇。 男子对妻子问道:『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 妻子却道:『可笑!我那家道中落的爹把我嫁给你这个丑八怪,都只是贪图你的產业而已。现在他官位青云直上了,自然会把我接回去。』 『那你带那么多人来,想干什么?!』男子怒道。 同时,妻子身后那群百姓开始起鬨:『杀了那两头不祥的怪物!』『我们今天就替天行道,诛邪灭妖!』 说罢就一窝蜂的涌上前,用利器把两父子刺得鲜血淋漓,还把他们的心脏挖出来餵狗,死状恐怖惨烈。 接着,刘邦眼前的景象如琉璃般碎裂,四周变成一个死气沉沉的废墟,传进耳中的就只有一把雌雄难辨的凄泣声。他回过头来,见到一个披着破袍,捂着脸大哭的半兽人,他正想上前查探个究竟却率先惹起对方的注意。 只见那半兽人伸出利爪,四脚爬行的衝过来。 刘邦于是拔剑自卫,使出一套『智剑』,打算先把对方的招数套路记熟然后再加以反击,谁知对方的臂力和攻势实在太过凌厉,还不时大声咆哮使得他的守势经常被瓦解,还被对方一拳打得严重内出血,但半兽人的怒气仍未消,还想给予刘邦致命的一击,跃至半空后伸出右爪直插向刘邦的天灵盖。 刘邦见自己再度陷入险境,不作他想,只是双手握剑,猛力往半空一挥,弧形的剑风把半兽人一分为二,碎片与内脏纷纷掉在地上,形成一片血泽。 刘邦仍是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只想儘快想办法离开,却又找不到任何通往外界的门路。 他的心开始怯了,逐渐觉得自己根本无法逃离这魔境,同时又听身后传来一阵某种东西在搅拌的声音,回头一看竟发现那头半兽人的躯体重新组合起来,还变得比之前巨大了近一倍,身高与项籍不遑多让。 这次牠的攻势亦比刚才的更狠,以下就把刘邦逼上绝路,双爪同时挖向他的心脏。 刘邦心想:『礼剑、信剑和智剑都没用,那么...』他决定以更大的破坏力,更快的速度使出义剑,又是双手握着湛瀘,一剑就把对方的头颅给割下来,这次他为防对手在復活,决定把其首级带走,他总不相信一个失去了头部的动物还可以存活下去。 他把毛茸茸的头颅提在手中,到处大喊同伴的名字,喊得喉咙都几乎撕裂了,还是没有人回应他,绝望和恐惧让他开始自暴自弃,逐渐麻木,眼神恍惚的坐在地上。 他累得几乎睡着的时候,一阵刺痛让他惊醒过来,并被眼前所见的画面吓得咋舌,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居然还活着,并用尖毛刺伤了刘邦的右掌使他不禁松手,头颅滚到地上同时张大血盆大口,一下飞上刘邦的脖子,一口咬穿他的动脉,似要把他体内的血液全部吸乾。 『不可能!怎么可能在剩下头部的情况下都可以活动自如?!!』 他的脸色逐渐苍白,感官麻痺,却反而让他的求生意志更坚强,他用力把长着尖牙的头颅扔开,同时撕下布碎替自己止血。 半兽人的头颅又再次飞扑过来,但刘邦以做好准备,趁牠咬过来的时候一下捅出剑柄,用力戳在对方额头的印堂穴,同时爆出内气让其滚出数丈远,又是一记『饶恕』的仁剑。 谁知这个时候,四周的环境又再次出现变化,经过一轮扭曲变形之后,刘邦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火堆旁,而自己的对面则坐着那个满脸毛发的半兽人,只见他烤了几头野兔,并把一头已经熟透的递给刘邦,他初始也是充满戒心,但见其双目澄澈的不带一点敌意和仇恨,才欣然接受。 他吃了几口兔肉,忽听半兽人开始讲话:『您救了我...多谢!』 『哦?』 半兽人继续道:『我看您这身军服,应该是楚国人士吧?』 『没错。』 『嘿嘿!那么您就是个很特别的存在了。』牠喝了几口酒,说起往事:『您们大楚和中原南部的落后地区盛行巫术多年,我一直以为您们这些人都是笨蛋,像我爷爷一样。』 『愿闻其详!』 『当年我爷爷因为久病不癒而去寻求巫师医治,谁知那个王八蛋居然给了一瓶膏药我爷爷,让他涂在皮肤上,说敷半个月左右就会好。』 『但那些药就让他浑身长满毛发,变得丑陋吓人,连子孙也逃不过这个厄运?』 半兽人苦笑道:『什么世俗人的目光我压根儿没有在乎过。只是,为何连我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也要背叛我?!!!!!』牠忽然气得一脚踢熄火种,接着道:『那个贱人贪图我家的钱,我忍了!外面的人经常侮辱我们家的人是怪物,我都忍了!但我的儿子呢?难道不是她的儿子吗?为什么她也会下得了手?』从半兽人的语气,刘邦听得出其对那些迷信害人的风俗有多深的恨意,又想也许就是这份怨念和执着让他无论被杀死多少次都只会越来越怨恨,实力变得更强。 半兽人忽然跪下,诚恳的对刘邦道:『从我把您拉进棺木里之前,我就一直观察您,再加上您制止我的时候所用的那招剑法,我可以肯定军爷您日后绝对会是个人中龙凤、是个仁君。到时候,就请您创造一个没有纷争仇恨的太平盛世,不要让我这种魔头再现人间!』 说罢,居然拿起湛瀘剑捅进自己的心脏,空间随即崩坏,半兽人的身体亦徐徐化作飘雪消失于刘邦的眼前。 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去到了一个又狭窄又侷促的地方,用手肘往上一撞,推开了一个沉甸甸的大木盖,站了起来,只见樊噲点着灯,把黑房照得通明,让他知道自己得救了,就对其道:『儂那边打完了吗?』 姜石却抢先道:『儂也不是差我们很多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捧腹大笑,但欢愉的气氛瞬间被一生远处传来的巨响打破,眾人一看,只见一道紫黑色的光芒从城内直扫出来,无视围城结界的把沿途上的事物尽数摧毁。 『不可能的,围城结界居然会...?』犬神喃喃道。 但主人姜石所关注的却是别的,吶喊一声:『虞茴!!!!!!!!』 第七十章-炎上之街(一) 尸横遍野的街道上,九江王英布不断寻找生还者,并为他们以盐巴洗伤口,同时一直放慢步速,以免遭到巫师及薄鱼的发现。 约两刻鐘前,薄鱼因抵受不住楚汉两军的猛烈攻击,尤其是虞茴的火龙卷而释出破坏力惊人的吐息,把整座城池夷为平地,在烈焰焚烧下化作人间地狱。 接着,那群巫师又在城墙上排出神秘的阵型,念着一种从先秦时期便流传下来的『诅楚文』,据说秦楚争霸年间,秦王为使楚国战败而命法师以此咒文诅咒敌军,最终使其大败。 受着咒文影响,压在瓦砾下的项籍只觉身躯发软,连动一根指头的力气也不想花费。 至于虞茴,她虽然不是楚国人而倖免于难,却因而成为了巫师追杀的目标。她一直逃,来到城隅的一所被烈焰燃烧着的破房子。她搬开破木,慢慢爬进屋内。因着其健壮结实的身躯,她费尽力气才进得了屋内,心里抱怨着:『如果我像桃姐小嬋她们一样娇小就好咯。』 她在屋内到处查探,去到后院时还发现一座疑似穀仓的建筑物完完整整的塌了下来。同时,她又发现瓦砾下似乎埋了一个人,便立即上前拯救。 她搬开沉甸甸的瓦砾,露出一条男性的手臂,指头还会动的。她大喜之下打算继续拯救,却忽被一道从瓦砾间喷射而出的银光所吓退。 她定睛一看,发现那把剑不就是项籍的幼剑太阿吗? 原来刚才街道上发生大爆炸时,项籍被爆风所波及而飞到来这里。只见他拖着倦躯缓缓的站起来,身上的盔甲和披风都被灰尘所染,尽失昔日的威风。 他见到虞茴还生存,立时喜上眉梢,上前一下抱着她。 不知所措的虞茴心头鹿撞,在对方一身阳刚的气息和温暖下几乎失去意识。 这一刻的她并没有像以前一般抗拒,只因她心里明白,大家都已经互相把对方当成出生入死的好搭档,才会如此在乎对方。 过了一会儿,她才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够了!你都快把我闷死了。』 项籍这才意识过来,立刻抱歉地松开双手,尷尬的问了句:『儂...为啥会突然来了汉中?』 虞茴把事情经过完整的给他讲一遍,他就惊讶的道:『翳鸟?不就是刚才我在城外射杀的那一头怪物吗?就是牠把儂和夏嬋送了过来?』 虞茴挥挥手道:『你放心!我和小嬋都会武功,死不去的。反倒应该是我担心你可有好好照顾桃姐没得。』她指着项籍的鼻头问。 项籍就笑道:『别担心了!她很勤劳喔,每天都愿意为军士们做饭补衣,还跟不少士卒混熟了,不再是从前那个胆小鬼了。』 『蛤?桃姐好歹也曾是个大家闺秀,你居然给她楞个多的工作?』 『我给的?是她自己愿意的。儂想想吧,能够得到那么多人的讚赏,又可以赚钱替姐姐们赎身,无论多辛苦也是值得呢。』他们一直在间话家常,仍未察觉到有一队巫师正拿着刀不住刺往废木堆和瓦砾,期望尽快找出敌方的馀孽。 项籍因受咒文所影响,内功弱化了不少,所以只有虞茴听得到巫师们的喃喃自语。 她马上把项籍推回室内,又用手捂着他的嘴巴,细声道:『还想要命的就嫑出声!』 项籍却摇摇头,推开虞茴沾满香汗的小掌,并捡起了地上一个破酒瓶。 他躲在一个比较高的草堆里,用酒瓶瞄准那帮巫师身后的一棵大树,然后用力扔出,『砰』。 那帮巫师立即如坐针毡,不是因为害怕敌人,而是因为薄鱼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位置。只见牠张大嘴巴,再次释出吐息把他们轰成灰尘。 项籍得意的对虞茴笑了笑,虞茴却不理他,只是急步离开破屋。 他们刚离开房子,就听一阵高音得让人心寒的笑声。 这把嗓子是他们俩都曾听过的。果然抬头一看,就见赤裸着上身,袒露一身澎湃筋肉的大虎提着一把利刃部分足足有半个人长度的大镰刀,站在城楼上紧盯着两人。 『混帐东西!』虞茴和项籍一同骂道。 大虎却只笑道:『师父担心你冤魂不散果然没错,所以才派我来城中看个究竟,顺便替彭越那个废物收尸。哦!现在你还跟你那个姦夫在一起呢。可以一次过干掉你们这对狗男女,不错不错!』他直指着两人,随后大呼一声,接着从楼上跳下来,脚踏地面,牵起阵阵轰隆。 虞茴立即推开项籍,提起大刀迎战,却遭对方的镰刀率先攻了过来,两把兵器交碰一起,发出强烈的衝击波。 大虎嘲笑道:『现在是比拼攻击范围呢!你死定了!』 的而且确,虞茴的大刀相比对方的镰刀,攻击范围有所不及,因此双方比武起来时总是让她觉得力有不及,永远被逼进死角一般。 譬如现今,大虎的镰刀一下高举,直砍往虞茴的右肩,她稍微放下重心,让马步扎低了一点,只想让身躯更加平衡稳重,却仍然被对手的镰刀完整压制下来,她的大刀完全无法推走对方的镰刀。忽听大虎大笑一声道:『哈哈哈!吓你罢了!』只见他轻轻放低粗壮的右臂,就让大镰刀变为攻向虞茴的左腰间。 虞茴见自己命悬一线,惊怕得摔了一跤,跌在地上反而保护了性命。 但见大虎已即时作出反应,手执大镰刀从地面往上挥刃,不住的往虞茴贴在地面上的后背作出凌厉攻势。 虞茴为此不断在地上翻滚以闪开对方疯狂的攻势,却仍不慎被大虎找到一丝进攻机会,只见其把大镰刀往地面一掘,挖出一大块巨岩掩盖虞茴的视线,再趁机伸出镰刀,从后而至的往她的后脑勺扯砍过来,只怕要把虞茴的性命一举收割。 她见自己的脑勺将被划破,手心剧震,浑身冷汗不住从毛孔冒出,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瞬对她来说居然是如此的长久。 但下一刻,她率先听到的居然是清脆的『鏗』的一声,又见项籍从后方一下跳出,伸出巨剑把大镰刀的利刃一下挡下。 虞茴呆住了一下,只听项籍笑着讲了句:『儂的背后由我守护!』说罢,就绕至虞茴的跟前,隔在她和大虎之间。 刚才的一句话彷彿定住了虞茴的心思,让她手脚发软的坐在地上,只觉眼前这名认识已久的风流浪子首次如此认真的说出这般深情话,而且他的身体仍处于被诅楚文弱化的状态。 她心里这般细想,却又听大虎回应项籍的一句道:『嘿嘿!但我的武功是全方位攻击,毫无手段可以防守!!』 果然如他所言,大虎的攻击实在不好防,纵使项籍用的是双刀,能把对方密密麻麻的攻击全数破解,当他打算施展攻击时,居然发现大虎的攻击还未被打断,出了一招从头顶一下砍下来的必杀一击。 虞茴甫看见,立即大喊道:『大块头!!!!!!!!』双手恐惧得捂着嘴皮。 项籍一听爱人如此重视自己,内心也是一阵兴奋,即使被对方一下砍出了一大道从左肩头至腹部的大刀痕,也是满脸笑意的勉强站起来,从其不协调的动作,虞茴轻易看出其痛苦,心想刚才正是对方救了自己的性命,现在不正正是自己报恩的机会吗?她强忍着内心的挣扎,装出无赖的语气道:『喂!不想死的话,就听我的指教!』 大虎一听就怕了,只想这女娃用的是单刀,刀法自然比较容易应付,但项籍用的是双刀,使出大刀法起来自然会更加难应付。 项籍笑了笑,大呼一声道:『徒儿拜见师父!!!!!!』 第七十章-炎上之街(二) 虞茴就道:『放心!我教你的招数必然有效,女人的直觉从来都准得恐怖!』接着就把大刀刀法的口诀句句念出:『刀挑肋旁、横砍胸腔、收!再刺喉咙...若然落空,随即回防、双腿一跃、气运刀尖、砍左!右!刺股、下阴!』 项籍照做,果然发现虞茴所提出的攻击手法招招有用,命中率极高,心里暗思:『呵呵!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吗?果然啥也瞒不了呢!』 反观大虎,只顾放住自己的胸口同时又防不及喉咙,弄得自己浑身血痕,打算反击时,对方居然仿似先知一般早已得知自己的攻击路径,使得自己的攻势全数归于虚无。 项籍内心嘲笑对方的无能,又大声对虞茴道:『帮我好好看管那头薄鱼的行动,否则弄得儂美若天仙的脸蛋给划破咯。』接着就一跃而上,继续与大虎对招。 虞茴一听,两颊一红,但随即劝諭自己道:『傻丫头!嫑乱想!』接着随即看紧那头只顾于街道上吃着吞吃着尸体的薄鱼。 项籍双刀杀至,大虎又是一阵大惊,只想这傢伙的攻击与防守范围皆比虞茴大足足一倍,自己又有什么手段可以对付呢? 但于战场上,战士不容多想,他只好拿稳大镰刀,不住地往项籍斩击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攻击只要是从正面攻过去的,他都必然能以大刀刀法防御下来,使得大虎的攻势越来越急,更加凌乱,反倒让项籍找到更多进攻机会,一手举起巨闕剑,就往大虎的胸口砍过去,若非大虎身手也不错,及时把大镰刀的利刃拉过来防御,他定当立时死于非命。 项籍这时心想:『这傢伙心思紊乱,被我挡下了所有攻击后就越来越不慎了,倒不如我再来给儂一个沉重的打击吧!』接着对大虎朗声道:『不如放弃吧!儂的攻击只要给我看一眼,立即变得无效了!』 大虎一开始听到这话又是一阵焦急慌乱的,却又忽然陷入一阵沉思,霍地面露一阵不合时宜的贼笑。 项籍不解其笑意,正想追击时忽然被大虎扔出的一个沙袋蒙蔽视野,过后已发现大虎早就消失不见。 他早知以大虎的为人绝不会无缘无故逃跑,必然是在附近设下了什么陷阱在埋伏自己,使得他浑身发颤地仔细观察,为防自己性命就此丢了给这个无耻之徒。 他在建筑物林立的小巷上走过,经过一所着火的小屋,忽然感到一阵足以把人的性命冰封的寒气猛然从燃烧的屋内往自己砍过来,使他立即浑身失平衡的滑倒在地,摔得左臂都脱臼了,然后又见自己身后的一堵高墙霍地碎成碎片,情境可怖的很。 再看那被火焚烧着的小屋,就见大虎正从屋里轻松的走出来,又把大镰刀的刀锋敲敲地面,面容看上去似乎连些微的惊恐都没有,跟刚才的他判若两人,项籍心里咒骂道:『妈的!到底啥东西让儂忽然这么大胆?!』 大虎见他相貌如此,自然猜出他的心思,徐徐的道:『飞镰法,隔山打虎(使得二人只想哪有人会取个对自己那么不吉利的名字)。有了这招,我可以在有墙壁掩护的地方出招杀你,我的攻击你看也看不到,无法破解了。』接着又是一下翻筋斗就消失不见,让项籍又是惊慌失措,只想现在对方根本不是从自己的所见范围攻击,就算刚才学了大刀口诀也是对其没用。想到这,又觉身后霍地传来一阵猛烈如颱风的刃气,从墙后往自己脱臼的左臂飞过来,让他的左臂骨碎伤重,连幼剑也拿不起,只能整个人可怜的像个病汉一般倒在街头上,毫无方法阻止往自己一步一步前来的大虎。 盛怒的项籍不住大骂:『妈的!妈的!妈的!!!!』 大虎见他如此愤怒,心里更高兴,笑道:『唉唷!只剩一条右臂,却也像个废人一般!你说,如果我现在大吼一声,让薄鱼的目光投射到你身上,会怎样?』接着发出一阵让人心寒的笑声。 项籍心里不甘,不忿为何自己的武功加上了虞茴的指教后仍是无法打败这混账东西,面容扭曲的以右臂扶着左肩,彷彿战场上苟延残喘的的饿殍,眼巴巴的看着敌人准备过来屠杀自己。 大虎高举大镰刀,极速往项籍的首级砍过去,不愿给他有任何逃生的机会,或者有援兵能救下他的机会,可他这一下动作,与一下从天而降的雷轰相比,简直是缓慢得无法相提并论。 一下雷光从漆黑如墨的苍穹直泻而下,一击命中正在大吃特吃的薄鱼,瞬间让其宽广无垠的身躯如水气般蒸发,不留下一点遗跡,所有城墙上的巫师立即吓得落荒而逃。 这同时亦让城内所有生还者包括大虎面色苍白得夸张,浑身定住的不能动弹,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街头上那吓人的状况。 只见不仅是薄鱼,就连整个围城结界也粉碎清光,到底要怎样的破坏力才能做到这个效果呢?虞茴、项籍、大虎等人全数想不通。 现在,大虎最怕的就是城外的援军会及时涌进城内救驾,那自己就是以一敌眾,死定了,所以一见夏嬋、刘邦、姜石、樊噲还有一帮似乎穿着楚军军服的人从不同方位衝入城,他只可以『切!』的一声,然后立即背对着项籍逃跑。 姜石一进到城内,首次见到项籍那只顾战斗的摸样,随即想起平日听身边人对他的评论:『于战无益坑杀之,误报战况烹杀之!实乃无情暴君也。』 他心里骂道:『哼!果然天地不仁,万物为芻狗,这傢伙对待部下的行径态度完全符合这句话,待人如同毫无生命的芻狗一般,绝对是个天生的『天下之主』!身边的部下战死,对他来说都仿似死有馀辜的一般。切!反正对他来说只是贱命而已,留来有啥用?就算不是贱命,为了建立威望,要杀几个又如何?』他用着反话讽刺项籍,以道家所说的天地『不仁』(公平)形容项籍的残暴。 同时,一名军官走到断了臂的项籍身旁,扶起他慰问道:『楚霸王!属下救驾来迟,实在该死!还请楚霸王降罪!』 项籍却无情的推开他,让他放开自己痛死的肩膀,愤怒的问道:『妈的!儂干啥了?整队人马那么迟才到?难道那结界没有给儂进入的道路吗?不会找吗?』 那军官立即下跪道:『属下该死!因为有士兵需要服药疗伤,耽误了前来救援的时间,求楚霸王降罪!』 项籍仍不领情的道:『哼!服啥药?毒药吗?儂可知道我和阿茴刚才差点死吗?』这句话一出,使得那名军官不敢再说一句话。 原来那名军官名叫司马卬,本是赵国将军,后来于鉅鹿之战随项羽进军关中,与其一同灭秦,实为楚军大功臣,最近更被贵为『楚霸王』的项籍封为殷王,统治河内。但分封之地刚歷战火,实为破地一块,至于其他分封诸侯亦有部分遭到同样待遇,比如说一位名为魏豹的魏国公族,为人自私自利,被分封至山西成为魏王后整天榨取民脂民膏,使得该国成为了项籍所分封之十七国中,人民生活水平最差的国家之一,但项籍依然少理,继续连连征战,也是让部下和民眾对其极为讨厌的原因之一。 姜石方才一听虞茴之名,立即到处询问其所在位置,但内心仍对项籍这大魔头存着忿恨,心里不满的咒骂一句:『若然天下落入这混蛋之手,当真麻烦了!』 至于项籍,则是对刚进到城内的刘邦和樊噲等人随意的道:『喂喂!等一下。我有事情宣佈。』 刘邦一眾人等也是摸不着头脑,只听其道出了一句:『奉天承运皇帝...不!...楚王,詔曰:现封沛公刘邦为汉王,管领巴、蜀以及汉中三郡,并以南郑为都城!再封...』他看着樊噲,摸一摸下巴道:『...儂叫啥名字?』他性情刚烈,本想握紧拳头的大骂,却被主公刘邦劝止,只是恭敬地对项籍道:『他名叫樊噲,属在下...本王之股肱重臣!』 项籍就挥一挥手的道:『封儂为汉军郎中骑将...』接着又继续为刘邦其他部下封官加爵,使得城内霍地传来一阵来自他们的欢呼,响遍褒中,人人狂欢整夜,连虞茴看见,也是为之所感动,加入汉军的联欢之中,乐透一整晚。 第七十章-炎上之街(三) 深夜的楚都皇宫之内,楚帝熊心把一名妃嬪推到龙床上,并开始脱衣服,打算行房,他不断掌摑那名妃嬪,并对他大骂道:『娶儂娶了多少年了?!连蛋也生不了一颗出来?!』 那名妃嬪痛哭的哀求道:『对不起陛下,妾身无能,但求陛下...』 熊心一句也不愿听,只是一拳打得她吐血的道:『臭女人!连一头母猪也比儂有用!!!』接着便以嘴唇不住的舔和吻她的脸庞至脖子,甚至胸部。 世间上唯一能有权骑在项籍以上的,就是一个如此残忍无情的男人,对女性毫无同情心可言的楚义帝-熊心。 第七十一章-城北十里(一) 城北十里,楚军营地。 因着结界术,将士们对县城内的大战毫不察觉,只埋首于自己手头上的伐木工作。 自龙踞山一役后,楚军的箭矢严重不足。为此,无论去到何方都必须把握机会蒐集制箭素材。 「他奶奶的!!」一名老兵使劲踢向一块跌在地上的沉重木头。 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钟。所以其他士兵都叫他阿钟。 阿钟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但倔强的性格让别人都不敢随意帮他一把。 「臭崽子!都看不起老夫了吗?!!」每逢有人好心相助,换来的都是被他骂得一脸屁。但相对于老兵的大嗓门和粗俗的骂词,他腰间系着的一把鬼头刀更让人战栗。 刀上无时溢出阴寒妖气,即便隔着刀鞘也使走近的人冷得发抖。还有传闻说鬼头刀的摄人之气源自附在上面的亡魂,因若不定时为其提供鲜血作食粮便会生锈变钝。这亦是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有士兵无故失踪的理由。当然,明眼人都知道那些都只是迷信蜚语。 军中亦有着不成文的规定,对于年老或有地位的士兵,会在他的名字前加上尊称。而阿钟便被眾人称作「鬼刀阿钟」。若是敌人,更会称他为「丧鐘」,认为他会犹如死神般到处发报噩耗。由此可见,阿钟在战场上已是一个传说。 「与其花力气在这种事情上,倒不如多砍几棵树吧!」一名将士向正在踢树发洩的老兵斥责道。 军中一向没有人胆敢命令老兵,除了那两个人之外。其中一个身在城内,另外一个则正在用严厉的双目瞪着阿钟,正是项庄。 在士兵们心中,项庄是个和蔼可亲的人,每次项籍打算严惩自己时,他都会在旁劝阻。想不到,他也会有这种足以镇压鬼刀的罡气。 「行了行了...」阿钟不服气地道。 「轰隆......!!!」倏然,苍穹降下一道旱雷,庞大的围城结界被毁,但楚兵们并没有因此而被吸引到注意。 「...这样吧!大家都劳累了大半天,不如先回营中吃过晚膳再来,顺道避避雨。」懂天文的项庄知道打雷是下大雨的徵兆,便吩咐士兵稍作休息。 「呼!终于可以休息囉!」一名青年士兵兴奋得拋下手上的木头,奔向军营入口。 「喂,别轻佻!」旁边一个长得一脸虯髯,看来是前辈的男人低声说道。说罢,便和青年一同跟着大伙回到帐篷里。 自虞茴教懂伙头们如何有效利用仅馀的食材后,用膳不再是士兵们的一种生活习惯,而是一种享受。 轰隆......轰…… 另一道雷电落在营地后不足一里路的森林内。金蟒缠绕着当中一棵通天巨木,把它勒个粉碎,火花四溅。 惊人的霹靂引来了一头大虫。牠一身金毛伴着黑纹,让牠随时与遍地金芒融合,继而成为了山林里一名既实在又不为人知的帝王。 牠一边嗅,一边发出可媲美万钧雷霆的啸吟,慢慢逼近一块「肥肉」。 所谓肥肉,实际上只现于猛虎的视觉里。从人的眼中看来,「它」比肥肉更能挑逗起那种男性最原始的慾望,一种藉由雄激素唤起的强烈衝动。 「可恶!为何不行?」面对着那犹如挑衅的咆哮,少女忽然举高左手,但周遭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她披着白色头巾,脸上围着薄纱。是外族人吗?但她会讲流利的中原话,更何况那时代的人并没跟西域或其他外族来往,不会无故有其他种族进入大秦境内。同时,少女一头青蓝秀发否定了她是中原人士这种可能。 她的举动惹人不解、发笑,却完全满足不了飢饿已久的畜生。 就在猛虎飞扑向无辜少女时,一道银光像刚才的闪电划过夜空,没入牠的皮毛。 「吼!!!!!!」一声呻吟把地上的芒草震得胡乱抖动,几乎断裂。 惊魂未定的少女看着猛虎缓缓向右倒下,鲜血沿着外露的舌头从口里流出。 「哦!似乎有意外收穫呢。」 少女发现拯救自己的原来是一名白发沧桑的大叔,随即垂下了本来充满期待的双眸。 阿钟走近猛虎的尸首,把插在其左胸的鬼头刀拔出。利刃刚好通过肋骨间同时刺穿左肺和心脏,使这头比人高出一倍的兽中王者当场身亡,可见掷刀者内力之深厚。 这时,少女见到阿钟身后又冒出了一个陌生的身影,一身黝黑的肤色令他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 「怎么了?」项庄向阿钟问道。 「呵呵!兄弟们今晚有口福了!」阿钟拍拍老虎结实的左大腿。 「我是问儂那个女孩怎样啦,拜託!」项庄面带慍色的问道。 「切!不就是好好的坐在那儿吗?」项庄朝阿钟指着的方向看,只见少女瑟缩在树干下。 「誒!姑娘,儂没...」还没有说到个「事」字,少女吐出了一口血痰,应声倒地 原来刚才事出突然,少女忽略了身上那看来疑似被武器刺伤的伤口。 逐步走近的项庄发现该伤口大量冒血,把少女一身白裙染红了一大片。 「姑娘!姑娘!!儂醒醒,姑娘......」项庄轻轻拍打少女的肩膀,感觉这女孩的筋骨特别的幼,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软。抱着她时,就像只是拿起了一袭轻细的罗衣,唯独隆起的胸部让项庄感觉到重量。 本来着急的项庄不禁愣着,视线无法离开少女的脸庞,心里犹豫应否揭开她脸上的薄纱巾。 基于尊重,项庄告诉自己不应多想,只要保护好眼前这名伤者就够了。但少女半瞇的桃花眼勾引他的灵魂,像是对他说:「来吧!不用害羞。」「想再看多一点吗?」甚至其他更诱人露骨的句子,让他身体某部位本能地挺直起来。忽想把鼻子凑到细嫩的肌肤上,一嚐二八少女独有的芳香 已近花甲的阿钟不像项庄般心猿意马,只是打开掛在脖子上的水壶,把水泼向他紧张得充血发红的脑袋。 「咳、咳…妈的!咳!!」被水呛到喉咙的项庄咳嗽大作,骂了句脏话。 「阿籍都劝你平日不要那么拘谨嘛,你看你现在!跟这头饿坏了的大虫有什么分别?」阿钟嘲讽道。 「什么阿籍?他可是儂的上司!!」 「再说她的伤就救不了啦!快回去,顺便叫兄弟来帮忙我。」阿钟摆出一副无聊的样子,手上熟练地转动着鬼头刀。 「......」噤声无语的项庄疑惑地看着阿钟,同时撕下袍子的一部分为少女捂着伤口,开始急步奔回军营。 「不用急!我可不是那么飢不择食,总不会就这样吃生肉的!」阿钟调侃道。 「来人,来人哪!」甫步入营门,项庄便喝令军医们立即为少女疗伤。 奇怪的是,军医们异口同声的说伤口癒合的速度快得不寻常,而且有人还闻到伤口里传出烧焦味。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性,便是内脏遭烧焦,绝不会还能熬到那么长的时间。 第七十一章-城北十里(二) 卯初,太阳像一头睡醒的刺猬,慢慢从睡榻爬出,其身上的毛发既让人感到可爱亲切,但又把酣睡之人痛痛的刺醒。 彻夜伴在少女身边的项庄双眼浮肿,不时打盹,连昨晚分得的虎肉都放凉了。今早把他唤醒的竟然是…… 温暖如母亲怀里的触感让项庄进入梦乡,但他却忽觉异样,因军营中绝不会有如此舒适的枕头。 「哇!!!!!!」项庄一张眼,只见自己的脸正紧贴着少女柔软的胸脯,就从嗓子里发出直衝九重天的吶喊,整个身子弹了起来。 乒乓... 他的头碰向柜子,声音弄醒了少女。 立即清醒过来的他只见到少女通红的脸蛋,红得隔着面纱也能看透。 「姑...姑...姑娘别误会,本将整夜未眠,体力透支,一时大意,还请见谅...」 「够了够了!别再卖弄你的修辞。」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清晨时分啼鸣的杜鹃,语音高而细,并带点哀愁,挑起一种男性的保护慾。 「儂...你不怪责我?」 「猛虎不及地头虫,我岂敢在你的营中闹事呢军爷!何况你们又救了我。」少女詼谐的语气让项庄放心垂下刚才正在乱挥的双手。 「不过,刚才本将有所冒犯,真的很对不起!对了,儂怎么知道这里是军营?」 「「本将」前「本将」后的称呼自己还亏你还问得出!」 「哦!呵呵呵!!也对、也对。」项庄尷尬地笑道。 「想不到你们这,沙弥也可以当将军。」少女盯着项庄光滑的头说。 「呣?沙弥?」佛教在这个时代还未传入中土,因此项庄对「沙弥」一词感到困惑。 「就是...信佛教的那些。」少女盯着项庄的光头说。 「佛教?」 少女双眼翻白,不打算继续解释。 「对了,本将姓项名庄,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庄?庄周的庄?」 「正是!」 「我?我叫...丁...丁穆。」 「原来是丁姑娘。那为何昨晚雷电交加你会一个人在树林里呢?」 「我是因为...等一下,我还没有问你啊!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什么军队?」丁穆忽然神情严肃的问道。 「哦,我们是楚军,这里是汉中郡。」项庄急忙回答道。 「楚国?汉中?这两个地方不是相差很远吗?」 「虽然是...但,我军有要事要办,所以便老远的前来。」 「要事?」项庄听丁穆呢喃道,但想到这毕竟是楚军的军情,实在不宜随便外洩,便装作听不见。 「那敢问丁姑娘家在何处呢?等姑娘的伤好了,本将就立即送儂回家。」 「我家?来这很远的,不用你送。」她边说边别过头去,让她那张藏在面纱下的脸露出了些许,项庄倍感紧张,只想看清她的庐山真面目。「是脸上有疤痕吗?是脸蛋天生有缺陷吗?」种种无聊的问题充斥他的脑海。 「对了,昨晚把老虎杀死的那位老伯呢?」听到丁穆用老伯来称呼阿钟,项庄不禁笑了出来。 「现在那么早,他们应该还没有醒。」 「不是吧?你们当军人的不是应该早睡早起,很有纪律的吗?」 「他们昨晚捕了一头那么大的老虎,庆祝了一番,还喝得酩酊大醉,加上连日来忙于伐树制箭,所以才会如此。」 「反正你是他们的元帅,你容许就可以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元帅?儂说我?」项庄有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头。 「哦?难道...你不是?」丁穆的头侧了侧,摇动盘起的双髻,像展翅的蓝蝴蝶。 「哎哟!姑娘也真的太看得起本将了,我何德何能可以成为一军之首呢?」 「不是啊!看你颧骨隆起,必定有权有势,风生水起。再看你眼睛圆大,为人务实稳重又顾家。」 「请丁姑娘不要取笑我吧……」项庄低头微笑。 「...倒是丁姑娘姑娘,讲话鏗鏘有力,仪态端庄又美丽!」他仿效丁穆的口吻讚美道,用词却略嫌俗气了一点。 「你...讚我美?」丁穆先是一阵捧腹大笑,后来又徐徐的问道。 「嗯,对啊。」 「笑话!我蒙着脸,你怎么知道?」丁穆略为强硬的语气有点像是质问。 「我只是...」项庄一时语塞。 「难道,你偷看过我的脸?!」丁穆把脸慢慢伸近让项庄不知所措。 「我也是随口说说而已,丁姑娘不要认真...」 「不要认真?我认真的很!」 「她生气了?!」项庄心里咕嚕着。 「我就让你亲口评评我的样貌!」说罢,便慢慢解下面纱。 丁穆脱下面纱的瞬间,项庄心跳紊乱,背脊流出的冷汗因穿着盔甲而无法排出,使他打了个哆嗦。同时,明明只过了几秒鐘,但对项庄来说这段时间彷彿有数个时辰之久。 「几个时辰」眨眼过去,隐藏在面纱下的脸孔映入眼帘,可时间却又停顿了。 项庄有这种感觉全因他陷入了沉思:「到底要用什么词语才能形容她呢?」 她的鼻子细长而高挺,让外貌更不像寻常的中原女子。 她的嘴唇紧闭,给人矜持、不随便的感觉。而且色似朝霞,照亮黎明前的黑夜,带来早晨和甘露。 她双颊并不白皙,反而带着红润,却又不像抹了胭脂或其他化妆。 戴着面纱时,她是妖媚的狐;脱下面纱时,她就似藏在荷塘底下的莲。 莲的美,与眾不同。它的美从来不惹人注目。它出生在满佈污泥的塘底,长出来时却是淡淡的雪白。淡淡的、天然的,不腻人。 现在的她不再是单纯的诱人,而是昇华至一种艺术美,反倒让人更难触摸。 「喂!愣着干什么?」项庄的幻想如泡沫般被刺破。 「难道你以为,我脸上是有什么疤痕伤口才蒙面?」 「绝...绝不是,只是姑娘太美,吓呆了我。」 丁穆听后害羞得挪开眼神。 「啊!说起伤口,方才忘了问,姑娘身上的伤口好一点了吗?」实际上应该是:「方才紧张得忘了问。」 似乎看穿了项庄心底话的丁穆先是一笑,然后解释说:「好多了,不用担心。」 「但昨晚军医们都说儂的伤很严重哦?!」 「都说了没事嘛!不怕跟你说,我也懂点算命。我这种命格呢,叫「寿星入庙格」。命宫在午紫微在卯,意思就是:官贵清高,福寿绵长,遇到什么事都可以逢凶化吉。」她讲这句话的语气活像一个项庄已经数个月没见的伙伴,同时这个解释对项庄而言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怎么?不信我?」 「信...我信,我真的没有怀疑姑娘。」项庄心里抱怨:「怎么这个人好像有心眼一样?」 「算了算了!姐姐不跟你玩了。」 「嗯!姐姐?」项庄的嘴巴顿时张大 「呃...我......」项庄知道随便问女性的年龄很无礼,但也是禁不住心里的疑惑。 「哎哟!你们都醒了。」阿钟揭开帷幄,进入了帐篷。他的声音打破了尷尬的局面。但奇怪的是他对丁穆的美貌没有太大反应。 「大伯,谢过您昨晚的救命之恩!」丁穆劈头就向阿钟道谢。 怎料阿钟的脸忽然便得比涂了胭脂更红,浑身内力化成烟雾从头顶喷出。 「什么大伯?!!我很老吗?」他的嗓门大得让二人不禁堵上耳朵。 「他...他昨晚喝多了,这是宿醉而已,姑娘见谅。」项庄用力架开暴跳如雷的阿钟。 「宿什么醉?我清醒得很!!还有你啊,昨晚我特意分了最肥美的一隻虎掌和虎鞭给你,你居然不吃?…」他用手指比一比地上的菜碗。 「…浪费食物,当心被雷公劈了!…」听到这句丁穆忽然乾咳了一声。 「…早知你不吃,我就留给自己。」说罢便拿起菜碗,似乎打算回去翻热再吃。 「呿!我怕儂虚不受补啊!」项庄轻声道,但竟被阿钟听到。 「虚你妈的屁!我实得很!」他讲这话时喷得项庄一脸口水。再也不能容忍的项庄一脚把阿钟踢出帐篷外。 丁穆只觉眼前的事滑稽的很,跟她想像中的军队完全不像。 「那就这样决定吧!等姑娘的伤好了,我们就把儂送回家乡。」项庄语气诚恳的回头道。 「哎呀!我都说不用麻烦...」 「丁姑娘就不用推辞了!中原虽然地大,但我军连汉中这么远的地方都来过,想必也绝对可以安全送姑娘回家。就算我们走的路不顺,我也可以吩咐阿钟他们送你回去。」 「阿钟?就是刚才那位...」 「别看他那么老而不尊,其实为人忠厚,武功又高,姑娘就不用担心了!」 「这我昨晚也看得到。」丁穆苦笑道。面对项庄的拳拳盛意,她知道自己再拒绝也是没用 第七十二章-双雄(一) 这时,项庄忽听项籍的军队连同刘邦一起回营,便心急兴奋的准备迎接,于是对丁穆道:『姑娘,我有事要去办,现在先行离去了,阿钟他们会看好儂的,放心!还有,儂现在身处军营,未免会让我的手下们起贼心,儂都是蒙着面比较好!再会了。』说罢,就微笑着走出帐篷,剩下一脸尷尬害羞的丁穆,她只懂捂着滚烫红润的脸蛋,倒在床上就睡,睡梦中一直想着那个对自己体贴温柔的男子。 项庄走到营地大门,只见楚汉两军的伤兵多得无伦,每个都彷彿死去活来的一般,至于虞茴,更是被一大帮大婶和小孩包围着,只见他们双手合十,一同犹如膜拜神灵一般感激虞茴,口里还不断喃喃地道:『感谢仙女救命之恩!』『感谢您救了我们一家!』『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儿好吗?』 虞茴尷尬地笑了几笑,又不住的推开妇人们的手,朗声道:『各位各位!请听我一言!在下呢,也只是收钱办事而已,并不是啥子仙女神女。所以呢,各位的感恩之心,我勉强收下,但就请各位嫑再如此讚赏我了,弄得我和这位小姑娘都尷尬了!』她拍拍夏嬋的肩膀,稍为安慰一下她被一大帮妇女吓得咚咚乱跳的心灵。 谁知那帮妇女一听,随即掏出钱袋,把银两倒出掌心数了两数,然后想都不想就交给虞茴和夏嬋,弄得她们俩头都几乎晕了,而在一旁的姜石却什么也没有收下,心里只想:『切!女人都只偏心于同性,不过也算了吧!反正她们两姐妹需要更多的钱。』于是就笑着对躺在马车上的虞茴说:『收下吧!那么多的钱,不正正可以让儂替姐姐们赎身吗?』 夏嬋一听,立即做出手语,告诉妇人们继续给钱,而虞茴则是忽然的对姜问问道:『欸!我记得刚才,你的背上好像有一道很大的刀伤,现在咋个了?好一点儿了吗?』 姜石回忆起,那大概是刚才跟刘邦樊噲等人一同对战猩猩群时弄伤的,但现在始终性命是保住了,他也不愿徒儿过度担心自己的伤势,又想反正自己也不多记得何时弄伤了,一定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所以一句敷衍的道:『没事体!不用担心!』接着便从骑着的马上下了来,独自一个人走开了,让两姐妹都心感奇怪。 虞茴就对夏嬋道:『那傢伙干啥子呢?平日总是对我讲楞个多,但现在多说一句也像麻烦到他一般。』 夏嬋托着下巴想一想,然后又耸肩摇头,表明自己也不解姜石的意思。 虞茴于是不满的说了句:『平日不是经常说自己是我师父吗?现在连徒弟关心师父都变得有错的一样!』她的嘴皮捏在一起,彷彿一个即将喷气的热水壶的,惹得一旁的项籍发笑,心里暗暗的想:『那个小子,就是儂的师父?那么重视徒儿对自己的关心而不愿多说伤势,简直像个情郎一般。哼哼!那么爱虞茴,我总要找个机会好好『答谢』一下他!』接着扭曲眉头,双眸紧紧盯着姜石白衣矮小的背影,拳头一直握紧直到九江王英布赶到过来自己的身边问话:『楚霸王,我们真的要如此盛待沛公...汉王那群人吗?恐怕他们日后得势,会藉机反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项籍却只是笑着低声道:『儂记得,那个刘邦是个怎样的人吗?』 英布只是『哦?』的一声疑问。 项籍就搭一搭他的肩膀,在他耳边道:『当天在鸿门宴上,阿庄杀不了他,他逃跑了之后,不是马上杀了向我通风报信的曹无伤吗?嘿嘿!这足以看出他表面顺服,实际上内心凶狠无比!日后会反抗本王的机会,大得连我自己也算不清呢!』接着一阵狂笑的使得英布心感好奇,就双手握紧,恭敬问:『那敢问,为何楚霸王仍坚持封其为汉王?』 项籍却只是伸一伸懒腰的道:『我军规矩,有劳者必定赐候拜相,但儂也要记得,我封他为汉王,管理巴蜀一带。这里地势凶险而且文化落后,要在生存得了,也不容易哦!』 英布一听,只觉得项籍此计甚是奸狡,一方面是封赏了有功于自己的刘邦等人,却又安排其领地位于深山沼泽,使得其交通不便之馀亦难以聚结兵力,永世无法反抗自己,得人心时亦灭其反意,一举两得。 项籍又轻松的对英布说了句:『好了!我想跟阿庄说几句,儂自便吧!』说罢,就一下跳下马,跟来到跟前的项庄互相搭着肩膀谈天说地,但英布却不自觉地毛骨悚然,只想为何项籍想出如此阴谋诡计同时又可以那么轻松。他暗地细想,一边下马走回自己的军营中,却半路上与某人相撞在一起。 那人看了看英布,大笑道:『唉唷!是当阳君吗?』从他的声音与对自己的称呼,英布就确认他必定是那个一向跟自己有着极大嫌隙的卑鄙小人,身材矮小的肺癆鬼-雍王章邯。 除了他以外,身后又来了一个章邯的好友,翟王-董翳,他以取笑的口吻道:『章兄!别那么善忘好吗?人家现在不是啥子当阳君了,因为帮我军修好了栈道,做了九江王!』 章邯却意图不轨的贼笑道:『嘿嘿!算了吧!在这种连阶下囚都可以封侯拜相的年代,老夫的记性也变差咯!!』接着直指着英布脸上所纹的罪名大声取笑了几句,然后跟董翳一同回到他们一帮负责守护大本营的好兄弟们聚集的地方。 英布,却是一句话也讲不出声,全程任由他们俩嘲笑自己。冤屈的闷气,只能一口咽下而无人替自己分忧。他握紧双拳,一下打往一棵大树上,不解的暗自问苍天:『老天爷,为啥您要这样对我?!!!』只想当初自己甘愿拼命抗秦,打算闯一番大业,以抹掉缠身满盈的污跡。 岂料现在,却被一帮降将匪类肆意嘲弄。 屈身项籍旗下而不得志的他,只能慨叹世事的讽刺。 第七十二章-双雄(二) 项籍营内,五位均被封为王爷的部下围坐席间,期间一直有奴僕为他们添上美食美酒,可见项籍让他们来,实有要是互相讨论。 坐在项籍右边的,分别是九江王英布与其岳父衡山王吴芮,而坐在他左边的,则是有『三秦』之称,一直盛传为项籍派来监视刘邦的雍王章邯、翟王董翳以及塞王司马欣,只见他们一同吃肉喝酒,感情似乎相当的好。 宴席间,吴芮见肉都吃了不少了,就乾咳一声的问道:『啟稟楚霸王!本王以为,现今天下之主楚帝熊心为人慳贪,经常为了钱财的问题而弄得楚国经济大乱,连出军或者宫内维修等的事务也不愿出钱资助,其对待大臣甚至妃嬪亦是无理取闹,常因妃嬪无法诞下龙裔而大发雷霆,有时又因大臣进諫而认为其烦厌无比,继而加以杀害,依属下之见,不如烦请楚霸王派遣属下入宫刺杀昏君,再而拥戴楚霸王为天下之主!』 项籍一听本是极为高兴,却又偏偏隐忍着,对英布问道:『未知九江王对此,以下如何呢?』 英布只是轻轻的道了句:『本王,绝对认同衡山王之意!暴君,非杀不可。』 可是这时,三秦之一的司马欣却叹了口气道:『暴君非杀不可?非也非也!啟稟楚霸王!本王偏觉得,您现在最需面对的敌人,并非一直压在头盖顶之上楚帝,反倒是未平定的天下群雄!』 项籍眉头一皱,『嗯?!』的一声,看似不太听明白司马欣之话的含义,他便笑了笑解释道:『难道各位忘了,刘邦刚被封为汉王之后,他的那位夫人吕雉就立时把惹起一切事端,但早已去世的天一道二爷—彭越施以醢刑,剁成肉酱以洩心头之恨。那各位认为,她的丈夫刘邦又会是怎样想呢?本王一直以为,那帮刚被楚霸王封侯拜相的傢伙一直心存不轨,甚至妄想要跟楚霸王一较高下!比如那个汉王刘邦,连妻子也如此心狠手辣,何况他本人呢?以往,他也曾经因着跟楚霸王之间的恩怨而对部下痛下杀手。因此本王觉得,那帮被封为诸侯的人等,全数脾性不稳,皆为对楚霸王,对我军有危险之鼠辈。故此,楚霸王亦无须急于与昏君熊心争竞一时之雄长,反倒那群刚被封为王的陌生之辈,才是您最应该花时间面对的敌人!』他刚讲完,同为三秦的另外二人立即开口认同,使得英布和吴芮均觉得为难。 项籍盘起双手,抬起头,闭起双眼细想了一会儿,终于张口道:『各位的言论,皆有道理!无论觉得本王最先应该做的是行刺熊心还是防范天下眾诸侯,都有其意义。』他忽然张开双眼,徐徐的道:『但本王始终觉得,衡山王和九江王所言,行刺暴君一事较为要紧。反正贵为天下之主,影响的就是普天下之民,而本王之前封侯拜相时,一直也有对此作出考量,无论是他们的性情为人,还是我分封他们当王爷的地点也好,都是经过分析,相信在短时间内并不会惹起啥严重问题。因此本王决议,行刺暴君一事就交由衡山王与九江王负责处理。两位准备好了以后,我再派两位出发,到千里之外的楚都彭城,刺杀那个妈的昏君!』 他们俩一听,立即下跪叩谢项籍的赏析和信任,使得三秦感到极大的不满。 『儘管威风!总有一天,我定会剷除你们!』三人当中最愤怒的司马欣心里如此发誓。 第七十二章-双雄(三) 天庭,一所大宅院内的一间刑房,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正在为自己刚受的鞭伤而发出响亮的呻吟,引来了四弟六合的注意。 『直符大哥!』六合叫道,让直符欢喜得把双手透过铁窗伸出外面触碰他的脸庞。 『大哥,您怎样了?』六合目无表情,只留着两行眼泪的问道。 直符一听他所言,立即喘着气的解释:『大哥被其他兄弟姐妹所冤枉,他们都拋弃我,说我故意进爹的房间打破那件他深爱的玉器,但那个时候我只在房间温习,如何去爹的房间打碎他的玉器?你信我,拜託!求你跟爹说明一切,说都是其他兄弟姐妹妒忌我的功劳,妒忌我总是可以在家里有那么好的表现,又认为我之前在会试有那么好的成绩是因为主考官给我面子,所以他们才藉此事冤枉我,让我不能出席迟些的殿试,拿不到他们一直想争夺的第一名!』他的语气肯定非常,彷彿都已经把兄弟姐妹们的心思都看清楚,唯独四弟六合,他一直信任,认为他不会像其他人一般出卖自己。 但这次,六合却狠心推开大哥怀抱自己的双手,背对着他道:『大哥,抱歉!我知道其他兄弟姐妹都不喜欢你,但你不如自己想想原因吧!总之...』他忽然回头,用一双使直符觉得异常陌生的眼眸看着他,继续道:『...我不可以单单因为你一个而得罪其他兄弟姐妹!』说罢,他挥一挥衣衫,一直往暗黑得让人绝望的走廊前进,把大哥直符推进无底的深渊,让他彻底的绝望,明白到在这家里,根本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信任的。于是他愤怒的发下毒誓:『所有对不起我的人,我都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七十三章-平静的怒火 住在楚军的第五天,姜石一直跟自己说:『不要!我不要见到那混蛋和虞茴在一起!』 他一直觉得,自己身份低微,根本无法与身为霸王的项籍互相争竞,只求不要看见项籍与虞茴在一起,像对斗气冤家一般甜蜜就够了。 这天,他一直睡到接近中午,只因整天也不想出门。长时间的睡眠让他作了一个美梦。 堕入梦乡的他看见自己身处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地。他左右顾望,忽见虞茴媚笑着的睡在自己右侧,全程挽着自己的手臂,感觉温暖柔软。 姜石的心脏咚咚乱跳,一直不敢乱动,以免弄醒对方。忽地,虞茴睁开惺忪的双目,细长的眼角勾引着姜石的心头。她柔声道:『醒了吧?』接着双掌缓缓的贴近姜石的脸庞,并以自己的樱唇逐渐放近姜石的嘴巴,使得他兴奋的起了反应,却又随即对自己说:『别想了!!!这只是梦,是梦!快醒!!!!!』 不久,他终于醒来,用力的拍着自己的脸庞,并用脸巾不住的擦乾身上沾满的汗液。 紧张的他只想出门到井边喝口水,却于门外看见一名黄门之辈。他问:『干啥了?』 那名黄门回答道:『回姜先生的话,小人奉楚霸王的命来请您到他的军营用膳!』他恭敬地低头,却完全得不到姜石的同意,只见他苦恼的抓着头,彷彿不想作出回应。 『他...干啥忽然找我吃饭了?』 那名黄门就道:『回姜先生的话,楚霸王曾表示今天准备了美食美酒招待过去一直对虞茴姑娘照顾有加的姜先生,在场亦有其他宾客,热闹得很,相信姜先生必然喜欢,还请先生一路跟我来!』说罢,就伸出右掌指着去路的方向。 姜石纵然自问对项籍讨厌非常,但既然他身份地位尊崇,又说到要感谢自己,那自己不去也是不适合,只想着若然有看见虞茴的话就像当天一样冷待她就行了。想罢,就跟着黄门小子一直往项籍的大军营走。 来到营外,他已经闻到里面传出一阵肉香和热汤的香味,尷尬地脱鞋进去,轻轻的行礼道:『参见楚霸王!』 那名黄门则道:『啟稟楚霸王!小人已把姜先生带到!』接着便赶快退下。 项籍一见他,就大笑道:『哈哈!姜先生快快请坐,以免肉食不新鲜咯!』 姜石只是冷冷的回应:『先生二字,愧不敢当!』 项籍不理,继续道:『欸!我跟虞茴是同辈,而您是她的师父,我可不敢乱了辈分!请坐请坐!』说罢就手指一个席间的空位。 姜石不打算替场景添乱,就安静地坐到位子上。他只见桌上放满了豚肉、蔬菜以及麵食,丰富得很,而中间则放了一个大铁锅,里面倒满了滚烫的辛辣汤底。 项籍随即介绍道:『今日,本王鸣鐘列鼎的跟大家享用濯豚,目的就是跟大家一同好好答谢这位虞茴姑娘的好师傅,姜石,姜先生!』接着全场一同鼓掌讚好让姜石难为情得很。 项籍又继续道:『但是,今天我们身在巴蜀,自然要入乡随俗,仿效一下本地人的饮食。』 他比一比桌上的汤底道:『各位桌上的大铁锅内,全是秦人巴蜀人最爱的麻辣花椒汤底!有请大家嚐嚐!』 姜石随即怕了,只想自己从小在家乡都不习惯吃辣,现在又怎样适应呢? 但又听在场的将士都说:『好啊!听说花椒味辛,可健胃、除湿止痛、促进食慾!』『来到巴蜀,怎可不嚐嚐本地的名菜?』说罢,就把一片肉片放进花椒汤底里弄熟,接着一口吞下,辣得差点喷火,但仍受乐得很。 就在姜石苦恼的一瞬间,项籍忽然讲道:『人体吃辣可以除湿止痛、促进食慾,使得秽气被去除乾净!同时古时的神灵也道:『不使朝朝堕草莱!』期望世间的仙神鬼不再堕落民间,祸及人民,只望人间清净安寧,无污无秽。似乎,远古神明的想法,一直流传至现今的巴蜀地区呢!』 姜石内心不满的道:『我当然看得出!儂进宫以后连民间和宫中的书籍都给烧掉,肯定也是想替上天去除世间的恶毒吧!』原来项籍当初攻进咸阳后,一直要求只有博士官可以保留部分孔孟典籍,民间的都要限期交出烧毁,完全是仿效前朝始皇帝的行径做法,使得民间怨声日益加大。 项籍这时忽然看了一看姜石的桌上,道:『姜先生,您为何不吃?豚肉都很新鲜呢。』 姜石一听,只好勉强的吃了一块豚肉片,只觉辣味实在难以抵抗,差点吐着的伸出手掌拒绝,咳嗽着道:『对不起!草民出身江南,不惯辛辣!』 项籍一见,反而更加兴奋,对奴僕道:『来人!立即拿几斤高粱来,给姜先生解一解辣。』 在场人士无一有异议,只有姜石心里想:『啥?我已经说了受不住辣味,儂还要拿烈酒来给我喝?!』 果然,奴僕们拿来了几桶高粱酒,项籍又道:『玉液入肚,解一切不适!』使得姜石不得不喝一口浓烈的高粱酒,使得辣味的口感更重,开始呕吐。 项籍一见,立即上前扶着他,让他到营外,接着替他扫背舒适,全程贼笑的让人得知他刚是故意为难姜石的。 过了一会儿,姜石扭紧两眉,推开他道:『刚才,儂用那么霸道的方法羞辱我,适合吗?』 项籍却失声笑道:『唉唷姜先生,我何德何能可以羞辱您呢?可是...』他『嘻!』的一声道:『...霸道之举,若然用以治理天下,何错之有呢?』 『...』姜石安无耐性的不想回答。 项籍只继续道:『战国晚期,公子无忌窃符救赵,强行把无能的晋鄙击杀然后取而代之,难道有错?最后更可使得魏国重新变得强大,积极与楚、赵合作抗秦。若非后来魏王错信佞臣,使得其于朝廷上失去地位,灭秦指日可待。』 姜石乾咳了几声道:『哼!公子无忌的霸道之举用以保家卫国,绝非用以控制国民!』 项籍立即回应道:『管子道:『霸王之始,以人为本。』又曰:『夫法者,所以兴功惧暴也,所以定分止争也,吏民规矩绳墨也。』可见纵是春秋之霸-齐国的大功臣管夷吾也认为,霸主成就王业,也是本着以人为本之概念,至于所谓的苛政严法,也是用以管治世上的暴徒,停止纷争,或者制定公民之规矩范围。』 姜石讥讽的道:『挺会引经据典的!但作为天下之主,亦应多留意其他宗派之言。当今时代百家争鸣,绝不能只听信对自己有利的宗派之说呢!』 项籍忽然收起不正经的笑脸道:『本王作为军人,不爱唸书而至爱打仗,耳里容不下一切所谓『人道』的懦弱之说。还有呢,先生您作为方士,我曾听过贵派的一位先师列御寇之言,只觉其虚无縹緲,经常吹嘘自己且鼓催怪力乱神之学,始终不够集中于治世之道,相信以后也不会有任何一位君主以贵派之学说治国。』说罢,露出充满敌意的视线投放于姜石身上。 他却只是轻声道:『没错!列御寇先师之学说的确诡异难懂,但我的师父从小教我如何以道术拯救世间难民,却是仁义之举。』 项籍霍地大笑一声道:『您的师父?不也是那种食古不化的老人家吗?先师教啥都觉得必然正确的,难道还可以教懂您如何分辨是非吗?』他边说边拍掌大笑,却听『霍霍』两声吓人的声响传进耳膜,让他寒颤了一会儿,忽见姜石拿出桃木剑直指着自己,刚才两声原来是他以剑身划过自己的脸庞所弄成的巨响。 他瞪起豹眼盯着项籍,微微怒道:『别尝试挑战我的耐性!』说罢,立即收起木剑,背对着项籍离去,剩下吓得倒在地上,怒视着姜石的项籍。他握着一撮散沙,往身前用力一扔,满脑子只想着日后要如何再对其羞辱一番。 第七十四章-弒君行动 (一) 朗日普照无垠的大地,却唯独不给予虞茴的帐篷一丝庇佑,让项籍随意的走进里头。 他本想给爱人一个惊喜,请她吃一碗特製的甜汤,却反而意外的发现了一个早前姜石花钱买来送给她的玩偶。 他拿上手看了几看,只想这种女性化打扮的玩偶不是虞茴平日会有兴趣买的,而夏嬋之前手头上的钱亦不多,其性格节俭的不会随便买雕刻那么精细的人偶作礼物送给虞茴,汉中之主刘邦亦不会做出这种无故送礼,不合礼法之行为。他想来想去,只觉得送这个人偶给虞茴的只有一人,正是刚从外面经过的姜石,让项籍满脑子都只是四个字:冤家路窄。 他不洩漏出早已外露的怒气,只笑道:『见微知着!姜先生平日都爱送那么好看的礼物给女弟子,果然是位『好师父』呢!』 姜石有点儿难为情的抓脸道:『不是了,这个玩偶很便宜。自虞茴她拜入我门下以来,我一直没有送过见面礼给她,随意送她而已,儂别见怪。』 项籍依旧听不惯他这种故意装得不在乎的无赖语气,于是加重语气的道:『不过呢,所谓『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有时候我们作为男人,无缘无故送礼给女生,万一对方不领情,您说多么的惨呢!』 姜石仍选择不理,只想尽快远离这霸道的恶傢伙,于是只『嗯!』的一句作回应,然后看也不看项籍就打算离场,却遭对方一句吓得停下脚步。 只听项籍叹了一口气道:『自我自称楚霸王,分封天下以来,得知了很多民间疾苦呢!据闻民间有男子为了情慾而欺骗女性的感情,使得其最后落得为情自尽的下场,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姜石害怕得浑身冒着珍珠般剔透的冷汗,眼角一直往项籍的方向瞥过去。 项籍见他如此惊恐,大喜续道:『又或者我大楚的皇帝熊心,昏庸无能,却妄想嬪妾们能为他诞个龙儿,那帮蠢女人本来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当上皇帝的老婆,威风凛凛的,却想也没想过自己会嫁错郎,使得自己每日每夜只能被虐打得浑身伤痕!这种昏君,我早已安排部下入宫行刺,但其误导人家女性,使得人家不能获得应有之福,却是作为男人之大忌!』 姜石继续怕得发抖,差点儿察觉不到虞茴的驾临,只听她一掌拍往自己的背心朗声道:『喂!你们在说啥子?我只听到啥子昏君虐待女人,到底咋个了?』 她的到来使得两个大男人的尷尬状况得以缓和,项籍见她如此好奇,就笑着解释道:『没事体,只是我大楚的宫中有一昏君,每日只懂杀害股肱忠臣,虐打妻妾,又软弱无能,我跟儂师父谈及进宫把他给暗杀掉的事罢了。』 虞茴身为女性,本来不应对杀伐之事感到兴趣,却忽然鼓掌道:『杀昏君、救国难!绝不可以欠了我的份儿呢!说不定亲手杀了他以后,我就是史上第一个女皇帝呢!』她边说边叉着腰,让人觉得她彷彿想亲手参与这次的弒君行动。 姜石一听,随即想出言劝止,却被项籍抢先说:『身为楚军人,就应一心为我大楚天下着想!儂放心,我会派九江王和衡山王从旁协助儂,还有儂那位名叫夏嬋的好姐妹,武功挺高超的,让她也跟在身边吧!』他深知宫内士卒深受熊心的歪风影响,武功不济,姐妹俩跟大军同行,必定能成事。 虞茴只道:『小嬋有兴趣没得我咋个晓得呢?,但你说那两个啥子王爷为人如何?咋会肯帮你入宫弒君呢?』 姜石见她一面倒的倾向于项籍那残忍不敬的弒君行动,内心不愿再花唇舌多劝,只好背过头就黯然离去,连虞茴也没有为意,只跟项籍聊着夏嬋最近的武功精进如何,又跟其谈起自己最近重新担任刘恆的师父,已经教懂了他如何使用简单的赤焰肘,迟些日子再教导他少昊的羽翼和龙爪手,然后才真正的跟楚军离开汉中,回去大楚。 项籍面露不轨的笑容,同时一边讚叹虞茴所谈及的话,彷彿把她当作伴侣一般,又轻戳一下她的额间道:『有一帮好姐妹,又有本王对儂那么好,儂必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再度听项籍道出这些废话,虞茴只白他了一眼,敷衍道:『行咯、行咯!小女子受不起楚霸王殿下的厚爱。』然后背着项籍,怀着雄心壮志的昂步回营,让项籍看得有趣。 第七十四章-弒君行动(二) 接下来的多日里,楚军开始离去,而姜石一直回避虞茴的活动,彷彿打算跟其疏远一般,反而惹得项籍的不满,他忍至姜石来到自己军营的第十五天,内心只想:『胆小鬼!想逃避我和虞茴的见面吗?我就亲自来看看儂到底干啥?!』 他气冲冲的来到姜石的帐篷,一脚踢开大门,进内把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的姜石抓起来,一把抓紧他的衣领,只听他毫不尊敬的道:『啥了楚霸王?这样来我的房间抓起我问话,适合吗?』 项籍气得一拳打脱了他的一颗牙齿,大喝问道:『想当缩头乌龟吗?!故意每天躲在帐篷里,不想看见虞茴跟我见面的场景吗?!』 姜石却笑了笑道:『急了吗?儂跟她不是感情很好吗?哼哼!难道那么容易被我这个所谓的情敌打扰到吗?』说罢,他忽然一脸严肃的站起来,道:『不过儂放心,我很会做人,儂不想见我,我也不想见到儂,过了这几天,我收拾好东西就会离开楚军营地,我也想得很清楚,不用劝我了!』接着,又是懒惰非常的倒头便睡。』 项籍气愤了,再度抓起他问:『儂算怎样了?想把虞茴『让给我』吗?!我告诉儂,我偏不要这样!我会当着眾人的脸打败儂,好好的羞辱儂一番,让虞茴不再当儂的徒弟,更不能当儂的女人!!!!』他满脸青筋的瞪起一双虎大的眼珠,若然对象是普通人而非姜石,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姜石叹了一口气,摇着头道:『敬爱的楚霸王,我也不怕告诉儂,虞茴我爱得很!我绝对不愿他跟着我这个地位低微的方士,浑浑噩噩的度过此生,所以才不惜放弃一段姻缘,让儂有机会好好的照顾她一辈子!别想阻止我!』他伸出右手食指,直指着项籍的鼻头骂道,若被他人所见这番无礼之举,他的性命早给他人项籍的部下们给要了。 项籍却哼哼的笑道:『总之我只是一句话,儂爱她就是跟我作对,谁人想知道儂因为啥原因才把他让给我?』说到这,他忽然往天上举起三根手指,续道:『我给儂三天时间,给我准备好,然后跟我在比武场上好好的打一场!!让虞茴好好的看看,哪个才是应该配她的男人!!!』说罢,他又指着门外继续大喝:『警告儂!别想给我逃跑!否则我一定派人上玄圣门,把儂抓下山!!』他气得唾液都飞出来的道,让姜石心里明白:『那一战,我避不了,最怕当天他把事情公开出来,会让虞茴难受了。』 第七十五章-沐猴而冠(一) 姜石来到楚军军营的第十七天,虞茴霍地被邀请到比武场就坐,夏嬋坐在她旁边,只见一大帮浑身臭汗的汉子拥挤在眼前,身旁的虞茴也好生尷尬的问:『咋个了?突然间说啥子邀请我来看比武?』 夏嬋也不清楚箇中事儿,只能轻拍她的肩膀,稍微安慰一下她的心情。 过了不久,项籍就朝气勃勃的跟项庄一同走出来,又跟坐在台上的虞茴挥手打招呼,接着就把身上捆着绳索,样子十分不情愿的姜石带出来,使得虞茴和夏嬋吓得立即捂着嘴巴,『啊!』的一声直呼,内心只想难道他在什么事情上得罪了项籍? 虞茴随即抓紧夏嬋纤幼娇嫩的手臂道:『等一下我去劝一下大块头!』但夏嬋却用力抱紧她,似乎不太打算让她胡来。 再看比武场上,只见项籍让人解开捆在姜石身上的大麻绳,轻笑道:『姜先生,今日一战,准备好了吗?』说罢又虚偽的鞠躬行礼,让姜石不屑的说了句:『等一下不论输赢,总之虞茴就是儂的,满意了吧』接着双眼望空的不想理会项籍,却听他『嘿嘿!』的笑道:『说到好像自己一定会赢的一样。那么就承您贵言!一定要答应我呢!否则一定被全场的观眾活活笑死!』 姜石不作任何回应,只是严肃的说了句:『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这句话我相信儂不会还未听过。若想天下安寧,就需按照一个人的贤能来判断他有否资格担任君主...』他忽然双眼瞪起来的对项籍大声道:『...而非让一头只懂穿着衣服冠冕在玩弄大家的猴子到处为所欲为!!!!!!』他故意用了个项籍最讨厌的比喻骂他,让他终于忍不住气,浑身内力集中在丹田,使出虎吼的道:『儂在胡说啥!!!!!!!!!!!!!!!!!』 项庄跟在场的一帮汉子全数掩着耳朵的倒在地上打滚,所有人当中只有虞茴看好倒地发抖的夏嬋,完全没事的坐起来。 但项籍一下震惊,惊见眼前的姜石完全没受自己的一声咆哮所震慑,仍是怒目的凝视着自己,彷彿视刚才一声虎吼为无物,让他不禁停止咆哮的握紧双拳,苦苦的一笑,接着面对群眾大声道:『今日,本王承蒙姜先生错爱...』 虞茴直看着他,心里骂道:『干啥子了你?』 只听他继续朗声道:『...让本王能与他一决高下!!!』他霍地高举右手的指头,直指着高天之上的朗日,续道:『谁人能在此比武场上胜利,那他...』他把指头一下指着台上的虞茴道:『...就可以有权利主宰虞茴姑娘后半生的幸福!!!!』 一句话吓得虞茴满脸雪白,手脚均是冰冷,心理猛想:『他...他们都...喜欢我,为...为此,才决定在今天比武?!!!』她忽然感到自己好像是导致整件事情发生的元兇一样,一直用尖锐的指甲不住的抓自己的脸庞,全身发冷。 刚醒来夏嬋立即抱紧她,制止她即将弄伤自己的行为,还用嘴吻她的太阳穴,试图把紧张得要命的她安慰下来。 项籍刚说完,就对身后的项庄道:『来!跟我一起向姜先生请教请教!』 姜石冷笑一声道:『啥?两人打我一个,怕不够打吗?』 项籍只是冷冷的道:『当然不是,是想让儂输得更难看!』接着嘴角网上一朝的道:『果然,食古不化的师父也只会教出这种傻乎乎的弟子!』 姜石一听,双眼都彷彿要跳出来的一般,拔出桃木剑直指着项籍道:『我已经说过,别骂我师父!!!!!!!!!!』 项籍却只是『嘻嘻!』的笑了几声道:『我有说错吗?儂这种没用的弟子,只配有一个废物一般的师父!』 姜石浑身的毛发都在一瞬间被猛烈燃烧的怒火所点燃,一直竖起的彷彿刺蝟的尖刺。他只是大声的喝道:『我姜石今天若不把儂的嘴皮撕下来,誓不为人!!!!!!!!』 第七十五章-沐猴而冠(二) 一讲完,他立时以剑锋往项籍的胸口乱捅,却被率先看出的项庄以长棍抵挡。 姜石一看,随即张大原本惺忪的眼珠子,冷笑一声的心想:『一根木棍又如何挡得住我的剑锋?』 但见项庄只需轻轻用力,把桃木剑的剑底托着,接着一跃而上,身躯于半空中画出一个小圆,便已经把对方攻击的威力全数抵销。 身在远处的虞茴一见,心里即时想着:『妈的!他要咋个对付师父?!』 只见项庄伸出棍头捅了几下,使得姜石的身躯往后一跌,随即高举棍身,往对方身躯一下用力的打过去,从旁观之,只会觉得被击中的人必定被打个粉身碎骨。 但姜石却是仿效着刚才项庄的闪避方式,以剑身轻轻托起大木棍,接着以轻身之术于半空中画圆,使得对方的一棍早已敲打在地上,使得地面裂出一道大缝,让人得知他这棍的破坏力之馀亦让姜石得知刚才被这一击打中的话会有何后果。 『妈的乌龟王八蛋!』项庄气得大骂脏话,接着把着地的木棍往后挑起,从下而上的挑棍,让站在自己身后的姜石为了防止自己的下半身就此不保而跳至空中,反而露出破绽的让项庄得以及时变招的往他的太阳穴一敲。 虞茴甫见,费尽气力大喊道:『想要命的就快挑起他的棍!』一句话传到姜石的耳中,他随即知道该怎样做,于是以『朝阳礼讚』的技巧,剑尖主动敲打对方的木棍,使得项庄这一击的攻击方位偏离了很多,但他并没有因而动摇,反而留待姜石着地的瞬间再度挥棍偷袭对方的左耳,整个动作犹如当日在曼桂山庄对战阿弥星的一般,其打算引诱姜石伸出剑锋阻挡木棍,反而藉此让剑身被木棍卡死,再一举敲往对方的左脑使其一击毙命。 但就在他的计划即将成功时,却见姜石的身躯往后一弯,双手伸出作平衡,刚好躲过那一棍后又随即以楚王好细腰的法门往前一伸腿,随即把项庄一下踢得吐血,猛退十馀步,只好收棍回防。 项籍一见,只是立即以内力出掌,使得堂弟稍为远离了战场一点,朗声对他道:『儂先休息,接下来交给我!』 姜石方见项籍上阵,即时兴奋得握紧手中剑,又从胸口掏出一道爆火符,弄出一个小型爆炸让项籍不禁往后一退,接着趁机以桃木剑法与刚回过神来的项籍比划。 只见他每一下都往项籍的喉咙、眼睛等要害攻过去,使得虞茴都有点儿看不过眼,但就在最后一剑差点刺中项籍的胸口时,对方即时以双剑回防,准备挡下这致命的一击,却见姜石忽然一扭双腿,闪至项籍的后背并伸出木剑捅往其腰间,正是虞茴曾在他面前表演过的急停转身杀法。 项籍一见这招,即时想起过往跟虞茴过招时见过的招数,只想:『臭小子!居然模仿虞茴的攻击套路。』但随即又想:『这招对我可是没用的!』接着使出虞茴传授自己的大刀刀法,立时以大剑往后一摆,完美的抵挡着对方的杀着,然后继续以大刀刀法灵巧地攻击对方的弱点。 过程间,姜石连项籍的幼剑攻击也挡不了几下,更何况巨闕剑的攻势,因而导致招数越来越凌乱,彷彿当晚的大虎一般。 项籍随即想:『哼哼!似乎我学她的招数比儂的学得好呢!』接着双剑往外一划,让姜石失去平衡,随即趁机以幼剑往他的胸口一砍,让他鲜血爆出的往后一飞,撞在一堵墙上,差点儿失去意识。 项籍见他如此狼狈,站在那堵墙壁前笑道:『怎样了?还不认输吗?接下来我可要下杀手鐧咯!儂要怨的话就怨儂那个没用的师父把!』说罢就伸出巨闕剑准备给他来个必杀一击。 姜石一直跟自己说:『不!我不可以就这样死在这!』还有刚才对方对自己的师父再加侮辱,挑衅越加,让他忍不住地念念有词。 那些字词听在项籍的耳朵里有些像歌词,谁知竟然是大楚东夷人的禁忌,一首名为『九黎吟』的謳歌,其以歌声颂扬九黎族人神话时代的战神蚩尤,让其神力附于己身,让自己在短瞬间变得强大无比,却是同时变得暴躁邪恶,生人勿近。 只见他一手掰断墙身,衝到项籍的身边让他被大大的震慑了一下,然后就抱着他的胴体衝往另一方的一堵墙壁,把他庞然巨大的身躯猛力撞向墙上,接着还一拳一拳的重击驾临,把原本精神利落的项籍打得满头鲜血淋灕,头骨差点儿碎裂,连那堵墙壁也被姜石的一下重拳连同项籍硬蹦蹦的头颅撞得碎裂。 整个画面震惊全场所有人士,却没有人胆敢接近已经陷入疯狂的姜石,只有刚才受了点轻伤的项庄打算前来相救,高举棍棒的打算给姜石来个迎头痛击。 可是一切在被蚩尤的战神之力附身的姜石眼中,统统缓慢如龟速,只见他一下拔起一棵在墙壁旁边的大树,直往项庄的肚皮撞击过去。 他的木棍又如何跟粗壮的树干相抵抗?只见他整个身躯往后飞了数十丈远,最后还被抬着树干而来的姜石撞昏在岩石上。 在场观眾抱括虞茴在内,均知情况在如此下去,必然会弄出人命,项氏兄弟俩必定会死在姜石手中,于是她立即摆出剑指念咒,弄出一根金索,然后飞往姜石身上捆绑着他,并劝喻他道:『够了!嫑再打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俩死定了!』 可是盛怒的姜石完全不听她的劝告,只道:『住口!别多事体!』接着一下用内气把金索震断,让虞茴不慎跌在地上,由夏嬋勉强扶起。 再看姜石,只见他再度把目光投放在项籍身上,向他扔出一道让虞茴胆颤心惊的符咒。 『虫噬?!!』虞茴惊呆了,一直看着项籍身后慢慢出现一道裂缝,渐渐与他的腋窝结合,慢慢把他的整个身躯吞噬进去。 姜石露出让人感到可怕万分的笑容,双眼冒血,使得虞茴得知一个事实:『他真的想杀掉大块头!』 只好同时使出同样的招式,试图削弱姜石的法力,与其斗法起来。 这时,姜石只感浑身穴道均有一股敌对的内力不住涌现,再看台上,只见徒儿不敬地以虫噬削弱自己的功力,使得吸收项籍的黑洞开始收细。 但试问身为师父的姜石又怎会害怕徒儿动的手脚,只是不停的增强施加于符咒上的法力,让吞噬项籍身躯的黑洞越张越大,甚至开始影响现场的天气,开始出现雷暴和刮风,让将士们纷纷跪在地上,捂着双耳的不住发抖,完全不敢抬起头来。 但他这番举动却是使得与其斗法的虞茴元气大伤,甚至开始吐血起来,还开始双眼翻白的晕倒在地上。 姜石忽感于自己的身体相抗衡的那股法力开始消失,减弱得很,反而紧张的到处张望,见到徒儿的一身白衣都染着鲜血,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于是急忙的收起符咒,让项籍的身躯回復原状,变回正常的跌坐在地。 他心里纠结的道:『切!如果不是为了她,我早就杀了那个畜生!』同时又沮丧地想:『她选择帮项籍来对抗我?!!』 他静静的站稳身躯,又把桃木剑纳回鞘内,看着项籍与虞茴过了一会儿,然后就背着离开。 数名将士忽然吵着走上前,拦着他问道:『喂!儂想去哪?别想不负责任!』 姜石却霍地瞪起双眼对他们骂道:『我去哪不关无名小卒的事!!』把他们吓得立即退后几步。 同时,虞茴咳着血,并用方巾抹着血浆的走上前对他问道:『你...没得事吧?』 他不回应,接着她又问道:『你可晓得,若你就此离开楚军,他们绝不轻饶你...咳咳!还有,你离开了以后又可以去哪儿?』 谁知项籍忽然缓缓的走过来道:『让他走!他想走,我不会阻拦他!』使得一眾将士不敢违抗。 姜石一听,藐视的看着他,『哼!』的一声便背着对方离开,全程低着头细想:『既然她爱的是项籍那头畜生,那我留在这也没啥意思!』 他亦放弃自己原本的想法,放弃以名为『神女心』的一招法术删去虞茴脑海里对自己的回忆。 他心里只想:『纵然我的存在,可能是儂一个不美好的回忆。但我愿意,永生永世的残留在儂的脑海里!记住!请儂不要忘记我!』想罢,他逐步逐步的离开楚军军营大门,背影消失在频密的树影之间。 第七十六章-虞茴的心意(一) 姜石刚被赶走的同日,项籍热情的把虞茴邀请到的军营,并把其请到贵宾席上就座,然后马上让春桃和一眾伙头一同弄来一大笼蒸兔肉包以及早几日在湖北水域一带捕的大螃蟹,均是虞茴最爱吃的东西款待她。 期间,头颅被绷带包裹得紧紧的他对她道:『来来来!都是儂最爱吃的,吃吃看吧!』姜石一走,项籍彷彿顿时了无牵掛的,对爱人露出十几天没见过的灿烂笑容。 可是虞茴一见,只是托着腮,爱理不理的道:『不用了!今天没得太大胃口。』其目光宛若藐视项籍所做的一切般冷酷。 项籍一听,内心随即现出一抹不安,只想虞茴这般冷漠的表现难道跟她与那个臭小子之间的纠结有关? 但他不作多想,只继续温柔的道:『那儂想吃点啥?我马上吩咐人去弄。儂跟那傢伙斗法受了内伤,总得吃点东西才康復。又或者,想不想我带儂去外面散个步?』 虞茴却仍冷漠得很的道:『要去的话,你自己一个人去个够!』接着便站起来,独个人的打算离开帐幕,却意外地被项籍看到其系在腰间的一道黄色纸符。 『!!那...那个是...?!!』项籍马上回忆起,虞茴曾跟自己提及过一种名为『天眼咒』的符术,可以让人感应到另外一个同样带有这符咒的人的位置,甚至对其发出求救的讯号,还可以让人隔空看见对方的情形。 项籍霍地气得咬牙切齿,双拳握紧得青筋直冒,衝上去抓着虞茴的右臂,吓得在场的所有僕人还有一直坐在席上的项庄均是倒跌在地上。 项籍此刻的心情彷彿被出卖了一般愤怒,满脑子只想着:『姜石!为啥儂走了以后还要妨碍我!!!!』 他把虞茴的手臂都握痛了,惹得她盛怒的推开他,直骂道:『咋了你?弄得我好痛呢!』 项籍却只大喝道:『我问儂!这道符咒,是不是姜石那小鬼送的?让儂跟他在私底下默默联系?!!!!』期间一直抓紧虞茴的衣领,让她忽然心跳怦然,不知如何回答,就道:『现在咋了?死人了吗?你为啥子那么紧张?难道我带这符咒在身边有错?!』 项籍一听,正想大骂时又被虞茴抢先说:『还有我问你,为啥子赶走我师父?!他干错了啥子?』 项籍却不回答的道:『别说其他东西,我只想问...』虞茴又抢着说:『你可知道,我师父是方术界里的旷世奇才。有他在你军中辅助你,楚军的实力厉害千倍万倍,你赶他走,可真的比猪还笨!!』 面对虞茴的句句反驳,项籍之用一句回应:『儂是我的女人,我就得管!』他一边说,全程脸色发黑的,目无表情,给眾人一种无情强硬的感觉。 至于虞茴,听他这么说后心跳得比刚才更快,心跳声几乎响亮得让项籍也听得到。同时,她脸色霍地涨红,害羞的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然后一下推开项籍的手,低声道:『不要脸!』 项籍一听,双眼一瞪的道:『儂说我不要脸?好!我就不要脸给儂看!来人!』他忽然大喝一声,换来一名奴僕,续道:『取手镣脚镣来!把她锁在帐篷里,没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进内骚扰!』 那名僕人和项庄一听,一同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嘴巴张大得差点儿让嘴皮坠到地上。 至于虞茴,则是立时大骂道:『你疯了吗?当我是畜生吗?!!』 项庄一听,早就知道她不会就此就范,于是立即走往堂兄的身旁,对其说:『羽哥,用不用弄成这样?她是儂的女人,不是阶下囚!』 项籍却只是伸出手掌劝止他,又对在场的眾人朗声道:『所有人听令!别想为她求情,否则我割了他的舌头!!!!』 项庄一直想不懂,又道:『羽哥!这样值得吗?』 『滚!』 『羽哥!』 项籍再也忍受不了他的厌烦,用足以震聋双耳的声量大喝道:『我让儂滚!!!!!听不到吗?!!!!!!』 第七十六章-虞茴的心意(二) 被项籍赶了出来以后,项庄一直在营外跟阿豹玩耍,同时又开始担心丁穆的情况,只是想到虞茴被囚禁着,他实在放心不了,故此一直在她深处的帐篷外等候。 期间他一直替自己被树干撞伤的胸口按摩,又把一块肉乾条拋到地上,阿豹随即吠了几声,然后吃得一乾二净,接着在项庄的脚边嗅了几下。 他随即对着阿豹道:『儂来说句公平话咧!儂觉得羽哥这么做对吗?明明是大男人一个,对一个弱...』他忽然觉得用『弱女子』一词形容虞茴有些奇怪。『...女子动粗,还把她锁在帐篷里严加看守,根本就不公平!』接着又把一块肉乾扔给阿豹。 谁知阿豹只是直看着项庄身后,一直乱吠,让他不经意地向后一看,只见满脸通红,明显喝得醉醺醺的项籍忽从帐篷里走出来,直往虞茴被囚禁的帐篷走过去,使得项庄心想:『糟了!』可是基于堂兄严厉的吩咐,他完全不敢上前劝阻。 因着醉酒,项籍一拐一拐的步往虞茴深处的帐篷,满脑子只想着她娇俏动人的玉肌花貌,以及以往她跟自己之间发生的种种经歷,久经不散的烙印在他的记忆中。 他推开门,只见虞茴一脸痛苦的滚在地上,彷彿想挣扎着离开帐篷,一见项籍,又是咒骂道:『想干啥子?你都把我囚禁起来了!』 满脑子的回忆片段以及眼见的画面皆是让项籍再也难以克制内心的慾念,只想着:『儂越是这样,我就越想得到儂!』接着便一下衝上前头把虞茴压在床上,并开始强吻她的嘴皮与舌头,甚至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虞茴被压着身躯,痛苦不堪的道:『你...干啥...子呢?快...给我...走开!』她的嘴巴被项籍强吻得讲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再看项籍,他已经开始脱裤子了,再这样下去,虞茴知道自己的清白之躯就此没了,于是紧张得浑身发劲,继而一下以内力震碎手镣脚镣,然后一掌把酒醉后浑身的气散尽的项籍推开数步远,最后让他撞在一张桌子上。 她马上把衣服整理好,然后越过项籍的身旁想要离开。 项籍这时心里只想:『又是他,这次又是因为他,儂就要离开我?!!!!!!!!!』接着一下用力的敲往桌子,把虞茴的脚步稍微震慑住。 他回头看往虞茴,失望的朗声问:『就因为一个师父,儂就要离我而去吗?』 虞茴满脑子疑问的反驳:『说啥子了?所有事情也拉到小子...姜石的身上!刚才还想对我如此无礼,我才不想回答你!』 项籍却仍不肯原谅她的道:『不是因为他,儂会一直反驳我吗?这都不是第一次了。我才是楚军的将领!儂居然为了个外人而对我诸般反驳?!!』 虞茴气忿得扭紧双眉的道:『嫑再胡说!我不想再跟你个疯子吵了!』说到这,她忽然摸一摸自己的额头,『呃!』的一声叫吟,然后就转身离开项籍的帐篷。 项籍却不满地阻止道:『没有我的批准,啥人也不准离开我的军营!』 虞茴听到这句话,只想继续反驳,却只觉眼前一白,浑身失去平衡的倒在地上,最后所见的影像,只是项籍直往自己衝过来。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她一直失去意识,感觉不了任何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只一直感到有人在为自己餵上稀粥,心里只想大概是夏嬋或者春桃等人,这才安心的昏睡过去。 第七十七章-孺子可教也(一) 项籍此生都难以忘记在穷奇山上度过的一段艰苦时日。 他输给赵天恆的那一天,就已经马上被安排接受长达半个月的特训。 最初的三四天,赵天恆意外的只让其吃着一顿又一顿的『健体美食』,有全素的膳食,吃到口乾了,亦有粥水作饮用。滴酒不沾的生活实在让项籍抵受不住。 赵天恆却只道:『酒能散气,按照你目前的身体状况,若不想连你体内仅馀的那一丁点内力都耗尽,就别喝酒了!之前那一顿饭我居然给你喝酒,都怪我没有仔细了解清楚你的身体状况。』他又发觉项籍一直吃着白饭而不夹菜,就把一块野菇夹到他的碗里,说:『吃这个吧,多吃这些可以解你中的毒。』又说出他们穷奇门的宗旨:『吃得好,练功才练得好!而对你来说,吃得清淡,就是最好的。我可是在陪伴你喔!』说罢,就喝了一大口清淡无味的粥水解渴,使得项籍不习惯的毛骨悚然,只好勉强把碗里那块水煮似的野菇咽下喉咙。 到了第五天,赵天恒终于带项籍到外面开始练功,却手无寸铁的彷彿不准备跟其对打一般,使得项籍好生奇怪,只想:『练功不就是要让我透过跟他对打来练好招数,强身健体吗?他要带我去啥地方呢?』他只觉赵天恒带着他越走越远,最后来到山顶的一处寒潭,明明已踏入春天,但潭水却仍然不住散出让人倍感迷幻的白雾,彷彿要让跳进去的生物都冻成寒冰。 项籍眉头一皱,问道:『您,想跟我在水里打吗?』 赵天恆霍地气得疯的骂道:『唉唷!世上哪有这么笨的人?带你来水潭边,当然要你潜到水里!』 『啥?要我潜下去?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赵天恆只回应道:『我不让你潜下去,才是要了你的命了。』接着就开始说明练功的规则:『这水潭的水底,住了一种鲤鱼,据说最适合用来熬粥或者煮汤,对你的病情也有很好疗效,所以你想完全康復甚至变得更强,就给我下去捕鱼。 项籍一开始也只是没耐性的道:『您...您喜欢把。』说罢,就脱掉上衣,一下跳进寒潭里,却是冷得一直发抖,要内功弱化了不少的他抵受寒潭的低温,似乎也太难了。 过了两天,他逐渐习惯了潭水的低温,却又发觉这水潭实在太深,自己根本无法一口气潜到水底,每次也是咳嗽不住并吐着潭水的浮回水面。 赵天恒一见,却只是不屑的笑了几笑,接着又让他在水潭里溺了好几天水,让项籍的雄心壮志开始凋淡,见他开始谦卑起来才『呵呵!』的笑着教他:『接下的几天,你先跟徐先生学习呼吸的法门,再来找我吧!』接着就带他下山找徐先生,像早前虞茴练刀一般学习着『挥剑三次轻轻吸一口气、七次吐一口、十次深呼吸一下』等的烦人口诀,他以幼剑太阿作为练习时用的兵器,以免对身体造成太大的负担,练了大概四五天,只觉自己的内气足了一点,再练多三天,他还觉得自己可以连续闭气两刻鐘也不用换气,毒发的状况也逐渐减少,可见剧毒渐清,内功恢復之馀还愈是精湛。 加上之前每天吃着健体餐,在接着的那一天,他拿着渔网真正的跳到水潭里,抵受着剧大的温差一口气潜到水底,终于让他捕到几十尾鲤鱼,给穷奇门的弟子在接着他休息的几天内熬鱼粥、蒸鱼和煮鱼汤给他吃喝,果然让他体内馀毒尽解,内力强大了不少,接着又跟徐先生学习了一阵子呼吸技巧,结果居然练成了足以一击摧毁一片小树林的虎吼功,这才得以兴奋的下山会合将士们,写信给天下诸侯,封其爵位,赐予地土,最后则是怀着沉重的心情和对爱人的思念,出发前往最后一个,也是距离最近的一个封侯地点-汉中。 第七十七章-孺子可教也(二) 姜石离去以后,一直按照天眼咒的感应来到了长安城的附近一带搜索,寻找一头由他意外製造出来的怪物,他一直暗中偷窥他的举动,知道他日后将打算办一件影响整个天下的大事,让姜石一直放心不下,因而再次来到因缘之地-长安。 刚刚在成为,他碰见几个老头,一直在讨论城内的梨花阁似乎来了个怪客,一直在店内住了好几天也不走,彷彿一些欠下嫖债的无赖,装作大有钱人而停留不走,其讲话口音也是怪怪的不像是秦国人。 姜石好奇的问问他们,只听他们当中的一个人说:『他的口音好怪喔,跟你一样奇怪,但又好像跟你的口音有些不同呢。』让姜石更加确定那人的身份,于是立即往梨花阁进发。 但他刚想踏进门口,却被一名看似老闆的傢伙拦截着,冷冷的对他说:『唉唷!连你们这些清心寡欲的方士也要来我们这儿了吗?我可不想给街上的人看见,弄得阿猪阿狗也随意进来,弄污我们这个长安的名胜呢!』语气讨厌得让本来对事情爱理不理的姜石也不禁愤怒起来,便道:『我...我寂寞难耐,想来找姑娘谈谈心也不行吗?!我可有钱呢!』接着便把沉甸甸的钱袋拿出来给他看看。 那老闆得意的笑了笑,又道:『那么久不见还是那么了得呢!好吧,进去找个你喜欢的,安慰一下你早已扭曲的心灵吧。』说罢,就走回店内继续服务大厅内的一眾嫖客。 姜石听不懂他话的意思,只再次按着天眼咒的感应到处翻个一遍,终于在二楼的一所大房门外听见一把他熟悉的声音,只听其道:『呵呵!来啊,本大爷好好让你爽足一整晚!』 他用手指在木门的纸上戳了一个小洞,看见里面的嫖客正用手不住的捏一名妓女的上围,使得她娇喘连连,让他看都看得尷尬了,却在这时被一名龟奴一掌拍在背心。 姜石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外貌猥琐不堪的龟奴对自己轻声的怒道:『搞错了你!客人与姑娘共度春宵的场景是你可以随便偷看的吗?』 姜石尷尬得满头冷汗,只能捂着后脑的道:『这种事体...我不懂,才...特意偷学一下。』 那龟奴听得一脸无奈,但仍坚持把姜石赶回地面,还不耐烦的叉着腰,对他问道:『小子我问你,你喜欢咋样子的姑娘?我马上找个给你!嫑再惹事生非!』 姜石只立即伸出右掌拒绝他,只道:『我...我找个位子坐一坐,想完了再找儂帮忙!』 那龟奴摇一摇头,就替他带了个座位,随便给了他一壶酒,然后就离开继续工作。 姜石这时心里着急,暗暗的道:『他奶奶的!怎样才可以上去找他呢?』 他现在坐的位置旁边,正是一道打开了的大门,只见一名龟奴拿着一盘热水进去,房内住的似乎也是店内的红牌姑娘。 那龟奴进去了一会儿后,姜石忽听房内传出『哇!』的一声巨吼,吓得马上探头进去一看,只见一名衣着豪放的妓女把水盘踢翻在地,那名龟奴只是跪在地上磕头道:『翠杏姐,不好意思!对不起!』 那名叫翠杏的妓女只是一脚踢在那龟奴的脸上,大声骂道:『夭寿仔!你欲烫死我?』然后就把那名龟奴用力的推出房门外,又一脚把他踢走,并大骂:『欠打的!』 从她的口音,姜石就认出了她,她是虞茴以前曾跟自己提及过的一名来自闽中的百越美女,其独特的闽越口音和豪放刚烈的个性,以及与中原人士不太一样的特殊美貌也是其吸引客人青睞之处。 至于姜石,一见她略带媚惑的双眸,以及身穿的一件薄纱低胸的衣装,也是不禁心生淫邪之念,只好不断的咒骂自己。 他依稀记得,这名翠杏以往曾是阿紫的跟屁虫,在她身旁对其他同行指指点点,连虞茴等人也是她爱随意辱骂的对象。 这时,她见姜石一直看着自己,不满的问了句:『啥物人?』 但姜石依然惊讶地看着她,不作出任何回答,让她怒火中烧的大骂脏话:『恁娘的!看啥物?』 使得姜石被吓得伸出双掌劝止道:『别生气!冷静!儂认不出我了吗?』 翠杏只是好奇的『蛤?』了一声,使得姜石只好解释道:『早段日子,梨花阁这里不是因为一名叫小雨的混帐而闹得天翻地覆吗?我就是...』 『就是那个来捉鬼的穷鬼方士。』翠杏忽然抢着道,使得姜石一惊,只是『嘻嘻!』一笑的继续道:『对对对!就是我。』 翠杏双眼四周的看了看,彷彿在回想着什么,然后『呿!』的一声道:『卒仔!入来!』 姜石只是惊讶的问道:『我...儂让我进去儂的闺房吗?这样不太适合吧。』 『入来!』翠杏朗声的命令道,让姜石不敢不从的进到她的房间,并关上门。忽然,翠杏把一个桃子拋给他,道:『食一个!』 姜石霍地觉得这名妓女其实跟初初认识的虞茴也有不少的相似之处,尤其是这种毫无礼貌却不乏热情的待人态度。 翠杏只是随意的问了句:『你...为啥物又来了?』 姜石却不回应,反而问道:『先不说这个了,我可想问儂,店外我碰见了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对我的态度差得很,究竟是啥人?我都不太认得了。』说罢就把嘴里的桃核一下吐出。 她吃着蚕豆,双眼望天的道:『这店的头家-陈老闆。会遇到他,算你倒楣了。』 姜石稍为回忆了一下,只记得虞茴送走了重伤的自己以后,曾跟自己提及过自从鴇母逃了以后,店里就由一名陈副管代为接管,大概就是现在那名陈老闆了。想到这,他不禁地说了句:『呵呵!当了老闆以后,待人态度也差了那么多。』 翠杏只道:『中原人说『富者不仁』,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不过阿姊经验老道,当然无代志。』 姜石一听,举起拇指的讚赏道:『哦!中原话讲得不错呢!』却惹得翠杏发怒的道:『讲啥物了?当我是白痴?』又举起右拳,作势要打往姜石的头顶,使他胆小的道歉道:『不敢!不敢!』说罢,又好奇的对翠杏问道:『欸!我记得梨花阁不是有一名叫小红的红牌姑娘吗?她去哪了?怎么不见她?』他只想趁机替徒儿打听一下好姐妹的下落。 翠杏忽然用着不友善的眼光瞥了他几眼道:『红姐之前被一位军爷看上,被赎走了,至于去哪我可毋知影,倒是我想问你欸!』 『哦?』 『你按怎了?!一个穷小子想要找个红牌姑娘淘古井吗?袂晓衰!』然后她又面露苦色的捶着自己的右肩道:『恁娘的!自从她走了以后,那些有怪癖的客人全都由我来接,弄得我都快忝死、痛死了!早知道我誓死也不卖身了!寧愿赚少点,一辈子呆在乐班里当个间人。』 姜石听后甚是不甘心,只道:『我随意问句而已,关这啥事体了?我真正想问儂的,可是关于那名住在二楼贵宾房里的客人的,他是...我的好友。』 翠杏听后,冷笑一声的道:『嘿!你这种身家清白、洁身自爱的方士也会识得他这种无赖?』 『无赖?』 『他几天前来,跟头家讲自己是啥物皇亲贵胄、达官贵人,几天后会有人来替他付钱。但今仔日还是无人来,依我看都只是个欠了一身嫖债而走不了的傢伙而已!』 姜石听后就对其道:『欸,大姐!我有钱在身,我替他付。』 翠杏却不解的问:『那你去嘛?为啥物要来问我?』 姜石听她这般问了,内心暗自笑了几声的道:『有儂这位红牌姑娘在,陈老闆那他奶奶的臭王八才不会阻拦我呢。』但见翠杏依然不太意愿的样子,他就诚恳的说:『这样吧!儂帮我了以后,我送一些道具给儂佈个阵,让那些怪客以后不再骚扰儂。』 翠杏这才稍微松开了一直皱紧的眉间,道:『先给我,我再决定。』 姜石就把两把专门用来砍断烂桃花的短柄木剑给她放在房间的门楣之上,又念着咒替她烧符,製成符水给她喝下,并道:『若是没用,儘管派人来楚都找我,我定当奉陪!』 翠杏只道:『免了!免了!你上次帮得了我们,这次我也会信你。不过等一下,千万别在龟奴或者头家面前乱讲话!』 姜石固然答应了,就跟在她身后一直走上二楼的贵宾房,中途果然跟陈老闆碰个正着,他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奇怪的对翠杏问道:『他是你什么人?你想带他去哪儿了?』 她只好无奈的撒谎道:『阮换帖的,认识很久了。』 陈老闆听后,居然不禁大笑一番,还直拍着姜石的肩膀道:『好样的!好样的!之前还收了我们的虞茴姑娘当徒儿,现在还跟我们的红牌成了结义兄妹了!桃花运不错嘛!』然后就对翠杏问道:『你想带他去见我们的贵宾吗?』 翠杏回答:『是啦!』 陈老闆就笑了笑道:『姜师傅果然广交天下豪杰呢!好好跟他一同享受吧,还要有翠杏姐侍候你们,真是惹人嫉妒!』说罢,又是冷笑着走下楼梯。 翠杏见他走了,就对姜石道:『趁着无人来,快入去!』 姜石对其展露出感恩的微笑,然后就推门而进。 第七十七章-孺子可教也(三) 甫进到房内,他随即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孔,一名大约二十几岁的青年人正准备宽衣解带的跟妓女在床上云雨一番,却被他这突兀的举动吓得马上滚下床榻,穿回上衣的骂道:『你妈的!老子在跟姑娘谈情说爱的你打扰什么?!』那人彷彿认不出自己的一般,这却是姜石早已预料的事实,只是摸着脸唸一唸咒,只见其脸上忽然间出现了大量皱纹和长得贴近胸口的白鬚,头顶也露出一个秃秃的大窟窿,让青年捂着嘴的大喊:『黄老先生?!』 姜石把样子变回正常,接着道:『儂好!子房兄,长远勿见!』他对这名作为徒儿,年纪却比自己大超过五岁的青年张良打过招呼道。 张良却只是吩咐房内的妓女先退下,然后就吃着桌上的一个李子嘲笑道:『怎么了?几年前,你不是连鞋子也不会捡吗?现在居然以一个小白脸的摸样出现在我面前。 姜石不作回应,只道:『子房,那儂又从故乡来到这千里以外的长安城,在这种花街柳巷逍遥快活的干啥呢?』 张良伸了伸懒腰的道:『这些年头呢,只唸书是没用的,所以学完之前你给的姜太公兵法以后,我就决议离乡别家的来到秦地,希望找一位明君投靠投靠了!』 姜石冷笑几声的道:『怎么了?在家里生活不好吗?就算要投靠,又要来到秦地...』他面无表情,把脸伸近张良的跟前道:『...甚至汉中投靠名主吗?』 张良一听,脸色一沉,彷彿内心一直收藏的意念皆被识破,就道:『哼哼!据闻汉中近日被封来了一位仁义的明君,谁人做得到他的谋士,肯定可以过上些好日子,日后娶妻生子了也可以养家,不好吗?』 听到他说『娶妻生子』四字时,刚受情伤不久的姜石浑身抖了一下,眉头紧皱着不回答张良的问题,同时满脑子只想着:『他念完了我给的太公兵法,如果日后真的当上了刘邦的谋士,加上有巴蜀之地作天然屏障,那刘邦即将成为项籍那廝最可怕的敌人,那虞茴就...』为此,他甫离开楚营,就立即赶至徒儿所在位置。 想到这,他霍地说:『总之,儂欠下的嫖债,我替儂还清光...』接着就把钱袋拿出来,倒出一枚又一枚耀眼的铜钱,然后以师父的口吻命令道:『跟我走!』 张良却还不站起来,只是交叉双手的问他道:『跟你走?去哪儿了?』 姜石呆了呆,只道:『儂想回家也行,跟我回我的门派玄圣门也行,总之那个姓刘的傢伙,儂不见也罢。』说罢就逕自走出门外,张良只是轻松的耸一耸肩,接着拿着铜钱到楼下付钱,接着跟姜石来到城外的一片茂林,这才对姜石问了一句:『这条路,就是通往汉中的吗?那徒儿,就此别过师父了!』接着虚偽的对姜石行礼道别,却遭到他大骂:『妈的!儂个臭小子,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吗?当初见儂是个能耐的有为少年,还连行刺暴君也不怕,觉得孺子可教。想不到,原来我看错人了!』 张良冷笑一下的道:『师父呀师父!你不准我到那个汉王刘邦身边当谋士,但我都听说了,你就被灭秦豪杰—刘邦写信招揽至汉中,当了个第一大方术师!怎么了?现在眼红了,嫉妒我这个徒儿,不想让我有跟你同样的成就了吗?!』他说到最后时霍地大喝一声,虽然内功与项籍相比还差得远,却也让姜石的内心一寒,只道:『啥第一大方术师,没当很久了。』 张良一听,只大笑道:『哦?过腻了那种替人家相风水、测天地的日子,不想我这个徒儿重蹈你的覆辙吗?安心吧!我当的是谋士,就算一开始俸禄不多,也可以一展我的理想,日后慢慢的往上爬,定可以让师父您满意!』 姜石只想:『以前还觉得刘邦那傢伙智勇双全,又用人唯才的绝对比项籍好投靠得多。不过现在虞茴在他那里,我又怎能再留在他旗下呢?』所以他才趁早前楚汉两军相会,乘机逃至楚军营中,希望暗中随着虞茴归楚,却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被项籍诸般苛待。 他同时觉得张良这顽劣之徒是不会听自己的一切话,与其跟他口舌之争,倒不如把他一下弄晕,再带回门派,于是掏出暗器,摆出弹指,对准对方的要穴,却就在这瞬间,只感胸口一阵闷气,使得他生了一阵呕吐感,浑身乏力的倒在地上。再仔细一看,只见胸口的膻中穴被一根银针插着,下手之人不用多想,必然是眼前的这名恶徒。 张良只一边贼笑一边走近姜石,一巴掌摑在他的耳边道:『刚才我就想得出奇,为何我一讲到娶妻生子时你的反应会那么奇怪。还有...』他指一指姜石的腰间,续道:『...你平日总会多带着两道天眼咒傍身,一道早前给了我,那另外一道呢?』他耸着肩的继续道:『肯定是你最近不知道惹了什么烂桃花,送了给人家吧!』 姜石气得不住咳血,只想把眼前的张良撕成肉碎,却只能听着他继续侮辱的道:『作为方士呢,就该清心寡欲,而当谋士的就应志在四方、慾望蚕吞天下!人的性格,总该因应他的身份而改变,自然无懈可击。可是看你这样的情况...』他伸出手指指着姜石胸口的膻中穴,说:『...这,主宰情感的穴位,就是你这种刚受情伤之辈的死穴!』说罢,就大笑着离开姜石的身旁,期间又朗声道:『师父呀!就此一别,不知日后何时再相逢,祝你...』他回头,用阴森的双眼盯着他道:『...在阴间找到你的爱人,与之『阴缘』永结!』 姜石双眸无神的即将翻白,频临失去意识前,只见到一名一身紫衣的女性抱着自己,不住的晃动自己软如烂泥的身躯。 她一身衣衫的顏色鲜艳无比,彷彿自己与虞茴初相识时,对方一身美艷动人的打扮,给予他昏厥前最后一丝的感触。 第七十八章-虎狼之师(一) 项籍这晚心绪不灵,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张开双眼一开,更见理应被自己身躯压着的床榻忽然消失,成为漆黑一片的空洞,连盖好的被子也同样消失不见,彷彿他正被某种神灵提至夜晚的高天之上。 可是他四周张望,完全见不到一颗属于夜空的晚星,正在他焦急得紧要的瞬间,一把他完全分不清性别的声音霍地从他的脑海中响起,却不是从耳边传入。 可是他四周张望,完全见不到一颗属于夜空的晚星,正在他焦急的紧要的瞬间,一把他完全分不清性别的声音霍地从他的脑海中响起,却不是从耳边传入。 『日月昏昧,眾星殞落,文明皆殆,尽归虚无,祸时将至...』 『...?!!』声音一响起,项籍只觉这句话他好像在不久之前,甚至就在这半年内听过。讲话的语气、语速等皆是让他头痛欲裂,神智开始不清,甚至有种强烈的杀人慾望从他的心底逐渐爆发。 他捂着脑袋,激动的大声问道:『儂...儂是谁?!为啥要...』 可是那声音却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笑了几声道:『你们人类...有着不同的民族,不同的人也替我起过不同的名字,『浑沌』、『天之御中主』、『大太法师』、『宇宙』...多不胜数的连我也记不清楚...』 项籍尝试忍着头痛,张看眼睛看看那就近在跟前的不知名『东西』到底是何物,他只见一个既男又是女、既是浑身漆黑,却又是闪耀出足以致盲的烈光、既广大得遍及天地,但又显得比地上的螻蚁更小的神秘东西。正确来说,那东西任何时刻都以不同的姿态出现,根部没有一个固定的模样,彷彿这东西为一比满天神灵都更难以理解,若以现代人的角度来看,『它』彷彿就是上帝一般的存在。 项籍见到那东西的模样,已经吓得连痛得爆裂的头颅也顾不着了,只是以呆滞的目光直盯着『它』,看了一个又一个的时辰,却仍无法得知那东西的真身,甚至看清其真面目。 同一时间,那东西又开始说着一些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语:『眾生皆我,本为一体,何用释焉?』 接着又比一比项籍,续道:『本生为何物,汝将得知,通晓己身孽障,为汝之本分。』『它』缓缓的伸出手指,指着项籍说着这话,这个瞬间对他来说,彷彿已过了一辈子的光阴。 过了一会儿,『它』忽然高举足以横跨世间东与西的双臂,看着上苍默默的道:『我又看见那啟明的晨星,早晨的息子,从高天之上降至大地,炼净世间滔天之罪,带来和平、光明之世。』 『它』一讲完,整个空间彷彿崩塌了一般碎裂,使得项籍直往无底的深渊下坠,但他却叫不出一声大吼,只觉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当亮光再度映入眼帘时,他已回到自己一张被踢得凌乱不堪的床榻上。 他只有把充满汗渍的被子盖过头部,满心惊惶的强迫自己尽快入睡,只望把刚才的噩梦立即遗忘。 第七十八章-虎狼之师(二) 睁开惺忪的睡眼,虞茴只见自己仍是睡在当天被项籍囚禁的帐篷里,房内让点檀香让睡了足足十天的她稍为清醒了一点,见到两条坐在床边,直等候着自己甦醒的人影-翘着双手、两眼朝天的项庄以及好姐妹春桃。 春桃见她逐渐恢復精神,感动涕零的抱紧她,却惹得项庄轻轻的骂了一句:『别抱得那么紧,否则让她伤上加伤就糟了。』 春桃一听,立即快速放开虞茴却使得她的头一下撞到床角而肿了一块,让项庄气得马上把笨手笨脚的她赶出帐篷外道:『去给她端碗粥来!再弄出啥事端搞得我被羽哥骂的话,儂半个月以上也不用给我进来探望了!』 她就轻拍了虞茴的肩膀,低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就急速走了出营外,虞茴则大声对她说了句:『姐,那么多日来多谢您!』 项庄听到她这句后,居然大笑一声地问:『谢?儂谢个啥呀?』 虞茴呆了一阵子,然后才口吃地对一向不太熟络的项庄解释道:『不是桃姐跟小嬋她们每天餵我吃粥,我会康復得楞个快吗?』 项庄立即笑得像个疯子一样的说:『别傻了!儂可知道这阵子羽哥一直把这个帐篷给封起来,除了他和军医以外,啥人也不允许进来,包括儂两位姐妹还有我。』他比着自己的胸口,然后问了她一句:『那儂说,这段日子里餵儂吃粥的人又会是谁呢?』接着露出不正经,带着嘲讽态度的笑容。 虞茴想了想,忽然『喔!』的一声叫了出来,接着捂着嘴,双眼瞪大得差点儿让眼珠都要滚掉出来,脸颊亦充血得通红一片,娇艳如天边虹霞,过了一会儿才反应得及过来,一下把红润得娇美动人的脸蛋转向墙角,低声抱怨道:『不要脸!』 项庄再次听到这句,又听她的心一直咚咚的乱跳,吵得连他也听得到,就不屑的道:『切!又是这句。每一次儂对羽哥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这副羞愧得很的表情的。明明内心就十分感恩却装得毫不在乎的,很假呢!儂可知道,他自从离开穷奇山以来,每天都说啥『湖底的鲤鱼最有益于身体』这样的话。刚巧营地附近有一个大湖,他每天也跳进湖底捕鲤鱼熬粥给儂吃,还说全靠牠们的肉儂的内伤才好得那么快。』 她一听完,立即把枕头一下往项庄扔过去,吓得头部的伤刚康復的他马上跑了出营外,接着忍受着自己那股吵耳得很的心跳声,蒙头就继续大睡过去。 项庄刚出到营外,正好想寻找春桃的踪跡,让她进去营内把粥交给虞茴自己吃,以免再次发生意外,却见她早已在营外不远处跑过来找自己。 项庄不解,大声问她道:『干啥了?不是去拿粥吗?那么早就回来?』 春桃却是焦急得很的道:『你快去营外看看!』 『蛤?』 『外面来了一大帮人!连儂堂哥都去看了。』项庄听完,随即好生奇怪,然后就跑回自己的营中拿取大木棍,接着出到军营的大门外,只见一队浑身黑衣,脸上带着诡异面具的人马正齐整的跟在一名骑着马,身披金色战袍,连同头发与一身肌肤也是金光闪闪的少年人身后,彷彿把其当成元帅一般的恭敬。 项籍见其个个神色怪异的,对楚军必定不怀好意,就叉着腰,霸气外露的走到最前头,对一眾人等问道:『敢问各位,有何贵干光临我楚军军营?阁下,又是何军之帅?』 金毛小子只是看着青天,『呼!』的吹了口气,然后耸一耸肩的从马背上落到地上,朗声地介绍自己:『雷部正神-白虎!』说到这,他霍地瞪起湛蓝的双眼,嘴角一扬的盯紧项籍,再问:『这个名字,总该记得了吧?』 项籍听后,只是眉毛扬了一扬,接着得意的道:『从未听过...』 那名叫白虎的少年一听,只是伸手捂着双眼,似乎对其答覆失望得很,却又随即猛摇头的往前走向项籍的跟前,一边说:『算了算了算了!忘了就忘了,总之把你带回去以后,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他忽然停在项籍面前,往身后伸出右臂的道:『请!我家主人想见你。』 项籍跟一眾楚军将士均是对少年的话和行径完全摸不着头脑,只想其身后那帮犹如士兵般的傢伙怎么会跟着一名疯子来跟元帅项籍玩家家酒。 项籍刚听完白虎的话,脸色完全不变,冷冷的道:『本王忙得很!没空跟阁下玩游戏,还请阁下立即离开我军军营!别再在这地头闹事!』 白虎却霍地把脸拉得长长的,然后又捂着双眼喃喃了几句,彷彿对项籍不住的辱骂,然后再度伸出右臂,面露不悦的道:『我再说一遍,请!!』 项籍听完,自然不会理会他,只是没耐性的警告道:『若然阁下不肯合作,也别怪我们等一下的行径举止粗鲁了一点!!!』 白虎听完他的话,只是一脸无赖,面向部下耸着肩的微微举着双手,露出满脑子疑问的神情,却又在项籍意想不到的这一瞬间忽然一巴掌的摑在他脸上,使得他吐着鲜血的跌倒在地,右脸红肿得彷彿会让人讲不出一句话儿来。 就在一眾将士都只是愕然得面面相覷,然后立即上前问候主公的伤势时,他只是盛怒的大声问白虎:『从善如登,从恶如崩!』接着以一双凶猛的虎眼狠盯着白虎,接着说:『?举止咄咄逼人,对我军诸般侮辱,那就别怪我们!』一说完,项籍随即彷如流星的跃闪而逝,让身后一大群提着弓箭,准备好万箭齐发的誓要把白虎等人射成刺蝟的士兵。 白虎看着,直看得瞪着双眼,然后用讨厌的语气对身后眾人道:『天呀!鬼兵听令!马上张开护盾,一下子也不可以松懈!』说罢,就见楚军已经开始拉弓放箭,暴雨般的箭矢从天而降,即将白虎以及把那群所谓鬼兵全数击杀。 可难以置信的事情偏偏在这时发生,只见身处最前头的白虎被箭矢贯穿身躯时,身上竟接二连三的出现多道金光,锋利的箭矢彷彿穿透乍现的金光而过,而他的身体居然没被留下半丁点的伤痕。 远处的项籍一看,惊慌失措的暗道:『这傢伙,完全没被射伤?他的身体到底是啥东西构造的?!』 至于当箭矢射到那群鬼兵的跟前时,只见他们立时从右手背的手腕位置张开一道半透明的浅蓝色护盾,把疯狂如洪水猛兽般袭来的箭矢全部挡下,眾人只听『鏗!鏗!鏗!』的声音,就见箭矢全都掉在地上,丝毫伤不了鬼兵的任何一人。 身处于楚军最后排的项庄一见,心里怎么想也是想不通,只觉得士兵们与敌人的距离并不远,射出去的箭不可能那么快就成强弩之末,与其说箭的威力不够,倒不如说敌人的盾牌太过坚硬,简直比士兵平日用的牛皮盾硬超过十倍。 他想到这,忽然被身边一群剑士的举动吓得一跳,只见他们忽然全部怕得落荒而逃。 再看军队的前头,就见那白虎只单凭一人就已穿越前排的弓兵队,嘴里暗自说了几句话道:『好啦!你们这群废物也该休息休息了!』说罢只是一弹指,就见身后那群仍呆站在原处的士兵霍地被一阵彷彿浪涛的电光包围。下一瞬,则是『滋滋』的数声,就见弓兵们全数炸得粉碎成烟尘。整个画面看起来,白虎仿似一尾巡游而过的鯊鱼,把沿途上的猎物全数一吞而净。 项庄身边的那帮剑士仍在逃跑,有些跑到附近的马厩取马,然后纷纷打算从答应的后门逃生。 可是白虎又怎会给予他们这个机会,只是一下用力的踩往地面,使得整个人一下子飞往半空,接着举高右臂,从指头伸出利爪,一瞬间五道霹靂的雷光从天上降至白虎的爪上,其就马上瞄准军营的地面凌空一抓,一边说:『掉下去的时候别吵呢,否则我耳都要聋了!』 刚说完这句,地面上霍地被划出五道长过十丈长的大裂纹,使得那些骑着马逃走的士兵一下掉进无底的万丈深渊,纷纷吓得发出临死前的哭嚎,均是惹得站在半空的白虎塞着双耳的抱怨。 这个画面映入项籍的眼帘,让他得知以这名少年人的实力,不靠他出手的话,在场没有一个人可以与之匹敌,因此马上拔出双剑,跃至半空的用尽全力砍往白虎的身躯。 但就在这个项籍看起来必定成功的机会,对方的身影竟忽然于他还未反应得及的瞬间闪入了他的胸怀,握紧双拳,贼笑着的使出了快如疾风连拳,用足以一击击毁千斤巨岩的威力,不住打往项籍的胸口,使得他肋骨齐断,内脏严重出血的近乎撕裂。 于项籍看来,儘管是被战神蚩尤附体的姜石也不可能使出如此快速的拳术,内心有着千千万万个疑问却无法花时间细想,只知道自己若不再反击的话只能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于是即时强忍足以让人昏迷的剧痛,运尽全身的内气至丹田,试图发出跟当日击杀巫师一样程度的虎吼,把近在眼前的白虎一下子震碎头颅。 谁知那白虎见他此般动静,脸上毫不畏色,只道:『混蛋!蛮能干的,被我打了那么多拳也不晕。』 说罢,仍是以项籍完全不及反应的速度一下掩着他的嘴巴,用力的使得他完全吼叫不出,然后又说:『放心吧!我不会要你的命。』 下一剎那,项籍只听『啪啦』的一声,浑身的经络都彷彿一下子被一股灼热烧断了一般,眼皮沉沉的昏睡过去。 第七十八章-虎狼之师(三) 刚睡醒的虞茴,一出到帐篷外就见将士们全是陷入一片愁云惨雾的氛围,有些浑身均被绷带缠着,伤口仍在渗血的只能躺在地上,双目无神。有些则抱着同袍们大声哭泣,又念着虞茴教导过的招魂经,悼念刚过世的兄弟,更为失踪的项籍的安危感到无比担忧。 她问过春桃与幸好没受伤的项庄,得知了刚才营外大战的结果,便立即更衣,出营寻找项籍的下落。 她穿起一套让眾人看得奇怪的衣装,其束着长发并以头巾包裹额头,又用白色的布带紧缠着整个胸膛,外面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背心、露出性感的双肩,双手戴着手带作保护及赤着两足,给人感觉完全不像是任何一个中原国家的人民会穿着的打扮。 原来这套服装乃是源自其先祖,一个自古生活于秦国西南部的外族,因此身穿此衣的她也不会因而感到尷尬。 『妈的混蛋!以现在大块头的功力也被一下打败了,对方到底是啥子程度的傢伙?!』她在树林里找得累了,就倚着一棵大树休息,一直咒骂道。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一把出自大概刚变声年纪的男性的声音,只听其道:『喂!就在前面咯。』听起来却毫无语气的彷彿是个中年大叔。 她立即找了个草堆躲起来,只微微的探出头看看外边,就见一名骑着马的『金人』同着一帮正推着木头车的黑衣部下一同往山上走,而更令她在意的是,那躺在木头车上,浑身伤痕满佈的人正是项籍。 她眼见人马离开了草堆的附近,便施起轻身之术的的跳上一棵树的树顶,检视着一眾人等究竟打算把项籍带往哪里,只见那『金人』白虎在一所又残又破的大石屋外停下来,并对身后一眾部下说:『把他带进牢房里就行,然后你们随便找些地方休息一下吧,大家都累了!』说罢就大打哈欠的下了马,又听部下们全部齐齐的回应说:『诺!谨遵雷部正神意旨!』 虞茴一听,只觉一阵兴奋,然后就趁着鬼兵们各散东西去解手或者午睡时潜行至那大石屋的一扇破木窗旁,看到屋内的惊人场面。 第七十九章-霸王之殤(一) 使得项籍醒来的,是那只属二八少女,诱人的体香,以及五根指头上,一种奇特的触感。那足以挑逗起项籍雄性的原始慾望、让他生理上不情愿的起了反应的柔嫩感。 甫张开眼帘,他率先见到的是囚禁着自己,湿冷的地下监牢,然后再往下放一看,立时吓得一下猛然退后而弄得后脑撞向石墙而痛得不堪。 他只见一名浑身赤裸,只披着一套连帽外袍的少女跪坐在地,刚才一直把晕倒的他拥在胸口,又把他的右手放到自己的胸脯,然后按动他的指头使得项籍感受到那份份诱惑的触感,却是让他对自己的如斯反应感到无比羞耻。 那名少女见到项籍的反应,只是嫵媚的一眨亮丽如珍珠的双眸,扬一扬黛眉,显得异常兴奋,又想再次以一身完整外露雪肌拥向项籍,同时以娇柔的声线叫了句:『四哥!』一边跪趴着的走近项籍,却遭他伸出硕大的肉掌婉拒开,只好羞愧地停止动静,涨红着脸的坐在地上。 项籍这才稍微冷静下来,但仍四处寻找着可以逃离的地方,慌乱的在牢房里到处拍门敲墙,却只惹来裸体少女霍地从后抱紧他的道:『哥!您不用怕,妹妹在这儿!』 『滚开!我不认识儂!放开儂的手!』他见对方为一比虞茴还要矮半个头,大概与夏嬋差不多身高的少女,实在不忍运功抵抗,却按捺不住内心那份想脱离囚禁的衝动。 就在他苦恼的撞墙打算逃离时,少女忽然柔声的说:『下凡了,您真的把我们这帮前世的弟妹给忘了吧?』 简单的一句话惹得项籍停下粗暴的动作,只不情愿的回头对少女报以一个陌生的眼神。 这时,一名鬼兵忽然敲打铁门,并从门下方的一道小闸递入一个餐盒,里面盛载着一道又一道的佳餚美食,却不像是中原任何一国的菜色。 少女这时娇俏的『嘿嘿!』一笑,拿起一碟热腾腾的肉食,又用筷子夹起其中一块道:『这款菜,你平时最爱吃的。那一晚...』她又露出一个让项籍异常尷尬的笑容,低头的道:『...您第一次从天庭下到地府工作,我就弄了这道『卢亭鱼块』给您吃了!』 少女说道这时不禁笑得捂着嘴脸,彷彿回想起自己跟爱人之间的甜蜜经歷一般,接着说:『您还大讚我弄的好吃!』 项籍听完只想:『这丫头说啥疯话了?啥天上地下、前世今生的?』 正当他想向少女问个究竟时,她竟一下伸手按着项籍的额头,使他一阵晕眩的,却立即恢復知觉的见到自己正站在一条自己从未去过的大街道上,车水马龙的让他感到一阵厌烦,却忽然看见三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一所类似于餐馆的店内用膳,投契的你说我道,笑声洋洋的谈天说地,正是早期袭击军营的白虎、眼前那名裸体少女以及身材高大壮硕的自己。 正在他惊愕得倒跌在地上时,少女的声音忽然从脑海中响起,说:『当时我把您推下瑶池,让您在凡间过了二三十年的痛苦,实在对不起,现在我们就把您接回真正的家!』她刚说完,项籍只见眼前的画面无故扭曲成混沌一片,然后让他浑身失去平衡的跌在一片原野之上,绿草成荫的稍为安抚了他的不安。 他到处张望的站起身子,试图找出一个可以让他逃走的路径,却忽然见到『自己』和那名少女从草坡上来,使他略带惊慌的躲在一棵大树后。 朦胧的月色下,少女对『项籍』耳语了几句,让他满脸通红的退了几步,然后又听她道:『无论如何,祝福四哥您这次工作顺利,日后前程似锦!』说罢又递上一个大大的餐盒,坐下把里面的饭菜端出,跟『项籍』一同享用,期间『项籍』几度尷尬的点头讚赏菜色的美味。 此情此景,实在让项籍看得入神,但他却立即回想起自己真正的爱人-虞茴的脸孔,以免自己多作遐想,脑海里又想:『难道身边长辈常说的啥前世今生是真的?!不会!不可能的!』 他一想到这,画面又扭曲一片的把他传送至一个艷阳高照的地方,只见四周种满桃树,均包围着一个水质清澈得可以看透水底的大池,又见『项籍』正满脑子疑惑的站在池边,似乎等候着某人的来临,期间又摘了树上的大蟠桃,只觉甘甜可口,但对本来就长命千万岁的他来说,这封神用的桃子除了解渴以外并无别的用途。 突然间,一名身穿黑衣的鬼兵从草丛跳出,一脚把『项籍』踢到池里,待他挣扎了不久,就被一个忽然冒起的漩涡吞噬,消失殆尽。 项籍对眼前的景象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前世是什么满天神明的迷信东西。 但这时,少女的声音又再传来:『六合!这,就是四哥您本来的名字...』让他不自觉的不住摇晃着头颅。 『当时我约您在瑶池边,又派部下把您推落凡间,也只是为了避免您于我和白虎之后起义上受伤。』 『啥?起义?』项籍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却使得少女忽然激动起来,道:『爹那个老懵懂!居然把大哥立为继承人,还让眾星君都把力量赐予给这个所谓的下任『眾星之首』的身上,让祂可以拥有同时操控天上七星的能力!』说到这,少女从喉头里发出带着怨恨的低吟,接着道:『不可以!我玄舞绝不可以让大哥那个妈的混蛋当上这个职位!所以我和五哥白虎约定,在大哥被立为『眾星之首』-『太白星君』继承人的那一天,也就是四哥您下凡后的第二天,一同带着眾鬼兵杀进皇宫!把那群支持这提案的混帐东西杀个清光,连爹那老不死也不可以放过!!!!』她说出这句狠毒无比的话,同时发出了一阵让项籍心寒的轻笑。 他听完,目瞪口呆的坐在地上,丝毫不察觉环境已变回那囚禁他的地下牢房。 玄舞见他似乎被刚才的画面吓呆了,就再次对他施以魅惑的一搂,在他怀里用指头挑逗着他强壮的胸襟,说:『都过去了!以后在天上,不会再有人胆敢对我们的婚事指手画脚,说三道四!我们回去...』 『不是儂!我爱的不是儂!不是这个丫头!不是的...!!!』项籍忽然喃喃的说道,使得玄舞眉头一皱的看往他的脸庞,只见他满脸苍白、留着冷汗的继续道:『我爱的是阿茴!她才是我的妻子!不是儂!!!!!!!!』 他发出从横隔膜吐出的一声吶喊,让玄舞也逼不得已的退后,然后就见他像个疯子一样不住的挥拳打墙,不一会儿竟把坚硬的石墙大得碎裂,然后就施展轻身之法的飞往半空,消失在玄舞眼前。 她只是呆呆的跪在地上,瞠目结舌的看着外面蔚蓝的晴空,不懂反应,连几名鬼兵破门而入,不住地问自己:『玄舞大人,我们需要追上去吗?』却得不到任何的回覆,只听她微声的说出了一个人名:『阿...茴...?』 第七十九章-霸王之殤(二) 同时间,一直躲在草丛里偷看的虞茴焦急的跳上树顶,一边远眺一边骂道:『你妈的!干啥子跑楞个快?我咋个跟得上?!』她最近已把一切习得的轻功练至炉火纯青,因此不用骑马也能于茂林中到处搜索,每一个角落也不能逃过她的法眼。无论是用作于半空中飞舞的楚王好细腰,还是以腿力爆发的飞廉逐月,也是可以接连的使出而无需丝毫间断。 她在森林里到处的找,即便是到了溪涧甚至湖泊,亦是立即跳进水里查探个到底,只怕项籍逃跑时过于匆忙,一个不慎掉进水里。经过穷奇门徐先生指导呼吸的法门,要一口气从湖面潜至过百丈深之水底对虞茴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可是她翻遍山川湖水,也是找不到项籍的身影,正又是累得死气地倚着大树休息,期间心里忽地戏笑道:『难道大块头打算从这儿一下子跑回乡下?呵呵!』可后来又想起项籍对自己讲过的各句『深情话』:『我的背后,由他守护?』『不想我那张漂...脸蛋被划破就好好看管那头薄鱼?』『我才是他爱的人,那个丫头不是?』她的心脏又是霍地乱跳一顿,让她羞愧得捂着脸蛋不住的踩地,并一直『呀呀!』乱叫。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对自己讲:『他因着我...唉唷!总之他一定不会走,还在这儿,要马上找他出来!』说罢,又轻拍脸庞,并到河流用水洗脸,让自己提起精神,却就在这瞬间,被其听到一把让她兴奋不已的声音。 『大块...头?』她只觉那把声音虽然的确是项籍的声音无误,但从那人讲话的态度和语气可以听出,他正处于极度恐慌的状态。如果是平日的项籍,即便是对着薄鱼这种怪物,甚至面对刚才玄舞所说的一段疯话,也不可能陷入这般的恐惧当中。 她从树干探出头,观看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项籍正站在不远处,但脸色比刚才在地下牢房时更为苍白,手上的两把兵器亦掉在地上,双腿抖震不住。 她惊讶得『喔?』的一声,只想弄清楚到底什么怪物会让总是嚣张跋扈,寧死不屈的他怕成这个样子。 她把头部放歪了一点,稍微看得到一头被草丛遮蔽掉的大型野猪,只见其体型庞大得有半个项籍那么高大,一双獠牙尖锐得连内功深厚无比的虞茴也无法担保被其撞击以后会有何下场。 『你妈的大笨蛋!命子都不要了吗?还不杀了牠?』虞茴只想即便那头野猪长相兇猛得很,以项籍的武功要远距离一下把其斩杀也不是难事,但他还只是呆头呆脑的站在原地,嘴里仍不住的喃喃道:『不要!不要!我不想死!』 这时那头野猪忽然无故生气起来,不断以蹄子摩擦地面,彷彿准备猎杀眼前的猎物。 这时虞茴霍地想起:『一猪二熊三老虎?』这正是当日眾人一同起兵回楚国,在竹林里迷失方向,她向项籍提议捕猎时听其说过的一句话。 『难道,他真的怕...?』想到这,就见那头野猪已作好攻击准备,一下飞扑向项籍,吓得他只懂捂着头颅的跪在地上大哭。 『该死的!太迟了!』就在野猪的獠牙即将贯穿毫无准备的项籍的胸膛时,虞茴立即架起右臂,运劲使出龙爪,一下把大野猪给击毙,使得项籍发现了一隻躲在树后的她。 她走到项籍跟前,扶着他问道:『你咋个了?没得受伤吗?刚才都吓死我了。想不到你真的怕野猪呢!』 当她说到这里时,忽感项籍突然一下拥抱着自己,热泪盈眶的对她说:『谢谢儂!多谢儂!』 这是虞茴首次见到他表现得如此胆怯且感性,居然主动那么真诚地答谢拯救了他的自己,也是觉得有一点突兀。 她只好也轻轻抱着他道:『好了好了!没得事、没得事!我带你回去,嫑怕了。』 但项籍却突然抓住她的小手,情深的看往虞茴一双动人的眸子,诚心诚意的开始说:『儂可知道,我为啥那么欢喜儂?』 『...』虞茴紧张得不能言语,只能浑身僵硬地听项籍继续说:『都近二十年了!...』他放松抓紧虞茴小手的双掌,两眼看着天空,深呼吸了一口,彷彿接着要说的话会让其情绪动盪不安。 『...当年我十岁都不够,我爹就因为跟爷爷一同抵抗秦军的入侵而被杀,还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我娘呢,因着项家里没了他们俩,还成了人民心中的耻辱,开始跟一个别的男人日夜鬼混在一起...』 虞茴见他开始痛哭流涕,只觉即便父亲和爷爷的离世,也不及母亲做出这般过分行为那么让他心痛。 『...每一晚,那个贱人都来我家。在房里,跟娘在床上弄得东歪西倒!』他一拳把地上一块石头敲碎,心里猛然想起母亲浑身赤裸,彷彿刚才那个少女—玄舞一样,在男人面前卖弄身体,只为了对方家里多的是的铜臭,和名气。这亦是项籍为何对玄舞方才的行径如此讨厌的原因。 『哼哼!当时我几岁了?还是个黄毛小儿,就这样被她带到树林里,就此遗弃!!!!』 『啥子?!他不是说过自己后来跟项家的兄弟们一起反秦的吗?』虞茴心里不解的道。 『我有可能被于菟吃了又如何?我后来真的差点被野猪撞死了又如何?!!为了钱,为了男人的名声,有啥是不可以拋弃?!!』他抽泣着,再度握紧虞茴的手。 『难道,是那个叫项伯的叛徒,跟臭秃头等人一同找到了他,再跟他一同参军抗秦?』她猜到真相,却对项籍刚才说的话深感不满:『难道红姐桃姐她们都是你说的那种女人吗?!』但她为免刺激项籍的情绪而强忍怒气。 这时他忽然以一双浸满泪水的眼睛看着虞茴,诚恳的道:『而儂,是我一生中第一个碰到,不虚偽、真诚至极、不会为了钱或者名利而出卖一切的女人!』 虞茴一听,随即不知如何回应,只是双眼望地,尷尬的低声反驳道:『说啥子无聊话?难道桃姐小嬋她们不是吗?还有我两个仍留在梨花阁的姐姐呢!』 她嘟嘴的说,神情均是让项籍觉得无比的吸引,情绪开始平復了一点的道:『无论如何,儂,才是最能理解我的那个,我一生一世,最爱的、唯一爱的那个!我求儂,永远别离开我!』说罢,他把脸都塞进虞茴温暖且香气四溢的胸怀里,却完全没有惹起她的怒气。 她只是轻轻的道了句:『可能吧!我,的确可以了解一点。』只因她知道,自己也是被父母亲手拋弃,藉以换取利益的筹码,连作为人的基本尊严都没有。 『看来?这里也充斥着那种人呢!』对于这句话,项籍当时搂着赤裸的自己对梨花阁淡淡的一句描述,还有他当时在龙踞山山洞里对临死的自己抱怨:『我一直以为儂跟她是不同的...』她稍为懂了一点。 她,那么受到项籍的厌恶,也是正常的。 第八十章-修补(一) 庖厨里,虞茴站在一大锅清粥前,跪下来用木筒猛力地吹着炉里的火,可是不是一下子吹熄了,就是弄得火力过猛而差点儿搞得清粥给煮焦了。 她气愤地把木筒扔在地上,心想为何自己总是掌握不好春桃教的煮粥技巧。 粥里面用了她昨日刚把项籍送回来时,到附近的湖泊捕上来的一条大鲤鱼,纵然粥还未煮好,但已经香味四溢的把刚在外面巡看的项籍引了过来,只想看看谁人在庖厨里弄鲤鱼粥。 谁知当他一见虞茴的背影,竟像往昔一样轻佻的笑道:『嘻嘻!交关好吃的东西,弄给啥人吃呢?』 虞茴一听就想:『混蛋!昨天还是哭成泪人的,现在就笑得楞个难看的像个傻子一样!』然后『哼!』的一声道:『你这儿的环境楞个差,我身体不好,弄给自己和姐妹吃,不行吗?还是你,昨天弄成那样了,日妈还敢出来走。』她只想让早前照顾自己多日的,又受了那么大的刺激的项籍儘快休养好身体。 项籍却只是『呵!』的一声道:『熬粥这种那么浪费辰光的事体,儂平日会做吗?可是想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不可以那么随便哦!』 虞茴想也不想,仍是全程背对着项籍的道:『谁要弄给你这妈的混蛋吃?我跟姐妹吃剩了,自然拿去给你,免得浪费!』 项籍听后反而笑得更大声的道:『可以吃儂吃过的,我幸福得很呢!』 接着无意识地打算一下上前从后抱着虞茴,却遭对方用手肘一下撞开,『唉唷唉唷!』的叫吟数声,然后忽地静了好一阵子,使得虞茴顿感好奇,接着便听他问了句:『早一阵子我那样对儂...可以、原谅我吗?』 虞茴本在重新点火,却忽然停下动作,浑身彷彿僵硬的一般跪在地上,全程让项籍甚是紧张,急促的呼吸反倒让他感到一阵仿似窒息的感觉。 就在这时,虞茴站了起来,拿起放了在炉面的阳燧,双眼骨碌的低声道:『笨蛋!前段日子我都昏迷了足足近十天,都搞得头昏脑胀了,咋会记得起楞个久之前的事?』听她这么说,项籍内心大喜,只想自己跟对方的关係实在大有机会迈进一步,正想把心底话向对方表明出来时,却忽听对方问了句:『嫑怪我这样问吧。你那帮...所谓的家人的事,你打算咋个处理?』她早前向项籍讲述了自己如何在森林发现他,让他明白到对方是如何在乎自己的安危,打从心底里感动出来,但听她这样一问,只是用无赖的语气回答说:『不知道!不想管!』 接着反而背对着自己一直盯紧的虞茴,反而让对方转过身子来看望自己,嘲笑了几声道:『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那么看来,连畜生也比你有灵性呢!』 项籍一听,心里本甚不是味儿,却装作没事的说:『我可不想那个坏女人在身旁碍着我们俩!』说罢,又藉机一下牵着虞茴的双手,身子不禁的向前倚靠。 虞见他这般的行为,只是推开他,朗声的说了句:『干啥子了?发冷吗?看你这样子肯定是昨天被吓疯了。滚!给我滚回营里休息!』说罢就用力的把他推出庖厨,期间项籍不住的说:『欸!儂那锅粥搞成这样子了,我找人来帮儂煮吧!』 她听到这,忽然停下了脚步,低下头来,呼了口气后笑了声道:『你咋个了?越来越像那个人了。』 项籍只是好奇的『哦?』了一声,接着问道:『谁呀?我认识的吗?』 虞茴却只是用食指戳了戳他右手的二头肌道:『不告诉你!免得你又胡乱骂人了。』 项籍轻力的一掌拍打在她的肩膀上道:『痛死人了!』 惹得虞茴气得讽刺了他一句道:『哼!总之那个人跟你一样麻烦,一样难相处!』她边说,边想起那人如何跟眼前的项籍一样,最初认识时总是装起一副至高无上、自以为是的讨厌样子,谁知日子过久了之后,却时时刻刻烦扰着自己,彷彿把自己当成一个毫无自理能力的婴孩一般。 『姐!』她心里暗暗的掛念道,却不愿在项籍面前留下一滴泪珠,于是一脚把他踢出庖厨,然后把木门用力的关上,继续回去煮粥,却反而使得他不正经的说了句:『那我等儂的杰作,人生的第一锅粥咯!』 『切!无聊!』虞茴又是涨红着脸。是生气?还是对异性的一份害羞?没人分得清。 第八十章-修补(二) 饱遭一番煎熬,虞茴终于把鱼粥煮好,又放上葱花调味让项籍可以吃得更津津有味。 她以内力护着手掌,藉此抵挡滚烫的砂锅发出的阵阵热气,以免灼伤,同时又在苦恼:『到底想个啥子藉口好呢?』她只怕直接把整锅粥拿给对方又要遭对方取笑自己不老实的行为,于是就打算到时候对其说:『我和桃姐她们都觉得这条鲤鱼一点儿也不新鲜,这锅粥煮出来完全吃不下,拿去餵野狗又太浪费了,才给你吃!』 她觉得这个藉口不错,就安心的前往项籍的军营,其间途径一条被左右两排通天巨树所包围着的小径,百鸟于树枝上和鸣的洗涤途人的心灵,却又让虞茴萌生一个坏坏的念头:『呵呵!这霸道的混蛋居然一个人住在一个那么与世隔绝的军营里面,完全不像他喔!』 她继续往前走了十馀步,忽然『嗯?』的一声停下脚步来,双眼直看着一棵大树的树底,只见雍王章邯那矮小的背影,正跪在树下对着『某位神明』上香拜祭,而且又口中念念有词的,却不是任何一种虞茴学习过的咒语。 『这个肺癆鬼在干啥子呢?』她心里暗想,于是打算上前问个究竟,却忽见他掏出一把匕首,一下割向自己的掌心,使得汨汨的鲜血从中流到草地上,却见鲜血一下子被草地吸收了进去,状况看起来跟姜石曾对虞茴说过的南方邪术-养小鬼一模一样,吓得她不禁『啊!』的一声随即退后好几步。 章邯一听,马上停止念经,回头一看身后的虞茴,然后展露出敬意满满的笑容,作揖道:『本王向虞姬请安!』自项籍对眾人宣称虞茴是自己的女人后,楚军将士皆是对其恭恭敬敬的,还为她新添了『虞姬』这个称呼,让她不太习惯。但这时听章邯这样一叫,更是让她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寒意。 『免...免礼吧。你、你在干啥子?』她结巴地问。 章邯听了之后,却不回答,只道:『本王先行告退!祝愿楚霸王和虞姬的身体儘早康復!』 以虞茴平日的个性,又怎会不追问下去?但偏偏今日,她只懂像个木偶一样呆着,双手剧颤的差点儿把砂锅给打翻了。 『那种法术,跟雨姐...呸!小雨的,是一样的吗?』 第八十一章-倾心(一) 这天,楚军再度开始行军回程。可是一到晚上,也难免要停下急促的脚步,好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以免他们累坏身子甚至因而暴卒。毕竟,士兵才是军队的一切。人民,才是天下之根本。效率、利益等与之相较,实属虚幻。 他们在营地的中央搭建一个舞台,请来了虞茴负责吹笛,春桃弹琴唱曲,以及一帮身披薄纱和头巾西域美女表演舞蹈。 她们衣着暴露的与褻衣无异,又表演一种以扭动纤腰肚皮为主的舞蹈,吸引眾士兵的目光,但纵然他们如何兴奋无比,在主公项籍的严厉禁止下,仍无法随意发洩邪淫的兽慾。 春桃一边唱歌,也同时一边观赏着那群舞姬的演出,只想如果日后能碰到一个让她爱得死心塌地的男子,儘管要她为其表演这种如此不合礼法的舞蹈,她也甘心乐意。 期间,她瞥了其中一名舞姬一眼,只觉其无论轮廓外貌还是青蓝色的一头秀发也与其他十馀名西域舞姬不同。 春桃心想:『哦?咋个她的样子跟我们中原人无异呢?』那舞姬的一双眸子并不深邃,鼻子亦是平平的,加上一身白滑的嫩肌,让其外貌在一眾西域美女当中看起来更加年轻,纵然其年纪未必比春桃她们小,但也让春桃心里不禁叫了她一声『小妹。』 『咋个我从来没得见过她?难道是最近来到这儿一带的浮客吗?居然混进了我们军中,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她心里暗道,正想在表演结束后让项庄和两位妹妹一起查探一下其身分。 就在表演结束了以后,踏入亥初,一帮西域舞姬纷纷到后台更衣梳洗,而丁穆则只能换上她在这十几天内都穿着的同一套白裙和面纱,却仍是一身即便女性也不禁被迷倒的郁香。 这几天来,她一直跟项庄表示希望加入舞蹈团,藉此报答楚军眾将士一直给予她的帮助与恩惠,还表明自己全程也会戴着面纱,不会让一些心怀不轨的兵卒看出其诱人的一张俏脸。 可是就在她沐浴更衣以后,准备回去自己的帐篷时,居然被五名浑身酒味且鬚发乱蓬蓬的什长包围着,从五人淫欲饱满的笑意可以轻易看出,他们到底有何企图。 丁穆一见,内心开始慌乱,只暗想:『怎么搞的?为何到了现在还未恢復功力?』 紧张得不住眨动的一双眸子,以及隐藏在薄纱裙下娇巧玲瓏的胴体,皆是惹来五人的衝动,一语不发的决意上前享用这名神秘莫测的外域美人。 『呼呼!头发好香、好香哦!!!』两名什长从后抱着她并不断嗅她的一头秀发。 又有另外两名一直用手捏着丁穆澎湃丰满的双乳,甚至开始伸出舌头猛舔着。 就连一名因资歷较低,因而不打算上前妨碍大哥们的小子也情不自禁的脱下裤子,掏出自己干劲十足的私处,开始猛地晃动。 『嘿嘿嘿!!放心吧,老子对女人很温柔不会弄疼你!』其中一名正抚摸着丁穆胸脯的恶徒猥琐地说道,又使劲把她抱得更紧,使得浑身软如烂泥的丁穆只能一直痛哭而无法反抗,嘴巴亦因被其中一人强吻而无法作声求救。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贞节也快要被这帮大恶人夺走时,一股似有疾风之势的内劲从五人的左方发出,一下子把他们全数隔空推跌在地,却没有伤及被眾人重重包围的丁穆。 六人往左边一看,只见提着木棍的项庄一脸肃穆无情的站在离他们足足有数丈远的距离,使得丁穆也暗地讚好他的内功。 那五名恶徒一见自己的丑态被上司发现了,立即跪在地上磕头认错,齐齐大哭道:『请不要杀我!我们错了!』 但当中年纪较小的那名还加了一句:『我们自私,没有邀请项副将一同享用这丫头,是我们的错!』 谁知项庄一听完这句,双眼霍地暴现红筋,一声怒吼的举棍袭来,一击就把那小子的头颅敲个粉碎,当场丧命。 现场包括丁穆在内的眾人皆吓得捂嘴呼叫,冷汗猛冒。 但见项庄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恢復冷静的淡淡道:『这小子及冠了才几年,身体孱弱,内功底子不好的却喝得醉醺醺,成何体统?哼!难怪都喝酒喝死了。』说罢,就看一看那小子的几名猪朋狗友,冷冷的问道:『?都听见了吗?』 他们深深明白到项庄的意思,于是立即浑身僵硬的立正道:『小人明白,马上就会把这名『喝死的醉鬼』的尸首埋葬好。』接着就胆怯的上前抬走他的尸体。 看见他们都往丛林里走去,项庄立即走往丁穆的身旁,紧张的问道:『儂没事吧?他们几个实在该死!』 丁穆一听,只是立时被对着他,以免涨红的脸蛋被他看见,造成尷尬,只含羞答答的娇声道:『没事,谢谢你!』 简单的一句,对于项庄来说却彷彿绕樑的歌声,繾綣着他的心灵,使得他只懂一直害羞地抓着光头,后来又有礼的道:『不如我来护送丁姑娘回营?』他内心怦怦乱跳。 过了一会儿,却只见丁穆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外面人多安全,我自己就行。』说罢,就稍为整理好衣衫,然后独自上路,剩下直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逝于自己眼底的项庄。 『如果...我有羽哥那一份勇气,那将会是多好呢!』他无奈的摇头,也是独自一人的黯然离去。 哪知第二天,丁穆居然一早就来到了项庄的帐篷门外,耐心地静候着。 其实项庄一向都容许将士们无须通报就可以直接进到他的营里,只是她初来甫到,不知道自己有这个权利,只是一直呆站在营外,使得途径的兵卒们全都不禁被其半遮半掩着,朦胧嫵媚的美貌引得发傻发疯。 过了足足三刻鐘,早已被毒辣的太阳蒸乾的她才见到项庄送了一名刚跟自己汇报完军务的军官送出门外。 那军官一见到丁穆,只是尷尬地对她点了个头,接着马上离去,心里猛想着在故乡等候自己的妻子,免生淫念。 至于项庄,则是马上上前递出汗巾给她道:『干啥了?天气那么热,儂还呆站在这里?』 丁穆没有做出回应,只是一眨迷离的双眸,从猛烈的阳光投射下可以看出其紧闭着的朱唇。静了一会儿,她忽然越过项庄,进到他的帐篷里。 项庄不明所以,只是也进到帐篷里,问她道:『儂...累了吧?那么就在我的营里坐坐。我去拿点豆浆给儂喝,解渴解毒,对身体很好的!儂一定从未喝过。』刚讲完,正想出门时,居然被丁穆伸手牵着右臂,让他立即僵硬起来,不懂回应,双眼骨碌的回转。 终于,丁穆开口讲话:『昨晚项副将奋勇相救,保住了小女子的清白之躯...实在感激不尽!』她作了个揖,反倒让项庄觉得事情变回普通,让他放心了,就道:『这种事体就别提了!反正上级惩罚做错事的下级是应当的。还有,儂一个弱女子被欺凌了,我身为男人大丈夫怎么可以见而不救?』 谁知他刚说到这,丁穆就霍地除掉面纱,露出洁白无瑕、绝美的容貌,又开始把穿在身上的薄纱衣裙徐徐的脱下来,使得一身明澈剔透的玉肌尽入项庄眨个不停的眼帘。 他只得膛目结舌,然后又随即背对着丁穆的道:『丁姑娘,请...请儂自重!请自重!!』 她只是徐徐的道:『昨晚的恩惠,小女子无以为报...』她忽然急促的吸了几口气,续道:『...唯有...』 他当然知道接下来对方要说什么,却因着过度的惊讶与一股让他自责的邪念而说不出一句话儿,让半裸的丁穆一下子就抱紧了他,丰满的胸脯触碰项庄的身体,让他满脑子的正念,一身的正气全消,只想马上把丁穆抱到床上。 可就在这个时候,春桃居然推门而进,朗声道:『项副将,昨晚您见到那个...』两人在床上抖动身躯的情景早已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恢復意识的项庄马上把丁穆的衣衫整理好,遮蔽她袒露的胸脯,然后又立即站起身子,并用外袍遮避着自己禁不住隆起的下半身。 春桃吓呆了好一会儿,然后马上拍打脸庞的喃喃道:『眼不见为净!我啥子也看不到!现在的人咋会楞个无耻?』 项庄见此,立即解释道:『儂误会了!刚才我们俩...』可是已经阻不了早已衝门而出的春桃。 他『啊!!!』的一声大吼,然后跪在地上,捂着脑袋苦恼着,使得丁穆也不禁多了一份内疚感,只好立即穿好衣服,围上面纱,走到项庄跟前道歉:『抱歉!我都把事情搞砸了!』然后低头细想了一阵子,就再说:『那么...小女子先行告退吧。』然后就打算离开帐篷,把刚才的痴心妄想,还有一切画面全数忘掉,又想亲自向春桃解释清楚,却被项庄一声叫住:『对不起!现在...我还不可以...』 丁穆正想对他说:『行了!刚才多有冒犯,请项副将见谅。小女子今晚就离营了。』 可是她都还未说出口,项庄已经抢先继续说:『可是...!』一开口,已经使得丁穆紧张得静止脚步,以及所有动作,心想到底对方到底有何心思,会跟自己一样吗?她不敢确定,亦早已死心。 『...以后等天下安稳下来了,我一定会给儂一个名分!』他彷彿哽咽了一下,接着道:『我...欢喜儂!』 丁穆嫣然一笑,双眼明亮,留下感动的泪珠,沾湿了自己艷红如春日的脸庞。 第八十一章-倾心(二) 看君半晌,女儿一生以误。 纵然项籍那天的一句话让她心碎,玄舞的馀情,却仍未了。 石屋内,她坐在梳妆台前,拿起一盒妆粉,轻点在指头上然后抹到脸上,把银雪般的脸蛋涂得更白皙,更显其双颊的红润可爱。 但她一直紧皱眉头,樱唇一扁的看着镜子道:『不够!还不够!一定要比那贱女人更美!』说罢就五指一同粘上妆粉然后涂上脸,一边说:『只有更美,四哥才会看得起我,会把我放在眼内!』语气愈趋激动,双手颤抖得几乎把整盒妆粉倒泻在地。 接着,她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继续把更多妆粉涂上脸,让本来如花似玉的美貌看起来渐变诡异。 『不够!怎么还不够美!!!!』她一边怒吼,一边双掌一同把大量的妆粉涂到整块脸上,连同额头、下巴也变得一片惨白,整个样子看起来彷彿一头怨恨的,可怖的魔鬼。 她疯癲的以妆粉涂脸,接着两眼一瞪,把铜镜与化妆品全数狠狠扫跌在地,然后整个身躯不住发抖,愣看着地上跌碎的东西。 过了不久,她突然咧嘴而笑,露出一口雪白得让人心寒的嫩齿,『嘿嘿!』的笑了几声道:『对!这可不行,就这样不行!』她无故捧腹的大笑,惹得在门外巡逻的鬼兵被吓得头也不回的跑掉。 仰天的一阵大笑过后,她面露悦色,但神情却可怕得足以把人就此刺杀,又从腰间掏出一柄匕首,放到自己的脸庞彷彿将要作出自残的行为。 但她只用刀面轻扫右颊,低声的道:『我不够漂亮...不打紧。只要让四哥看清楚,那个贱女人跟我差得有多远就好。』 接着,又捡起一块铜镜的碎片,看着自己的脸蛋说:『阿茴吗?可以把四哥勾引得如痴如醉的,可见你那张脸有多美。那么...』她霍地把本放在右颊上的刀面拖动至下巴,续道:『...就在四哥面前,把它给毁了,他就会清醒!』说罢,就把匕首拋到地上,兴奋地不住鼓掌,接着捂嘴的娇笑,犹如恶毒的,准备噬咬猎物的毒蛇。 第八十二章-鸿蒙之初(一) 一群黑压压,数以千万计的鬼兵跟在骑着鹿蜀宝马的白虎和玄舞身后,威武的巡步而上,战靴『隆隆』作响的踏在地上,即使身处于过百丈以外的距离也会不禁感到吵耳。 至于骑在马背上的玄舞,身上披穿黑色的战袍,随风飘扬,凸显其身为北方护神的身份,犹如郡守似的镇守塞外。自其在上一届科举中取得极好的成绩以来,玄舞威严肃穆、不容轻犯的英姿一直深深植根在塞北胡人的心底里,让他们完全没法入侵中原地带。 他们以比凡间军队快超过两倍的行军速度追上楚军,再度来到其营地的门外叫嚣。项籍与项庄深知他们的实力有多高,于是吩咐九江王英布马上率领一眾手执弯刀盾牌的鹰鼻大汉严阵以待。 就连虞茴,即便已经把夏嬋和春桃等人送离军营,仍执意上阵帮忙,反倒让项籍心里担忧得很,只怕其内伤未癒,等一下若与那白虎对战起来,必定凶多吉少。 再看玄舞,她微微抬头,看了看她第一次遇见的『阿茴』,嘴角只是一弯,心里直想着自己把对方娟丽的一张俏脸划破了以后,四哥六合终于重投自己怀抱的画面。 项籍一见对方的阵仗,以为他们这次又是以自己为目标,反而因此再次站在军队的最前排,拔出双刃的随时准备应战。即使要他献出性命,也必定会誓死保护爱人,亦绝不会对玄舞投怀送抱。 白虎见到他一脸严肃的摸样,居然忍不住大笑出来,然后又无缘无故的装起一把弱女子的声线,并双手握拳的紧贴在下巴,彷彿撒娇的道:『嗯!!!好害怕喔!』惹得楚军眾将士以及一帮不太听得懂汉语的西域大汉瞬间暴怒,只觉自己的实力彻底被其小看了。 玄舞见他如此轻佻,立即一掌拍在他的后脑,使得他痛苦的抚着肿了一大块的后颈,一边呻吟,却完全不敢与之对骂,只是略微收敛自己的行径,并退开一边的让她逐步走近楚军。 项庄见她似乎有所企图,立即提棍衝出来,打算保护堂兄,并朗声地喝道:『妖女!休想打我羽哥的主意!』 『让开!』玄舞轻声的道,并继续走近楚军眾人。 『我再说一遍,立刻给我滚回?的狗窝去!别让我再看见?的样子!』他继续怒吼,但仍然无法阻止玄舞的脚步,只好鼓起勇气的准备出击,高举大木棍的往对方的天灵盖直敲过去。 自上次惨败于姜石手上以来,他一直致力于锻鍊战斗的起手速度,务求于战斗上达至一击即杀。 谁知当他的棍端将要击中玄舞的太阳穴时,她仍是面无表情,彷彿完全不把对方的必杀一击放在眼里。及后的一剎那,则见她轻松自若的一下转身,却快得让挥棍中的项庄完全反应不及,眼巴巴的看着她快若迅雷的一记后踢无情地击在自己毫无防备的腹部之上,沸腾般的热血霍地从口腔吐洒而出,紧接而来的就是一阵昏厥,眼前忽地一白,他的身躯便直往后飞的跌在数丈远之外。 眾人一见,均是惊慌失措,不解为何眼前这名个子只有夏嬋般娇小的女娃怎么可能单凭一脚之力就把身为副将,武功于项籍部下首屈一指的项庄击败。 就在这个眾人也吓呆了的瞬间,一名身披白袍,戴着西域头巾的鹰鼻大汉提着金刀的从人群中跳出,原来是一眾西域大汉当中武功最高的一人,无论从其轻功步法还是上阵杀敌时那份摄人心魄的气势看来,皆是完美无缺,让玄舞都不禁瞪起双眸的厉了他一眼,更是无法像刚才一般闪避开对方的这一刀。 『好!大哥干得好!』剩下的一眾西域大汉皆用着安息语为他喝采,想必这么突然的一击偷袭必然能取这狗贼的性命,好替上次阵亡的一眾兄弟还有刚才受重伤的项庄报仇。 『纳命来!!!!!!!』大汉用安息话高叫道,接着紧握刀柄,以刀刃横砍向玄舞的喉咙,打算把其一击割头而毙。 可是从玄舞的姿势动作看来,又不见她有作出回避闪躲的打算,身上亦无任何用作防御的器具,让项籍和虞茴均是看得出奇,接着只见她微微的伸出左臂,架在弯刀刀刃与自己的胸口之间,使得奇异的事情于这瞬间发生。 大汉只听『鏗』的一声巨响,惊见自己的刀刃竟卡进了玄舞那根变得青蓝一片,彷彿玄冰的左臂上。 『不可能吧?!!』躺卧在沙地上的项庄不禁惊叫,正打算马上喝止大汉鲁莽的行动,只因见其仍未死心,竟一下把弯刀重新抽出,打算再度展开攻势,却见玄舞忽然伸出右掌一下掩盖在他的眼前,把他的视线遮蔽了一瞬,可就在这短短的一息间,大汉忽感右腰间传来一阵足以让人崩溃的痛楚,原来就在他视线被蒙蔽的一剎那,玄舞已立即一脚踢往他的右半身,把其肋骨内脏一下子击得粉碎。他随即两眼一翻,当场毙命。 一些将士见到玄舞刚才两波如此惊人的攻势,把自己军中两名武艺最高超的高手打至伤亡惨重的,居然立即放下兵器的主动向玄舞投降,以免像那帮过世的兄弟一般被白虎虐杀清光。 可是一眾西域大汉和阿豹居然更加盛怒的一同往前衝,在英布的指挥下一起把玄舞重重包围,却听后边的白虎大喝一声:『鬼兵听令!马上救出玄舞,还有把那帮嘍囉将给我杀个清光!!!』 他一声令下,鬼兵们不作多想的拔出利剑,展开蓝色的半透明护盾,同步往楚军的军阵猛衝。 两军交战一起,西域大汉们用双刀配合着诡异的刀法作战,让那帮高举护盾的鬼兵也不慎被砍个血肉横飞。 『好!这个果然有用。』英布心里暗喜,只想对着这帮防御能力这么高的鬼兵,与其跟他们硬碰,倒不如出奇制胜,藉着己方的精兵均使着双刀,让敌兵的那面护盾即使多么坚固也无法抵挡出自四面八方的的狂暴攻势。 场景混乱不堪的居然使得玄舞找到机会,只见她死盯着站在后排的虞茴,然后一下跃至半空,两脚一踩大气的飞往虞茴身边。 项籍一见,自然马上吩咐大汉们马上回防,自己亦立即想要衝回后方保护心上人,却遭一波犯人的鬼兵所包围,让他无法单纯以虞茴传他的大刀刀法防御。 但后来纵使他放弃一切技巧,双剑齐出的用着赵天恒所传他的口诀—『不破招,只杀敌』,以兵器的攻击范围取胜,也是觉得敌兵彷如洪水倾覆的往自己涌来,把他眼前最关注的虞茴的身影完全埋没。 『他奶奶的!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他逐渐觉得双臂乏力,本应可以轻易被他结实的膀臂举起的巨闕剑霍地变得有如千斤巨担,足见他的体力也快将见底。 至于白虎,只见他仍坐在坐骑上,不断的以雷鞭击杀靠近自己的一眾西域大汉。一名大汉不懂得他的厉害,居然挥舞双刀而至砍往对方腰间,就见自己的兵器一下子穿越白虎那副仿似雷电构造的身躯,然后就被盛怒的他一下鞭成灰烬。 接着,一些站在远处的弓兵仍试图用弩箭射击他的身躯,却都是犹如雕冰画脂,更立即被他身后的鬼兵放箭瞬杀,只因他们根本无需担心伤及同袍,可以的在白虎身边无顾忌的肆杀。 白虎边狂怒的虐杀敌兵,边看着玄舞如入无人之境的衝破重围,来到虞茴的身旁,使她惊怕得马上拔出大刀迎战。 虞茴出其不意的以刀锋直刺往玄舞的心脏『以我的臂力,就不信你挡得下来,会不死!!』她鼓足干劲的让突刺威力提高数倍,即便面对的是一座万丈岩山,她也照样能轻易敲出一道大裂缝。 但就在她满怀高兴的准备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时,只见其用着极为轻松的态度稍移数步,头颅微微一侧,似是把眼前的景象当成有趣万分的笑话。她玉步御风,逐渐进入虞茴眸子的盲点,但见她仍只懂呆头呆脑的看着砍空了的刀锋,于大气中缓慢的掠过、落空,忽感后颈一阵冰冷,魂魄彷彿四散,耳鸣『嗡嗡』作响。 从项籍的角度看来,只见玄舞凝聚内力于手刀的往虞茴后脑一砍,让她像摊烂泥一样昏倒在地,心里只是不解:『不可能!她的武功怎么可能会连阿茴也应付不了?!!!』他眼见玄舞看了看自己,露出一极为阴寒邪毒的贼笑,然后就施展着轻步离去,周边完全无人阻得了她。 项籍心里大惊,绝不愿意爱人就此被敌方掳劫,于是一声口哨的把坐骑唤来,策马奔腾的追逐上去,誓要追上早已骑着鹿蜀逃得百里之远的玄舞。 项庄捂着肚腹而来,见堂兄忽地离开军阵,正也想骑马追上,却先朗声吩咐英布道:『九江王!布阵!』就见对方点头示好,接着高举令旗发号司令,使得由西域大汉们组成的战阵忽然变相,一眾骑着战马的弓兵队忽地拔出长矛并加入战阵。至于原本战阵里的大汉们又忽然大开缺口的让鬼兵们有机会突破而入,让祂们只想藉此良机把楚军的将士杀个清光。可是接着那群骑兵便立即把缺口给封闭起来,让一眾堕入陷阱的鬼兵们立刻不知所措,只能任由对方以长矛从各方贯穿己身。至于一帮打算逃离的鬼兵刚找到战阵的出口,便立即往那方位逃跑,逃出了以后却遭到一队铁盾兵封死回头路,接着又见战阵犹如道门的八卦阵一般变幻无常,总把己方一眾人等逼进死门,想找到可以作为出口的吉门根本就是以命相拼,不是被大汉以双刀破防而死就是在混乱中被战马踏成肉碎,总之绝无漏网。 项庄一见,深深佩服对方的领导才能与智谋,又心想:『一帮只懂打杀的傻瓜,连命也不要咯!』就放下一切的策马追上堂兄。 这时白虎眼见项氏兄弟皆逃离阵中,只是『哼!』的一声道:『鬼兵听令!除了四哥以外,所有的将士都给我杀光杀尽,包括那个秃头小子!』 可是他身旁的一名鬼兵兵长不解的问道:『敢问雷部正神,玄舞大人曾表示我们只需帮他掳走那个阿茴就行,我们又何须波及无辜呢?』 可当他一问完,就被白虎一巴掌的摑在脸上,打得红肿一片,同时又听他大喝的骂道:『蠢蛋!七妹有说过不准吗?还有,我白虎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如果我不喜欢的话,即使是个体弱的古稀老人也不会伤害。但若然我喜欢的话,即使杀一千个一万个也不够!!!!』 第八十二章-鸿蒙之初(二) 破旧的庙堂内,项籍与项庄边急促地喘着大气,边回想着刚才自己俩有多幸运。 刚才鬼兵不住的放箭射击,使得项庄唯有不断旋转木棍以挡开箭雨,保护自身安全,却仍不慎让坐骑被箭矢射中臀部和左后腿而堕马,被一名手执方天戟的鬼兵兵长盯上,利刃一下被高举,从天而降至项庄的胸腔,让他命悬一线。若非项籍及时发现,立即赶来救援,若非英布的八卦阵可以瞬间把无数的鬼兵一下袭噬,让体力开始不支的白虎也不禁鸣金收兵,他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苟延残喘。 为此,项庄马上向庙堂里的神像参拜一下,口里喃喃道:『谢苍天、谢神明保佑!』可是当他仔细观察着神像的外貌时,不禁惊讶地『哦?』的一声,却完全惹不起心里只掛念着虞茴,但身体早已累坏的项籍的注意。 在项庄的目光看来,这个神明的轮廓深邃,身上的衣着打扮亦是一种宽袍大袖的披纱,加上其赤足以及头戴纱巾的,简直跟他在曼桂山庄激战连场的那帮头陀无异。 他拍了拍项籍的肩膀,却先遭他一手推开,苦恼的道:『这种时候,别烦我!』 但项庄坚持问道:『不是啦,儂看看这个神像,样子完全跟中原人或者任何一种中原的鸟兽不像样的,奇怪得很呢,是儂前世的认识的人...神吗?』 项籍唯有不耐烦的看了看身后的神像,只见祂样貌独特非常,居然引起了他的反应,并走近放了不少祭品的桌子,就见神像的下方有一块封满灰尘的碎木,似乎是这庙堂牌匾的碎片。 他把碎片拿到手中,拍走上面的灰尘,就清晰的见到上面清晰的写了个『辩』字。 他惊愕,同时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座庙宇...辩、才...?』 正当他说到这,一把声音霍地从神台上传来:『你总算,也记得我了吧?』 兄弟俩皆是瞠目结舌,只见那神像忽然变成了一个『活人』并从神台上走了下来,站在二人的跟前。 这个神明一身黝黑的肤色,让项庄看起来更确定他必定不是中原人士(神),但从其洁滑如冠玉的脸蛋看来,又完全跟那帮满脸长鬍子的身毒头陀有着明显的差异。 那神明深深吸了口气,嘴角上扬的显得十分高兴,正想上前跟项籍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却被对方伸掌拒绝,并说:『欸!现在的我是项籍,不是六合,跟儂不是很熟。』 辩才天一听,只好无奈的收回展开的双臂,并摇摇头道:『也罢了!反正你下凡那么久了,跟我之间有了点距离也是正常的。』但祂忽然严肃起来的问道:『可是关于你父亲和哥哥的事,你总该了解一下吧。』 其实于项籍心中,自刚才认出辩才天以来,脑海中就一直爆发出更多前世的记忆,就如上次玄舞让他回想起过往在天庭跟她的种种经歷一样,所以如果说现在的他对自己的父亲太白星君和大哥直符毫不关心,那必定是假的。 于是他面无表情,冷冷的问了句:『我下凡以来,天宫发生啥事了?爹和我其他兄弟姐妹呢?』 辩才天见他终于愿意聆听自己的言语,就放心的说:『你应该还记得,玄舞那丫头早前在朝廷被你大哥参了一本,结果让祂被其他同袍和大臣排挤一是吗?还有你大哥之前一直涉嫌为了不让自己贿赂科举考官一事曝光而杀人灭口一案,你应该忘不了吧?』 『...一点点吧!七妹她因为看上了我,曾向爹和玉帝请求赐婚,但就被大哥当眾批评祂不守妇道,居然主动提出这种有歪伦常的请求。虽然玉帝最后因着爹的求情而并无对她做出啥责罚,但自此她就被家人和同事排挤欺凌,心里甚是难受。』 辩才天点点头道:『没错!你都知道你妹妹为人性情刚烈,被自己的亲兄长如此侮辱,自然无法忍受。终于,在直符涉案的那段期间,祂找到了机会,还一直在你那个在大理寺办公的弟弟勾陈耳边挑拨,让祂在办案时硬是针对着你大哥,可是最后也是没有证据,还被你爹太白星君封为继承人。这件事,就是你七妹和五弟决议兴兵作乱的导火线。』 项籍下凡已就,早把一些天上的用语给忘得一乾二净,因而不懂导火线这个词语的意思,却也大概瞭解到玄舞和白虎到底在把自己送到凡间以后做了什么恶行。 『我...相信大哥绝不会是杀人犯!绝不可以让当时那件事再度重演,让大哥伤心!』他心里暗想,同时又问:『那现在,天上的情况如何,爹和大哥他们又如何?』他语气开始激动,并上前抓紧辩才天的双肩,让项庄看得傻眼,只觉堂兄跟之前一直不想理会天上诸事的他截然不同。 辩才天只是脸色一沉,轻声讲了句:『我当然会告诉你,可是你要先冷静。』 项籍本抓紧对方双肩的手掌忽地放松,还逐渐冰冷起来,整个人只懂呆滞的细听辩才天的每句话:『现在的天宫满目疮痍,而你爹和其他兄弟姐妹则下落不明。我也是在跟他们逃亡期间遭鬼兵偷袭时与他们失散的。』说罢,就举起手上拿着的一面镜子,让项籍的前世记忆越加丰富的神器-『云外镜』。 从镜里面映照出来的,是满佈狼烟的城墙,包围着被战火所洗刷成炼狱的南天门大街以及原本繁荣无比的宫廷。再仔细一看,就会看到白虎和玄舞正率领着鬼兵正在街道上跟一名被着七个小鼓和一个大战鼓的大胖子作战。只见那胖子无论怎样敲打背上的八个战鼓,发出万钧的雷轰声,也是无法震慑一眾叛军,最后还被玄舞打得伤重吐血,被逼策马逃亡。 看到这,项籍霍地叫出一个让世上所有人皆耳熟能详的神名:『雷公?!』 『没错!根据最新的情报,雷公和祂的妹妹电母也是无法抵御你七妹的突袭,目前还是失去踪影,不知去向。』 当他说到这,项籍无缘无故的嗤笑了一声,然后默默的走到神台前面,虎眼一瞪的把桌上的祭品全部一下子扫跌在地上,使得项庄害怕得马上走上前劝止他道:『儂疯了吗?褻瀆神灵的后果可是我们担当不起的!』然后又跪在地上猛地磕头,并对辩才天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求您大发慈悲,原谅我堂哥如此疯癲无礼的行为吧!为了这我愿意折寿...五年!或者一辈子折福!』他还是在乎自己的性命多一点。 可是项籍却把他一下拉起身,并问:『这傢伙连自己的家园!我的家园也保护不了,还弄得我的家人不知所踪!!!!!现在,还弄得阿茴都被那臭丫头给掳走了!!!』他对辩才天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然后又那些被他扫跌在地的祭品,问道:『世人为了让你们可以保护他们一生平安,生活愉快而进贡那么多的祭品给你们,希望你们可以保佑他们的家庭。可是,你们连自己的的家园也保护不了,那么跟一个普通的、渺小的凡人又有何区别?!!』说罢,就跪在地上痛哭,只觉自己前生身为一个所谓天神,根本是种让人痛上心头的耻辱。所谓的满天神明,彷彿比起码有点儿灵性猪狗畜生还不如。 听到他的放声大哭,辩才天也只是叹了口气,然后伸出右掌按在项籍的头顶上,说:『你说的对。我们,的确不是什么神明!』 第八十二章-鸿蒙之初(三) 刚说罢,一道明媚的照世普光忽从祂的掌心散发而出,把项籍的整个身躯给包围起来,让项庄吓得屁股着地的往后退爬了好几步。 而在项籍的观感来说,只感这种感觉跟上次做恶梦时被那个神秘东西强行吸上夜空的感觉有种莫名的相似,却是让他感到温暖无比,融化于无垠的一片光海之中。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的意识就来到了一片绿草如茵的大平原上空见到地上有一头足足两丈高的巨型野猪正追赶着几名身披兽皮的野人,还一下张开血盘大口的就把一名落后的野人吞下肚子。 『太...太可怕了!他明明不是野猪,但竟然可以把一个人活生生咬死,牠到底是啥怪物?!』项籍只觉这头怪物并没有野猪的长獠牙,而且身躯也比野猪巨大好几倍,因而觉得牠不是一头普通的野猪,但仍让他吓毛骨悚然,浑身像那次在森林被野猪吓个半死时时一样剧震起来。 『牠,是一头恐頜猪,天生长有足以压碎骨头的巨大牙齿,无论面对的是腐尸还是能捉到的弱小猎物包括人,牠们也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捕食的机会。所以在我还年幼的时代,正正就是一个猪吃人的年代。』辩才天的声音又像玄舞一样响起,让项籍不禁厌烦起来。 『怎么可能?我们的祖宗,都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人间地狱吗?那么后来的天宫呢?南天门呢?』他出奇的问道,然后就见辩才天忽然从他身旁出现,然后挥一挥左手手掌,就见眼前的画面忽然转变成漆黑一片,但他们仍能感应到一股股足以酿成地震的脚步。 项籍受不住这股震动而趴跌在地上,却发觉自己仍彷彿停留于半空一样,只因一片漆黑的大地上并无任何触碰感,犹如大气。再过了一会儿,那股地震感终于稍为远离了一点,而四周环境亦开始光亮起来,画面居然更是让项籍惊讶。他只见一头长有猪一般的鼻子,却拥有大象般强壮的身躯的犀牛从地上走过。刚才他们所见的一片漆黑,正是牠那身足以遮蔽苍穹的肌肤。 每当牠走一步或者微微摆动一下长如通天阶梯的脖子,天地都彷彿将要被震个粉碎,天星乱坠。牠一张口吞吃,地上的群山都要被噬个清光。 项籍只懂猛指着那头庞然巨兽,对辩才天问道:『那...那个又是啥?!』 祂就回答说:『那种巨犀是我见过世上最巨型的野兽,每逢牠做一个动作,或者在睡觉时打一个鼻鼾,也足以导致山摇地动。』 项籍只觉刚才眼前所见过的都超乎常人,甚至作为神明的理解。到底所谓的『神明』是什么,他目前仍得不到一个答案,只好驀然一声叹气的道:『如果说鯊鱼是海中的霸王,那么刚才那头巨犀,必定地上最强!比龙比凤还要强得多!』 『那你就错了。』 『...?!!』 祂于是又轻挥一下手,就见场景变成了一个巨杉滔天的茂林,一头长有两隻跟野猪一般尖锐的獠牙的大虫正跟几名手上提着半透明蓝色护盾的猎人对峙。 『那些盾牌,不就是鬼兵用的那些吗?』他紧盯着那几名猎人,只觉他们都正在喃喃自语的说着一种他完全听不懂,但又跟虞茴平日所讲的秦音有点像的语言,又发现他们每人的侧门牙都被完整的削了下来,紧咬着的一排牙齿露出了一个明显的黑洞。 『你先看下去吧!』辩才天身为天神,自然不会对这种超乎人类所想像的科技有何惊异。 项籍安静下来,眼见那头长有剑齿的猛虎突然往那几名猎人扑过去,一下就抓破了他们的盾牌。 这剑齿猛虎的实力实在强得可怕,彷彿比他以前遇过的檮杌和薄鱼等更为兇猛,让项籍深深了解到为何牠会被辩才天称呼为陆上的霸主,亦明白中原人所谓『无论骆驼有多大隻也无法打赢豹子』的意思,明明连漫天箭雨也无法穿透的那种盾牌,居然可以被牠一下击碎,难怪就连巨犀这种怪物也不是牠的对手,而那几名猎人明显已处于千钧一发之际。 可是当那剑齿虎一下抓往一名猎人的手臂时,只见上面马上呈现出五道血痕,赤光飞散,浓烈的腥臭味袭人鼻腔,他却没有性命之虞。至于身旁一名同伴则马上大呼:『莫希!!!』似乎是那受伤猎人的名字。 项籍惊叹的问:『为啥他的身体居然可以在受到这头剑齿虎抓击,后仍只是重伤流血而已?』他只想若是以个常人之躯,手臂被牠这样一抓必然马上断裂,失血过多而亡。 辩才天只轻轻的道:『身为僰人,怎会那么容易就死?除非,被那头剑齿虎的獠牙噬中吧。』 『...嗯?搏、搏人?』项籍按照辩才天的读音念出这帮猎人的种族名称,又忽见辩才天在半空中写出了正字-『僰人』,字形复杂得让他难以记下。 辩才天就继续解释道:『僰人这个种族歷史悠久且英勇善战,曾参与过武王伐紂之战。一些远古的经卷也曾说过,僰人所居住的地方,正正是大秦西南方的蜀地一带,后来更是遍佈整个中原的南部,与现今百越人的祖宗古越人有着不浅的血缘关係。至于他们为何那么强,据说是来自于他们把壮丁们的侧门牙敲碎的这个习俗,让他们得到天神的庇佑,能百战百胜,身体上的每寸筋肉,更是比金刚石坚硬得多,能轻松抵御其他落后部族的刀砍齐射。但倘若面对的是我等族类,仍然差太远,所以才要花一大笔钱向我们购买兵器铁盾。』 项籍托着下巴想了想,只记得虞茴曾对自己提及过,她平日穿的那套外族衣服,以及饮用豆乳的习俗其实来自一个位于秦国西南部,已灭亡的种族,正是她的祖先。那难道,虞茴就是这帮僰人的后代吗?也难怪他们的语言跟虞茴平日讲话的口音总有一种讲不出的相似之处。 然后他又想:『阿茴在梨花阁的前辈当中,好像有两名都是来自百越的。照这样说,她跟她们不就是有着血缘关係的亲姐妹吗?幸好她们是女子,不用敲碎门牙!还有呢,那帮族人既然拥有一身比金刚石还有坚硬的筋肉,呵呵!难怪身为后裔的阿茴的武功那么高!』想到这,他禁不住的笑了出来。 可是他见辩才天正疑惑地看着自己,就乾咳一声,正经的问道:『那这个种族,又是怎样灭亡的呢?跟我们的天宫,又有何关係?』 祂一听,只耸一耸肩,无奈的道:『唉!这帮人的后代到了春秋战国的年代,因为不愿缴税给中原朝廷而惹起了天子的怒火,居然趁着他们正在举行祭天仪式,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兵攻打他们的村落,后来又下毒至附近的水域。试问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又怎能继续生存呢?一些倖存者亦早已逃亡或者偽装成中原人士的归顺朝廷。』 项籍又问:『那...儂给我看这些,跟我们不是神这个说法有啥关联?』 辩才天就决定正式入正题的道:『你想想,既然我们这些远古种族拥有那么高的科技水平(又是一个让项籍听不懂的词语),有些的体格又那么强健的仿似享有无止境的永生,即便在这个充满各种洪荒猛兽的世间上仍可生存下去。但后来,又为何会堕入轮回之苦呢?』 『哦?』 『难道你从未想过,既然我们是所谓的神,为何过了千百万年后也会衰竭而死,需案照我们这生所作来判决下辈子的去向吗?』 项籍只摇摇头的道:『从来没有。既然爹都那么长寿了,死亡距离我应该远得很,我根本无需多作考量。』 辩才天一听,就弹一弹指的让画面一下子转变成一个充满高楼大厦的先进都市,到处皆是让项籍不能理解的机械科技。若从一个现代人的目光来看,也会觉得这一切比二十一世纪的科技水平更为高超,只是四周空气中皆瀰漫着一股让项籍作呕的臭气。忽然,他面前有一个镶有四个车轮,可以移动的大铁箱向他衝过来,一根从后方伸出的管子更喷出一大口黑烟,让他不住的咳嗽。 辩才天就继续说:『你都看见了,我们以前就是住在这个如此污浊腐朽的世界,但人类仍毫无顾忌、纸醉金迷的的对自然环境不断蹂躪摧残。终于,就闯出了无穷祸患。』他刚说罢,项籍就见檮杌和另外一头浑身肥满,却没有四肢的巨兽从天上降下来,不住的对世间进行各种破坏,让人类的一切建筑、科技全数毁于一旦。 『也许,是世界给我们人类的报復吧。才有了这两头彷彿剑齿虎一般厉害的怪物,到处破坏。即便我们用尽所有科技,也无法抵抗。』 只见当时的人类全部使尽浑身解数,用各种仙法(科技)召风打雷的企图消灭这两头怪物以及一眾受其散发的邪气吸引而出现的邪灵妖物。 这时辩才天又忽然指着闹市内的一名看起来不够一两岁,额头上点着红印的外族小孩说:『这就是我了,也许就因为我不是本地人吧,样子又长得那么奇怪,所以中原会参拜我的人亦不多。』 『但...但是为何世界被牠们毁灭了以后,又会出现一个天宫地狱呢?还有地面上的人,有是从何而来?』项籍抓爆头脑的问道。 辩才天就继续道:『当时,我们这帮仅存下来的族群皆有一个很强大的共同信念,希望上苍可以派遣任何一位上帝神佛来到世间拯救我们。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天上忽然降下了一位提着巨剑、身穿盔甲战袍的的神明。祂以手上的兵器对大地释放出死亡与疾病的瘴气,为世间首次带来『老死』这个概念。而祂,亦因此耗尽功力而亡。自此,大地上的一切都受瘴气所污染,人类当中年纪较大的因体弱而瞬间毙命,剩下的那些也因受感染而从此失去永生,那两头巨兽当中的一头也因被那神明的利刃刺中身躯而伤重坠落地底,另外一头则下落不明。』项籍自然知道坠落地底的那头是神农村的檮杌,然后又问:『所以,世间上就有了天庭和地狱来安置死去的人?那儂又为何会居住在天庭上呢?』 辩才天就继续解释:『自大地受污染以来,一位从一颗天外金蛋里爆生出来,名为盘古的神明用着祂的巨斧创造天宫,并把我们这帮倖存者提上天宫居住,给我们作为避难所。而地狱,则用来安置那些受瘴气影响或者因战争而死亡的魔物和人类。』 第八十三章-无意义的比试(一) 听完辩才天的一番讲解,项籍只觉内心对自己身为『神』所有的那份自恃一瞬消逝。自他逐步恢復前生的记忆以来,他便不自觉地想着自己有多厉害,要扫平天下根本易如反掌。 可是他们今天所面对的,却是连天帝天将也不奈之何,率领鬼兵的白虎与玄舞,胜算绝对低之又低,情况有如刚才辩才天所示一帮充满高科技兵器的人类在对着两头从天而降的洪荒巨兽时,亦是弱如螻蚁。 所谓的『神』,儘管不知道世上会否真的有,但至少以祂们这个程度的实力,除了体格比一般人强一点、武艺精湛多一点之外根本毫无值得自夸之处。 『但无论如何,目前我最需要做的,就是把阿茴从那臭丫头手上救回来!』他一想到这,就立即提起精神的对辩才天道:『阿辩,我们现在就一起杀去祂们的大本营!把阿茴,把我一生中,不!...』他霍地咬紧下唇,彷彿一直强忍着不想让自己感动流涕。 『...这两生以来的最爱!!!!!救回来!!!!』他仰天长啸,内心亦觉得万分可惜,只想等一下与虞茴重逢后,再对她多讲一次刚才的那番话,就在这个任何人都会随时丧命的战场上。若然上天注定她要死,自己亦会生死与共。那个时候,幸福无比。 可是当辩才天听到他这么说后,只是眉头一皱,然后把身上披着的外袍脱下,露出腹部肚脐上的一道大伤痕道:『自天宫一战以来,我被白虎以雷剑重重的刺伤腹部,导致丹田受创,纵然后来捡回了小命,也是暂时无法凝聚气息,功力全失的彷彿废人...』 项籍立即毛骨悚然的想起自己以往被曼桂山庄那名捲发大汉弄致中毒,浑身内力尽失的画面,只想难道等一下自己也逃不过这个命运? 可是辩才天却完全没有露出担心的神色,只对他道:『这两样法宝,给你们!』说罢就从背上的一个包袱里掏出一块云外镜和一支佈满尖刺的,银光闪耀的长柄大铁鎚,与项庄平日所用的长木棍有着某种不谋而合之处,让他不禁双眼冒光的盯着这把特殊兵器,又听辩才天对自己道:『小子,你是凡人,用一般的武功和兵器是无法伤害那两个恶人的身体,用这个吧!』 但当他接过铁鎚时,却觉得重量异常的轻,彷彿即便用于比武都最多能以鎚头上满佈的铁钉刺杀敌人,而非以鎚身的重量取胜,与他平日武学宗旨:『利刃,杀敌、碍己。』完全相违背。当日,若他以这把兵器与阿弥星大战,死的也有可能是自己。 辩才天见他满脸疑惑的检查鎚身,就不耐烦的摇头道:『不用看了,这把兵器没有特别的功效。可是等一下碰见祂们俩,用上它就行了。』才使得他无奈地接受这份不太喜欢的礼物。 接着,辩才天就对收下了云外镜的项籍说:『那么这个,对你来说一定不陌生吧?』 这时项籍心急如焚,只是轻轻的解释了几句:『不就是可以用来跟天界各神明联络或者感应身边同伴的所在位置吗?救人要紧,还问那么多!』 他微微动怒的不慎一手把神台前的桌子拍碎,吓得辩才天和项庄双肩霍地一耸,然后就听项籍尷尬地向老友道歉。 辩才天却只道:『救人是要紧,可是以现在的你,还差一点点!』 『...?!』 第八十三章-无意义的比试(二) 鬼兵阵中,白虎气愤地一脚把一棵通天巨木踢成碎片,心里甚是不忿为何刚才自己的表现如此差劣,尽失往昔于战场上的凛凛威风。 『妈的臭楚人!摆出个什么阴阳八卦的乱阵居然就把老子累成这样!』祂回想着刚才于英布的阵中如何被源源不绝的铁盾兵、骑兵不住的包围而上,怎么肆杀也是逃不出重围,还弄得五劳七伤的开始失去不死之躯,而那帮鬼兵更是被安息大汉的双刀刀法迷得头昏脑胀的,一个不慎就被对方踢走护盾然后一击刺杀。 现在的祂只好像个病汉一般喝着里面漆黑如墨,不知名的苦药以恢復功力。 至于玄舞,则是拿着一包白色的粉末,温柔的轻轻抹上被锁在木架上的虞茴脸上。 她自然不会愿意被对方如此凌辱,可是因琵琶骨被锁而让她一点力气也发不出来,只能怒吼着问道:『疯丫头!你干啥子?!快缩开你的臭手!』 玄舞却不理会她,只继续把她的脸蛋涂成白色一片,然后徐徐解释道:『你知道吗?...』 『闭嘴!我没得兴趣!』 祂忽地露出阴险的笑意,又伸手轻抚她侧脸,继续道『...这种是滑石粉是我们天上的女子最爱用在美容之上。用以让我们在刮去脸上的杂毛时不会伤害分寸肌肤...』 『嘿嘿!偽善的傢伙!以为自己这就叫做孝顺父母了吗?!!』虞茴冷笑问道。 『身体发肤乃父母所赐,怎可随便弄伤?只不过...』她装出好奇的表情,继续摸着虞茴白玉般滑溜的俏脸,接着抬起她的下巴道:『...太美了!美得无可挑剔!居然一点杂毛、疮疤都没有。那么我只怕...』她从胸口掏出尖刀,放在虞茴的脸上,继续道:『...等一下帮你刮下来的不是面毛,而是汨汨的鲜血呢!』她捂嘴贼笑,让虞茴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直发而上。可是她仍不愿表露出丝毫畏惧,只闭着双眼道:『你要杀就杀,嫑耍花样!我虞茴可不会随便给你诸般凌辱!』 这句话反而引起玄舞的兴趣,霍地半跪下来的牵起虞茴那锻鍊得厚实的右掌,然后把滑石粉轻印在她的手腕上,一边说:『照你这么说,我大可以帮你在这儿割一刀,实现你的这个夙愿了!』 然后把刀尖放近她被涂得苍白的手腕,又说:『放心!帮你涂了这个,不会痛的。』 虞茴深知自己必死无疑,凛然的大呼一声,闭上被泪水浸满地双眸,心里只想着:『姐、小嬋、各位,我先走了!』 可就在玄舞得意得很的这瞬间,一道白影忽然飘至,一下抓住祂拿着尖刀的手,使得祂不禁一惊的往上看,只见一张让祂万分心动、英伟的脸孔。 『四哥!』祂却有随即疑惑起来,只想:『不可能的,四哥现在是凡人之躯,怎么可能用得到...』 正想把对方抓紧自己手腕的右臂推开时,竟被他一拳殴在纤柔的细腰上,让祂一声闷哼的退后了好几步,随即以坚韧的腿肌撑着身子,不让自己的身躯继续往后退。 『七妹!你怎么了?!』白虎一见,鲜有地对祂喊出一声真挚的问候。可是后来见玄舞正稳稳地站在离项籍不足一丈的距离,足见祂并无受太大的伤害,于是心想:『不会的!就算四哥恢復了那个,也根本不足以对七妹做成什么伤害!』 但是玄舞却露出一脸苦色,彷彿刚才一拳直撼心灵的让祂心碎如琉璃,化成明珠的从眼角不住掉出。 『你...打我?就为了这个低贱的凡人?!』玄舞结巴的问,同时一下失足的仆倒在地。 项籍一听,想起刚才辩才天让自己看过的画面,只冷笑:『哼!别骂自己!』让玄舞一点也听不明白,只呆呆地看着项籍替虞茴点穴止痛,然后把锁着她琵琶骨的铁链扯断,让她马上恢復过来。 虞茴见自己被救,只是瞥了他一眼,低声地、害羞地说了句:『谢咯!』但项籍没有任何回应,只把她深深的拥在怀里,让她感受到四溢的男儿气息,足以把她健硕的身躯彻底融化成绵绵白雪。 虞茴双眼骨碌彷彿快将晕倒,心乱如麻的她想出无限个可能性:『他真的吓疯了?还是这女娃让她想起母亲的恶行,才想在我身上...呸呸呸!!!』 『阿茴!』他一声把虞茴唤醒过来,然后当着在场眾人,玄舞、白虎、眾鬼兵和跟在身后的项庄的面前大声说:『我欢喜儂。』让她目瞪口呆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尷尬地说:『说了多少遍嫑拿这些开玩...』 『以后儂的一生中,无论碰到啥困苦、艰难,甚至危险,我定必生死相随...』说到这,他忽然看望四周的敌人,伸出指头指着他们,并在虞茴的耳边说:『以儂和我的武艺,可以一次过打赢这帮天兵神将的机会微乎其微。死,绝对是意料中事。』一句话让项庄心里暗地骂道:『呸!快闭上儂的臭嘴!』 『可是,可以与儂死在一起、共赴黄泉,我...』他转眼盯着跌在地上的玄舞,朗声道出二字:『无憾!』语气沉稳不移,双眼无一丝疑惑与恐惧,仿似刀刃的眼光冷冰冰地刺进玄舞刚还浮沉不定的心扉,让她打消一切念头。 第八十三章-无意义的比试(三) 至于虞茴,则见项籍慢慢放开自己,并对自己点了一下头后便拔出背上的双刃,项庄也配合着的提起铁鎚。又听项籍道:『躲在我身后!那至少,先死的一定是我!』项籍认真的道,彷彿命令,却遭虞茴反驳:『未来的事,哪个晓得?』刚说完,就把自己刚被抢走然后丢在一旁的大刀捡起来,并说:『上次在汉中,你说过我的背后由你保护,那么...』她握紧刀柄,发出清脆的『喀拉』一声,然后道:『...这,就是以前的事,是可以确定的事!这次,就应该由我来还给你!』她摆起架式,一双细长的凤眼一下子瞪成明亮的绝美的星宿,紧看着逐渐包围起来,堵在三人身后的鬼兵。 这时,玄舞缓缓爬起来,轻擦性感动人的眼角,然后对项籍说:『你疯了!被这女人勾引得迷得疯掉!』然后举起右手示意鬼兵作好准备,并续道:『把你弄醒以后,我就会带你回家。』说话时毫无半点感情的彷彿行尸走肉,却是俐落的一脚踢往项籍的胸口。祂的身体以坚硬无比的玄冰所构造,一脚的威力便足以开闢山石,更何况只是项籍的凡人之躯? 故此项庄刚见到,也不愿再多想手上那件兵器有何特殊功用了,只是大呼一声的一槌往玄舞的腿脛敲打过去,让在场眾敌兵皆是心中嗤笑:『想用一把这样的破槌攻击玄舞大人吗?简直笑话!』 谁知当祂们刚想完这,就眼见槌头上的数枚大铁钉同时刺进玄舞的小腿,使本来性格跋扈自恃的祂也是惊讶得滚大眸子。 项庄见自己的攻击居然对理应有不死之事神明有效,自豪的『呵呵!』一笑,然后便更用力的把铁钉进一步插进玄舞的腿肌,却让祂的求生意欲加强,于是立时凝聚浑身气劲,一下就把大铁鎚连同项庄整个身躯弹飞数丈。 身在后边的白虎一看见刚才的情景,心里狐惑:『不是吧?!那东西...那个破铁鎚是...是天上的兵器吗?就算是,威力又怎可能会那么强?否则又怎可能伤得了七妹?』由于祂并不知道项籍他们曾遇见过辩才天,因此仍是想不出背后的因由,亦不解为何项籍可以在『没有云外镜』的状况下也能那么快就找到来。 至于项籍则在想:『果然,只有天上的科技才能克制祂们。』 『混帐东西!』白虎心里大骂,然后吩咐鬼兵马上展开攻击。祂们摆出一个长蛇卷地阵法,把项氏兄弟重重困在中心,然后把开始突击。 『哼!匹夫之勇!』项庄骂了一句,然后便以大铁鎚把祂们连人带盾的全数一击打得粉碎,而项籍则在以一股前所未见的力气把鬼兵们的防御一斩而破,当对方作出攻击时便以虞茴所传的大刀刀法完美格挡。 这时,白虎把腿部受伤的玄舞接回战阵后方,然后看了看祂的伤势,只见祂的右小腿受伤的部分皆变成一片惨白的玄冰,中间则穿了一个大洞。 『幸好没有流血。来!过这边坐坐。』祂打算把玄舞扶到一旁坐下休息,却因而忽视了正从阵中突破而出,正挥着巨闕剑往玄舞砍过来的项籍。 『受死!』他运劲全身,把攻击威力跃升至极限。 白虎一听他的一声大吼,心里一惊的想:『该死的!我的身体不能防御,那么七妹必定会...』刚想到这,巨剑便穿透祂的身躯直劈向玄舞挥出来抵挡的左臂。 哪知巨剑居然会卡在玄舞化作冰块的手臂上,无论他怎样用力也是伤不了祂分毫,让祂得意的一笑,一下发力的就把他甩开九丈远。 狂怒的白虎一见这好时机,便变出雷剑的打算上前一下把他刺死,以报仇雪恨,却忽从右眼角见到一阵冷光闪耀掠过,原来虞茴黄雀在后,挥着大刀砍往白虎的雷剑。两把兵器交缠一起,发出清脆亮丽而撼动人心的一声霹靂。 玄舞一见,只吩咐:『四哥交给我,你去干掉那个贱女人!』然后就往项籍的方向衝过去,使得虞茴一下着急,但正想出发营救时却发现白虎的雷剑忽地化作长鞭,把自己的大刀紧缠着。 『妈的!希望臭光头快过来帮点忙!』她心想,然后就一下飞廉逐月的弹跃至半空,顺势把白虎的雷鞭弄得折断了一大半。接着,又以八卦步法配合大刀进行攻击,古灵精怪、毫无预兆的攻击使得白虎心里甚是忿恨,只想:『我就不信我破不了你这些怪招!』于是继续以雷剑抵挡对方的攻击,一方面小心翼翼的看着身后,只想尽快想出一条路径,把对方引进丛林里。只有让她和项籍相距得更远,才不会给予他们有相濡以沫的机会。 过了不久,白虎又霍地往后一翻,让虞茴忽见一个大好机会,就趁祂还未着地便以刀锋一下捅往对方的剑刃,只想把祂的攻势完全破解。 谁知白虎心里仍在嗤笑:『蠢蛋!我骗你咧!』接着就见祂忽然把雷剑重新变长,一下挥舞的就把虞茴身旁的大树全数砍断,直往虞茴压过了。 『哼哼!果然把你引到这儿是最佳的办法!』 再看虞茴,只见她施展着朝阳礼讚的技巧,把树干全数推开或斩碎,以保护自己,却又不慎被树干里喷出的树胶黏满了双手和刀身,还差点进了眼,搞得她不慎的弄掉了手上的利刃。 白虎一见机会难逢,立即上前的打算一剑刺往她的肚皮,誓要把她的脏腑全数烧成焦炭。可就在这时,一件让祂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正好发生,只见虞茴冷静地双手合掌,一下就把雷剑给接下来,彷彿空手入白刃,却完全没有被雷电击伤。 白虎只懂呆盯着她黏满树胶的双手,以及微微往上扬的嘴角,却不知道原来救下了虞茴性命的,正是这些树胶。 『被骗的,应该是你吧?』虞茴深知这种胶状的黏液正是雷电的剋星,只因她记得玄圣门经典上的记载。 接着,她又运起太素五神掌的内力,以彷彿五方上帝同时降临所造出的威力一下把白虎的雷剑折得粉碎如尘,然后便以朝阳礼讚的技巧配合着她从刘恆身上参透出来的猴拳,灵巧的不住击打往白虎那理应不会受伤的雷电之躯,却是让祂首次害怕得以闪电般快速的拳法防守,彷彿已觉得自己的『不死之身』对对方毫无作用,只得作出自己上战场过千百年以来的首次防御,可是其速度也是让仿似灵猴的虞茴惊叹:『好快!』 幸好每当对方打算以重拳出击,她都能轻松的以诡异得像儺舞一般的步法配合猴拳格挡开,让白虎只觉为何自己每下攻击的轨跡也彷彿被某股神秘力量牵引着,不能自已。 虞茴则在想:『切!我们俩照这样打下去的话,会没完没了,最后两败俱伤!』于是一下楚王好细腰的往后退了好几丈远,刚好停在刚刚她丢下大刀的位置,然后便瞬速纳刀进鞘,趁着白虎衝到过来的一剎那,以犀牛望月的技巧施展拔刀术,吓唬得白虎再度变出雷剑,却见对方刀锋所產生的气流居然能越过自己的剑身,在胸口上划出好几道见血的裂纹,最后更模仿起姜石的阳神鸦腿法,双腿夹紧白虎的脖子,运劲把其瘦小的身躯一下摔至地面。 同时心里笑道:『呵呵!如果师父在的话,可能早已了结这傢伙咯!』 至于跌趴在地上的白虎,则是露出一副杀意甚浓的表情,咧嘴的笑道:『你可知道,我们天宫有一条规矩。』 『死到临头还要多嘴吗?』虞茴再次摆出架式,以黏满树胶的刀锋瞄准祂的心脏。 白虎却不理会她,只继续阐述:『作为神,要是尽了全力跟你们这帮螻蚁打起仗来,那么世间毁于一旦!可是...』他霍地举着指头,一瞬间让虞茴感到一份莫名的恐畏。 『...这些咬文嚼字的言论,我听到也觉得噁心!』然后又指着虞茴的鼻头道:『我告诉你,我白虎不是君子!对这种虚偽的陈腔滥调从来都有所不受!』说罢,就高举利爪的抓往地面,形成一片雷泽,威力足以把周边的数十棵大树一下烧毁。 忽然,他一声大喝之下使得这片又电浆所形成的沼泽化作汹涌澎拜的波涛,至往虞茴的方向涌过去,似要把她一举吞灭。 『妈的!我身上的树胶根本不足以抵挡这个!』虞茴心知不妙,只觉这下攻势只能以内气相抵抗,于是气运右肘,一下打出赤焰肘的与雷泽相抵抗。 白虎一见,却完全没有动摇,还大声嘲笑道:『你是赤松子吗?要自焚升仙吗?下辈子让白虎哥哥疼疼你!』但他这声大吼与嘲笑相比更像龙啸。虞茴刚听完,就见一道足以覆盖苍天白日的金龙从白虎的嘴巴直吐而出,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大笑声驾临跟前,直破雷火二泽的一下炸出滔天的霹靂。综观四周,只见除了整个茂林的大树以外,就连虞茴身后的一座小山丘也被瞬间夷平。 第八十三章-无意义的比试(四) 祂看着躺在地上大坑内的虞茴,浑身麻痺的发不出丝毫力气,就连说一个字也彷彿要了她的性命一般。 『嘿嘿!这下就好。等一下我过来杀你的时候,一点痛苦都没有,让你死个痛快!』说罢,白虎就缓步走上前头,只觉眼前的虞茴犹成废人,取她性命根本不值得花费自己那么多的功夫,可是从后方传来的一阵犬吠声却让祂忽地专注起来。回头一看,只见一头浑身毛发蓬松的胖猎犬正对自己发出不怀好意的低鸣。从其嘴里一滴一滴的流下来的黏液可以看出,牠刚才正是凭着流满一地的树胶所散发出的气味而找到来的,还好奇的舔了好几口,使得嘴里锋利的犬齿都彷彿变成致命的利刃,让白虎从心底里一寒。 『豹哥?!』犬神不禁大惊,只觉得阿豹只凭这点是绝无可能杀死白虎的,正想用犬语劝喻牠离开时,已见牠一下扑向白虎,并用犬齿噬咬祂的右爪,弄得鲜血拼流。 犬神透过感应术了解到阿豹的思想,原来牠见同袍们都在跟鬼兵战斗时耗尽体力,于是自己先行跑到树林里搜索,中途又碰见了项氏兄弟正与玄舞和眾鬼兵斗得难分难解,却没有败阵的跡象,因此执意继续以寻找虞茴和好友犬神为主要目的。 可是再看阿豹,只见牠始终无法咬中白虎的要害,只因着祂那快如闪电的轻步之法,把阿豹弄得满天星斗的差点累晕。 看准这好机会,白虎随即以雷鞭一下缠着阿豹胖乎乎的身躯,运劲使出足以一下子把人炸成灰烬的电击,让阿豹从喉咙底发出直上云霄的一声嚎叫。 犬神一见,自然气得七窍生烟,就马上往虞茴的脸蛋不住掌摑,并大声叫道:『丫头!丫头!给我醒过来!马上用我来杀掉那臭小子!我要替豹哥报仇!』可是以现今的科学单位来计算,虞茴刚被过千万伏特的电流流经全身,筋脉彷彿都快要断掉的一般,又怎可能因着这几巴掌就清醒过来,只是迷迷糊糊的发出『呜呜!』的数声低吟。 犬神心急如焚,只好看往身后,视察一下阿豹的状况,居然发现牠仍能站稳住脚的彷彿毫无受伤,而且浑身棕色的毛发霍地像烈焰一般直竖起来,与大气中飘荡不停,口中的两颗牙齿亦变得锋利如剑,彷彿连虞茴那健硕如金刚石的身躯也无法抵挡牠的一下噬咬。 『豹...豹哥?怎么会...?!』犬神怒气全消,却满心疑惑,在场中只有白虎了解一切果因,心里大骂:『臭畜生!以为吸了我的血就真的成了神吗?痴心妄想!』接着又是以雷鞭一下鞭往阿豹身处的位置,却见牠一下就跃至半空的闪避开,然后又再次以獠牙咬向白虎的身躯,而目标则是喉咙。 谁知白虎的速度仍然快的离谱,剎那间已转身扭往刚落地的阿豹身后,然后深呼一口气,再次吐出弥天盖地的雷击,又是把远方的一座山丘轰成灰土,连神智不醒的虞茴也逐渐恢復意识,心里默默为阿豹向上苍祈求保佑。 哪知阿豹居然忽地从天而降,彷彿宝驹一般驰骋于林野,直跑向白虎的方位,快得让祂也深感惊讶,不解为何这头胖猎犬可以这么敏捷至于还有刚才那么强的弹跳力,居然连自己的一声伴随着雷轰的龙吟也能轻松躲过。 白虎心里忐忑,不住的估量着阿豹的实力,但又见牠已经作势飞扑过来,将以带着仙法神力的獠牙一下把自己的喉咙咬破,因此根本没有时间给祂再多想,只能凭直觉出击,于是伸出雷鞭的往阿豹的身躯一挥,却遭牠一下踩踏着大气所作出的空翻躲开。 『好!上呀,豹哥...嗯?』犬神大声的为牠叫援,却又发现白虎的招数实有不妥,只见其刚才的一挥原来只是虚招,真正的一击却从后而来的缠着阿豹的后腿,让牠不慎倒地,给予了白虎一个绝好的良机,便高举左爪的往地面一抓,形成大片雷泽的往阿豹击打过去。 于白虎与犬神看来,阿豹的性命悬于一线,将被这道从地面发上,无处可躲的攻势烧成灰烬。 可就在这危急关头,虞茴的身影居然霍地出现在白虎与阿豹的眼前,他们俩均是一下惊愕,只见着她伸出硕厚的右掌,唸出咒语呼唤雨师屏翳之力缠于掌心,以掌心雷一下子把雷泽的破坏力完全抵消。 白虎『切!』的一声,悔恨刚才没有注意到原来虞茴被弄醒后,身体一瞬间已经恢復过来,纵然步履仍然不稳,嘴里仍喘着大气,但现今所见一切也是彷如神蹟。 她深呼吸一口,让气息逐渐稳定下来,便对犬神道:『你先让阿豹离开吧。』接着以下巴比一比阿豹遭受雷殛的左前腿。 犬神自然接受这个要求,然后便吠了几声,以犬语劝牠马上回去休息,现场只要交给自己和虞茴就行了。 白虎亲眼看着阿豹不情愿地离开了现场,却没有追上去,只是细想了一会儿,然后『哼哼!』的一笑,惹起虞茴的好奇,于是喘口气的问道:『你...呼、呼...笑啥子?』 白虎只轻佻的吹着口哨道:『你那头獢犬那么可爱,我又怎么捨得杀呢?而且一头那么厉害的猎犬,最适合给人家捕猎猛兽,绝对是狗中的天才!不过,还是不够呢...』 虞茴顿时『嗯?』的一声,理解不到对方所谓『不够』的意思。而白虎见她满脸狐惑,就冷笑着的问道:『你可知道,你们仨跟我们的这场比武是毫无意义?』 『说啥子废话?以大块头的武功加上臭光头的协助,咋个会输?』 白虎却摇头叹息:『你也太看得起你的相好了!而且,你也太不了解七妹了。』 然后又指指正远离树林的阿豹的身影,续道:『如果要我比喻的话,我四哥的实力就大概就跟这头獢犬一样。』 『挺好的,可以随时捕猎你们这种洪水猛兽!』 『可是,以我七妹的功力,也跟他差太远了!』 『...』 『大概...就是龙跟獢犬的分别吧!』一句话同时震惊虞茴和犬神。 她就道:『胡说!大块头的武功咋会楞个低?』 白虎就决定加以解释:『难道我没有跟他交过手吗?会不了解他招数的弱点和武功底子吗?』 『切!嫑再用这些楞个夸张的比喻!』 『至于那位光头小哥呢...让我想想!大概...就是连蚂蚁也不如的程度。』 『这种话,恫吓哪个呢?!!』 可当她一讲完这句,就忽听项庄一声凄厉的连天叫苦。 她往右边一看,运起气劲以增强视力,望到他正紧抱着自己一片苍白且开始发胀的左臂,被冻成冰条的大铁鎚亦跌在地上。至于使他的左臂被严重冻伤的,不用问都知道是玄舞,但亦见祂浑身伤痕的显得颇为狼狈。 『唉唷!你刚讲完,就出事了。』白虎得意的双手盘头道。 『妈的臭丫头!』虞茴只想马上回去救援,却遭白虎阻挡于跟前,无法不继续拔刀作战。 至于项籍,则立时背着痛得几乎昏迷的项庄逃离敌阵,又一下运劲使出刚才辩才天让他回忆起来的招式-『隐鼠之型』,一下子让自己以及触及的东西瞬间隐形,然后把项庄藏在一个偏僻的山洞内,再把功力传入项庄的体内让他保持隐形,自己则从新衝入敌阵,只想把仍在里头的虞茴救出来。 身为『六合』之神,他同时拥有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十二种动物的力量,于是立即使出最适合闯阵时使用的『脱兔之型』,忽然化作一阵清风迅雷,杀尽挡在路途上的鬼兵,而对于玄舞的霸道功夫,则施展『灵猴之型』的到处爬上大树山坡,以闪避作为克敌良策。 玄舞见他的攻势霍地变得如此矫捷,纵然自己的武功有多高也必然是无法取胜,于是忽然一脚踩踏地面,爆发出足以把大气冻结的寒气,使得四周烟雾瀰漫,连使着灵猴之型的项籍也是无法找到机会进攻,攻击速度亦因寒气而变得缓慢,然后就见玄舞忽地飞膝而至,让他只好儘快使出金雁帮的夔雷剑,以半攻半守之势往前攻上,却再度被玄舞从嘴里吐出的一口寒气所逼退,威力大减之下亦只是对祂的肚腹做成了一记毫无痛楚的小伤,连疤痕也没有多留下半个。 有见及此,项籍心生一计:『儂个臭丫头,幸好我身上有带那个!』只见其拔出卡在玄舞肚皮上的巨剑,往后一翻,然后从手心仍出七八枚铁蒺藜,直飞向对方毫无防备的双眸。 哪知玄舞只需轻松的从掌心张开一道冰墙,就瞬间把锋利无比的铁蒺藜全数挡下,还阴笑道:『太慢了!』 可是下一刻又随即见到项籍一下跃至半空,使出一记金雁入海的双刃从天降至,可见刚才的攻势只是虚招。 『我就不信儂的脑袋也有那么硬!』伴随着他的一声巨吼,同时带着『蛮牛之型』以及『猛虎之型』威力的一招即将杀至,却又是遭玄舞一脚踢出一道寒冰的轨跡,彻底当下他这下瞄准死穴的一击,接着又运起气劲的一下子把冰墙以及项籍一同震飞。幸好他立即以一声虎吼作抵销,才免得像冰墙一样被震个粉碎。 『嘿嘿!跟以前一样,内功比我还差得远,就只懂得用蛮力。这,可是没用的。』玄舞一声嘲笑使得项籍的取胜之心渐加,于是就在他仍滞留于半空的一瞬,已随即摆出准备出下一招-龟顎破的架式,正打算在玄舞攻上前来时看准时机,把其头颅一夹而断。 但祂彷彿早已洞悉项籍的计策一般,故意加快步速,来到项籍的面前。当项籍以为祂已中计,打算施展出致命一击时,便发觉自己因为攻击速度太快而忘却了这记神剑门绝技的实际功效-『以慢打快』,反倒让玄舞可以及时逃脱,并直指项籍嘲讽道:『其实四哥你的每招每式都各有破绽。只要被我和白虎先作考量再加以推算并练习,要把它们逐一破解又有何困难呢?』 『切!就在上次和刚才吗?』他回忆起自己之前也曾试图以金雁入海攻击来袭的白虎,以及刚刚于阵中乱斗时,更是让祂们俩把自己的招式套路偷窥得一清二楚,心里懊悔莫及。 第八十四章-六合(一) 上古时代,蛮夷肆意兴兵作乱,危及中原,天宫眾神自此定下规条,凡作为神子,必须从小以武功为首要,长大后藉以驱逐野蛮,守卫中原。 因此,六合自懂事以来就不断的参与各种不同的比武大会,跟兄弟姐妹们,跟其他神子们决议高下。谁有着最好的表现,加上科举成绩以及父母的推荐,即可被封至中原担任护神或其他要职。 可是多年以来,至少在自己家庭之内,六合就从没试过在比武台上打赢过七妹玄舞,就连其馀一眾实力与祂不相伯仲的兄弟们包括白虎,也是不禁地对玄舞產生一份敬畏。 而玄舞,亦是从那时开始喜欢上自己的异母兄六合,只因祂是唯一一个从来不会因被打败而讨厌自己的神子。 即便现在,项籍继续以比起金雁帮八卦步法更为蛊惑人心的灵猴之形,四处翻滚、跳跃、闪避的本应使得对方难以跟得上,但玄舞却只需一下爆出碍人视线的寒气,以及铁壁般的大冰块,即可完美地挡下来自四面八方的强攻。就在项籍打算从高处给予祂一下致命痛击时,又遭祂一下飞膝撞击下巴,弄得顎骨碎裂而吐血、口语不清。 祂停下攻击,只走过重伤倒地的项籍身边,伸出左手对他道:『您放心,只要四哥您愿意清醒过来,回去以后我一定找那个神来替您疗伤。我刚才花在您身上的气力,亦绝不会是徒然。』一方面,祂又不住在身上各处渗血的伤口上敷上寒冰,包括刚才不慎被巨闕剑在头顶上刻划出的一道大血缝。 祂耐心等候项籍的回覆,期间心肝乱跳的不住暗道:『您违抗不了我的,答应我!答应我!到时候我们就是天宫上最幸福,廝守一生的神仙眷侣,受到万民传说,为世间所景仰。』 可是,项籍自然也是不肯就范,只嘲讽几句的道:『嘿!儂的本领也不外如是吧!这么快就断定我输了,这可是作为武神的大忌-少看对手呢!』刚说罢,四周忽地天昏地暗,雷云下沉的缠绕于他的身边,彷彿化作通天梯的把他接往天上。 就连远处正打得面红耳赤的虞茴和白虎,以及受到隐鼠之形所庇佑的项庄也不禁往天上一看,只见项籍彷彿化成那自鸿蒙之初便居住于天,兴云致雨的神龙-『应龙之形』。 『可恶,这招我忘了怎么应对!』玄舞心中抱怨,只怕如此下去自己真的会被打败甚至击杀。 只见他从污暗的天空高速直抵玄舞跟前,浑身云雾的使得祂丝毫不能看清眼前局面。项籍就在祂完全未反应得及的瞬间一剑刺往祂的眼珠,使祂迫于无奈下作出回避,一下转身的打算扭入项籍后背的死角,施以偷袭。可就在祂完成转身闪避,回过头来的一瞬,居然丝毫不见项籍的影踪,只觉眼角底霍地闪出一道伴随着雷鸣的寒光乍露,又听一声阴笑:『被人拐进死角的,是儂吧。』只见项籍正以太阿剑砍削掉祂毫无防备的右臂,一声惨绝三界的呼喊引起虞茴的留意,心里暗喜:『大块头赢了吗?!』却因而失去专注,被白虎彻底盯上,心想:『七妹受了伤而已,不会死的!只要趁机干掉这臭丫头,届时剩下四哥一个在场上,要打赢祂绝无难度。』 接着,一跃而上的滞于半空,高举手爪,即见五道闪裂天际的雷光纷纷结集于祂锋利如刃的指尖,,在祂一声咆哮下,五根雷矛正往虞茴的背心穿插过去。 本正欢喜得很的项籍刚听一声雷轰,即时注意到虞茴那方的情景,心里不作多想,只对自己说出了当天对她的承诺:『儂的背后,由我守护。』 『即便要了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他运劲全身,耗尽法力似的直飞往雷矛与虞茴之间。 『切!暴虎冯河!』白虎责备着项籍愚蠢至极的行动,但同时又想:『也罢!反正就算你死不去,实力差了那么多之下也一定会给七妹有机可乘。』刚想完,祂看看胸口被雷矛贯穿的项籍,只是吐着鲜血的对着地上的虞茴强顏欢笑,换来她一声声的慟哭。 她转眼望着白虎,认定祂就是自己即将要狂怒虐杀的混蛋,于是凝聚旋风于左手心,使出少昊的羽翼把祂一下捲入肆意吹袭的龙卷之中,一时间找不到可以逃走的出路。 五根雷矛在主人被困的瞬间顿时断裂殆尽,让项籍急从半空坠下。注意到的虞茴立即上前接着他,又马上为他以金创药疗伤,只听他挥着手道:『不用了!我没啥事...咳、咳...真的没事体。』 纵使脏腑被贯穿仍能维持生命,还跟自己谈天说地,使得虞茴也不禁讚叹他作为神明所拥有的强健体魄。 他又道:『那个臭丫头交给我,儂绝不可以跟祂交手。』 『为啥子?难道要你带着这副残躯应战吗?』她心急如焚的问道,只怕他等一下再度受伤后必定惨死收场。 『祂的寒冰足以冻坏普通人甚至神的四肢,剥夺儂的一切活动能力,阿庄就是一个好例子。而且玄舞不敢杀我,儂别再怕。』刚说罢,就一手推开虞茴,只因他早已感应到玄舞正慢步上前来,逼近他们俩。 『快走!去杀掉白虎那有勇无谋的猪头三,别管我!』他依然干劲十足的举起双剑,彷彿无伤的直衝往自己的对手以及一眾为了保护断了臂的主人的鬼兵。 至于虞茴,则马上提高警觉,回復对白虎的注意,却意外发觉刚才她用以困死对方的龙卷早已停息,而白虎亦不知所踪。 顷刻间,四周一片寂静,连半点敌人踏步的声音都没有。更恐怖的是,连她自己的心跳与脉搏也彷彿停顿了一般,让她的神经绷紧,即使一块叶子掉落她的肩膀也彷彿将要吓破她的胆子。 『混你的屎坑帐!到底去哪儿了?!!』她双手剧震,手心握紧的大刀差点又弄丢了。 就在她满脑子的神经线均扭作一团时,双耳忽听一阵熟悉的『颯、颯』数声。她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忽见一幕惊心动魄的场面。 即便肉眼也能看得见的猛烈气流从大气中凝聚于白虎的左掌心,又见祂深呼吸一口,展露出平静安稳的盈盈笑意,只风骚的道:『没记错的话,你刚才是这样运气的吗?清空自身内力以造出源源不绝的吸力,形成气流。如果有错,还请指点!』一说完这句,就见祂使劲挥手的彷彿掌摑,弄出直捲虞茴跟前的暴风,让她硕壮的身躯也被一下捲走,不知去向的直往后飞退。 『不可能!祂咋会用得到这招?』她心里困惑,不解对方为何只看了一眼就可以学到这招自己练了足足近两个月才勉强学会的掌法。 就在她极力尝试稳住双腿,免得自己在被刮得猛烈的旋风捲往不知何处时,忽见咧嘴而笑的白虎正从上方飞扑而下,一口利齿似要往自己的喉头咬过来。 『他奶奶的!咋会楞个突然?难道这次真的要...』她做好心理上的觉悟,只道对方这一咬将咬破自己颈部血脉,届时鲜血迸发而出,不过须臾,大脑随即缺血,浑身瘫痪而死。于是她无意识的一挥左臂作阻挡,却反而让祂一口咬破臂弯,利齿于血肉间摩擦切割,让虞茴发出阵阵苦吟。 『喔!咬不破你的喉咙吗?这下就当是你替那隻畜生还给我的!』祂不自觉地鼓起刚被阿豹咬得鲜血淋漓的臂肌,虎眼直瞪,满头乱蓬蓬的金发衝破头盔而出。 但虞茴这次也学乖了,手上的大刀一直紧握着,是以可把眼前这头烦人的苍蝇一挥而驱散。 但见对方仍变出雷鞭的乱舞半空,『滋滋』的数声便把地面烧成一片焦土,吓得虞茴一个不慎的从一个小崖掉进水里,浑身的树胶瞬间被冲刷乾净。 『不是吧?!这样子的话我咋打得赢祂?』但她知道若自己一直留在水底,面对着对方的雷鞭将会是更加危险,于是立即以飞廉逐月的腿功跃上水面,却就在这瞬间被白虎完全锁进陷阱,有如瓮中鱉。 只见祂趁着虞茴跳出水面,心情最为放松的一剎那以雷鞭狠狠地击打她的背脊,划出一道焦黑的炭纹。 透心的焦灼以及势不可挡的晕眩感让她痛苦万分,坠到地面的前一刻都只懂得轻抚额头的道:『我的脑壳...』接着便浑身乏力的倒地昏睡。 即使白虎已经降到地面,逐步接近,她仍只能蒙松的眼观四周,却怎样也找不到焦点,只可透过犬神的提点一下一下的试图躲开敌方的攻势。可时间一久,她的体力开始透支,给予了对方逐下逐下把自己的身体烧得焦伤,鲜血和脓液一併流出。 第八十四章-六合(二) 『丫头!快醒醒、别再只闪避!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犬神于脑海中不住提醒她,却只让她感到无比厌烦,集中力进一步下降。 就在这瞬间,白虎的雷鞭霍地缩短成利刃,一剑刺向虞茴的喉头。乍现的雷光让她心头一寒,精神反而抖擞起来,以大刀仅仅的挡下这致命的一击。接着,又见她试图再次使出拔刀术攻击对方刚才被重伤的胸口,却被祂灵巧地割断身旁的一棵大树抵挡,反倒让虞茴差点儿被压伤。 『呼...真是走运呢!』白虎感叹道,却仍在想着下一步应如何应对虞茴的下一波攻势,神情肃穆。 『嗯?奇怪!』虞茴心里忽地一奇,便对犬神道:『等一下我的动作可能也会慢了一点,始终恢復不了最佳状态,你给我好好的分析祂的每一个动作!』说罢,就继续提刀进攻,这次,她用上了犀牛望月的招数,尽量快速的以刀身『叉』字型的从下而上劈击,只见对方一直略显浮躁的不断以跟虞茴一模一样的架式展开防御,又道:『哼!这招也太易学了吧。』使得犬神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恶!这傢伙怎么又学会了丫头的武功?再这样下去的话,丫头的命儿真的要给丢了!』在接下来的比剑里,虞茴的招式均被对方逐一破解,就在这个危急关头,只见她摆出一错漏百出的架式,单纯的一刀捅往白虎的胸口。 可是以白虎的剑技又怎会挡不住?只见其连续挡下了虞茴的三下『刺、砍、扫』,雷剑全程架在胸襟前的使得虞茴毫无进攻的机会。 『切!这傢伙的防御,什么时候厉害了那么多?』犬神抱怨,却忽听虞茴笑着对自己道:『就从刚才被我砍伤了胸口之后开始!』使得犬神一下惊喜,只见虞茴趁着对方还把雷剑架于胸前时,霍地以刀锋刺入泥土,用力一撑的顺势让自己整个人从半空翻至对方后背,接着一手掏出胸怀里的一叠纸符,爆出熊熊的火球烧往白虎的后背,彻底的让祂承受回刚才对自己所造成的灼伤。 『荒天下之大谬!这女娃怎么会...?』 『哼哼!刚才你的动作也太易被看穿了吧。』原来刚才虞茴一直觉得奇怪,为何白虎每逢面对自己砍击胸口的攻势皆会尽全力的作出抵挡,完全不是像最初一般只单纯为破招和羞辱自己。 藉此,她得出结论:『刚才我对祂胸口斩的好几刀,让祂伤重,即便本来有着不死之躯,也是无法抵挡朝向胸口的攻击。』于是她一直以斩击引诱对手把防守集中于胸部,再趁机以爆火符召出烈焰炸伤祂。 『我的刀身失去了树胶,砍不进你,但我就不信火烧也伤不了你!』 她紧盯着背部被烧得一片焦黑的白虎,其正以怨恨的眼神回望自己,突然递出左爪,一击抓穿地表并从指头闪亮出数道雷光。 『雷泽!』犬神大呼一声让虞茴即以后空翻闪避开,再施展飞廉逐月的退后十数丈的距离,但仍见仿似撕裂大地的一片獠牙正略过重重树海,从上而观之则会看见一把金色的大剃刀正在收割一片草青,馀下化作焦土的地狱。 虞茴见事出突然,凤眼一瞪的扔下大刀,再度使出赤焰肘以抗之,抵销波浪似的阵阵雷光。 『好!大笨蛋!你想死我成全你。』白虎吸收上次的经验,得知对手正跟自己的雷泽作抵抗时难以施展反击或闪避,于是再度从嘴里吐出连山丘也足以炸毁的一声咆哮。 『妈的!丫头,快...』犬神知道,以虞茴现时的身体状况,若贸然接下对方的这一下咆哮,必然筋竭力疲而亡,正想唤得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声量根本被白虎的大吼完全掩盖。 但忽然,眼光一转的让犬神知道虞茴刚作出了回避,动作快得可以与白虎的步法和快拳一较高下。而就在火墙被茫茫雷海吞灭的一息,她已经抵达白虎的跟前并以膝盖狠狠的冲击祂的胸口,让祂禁不住的吐血而倒,却随即被虞茴以刚拔出的寒玉剑从下而上的劈击,有如泉涌的鲜血从白虎腹部至左肩的一道赤缝喷洒而出。继而,虞茴再以剑柄猛力敲打白虎的额头让祂头骨爆裂、凹陷。 『不是吧!以这傢伙那彷如闪电般的速度,丫头居然也可以把祂打败?』超乎想像的画面让犬神叹为观止。 『你说祂快?没得错,速度够快固然是好。但倘若连思想也快得过于衝动,可是在战场上的大忌!』虞茴逐一向犬神解释清楚,让其得知原来刚才虞茴故意引对方使出接连在雷泽后的咆哮,目的只为了让祂疏于防范,以为她必然被雷光所消灭殆尽,从未想过她竟可以趁此良机闪入自己的弱点范围进行连番重击,使得自己的不死之躯也开始失效。 谁知虞茴的攻击还未止息,立时扔出数道爆火符,引发烈焰后更以寒玉剑柄于半空划出一道螺旋,使得火焰化作旋风吞噬对手,接二连三的爆炸亦让祂浑身多处被烧得枯成骨灰,内脏通通化作横飞的血沫。 『嘿嘿!也好!这样的话,我就再也无需再看到那张让我作呕的脸,偽善至极的脸孔!!』临死前,白虎回想起大哥直符,回想起当日祂怎样向朝上眾臣诬衊自己拥兵自重,并不是真心为天宫效力。 『玉帝老子!天宫上自此没了一个股肱忠臣,我就看你日后有机会坐回龙座以后,还能坐多久!』祂看着自己早已被烧焦的身驱,眼皮发沉。再看看站在跟前的虞茴,看着这位史上首个亲手弒杀神明,单以武功来说,绝对足以被称为最强的渺小人类。 第八十四章-六合(三) 虞茴加快脚步,只想尽快赶至森林的另一端,协助爱人(也许还未是)项籍。其间心里一直安慰自己:『刚才我已暗中观察过大块头那边的状况,他一口气把场上的鬼兵统统干掉,明显尚有馀力继续跟那疯丫头打架!』 一路上,她见尽满地尸骸,幸好当中并没有项籍和项庄的身影,带给她一份前所未有的慰籍和振奋。 『我,真的...喜欢上那混帐东西吗?呸!嫑想了,矜持点吧!』她用彷彿教训的语气跟自己说。 可是下一刻,她刚衝出丛林,就见项籍正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满身的伤痕倾泻出足以把人淹死的鲜血,却怎样也见不到玄舞的身影,连尸身也不见所踪。 『咋个了?大块头到底是赢是输?』她不禁张口叫道,却听一把青涩的少女声线忽问:『可以亲手杀死五哥,好样的!可是也不要再死撑了,好好休息吧!』 『咋...?!!』只觉一阵透心的寒气从后袭来,在虞茴的肌肤上凝结起澄蓝的玄冰,逐渐化作一副冰棺,把她坚壮硕大的躯体完整包裹。 『放心吧。以你这副足以杀死白虎的躯体,一定不会冻死的。还可以当我和四哥的婚宴,以及洞房花烛夜的贵宾呢!』她面露凶光,却仍咧嘴的露出森寒的一口雪齿。 再看项籍,只见他仍在大口喘气呼气,彷彿已经将近虚脱猝死。 玄舞忽然一掌拍打在冰棺的表面,却仍无法弄出些许裂纹,又道:『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让你就这样死。我要你一辈子!甚至下一辈子!下下下下一辈子!也看着我和四哥怎样恩爱,怎样琴瑟和鸣、情篤和好!我要你一直嫉妒千年万年!!!』祂早已语无伦次。 『呼、呼、呼...』项籍双眼近乎翻白,除了喘气以外毫无动静。 『你可知道,为何我明明断了臂,四哥又用上了应龙之形,也是无法再伤我分毫吗?』祂忽然兴奋的道,又有仅馀的那根手臂比比自己。 『四哥小时候经常跟我比武,纵然使尽浑身解数亦未曾打赢过我。要不是长大了以后,我们因着那些什么克己復礼、男女不亲的废话而少了交手的机会,搞得我对于祂的武功招数都生疏了,这条臂也许可以保得住。』祂无奈的轻轻摇头。 『切!简直是怪物!愿你早日遭天谴』被冰棺所困的虞茴心里咒骂,同时又觉袭人的寒气让她五感逐渐迷糊。 『阿茴吗?茴香吗?以为这就可以勾引到四哥的心吗?!!』祂一拳殴往冰棺,却仍没有造成任何破损。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四哥之所以连残废的我也打不赢,还因为祂仍深爱着我。跟你身上那种俗气的恶臭相比,我那如兰的气息才是四哥所嚮往的!』 『呼呼!终于...可以放心用了。』项籍稍微动了动接近瘫痪的指头,鲜血续流。 他,终于知道,为何自己当天在金雁帮误服五龙催心散,却仍能像没喝酒的赵天恒和两姐妹一样不受影响。 玄舞忽然脱下外衣,袒露出丰满的双乳,又把衣衫放近鼻子一嗅,续道:『以后每一晚,四哥都可以徜徉于这股洋溢的芳香之中...』她继续摆出自恋非常的摸样,使得虞茴一阵噁心:『闭嘴!我不想再听!』幸好她的双耳也开始失灵。 谁知玄舞忽然瞪起双眼,只觉鼻子所嗅到的气味异常陌生。 『什么味?这不是我的体香!』祂刚讲完,就听项籍费尽全身力气的一笑:『儂...咳咳!的寒冰可以剥夺他人四肢、五感,正好让我可以用...』 『该死的!!!!』祂终于想起,四哥六合还有一招让祂,让天上眾神皆畏惧的狠辣招数-『咬蛇之形』。 项籍刚才一直喘气,把吸进体内的空气尽数转化成足以剥夺对手神经意志的毒气,佈满于四周大气之中,比起玄舞的寒冰,功效更为可怖。而试问本来就是毒术高手的他,又怎可能会被剧毒所害?除非其穴道被曼桂山庄大汉那种奇怪的指法所堵,使得神力无法释出以解毒。 可是被困在冰棺里的虞茴却完全不受影响,只是呆呆地看着玄舞的身躯逐渐失去控制,彷彿倾塌的巨塔般『轰隆』的倒跌在地,四肢僵硬,两眼不瞑,只有嘴皮还能轻微的抖动,彷彿还在说话,祂说:『终有一天,您会知道,我做的一切,是对的。我杀过的人,全都是该死!』接着,便化作一具失去提线的木偶。 第八十四章-六合(四) 她刚醒来,只感柔暖的阳气驱赶残馀在躯体上的阵阵寒意,让她沉醉。 润厚的双唇轻含着她的嘴,让她无法讲出一词一句。 对项籍来说,现今的虞茴彷如纯粹的婴儿,毫不作出一丝反抗,容易的被他紧抱着。 过了好一阵子,他还感到一双软嫩的手臂包围着自己粗壮的腰间,让即使紧闭着眼皮的他也能轻易遐想出无数画面。 但他不禁张开双眼,热泪盈眶的看着她,看着半闭起迷离凤眼的她。 半年也不够的时日,对他来说却好比一生。经歷一辈子守候,终于换取一昼的相拥。 他感谢上苍。 他心里道:『光阴,可以就此停下吗?』 第八十五章-神医(一) 因着冻伤,手臂剧痛麻痺的项庄于山洞里昏倒过去。可一觉醒来,只觉麻痺感从左臂霍地转移至早已红肿不堪,将要爆发出火星来的舌头上。 『哇!他奶奶的!』他强忍咳嗽的把心中积怨尽数以脏话倾泻而出。 他一睁开眸瞳,就见虞茴正把一块红而火辣的花椒鱼片塞进自己的嘴里,再度把他的舌头烫得吐火。 『臭丫头!儂干啥了!老子已经废了一条臂...咳咳!...难道连舌头都...咳!...要被儂烫断了吗?!』从小只喝烈酒却不惯吃麻辣的他骂道。 『说啥子废话了?刚刚见你睡得似死猪一样,我和大块...头才想出这个办法弄醒你呢!』她说着『大块头』三个字时,鲜有地停顿结巴,又双眸闪耀的看了看坐在身旁的项籍,嘟嘴一轻笑。 『喂喂!少在老子面前轻佻浮躁!』他一见,忽地暴跳如雷,却遭项籍一手推跌,嘲讽道:『别吵了!人家弄得盐酥田鸡,儂不是也大快朵颐的吃着吗?』他比一比虞茴,然后续道:『儂可知道,只残废了一条臂算儂走运,而且那疯丫头也已经永生永世不能再害人了。』他又指一指瞪着大眼,却呆躺在破庙门口的玄舞,原来祂受项籍的毒气影响,神智早已不清的彷彿刚出生的赤子。 项庄并不了解堂兄的神力是何种境界程度,只知他能把武功与法力俱备的玄舞折磨成这副非人非鬼的摸样,实力定必远超凡人所能想像,不禁讶异的一滚咽喉。 项籍随即摆出无奈的样子,右掌捂着额头的道:『可是,要保住儂的性命,只有...』他盯着项庄那根肿胀发黑的手臂,忽然噤声无语的说不出些许字句。 『只有砍了我的左手,对吧?』他全程盯着地面,黯淡的道,又忽然苦笑一声,道:『废话!这不是当然的吗?』 再看项籍,只见他双掌发颤,嘴皮紧咬着,显然不愿下手,却又深知如果堂弟的手臂继续溃烂下去,只会借伤成毒的恐有性命之虞。 却见项庄忍着痛楚的把左臂放在桌上,朗声道:『军营里的那帮废物军医,我信不过。至信儂...还有臭丫头!』他鼓起双腮的吐着气,望着远方的不愿对虞茴作出感恩。 两人均是面面相覷,只有虞茴愿意拔出大刀,准备砍断项庄的左臂,又道:『忍住!砍完之后立即帮你止血。』正要举刀一挥时,只听身后传来一把女性的声音:『慢着!』使得三人均被吸引过去,只见一名西域打扮,头披纱巾的白衣美女缓步进入庙堂,正是项籍(理应)与虞茴都不认识的丁穆。 项庄一见,即时吓得性情大变,只懂羞愧地别过脸来,不愿被心上人看见自己这副不堪入目的摸样,让虞茴心里惶惑:『啥子人呢?老婆吗?居然可以把臭光头吓成这样?真是罕见呢!惧内的混帐东西。』 项庄稍微瞥了瞥丁穆,只觉她气势磅礴的与往昔的娇羞可怜形成明显的差距,又见项籍忽然张大嘴巴的只剩下一个圆滚滚的黑洞,失声叫道:『电母?!!』 『啥子?』 第八十五章-神医(二) 『丁...穆?电母?!』项庄回想起早前辩才天对自己和项籍提及过雷公和电母这两个名字,是天庭的一对兄妹,于白虎玄舞之乱中被彻底打败,最后还失踪了,从未想过祂居然一直在自己的军营里,还跟自己有过跨越人神之别的肌肤之亲,让他自责的心肝乱跳,猛抓光头。 至于项籍,则高兴得激烈鼓掌,除了因为昔日的战友现今安然无恙外,还因着一个对项庄来说,对所有伤兵来说的福音。 他扶起项庄,对他解释道:『这位,就是我们天宫上有名的大国手-电母。有祂来替儂治疗,实在是儂百世千世修来的福气!』然后也不愿多问电母的状况了,只磕头的道:『求您!求求您大发慈悲的治好我堂弟!请您务必要倾尽全力相助!』 以电母与项庄的关係,祂自然不会不愿意,却仍以一种自大的口吻道:『尽力而为?这种洩气的话我从来不说的。』说罢,就脱下面纱,深情的一望项庄瞠圆的双眸,然后便一手抓起他腐烂的手臂,电光霍地乍现的让项籍和虞茴忆起当晚响彻汉中夜空的一声雷轰,足以把拥有毁天灭地之力的薄鱼一下炸成烟尘的雷轰。 但对于项庄来说,只感一阵和暖通透自己早已被寒气侵蚀的的经络,使得膀臂逐渐恢復意识,麻痺感与原先挥之不去的寒意全消。 原来就在刚才,已经恢復功力的电母以威力减至最低雷电打入项庄左臂的经络,让早已坏死的神经线恢復功能,手臂的活动能力亦开始恢復。 电母随即松一口气的道:『呼!终于都可以好好的回报恩公您了!』 项籍亦立时跪在地上叩拜,感恩电母终于能治好自己堂弟的不治之症。 至于虞茴,则在旁好奇观望,只觉一阵惊讶,想不到原来一名一直在自己军中跳舞的西域舞姬居然乃天上神明,亦为来头不小的天庭大国手,简直有眼不识泰山。 接着,又听项籍『啊!』的一声问道:『电母,儂为何会突然间来到凡间,却又没有失去记忆,又会来到我们的军中呢?』 电母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项庄与阿钟如何拯救了自己的过程详细阐述,却让虞茴一下不解,问道:『那就奇怪!既然你可以弄出一个足以击杀薄鱼的雷轰,咋个会连一头老虎也杀不死呢?』 『没错!难道这个世上还有那种比薄鱼还可怕的剑齿虎存活着?』项籍内心疑惑。 电母就摇摇头的解释道:『唉!天意弄人呢!谁让我在跟那帮鬼兵战斗时不小心让一记雷击-『天孙降临』轰到凡间,却反而救了你们,但我的身体亦因操劳过度而功力尽失,休息了足足半个月左右才开始渐渐復原,还弄得我之前差点儿被几个色鬼污辱了。』说到这,祂忽然低头娇笑,双腮闪亮出让项庄连同虞茴也不禁被迷倒的红霞,续道:『幸好,项少侠及时救下了我。』 项籍则在心里暗笑:『呵呵!那么说,儂来到人间这么久了,也算没有浪费辰光咯。』他双手托着后颈的看着堂弟,低声笑了笑道:『庄,艷福不浅呢。』却惹来他会心的一拳送到自己的后背近臀部的位置。 『他奶奶的!为何我的尾龙骨总是多灾多难?』 『那么按你刚才说,你和兄长-雷公就是因为出发到西域的沙漠地带调查外族叛乱的状况而穿着这套楞个诱人犯罪的衣着吗?还要在刚抵达的那一天就随即被召回天宫作战,真是烦人呢!最后,还要跟大哥失散了。』她叉着腰的可怜道,却惹得电母一阵尷尬,嘟嘴低声道:『这身衣装真的那么差吗?』又是让项庄狂怒起来,一锤敲往她的头顶,骂道:『儂啥意思呢?!!骂丁姑娘是淫娃荡妇吗?!』 『唉唷!算了算了,别生气。你目前最要紧的,始终是要好好休息,等手臂消肿了就算康復得七七八八咯。』电母安慰他,又叹了口气道:『至于我呢...则要加紧锻鍊的让自己早日可以折返天宫,打听大哥的消息。』这句话可是难倒了项籍他们,只因眾人里完全没有一个懂得从凡间升回天上的法门。 项籍只想:『妈的!无论辩才天还是电母都因为受伤而无法升回天上,而我更是完全记不起升天的方法。』 在这种尷尬的场合,能安抚祂的只有项庄温柔的一句祝福,鲜有地温柔的一句祝福:『放心!吉人...神自有天相。儂大哥不会有啥事体的,无论是羽哥还是辩才天,甚至我!!!在伤好了之后也必定会倾尽全力相助儂。』 电母却内心矛盾,只想自己回到天宫以后,也许就难以有机会跟与自己相爱的项庄见面,彷如相隔银河的牛郎织女。 项籍则想:『那么,电母一直留在地上,让辩才天负责回宫打探就好咯。』 至于虞茴,就露出一副想吐的摸样,噁心道:『噁!肉麻死我了。妈的混帐东西!重女色,轻战友的臭光头!!』幸好她忍着没有说出口,否则又是惹来一记迎头的痛击。 第八十五章-神医(三) 梨花阁内,阿紫搀扶着脚步浮沉的姜石来到大厅的一个位置坐下。其见他精神比数日前精神了不少,稍微放松了一直紧皱的眉间。 这几日来,阿紫一直到处购买可以治好姜石病症与伤势的药石,然后立即让翠杏等跟屁虫帮忙煮药。 『歹势!歹势!紫姐,药到了。』翠杏以毛布包裹双手,拿着滚烫的药壶来到他们俩跟前。 姜石一见她的言行举止,心里随即想:『哼!明明连工作岗位都转了,对阿紫还那么言听计从的,跟屁虫果真是跟屁虫。』 接着,就轻轻以阿紫从夏嬋身上学来的指法揉揉胸口,清散瘀血同时放松早前被张良封闭起来的穴道。期间又对阿紫道:『嘿嘿!据说小红走了以后,所有那些有怪癖的色鬼全都交由翠杏负责招待呢。儂身为大师姐居然完全没有想过劝止陈老闆的决定吗?』 阿紫只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道:『才十六岁而已,居然楞个嚣张!』她装起长辈的态度斥责他,然后喝了一口茶水,续道:『再说嘛,那种表里不一的跟屁虫,哪个会可怜?!』她微怒的拍一拍桌子,接着又以讥笑的口吻问道:『那你呢?为啥子会被那个项籍赶出军营来?难道...』她霍地把脸蛋贴近姜石,轻佻的续问:『...是你干了啥子惹怒小茴的事吗?哎哟!当初我还看好你们的。』 『多事体!那丫头也长大了,还要我管她那么多吗?』姜石交叉双手的嘟起嘴,吐着闷气的道。 听到他这么说,阿紫并没有生气,只微微弯腰的捂嘴轻笑,从褻衣的开口露出一对饱满,润滑如美玉的丘壑。 姜石一见,立即打从心底『呸呸呸!』的数声,接着便听阿紫叹口气道:『蛮像的、蛮像的。』 『啥?』 她却笑而不语,心里只想:『为了保住她的性命而搞得自己楞个麻烦,还要撒谎隐瞒的,真是不值呢!』 她抬头望出窗外,双眸于馀暉的映照下化作剔透欲滴的瑾瑜。 此刻的她,只回想起自己以往与虞茴这位可爱无比的小妹妹之间的相处,片段于脑海中奔腾的让她不禁落泪,又想:『臭小子!对着自己珍而重之的人却丝毫说不出一句温柔话。这,可是跟从前我太像了。』 『喂!怎样了?』他见到阿紫眼泛泪光便问。 她只摇摇头道:『没得啥子...只是觉得自从小茴她们三个还有小红也走了之后,这里变得寂寞无聊,根本不值得我再继续留下的样子。』 『那...为啥当时儂不阻止小红走呢?』 『呼!既然她本来都不愿意留下,而那位军爷出了楞个多的钱,承诺会给予她一个美好舒适的生活,我不仅不会阻止,还极力劝她立即离开这儿。』 姜石听后,只『嘰!』的一声笑道:『好!别说我不会知恩图报了,儂想走的话,我大可以帮儂。』 『说啥子疯话?你有钱吗?我的赎身费比你替那个小无赖还债花的钱多很多哦。』阿紫叉腰质疑道。 『放心,给我一所房间,还有给我四五天的时间,那就可以了。』说罢,姜石随即从怀里掏出一道符纸,以及一件不知名法器,尽是他自习得方术以来,最不想用到的法宝。 搞笑番外(一) 没得记错的话,那是发生在玄舞叛军来袭的后几天。 那天我刚起床,把贪睡得呼嚕大响的桃姐唤醒,又让小嬋帮忙拿来一盘洗米水给我们用来洗脸。接着,便去到大块头的帐篷里,问他有关今天将士们打算吃啥子菜式,却见他正跟九江王与三位我总是不太记得住名字(除了肺癆鬼外)的王爷讨论军务,只见那纹身鬼(不,是纹面)九江王被他们仨逐一奚落得无地自容,既取笑他的出身,又质疑他的作战风格与模式能否有效防御敌军侵袭,尽是些我完全听不懂(大概也只有深懂棋艺的桃姐明白)的兵法和军令术语,甚至有些我此生从未听过亦讨厌得很的文縐话(妈的!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斯文败类!) 待那四人都出来了以后,我就进去问大块头:『欸!那帮军人想吃点啥子?只要军营里有的都可以哦。』 他只伸伸懒腰的道:『呼呼!荆州一带潮湿得很,总之不要给一些湿热的东西他们吃就好咯。我的话呢,只要是儂煮的,我一定吃!』说罢,居然轻佻的点一点我鼻头,搞得我都不知道是气上心头还是啥子,满脸通红的心跳怦怦,但手脚僵硬的无法一脚把他阉成太监。 他见我表情生硬尷尬的,竟然还摸了摸我的头,轻笑道:『全军最麻烦的那傢伙,儂还未问呢。』说罢便指指正在整理竹简的项庄,却惹起他的注意,怒问:『喂喂!说我啥坏话吗?』 『唉唷!交给儂了,先走啦!』 『啥子?』他居然一阵清风似的消失在我眼前,把臭光头这团废物中的渣滓塞到我手上?但幸好他伤势未癒,刚康復的手臂还未消肿,不能随便打人发洩。 他只道:『告诉儂哦,我可不会像羽哥一样那么随便,亦不会跟士兵一样乾粮当饭吃。』 『妈的!我楞个好人帮你煮饭还挑三嫌四的。喜欢的话,叫你那位老相好煮吧。』我心里暗想,然后问他:『那就是要吃啥子?说清楚吧!』 他想了想,就倏然一笑道:『嘿嘿!这里附近一带不是有一条村庄吗?据说里面有一所餐馆是全个大楚最好吃的。里面的厨子是位世外高人,简直是天上厨神托世。不论野味山珍还是生猛海鲜也是一绝。』 『咋个了?快回答我吧,还有那所餐馆在哪儿了?』我气得双手叉腰,鼻孔的喷气道。 他却只是挥挥手道:『好简单!我只需要...』他忽然停下来,语气甚是欠打,惹得我不禁大骂:『你妈的!嫑卖关子,你猜我有很多时间给你浪费吗?!』 『...我只要一碗鱼丸汤麵而已!反正进了汉中那么久,很久没吃过这种人间美食了。』 『哦?』若我没得记错的话,鱼丸子是红姐和小嬋家乡的一大美食。她们都经常跟我提起过。至于为啥子臭光头会嚐过,我也猜不出箇中原因,大概是从前经过荆州时在小嬋的家乡吃过吧。 『欸!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他霍地伸出手掌叫停我,让我一阵纳闷,只想世上何以会有楞个麻烦的人。 『儂告诉那店家的老闆,我的麵里不要放葱花,要不然我绝对不吃!儂花多少钱买的我都不吃。』 『我的天呀!你到底要耍我耍到何时?!』我一脚把地上一块石头踩碎成沙尘,却仍吓唬不了他,只听他续道:『记住咯!我不要有葱花的,要不然一定不吃!』他摇着指头,闭上眼睛的阴笑道,让我再也按捺不住,只瞪着双眼的低声道:『你再说的话,就算要付多少钱(反正都是大块头的)我也买来好几十碗葱花,让你的老相好一口一口的餵给你吃...』 一句话足以让跋扈的臭光头从心底发寒,闭嘴不语。 接着,我便逕自走出军营,回头一看时只见电母走到他跟前与他相依相亲,让我不禁噁心,只想:『色鬼!以你这副连阿豹也比不上的弱躯,早晚玩出祸来了。你猜你跟大块头一样精壮吗?』接着,我便笑盈盈的走出了营地。 我来到离军营不足几里路的小村庄,心里咕嚕着为何臭光头连楞个短的路程也不愿亲自走。 我问村头里的人,来到一所规模跟祈昌客栈差不多的餐馆,千叮万嘱店小二我点的那碗外带鱼丸麵不要葱花并加大份量,可是刚记下我点的菜以后,店里的其他客人亦一同找他点菜,结果... 『说了几多次?!!我要的那碗麵不准有葱花,我最讨厌的!!!!!!』他暴怒的直呼上云霄,把最关注他,最宠他的电母引了过来,并摇摇他的臂弯,安抚道:『嗯!!别气别气。有什么想吃的我替你弄。』 『唉唷!我已经整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吃的话快饿死了。这下可以吃到小穆你弄的菜,儘管日后要饿我一个月一年我也甘心乐意!』他拍着掌道。 接着,就听祂跟夏嬋进了庖厨,我猜祂大概也是想弄碗鱼丸麵给臭光头了,又想有小嬋这个湖北菜的高手在,便啥子也不管就回去自己的帐篷里。可是过了不够两刻鐘,就嗅到一大阵焦炭的臭味从外面传来。 『啊啊!啥子味儿?失火了吗?!!小茴,快救我!!』桃姐放声大哭,但我却不相信有小嬋从旁辅助,咋个会有可能失火? 我来到庖厨,只见电母尷尬地面红红地捧着一碗...不是,是一团焦黑如炭的东西走出来,递给项庄一看,递给在场所有人士看过一遍。 『哇!怎样吃呢?』 『没错,吃了这团比屎还噁心的东西肯定比死更难受!』 全场怨声载道。 『唉唷!你这啥子菜色呀?』桃姐忍受不住臭味,边吐边问道,只听电母霍地眼前一亮的回答:『既然我刚才不慎弄出个贯日雷霆的把这碗麵搞砸了。就叫『天地同寿,日月齐光』吧。』 我听后,不尽击掌的冷笑几声道:『好呀!好呀!你这碗...我都不知道咋个形容好了,总之吃了以后,那个人肯定与天地同寿了,都要升天了。』 惹得在场所有人包括夏嬋也笑了出来,只有项庄高举右手,朗声遏制在场所有将士的耻笑,然后把欲哭无泪的电母拥入怀里,安慰祂:『别怕!人家每个都笑儂,我偏不笑。人家每个都说儂煮的菜难吃,我偏要吃个清光!』接着,便狼吞虎咽的把焦炭一块一块的塞进嘴里,搞得他满眶热泪的不住猛流,肚子天翻地覆的搅个不停,接下来的半个月都像死尸一样躺在床上休养,使得我们回楚国的行程又再耽误了。 苍天无眼!! 搞笑番外(二) 自那件事后又过了半个月,我们军队来到了湘西一带,居然他妈的遇上了一场大瘟疫,伤亡虽然没有之前的几场大战楞个严重,但为了儘早找出医治疾病的方法,我和小嬋也唯有强忍恶臭的替几个病卒的士兵验尸。 谁知电母那丫头居然自恃是天宫大国手,勉强我们让祂加入。祂刚进到尸气漫天的帐篷内,只见其一头青紫的秀发于阳光下飘荡成晶莹的琉璃,于一身如镜的雪肌上映出足与天上馀暉媲美的光华。 『呵呵!楞个美艷动人的小女娃居然会爱上那个五行欠打的臭光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呢。』 我低声询问了一下夏嬋,又猛地对她挤眉弄眼的表示只想随意安排些不重要的功夫给祂,免得祂又搞出啥子麻烦要我们替其解决。 于是夏嬋用手语问了问祂平日医治天上宫闕眾神时,最常面对的疾病是啥子,对啥子脏腑最了解。 却听祂尷尬地回答:『我们天上的人...』霍地『嘿嘿!』一笑,续道:『...很少生病的。顶多是在战场上断手断腿了,就像小光头一样。所以对于脏腑...我都不太了解。』 『小光头?居然有人替他改了个这样的名字也会保得住小命?』我心里暗笑。 夏嬋一听完,随即紧皱眉头的摇摇头,似乎觉得电母并没有啥子可以帮忙的地方,我唯有客气一点的恭请祂出去,嫑再劳烦我们。 但祂居然仍不死心,坚持拿起一把小刀打算替我们帮那名士兵的尸体剖腹。我们当然不允许,正想上前劝止祂无谓的的举动。 哪知就在祂大方得体的劝止回我们时,就在我们身体稍微碰撞的一瞬间,一道瞩目的电光透光铁製的小刀传至尸体。『啪啦』的一声,又是一具炭焦出现在我们面前。 『你...!!!』 『...』 『不、不好意思!我的功力刚恢復,所以...』 『滚蛋!!!!!!!!!!!!』把作为神明的祂震飞出帐篷外。 幸好这次苍天长回双眼,没得让我们就此客死异乡。 02部 第一章-入宫行刺(一) 楚都彭城,月黑风高,正好预告着宫廷内即将上演的一齣腥风血雨。死的会是真龙天子?还是一名正被楚帝熊心强暴的宫女?不得而知。 身形娇小的她完全无法从熊心的魔爪中脱出,亦不敢作出些许拒绝,只能从嘴里吐出『咿呀咿呀!』的几声唯诺。 『他奶奶的!儂怕啥呀?儂跟朕所生的,就是天子!可以把天下的螻蚁都踩在脚下的天子!!!!』 他心里只一直想着项籍那副野心勃勃,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只觉忿恨倍增,想以更更暴戾的方式凌辱眼前的这头小羔羊,却见她的嘴皮驀地一合,彷彿见到一些让她抓暴头皮也无法解释的奇事。 熊心见她停止了挣扎,开头也只是暴虐的大笑:『哈哈哈哈!终于也学乖了吗?儂想的话,朕封儂为皇后也行,而我们的儿子就是万人之上的太子!就算是项籍那个妈的混蛋,也无法...』说到这,他忽然停下语音,只因他从地上看到一个阴影正从自己身后蔓延而上。 他浑身颤抖的回头一看,连裤子也赶不及穿上,只见一名穿着太监衣服,却体态魁梧的巨汉,脸上刻画着诡异的字体花纹的巨汉。 『儂...儂是啥怪物?!!怎么进来的?!我从未见过儂!!!』熊心被吓得不住往后爬,但见那纹面人仍逐步跟上,手上提着大弯刀,鼻嘴均是突出让人窒息的寒气。 『狗皇帝!好事多为了!!!!!!!!』说罢就一刀把熊心的头颅整齐的割下,再让那名宫女穿好衣服并逃走。接着,他又装起太监的腔调对外面的人宣佈:『有刺客!有刺客!皇上宾天!』然后便施展轻功逃出宫殿,于屋顶上急步而逃。 卫兵们为了找出刺客而四处搜索,有些则忙着找太医替皇上急救,宫中忙成一团,让英布有了从高地逃走的良机。 可是好景不常,他的影踪被一名巡逻中的卫兵发现,正想指着他并呼喊同伴,却忽感脖子一凉,浑身发软成烂泥,倒卧于血泊中昏死过去。只见刚才一直躲在草丛里夏嬋手执染血的匕首,又把那卫兵的尸体藏好,然后便马上跟在英布的身后一併逃脱。 她记住刚才与虞茴和吴芮分散前听她的一声提点:『千万不能引起注意,否则我们死定了。所以等一下一定要好好地跟在纹面鬼身后!』 那时夏嬋点头示好,然后便纵身从小树林潜入,确保英布的刺杀行动得以成功。至于虞茴,则仍留在皇城入口附近,与吴芮以及一眾叛军一同杀敌。 只见那帮近卫军个个被楚军精锐吓得手软脚软的连兵器也不太拿得起,即便是本身不太擅于武艺的吴芮也能简单的以一根软鞭把其天灵盖统统敲个粉碎。 『呵呵!贵为南岳衡山之王,武艺果然不错!但跟我相比还差得远呢。』 『好!本王正想向虞姬偷学几招。』吴芮杀意正起,又听虞茴似乎想要大展身手,心里兴奋不已,又是以软鞭一下勒紧一名兵长的脖子,『喀啦』的一声便结果了他,接着便边看着正准备出招的虞茴,一边以软鞭陷入一名铁鎚兵的胸膛,让他吐血而亡。 虞茴双手握紧大刀刀柄,霍地雷光乍现的砍出一道足以割断大气的弯锋,对数以百计的藤牌兵施以腰斩极刑。突然,又有一名胖子提着锋利程度足比阿钟鬼头刀的巨斧从下而上的斩击她的背脊,心想这名女娃脸蛋标緻,身材玲瓏浮凸的甚是诱惑,便起了个先杀后姦的邪念,却忽觉自己的巨斧正被某些硬物一下抵挡住而丝毫砍不进虞茴的胴体。原来刚才她以源源不绝的内力把一面还未被砍破的藤牌连同它主人的尸首吸过来,把胖子的攻击彻底挡下,接着便施展阳神鸦的把他的脖子一下折断。 『妙极妙极。』吴芮不住称讚,却因而忽略了身后,被一名敌兵找到了暗算的机会。 『妈的!如果用太素五神掌的话必定连他一起震死。该咋办了?』 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一道银光从茂林飞插而出,正好命中那名敌兵的痒穴,使他抓破皮肉而死,几名打算上前报仇的同伴也忽被点中笑穴,笑得窒息而亡。又见夏嬋那美若天仙的一张俏脸与身段,于半空荡漾,最后落下至吴芮身旁,就听他问道:『阎姑娘,为何您...?』 『唉唷!你干啥子了?我让你去协助纹面鬼的,咋个又回来咯?』虞茴急躁的问道,使得她只好用手语解释自己刚一直心绪不灵,硬是觉得虞茴这边会有事发生,所以才急忙赶回头。解释完,就尷尬地点头道歉。 『哦!虞姬无须担忧,请看那边。』吴芮边杀敌边指指一所宫殿的屋顶,只见身披黑衣的英布正在奔驰,显然刺杀行动早已成功。 虞茴见状,就看看夏嬋道:『那么,你就快过去保护他吧。这姓吴的由我来...』 『小心!!!』吴芮忽然大呼,让夏嬋也注意到虞茴身后正有六七名轻甲兵一拥而至,不经不觉已来到离她不足一尺近的距离。以虞茴现在毫无防备的状态,若被他们各插一刀,必定血流汨汨,生命彷如即将被摔到地上,一瞬而逝的琉璃。 但她只暗自说了句:『切!无聊。』说罢便又是施出楚王好细腰的步法,剎那间已退步足足十馀丈,引得犬神『嘻嘻』发笑:『进步多了!』只觉虞茴的轻身之法已追上白虎的雷速。 她一下退步而吓得那帮轻甲兵个个大呼小叫的不懂反应,接着便见寒玉剑从对方手上甩出,并从他们自己的脖子上穿插而过,泉涌般的鲜血把他们的尸身整整浸着,彷如江河上的浮尸。 眨眼间,整座皇宫血河氾滥,所有参与镇压叛军的士卒无一倖免。 02部 第一章-入宫行刺(二) 七月流火,凉意飘逸,却毫不为踱步于街上的虞茴带来不适。 今天她一身与苍天相映的女装青衣,系着宝珠金釵的一头乌发如墨泉直泻而下,芳香不住溢进途人的鼻腔,不论男女老少均被眼前这位绝艷的美人诱着心头,双眸滚大得将要掉出。 她来到相好项籍的故乡-下相城中的一处闹市,只望见远处矗立着一块残旧褪色且佈满蛛网的木牌,写着『下相渔港』四个大字。 『呵呵!这里的海味渔获肯定比大秦...汉国境内的好吃十倍万倍!(反正大秦境内没有海)』 她走进街市,却见到项庄和电母也在前头购物。从电母的口型,内功卓绝的虞茴看出祂正以『小光头』来称呼项庄,却反而惹来他尷尬的摸头大笑,然后又见祂依偎在项庄的肩上,却不慎弄疼了他仍在康復中的左臂,随即以剔透如玉的嘴唇轻吻他作安抚。 『切!楞个噁心的行为我才做不到。可是大块头...』她霍地想起项籍平日对自己做出的种种轻浮之举,浑身一僵,却出奇的没有像初初认识他时所抱有的一份厌恶。 『怎么了?快要上山了,想我吗?』 项籍的一声耳语让她从头到脚疙瘩起来,接着便回头看着他一副甚不正经的笑脸,还凸圆嘴唇的似乎想要吻过来,却被她一掌挡着,只不屑的道:『咋个了?明明说好这几天我要清心寡欲,准备好上山闭关修行好几天,你还要这样胡来吗?』 项籍只鼓掌的笑了几声道:『闭啥关?修啥行呢?不也是为了让儂功力大进,方便日后能接更多难比登天,斩妖除魔的工作吗?』 『对呀。』 『那...倒不如...嘿嘿!!』他忽然伸出双臂搂着虞茴的纤腰,又是耳语一句:『今晚,我大可以陪儂在房里好好地修行一番呢!』一番放荡邪淫的妄语让虞茴一拳就殴在他的肚皮上,使他『喔喔!』的闷哼几声,却露出一副得劲儿的摸样。 『再胡说,我今晚就走,让你明早不可以吃我煮的早饭!』 『唉唷!别气别气。儂可知道,自从明晚儂上了山以后,我们就得吃些餵狗也不吃的破菜烂菜,等到天荒地老以后才可以再吃儂的人间美味。』 『啥子意思?就是说桃姐和小嬋她们煮的菜不好吃吗?还有,我也只是外出半年九个月左右,有好久呢?』她装起发火的摸样,双手叉腰问道。 『我有一个妙计,可以让儂早一点赚够钱替姐姐们赎身。』 『蛤?』 『只要我给儂多一点私房钱旁身,不就得了吗?』 虞茴一听,『哇!』的一声惊道:『说啥子废话?!你之前不是已经给了好几万鎰黄金遣散那帮宫女太监,让他们一辈子生活无忧吗?再给我的话国库空虚,对不住百姓呢!』 『我对儂怎么好,儂居然...』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吗?城中百姓个个贫苦度日,你和臭光头就在宫殿里酒池肉林,每天肥鸡肉蟹的,咋可以楞个不仁不义?!』 『...』 『这个问题,你自己好好想一下,我还要去买菜!』说罢,她擦擦鼻头的转身就走,丝毫不给予项籍解释的机会。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虞茴于街市内逛了好几刻鐘,却仍想不到有什么菜适合用来入饌,不是前几天吃过就是不够新鲜,又或者是些她不懂煮的。正当她烦恼得不住抓头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如雷贯耳的掌声和欢呼,让她好奇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只见一个大戏棚正有几位歌手謳吟着阳春古曲,字词文雅古典,内容描写着春雪美景下,一帮诗人想家国、念情人,尽是些让虞茴和一帮流氓地痞毛骨悚然的肉麻曲词。 过了不久,居然有一帮看似对头人的歌手在另一边的戏棚上唱着『下里巴人』,反倒让他们听得明白,亦觉得诗歌内容正好反映着平民百姓的生活状况或艰苦,相比什么家国情怀更能引起人的共鸣,尤其是本来就在巴蜀地区一带成长的虞茴。 就在她听得入神,随着节奏摇头摆脑的瞬间,忽见一个布袋从左方伸进自己的视线,沿着一条精壮健硕的臂弯看过去,就见『哼哼!』而笑的项籍正拿着这包香气四溢的小吃,又打算掏出一块炸肉送进她的嘴里,道:『看戏听曲又怎可以没有美食相伴?』 却随即被她拒绝:『欸!这种炸鱼皮我最讨厌吃的。』项籍心里疑惑,不解为何出身秦地的虞茴也会嚐过这种水上人家的美味。 『你可知道,以前我在梨花阁时就嚐过红姐弄的炸鱼皮。一吃进口,就想世间上咋会有这种难吃无比的菜色。依我看,除了你们这帮水上人之外,世上再不会有人喜欢吃这种狗屎垃圾。』 『哦?那为何之前在鸿门,儂又会弄出个金暉炸鱼呢?现在在下相也是卖得满堂红呢。』 『当然不一样!我弄的金暉炸鱼用上了特製的糖醋酱汁,味道酸甜而不腻,咋可以跟这种又硬又乾的炸鱼皮相比呢?这些鱼皮吃了以后,喝几缸水也解不了渴。』 说罢,她忽地摇摇头,露出一副正在怀缅过去的表情,续道:『不过我最爱的,始终是家乡的凉粉儿。』 项籍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凉粉儿,却忽然大笑:『呵呵!原来世上也有些东西是儂爱自己的多于爱别人的。』 『喂!啥子意思?中原楞个大,各处地方自有不同。譬如说红姐的家乡南海季华乡,就是个盛產象牙、玳瑁和鯊鱼翅的地方。若你想跟她的同乡们做个交易,肯定赚大钱。』 项籍一听,感趣地托着下巴道:『儂不是曾跟我说过吗,连于菟和黑熊这些庞然巨兽也无法在南海生存,居然会是个盛產象牙和鱼翅的地方。』 『只不过时移世易,因着过度狩猎的缘故,数罟时入洿池,搞得生意差了很多呢。』她无奈地微微举起双手并摇头,接着又道:『可是,毒蛇、野猪和马騮...就是...猴子,依然是当地随处可见的野兽。被毒蛇或者毒草弄死,被野猪撞死,甚至庄稼被猴子抢光的情况常见得很。』项籍也曾听过虞茴提及过岭南百越之地有一种名为夹竹桃的毒草,只需碰一碰即时毙命,但也不及野猪于项籍心底里留下的创伤般吓人。他只想:『一猪二熊三于菟,果然没错!』 『如果,可以早日再见到红姐她们,跟她们秉烛夜谈就太好。』刚说起小红,虞茴忽然眼泛泪光,又用衣袖轻擦细长如嫩枝的眼角。 接着,她又从胸怀里掏出一件『丫』字型的铜制小玩具,由两支分别打横和垂直的小铜管接驳而成。 『哦?挺特别的!』项籍盛讚道,似乎知道这玩意的耍玩之法。 虞茴只笑了笑,然后把把垂直的那根小铜管夹在两掌之间,摩擦了一阵子后便用掌心之力把那玩具推上半空,铜面于午阳的照射下光芒四射,使得两人不禁举掌遮眼。 『嘿嘿!这个...叫啥子名字好?...金暉!金暉竹丁猫!这就是红姐跟我分别前送给我的礼物。只要我看着它,就好像见到红姐一样。』她捡起跌在地上的『竹丁猫』道。 『嗯?啥是竹丁猫?』项籍不解道。 虞茴『蛤?』的一声奇道:『有啥子奇怪呢?用竹做的丁丁猫叫竹丁猫,这个用铜做的加上金暉两个字很奇怪吗?』 『我才要问儂呢,啥是丁丁猫?』 正当虞茴想要肆意耻笑他的无知时,一隻蜻蜓忽然飞过项籍的脸庞,让他急忙挥掌驱赶的道:『唉唷!这些小蜻蜓真难看,噁心!』 『啥子?『蜻蜓』?你们楚国也是叫丁丁猫做『蜻蜓』吗?』 『哦?』 『红姐的家乡好奇怪呢,那里的人会把丁丁猫叫做『蹭腾』,也跟你们的叫法差不多。』 项籍听完却禁不住大笑:『儂说我和那个红姐奇怪前不如先说说自己吧!明明我们几个当中,就只有你的家乡会对蜻蜓有个那么奇怪的称呼。』 『...』虞茴忽觉自己理亏,鲜有地噤声不语,让项籍更落力地对其耻笑一番。 02部 第二章-军外来客(一) 被虞茴撇下后,项籍独个儿来到城南的一处漕运所,只见搬运工人不住的把条条肥美甘香的大鱼用鉤钓上来,肯定可以卖个不菲之价。 他舔着舌头的进入了一间工作房,就见几名提着大绳索的工人对他点微微的点点头,彷彿只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一般而毫无敬意。 项籍却不介意,只也点了点头便进到房中更深入的位置。只见在深邃幽黑的小房间里坐了一名面黄肌瘦,看上去未足知命却满头白发的老板(让项籍想起章邯)正在核对帐册,边看边揉着惺忪的睡眼,又打着哈欠的显得非常颓废。 『喂!癮君子。』项籍喊着他,却见他得意地笑了笑道:『嘿嘿!要不是吃了那么多寒食散,我的功力也不会这么强。想要命的话,就尊重一点好!否则管你是天皇老子,老子也要让你死无全尸。』 『哎哟,儂姓尹,又是君子,叫儂癮君子有啥不对呢?』项籍心里取笑,但也只好无奈地耸一耸肩,稍为客气一点的道:『长远勿见,儂居然跟我说这些废话?不过也算了,这次我来不是跟儂吵架的。』 『当然,你来是要还东西的。』那癮君子忽地浑身哆嗦,似乎毒癮发作。 项籍『哼哼!』的一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里面放的全是江南『应龙帮』的铁蒺藜。 『除了这个,我还有一件小事要劳烦一下癮...』 他霍地瞪大双眼,四周大气中混杂着一股让人胸翳想吐的闷之热气。 『...癮、尹帮主。』 尹帮主随即散去那股让项籍也感到难受的内气,又拿来一张大棉被盖在自己发冷的身上,不屑的问:『又得罪了什么人,想我帮你解决乾净吗?』 不过其实以项籍现在的功力,又有什么人会是他杀不死,而必须劳师动眾的请上贩毒为生的应龙帮?答案只有一个:『应龙帮的常客,天一道三爷-张铁鹤。』 『哦?搞什么了你?居然会跟那个什么天一道扯上关係?还要是那个铜皮铁骨的张三爷呢。』 项籍一听,只佩服的讚叹道:『儂也知道他的武功水平吗?江湖百晓生一名,果然非徒有!』 『呵呵!我们应龙帮从来都是鼠窃狗偷之辈,杀人一向只用暗器毒计,仇家眾多,对于江湖上成千上万的门派,又怎可不多关注一点?』 『好!我就欣赏尹帮主的正直爽朗。那么,就请儂帮我在那个张铁鹤平日购买的寒食散里加上这个...』他拿出一个小壶,里面盛载的是虞茴与夏嬋一同炼製的五龙催心散,只要误服,管你是什么已臻化境的世外高人也必定一命呜呼。 『...帮我杀了这个害我妻子,杀我师父的混蛋后,我自然会赏赐儂一笔一辈子也享不尽的财產,助应龙帮发扬光大。』 『哈!难道你不想清除我这种贩毒害人的鼠辈吗?』 『只要儂成功杀了那乌龟王八蛋,替我的爱人和死去的眾同门报仇,啥『天下苍生为重』的废话我根本不想管。』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繁华闹市中,过百名男女老少排着人龙的蜿蜒至城隅,均是来找虞茴和夏嬋看病的。 她们以姜石和阿紫传授的医药知识替眾人治病推拿及按摩。每日如此,几乎都要弄得城中的郎中大夫没生意了。 项籍一见,只在暗地笑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呢。不过,有阿茴在下相,城中纵有千个万个癮君子、伤患者,也不足为惧。』 他走到虞茴身边,从后搂着她,轻吻一下她的脸庞搞得她尷尬,又问:『怎么了?明天我就要大轿送儂上山了,还花那么多时间忙碌自己,不乖呢!』 她只『哼!』的一声回应:『城里有楞个多病患者,万一我不帮你治好他们的话,给了你一个藉口,到别处结交了个新的女人,咋办呢?』 『哦?儂不是讲过会把我碎尸万段吗?』他轻笑道。 『对啊!还要拿去餵狗。』她用肩膀撞一撞项籍的胸腹,弄得他一痛,但自然不会介意。 可是她又忽然道:『不过呢,你们江南这里到处也是烟花场所,娼妓名满天下,真担心你会四出寻花问柳!』 项籍只拍着胸襟道:『儂大可安心。那帮俗气的婊子,纵唱尽万千闕歌也无法打动我的心。』 虞茴一听,得意的盈盈一笑,接着说:『还有,早几日我见识过你们江南名妓的本事了。可真的让我失望,跟汉中的那些一样,唱歌时气不足,乐器练得不熟,脸上的妆容亦化得不好。』她指指自己和夏嬋一张洁白无瑕的脸蛋,续道:『玄舞和电母不是也跟我讲过吗?你们天上的女人都爱用滑石粉涂脸然后线面,去除杂毛。倘若把这个方法传授给她们的话,她们的美貌一定比得上桃姐和小嬋!在这种临近秋乾的时节,尤其适用呢。』 项籍听她讲得头头是道,忽然『嘻嘻!』一笑道;『儂可知道,除了天宫上以外,西域也有一种很特别的除面毛方法。』 『哦?』 『辩才天祂不是来自西域的吗?祂曾跟我讲过,西域托勒密王朝的女性会以蜡涂在脸上或者...』他忽然伸手摸往虞茴的下半身,却遭她一掌打跌在地,只好揉揉自己的肚皮道:『...总之身上有毛发的各处,然后再然后用贝壳把毛发逐根逐根拔下来。』听得虞茴不寒而慄,马上叫他停发言。 但项籍仍不住口,只转换话题道:『可是无论那帮江南名妓如何美艷销魂,床上功夫如何了得,也无法跟儂相提并论。』 虞茴被他这句搞得愣了一会儿,然后又听他道:『这个世上,我只欢喜儂一个。日后我坐上皇位,亦只有儂一个皇后,绝无其他妃嬪。』 虞茴一听,只捧腹大笑道:『啥子皇后呢?你们男人总是好色成性,日后我色衰爱弛了,你自然找个新宠咯。』其实虞茴一向不介意项籍日后娶别的嬪妾,以往亦只因不想对他善言相向才会诸般辱骂挑剔。 项籍忽鼓掌的笑道:『儂个猪头三,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嘛。儂怎么可以妄下定论呢?』 虞茴不理会他,只继续为一名小童号脉,却忽见一名楚兵来到找项籍,在他耳边窃语了几句,就见项籍突然高兴得猛地鼓掌欢呼,又朗声笑了几句:『他终于要来咯!!』吓得一名患有耳鸣的老翁倒地颤抖。 『搞啥子呢?!这位老伯都被你吓破胆了!!』她气愤地骂道,接着马上上前扶起那老伯。 项籍就『嘻嘻!』的笑道:『子房兄要来探望我了,正好我可以把儂介绍给他认识!』 02部 第二章-军外来客(二) 子房,一个虞茴早已听过的名字,一个项籍经常说希望其跟她下棋切磋,观察其棋艺有否进步,会否仍跟以前一样急躁愚笨的老友。 亦是一个不久前,对姜石狠下毒手的恶徒。 虞茴现正跟项籍讨论等一下待客的食材,其间想过寒性无比,滋阴防暑的雪蛤膏,甚至有以毒攻毒,最适合南方人食用的蛇羹,但统统遭项籍拒绝。 『我们现在身处楚地,不是塞北岭南,吃啥毒蛇蟾蜍呢?要吃的话就吃一顿海鲜盛宴!』 一句话却让虞茴烦恼起来,只因她见到鱼市场上的海鲜都不太新鲜,又听一名热烈地推介道:『楚王殿下、虞姬殿下,今天的八爪鱼很好呢!两位看,都快要从笼子里跳出来了。』 项籍对此不太懂得做出判断,就听他所言的对虞茴道:『我曾听徐先生说过,他还远在东洋的时候试过以猪油把八爪鱼的肉跟触鬚炸成脆块,深受当地人欢迎。不如儂今晚就试试看吧。』 虞茴却紧皱眉头,只因依她所见那八爪鱼困在笼子里起码超过一日,与『新鲜』一词必定风马牛不相及,八爪鱼之所以会生猛的跳动全因贩子暗地摇动笼子。于是她对犬神说了句:『给我闻清楚,我可不想大块头和他那位故交吃了之后生病了,就把责任卸在我的头上。』 『哦?你不信那个鱼贩吗?』 『哪个晓得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犬神就伸出鼻头一嗅,却立即掩鼻大骂:『妈的龟儿子!世上可以有比这个还臭的东西吗?』 虞茴立即对鱼贩冷笑一声道:『今日不夷平你的店,我可对不起下相的百姓。』 接着便一下出掌把他的所有装满鱼的笼子打翻,连屋顶也差点儿崩塌下来,吓得鱼贩子跪在地上求饶。 『哼!放心,我们不要你的命。可是,需要你帮我们干一段日子苦功咯。』 『蛤?』 虞茴就指一指远处的海边,道:『像你这种害人不浅的奸商,只被罚做苦工已经算是走狗屎运了。等一下,跟我和一帮士卒出海捕八爪鱼!』 『我...我很久没真正捕过鱼了,而且也老了,我...』 『你最好在我改变主意,要杀你头之前答应!』她淡淡的一句已把那奸商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便马上跟她出海了。 他们一行人等到了海中心,便拋下大网,把一群海鱼、肥蟹和八爪鱼捕捉上来,至于一些虞茴不能吃的虾子则用一个特别的大袋装起来。 回到官府后,她便开始在庖厨里煮食,其率先以据项籍所说子房最爱的高粱酒弄了一道醉鸡,接着又让那鱼贩子留在最闷最热的火炉前炮製金暉炸鱼和花椒八爪鱼鬚,而夏嬋和春桃则合作弄虾蟹炒饭炒麵。总之最后,眾人均端出了一味又一味的佳餚美食。 当虞茴一进到大厅,就见一名年纪跟项籍差不多,外表风流不羈,甚至可以以『颓废』一词来形容的男子正涨红着醉脸的到处乱逛。 他甫见项籍随即奔上前来跟他相拥,并道:『羽兄!跟你一别十年,果真要另眼相看!跟以前那个孱弱怕事的胆小鬼截然相反呢!』 『好!既然儂觉得我跟从前大有不同,我倒要看看儂的棋艺有否进步!』他吩咐下人们和春桃夏嬋把饭菜和棋盘放到桌子上,然后退下,只剩下相好虞茴在大厅里陪伴自己。 『唉唷!羽兄,你看我现在风尘僕僕的,都不是个适合下棋的状态吧。』 『非也非也!我正要考验儂的急才!』项籍硬要跟他边喝酒边下棋,期间又发现他所下的每一着均经深思熟虑,却也只是剎那间的事,彷彿其在这十年间有什么奇遇,不论谋略还是心智也是成熟了千倍万倍。 下到最后,项籍只见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完全堕入对方的重重陷阱中,万劫不復,全军覆没。 『承让承让!』张良抱拳笑道,给虞茴一种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感觉。 项籍只大笑几声,又拿起张良带来的一壶美酒跟他对饮,并打着嗝道:『子房...嗝!儂刚才一着让一向冷静自制的我也不禁惶恐不安,顾着这边的时候又忽略了另外一边的防守,跟别说是进攻了,儂那铁壁一般的防御连苍蝇蜘蛛,甚至楼季之辈也无机可乘,更别说我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猪头三了。』 张良却没有被此引得发笑,只伸一伸懒腰,又吃了一块炸八爪鱼,才施施然道:『不错不错!不久之前我一听说你即将回来大楚,心里便一阵高兴。也许是这样吧,加上刚才我喝了不少酒,胆子大了,才侥倖反败为胜。』 项籍就道:『那...这十年间儂去哪了?听说儂自从行刺嬴政失败后就逃离故乡,最后还碰到一位世外高人传儂仙术兵法,难怪现在一脸倜儻的彷彿天上文曲星再世,就连我也成了儂的手下败将了。』 『切!什么仙术?不也是些医卜星相的迷信东西。』 『哦?话不可以这样说呢。』项籍随即比一比站在一旁,穿着女装,美艷动人的虞茴,弄得她一阵紧张尷尬,只呆呆地听他道:『我这位贤妻(其实还未成亲),正是楚都玄圣门弟子,学得一身降魔伏妖的好本领。明天就要啟程上山修行,接着到处接工作,赚钱替一帮以往在妓院认识的艺妓姐妹赎身。不过以她的本事,相信不用一年之后便可回来以我长相廝守,做对天上少有地下绝无的神仙眷侣。』 张良忽地兴奋的笑道:『呵呵!刚才听你这位娇妻说话,她似乎是秦人,难道她以前就在长安的梨花阁待过?』 『子房!看来儂还是那么好色成性呢,天下间烟花之地的事体也逃不过儂的法眼。』张良回想起之前在梨花阁碰见师父姜石时所发生的种种经歷,会心一笑,又『呼!』的一声道:『无论如何,与其听信那么多怪力乱神之说,倒不如把握好人生在世所会遇见的,实实在在的事情,尤其在这种混乱不堪的时势。』 项籍只『嘻嘻!』的一笑道:『儂是说,之前跟那位世外高人学的兵法更有助于儂吗?那么,我大可以给儂一个好建议。』他拍拍胸口,续道:『要是儂也想有个用武之地,我大可以让儂在我军中当个谋士,日后慢慢晋升,当个令尹也可以!』 『哦?令尹?』这句楚语虞茴未曾学过,因而不知道这是丞相的意思。 张良却摇摇头,无奈的道:『可惜!心有所系之人,绝不可因自己身处他方而随意动摇。』 『哦?儂已经投身于别的诸侯麾下了吗?不过纵然如此,儂也算是半个自己人咯。』他只想天下诸侯也是自己分封的,投奔他们旗下其实也就是替自己办事。 可是他霍地冷冷的一笑,接着徐徐道:『刚才我就说了,自学了兵法以来,我就一直想要实务实干,不想在此乱世下,无功受禄地当个徒有虚名的一国之相。受不起,受不起呢!』 『哦?儂的意思是?』 『嘿嘿!就像我刚才跟羽兄你下棋一样,乘着醉意壮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才是我一直以来的...』 『嗯?!!』项籍忽感浑身发软,视线模糊,身子不自觉的倒跌后方,并觉得对方讲话的语速,甚至声音都变得低沉缓慢起来,彷彿一头兇狠狰狞的魔鬼正跟自己说话:『心...中...所...愿...』然后就见张良露出充满贼意的奸笑,脸容扭曲成朽坏的皱纹,接着更成一团浆糊混沌。 『他...下毒了吗?不可能!』虞茴上前扶起项籍,内心不解为何从不受剧毒影响的他会被张良弄成这样,只因她不知道张良所用的并不是毒药而是预先加在酒里,可以封闭项籍浑身穴道,让其挤不出半点法力的麻药,纵然张良对项籍的身世毫不知情。 『好咯!这样的话,你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说罢,张良便站起来,从怀里掏出匕首指着躺在地上的二人。 虞茴已经管不了这么多,即便对方贵为天尊上帝,她也决意先下杀手,伸出龙爪直拿对方胸口,却发觉自己这一击丝毫没对对方造成伤害,让项籍又是不解:『怎么会?以子房的武功,怎可以单凭血肉之躯挡下阿茴的太素五神掌?!』 『咋个了?为啥子我一点内气也凝聚不了?』 急忙之下,她完全留意不到自己胸口的膻中穴已中了对方一针,使得张良心中发笑:『跟黄石公一样,你这种深陷情爱之人,往往都会被我庖丁解牛,至死也无法领悟箇中真諦。』说罢,他就一下头槌撞击虞茴的额头,让她头骨碎裂,严重的内出血。 02部 第三章-爱人之死(一) 头破血流的虞茴倒地如泥,双眸目光模糊的只见到张良的身影与项籍混在一蹋,能让她立时清醒过来的,为一道耀眼的寒光,正从糊涂中略过。 『不!不行的。就算要我死,大块头也不可以死!!!』她心里吶喊,与生俱来的母性爆发如泉涌,只想把自己的爱人、日后的夫君、想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般照料安慰的项籍的性命稳稳地保于掌心。 她撑起颓败的身躯,上前把张良紧抱着并挤往墙壁,无比的力气让他不禁讚叹,只想这女娃到底有多爱项籍,才可以在身负重伤且内力全失的情况下把自己反压制过来。 到底有多爱项籍,才可以在身负重伤且内力全失的情况下把自己反压制过来。 『妈的!真烦人!!!』见自己拿着匕首的右臂被对方压在墙上不能动弹,他心里大骂,随即又觉眼前画面一转过来,一阵晕眩感从左额太阳穴绵绵的散发出,原来自己已被对方一下擒着脑袋并猛力撞向桌子,让它碎裂成灰尘。 虞茴见张良陷入昏厥,便马上上前背起项籍沉重如铁石的身躯,推门落荒而逃。 『撑住大块头!等一下出得了去的话,那个乌龟王八蛋就死定了。』她稍微摇摇背上的项籍,却听不见他的一声回覆。 而就在这十万火急的一瞬间,她居然感到身后忽地传来一阵凉意,告诉她他们俩的性命正危在旦夕,靠的不是身后的内功,而是平日从战场上锻鍊回来的危机意识。 『该死的!!』她浑身全无内力,无法施展轻功,又因一下惊慌失措而失平衡的滚下楼梯,嘴巴里的两颗牙齿亦因而摔崩。 项籍因着剧痛而醒了过来,却仍全身乏力,只能结巴的问虞茴道:『儂...没啥事体吗?咳咳!』 她却只嫣然一笑,彷彿项籍没甚大碍对她来说是个极大的福音。这倾国的一笑,深深烙在项籍的心头,让他此生此世,甚至再下辈子也无法淡忘。 她又从地上捡来几块小石,对准楼梯附近的一个大铜锣,一弹指就连发三块石头把其敲响。她心想:『幸好这几块石头够轻,我不用内力也发得出去。』接着摇摇头的对项籍说:『嫑担心,我没得...』 她刚说到这,就见张良一脸慍色的在楼梯上盯着自己,咬牙切齿的骂:『臭婊子!别挡着我的路!!!』接着便彷彿从天而降的挥刀突刺向项籍的胸膛。以现今浑身麻痺的他,根本无法应接更别说闪避。 『嘿嘿!就看看你这个贪慕虚荣的贱女人会否真的那么深情!!!』他预料虞茴必定不会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行刺计划必定成功,剩下的那帮虾兵蟹将亦绝非主公刘邦、夏侯婴、樊噲等人的对手,更何况现在汉军有自己的加盟。 可就在这张良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刻,虞茴驀然的一笑让他诧异,只觉她双眸无神的彷彿早已看透生死,恬静的心灵纯洁而无暇,风轻云淡。 『怎么了?阿茴!!!!』项籍满心疑惑,却浑身乏力的躺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虞茴驼着跌弯了的背脊,却是御风而行的步至自己与张良之间,继而清脆的『戳戳』数声,娇艳的赤霞洒满翔空,犹如天消地殆,末日将至。 『阿茴!!!!!!!』 项籍的一声大呼让张良几乎耳聋,此刻的他只想马上把插在虞茴胸口的匕首拔出,再把这名欺世盗名的残暴之君一举击杀,再让刘邦为中原带来盛昌之世。 『嘿嘿!到时候国泰民安,我亦会名扬天下!』他心里高兴得要疯了,却忽感握着利刃的右手无故不能动弹,一看之下就见虞茴正牢牢地擒着自己的手臂,纵然已满嘴鲜血直吐的仍坚持尽最后的力气一扭。 『喀啦』 『啊!!!妈的臭婊子!!!』张良紧抱着自己被扭断骨的右臂,在地上打滚不断,眼角又瞥到项庄和司马欣等人正带着人马赶至,把他重重包围。 『切!要告吹了吗?』张良不住往后退。 『马上上前保护虞姬和楚霸王!!』司马欣发号司令下,士卒们均剑拔弩张的准备作战,而项庄则拿着金创药的为虞茴止血疗伤。 『放箭!』司马欣挥一挥手,命令士卒们立即把张良这名弒君逆贼射成刺蝟,却见他一手扔出一个大铁球的爆散出漫天烟灰以及掠眼的光华,使得弓兵们纷纷掩眼,接着就让张良消逝不见,不留痕跡。 至于项籍,则只像个小孩一般大喊大叫,『茴...阿茴!!』的不止息,却仍不见双眼翻白的她有丝毫回应,出血过度的身躯亦逐渐冰冷,僵硬。 项庄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又看看她胸腔上仍不住溢血的伤口,不忍心的拍拍堂哥的肩膀道:『羽哥,她...不在...』 『住口!!!』项籍用尽浑身仅馀的力气把项庄推跌在地,并朗声命令将士们道:『还愣着干啥?!!快!』 『哦?』『快啥呢?』『对,人都死了。』一时间,将士们均面面相覷的不知如何回应,只有项庄用于问他道:『羽哥,儂想...想他们怎样了?』 项籍只是怒气冲天的骂道:『上玄圣门去找她师父来!!妈的大蠢蛋!!』 将士们全都吓呆了,只想那姜石不是正正是主公的大仇人吗,而且儘管他法力如何高强,又怎可能让死人復活呢。就在他们打算劝吁项籍节哀时,只有司马欣忽然朗声道:『想违抗军令吗?大家听着,马上跟我出发到彭城玄圣门,找姜石姜师傅回来。谁有异议,格杀勿论!』刚说罢,士兵们唯有满心疑惑的跟在他身后离去,只剩下项庄在旁陪伴着项籍和虞茴的尸身。 在项庄看来,他从未见过堂兄表露出如此悲沧愤慨,只因这次虞茴真的死了,跟上次在龙踞山洞一役截然不同。 忽然,项籍虎眼一瞪的从兄怀里掏出云外镜,并不住以指头拨动镜面,但又急躁的喃喃道:『干啥了?怎么会找不到?!!那小伙子跑去哪了?!!』接着,又从虞茴的衣衫上找出一道天眼咒,让项庄知道,他打算查探姜石的所在,以免耽误了虞茴『可以』获救的光阴。 『儂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我一定会找姜石来,再不是我把整个玄圣门的人也找来,一定有人可以救回儂的,一定可以。』他在虞茴耳边细碎的低吟,让项庄对他的精神状况甚为担忧,亦不知该如何向春桃她们解释这事。 可就在项庄徬徨不安的这一瞬,一道青光于大气中乍现的忽地冒出一个高瘦的人影。他往后一看,惊讶得捂嘴大呼,除了因着从青光里冒出的阵阵猛风外,还因着那从光里走出的人影正是他们不久前曾碰过头,项籍前生的天上老友-辩才天。 『您...您怎么...?!』 祂只缓缓的伸手劝止项庄断断续续的疑问,并对项籍道:『等一下玄圣门的人来了之后,我有办法帮你。』 『...?!!』一个让兄弟俩均是讶异噤声的惊世秘闻。 02部 第三章-爱人之死(二) 自那之后,眾人等了近一日,但仍未见司马欣一行人带着姜石回来。项籍和春桃夏嬋两姐妹一直在帐篷里陪伴着虞茴的尸身,又用玄冰替她防腐,使得她在这炎夏刚过,争秋夺暑的时节间仍可保持绝色的容顏。 项庄一直在城门外踱步,心里只想若姜石他们不儘早来到的话,堂兄的思绪怕会愈加黯然沉重,甚至影响到他还在康復中的伤势。 这时,电母徐徐的到来,轻呼一口如兰的气息让项庄陶醉,又嘟嘴的对他抱怨道:『那个阿辩真是的,明知那样做会有多危险也毫不顾忌的照直提出,万一害的你们丢了命儿那怎么办?』说罢便依偎到项庄的胸怀里。 项庄于是安抚她道:『祂也不想的,谁让祂生为天神,对于地狱并不了解,而羽哥前世虽为阴司官宦,但下凡了以后记忆混乱模糊,根本就忘了下去的方法,只好让玄圣门那些擅通鬼门的师傅来带路,还要我来陪伴在他身边,以免他出了个啥事体来。』 『哦?那么就是说阿辩在这事上完全帮不了忙吗?』 『那倒不是,祂说了会负责教导春桃和夏嬋如何让野丫头那已死的身体恢復运作。若不这样做的话,只怕就算我们把魂魄带回来了,也无法她的身躯亦早已颓败成残废,比死更难受。』 『嗯!难怪这几天祂都经常让两姐妹试着练习什么气运丹田。』 项庄忽然一笑道:『对啊。一旦她们练好了之后,就要马上开始替野丫头开坛续命。不过...』他忽然以手肘推推电母的腰腹,续道:『其实如果我们回不了来,儂不是应该应该开心吗?』 『哦?你说什么废话了?』祂以撒娇的语气问道,接着轻轻的一掌拍往项庄的右肩。 『嘿嘿!如果我死了,儂就不用再花那么多时间学煮菜,不会再惹怒军中眾将士咯。』项庄边擦眼泪边捧腹大笑。 『大混蛋!大混蛋!』电母只气得猛捶他的胸口,却让他乐上心头。 就在此时,城楼上的卫兵忽地叫他道:『副将,您看看,塞王殿下回来了。』 他一看过去,就见司马欣骑着白马和一眾骑兵队驾临,却丝毫不见姜石的身影,只见一名陌生得很的长鬚大叔亦骑着快马到来。 项庄于是眉头紧皱的上前,打算仔细问个明白,只因司马欣的样子看起来忐忑不定的彷彿任务失败。 但那长鬚公还未等他来到自己跟前便已道:『不用责怪他,就算姜石那小子不在,我照样可以替他帮各位,只要?这里有懂得保存往生者尸身不腐不朽的傢伙在就得了。』 『有...有是有的,可为啥那姜石小师傅不来呢?有要事在身而分身乏术吗?还有,我好像认得儂...是他的师兄吗?』项庄抓着光头的问。 长鬚公点点头道:『没错,我姓姜名鸿,是姜石的师兄。之前在梨花阁也应该跟各位见过面了。』 『欸!先别说废话,到底姜石小师傅在哪了?起码也要给我堂哥一个交代吧。』项庄不耐烦的勒令道。 姜鸿只好徐徐的解释道:『他,早已离开彭城了。以后,?这里没有人可以再找到他,我亦不会告密...』 『啥?!』项庄惊愕的大呼一声。 『...至于原因,儂应该好清楚了。』姜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于项籍执意赶走和羞辱姜石一事甚为不满。 『哼!我这个师弟呢,从不会为了一己私慾而搞得别人尷尬为难,所以才不愿意再自儂堂兄和茴丫头的面前现身...』一句话对项籍充满讥讽。 『...加上,他之前在儂的军营里对项籍用上了九黎吟,早一阵子还受了点伤,亦因为『某些缘故』而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又何以带儂和项籍下阴间救人呢?』 『蛤?』姜鸿的话搞得项庄满脑子疑问。他受了什么伤?为何弄垮了身体?却不知原来这一切背后的元兇,亦是张良。 姜鸿看了看他狐惑的神情,随即冷笑道:『干啥了?想不透我刚才说的话吗?不用乱想了,反正世上再没有人或者神可以找到他。』 『...?!』电母甫听见,亦是一惊,心想怎么可能连拥有云外镜的满天神明也无法找到一个凡人。姜鸿就一捋鬍子的得意道:『为了不让?有机可乘,我在他身上施了『绝神界』,专门克制天上神灵,纵然是天皇大帝也无法透过结界看到他。除非儂是人是鬼,花上十年八载,劳师动眾的,可能可以勉强找到他的一丝影踪吧。』 『喂!你个臭疯汉,休想再侮辱我们,褻瀆我们!』电母一怒之下从掌心释放出万钧雷霆,把远处一棵万年松柏一劈两半。 姜鸿却只挖了挖鼻孔,一弹指的问道:『快带我见项籍,别浪费我的光阴。』然后施施然的逕自走进下相城中。 02部 第四章-八热地狱(一) 昨日,姜石刚回到彭城,就无故的约了姜鸿到西湖湖畔见面。 期间,他一直神不守舍扔着石头,又苦恼的问姜鸿:『人死了,可以復生吗?如果没有我们替他『逆天而行』的话。』 姜鸿一直不懂他的意思,直到他大呼一口气的娓娓道来,原来他透过天眼咒得知了虞茴的噩耗,但又深知若自己突然出现在男方的面前,只会为难他,甚至有望苏醒过来的虞茴。 他又问:『我此生此世,也不想再跟他们扯上关係。儂,可以帮我吗?』接着又是死气沉沉的扔着小石,又大口大口的喝着闷酒。 『就算要我替她负起全责,要我死后堕入八热地狱,永世受苦,甚至不得超生,我也不怕。』姜石举起三根指头,彷彿正对黄天上帝立誓祈求。 『不用讲了!以师兄我的实力,会那么容易被地狱那帮阴司官宦识破吗?只要,他们楚军有懂得保住茴丫头尸身不腐不朽的人,我一定可以成功救回她,救回一切枉死之人,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一直拍着姜石的肩膀,并捶捶自己的胸襟答应道。 姜石一听,只惊叹师兄居然曾经也试过强行让人起死回生,但居然未曾被满天神明发现,简直为一惊泣天地之举。 但他只摇摇头道:『不用那么惊奇呢。其实,只要有了这个,一切也只是轻而易举。』他扬出一枚姜石从未见过的符咒,正是他后来藉以协助姜石不再让楚军眾人找到的『结界术—绝神界』。他又对项籍等人撒了个谎,说姜石早已离开彭城玄圣门,哪知他根本一直呆在山上,只在闭关潜修,以让自己早已累坏的身体尽快恢復过来。 而在楚军营内,辩才天点着七盏长明灯,只要火光一直不熄,再加上两姐妹对虞茴深厚的思念,她就必定有甦醒的机会。 祂又一直传授夏嬋和春桃,等一下该如何替虞的残躯输送内气与法力。 据春桃所说,早于龙踞山一役时,她就跟虞茴学过数招符术,而夏嬋更在汉中兇案时尽得她的内功真传。因此,辩才天决议让两姐妹守候在虞茴的身边,替她护着身体以等候姜鸿等人的佳音。 她们当中,春桃的武功底子较差,不太学得懂施展法力与运气的法门,又生怕会因而伤到虞茴,因而浑身剧颤,气息紊乱。 『不行的!我做不到!在如此下去,小茴会...』她内心苦恼,搞得内气逆行而吐出来一口鲜血。 此时此刻,她的心灵的如琉璃般脆弱,能有效安抚她的,就只有辩才天的一声慰藉:『不要惊慌,你做得到的。』说罢,祂就气运掌心,接着把源源不绝的仙力输入春桃的经脉,使得她只感到一股醉人的和暖徐徐地连绵地包围己身,彷彿连漫天普照的日光也及不上它的半分。 沉溺于这份柔柔的温暖之中,她再看看身后辩才天一张黝黑却俊俏,且男儿气息如波澜四溢的一张邃脸。原本怦然荡漾的心也忽地麻醉如春江。 『好,继续这样下去就行了。』祂鼓励春桃,让她终于勇敢尝试,以掌心间缓缓冒出的青蓝色的法力输送进虞茴的胸口,与夏嬋掌心那股的阴柔内气搅拌融合,渗进虞茴体内,居然使得她脸色逐渐红润,一号脉之下,辩才天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恢復运作,只是魂魄出窍而仍无法甦醒。 这时,项氏兄弟与姜鸿已经进到帐篷内,见断气已久的她似乎已经恢復呼吸,手足亦已经温暖如阳,立即放下心头大石。 可是辩才天脸色依然沉重,只衷心劝喻道:『别那么快就松懈。等一下你们下到地狱后,自然知道何谓恐怖。』 『哦?您们是神,楚霸王他又曾经在阴间工作过,又何惧之有呢?』春桃出奇地问道,却见辩才只以食指轻碰嘴唇,提醒她专心与夏嬋继续传功。 接着祂又对三人中唯一不知情的项庄道:『地狱可是一个连神也无法理解的地方。即使是六合,他现在已经下凡多年,早已把地狱的一切忘记得一乾二净。就算记得,地狱的鬼差亦不会认得出他,见到他亦不会给他面子。』 姜鸿却『呵呵!』的笑道:『有我在就行了,皆因我除了可以带他们俩穿越鬼门关外,也有办法让我们仨不给任何地狱的鬼差阎罗发现踪影。』 『嗯?』这一切可是连辩才天也感到意外。 『好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他刚说完,随即闭眼念起一连串即便是辩才天也无法理解,密密麻麻的咒语,指头亦摆出剑指的于半空乱舞。 『苍天在上,鬼神听令!生死有命,本归净土,唯含屈而逝者,尚有不甘。尘俗之世,亲族孝悌,特命通达鬼程,太上元始天尊急急敕令!』 随即『敕!』的一声巨吼,他想上掛着的一道令符忽地瀰漫出幽幽玄光,剎那间又化作熊熊圣火,在地面上打通一条无垠的阴梯。 项籍与项庄静气屏息,心底里对自己激励道:『我们行的!』接着在姜鸿的一声令下纵身投进无底深坑,从下而上的强烈气流和疾风,让他们窒息昏厥。 当他们醒来,已见自己正睡在一片焦土大陆之上,远处有随时欲发的火山,旁边则有淹浸着往生者的血河,传来阵阵叫苦。 02部 第四章-八热地狱(二) 『哇!鬼啊!!』项庄跌倒在地的大呼,又见一隻浑身着火且血肉模糊的亡灵正从河里爬上来,一下抓紧他的右腿,叫道:『救...我、救我!我...这里好、好热!!!!我想走!!』 『啥...啥东西呀?!』正当他想拔出木棍,一下把那亡灵敲成肉碎时,忽见地上伸出十数根尖锐如刃的荆棘,把它的躯体完整穿刺成刺蝟。 此时姜鸿只『嘿嘿!』的笑了数声,便上前扶起他道:『它们都是生前犯下重罪,因而被罚到地狱的针山血河受尽永刑。可是,以我们几个活人那么特别的外貌,自然惹起它们的注意,才会像刚才一样纠缠着儂不放。』说罢,就从腰间掏出一道『结界术-绝神界』,续道:『这道符咒虽可让神明看不见我们,但这效果对于地狱眾鬼来说毫无用处。所以,我要转用它的另外一个功能。』刚说完,他就把符咒往半空一拋,两兄弟就见一道枯黄得让他们噁心的秋光照射下来,把他们仨变得浑身腐烂赤裸,满佈脓疮且骨瘦如柴,彷彿如跟那群血河里的亡灵一模一样。 『嘻嘻!只要躲在结界里面,连群鬼也无法识别我们。因此,?必须跟在我身后,不可随便乱跑咯』 『噁!儂好丑!』项庄直指着项籍批评道,却遭对方嘲讽:『那可糟了!不过儂就好多了,前后分别不大。』 『...』姜鸿沉默不语,只于心中猛地取笑,只见着项庄大发雷霆的不住追打项籍。 『喂喂喂!打够了没有?还不救人的话,万一茴丫头已经被判入轮回了,我也爱莫能助。』他鼓掌提醒两人,让他们忽地清醒。的确,倘若虞茴已经投胎了,即便阎王鬼差也是无法伸出援手了,何况单凭姜鸿一人。 于是他们立即啟程,来到地府入口的奈何桥,只见一帮被一名桥边老妇夺去身上衣裳的亡者,正瑟缩发冷的爬过大木桥。 『呼!幸好我们身上没衣服,那个阿婆应该不会对我们怎样。』项籍低声道,一边看着那夺衣婆正在抢走几名刚过桥的亡者的衣服,边推着项庄姜鸿两人尽快过桥,以免引起怀疑。 可是当他们来到桥的另一端时,忽见那里的地上坐满了一群秃头胀肚,且喉咙如银针幼细的不明怪物,全在伸出足足数尺长的舌头舔着地面,有些又在一棵枯树边吃着树皮,可是一吞下之后,随即摸着喉头叫喊:『好痛!好痛!让我死!让我死!』 『那...那些又是啥呢?』项庄又是紧张得提棍备战,却听姜鸿劝止道:『别乱来!那些是投入饿鬼道的往生者,此生此世都要飢饉贫乏,永远无法果腹。要是胡乱吞吃,只会搞得喉头遭受火焚之苦。』 『哦?就是说,他们不会伤害我们?』项籍问道。 姜鸿道:『也不用太担心,它们现在只顾在地上找东西吃。虽然怎样吃也不会饱,但起码会让它们分身不暇的不会发现我们。』可是当他一说完,数十隻饿鬼均『咿咿喔喔!』的转过身子,紧盯着装扮成往生者的三人,让姜鸿心里疑惑。 『干啥了?儂不是说过它们不会发现我们的吗?!』这次连项籍也惊慌起来,只因饿鬼们正蜂拥而上的把他们的出路堵塞得水洩不通。 这时一头身材臃肿的饿鬼一下往项籍扑过来,随即被他以太阿剑砍成一半,灰飞烟灭的永不超生。 眾饿鬼虽然稍为受惊,但仍没有后退的打算,依然紧盯着项籍这块『大肥肉』,使得姜鸿立时顿悟:『我知道了!』 『啥?』 项籍只见姜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瓶,倒出一颗红如朱砂的大药丸,塞到自己手上,并说:『快吞下!快!』 项籍也顾不了这么多,一口服下那颗大药丸,只觉其腥臭无比且立时让自己浑身发软无力,差点晕倒在地,使得项庄气上心头的怒骂:『混蛋!儂给了啥东西羽哥吃?!!』但他刚骂完,那大群饿鬼忽然面露疑惑,徐徐退去,开阔出一条康庄大道的给予三人。 『咦?怎么了?』 姜鸿瞪着双眼的回答:『果然如此。楚霸王前生为神,加上下凡多年来勤练武功,体魄阳刚无比,把那群饿鬼吸引了过来。』说到这,他举起那个小木瓶,续道:『这瓶药,是我那个师弟经常放在身上的。平日为了抑压自己的内力和法力,以免对周边百姓或者城池造成太大的波及。』正是当天姜石入城时,被卫兵搜出来的那种药丸。 项籍一听,即想:『难道,这就是为何阿茴最初认识姜石时只觉得他武功平平,后来更是开始被自己比下去,可是跟我对战时却能把我打得伤重的原因?』 『不过儂要记住,这种药只吃一颗的话可以把内气抑压至最低水平,让儂彻底装成往生亡者,时效约一日一夜。可是如果吃多过一颗,儂的装死就变成真死了。』姜鸿解释道。 『嘿!但以我来看,那小子的真正实力与羽哥相比也差很多。那次之所以会赢也全凭他念了个不知道啥邪咒而已。』项庄安慰项籍道。 『欸!儂还好意思提起这件事吗?儂可知道我师弟用完『九黎吟』以后身体差了很多,与以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他一拳殴在项庄的光头上。 其实即便是今时今日,一些北方的民族会以俗称『跳大神』的方式招来神灵附体,藉此问因果、卜吉凶,但也是会让巫师筋竭力疲(虽然有可能是骗财神棍)。可知以当时姜石召唤战神蚩尤附体,实力变强得足以瞬间击败项氏兄弟俩而非单纯求神问卜,会有多大的副作用。 他们继续往前走,来到数十队人龙之后,再往前看则见一片滔滔的汪洋,岸边停泊了数十条小舟,船夫一直替亡灵们逐一收取冥钱作过路费。 可是队伍实在太长,当轮到他们仨时,已经是近一个时辰之后了。 一名面容枯槁且咳嗽不住的老伯用着低沉得足以刺破耳膜的声线对三人道:『每人六文钱。』 在姜鸿从腰间掏出六个铜币后,项籍和项庄皆猛地抓头,只想自己明明是活人,怎么会有冥钱在身呢?于是齐齐道:『我们是孤魂野鬼,没有家人给我们送上冥钱。』 船夫立即瞠目结舌,排队的眾亡者们亦开始鼓噪,不满为何项氏兄弟扰攘那么久还不上船。 『你们仨是怎样了?想坐霸王船吗?老朽管你是天王老子,总之要过冥河就得给钱。』船夫气得猛用船桨敲打地面。 姜鸿唯有尷尬的道:『老先生,我和这两位仁兄萍水相逢,一见如故的才一起上路,不如就把它们的那一份算到我头上吧。』 『哼!人死了,还有什么仁义道德好说呢?即便你义薄云天的想替后面一眾往生者付钱,我也不会收。只好请它们俩回凡间吃几年人间烟火再来投胎吧。』 『对啊,快走吧。』 『他奶奶的,别挡着老子投胎!下辈子我可要当个天子皇帝呢。』 面对眾往生者的责骂,项籍忽生妙计,随即拿出云外镜,于手中扫了几扫,并把姜鸿和项庄带离人龙。 『儂怎么了?人都不救了吗?』姜鸿不解的问道。 『呵呵!我们仨坐船,根本不用付钱。』说罢,他霍地低声的对镜面讲了几句话。 『说啥废话?难道儂想贿赂勾结吗?怎可以做这种非法勾当?!!』姜鸿接二连三的叫骂使得兄弟俩不禁堵耳,一眾正在排队的往生者亦窃窃私语的嘲笑这他的疯言疯行。 02部 第四章-八热地狱(三) 可是他骂了没多久,一首精美豪华的大楼船就从彼岸驶过来,上面足足有好几十个衣着光鲜的船夫,与那群此岸的老不死形成明显对比。 『啥?』 『哈!阎王殿下,长远勿见。』项籍作揖的弯腰道,让项庄和姜鸿均是一下愕然。 『儂...儂让阎王来接我们吗?』两人齐齐道,随即听到阎王以滑稽的声线道:『欸欸!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只见一名体态圆润如肉球,头戴乌纱且穿着黑衣的官员正从架下的木梯下来。一眾船夫一见祂随即下跪磕头,让项庄和姜鸿立时知道祂的身份。祂就是阎罗王,地狱至尊无上的阎罗王,居然是个傻乎乎的大胖子。 至于祂身旁则站了一个气宇轩昂且骨骼精奇,浑身铜皮铁骨的仿似连天上的眾神兵利器也无法伤其半分的巨汉。 『甲子兄!』项籍喊出祂的名字,让姜鸿得悉,祂就是传说中的『六丁六甲』之首-『甲子神』,难怪如此硕壮可怕。 『嘿嘿!什么风把你吹来地狱找我呢?据说你们天上乱成一团糟哦。还有,你讲话的口音为何变了那么多?』阎王拥抱着项籍,让他受宠若惊,只道:『我下凡过了好多年,口音也歪了不少。至于这两位,是我在凡间认识的挚友,因为...』 『哎哟!好了好了,废话少说。刚才见你们为了不扰民而装得如斯怪异的模样,也辛苦你们了。来,我们先来吃顿饭,庆祝庆祝!』阎王随即鼓一鼓掌,命船夫把一碟又一碟的山珍海味端来,放在桌上,又亲自斟了四杯酒,打算跟三人痛饮一番,却只听项籍摇头拒绝道:『儂忘了吧?我说我下凡了,跟他们俩一样是凡人,怎么可以吃这里的东西呢?除非儂想我们仨有家归不得。』 阎王只『啊!』的一声道:『抱歉抱歉!刚才都得意忘形了。那么就请三位喝一喝这三杯饮料吧。是刚从几名来自凡间数千年后的死者身上搜出来的违禁品,好像叫...其...据...朱古...雷?好像是这样的名字,总之你们一定可以安心喝的。』 三人只看他伸掌比比桌上的三个长筒状白杯,里面装着约一升的棕褐色液体。嗅一嗅,只觉一阵清新香甜直涌鼻腔。再喝一口,苦中的一点清甜凉透喉咙,尽消瀰漫于地府的一片焦热。 『奇怪!祂说啥『几千年后的亡者』呢?难道前生后世的死人都会同一时间匯聚于此地吗?』项庄心里一直想着刚才阎王说的这句话。 至于项籍,则只皱着眉头的盯着浸放在『朱古雷』里头的一根长型幼棍,疑惑道:『敢问...这根棍子是啥东西呢?』 阎王边鲸吞着滚烫的麵条边擦着臭汗道:『这叫...吸管!吸管!是后世之辈喜欢用来喝东西的工具。』 项籍于是试试以嘴巴含着那根『吸管』,用力一吸气,就觉杯里的饮料一涌而上,进入他的嘴巴,让他感到万分神奇。 可是,这一切来自未来数千年后的珍奇之物,皆比不上虞茴的性命般值得关注。 因此他模仿起阎王刚才的口吻说:『废话少说!我这次来,是要带一个枉死的魂魄回凡间的。』 02部 第五章-烦人师兄(一) 眾地府人员甫听见,皆只以为项籍是跟他们开着玩笑,反正他前世就是个如此轻佻浮躁之辈。 阎王为了不让祂们担心,只哈哈笑地一掌拍打项籍的背心,道:『呵呵!好大的口气呢。说!你到底是什么妖邪所装出来的?就让老子给你些顏色看看。』 听祂这样么说,一帮船员都挤出虚假的笑容附和,只有甲子一直以炯炯的双眸子直厉着他,不苟言笑。 『别当我是三岁小孩。我才没空跟儂开个这么无聊的玩笑。』项籍没耐性的道,惹起在场所有地府人员的一阵惊愕,个个也霎时间呆滞得像提线木偶。 此时船已经靠岸,阎王看看身边握紧双拳,彷彿已准备恶战的甲子,只怕再不劝项籍收敛,等一下地府即将上演一场血雨腥风。 祂就稍微收起自己刚才可掬的笑容,肃穆的道:『六合小弟!你过分了。你明知道我办不到。』 『她是枉死的,我要救她。』语气生硬无礼。 『这世上呢,就从来没有什么枉死不枉死的。一个人死,就是上天安排,谁人都无法阻挡分毫。』 听对方这样说,项籍再也按捺不住,随即以壮驱猛力一撞阎王,让祂倒地叫苦,接着便打算架桥下船,再私自走去推开岸边的一扇大门,去到地狱的中心地带,就是所有死者亡魂的所在地。 可是甲子已一早挡在他跟前,使得他猛然停下急促的脚步,两个大男儿钢铁般的的胸膛互相碰触,敲响遍彻冥府的战鼓。 『哼哼!多年不见,变本加厉呢。』甲子只冷笑几声道。 项籍却毫无回应,只想以身躯把他撞跌再离去,却觉对方的身体彷彿厚厚的城墙般把自己挡死的动弹不得,让项籍的耐性见底,无情的握紧右拳,一下运气的于整根右臂上凝结出大块恰似山岩的泥石,用力的一拳往甲子的左脸打过去,发出震耳欲聋的『轰』的一声。 『既然大家都是男人,问题可就容易解决!』说罢,他正想挥出左拳打往祂的肚腹,却见他本被打歪的头颅竟把自己的右拳缓缓顶回去,露出一脸熊熊的慍色。 同时,项籍亦觉自己的左拳正被对方以单手紧紧接着,还用力的一下把泥石捏得粉碎。 『嘿嘿!六合-疣猪之形。自三百年前跟你在比武台上切磋过以后,就已经久未见过了。』 『妈的!这傢伙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内气都没有凝聚过,居然已经可以承受羽哥的神力一击。』项庄怕得双腿发抖,只觉对方的实力与白虎玄舞之辈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项籍一时暴怒,居然把昔日的同事之情统统忘掉,从背心拔出巨闕剑的一击往对方的喉咙一砍。 『只要能救回阿茴,要儂死又如何!!!』他还暗自运起九牛二虎之力,烧得正熊的怒火使得姜鸿的药丸完全失效。一拳之力,即便面对的是天城的堵堵铁壁,也能一攻就破,更何况面对的只是对方的喉头弱点。 谁知随着『鏗』的一声巨响,项籍得知自己的必杀一击根本对对方毫无功效,还惊怕得呆看着对方,见其正鼓眼努睛的伸腿踢往自己的剑身,把铸剑名师欧冶子的绝世佳作碎裂成铁块。 还在项籍反应未及的一瞬间,甲子又以爪掌捏紧项籍的脖子,把他用力挤推往远处的一堵大木墙上,『轰隆』的一下搞得楼船摇摇欲翻。 『羽哥!』项庄顾不了那么多,只想提棍上前支援,却遭姜鸿一掌打跌在地,并道:『儂疯了吗?连项籍也砍不死的傢伙,儂可以伤得了祂一根寒毛吗?!』 再看项籍,只见他以疣猪之形于背上凝结出一道土墙,使得刚才的撞击力被完整抵销。 但他仍不松懈,只把太阿剑拔出并从下而上的斩击对方下阴,心想:『就算杀不死儂,也要让儂下半生当个没儿子送终的太监!』 果然,甲子真的一惊,但仍镇定的一踏地面,跃上半空的并踩着毫无立足点可言的大气逐步飞高,继而以巨斧落地之势一脚踢击项籍的头顶至后脑,似要让他人头落地。 项籍只得走为上策似的凝聚泥石于跟前至前额的位置作防御,然后趁着对方的动作因着土墙阻隔的缘故而慢下来的一剎那以应龙之形往后飞了好几丈远,再藉此良机甩掉甲子的追捕,却忽感自己的左腿传来一阵麻痺,一看之下就见对方使劲抓紧自己的左脛而使得自己无法继续往后飞翔。 『怎么可能?祂也会飞吗?』项籍双眼骨碌的猛滚,忽见远处的地板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破口,似是对方刚才用力猛踩而弄出来的,也难怪其能一手就把飞得远远的自己轻松擒拿。 项籍大惊之下已经不懂多作思量,即便要他把身旁一眾船夫毒杀他也在所不惜,立时张嘴吸气的准备使出毒气。 『不是吧?!羽哥想把他附近的那帮船夫一併毒死吗?』项庄心里焦急,一方面想项籍可以获胜,但同时又不愿伤及无辜,以免自己一行人日后受到满天神明所责罚。 哪知就在他心急如焚的这瞬间,甲子早已伸掌擒着项籍的嘴皮,并从半空把他猛压往木地板,最后更二人一同掉落楼船最底部的船舱。 项庄与姜鸿急得上前看个究竟,只见到项籍被甲子使劲的按在地板上,口鼻均被压实的不能呼吸,并把自己想要吐出的毒气吸回体内,弄得他猛地咳嗽。 项庄惊怕得驀地掉下泪珠,更捂着嘴脸的跪在地板上,对着大破洞大喊:『别打了!儂会死的!』 谁知这居然惹起甲子的注意,一瞥他们之下随即想飞扑上去,把馀下的两人殴成肉碎。 但祂忽觉一股强势把自己的身躯紧紧扯着,惊见项籍正凝结泥石于左掌的一拳送至自己的鼻樑。把自己打得不禁往后退了数步后,对方似乎还不满足,居然施展再度九牛二虎之力的往自己的浑身各处打出重拳。 仿似疾风雷霆的连拳使得甲子一时间找不到进攻的空间,只得运气抵御,心里又想:『呵!蛮牛之势居然比飞龙在天更加可怕,害得我消耗了那么多的法力来抵挡。』祂气上心头,却仍无法立时反击,反被对方一下头槌猛撞胸口,身子不受控的往后飞了几丈远。 船舱底变得烟雾瀰漫一片,没有人能乘机加害,给予项籍一息间的安歇。他跌趴在地,双拳上的泥石纷纷碎裂成尘埃,在他的连声喘气下飞得满天。 『我...赢了吗?阿茴,儂等我!』他心里暗道,因着激愤而说了出口,却只遭一口血痰作回应。 他浑身霍地僵硬,连颤抖也无法做出,只能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甲子正扭着喀啦作响的脖子,步步逼近,右手更摆起锐利的鹰爪。 『可以把我打得吐一口血,你也是世上第一个!』 『怎...?!!』他未说完,就感到胸口传来一阵从未所有的剧痛,只见甲子以硕大的鹰爪一下把自己的胸口捏得紧紧,并发力将自己的肋骨一下子抓碎,视线还突然一片模糊。 原来甲子已把他一下扔向高处,使他破墙而出的飞往岸边一座高山,最后落至地面的弄得浑身骨折。 还未等项籍吸一口凉气,祂又沿着楼船侧的大破洞跳出外面,降落在离项籍约三丈远的距离,正背对着通往地府中心地带-藏灵阁的大门。 『嘿!反正以往都是同事一场,我不杀你。就让你生不如死,懂得反思己过算了。那么接下来,就到你两个好兄弟。』祂不打算再理会犹成废人的项籍,只想再上船把项庄和姜鸿打至永不超生,连作为地狱之尊的阎王也害怕得不敢维护他们。 『不可以!我不会让...咳咳!让儂继续放肆下去!』他心有不甘的忍着痛楚爬起身。 『你烦不烦?!!』甲子气得一脚踢往项籍的胸口,让他沿着地板滑至浅水边,血水不住的从嘴巴里呕吐出来,之后祂就继续走近楼船。 『不!为了阿茴,为了阿庄他们...不可以输!』项籍瞪起大得让甲子也被震慑的虎眼。 他按着地面支撑身躯,双腿剧震的站起来,使得甲子不禁发笑,可下一刻祂就觉自己那比钢铁坚硬十倍以上的身躯瞬间被对方的一拳打得凹陷。接下来,数十拳陆续送至的把祂的铁驱打得紧贴在大门上。 从远处看来,只见项籍的疣猪连拳竟然比刚才快上近百倍千倍,只因他以脱兔之形施至双拳出击,威力本身已经极高的拳击高速袭至,让甲子避无可避,馀下的内气亦不足以把重拳每下防下。 祂双眼翻白,鲜血如泉水自嘴巴涌出,使项籍战意暴增,心想:『我赢了!我赢了!』重拳的威力愈加。 如此,贴在大门上动弹不得的甲子被项籍打得撞碎大铁门而倒地,脏腑粉碎的化作丝丝血沫从口腔流出。从其喉头传出的阵阵叫苦可以得知祂的败意。 项籍一瘸一瘸的走近大门,问祂:『这样,儂可以给我过去了吗?』 02部 第五章-烦人师兄(二) 严冬季节,纵是天上宫闕也不免受寒雪吹袭。 直符披着早段日子六合送给自己的九尾狐皮革,凸显自己贵为星君长子及日后接班人的身份。 又以毛绒绒的狐毛领巾裹着自己的脖子,藉此遮蔽自己身为鮫人族后代而所具有的凭证-鱼鳃。 他进到课室,安静的正襟危坐,跟眾兄弟姐妹一同听着先生的教诲。 忽然『啪』的一声把正在闭目,消化细考的直符弄得一怔。一看之下,只见满口唾液的六合正在桌子上懒洋洋的睡着午觉,教书先生以竹简猛力的敲打桌面,让祂逐渐清醒,只懂呆头呆脑的对老师问:『哦?下课了吗?』结果惹来全场的嘲笑。 『哼!果然朽木不可雕也。』老师生气的回到座位授课,之后也不再对六合多加指责,只想祂日后堕落沉沦是其该受的恶果。 至于直符,则仍泰然自得的坐在一旁听书,脸上露出丝丝笑意的引来玄舞的注意。 后来课堂上到最后,先生给出了一题加课让学生们回家细想,作答后在以后的课堂上逐一朗读。 题目大概是要求学生讲述一下:天下贫苦百姓眾多,又受暴君欺压,该如何处世立足,养老母,爱妻儿呢? 哪知道直符一听,已经立即举手,希望获得先生的垂青。 果然先生决定先容祂稍作简述,让其回家做家课时有更好更出色的表现。 直符只站起来,轻摆一下楚楚华丽的一身衣裳,清一清喉咙的道:『人生在世,就该享福受乐,从来没有人愿意被诸多掣肘。所谓『民贵君轻』,若然君主暴虐无道的只顾己身私慾,罔顾百姓安危,让其陷于水火而绝无怜爱,就该杀无赦,由百姓们建立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王国。要知道杀盗非杀人,一个该死鼠辈,无用与之讲什仁义道德呢。』 先生一听,只是捋一捋鬍子,心想在人间的此等乱世中,也许必须要一位像祂一般雄心壮志的人才可为穷苦百姓带来福乐。 玄舞一听,心里只想:『这傢伙自小以来被爹严格对待,剥夺一切的因而变得野心勃勃,喜好踩低别人以抬高自己,又总是自私自利的不顾旁人感受。此人,于天宫里绝不可留!』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项籍撑着拐杖的走到马车旁边,等齐马伕、阎王和项庄等人后便小心翼翼地上车,又瞥一瞥马车旁边躺在担架上的甲子神,只见祂浑身包扎着纱布的彷彿乾尸,样子可笑滑稽,于是不屑的『哼哼!』一笑,却遭到刚上车的姜鸿责备:『喂喂!儂还有没有礼貌?在地府眾神面前还可以做出这种无礼之举,真的没家教!』 『没家教』正是项籍前生于天上时最常被眾神指骂用的词语,因此他也没有生气。 『儂这算啥态度?别忘了如果没了我的话,儂根本无法下到地府来救人呢!』姜鸿依然咄咄逼人的骂道,使得项籍开始觉得厌烦,心想:『姜石小师傅,儂也辛苦多年了!』 至于项庄,则因为刚才忙着替项籍和甲子神包扎伤口而累坏了,只好拿着几个自饿鬼道那里偷回来,大概是凡间的家人烧来给亡者吃的肉包大快朵颐的吃着。 姜鸿一见,又气得马上跳下车的戳着项庄的太阳穴道:『我不管儂这些食物是从何而来,但是儂这样边走边出,简直影响市...府容!』 『怎摸了?难答容不赏粗粗这些美俗吗?我可饿的很!』 『看看儂!边吃边讲话的多难看!以前在玄圣门的时候我就这样严厉的教训姜石和其他徒弟的!』 『...』阎王无言而对,只想劝二人尽快收拾心情的上路,但项籍随即而来的一番话却更吸引祂的注意。 『那个是...?』项籍指指远方悬崖上矗立着的一个大铜像,只见其轮廓俊俏,却浑身黑袍且提着杀人的利刃,关情脉脉的双眸亦与一身造型形成明显的落差。 阎王就『呵呵!』的笑道:『祂呢,就是我大哥,初代冥神-东岳大帝。』 『东岳大帝?不就是最近听辩财天讲过,是祂小时候见过一位从天而降,以死亡和疾病的瘴气击杀眾灭世妖邪的那位战神吗?』项籍好奇的问道。 阎王只得意的道:『对啊。那时候我也在场,直到现在仍记忆犹新。如果不是大哥这么做的话,人类绝对会死光。就算有所倖存,他们继续以那些骇人的科技污染环境,只会自取灭亡。幸好,后来盘古诞生,以盘古斧创出天庭以供给那帮倖存者居住,地上就再也没有什么科技发明了。』 『也就是说,儂跟那帮救世的神明是认识的?那到底,?是何方神圣?』项籍只想对方是连自己跟满天神明也无法理解的神秘存在,因此非常想把事情始末搞得一清二楚,对这件惊天地的大事作一个见证。 可是阎王只摇摇头道:『其实,我跟大哥和盘古祂们也从未曾交流过一言一句,更别说我们认不认识了。』 『蛤?!』三人皆譁然。 『就算那你们问我我们是什么来头,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当天一醒过来,就见到成千上万的人民跪在地上对苍天叩拜,说希望有些什么神明之类的东西可以下凡拯救世人,接着又见檮杌和饕餮那两头洪荒巨兽正从远处杀过来,沿路上把大量参军的壮丁吃得一乾二净。于是大哥就吩咐我们一同出手跟牠们以及一眾魑魅决一死战,以保护倖存的人们。可是到最后,大哥已经筋疲力竭了,却仍无法杀死那帮灭世妖物,只能无奈地以手中的利刃插进地面,爆发出瘴气感染世间万物,让一眾魑魅和一些年老发白的人类瞬间死亡,檮杌亦因伤重而掉进万丈悬崖,从此不见影踪,而饕餮则被一道谜一样的金光接回天上,消失殆尽。至于那些残存的壮丁健妇,就全部丧失了永生,顶多可以在世上活七八十年的光阴。而为了安置那些老弱的魂魄和妖物,大哥于弥留之际耗尽精力的创建出地府,用以囚禁眾魑魅以及一些于这次灭世事件上有责任的死者。这,就是我那天刚醒来之后的第一个记忆。世上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那对于灭世事件有责任的死者,到底是哪些呢?』这次连姜鸿也不禁奇道。 阎王就回答:『那就全凭他们生在世上所做过的一切来决定咯。如果他们坏事做尽,旁若无人的置自然环境的安危于不顾,那当然要受到惩罚。就算是那帮天宫的掌权者,若然性情乖戾,对世间信眾冷酷无情,那在祂衰竭而老死以后,也要到地狱受刑。相反,一辈子行善积德,死后能登至天上升仙的凡人,亦是大有人在。』 项籍听得甚是疑惑,就问:『那么,儂这里容得下那么多人吗?地方不会不够吗?可要知道除了那帮死者以外,?也要居住的。』 阎王就『呼!』的一声,走近崖边,看着如血盆的赤月,问了他一句:『你可听过,『爹是女儿的前世情人』,这句话吗?』 『...听、听是听过的。』项籍仍觉得阎王的话充满疑竇。 『虽然是这样,无论如何,这可不好解释哦,毕竟你们都是活在时间之下的。』 『哦?啥意思?难道地府这里不像人间甚至天庭那般有时间光阴等的东西?』 阎王就解释道:『你们刚才都看见这些来自凡间未来数千年以后的东西吧。』 项籍一看之下就问:『难道,?这里可以把凡间不论过去或者未来的死者也接收过来?』 阎王见他似乎已经有所眉目,就继续解释:『你们活在时间之下的,都藉由男女交合而生,对吧?』 『对啊。』项籍回答。 『所以你们都有父有母,以后也会经歷衰老和死亡。』 『对啊』 『但我们呢,既然没有时间,就不存在衰老和死亡。没有『死』就不会有『生』,但只要时候到了,我们就会被接去,归于混沌。』 『哦?儂这可是说反了,一个人不出生的话,又怎会死呢?』项庄反驳道,但阎王依然坚持自己的论点:『一切的『生』皆基于『死』。人们死后,身体就会归于混沌,灵魂则会进入六道轮回。当中有些可再世为人或得道成仙,有些沦为饿鬼修罗,终生受苦。但我们阴兵阴将则活在轮回眾生以外,所以不是藉着『出生』而生,而是自然的来自然的去,我们一旦走了,就自然有新血加入,没完没了,人口亦不会像天庭或凡间一样越增越多。』 『呵!如此看来,?都挺可怜的。』项籍略带轻佻的道,又是遭到姜鸿责备。 『嗯?什么意思?』阎王问道。 『既然地府眾神都不是活在轮回里,但也不能享有永生。』 阎王一听,只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道:『世间本就不应存在永恆不灭之物,即使是凡间一些所谓修道之人,也不过比其他人长寿一点。最后,也会因身体机能退化而死。』 旁边的姜鸿一听,默默点头。 『根据凡间的传说,曾有一名叫以诺的人,他足足活了三百多岁。大概是人间最长寿的人之一吧。』阎王举出一个让三人都感到愕然的例子。 『三...三百多岁?!纵然是修道之人也不可能有这种寿命。难道跟啥『彭祖』一样,只是些不可信的民间传说?』姜鸿按照师父的寿命推测出这个结论。 『但后来,这个以诺便跟我们阴兵阴将一样,虽然没经歷衰老跟死亡,但就直接离开了尘世。不知道为什么呢?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命难违』吗?』 『那到底,为啥那个东岳大帝要创造出一个没有时间的空间呢?』项籍问道。 阎王就道:『师兄创造了一个没有时间的空间,是为了让我们这些作为看守的没有生死,活在六道轮回之外,负责按照那些战死之人的生前善恶安排他们之后的去向。毕竟那次的灾祸是人类惹出来。』 『所以,地上又重新出现人类和各种禽畜了?』 『没错。混沌生成世间万物,包括不同活物的身体以及我们的存在,以此维持世界的平衡。』 『那么看来,似乎那叫啥混沌的才是真正的创造神哦。』项籍打趣道。 『可能是吧,我也只知道它是一股维持世间秩序的力量,就连你们人间的道家学派也有提及过类似的概念。』 『可是,儂刚才说的一切,又跟『爹是女儿的前世情人』这个说法有啥关係?』项籍抱起双臂的问道。 『其实这也不难了解。你想想,如果两个人作为情侣,理应年龄相近才对,可是为何转世以后年龄又会变成父女只差呢?正正就是因为我们这里没有时间,把死者打入轮回后也可以把他们俩分别送进不同的时代,让那个情深女子可以在下一辈子继续享福之馀,亦可以有着另外一番体会,丰富她和她情人的人生经验,从而让两人以后的生生世世也可以做个凡事感恩,不埋怨天地的享乐之人。』 阎王的一番讲解,让三人默默的感动,项籍更是眼泛泪光的想:『阿茴,下一辈子,我也必定会好好的照顾儂,比今生今世更好千倍万倍!』 02部 第六章-霸王之亲(一) 开车以后,项籍一行人向着藏魂阁进发,期间途径成千上万的各种刑场。有刀山火海,有煎皮油锅,更有酷寒之境。 他们坐了近两个时辰的车程,来到了与藏魂阁最为接近的其中一个刑场-水鬼地狱。只见那里排着长长的人龙且人声鼎沸,彷彿是那里有什么财粮福利等的东西正在派发。 项籍好生奇怪,就问:『那里...有啥事体吗?为啥那么多人?』 阎王只一边啃着鬼差奉上的八宝肥鸭,一边道:『都说了是水鬼地狱嘛。顾名思义,那些排队的都是水鬼,正带着交替的魂魄来登记投胎了。』 『唉唷!真的替那些被抓交替的人可怜。』项庄摇摇头的道。 『呸!有啥好可怜的?』姜鸿忽然不屑的生气道。 『哦?看来小师傅你知道我们地狱的规矩咯。』阎王刚吃完八宝鸭,又吃着十数个月饼,却仍填不满彷如无底深坑的肚腹。 姜鸿就道:『我当然知道。所谓的抓交替,其实也是为了让水鬼们抓一些恶贯满盈之徒来替自己受刑,干些好事,积些阴德,让它们可以有更大的机会不用在地狱一生受苦。』 『但如果那些水鬼为了早日投胎而胡乱抓人,那怎么办呢?』项庄奇道。 姜鸿一听,一巴掌的往他的光头打过去,道:『儂个猪头三!那个人该不该死,难道阴差不知道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死人下辈子可以继续做人,而那个水鬼则下辈子作猪做狗也无法偿还其罪孽。』 阎王却『呵呵!』的笑道:『项少侠,你又不要担心。你所说的这种情况,在我们这里算上凡间千万年的光阴也未曾有过一次,可见那些水鬼全都抱着正气正念,相比你们凡间的同胞们,心肠可能也好多了。』 『嘿嘿!这就是所谓的『人心比鬼更可怕』吗?』姜鸿笑道。 『既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么一个大恶人死后来到地狱了,受尽折磨,下辈子自然也会在冥冥中懂得不再作奸犯科了。』 项籍一听,随即想:『那我那个只懂贪图富贵铜臭的娘亲,死后又会真的懂得悔改吗?』 他又往另一边的一处刑场观望,只见一名年龄与自己母亲相约的中年妇人正被鬼差拖到一个大木架前,用以铁链系着的大铁鉤鉤在她的舌根,让她痛苦得放声呻吟,又留着如洪涌的泪水,却完全没有失去意识,更不能『死』,只可以听着身旁的鬼差宣读着自己林林总总的罪名-贪财、窃盗、好妒成性、搬弄是非的唯恐天下不乱...总之七去之条统统犯齐至于更至死不悟。 『救我!救我!我认罪了!我下辈子一定不会再犯了!呜呜呜!!!』那妇人哭哭啼啼的使得下地狱的三人也于心不忍,尤其是项籍,他想:『阿茴当日被她的父母出卖,原本美好的人生都被搞砸了,但她却从未表现出一丝怨懟。据她两个姊妹所说,她还经常做噩梦的求父母不要拋下她。可见她从头到尾都没恨过他们俩。要是如此,那我...』他低头沉思,牙齿紧紧的喀拉摩擦,惹来项庄的注意,问他:『干啥了?』 『...关儂啥事体?』他语气强硬的回应,心里却一直想自己的母亲要是死了,会否也有机会受到刚才那种可怖的刑罚,他居然对此產生了一份前所未有的苦恼担忧。 过了大约两刻鐘,他们来到了藏魂阁前的最后一站-广目山,只见其为一座幽深蔚然的翠山,于猩红的穹顶下发出柔柔的碧光,诱来两兄弟的注视。 可是他们越看,只觉得四周中飘荡着一股让人翳闷窒息的气息。 他们纷纷屏息,却忽感大地猛烈动摇,连马匹也受惊过度的脱韁而逃。 『啥...啥事体了?』项籍不多加思索便打算拔剑迎战,却记起自己现在只剩下太阿幼剑,『呃!』的闷哼一声。 至于姜鸿,则一直在想:『被啥傢伙发现了吗?不可能。我刚才明明在车上施了绝神界,天上眾神不可能发现得到,地狱的眾鬼差与亡者亦听命于阎王。这些到底是啥?!』 『我...我也不知道!!!我也从来未见过这样的情况!』阎王捂嘴尖叫的彷彿无知妇孺。接着,便见四周环境霍地变成一片让人不禁噁心的青紫,天上亦不住飘过诡异的不规则形状,既似云朵,又似鬼脸。 接着,项庄和阎王突然高叫着的不停踩踏地面,只因他们见到无数隻浑身血肉模糊,三尖八角的亡魂正从地表涌出,正确来说应该是赤红色的地面化作了这堆吓人的魔物,居然让平素贪嘴乐天的阎王也变得惊慌失措。 『不要过来?!!!要我把阎王这个位子让给各位大哥也可以啊!!』 『他奶奶的!比刚才那些亡魂饿鬼更难搞。』项庄不住以木棍敲打那群亡者它们的脑袋,又是让伤及无数的让它们永不超生。 可是姜鸿看了几下之后,忽然金目一瞠的对项籍耳语了几句,然后就见项籍对其他人包括那帮车夫巨吼一声道:『不用怕,?闭气屏息,坐低打坐就行了。』 『说啥废话?儂不来帮忙也算了,还叫我们不打了,想我们死吗?』项庄不太想听他的话,却又见阎王真的乖乖地坐地运气屏息,而且四周的亡魂实在多如繁星,单凭他一人之力,即使加上受了伤且丢了一把兵器的堂哥,也根本是死路一条,与其继续无了期的搏斗,不如冒死一试。 02部 第六章-霸王之亲(二) 『好!死就死吧!』他于是放下木棍,盘膝而坐的气运丹田,彷彿于身旁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把群鬼的攻势完完整整的防御下来。 『怎么了?为啥它们忽然不攻击我?』项庄奇道,然后只听项籍回答他:『这些都只是幻觉,不是真的,我们刚刚堕入了广目天王的陷阱里。』 『什...什么?广目天王?这次糟了!!!阎王当久了,记性也差了很多呀!』阎王又是一下大呼。 『啥天王了?我管它是天王老子!』项庄怒道,却听项籍慌忙的道:『是这座广目山的主人,专门负责盯紧着每个进入地狱的亡者。我们刚才就是少算了祂这个麻烦傢伙!』随即见四周景色开始变回正常,变回黯淡无明的一片昏红。 接着,那座广目山的山顶忽然跳下十几个身影,当中大部分是长得奇形怪状的阴差小鬼,至于站在中间的一个,则是一名双目火红,身穿盔甲的黑肌大汉,其一脸长鬚仿似墨泉的倾盆而下。 『这...这傢伙,就是那啥广目天王吗?』项庄惊讶得口齿结巴的道,又忽感一隻肥肥的肉掌正搭着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只见阎王对自己点了点头,然后道:『我先走了。』 刚说完,便已急步跑得十万八千里之远,却被一名鬼差挥出长鞭的紧缠着脚踝,接着只见那鬼差用力一扯,就把阎王那条肥肿难分的肉腿割裂下来,却丝毫没有一丝血沫喷发而出,只听祂抚着股间痛哭。 『剥皮鬼?!』姜鸿大吃一惊,只对两兄弟道:『快跑!再不跑的话我们也要步祂后尘了。』 『要走的话儂先走。』项籍不愿就此放弃,决定以单剑上阵。 『儂个猪头三!我有那个,怕个啥呢?』姜鸿心想,随即把一道绝神界拋往广目天的身边,张开一道碧绿得仿似翠玉的光界,把祂和身旁几个鬼差重重围困着。 项籍一见,就想:『哦?以结界把作为神明的祂们一下子困死,原来这个啥绝神界还有这种功效。那么剩下几隻小鬼头,我们赢定了。』 哪知广目天只是双眼一瞪的挥掌一摑,便已把整个绝神界撕成碎片,使得姜鸿也暗自叫苦:『失策!』 项庄一见,恍然大悟的道:『儂也太笨了吧,祂叫广目天王,自然连绝神界也可以看穿识破了。』 还未等他讲完,数个鬼差已经把他包围起来,每个手上都拿着剥皮鞭或者伸出利爪,从爪上一滴一滴的滴下地面的黑色浓液可以看出,其毒性猛烈可以看出,其毒性猛烈的足以把人一击毙命。 率先攻过来的是一名拿着剥皮鞭的鬼差,其鞭长如蟒的噬袭过来,使得项庄乱蹦乱跳的不断闪避,又以长棍招架着即将捆至腰间的长鞭,得意的道:『呵呵!原来儂这跟鞭子对死物毫无功用。』但刚说完,就觉身子霍地于半空回旋一圈的倒跌在地,那鬼差却只是轻轻一扭臂弯,便已有足够的力气把整个人身翻转过来,使得项籍和姜鸿胆战心惊,想不透到底那广目天会有怎样的实力。 他们俩边与几名毒爪鬼差战斗,边看紧项庄那边的情况,生怕其武功不济而遭受剥皮拆骨之刑。 突然,姜鸿发出了一声直衝云霄的凄厉的慟哭,项籍一看之下就见他的左臂被划出了三道血痕,鲜红的血液很快就被得漆黑如墨,其嘴唇亦迅速变紫,显然是中了剧毒。 『臭方士!!!』项庄只道若没有了他的帮助,只单靠实力相对地平庸无奇的堂哥帮忙,胜算立时低了一半,于是立即挥棍打灭了一个毒爪鬼,接着伸出长棍捅击一名剥皮鬼的喉头,却被身手灵敏的它一下歪头避过,棍身直伸往它身后的无人地带,又见它运劲手臂的似乎打算一鞭挥出。 站在远处的广目天一见,本是满脸悦色,却又忽然大喊:『笨蛋!!』 那鬼差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右脑忽地萌生一阵压迫感,把它的意识完全压倒过来,眼前景象全数化作一片漆黑,最后残馀的听觉亦开始模糊,被从耳道倾泻而出的脑液堵塞。 项庄见自己成功了,大笑一声道:『以为自己避过了正面一击就可以松懈了吗?一寸长一寸强呢。』 『混蛋!杀了我几个手下就嚣张跋扈了吗?』祂终于按捺不住,拿着法器-赤龙和判官笔往项庄猛衝过去,却被项籍的太阿剑一下挑往肋旁而立即收步而退,并听他道:『儂的对头在这里呢。』 『慢着,臭方士呢?他在哪了?』项庄只想为何项籍会扔下中了毒的姜鸿,但随即见到姜鸿正精神饱满地肆杀了好几个鬼差,先以双木剑刺往地面的撑起自己,一个前空翻的伸腿夹紧一名剥皮鬼的脖子,接着一下使劲的使出猛禽戏当中的一记阳神鸦,把其颈椎扭得粉碎。 而就在刚落地的瞬间,其又及时以飞廉逐月的功力跃至半空的一下使出燕尾叉的把一名鬼差的双耳以及右臂一举割断,正想给予其致命一击时却又再度被毒爪抓中胸腔。 『妈的妈的妈的!!』项庄立时衝前营救,却被一名拿着大刀的鬼差挥刀砍往自己的脖子,受惊之下一下往后滑倒在地,反而就下了他的命儿。 他再趁机看看姜鸿,惊见他脸色仍泰然自得,只是对方仍坚持以毒爪刺进自己的胸膛而不愿收手。 『奇怪,怎么他...』 原来刚才项籍刚见其中了一股阴寒无比的剧毒后,随即从嘴巴吐出『咬蛇』的毒气包围于其身躯表面,却丝毫不从其七孔渗进。这反倒把那群鬼差的剧毒抵销得一乾二净,继而解毒,因而可以轻易的硬接下一切毒爪功。 『这,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吗?』姜鸿心里兴奋的想着,却仍没办法把跟前这名鬼差击退,,还被它使劲的推往一堵大石墙,浑身的骨头之间发出了几声『喀啦』的断裂声,远处的项籍亦因正与广目天大战而分身乏术。 项庄一见,即时眼前一亮的想出一个可以打赢大刀鬼的办法。 那大刀鬼持续砍击,皆被项庄一直退步闪避开而让它暴跳如雷,决定一刀砍断对方的双腿,再至其于死地,结果就在打算动刀劈往项庄的下半身时被其踢出左腿硬接,并运起内力,仿佛磁石般把大刀吸住,就在大刀鬼还未来得及把兵器拔出的一瞬,他已挥动长棍的一下把其头颅敲成肉碎,鲜血淋漓。 随即,他就拔足狂奔的来到那毒爪鬼的身后,一棍把其脊骨敲断的倒地而亡,并喘着气的对姜鸿问道:『没啥事体吗?』 『嘿嘿!儂和项籍还未死,我不敢先走。』姜鸿轻佻的道,接着双剑齐发的刺杀掉两名刚打算从后偷袭的鬼差,报答了对方的救命之恩。 他们俩都暗自感激对方,鼻头一朝的『嗯!』的一声互相道谢,却发现一队起码几十人的鬼差正从后方汹涌而至,作为援军的支援战场上倖存的广目天(虽然其实并不需要)。 『嘻嘻!羽哥那边忙得很,那么这下子,就让我们来替这帮废物接风洗尘。』 『儂说的,别先送人头呢。』 两人说罢,同时运起轻步的上阵杀敌,突围而出。 02部 第六章-霸王之亲(三) 再看项籍,则见他正以太阿剑灵巧地把广目天判官笔的每一击逐一破解,心想这傢伙的笔法与夏侯婴相比差太远了。但广目天的攻势一直没什变化,其亦面露诡异的一笑,让项籍开始注意到当中的不妥。 就在太阿剑与判官笔交缠的一瞬,广目天立时释出左臂上的赤龙,不住的张口噬咬,更越变越大的彷彿可以把他们一行四人全数吞食。 『可恶!居然那么狡猾。』项籍心里抱怨,同时又觉自己的兵器过于幼小,根本无法与越变越大的赤龙一决高下。 突然,赤龙急速扭入项籍后背的死角,血盆大口一下咬着项籍拿着剑的右臂,使得他丝毫无法作出攻击,鲜血亦汨汨而流。 幸好项籍及时施展出九牛二虎之力的一下把赤龙甩开几丈远,然后就施展脱兔之形的闪至广目天的跟前,一剑砍掉其首级,高兴地对自己说:『成功了!阿茴,儂等我。』 他盯着广目天的人头徐徐降到地面,却突然化作灰尘消逝,而其脖子上霍地冒出一堆烂泥的形成了一个新的首级,依旧狠狠的厉着自己。 『以祂这样的实力,根本就是不死身,与玄舞、甲子之辈相比也超太远了。』为此,他决定以对方的四肢为攻击目标,把其行动完全封杀掉。 可是每逢他砍断或砍伤对方的一处部位,其随即长回血肉,因此面对着项籍狂涛般的攻势,祂根本无需作出些许防御,依旧的挥划着判官笔,指挥着赤龙盘旋于半空,有时又伴随身边的像陀螺般回转,把项籍的剑技全部格挡开,更以仿似刀刃般锋利的獠牙把项籍的浑身割伤出血,接着举起剑指默默念咒的使得赤龙忽然升至九霄天上的猛然骤降,一口把项籍连同地上一片冥土吞噬个的再度跃升至红红上苍,穿梭于云涌之间,却忽然浑身爆散成滚滚的赤灰。 原来项籍刚以应龙之形的狂风乱舞之势把其一击摧毁,接着更是展出隐鼠之形打算趁乱偷袭,伸出太阿剑的打算把其心肺一下贯穿,心想:『哼!等一下连气也断了,看儂还怎样復活。』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剎那间,广目天忽然回头看着自己,让他大惊:『祂...看得到我?』 广目天阴森的一笑,心想:『可怜鼠辈,世上从来没有我看不到的东西,没有我看不破的阴谋奇术。』接着便伸出判官笔一下痛击项籍的大腿肌,让他失平衡的仆倒在地,却藉此以太阿剑尖从地面挑起一块数丈高的千斤巨石,以保卫己身之馀还能把对手的视线一下子遮蔽着,他总不信对方能透过巨石看到自己的身影,至于攻击策略则等一下再作考量细想。 但在巨石的另一方,广目天正双拳齐发的击向石身,却丝毫不见巨石有何碎裂或移动,反倒躲在另一端的项籍忽感一阵衝击力沿沿不绝的把他弹飞数十丈之远,即便他已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作防御,本应连重数十万斤的岩山也能一下举起的怪力,竟被对方轻松破解。 『这,就是所谓的隔山打牛之力吗?!』项籍随即回忆起当日汉中城一役中败于大虎手中的一幕,羞愧不堪回首。 02部 第七章-兄弟相争(一) 落荒而逃的项籍,一直施展着灵猴之形的到各处的岩山乱爬乱闪,却完全躲不过广目天的追捕,只见其十指如刃的插进山石里,急速的跟紧在项籍之后,儘管是数百丈高的天山也丝毫难不倒祂,让项籍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逃出对方的五指山之馀,剩下的一记疣猪之形亦无法对其造成半点伤害。 另一方面,姜鸿正跟那群数以百计的鬼差廝杀一轮,而项庄则趁机替阎王驳回断足,只因那施术的鬼差早已被杀,被其鞭断的身体各部位皆开始与躯干重新缝合起来。 『快送阎王走,否则祂的命儿九成也没了。』姜鸿吩咐项庄道,接着即时一扔龙王符的弄出一个滔天的水龙捲,把十几个鬼差捲飞吞灭。 就在他放下心头大石,心想一眾鬼差也差不多被杀清光的一瞬间,忽见远处一堵石壁上正有两个人的身影在边爬边搏斗,不用问也知道是项籍和广目天。 『妈的!我们这边那群嘍囉纵使再多一倍,也可能及不上那四天王实力的一半,要项籍一个人面对也太为难他了。』刚想完,就见广目天伸出右掌的打算一下擒着项籍的喉咙,拧断他的脖子,却被他一个空翻的跃至崖边,接着纵身堕崖的挥剑突刺广目天的双眼,使得祂暂时失明了一息,随即长回双眼的继续廝杀。 『不行!明明刚才已经用了脱兔之形,居然还是不够快?』项籍心知不妙,只因自己作为六合之神的伎俩已经全数用尽,而且因着失去了巨闕而无法使出大刀术以及『不破招,只杀敌』的技巧,犹成黔驴。 『哼!看来除了受了伤之后可以快速癒合,体魄比凡人强壮一点之外,你也没有其他特别之处,连我这样的不死身也没有。以你这种实力,也有资格位列仙班吗?』广目天随即再度放出赤龙,打算命其一下咬破项籍的喉咙,让其怎样也无法自癒的一命呜呼。 但就在此刻,姜鸿的一声咆哮霍然传至:『想都别想!』随即见他向广目天拋出一道金光,接着爆闪成八匹马状的雷光,让项籍喜上眉梢:『穆王八骏!』 八骏以疾风怒涛之势衝撞向广目天,让祂在丝毫还未察觉得及之际被电光炸得甩皮脱骨,却又能即时长回四肢的指挥赤龙包围身边作保护,但姜鸿仍没有多作担心,只大喝:『好机会!要够快!』 但语音毕落,即被一名剥皮鬼以长鞭缠绕,接着『嚓嚓』的数声,姜鸿浑身散裂成十几块碎肉,却仍未死的可以随意动手动脚,场面噁心得让人作呕。 项庄一见,不禁吓得浑身僵硬的无法闪避该鬼差对自己施展出的一击。其化鞭作刃的直刺向项庄的腹部,不用一瞬间,刀锋已经驾临项庄的表皮,不需它刻意施力,便可以把项庄的肠子脏腑捅得破烂流出。 此刻的项庄也已经做好战死的觉悟,闭着双眼的流着热泪,心里只想着还在凡间的电母。 『祂可以重回天宫吗?』『祂可以与家人重逢吗?』『我死了之后,祂可以找过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吗?』 『死,不可怕。只要我身边的人可以继续幸福度过下半生。』 他耳根清静的等待着刀锋插进自己的身躯,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痛楚,四周亦没有传来鬼差的一声惨叫。 『我...疯了吗?还是已经怕得死了?』 他打算睁开双眼,看看自己死后,变成鬼魂后的摸样,却只见自己仍站在原处,地上则有一把银光寒寒的利刀,但那鬼差已经不见影踪。 他抹一把冷汗的跪坐地上,又看往远处的姜鸿,只见他断裂的一隻右掌上正紧执着一张从衣衫里掏出来的符咒,是自己曾经见姜石用过的符咒-『结界术-虫噬』。 同一时间,由雷暴所引起的爆炸逐渐止息,使得广目天的躯干开始长回原形,却惊魂未定地喘着大气,并忽然见到一把利剑-太阿正往自己的身躯横砍过来,接着无间断的继续斩击自己身躯的其他部分,手、颈、眼、耳、脚...以至五脏六腑。 项籍拾起广目天刚才掉在地上的判官笔,跟太阿剑一同以动若脱兔、侵略如火之势,不住把对方瞬间即可长回的身体部位逐一砍断切碎,速度快得连广目天的身体也无法适应过来,祂想:『可恶!刚才被他有机可乘了!一帮只懂鼠窃狗偷的乌合之眾!』 但祂已经没时间多想多骂了,只因项籍霍地一脚把祂踩在地上,一瞬间把祂的双腿再度砍下,接着以内力灌注进剑身之中,使得太阿剑看起来赤光辉煌的比以往粗阔了近一倍,然后一下举剑的往广目天的喉头狠狠插入,架在其仍然生猛的头颅和躯干之间。 因着头颅被斩,脖子却被架着的无法生出一个新的,使得原本不断挣扎的肢体(除了还未长出的左腿以外)也尽数静止,无法对项籍作出丝毫反抗。 祂双眼红筋暴现,咬牙切齿的盯着双目无神的项籍,只听他缓缓的道:『这样的话,儂总可以安静地听我一句了吧。』 02部 第七章-兄弟相争(二) 带着血热的凛冽腥风迎面吹来,步履蹣跚的一行人挟持着广目天,要求祂保佑自己等人能顺利进入藏魂阁,夺回虞茴的魂魄。 期间,项庄一直低头沉思,又不时皱着眉头的看着正以利剑架在广目天颈上的堂兄,心里尽是一阵又一阵的不安,于他的杂乱的思绪中繾綣纠缠。 『我警告儂,要是儂胆敢多嘴告发我们,即便把整座天宫翻转过来,我也在所不惜!』反正他所珍重的家人早已失踪,不再在天宫之上,玉帝老子亦鲜有什么仁德政绩。 广目天沉默不语,只不忿气的推开藏魂阁大门,对里面念了句:『虞茴、虞茴,就我掌心不復回。』刚念完,就见一团青白如玉的云朵从里面飘出,停滞在广目天的掌心。祂就对三人和谁在担架上的阎王说:『给你们,这种臭丫头,让她在人间多受几十年苦在下地狱受审判也好,反正人间的尔虞我诈比起地狱的永刑可怕千倍万倍。』说罢,就一弹指的让那团白雾化作人身,只见一丝不掛的虞茴正裹抱着自己的身躯以及白玉般滑溜纤长的双腿,躺在地上。 为免眾人尷尬,项籍脱下外袍的披在她身上,并把她的裸躯以双手横抱起,接着对姜鸿道:『我们回去吧。』接着,又对阎王道:『打扰了。』然后深深的弯腰鞠了个躬,至于姜鸿则走去跟马夫说了几句话,让其开车把他们送回渡头,再回到地狱三途川的入口位置,打开通道让眾人折返人间。 坐车的时候,两兄弟一直噤声,项庄更嘴皮发颤的看着窗外,情绪彷彿比刚才更不稳定了。至于项籍,则瞥了瞥他,之后便『哼!』的一声的别过头来,一边不耐烦的晃着二郎腿。 过了一会儿,项庄终于嘴皮一夹紧的诚恳问道:『羽哥,不如我们回头向那个啥广目天道个歉,赔个罪吧。』 一句话吓得整车人立时耸一耸肩,可是话都未来得及说就被项籍抢先反驳道:『疯子!疯子!自刚才上车以来,我就觉得儂的神情很奇怪,早就猜出儂是怕那个混蛋会上天宫追究我们,让我们没好日子过,才如此慌张的像个胆小妇人一般!』 项庄终于禁不住气,朗声骂道:『儂也够了吧?我们刚才杀的伤的全是『神』,万一祂们的同袍想向我们讨个公道,那怎么办?难道儂想让臭丫头也被连累在内吗?』 项籍一听,即时气得一掌击碎了车厢里的一张小木桌,并道:『放屁!我威胁那个广目天又如何?不敬祂又如何?就算杀了祂又如何?!!祂们把阿茴囚禁起来,不还她自由之馀还想把她打进轮回里受尽煎熬,我杀光了祂们,又如何?!!!』 项庄不同意的摇摇头道:『儂这是怎么了?以前亚父没有教过儂吗?名不正言不顺的事绝对不能做。儂肆杀满天神明,还要让我们几个跟臭丫头陪儂一起受罪,儂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嘿嘿!儂这是后悔了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儂跟亚父一样,每天每夜也在逼迫我,要我那样这样的丝毫不给我可以成功,可以扬名立万的机会。还说啥我不足与谋,我也受够?了!!』 不经不觉,马车已经到了渡头,他就不等项庄他们的一个人跳上楼船,带着虞茴的魂魄躲在客房里,过了不够几刻鐘,他们仨已经回到奈何桥的另一端,可以随时回到凡间了。 他们对阎王道别,又稍为问候了一下祂的伤势,又听祂表示绝不想天上与凡间出现什么衝突,因此不会通风报信,让项籍和姜鸿安心了一点,却仍慰籍不了项庄麻乱的心思,一直想:『亚父,每天也逼迫他?不足与谋?』 刚回到凡间,他们仨就见辩才天和两姐妹仍守候在虞茴的尸身旁,替她灌输内力、法力,又见两姐妹好生惊讶,春桃则道:『你...你们咋可以半刻鐘也不用就回来了?』 『哦?难道这就是阎王所谓的『地狱没有光阴』的意思吗?』项籍边想边笑,亦对虞茴一张绝色的容貌丝毫没有腐朽深感欣慰。 他把虞茴的魂魄放回躯体,瞬间使她睁眼的甦醒过来,泪流满面的对项籍道:『好可怕!你可知道我去到那间又黑又冷的房里有多恐怖?我好怕呀!』她首次表露出如斯恐惧,双腮晕红,含羞答答的像一朵惹人怜爱的娇花。她心里一直感恩,只因项籍没有死,那张良的奸计失败了,楚军眾人亦没受到任何伤害。只要这样,即使要她下辈子当猪当狗也无憾,所以她闭上泪眼的安静躺在项籍的怀里。 至于项籍,则喃喃自语的说了句:『子房!儂个乌龟王八蛋,他朝一日,我定当取儂的狗命!』 跪坐在一旁的夏嬋,一见二人相拥一起的啜泣,一方面替姐姐高兴,感谢上苍,但又觉一份前所未有的羡妒,继而转化为一份无奈黯然,却仍保持着可掬的笑意。 可下一刻,一道被七彩缠绕着的金光霍地从天而降的使得两姐妹立即退后十馀步,并见着项氏兄弟、辩才天、虞茴和姜鸿被那道强光一下收至天上云朵之间,在地面和雨云上残留着一个椭圆的大窟窿。 02部 第八章-搅拌乳海(一) 项籍等人刚睁开蒙蒙的双眸,只见自己正身处于一密不透风的城墙门外,城门上掛着一幅以金漆写着『南天门』三个大字的牌匾,地上则是一片连绵的云海。 他一见,随即心里咒骂:『广目天,儂个狗娘养的!居然出尔反尔?!!』 『发...发生啥事体了?』项庄一脸懵然的猛抓光头。 『切!花了那么多辰光,居然空欢喜一场。』姜鸿气得一拳捶往地面,同时拔剑,摆出架式的似乎正在备战。 虞茴则首次露出如斯惊慌的摸样,抓紧项籍的臂肌问:『咋个了?我们被你那帮亲朋戚友发现了吗?』 她语音未落,随即见一对天兵手持盾牌和长矛的从城门出来,围堵着四人,并展露出如刀刃般刺心的眼光。 虞茴的眸子骨碌如珠,又满头冷汗的心想自己这次凶多吉少,而且突然脚步不稳站起身子,伸出剧颤的双臂对一眾天兵道:『有啥子事情,慢慢说!慢慢说!求各位兵大哥先嫑衝动。』 接着,其又从胸怀里掏出几块精金的塞进一名天兵的手里,其金光璀璨夺目的引得附近的几名天兵也不禁面面相覷的私语一番。 『这可不可以呢,我们奉命来拘捕犯人,岂能就此受贿?』 『欸!别跟钱作对嘛。如果他们真的有那么多钱,我们撒个谎就可以了事了。』 『依我说,我们应该先查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反正不是中原的货币,怎么知道值不值钱呢?』那名手拿金块的天兵把其拋了几拋的狐惑道。 虞茴一听祂们开始起疑,即时倒抽一口凉气,只想这些所谓的精金全都是从曼桂山庄偷来的,平日都以此装成中原的黄金买卖骗财,几乎都未曾被识破。但这帮天兵居然会如此精明,使得她打从心里默默讚叹。 一名看似是兵长的霍地拿出云外镜的打算放近那块西域『精金』,即时被虞茴劝止:『兵大哥!我们在大楚的军营里还有好几百万鎰的精金,绝对可以无私奉上给各位呢。』刚经歷完地狱藏魂阁的无尽可怕后,虞茴实在不愿再跟这帮天上地下的神将鬼兵起衝突。 辩才天甫听完她的疯言疯语后,即时上前抓抓她的右臂,并猛地摇头的提点她不要再讲多错多,却仍无法阻止她继续撒谎道:『这种西域精金可以兑换很多钱呢,都是一个西域商人告诉我的。』 『哼!谁会听你的?老子不会自己查吗?』那名兵长一手推开虞茴软如烂泥的身躯,然后对云外镜问道:『这女娃说这些是西域精金,几百万鎰的这些大概可以兑换多少钱?』 『糟糕了!』其实这些西域黄金全是来自于一个贫弱的小国。其经济实力衰弱的与中原大国相比下未免见絀,试问其货币又怎会有个好价值? 『茴丫头!谁让儂满口谎言的乱搞一通?儂以为祂们真的是傻瓜吗?』姜鸿神色慌张的看了看辩才天,只见连身为才艺之神的祂也是一脸绝望,彷彿已经做好必死的觉悟。 『几百万鎰西域黄金,可兑换几块铜钱。』云外镜传来一把女声的陈述,使得天兵皆是一阵暴怒。 『嘿嘿!几百万鎰可以兑换几块铜钱吗?不错的骗财手段。』那兵长鼓掌冷笑道。 『那么不用多说了,把他们几个通通抓回去!』祂身后的一帮天兵纷纷以矛柄敲地且怒吼。 虞茴只紧闭着嘴皮,深深吸了口气道:『这个...我也不晓得了,可能是...被那个奸商骗了。对!我也被害得好惨咯。』她忽然指指云端之上的茫茫苍天,道:『不早了,天色也晏了,我们就先走了!!!』说罢,就指指姜鸿的腰间,让辩才天及时发现上面掛着的一张眩目符,接着便一手撕下的扔向那群天兵,爆发出万丈光晕的使得祂们捂眼叫苦。 『好机会,快跑!!!』祂大呼一声,接着便拔足狂奔,却忽感一阵痺痛传遍浑身,乏力倒地。 眾人一看,只见一道铁索从兵长的手心飞出,一下捆绑着祂。以天宫上的兵器,要把身为天神的祂一举击倒绝无难度。 『妈的臭王八!居然搞到老子双眼痛成这样,我让你一眼赔一眼!!』一名天兵咆哮而至,一手擒着辩才天的脑袋,接着一剑割向祂的双眼。 『阿辩!!』项籍一见之下,已经不作多想,只运起脱兔之形的飞奔至祂们俩的身旁,一剑挥出的砍断那天兵持剑的右臂,接着又运起应龙之形的捲起阵阵暴风,把那天兵提至高空之上,让其发出连连的苦吟,洒下如泉的泪珠。 可是项籍又想:『哼!刚才我已经大开杀戒,搞得满手鲜血了,这次就放过儂。』于是一下用力的把那天兵扔向云地,惹得其他一眾同伙马上上前问候。 『混蛋!居然伤我兄弟!!!』一眾天兵纷纷起哄,接着提着长矛的往项籍捅过去,却被他以灵猴之形统统躲过,接着使出疣猪之形的筑起一堵又一堵的土墙,摆出八卦奇阵的把祂们全数困死。 『这...这是什么?』 『怎么推也推不倒啊。』 天兵们瞬间陷入混乱,给了项籍一行人可以逃脱的机会。 『往前跑一会儿,就到天梯了。下去以后,我们就没事了。』他气运丹田的使出虎吼,让身在远方的数位同伴清楚听见,就疾如烈风的奔向前方,但忽听身后传来项籍的一声闷哼。 『呃呃!!』 眾人往后一看,只见项籍被从后攻上的一队援军放箭射伤,接着还见祂们策马而至的挥出铁鎚敲破沿路上的土墙,让被困的天兵们破瓮而出,纷纷袭向项籍。 他立时运起脱兔之形的瞬间消逝,接着以隐鼠之形从后偷袭,用太阿剑柄把天兵们的手骨敲碎,又捡起云地上的碎石往祂们的云门穴一发,使得祂们的血液霎时凝固,堵塞手臂血管的导致膀臂坏死。 『臭道士,我们上!』项庄对姜鸿一声令下,接着便把被捆绑着的辩才天交给身体仍虚弱的虞茴照料,然后便跟姜鸿一跃而上。 甫入到敌阵,项庄随即以『一寸长一寸强』的技巧硬接下眾天兵的每一击,然后挥棍击碎对方的下顎骨,只得倒地吐血的不能动弹。 至于姜鸿,则持续投掷眩目符的向天兵们爆发出刺眼的亮光,自己便马上运起梟视功的出奇制胜,吓得敌方个个只懂呆头呆脑的被绝神界困死其中。 可是过了一刻鐘左右,项庄的内力开始见底,伤势亦严重得再难以施展硬接的反击技巧,而姜鸿的眩目符亦快将用光,实在无法再阻止那群天兵向项籍蜂拥而至。 忽然『插插』的数声传至虞茴的耳腔,让她随即注意到项籍正被好几个天兵以长矛刺中躯体,鲜血流得一地的吓人非常。 她见到此情此景,基于藏魂阁而生的那份恐惧全消,只想立即上前营救爱人,却被几十个天兵围堵着,祂们道:『不想跟你那个老相好一样的,就马上束手就擒。』 『滚开!!!!!』她大喝一声后从左掌刮出吃人的龙卷,把祂们一举吞灭,吹走至数百丈之远,接着便往身后使出赤焰肘的推出一堵火墙,让一对本打算施展偷袭的骑兵马上退避三舍,不想被眼前的熊熊火海撕成灰尘。 虞茴确保己身安全后,即时运起楚王好细腰的步法,仿似飞仙的降至项籍身旁,接着以少昊的羽翼製造龙卷以保护他,再而跃至半空的对地面双掌齐发,使出太素五神掌,浓厚如乳的内力墙徐徐压至眾天兵的身上,让祂们浑身麻痺的倒在云地上,四肢均摆出滑稽的如熟虾弯曲的模样,惹得虞茴一阵发笑。 谁知就在她只顾应付眼前敌兵的这瞬间,一名骑兵提着大铁鎚的从后袭来,打算一击捶打虞茴的背心,只想以其凡躯根本无法承受天上兵器的攻击,铁鎚上小小的一根尖刺也足以夺她性命。 祂如疾风暴涛的一记重击迅速驾临,只差一分一毫就已经刺入虞茴的脊骨,却忽地被一仿似钢铁的熊腰虎背坚挺接下,发出清脆的『鏗』一声,接着又一阵血流成河的『洒洒』泉涌。 『大块头!』虞茴看往身后,只见项籍张开双臂的把大铁鎚完完整整的抵挡下来,浑身微颤的他回过头来,吐出一口血痰的对虞茴道:『不要...打了,?...不是对手。』 虞茴听完他的一言一语,呆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转身一下擒紧项籍的肩头,把他往左一拉过去,让那骑兵与自己迎个对面。 祂双眼瞪大如空洞的不懂作出丝毫反应,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虞茴的右掌摆成龙爪,一下释出内气的击往自己胸口,把自己和坐骑一同吹飞往数十丈远的一座岩山之上,满天星斗的摇头晃脑。 虞茴见危机已过,一下『飞廉逐月』的踏着大气,跳回云地,并用金创药替项籍疗伤,又看看其馀三人,只见辩才天仍被锁链捆着,而姜鸿和项庄则把那队天兵打得个个头破血流,摇旗投降。 『嘿嘿!我们倒有运气。』她见自己一伙人居然可以把天兵们打得节节败退,实在超乎她原先所想像,心里亦对这帮什么天上地下的鬼东西不再感到害怕。 可是霍地从脑袋中传遍浑身的一阵剧痛让她无法再得意,只能捂着头颅的滚地叫苦:『哦哦!我的脑壳...好痛,干啥子了?』 项籍也是慌张地到处张望,只见项庄和姜鸿也是浑身发软的倒在地上,满额冷汗的猛地作呕作吐,可是辩才天却仍只是不能动弹的躺在地上,跟同样身为神明,却因伤重而无法作战的自己一样,似乎并没受到影响,再过了一会儿,他又见一队人马正乘着飘云而降,当中带头的一名老头正吟唱着一段没人听得懂的咒文,与诅楚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姜鸿有见及此,决定使出绝神界蒙蔽祂们视线,再藉机逃走,却见那老头子的身后正站着一名他们早前碰过头的可怕对手-广目天王,在祂身旁还有一名不用项籍特意说,也能轻易看出其身份的神仙-赤脚大仙,以及一名双瞳四目的正衣官宦-仓頡。 他看看项籍,只见他目瞪口呆的盯着那名正在唸咒的老头,从其嘴型可以看出他喃喃了一句:『爹...是儂吗?!!』这他才得知,原来那个老头就是眾星之首,啟明星君-太白金星。 至于广目天,则从身后抽出了一个黑漆一片的大肉球,不用问也知道是阎罗王,只见祂面色惆悵的苦笑一声,彷彿对自己无法阻止广目天王上天举报一事耿耿于怀。 可是当太白星君对祂严眼一厉,祂随即别过脸来不敢诸多搞作。 太白星君又看了看没受咒文影响,却已被广目天王以锁链捆绑着的儿子,还有辩才天,心里怒骂了一句:『哼!不肖子,都被这个辩才天给带坏了。回到天宫以后,椅子也未坐暖,居然已经要来逮捕你这个臭小子。』接着满脑子皆是一阵忧心,不受控的回想起一段足足数万年前的往事,一段有关三清上神,包括祂已故的两位挚友-玉清与上清,发生在搅拌乳海,亦即后来的身毒国的往事。 02部 第八章-搅拌乳海(二) 乳海苍天,死灰濛濛,只因被瀰漫的骨灰染污一片。 沿路上,啟明和玉清、上清两位生死之交见尽战场的血腥可怕,只因四周死伤无数之馀,还正上映一幕让人看得毛骨悚然的戏曲。 在茂密的丛林里,一头乳海人称梅齐里额,亦即后来希腊文中的『μeγαθ?pio』-大地懒正在呆头呆脑的吃着树叶,吃得津津有味,继而与大队同伴失散。 看准这个机会,十数头披着棕毛的豺狼悄然而至的包围着牠,却见牠仍在伸着长舌的舔着从树上滴下的树汁,彷彿沉醉其中而不知死期将至。 倏然,那群豺狼咧嘴而笑的一拥而上,边耻笑着猎物的愚蠢,一边以锋利如刃的犬齿咬破地懒身上的每根血管,吞吃每片筋肉,不用几刻鐘已把其吃得骨肉不剩。 三人当中,性情最为火爆衝动的上清气得猛扯鬍子,只想替那头刚被吃得乾净殆尽的巨兽报仇。玉清则边捋鬍子边闭眼默哀,又口里喃喃地为牠唸经超渡。至于啟明则伸手扯住上清,对他道:『笨蛋!那里有整群豺狼在,你还敢过去吗?还是要我们俩替你陪葬?』 『呸!我怕什么?我有通灵宝塔,一下子就可以把那些大豺狼恶豺狼收伏,再把牠们酿成芳香美酒。』 『你个疯子!看看情形再说吧!』啟明比比那群豺狼,只见其成千上万的同伴一下子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一方面跟刚才杀死猎物的同伴们抢食,同时又对着三人低鸣嚎叫,彷彿在宣示主权。 上清一见,刚才那份勇武顿时全消,并且把手中兵器收好,然后缓缓的往后退步,期间伸出双掌以示无恶意。 『哼!居然会懂得害怕,不像你哦。』玉清见此后嘲讽道。 『什么意思?我...我不想连累你们才撤退,别想错!』上清结巴的微怒道,惹得太白打从心底笑了出来。 『呵!你笑什么?』上清一见就盛怒的想往他后脑勺捶过去,却被玉清所阻止,只冷冷的道:『我们来搅拌乳海,是要把这里的百姓救离于水火之间,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说罢,又戴上面纱及包紧头巾的以防备一阵到处乱刮乱吹的风砂,和漫天的骨灰。 他们仨继续往前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抵达一条邻近王城的村落,只见那里的后山升起了焚天的烟火,为死灰的碧落划出一笔红莲。 他们看看一名正在村口售卖格里酱汁炒饭的小贩,只见其神情愁苦,却依然摆出勉强的笑容,不住以搅拌乳海的语言喊着:『欸!很香很好吃的格里炒饭,快来试试吧。』 在他旁边,则有一个长着又长又曲的白鬚(彷彿几个月没有打理过一样),头上裹着一条蓝色布巾的老伯,正在销售几套自己亲自缝製的长袍。从其羸弱如藤的身躯可以看出他到底熬了多久饿,王城那边的战况有多恐怖多激烈。 三人当中,唯独上清到过搅拌乳海做贸易,懂得这里的语言和文字,于是看了看那两个摊档的货品价钱,接着眉头紧皱的摇头道:『不是吧,一碗炒饭要十吊钱,一套这么普通的衣服要十五吊钱。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的百姓一家一个月的生活费才大概七两,东西那么贵的话他们怎么买得起呢?』 啟明一听,就『嘿嘿!』的笑道:『在这种粮食短缺,百物腾贵的时势,物价再高也轮不到他们抱怨了。所以你们俩就应该珍惜一切,感恩我们生活在和平盛世,不用经歷这些痛苦。』上清却只不屑的『呼!』了一口气,把上唇的鬍子吹得往上飘然。 接着三人继续往前头走了近一个时辰多,终于被汨汨而至的腥浪淹没鼻腔,个个掩鼻叫苦,却仍提醒着自己:『搅拌乳海是我们中原人重要的贸易伙伴,他死我亡,救援绝不可以拖延。』接着便一同拔出神兵利器,应战迎面而来的敌军-湿婆军。 他们全部提着灵巧如蛇的双弯刀作战,身上穿着连利刃也难以贯穿的藤甲,使得三人只能且战且退的把他们诱至崖边,再乘着一身重装的他们笨手笨脚得不及回避的一瞬把他们拽下深渊,一击而亡。 可是三人当中的上清正身处于与崖边较远的位置,只能与对方十万雄师硬碰力拼,先使出通灵宝塔的把近百名将士消化乾净。宝塔虽然满载,但他亦终于有出手的机会,趁着馀下敌军被吓得发呆的一剎那挥舞出捆仙索,纵是后世天宫眾神,包括广目天也无法挣脱的最强兵器,化作饥饿的毒蛇噬咬眾生,又似蜘蛛丝把猎物紧紧纠缠,断气而亡。 可是当援军愈来愈多,上清亦开始支撑不住,心里骂道:『妈的!为何那个梵天的禁卫军那么久还未赶来?难道无用得连宫城也出不了来吗?』 倏忽,一名同样使着软鞭的敌兵一挥墨龙,扬起滚滚尘土,瞬间蒙蔽着上清的视线,接着便以镶满铁钉的鞭身一下勒过去上清的脖子,企图割破他的喉头。 『上清!』太白一见,立时慌得抖颤如酷寒里的一头小鼠,却又随即见着希望的曙光,只见玉清骑着青云驾临,手上的一把尘拂绽放出黯淡的白泉,于眾敌兵的胸口上直贯而出,接着又于剎那之际把数百数千名重甲兵的头颅砍掉如飞星殞落,于猛洒的血海中蠢动如白龙渡江。 太白见此良机,咧嘴一笑的高举右手,一弹指之下霍地从天上爆闪出致盲的闪焰,让好几十名刚好看着天上的兵长巨吼一声的捂着眼,滚地慟哭,继而被己方兵马踩成肉碎。 『嘿嘿!连太阳的闪焰也逃不出你的五指山,沦为你的道具。』上清捧腹大笑着,猛讚作为眾星之首的太白的法力之高,却忽听玉清高呼:『有妇孺,小心!!』期间一边指着遥遥的他方。 一看之下,只见一名黝黑却秀丽绝美,鼻樑高挺且双眸迷离的少妇正跌跌碰碰的从王城的方向往这边走来,双手紧抱着一名酣睡于襁褓中的婴儿,因着连连的战火鼓轰而惊醒大哭。 三人当中唯一懂得搅拌乳海语言的上清立即上前搀扶着她,问她:『你怎么了?没事吗?怎么你会从王城那边走过来呢?』他只想这名少妇必然是王亲贵胄,否则又怎可能身披锦衣华布,又浓妆艳抹的四散着妖冶之色。 可是还未等到那少妇开口讲话,三人忽听远处传来一阵隆隆的巨响,接着水声潺潺的仿似洪涛奔流。 『发...发生什么事了?!!』太白紧盯着远处一座雪山,见其正猛然倒塌,千年冰雪熔解成滔滔江水的往民居的方位涌流过去。 『那...是搅拌乳海与中原的交界点,倘若发生雪崩甚至引发洪水,百姓们就...!!!』一向沉着冷静的玉清也不禁咬牙切齿,接着便腾云驾雾的立即赶往大雪山的方位进行救援。 可是当他飞到半路中途时,却双腿发颤的倒坐在青云上,感受着其一生中唯一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恐惧。 『玉清!!你怎么了?』上清急忙问道,却忽见正搀扶着的那名少妇突然面容扭曲抽搐,浑身发冷的直抱紧双臂,并捂嘴吐着泉涌般的鲜血,大雪山的倒塌对她来说彷彿七癆八损,让其几乎猝然而毙。 她却只把婴儿端到太白的手上,双臂发抖得差点儿让婴儿掉在地上,惹得太白马上替她把婴儿接稳,但随即心生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又觉这襁褓中的婴儿浑身散发出慑人的邪气,麻痺他浑身的经络,近乎折断。而且这婴儿的额间长着一道小小的裂缝,里面直渗出刺眼的赤光,让他只想:『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居然会外露着那么强的妖邪之气。』 这时,那少妇亦开始张嘴,以搅拌乳海的语言对上清说:『拜託你,救救我的夫君...还有我们的儿子!他之所以反叛,只因为...』 接着只听她发出『呃!』的一声闷哼,双眼翻白的倒地昏厥,再也没有反应,显然已经一命呜呼。 正当二人仍不知所措之际,玉清正骑着青云而逃来,一脸畏色的不住往后看,似乎在逃避什么的让他们俩完全摸不着头脑。 可过了不足一息之瞬,两人即见一名头顶九重天的巨人长着一身紫蓝色的肌肤,淡白如银雪的一头曲发随寒风飘逸,肩膀上长着四隻手臂,双眉之间更夹着一颗闪耀出骇人无比的重重幽光的赤瞳。其正从嘴里吐出无明的暗焰,把大雪山附近的民居烧成灰烬,额瞳所散发出的邪光又让一些本来及时逃脱,却因着对家乡的思念而不禁回顾的难民顿时浑身抽搐的呆站原地,随即被猛火烧成灰烬。 三人看了看刚倒塌不久的大雪山,只见山麓的部分仍燃着未熄的暗焰,可见大雪山是被这名四臂巨人恶意破坏掉。 这一切的起因,只因这名四臂巨人-湿婆一直心想:『就算要牺牲我的妻子,我也要把大哥这个卖国恶贼杀死!』接着,他所谓的『大哥』,即搅拌乳海的创造者兼君王-梵天正从大雪山的另一端爬起身来。其长着前、后、左、右四张方大又肃穆的金脸,一双眼眸却一直紧闭着的似乎不对起兵造反的王弟有丝毫畏惧或忿恨。 『吾弟!难道你还不清醒吗?还掛念着那个即将消灭的所谓故乡吗?掛念那帮摒弃吾等的所谓同伴吗?』 湿婆却丝毫不听,只伸出坚韧如铁石的四臂,一下高举的从地面唤出数十团仿似乌云漆黑的瘴气,逐颗逐颗的直往梵天飞过去,终于使得他不禁睁眼大惊,立即以迅雷之势打算统统回避,绝不能让早已伤重的己身再度受创,却导致原本繁华璀璨的王城焚成火海一片,剎那间撕碎成焦黑的炭灰,而且不一会儿,梵天的身体开始累得颓废,速度逐渐变慢的被数颗瘴气弹炸伤得洒血见骨,若不折肢必然迅速坏死的感染整片胴体。 『糟了!我们不是对手。快走!跟玉清一块儿走!』太白一边大喊,一边想把手中的婴儿扔到地上,却遭上清稳稳的接住,问他:『看!你都慌得疯了,连个轻似无骨的孺子也拿不稳。』 『可恶!你不是真的想把这小魔头带回中原吗?!』他心里抱怨,却未等对方回应已见他一吹口哨的唤出战马,上鞍的向东方策马奔驰,馀下黯然无语的他自己,惶恐的回头一看,只见那梵天看紧湿婆只顾释放瘴气弹的胡乱盲射,对于己身丝毫不加以防御的时机,霍地从五指间弹飞出一枚仿似晚星闪耀掠过的铁针,直刺向湿婆的额瞳让他忽然一怔,双眸瞳孔放大,瞪着从天上透射而出的烂漫艷阳,脑海里只想着遥远的他乡,整个躯体摆出『大』字状的轰隆倒下,把连绵的山脉压碎破裂,发出的巨响震耳欲聋,连早已逃至百千里之远的玉清和上清,还有那襁褓中的婴孩—辩才天也被吓得大喊大哭,神智近乎失常崩溃。至于太白,则打从心底的產生出一份长达数万年之久的担忧。 02部 第九章-佛曰(一) 回想起这件记忆犹新的往事,太白那早已颓老的身躯霍地一颤,牙齿咬得紧紧的狠盯着辩才天,又看看身边的仓頡和赤脚大仙等人,心里只想:『好!正好藉此除掉这头怪物。』 一时间,祂们俩和刚与项籍苦战一场的广目天王面面相覷的窃语几句,又点点头的彷彿已经得出裁判的结果,于是看着项籍的冷笑了几声,然后仓頡就道:『你在凡间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四处征战,不论敌阵匹夫还是无辜百姓也一概坑埋虐杀,屠个清光,为的明显是要实现你的皇帝梦吧。』祂捋着长鬚的摇摇头,然后继续道:『所谓天子皇帝,意即天地共主,负责替上苍神明管理凡间的万物眾生。凡有何不当的纷扰凌乱,皆需尽心尽力的拼命阻止,务求把和平之世奉还给天下苍生。可是不用我多说,相信诸位亦能轻易看出六合是个暴虐之辈,自私自利的即便天地宇宙间的铁律也胆敢褻瀆冒犯,私下带同同党到地狱胡乱廝杀之馀还把往生者的灵魂带回人间...』 广目天对此言论最为同意,一直瞪起金目的点头示好,彷彿在说:『杀了他们!把他们打进轮回里,让他们沦为畜生饿鬼!』 然后仓頡继续说:『...为此,必须对其处以极刑!杀一儆百!』 眾仙班一听,随即大呼:『对!把他们打进地狱里永世受苦!』 谁知太白一听,立即露出一副惊惶万状的神色,心里只想:『妈的!谁让你要对六合也处以极刑?!!祂可是我的儿子呢。』 但对于项籍来说,自己有何后果他绝不在乎,他只希望刚復活的爱人虞茴可以继续生存,在人间行善积福的不用经歷轮回之苦,于是只对天宫眾神报以坚定的一瞪眼,徐徐的道:『我罪大滔天,是这件事的主谋,?要杀要剐我也无可奈何,可是虞茴乃被奸人所害,一生人亦喜好路见不平而拔刀相助,为啥也要有跟我一样的下场?还有我堂弟他们...』 哪知却被赤脚大仙的一声大笑所打断,只听祂道:『嘿嘿!螻蚁尚且偷生,你居然如此轻生?况且,你想死,哪有死得那么容易呢?难道你觉得我们会给你一个重返天宫的机会吗?』祂阴森的冷笑使得受咒文影响而将近昏迷的虞茴也忽然拼尽浑身内力的洗耳倾听。 『...看来,如果我们不狠心一点,世上仍会重蹈你们覆辙的大有人在呢。那么...』祂霍地看看仓頡,相互点头,就见其从腰间掏出一支璀璨亮丽的金笔。 辩才天一见,已经知道仓頡的意图,于是大喊:『妈的臭王八!你要是胆敢动六合的一根寒毛,管你是什么天王老子,我也杀无赦!!!』接着不断挣扎的使得铁鍊发出让人心寒的『鐺鐺』数声。 可是除太白以外的眾仙班居然丝毫不管,只朗声的齐齐对仓頡道:『把他消灭殆尽,永不超生!』 『喂!等等!六合祂...』太白打算制止,却被眾神无视。 『备天火!』赤脚大仙一声令下,天兵们均立即张开护盾,以防自己被波及。 仓頡随即挥笔的于半空写出一个刚劲有力的『焰』字,然后化作盘旋于青天的一尾火龙,对倒地而无法动弹的项籍发出凄厉骇人的一声怨吼,接着又写出一个『缚』字的变出一个大木架,伸出铁鍊的穿透项籍的琵琶骨,让他瞬间失去一切仙法与内力。 『他奶奶的!威力比白虎和电母所释放过的万钧雷霆还要厉害百倍万倍!』项庄只想马上上前救援,无奈眼皮发沉的使得他再度陷入昏睡。 『疯子!你个疯子!真的想把我的儿子打得灰飞烟灭吗?!!』太白握紧双拳的咬牙切齿,却毫无行动以阻止准备行刑的仓頡,只因祂眼见仙班眾神皆在欢呼,打从横膈膜里发出热烈的吶喊,全不给自己半点面子,祂就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说也不会有人愿意听。 『主谋伏法之后,其他几位同谋皆判入饿鬼道,终生饱受飢饿及同类相争竞之苦!可是辩才天于这事情的参与最少,以往亦在天宫上有所作为,致力于掌管人间才学,刑期比其他三人减短一半。』仓頡语音毕落,就挥动金笔的指导天火降至彩云间,势要把项籍吞吃得一乾二净。 可是对于此情此景,最先作出反应的不是虞茴或者项庄,反正他们意识昏乱模糊,反而是刚才言行僭妄的辩才天。只见祂浑身散发出紫黑的重重瘴雾,让站在其身边的眾天兵呕吐大作,甚至将近窒息的大口喘气。 『嗯?发...发生啥事体了?!!』项籍一下大惊,只因连仓頡所召唤出的天火也是被团团黑雾所污染,散裂成没灭于乌天的赤丝毫毛。 太白一见,已经怕得捂着头颅,倒地的失声惊道:『你们这帮蠢蛋!当初想也不想就把这怪物留在天宫,现在祂犯下弥天大祸了,还要对祂诸多同情,终于惹出无穷祸患了!』似乎在埋怨着执意把辩才天带回中原的上清等人。 果然见辩才天额间的一道裂缝忽地撕裂开,长出一颗满佈血丝的赤眼,似吐着吃人的火舌。 至于祂的背上则仿似泥海翻腾的长出了两根『筋肉』(并非完全的手臂),让太白看起来只觉得其跟父亲湿婆越长越像。 接着祂一声巨吼的震撼天宫,几名跟祂站得最近的天兵被活活震断浑身经脉而亡。 『混帐东西!』赤脚大仙心里大骂,只因祂发觉刚才还无神地四处张望的辩才天霍地以瞪成血球的双眸直厉着自己,然后从嘴巴里伸出乾柴青紫的蛙舌,咧嘴暴笑的往自己飞扑过来,一边伸出利爪的袭向自己的大肚皮,性命悬于一线。 谁知一条满佈皱纹的老臂忽从右方闪出的一下擒着辩才天的魔爪,让祂吃一惊的嘟圆嘴皮,只呆呆的看着太白使出一套精妙无比的锁喉拳把自己的爪击全数破解之馀更把自己逼进困境穷巷。可是祂仍不服输,忽地双臂伸出,紧紧地搂着太白飢瘦的细腰,以力借力的反牵动其一举一动,把祂的身躯往四面八方的好几根大石柱挥撞过去,把其统统打碎外还使得太白脊椎骨折,半身瘫痪的跪坐在地。 失控的辩才天自然不会放过此绝佳良机,一下子用力的以五指把太白的脸皮捏成一团,听祂『呃!』的闷哼一声后更打算再用力把对方的五官抓成血花飞舞,虽不致命,却可让这碍事的老不死自此失明,痛苦下半生。 可是太白立即反应过来,并且洞悉了辩才天的全盘计划,一记交叉双拳的从下往上猛摆,鞭捶的把辩才天的右臂及至整副壮躯推飞数丈远,接着趁机高举左手的打算一下弹指,释放出太阳闪焰,把辩才天的三颗魔眼一举照瞎。 『咋个了?祂真的要杀死大块头的挚友吗?祂好歹也是天宫眾神的一份子,因着你们的暴行才突然发疯,也该死吗?!!』半梦半醒的虞茴心里抱怨,可惜有心无力的无法出手帮忙,应该说即使出手帮忙亦有可能被辩才天撕成血块模糊。 相反,赤脚大仙和刚被瘴气所感染而只得打坐调息的仓頡则同时想:『以太白星君的实力,就算要把这帮渣滓一次过杀光,也是轻而易举!去死吧!』 下一刻,就在眾神均即时闭眼俯地的一剎那,闪焰爆发的仿似刃光乍露,寒气直刺入眾神包括虞茴等人的心扉,更把辩才天刚好往上看的额目烧得焦烂,却丝毫不影响祂接下而来的一步,只见祂仿似狂澜的瞬间驾临,伸出霍地从背冒出两根硕臂把太白的左臂与喉咙一下捏紧,『喀啦』一声的折断臂骨,『轰隆』的一声把太白的头颅撞向云地面,然后痛击接肿而来的忽然口冒青烟。 『妈的!妈的!妈的!祂想把整个天宫夷为平地吗?!』太白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一幕让祂噩梦数万年之久的画面,眼巴巴看着辩才天大口吸气,把浓稠的瘴气集中于口腔,形成一个暗红的火光球,耀眼程度比起闪焰还高上几百几万倍,若非太白身为眾星之首,必先被这邪光闪成瞎子,可是祂接下来不仅会瞎,还会落得死无全尸,与天宫眾同事化作飞灰消逝的下场。 『爹...爹!阿辩...不、咳咳!!』项籍亦开始受邪气袭体而咳血昏厥。 眼见辩才天口中的光球越积越大,将近压近太白的肌肤,眾神皆已心中默哀,同时为自己的性命安全作出恳切的祈求(对着不知道什么神明,反正祂们自己已经是神了) 『也罢了!我这副衰败的残躯,也早该于之前的战乱中消除乾净。可以多活一阵子,已经要感恩了。』太白深呼一口气,闭眼的回想起自己跟六合、勾陈以及下落还未明的直符等子女(除了白虎和玄舞)之间的段段回忆,又想:『直符,爹从来没有好好的待过你,对不住!六合,爹没有用心栽培你,对不住!』祂对子女们逐一抱歉,过了良久,却仍未感受到辩才天的黑焰杀至,好生奇怪,一睁眼之下,竟然见璀璨如琉璃的彩光从西天直贯而至,把项籍一行人等与辩才天包融于一片金海之中,让他们沉醉其中,让辩才天稍为恢復了一点人性,本来糊烂如炭焦的额目亦瞬间康復。 02部 第九章-佛曰(二) 常言道天上一日,人间百年。 虽然事实上并没那么夸张,可是项籍等人被天宫逮捕后,经过了几个月之久还未回来。若非有电母这位天宫的一分子安慰着两姐妹,让她们明白天宫上的一剎那,已等同于地上的好几日,才使她们稍为放松一点,只得每天一炷清香的祈求他们平安无事。 可是灾祸总是紧接而至,项籍等人失踪了不够半个月,消息已经传遍中原,使得远在汉中的刘邦也有所听闻,继而做出一件足以影响后世数百数千年的惊天地泣鬼神之举。 这日在河南滎阳,御史大夫周苛带着早前歷完一场苦战,才能攻克城池的残兵们到民居肆意抢掠一番,以提升他们的战意,却与自己的道德价值完全相违背。若非主公和一眾部下强烈要求,他根本无法做出如斯恶行,更无法接受要趁着敌方主帅失踪,在这种不公平得无伦的状况下攻城克敌。 『呼呼!怎么了?觉得自己的这般行径有歪什么伦常道德吗?这种事儿,容后再斟酌,我们喝!』残破颓败的官府内,一名长得牛头马面的达官贵人对週苛道,一边狂饮着罈子里的烈酒。 他名叫魏豹,早前被项籍封到山西一带当西魏王,整天只顾搜刮民脂民膏的搞得民怨沸腾,又在这个有利可图的好时机投奔刘邦,与韩国一名因着同宗被项籍所杀,而立誓背叛復仇的韩王信一样,被楚军眾人鄙视为天下两大恶人。 他们俩喝了一会儿酒,就见十几个端着肥肉大鱼的奴僕恭敬地徐徐进来,把美食统统放在桌子上,又对魏豹道:『魏王殿下,周大夫,请慢用!』接着纷纷面露贼笑的彷彿期望两人给予自己什么福利小费似的。 魏豹一见,随即『嘻嘻!』的冷笑道:『好样子的!都长得牛高马大了,而且新春也早过了,还敢问别人拿红包吗?跟个三岁孺子毫无分别呢!』接着便把一份放在座位旁,以红绸包裹的礼品扔给眾人,沉甸甸的掉在地上发出『呯呯』的数声。 『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这帮螻蚁废物计较。而且既然是初次见面,送一份见面礼给你们也是应该的。』 『...』周苛噤若寒蝉,只因对方乃自己上级,即便他内心有多么不屑愤恨,也不应以下犯上。这,是他跟夏侯婴一样,对自己所定下的戒律。 『欸!怎么像个哑巴一样?搞得我都没心情喝酒吃肉呢,真扫兴!』 『...不,我吃,我喝。刚才卑职有所怠慢,还请魏王殿下降罪!』周苛立即下跪的抱歉道。 魏豹却只大声笑道:『还跪什么呢?明明都打了好几日仗了,还有那么多馀力吗?本王也只是想你吃多一点饭菜,杀多几个城中的无知匹夫,让将士们士气恢復个够,才可以继续杀进楚都嘛。』 周苛一听,即刻作揖的低头道:『请魏王殿下放心!卑职前段日子渡陈仓,败三秦以后也能继续乘胜追击,可见上苍庇佑,亦托赖汉王殿下的鸿福。而楚国剩下的,亦只有英布、电母和司马卬等不知统率之辈,军心上下不一的只懂各自为政,我军大获全胜,只是迟早的事。』 魏豹一听电母之名,随即垂涎三尺的擦掌道:『据闻是个来自天宫的绝色美人呢!!倘若本王不好好享用一番,根本不配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 週苛一听,居然鲜有的对楚军眾将士產生了一份惻隐怜悯,只想如果日后楚都彭城真的被魏豹攻下,城中甚至全国生灵涂炭,无一倖免。他心里暗道:『打胜仗以后,这个人一定要死!这才能挽救天下苍生。』 02部 第十章-下凡之职(一) 刚睁开眼眸,恢復意识,项籍一行人随即听见一把分辨不出性别老少的嗓子从高天传至,朗声道:『时值晦沌之刻,魍魎魑魅,充尘斥世,大数无量,犹若??阿僧祇。顽梗悖逆,如同鬼蜮。』彷彿暗示着讽刺着项籍和辩才天等人的狂妄之举。 『咋个了?难道连玉帝老子也来了吗?!!』虞茴听对方满腔文縐的,总觉得其来头不小,又见天宫眾神包括太白和广目天等高手也吓得怔愣的呆望着金辉璀璨的西天。 『大块头、师伯,到底发生啥子事了?』她问,却只听姜鸿嘴皮发颤的结巴道:『不...不知道了!』 『他奶奶的!为啥我的身体动也动不了?!』项籍只在抱怨,又掛心地看了看刚恢復神智的辩才天,只见他不断挣扎的浮游于空中,似乎对那个无故把他们提到半空的傢伙甚是不满。 『妈的!身为天宫神明,就别鬼祟,有种的就跟我决一高下!!!今天不杀你,我誓不为神!!』辩才天的语气中丝毫不带着对同伙的关心。 太白一听,心里只道:『湿婆的力量,已经扭曲祂的心灵了吗?』 『尘俗一百年,露电霎眼即逝,爱恨瞋恚,皆如梦幻泡影。心似平原走马,何以掣邪?』那声音再度传进眾人的耳腔,在疑问的语气下显得更为不可思议。接着,又见一条同样发射着金光万丈的膀臂从穹顶伸出,以指头指着暴躁无比的辩才天。 但祂仍不肯收敛,只怒吼道:『找死!!!』接着气运全身的把束缚着自己的金光完整挣脱开,然后瞪红一双血眼,凝息于口腔的准备吐出黑焰。 『阿辩!不要!!!』项籍呼喊。 『疯子!你个疯子!这样的话连我们也没得命了!!』虞茴咬牙切齿的恐慌道。 就在四人都预料自己死定了的一瞬,那条金臂轻轻的挥掌,一下就把辩才天喷出的黑焰拨开之馀还倒头往辩才天的身子烧过去,让祂苦吟着的倒在云地上,一边抚着自己浑身被烧焦的皮肤。 『六...六合!救我!!!!』祂的一句话让眾人得知,祂总算完全恢復过来了。 『可恶!!这到底是啥东西?连爹也无法抵挡的攻势,它居然可以一掌就轻易推开?』项籍心里狐惑,又想立即把眼前的不知何方神圣撕成碎片,以替老友报仇。 但下一刻,一道金光仿似流星坠落,『轰』的一声于辩才天身上散发出炸裂的星尘,然后就见辩才天一身焦黑如炭的肌肤瞬间恢復得娇嫩如婴。 『啥子?那东西居然可以连续治好祂两次?』虞茴心里惊叹。 『到底...那东西是敌是友?』项氏兄弟和姜鸿同时心想,但又想到那不知何方神圣曾说了一番长篇大论的文縐话,对辩才天和自己一行人冷嘲热讽的,又实在不像是救兵。 『你...到底是谁?』辩才天尝试冷静情绪,喘着寒气的对着无垠的苍穹问,却只听一声冷然无情的答覆:『余人无记,无相亦无形,存于时,在于间。』 项籍一听,随即惊讶的道:『怎么可能?从它散发出的外气看来,它绝对不是神,更不是地狱的阴差恶鬼。既然不是阴差,又怎么会『存于时,在于间』呢?』他想起这句话所带出的含义,意思就是这不知何方神圣跟地狱眾阴差一样,同时存在于任何时间和空间,不属三界六道之内。简单来说,就是跟阎王一样,不活在时间之下。 至于辩才天,一听对方的这番话语,即时收敛起刚才的僭妄之举,低声问道:『你到底想我怎样?不过无论如何,请放项籍他们一马。』说罢,便在云地上磕了近十个响头,弄得额间都汨汨出血。 谁知那不知何方神圣居然默不作语,只摊开掌心的展示出一朵盛放的白莲,释出醉人之香气的让人心思散漫一片,恬静如琉璃净土。 五人昏昏欲睡的闭上惺忪的胧眼,投入各自的梦乡。一醒来,却见自己正身处于天庭的审判檯—星辰宫,正被刚才负责逮捕自己的几位天仙—太白、广目天、仓頡和赤脚大仙包,以及一眾天兵神将包围着。 呆了一会儿,项籍率先跑上前头,对眾神吶喊道:『爹!诸位天仙!孩子恳请各位高抬贵手,放过我几位挚友和爱人!即便要我灰飞烟灭的永不超生,我也愿意,绝不后悔!』他明知道辩才天和太白一定不会接受,却仍坚持说出,全程又以坚定不移的眼光看着虞茴和项庄,只见他们纷纷摇首掉泪。 仓頡一听,深呼吸了一口,然后与广目天面面相覷的点点头,就道:『尔等听令!』 『啥子?』 『祂们相对羽哥怎样了?』 『臭王八!有屁就快放!』连姜鸿也不禁破口大骂。 『...』辩才天则与刚才完全相反的静待着。 『尔等眾人,皆犯下弥天大罪,首先毁坏天地宇宙间之铁律,擅闯地狱以劫走准备轮回的亡者,后来又与阴差大臣胡乱廝杀,导致严重伤亡。虞茴更趁机逃离地狱,重返人间。』说到这,祂伸指指着虞茴,让她和项籍心头一悚然。 『为此,裁定主谋-辩才天...』 『啥子?是祂?』 『妈的!妈的!我才是主谋,跟他们任何人无关!』可是项籍又随即產生出一份好奇,只因他见到刚才一直不想自己受重刑,只想辩才天承受一切罪责的太白居然丝毫没有一点兴奋之色。 『奇怪!』他聚精会神的打算仔细聆听仓頡的判词,只听祂徐徐的道:『即日下凡,监控项籍以阻止人间的滔天战火。同时,亦须确保世间上再没有人等擅闯地狱,以赎清满身的罪债。否则,必须处以极刑,以儆百方!』 02部 第十章-下凡之职(二) 说罢,就让赤脚大仙一挥厚厚的肉掌,从云地上打开一道通往人间的金梯,似乎准备放行,又为辩才天送上一块特製的云外镜,以此监管地狱鬼门。 『...祂,不用死?我们,也不用死?』项籍心里又惊又喜,只想如果按照仓頡的判词,他自己本人根本无需受刑,只需让辩才天看管着自己便行,而虞茴他们更毫无半点惩罚。 可是项籍忽然想起一个疑问,故而没有理会虞茴因着兴奋和感动,对自己的投怀送抱,就问:『可是,各位又如何得知,凡间将会再有战乱发生呢?又为何确定那战乱必定由我而起呢?』 听到他这番疑问,眾神忽然一怔,沉默了半晌,才推出赤脚大仙对他们眾人道:『我们星辰宫自有定夺,无须你诸多猜测。更何况,你下凡以来多次挑起祸端,生灵涂炭。这种事情以后再会因你而起,不用想也猜得到!』 『可是...』 『我们给你机会改过,亦不追究你身边的一帮同谋,还想怎样?!!』赤脚大仙猛摇着芭蕉扇以平息怒火,一边大喝道。 『难道...跟那个自称同时存在于任何时间,任何空间的神秘东西有关?』项籍心里又想。 『够了。』辩才天忽然以手肘撞一撞他的道,一边轻轻摇头,彷彿表示:『我们完全不用受什么惩罚,已经很值得感恩了,别得寸进尺。』 一方面,虞茴又搂着他,以深情恳切的眼神看着她,全程逼着双唇的显得坚决无比,不想项籍再对审判结果再作出任何反抗。 他紧闭着热泪盈溢的双眸,以右掌握紧虞茴的肩膀,无奈的轻轻点头,然后回头对项庄和姜鸿冷冷的说了句:『走。』接着便牵着虞茴的玉掌走下天梯,视线被浪涛般的银光所蒙蔽,意识模糊了一剎那,便见自己一行人已经倒坐在下相官府的大殿中央,又见吓得呆滞的春桃和夏嬋两姐妹正拿着抹布和扫把打扫着四周的大木柱和地板。 对虞茴来说,她跟姐妹们只分别了好几个时辰,因此也没有什么特别感触,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欸!我回来了,不用担心。』 可是对于夏嬋来说,她心里最珍而重之,失踪了几个月的姐姐忽然回来了,她不用再整天担掛,茶饭不思。本来日渐枯瘦的面容终于再度展露出带着春风的媚笑,一下衝上前的抱紧她,泪如泉涌的彷彿甘霖沐浴,弄得虞茴一身素青的女装深蓝了一大块儿。 她呆了一呆,才想起自己跟她们俩实际上分别了足足几个月之久,她们自然甚是掛心,一见回自己,才显得如此感动继而落泪,于是也微笑着的紧抱住夏嬋的嫩躯,安慰道:『嫑哭,嫑哭了,我回来了』接着又轻吻一下夏嬋的额头,反倒让她更为感动,双腿发软的几乎跪倒在地。 至于辩才天,一见她们两姐妹相依相偎,随即呼了口气的苦笑道:『她一下凡,随即有个好姐妹关照,那我呢?』然后又轻抚着自己刚才被太白打得骨折的右臂骨,以及两根从后背长出,仍血肉模糊一片的未成形的后臂。 谁知过了不够一息之间,即见春桃以从门外跑回来,拿着绷带的走到自己身旁,替自己包扎血淋淋的两条后臂,又用布巾替祂固定骨折的右臂,让祂的伤势不要再恶化,全程耐心的侍候着祂,又不时询问祂的感觉,似乎非常关注祂,让祂也不禁涨红着脸颊的轻轻笑道:『放心,我没事。谢谢春桃!』祂居然省略了『姑娘』二字,只差在没有直呼春桃的本名-『媚华』,让她也是顿感一阵尷尬,脸容娇羞的让人徜徉于和缓的春风。 『好美,比天闕宫娥还要美上万千倍,真的不想这一瞬间那么快就结束。』可是当祂刚想完,随即听殿外传来一阵急步,以及喘气声。眾人一看,就见殷王司马卬箭的一般快飞进殿内,跪下对项籍作揖道:『楚霸王...您回来就好了!...呼、呼!』 『儂先冷静,为啥那么匆忙呢?』他即将要说的事,春桃与夏嬋也知晓,却无法多管,只因... 『汉军...攻陷滎阳,即将攻入王都!!』 02部 第十一章-百般挑衅(一) 事缘于一个月前,汉军主力佯装修葺栈道,却由雍国小路突出,奇袭毫无军备戒守的陈仓城,从而瓦解三秦的大本营,使得三队人马纷纷落荒而逃,主帅周苛随即挥军东进,及至上月中旬,到达河南韩国,竟见新任韩王-郑昌带领全城上下投降汉军,表示:『纵然本王今时今日的地位乃项籍那廝所赐,但牠居然为了一己之私,肆意把前任韩王斩首示眾。行为让人发指呢!』期间全程阴森冷笑,让周苛对此见风使舵,仿似毒蛇般的阴险之辈完全信不过,只觉其比魏王豹更为奸狡毒辣。 只惜同道挚友夏侯婴只被刘邦安排留守汉中,没法与周苛分笑分忧。间时,他又代替已离开的虞茴做刘恆的师傅,教导他武功之馀还教他读书学字。与虞茴截然不同,他经常给刘恆海量般的家课作业,每天又只把课文内容照直念几遍,然后让刘恆跟着背诵几次就下课了,让他感到非常无聊,自然丝毫没有努力上进的意图,家课亦因此而做得错漏百出,不时被夏侯婴责备:『儂交啥狗屁垃圾给我?!』一声怒骂与其文质彬彬的外表毫不相衬。 刘恆被他责骂得多,也开始不耐烦,只不屑的道:『呿!儂的教法,跟虞茴那疯妇的大相径庭呢,她教得那么好,帮了爹那么大的忙,都不知道为啥爹还要出兵攻打大楚,搞得生灵涂炭,真无聊!难道不怕被世人所唾骂吗?嘿嘿!虞茴说得对,果真『天地皆不仁』,不论那人是爹还是师父您呢。』简单的一句话便足以触碰夏侯婴的逆鳞,更何况刘恆还说出了一个他一直想忘记,却仍浮沉于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名字,一个早已跟随了别的男人,他却仍然深爱着的女人。 遂他一听,即刻瞪起漆黑如墨的珠瞳,浑身内气集于丹田的怒吼道:『儂给我闭嘴!!!』接着又把桌上的书卷全部一扫而掉下地面,『砰』的一声在地上凿出一个又一个凹坑。 可是以刘恒的个性,又怎会单纯因着几声怒骂就就范?只听他掉着泪珠的尖声呼喊道:『儂跟爹一样,都想要虞茴死,想她老公死,对不对?我问儂,对不对?!!!!!』一边用力拍桌使得夏侯婴更为暴躁,怒火焚烧得足以与盛夏的太阳相媲美,遂一巴掌的把刘恆摑得倒地吐血,门牙脱飞而出,并大骂:『刘大哥出兵出得对!那项籍该死!他该死!!!死一万遍也不够!!!!』他一边痛骂,一边掉着泪的思念着虞茴那玲瓏的身影,总是映照出万分霞辉的娇笑。那眉月般的细嘴,尖锐的嘴角仿似银鉤挑着夏侯婴的心思,使他对项籍怀有了一份无比的憎恨与杀慾。 再看刘恆,他终于不再顶嘴,只抚着右脸的滚地大哭,哭声传遍整座王府的使得一名即将入来传话的黄门小子也吓呆了。 『...稟...稟告昭平侯...』他微微作揖,惹起夏侯婴的注意,却听他无礼的喝了一句:『说话!别浪费辰光!』 那黄门小子只好结巴的道:『汉王殿下...让您马上...跟他出发至河南滎阳...』 02部 第十一章-百般挑衅(二) 『咻』的一声,一支利矢从天而降的插进一名正在砍树的士兵的臂膀,让他鲜血直流的跌倒在地,倚着一块大石悲哭痛吟,让远方的虞茴一下运劲而听到,便让项籍和一眾正在讨论军务要项的将士立即赶到城外,只见好几名工兵均被箭矢射中手脚等非要害,有些年纪较大的更已经断气昏迷。 『咋个了?发生啥子事了?』虞茴心急如焚的问道,却只听项籍喃喃低吟了一句:『这种箭...用竹打制而成,是来自西方的军队。』不用他再多说,虞茴三姐妹皆已猜出答案,做出这种阴险之事的人,必定是汉军将士,果然随即听到远方传来一阵狂笑,接着又有一阵『咕嚕咕嚕』的牛饮声。 『嗯?啥子人来了?』 『快!马上召集兵马!敌军来袭了!!』项庄一听兄长之言以及那阵狂笑,随即往后大喝一声,只想单凭身后几百人马又怎可以迎战? 可是虞茴立即一拳捶在他的光头上,骂他:『比猪还笨的混账东西、臭光头!我们的兵力都早就在之前的陈仓一役中牺牲尽了,咋个还有后备军力?难道你以为大块头这几天不断招兵是为了玩耍吗?』 『切!何人偷偷摸摸的干些祸害苍生之举?快给我从儂的狗窝里爬出来!!!』项籍一声环山的巨吼下,藏身于茂林里的一队人马徐徐出动,当中带头的一人体态肥满得如猪如牛,脸型却像马一般瘦长。 『嘿嘿!彼此彼此吧。』那牛头马面对项籍笑道。 『啥?魏豹?是儂这个狗娘养的的臭王八?』项庄气得双眼如滚石掉出,爆出凌厉的火星。 他一听,不但没有任何不满或愤恨,只笑了几声的对身后一眾人马道:『来!我们送礼!』接着一下厉声的鼓掌,就见七八名士兵从后头而出的抬出一副又大又重的棺木,让项籍一行人等皆一阵愕然。 『小王参见楚霸王!特意奉上棺材一副,祝福您和一眾下属『升官发财』!』说罢就把手中提着的大酒坛扔到地上,摔成零星的碎片。 『儂个混蛋...!!!!』项庄气得握紧手中长棍,差点儿把其捏碎的大骂一声,却被项籍劝止,只见他一脸沉着,『哼!』的一声冷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呢。儂这份厚礼,本王可收不起哦。』接着,又一伸懒腰的显得无比安定自若。可是虞茴深知他只是为了混淆视听,让魏军以为他兵力充沛的丝毫不怕面前的千万雄师。 『好了,礼都送完了,是时候走了,不送了!』他伸出手掌比一比魏军人马旁边的一条康庄大道,示意他们立即撤退。 可是魏豹没有任何退兵的意图,只抓了抓脑袋的苦恼道:『哎哟!那可麻烦了。楚霸王也知道,小王的封地刚受战火摧残,欠缺各项人力物力资源,所以小王才要来大楚好好的狩猎採集一番,这才对得起一眾国民呢。』 『日你妈的!狩猎要搞得我军将士被乱箭射伤吗?!再不滚蛋的话,小心我打碎你的脑壳!!』虞茴大吼,一边一捶把一棵大树打得碎裂成木屑。 『哎呀!那可对不住啊!小王向诸位抱歉抱歉,以表对伤者们的歉意。』接着便下马下跪,并磕头,但又随即『无奈』的的捂眼道:『可是如果小王就此走了,实在再无面目对得起上百上千户的国民呢。烦请楚霸王...』 『你说,要几多钱?要几多你才肯离开刘邦那廝?』虞茴朗声问道。 『...那我要,十万块钱!』 『好!我立即去拿给你,真金白银的全给你。』虞茴只想十万两银子就能打发他们滚蛋,保护大楚的数以几万户人家,实在划算得很。 可是魏豹即时补充道:『...每一位将士,包括我身边这位好兄弟!』他一手就把站在骏马身后的週苛抓了过来,搭着他的肩膀,使得他一脸尷尬,又让虞茴看清他的脸容,心里替他可怜的道:『他这种正人君子(虽然现在是对头人)居然要跟这种无赖作伙,真可惜。』接着又听项庄禁不住的怒问:『说啥废话?!就算我是皇帝老子,千万富豪,也给不出那么多!!』 『那可不行呢,这样的话...』他霍地阴笑,续道:『...本王唯有每天带着手足来打猎,猎个够才回去滎阳了。』他提及了一个刚被汉魏联军攻陷的殷国要塞,司马卬亦因此而逃亡至楚都。 他刚说罢,就对身边的士卒和週苛说:『我们走!明天再来『猎虎』!』却遭週苛伸出右掌劝止,只听他一脸肃穆的对着项籍一行人等道:『据闻楚霸王归国以来,用尽一切手段,扭尽六壬的企图权倾朝野以至天下国土,先以酷吏威吓国民让其不敢随意造反作乱,又胆敢兴兵弒君的导致朝廷上下血流成河。陛下薨逝以后,又为自己的登基大典积极筹谋,霸道暴乱之心路人皆知,简直人性泯灭,禽畜不如!人人得而诛之!』他说出最后一句后,士卒们纷纷一同大呼:『人性泯灭,禽畜不如,人人得而诛之!』 项籍一听,忽然缓缓的鼓掌几声,然后笑道:『佩服!佩服!满嘴孔孟王道的偽君子。一帮残兵败将像小孩般白相捣乱,有趣有趣。』 『放肆!至圣先师的圣言玉律,岂能任儂肆意詆毁?』週苛义愤填膺的道,却遭项籍反讽:『是我在肆意詆毁还是儂在譁眾取宠,天知我知,无用多说。我倒想向儂请教请教,到底啥是王道?口头上跟百姓约法三章,废除恶法,严惩贼匪,却讲一套做一套的任由暴民匪类趁火打劫,搞得百姓人心惶惶吗?』他轻佻的发问,又看了看虞茴,只因他记得这是长安城的确实近况。 『常言道:『弃灰于公道者,断其手。』这听起来确实是一条恶法,却使得殷商国民懂得奉公守法,而非狗仗人势的恃着古今圣言无故挑起事端,到处征战的搞得民眾被逼屹立于战场上保家卫国,恐有性命之虞。』 他这句话一出口,立即使得楚魏两军的眾将士倏然噤声,然后听他续道:『刚才,儂还骂我泯灭人性。没错!在我项籍心里,从来没有这种碍事的虚偽『仁性』。』一声冷言挑动着魏军眾将士,尤其是週苛的怒火。 可是魏豹只打着哈欠的道:『那么...诸位自求多福了。反正国家的根基不是什么国库强兵,而是百姓安稳。为了这个,小王定会再度来访!』说罢,他身后的一名弓兵忽然放箭射击项籍身旁的虞茴,幸好她立即反应过来的向左侧身,一手把弩箭紧紧地接在手中。 『嘿嘿!试完了!不好玩!小王走了。』接着便一下弹指的吩咐週苛和一眾士卒班师回营,展开了日后长达一个月之久的『楚都之围』。 02部 第十一章-百般挑衅(三) 魏军走了不久,陷入愁云惨雾中的楚军眾将士忽见数以千计的青衫方士从城东进入下相城中,为项籍一行人等带来天大的福音。 『好了,虞丫头,别说我这个当师伯的不关照儂了。』带头的姜鸿无赖的道,又对身后挥一挥手,眾方士便道:『弟子向虞师姐请安!弟子定必誓死跟随虞师姐和师父,不容魏军肆意侵扰。』 眾方士里除了姜鸿外均对虞茴作揖请安,惹来春桃的好奇,问道:『哦?为啥子他们都称呼你为师姐呢?难道在你加入了玄圣门之后不久,就有楞个多人同时拜入门下了?』 『呵呵!世上居然有个门派会有那么大的排场,厉害!厉害!可是...』项籍忽然转眼看着眾方士,冷笑着的对他们道:『...她误人子弟呢,跟着她的时候要小心点,免得学多错多。』 却只听『啪』的一声,被虞茴于头顶上建了一个高瘤。 『哎哟!我是说儂啟『悟』他人子弟呢,气啥呢?』虞茴自然不会听,于是交叉双手的『切!』的一声喷气,但无论她如何生气,也绝对比不上春桃。 『妈的!妈的!让我以前还以为那个啥子刘邦是个正人君子,对小茴楞个好的待遇都搞得我对他遐想万千的,我呸!现在还出兵肆意征伐的弄得民不聊生,简直比项籍更过分!』只因她未曾见识过于战场上杀敌无数的项籍,亦相信他已经作出改变,为了虞茴着想,该会减少非必要的杀戮。 『欸!其实除了玄圣门的弟子外,楚霸王您也可以让穷奇门的弟子加入盟军,讨伐逆臣恶贼。』却只见他摇首挥掌的回应道:『穷奇门怎么远,要勉强赵掌门他老人家过来,我实在对不住呢。』 『哼!没得远见!难道多一点兵力不好吗?单靠你城中那些弱冠没得多久的黄毛儿、一帮邋遢的西域大叔和千几个方士可以打胜仗吗?』她心里着急,又跟夏嬋窃自讨论起来。 项籍见她如此不服,就不管她的转眼看往虞茴,只见她满脸愁容的往小湖扔石,击打水面时发出悦耳清脆的几声『叮咚』,反倒刺激起项籍的情趣,便上前从后搂着她的轻佻道:『怎么了,我的好老婆?为夫可不想见到儂这样哦。』 虞茴却没有丝毫挣扎,只淡淡的道:『我们上了天宫才几个时辰,人间已过了三四个月。所以,中秋也已经早就过了...』说到这,她忽然反过来抱着项籍,让他感到一阵新奇陌生,只因这画面是他从未见过。 『爹...和娘,他们还好吗?卖了我所赚得的钱,真的可以让他们过上好生活吗?我不晓得。』接着又苦笑着的推开项籍,道:『没得啥子了,只不过这次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不跟家人团圆的中秋,有点儿不习惯而已。』 项籍一听,『呼!』的一声叹了口气,然后牵起虞茴白滑如玉的双手,深深的对她道:『战事很快就会结束,儂也快是我的妻子,就是我的家人。要团圆的话,我跟儂团圆,长相廝守,永不分离。』 四周大气彷彿静止,让他的一番话绵绵的遣綣于虞茴的耳边,久而未散。 她打从心底的淌泪,却因着自尊而无法释出真性情,只冷笑几声的望空道:『麻死我了!搞得我都浑身发冷了!』接着便紧抱着双臂,披着披帛的走回室内,剩下乐无边的项籍,以及仍在窃窃私语,让人不禁起疑的两姐妹。 02部 第十二章-戚夫人(一) 倘若说汉魏联军的来袭是降自灿烂晴天的一记霹靂,那虞茴刚收到的一个福音简直让她欢喜如中天的辉煌白日。 『稟告虞姬,您的父母...在客房待见。』一名士卒向虞茴报告道。 『啥...啥子?!爹...娘...他、他们都...』虞茴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就算出口了,也成了断续的结巴。 『我...离家久了...倘若日后再没得机会跟爹娘相逢,只怕一生劬劳不报。可是...他们俩下药把我迷晕,然后把我卖去梨花阁这个仿似地狱般可怕的烟花之地。我,到底应该咋个呢?』 她徬徨的跌跌碰碰的往客房走过去,双腿微微发抖的几乎支撑不住身子,最后深呼吸一口气的推门而进。 率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两位白发苍生的佝僂老人,眉额间隆起乌青连绵的脉络。明明只刚踏入半百之年的父亲,竟已长着长密的白鬚,但又不似那些仙游灵山的修道老人,脸色苍白得像隻幽魂野鬼。 『咋个了?为啥子我才刚离家半年,他们已经...』 母亲一见久未相见的女儿,立即喜极而泣的上前紧抱着她,大呼一声:『小茴!娘对不住你!』 她一时无语,不知如何回应。要她说:『滚蛋!』她说不出。要她说:『娘!好久不见,我好想您哦!』她又觉得过于肉麻,亦无法对这两位曾为自己带来无比伤害的『家人』有着丝毫的不介意、没所谓。 『您们,还好吗?』她彷彿一具没有灵魂的牵线木偶,随意地说出了一句老生常谈,却换来母亲的感动流涕,激动的道:『家里没得你,变了太多了。你爹和我,亦辛劳了不少。至于之前赚...』她忽然改变用词的继续道:『...那笔钱,我们也用完了。』正确来说是已经被老公赌光了,但虞茴又怎会想不到,但仍不露出丝毫的愤慨,只因着无比的思念。 可是她看了看父亲,只觉他比以往少了一份醉意,而且眉头深锁的彷彿满腔担忧。果然过了不久,他就展开封闭已久的两张嘴皮,对虞茴道:『我们这次来,是有事相求于你。』 『...』 虞茴双眉一沉,绝望的想:『为啥子?为啥子你们总是要这样?!!难道我以前,还是我前世有这样待过你们,搞得你们要这样报復我吗?』她实在不解,想不通为何自己的父母永远只把自己当成一件兑换利益的筹码。 但她已经接近心死,只冷冷地道:『你说...』 父亲一听,喜上眉梢的道:『汉王殿下,让我们来找你,想你到滎阳跟他见个面。』 02部 第十二章-戚夫人(二) 这晚,刘邦一人独酌,静待着虞茴的到来。始终滎阳这里位于河南,要对方从楚都至来,实在不是一时三刻鐘的事。 他喝得双颊发红,打了几个嗝,驀然回想起以往汉中城一役中,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亦是让他决议出兵讨伐项羽的理由之一。 他忆起半兽人狼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我...一定要建立太平的仁义之世。那么先要做的,就是把项籍那廝剷除掉。有了虞先生的加盟,我军实力大增!』潜在意识里,却一直未忘当日在汉中,虞茴对一直龟缩,不敢抗争的自己,说过的一番教诲,只是一直被满脑子的王道礼教所制衡。 但他又担心:『妈的!那个张子房自作主张的跑去杀项籍,却搞得虞先生命丧黄泉,后得那些啥天宫神明的协助,才可以復生。如果等一下虞先生来了,我该怎么跟她解释呢?』他捋着鬍子的想,果然不出一息间,他就想到:『举大事不细谨,我这位部下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着想,心情浮躁之下才鲁莽行事,还请先生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他想到了一句昔日部下谋士酈食其的箴言,只惜这位将才早已死于齐王之手,此生没机会再给自己出谋献策。 再待了良久,虞茴终于在父母的陪同下来到滎阳官府,只见她与两人有说有笑的,虽然看起来比较像是单纯的礼孝而已,没出自真心。但这一切也已经让刘邦感到满意非常,就先让虞茴的父母回到城里一所名扬天下的大客栈里休息,自己则与虞茴面面相覷的开始交谈。 『少废话,说完我就走,带我父母一起走。』虞茴不打算跟这个偽善至极的混帐东西多花唇舌,要不是父母对自己说是受到刘邦的差遣来找自己,想把事情弄清楚,她也不愿离开遭围堵的下相城半步。 『没啥!本王单纯想跟虞先生道个歉,再饮几杯美酒谈谈心而已。』刘邦忽然举杯,似乎诚邀虞茴到席间坐下,吃肉喝酒。 『哼!道歉?跟我道,还是跟那些被你掀起的战火殃及的黎民百姓道?』她冷冷的笑道。 刘邦一听,即时捂着脸的叹息道:『张子房,我手下的谋士,生性衝动浮躁,一闻楚霸王项羽杀人如麻,弒君以企图独揽天下大权,就心生不忿的想要手刃这个逆天而行之辈。不过请虞先生明白,举大事不细谨,他这样的鲁莽行径虽然搞得先生您陷入性命之虞,却也是为了百姓苍生着想才不拘小节呢。』 『哼!说啥子废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她双眼几乎翻白的,毫无耐性听对方继续说下去。 『这句话,是我以前的一位谋士说过的话。不过说完这句话没多久,他就死了。』他边说边耍着手中的玉杯,似乎在分散自己,免得自己沉浸于过分的伤痛中。 『咋死的?被你派上战场当烂头卒最后战死吗?』虞茴交叉双手,一边不住的踏脚,在地板上发出低沉的『董董』声。 『有一次,我军打算出兵攻打亲近楚国的齐国,期间这位谋士建议不如由他去劝服齐王归顺。我当然非常愿意,而他也成功了。』刘邦续道。 『哼哼!对那帮啥子诸侯七王就楞个好人,对大块头的人呢,就舞刀弄剑的,还跟天下百姓说自己是个仁君。果然虚偽得让我作呕了。』 『可是我军主力已经兵临临淄城下,又认为齐王之所以愿意投降是因着我军主力的驾临,倘若就此撤兵,其必定趁机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继而继续攻城。最后...』 『最后咋个了?』虞茴冷笑着的问,却听不到刘邦的回答,只见他忽然哭成泪人的跪在地上,使得虞茴惊愕的对他道:『呸!我还未死,嫑跪我!』 刘邦却丝毫不理她,只继续痛哭道:『最后齐王就把那位谋士当眾烹杀!!!据说,那是楚国的阴谋,特意把我军斥候截杀,让主力部队无法得悉我的劝降之策呀!!他们藉此剷除我军谋士之馀还让我们和齐国变成世仇,齐王自此与暴楚更为亲近,成为那帮毒士的棋子!』他睁开哭得红肿的双眼,举起手指指着上天,彷彿想表示项籍和大楚眾将士皆是阴险恶毒的大魔头。 『...』 『要拯救大齐百姓,拯救天下苍生,替酈谋士报仇雪恨!想做到这些的话,就请虞先生早作决定,弃暗投明的离开暴楚。』他忽然磕了个响头的把虞茴吓了一跳,却丝毫不受他的打动,只淡淡的说了句:『好!戏都演完了吗?我看腻了,走了。』说罢,还从腰间的钱袋里扔出几个铜币,并且冷笑:『想挑拨离间的话,找个好一点儿的藉口吧。』 她昂首挺胸的走出大门,却见樊噲正搀扶着吕雉,带同十几名壮汉来到大殿。 她仍不慌不忙,只微举双手,摊掌耸肩的问道:『想把我咋个了?谈不成就杀人灭口吗?』说到这,她忽然回头看着昔日的大仇人,狐媚阴森的吕雉,笑了几声指着她的鼻头道:『瞧你这副德性,难怪有个楞个狠毒的老公。』 『切!有爹生没娘教的疯丫头!』吕雉怒喝,却被刘邦劝止。 可是虞茴转而指着他的骂道:『少给你奶奶我装模作样!以前还说啥子『世道不好,村头里的人喜欢在小孩还未长大的时候替他们改个不吉利的小名,以免他们遭鬼神嫉妒而早夭。』自己就叫啥子阿乞阿乞的。现在呢?就当了个征战天下,欲求不满的霸主魔头,跟以前、记住!是以前的大块头一模一样。』她强调『以前』二字的说。说到这,她又忽然边鼓掌边大笑:『果然是刘邦!名不虚传!是个心系邦国的刘『邦』,为此施尽阴谋诡计,威逼利诱的让天下苍生尽归你手。呼呼!爱国者,莫若刘邦也!』 『找死!!!!』樊噲声如洪鐘的怒吼,忽然拔出背上的狼牙棒,打算直往虞茴的脑袋击打过去,但在刘邦一记凌厉如冷刃的眼光下,他随即克制收手。 『算了!既然先生主意已决,我等亦无需多作劝说。唯有...』 『唯有啥子?呵呵!都要露出狐狸尾巴了吗?』虞茴心想,却听对方道出一番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把子房、艷红等人也唤过来,本王想为虞先生饯别,顺道让子房替先生诚心道歉。』 『妈的!居然要我跟那个乌龟王八蛋碰头?还有个啥子艷红?难道是他新娶回来的侍妾?呵呵!吕雉,你也完蛋咯。』她心里暗道。过了不久,就见到张良那张无赖地痞般的臭脸,正迎面而来,她随即扮了个鬼脸侮辱他。 可是张良没有露出丝毫的慍色,只交头接耳的对身旁的一名黄毛小子说:『随何,看清楚这女娃的样子。迟些,她将会是我们的一大死敌呢。』 那叫随何的小子就回答:『哦!虽然是个女的,却浑身硕壮似汉,发出的外气犹如铜墙铁壁的让侍卫们都无法近身。难怪要面对她老公时,师父居然不敢正面出击,而选择在几个月内趁火打劫...哎唷!』话还没讲完,就接来张良的一拳迎头痛击,只好安静闭嘴,跟师父一同入席。 『记住了,对着这种怪物,正面出手只会事倍功半,凡事都必须谨慎应对,找出对方的弱点罩门,乘虚而入。』 『...行了,您也跟我说了不下于一万遍了。』随和低着头,活像一隻懦弱鵪鶉般的道。 『哦?不是还有个啥子艷红夫人吗?咋个还没得来呢?』她冷笑着的盯着吕雉,使得她產生了一份无比的杀意,手指关节皆捏紧的『喀喇』作响。 『嘿嘿!女人总喜欢打扮,何况她正值韶华,多花一段时间装扮,也是合理。』刘邦兴奋的道。 『切!丑人多作怪,我真的没得耐性再等了!战场上再见!』说罢,她一脚就把地砖踏凹,然后转头直往大门口走出去,却忽听一把熟悉的声音叫住她:『小...小茴?是雷吗?』 『啥子?雷?这种口音...这把嗓子...』虞茴浑身抽搐了一下,只因着无比的兴奋与足以让眼眶决堤的一份激动。 『红...红姐!!!!!』她放声吶喊,全程看着小红那张黝黑却绝美动人的脸蛋,又见她正浴于一身与其名甚为相衬的红霞美衣,感动得不禁摀嘴落泪。 『雷...点解会在这里?』小红问她,却只听刘邦解释:『艷红,儂认识虞先生吗?她就是我的嘉宾哦。』当他说到这,在场的眾士卒包括樊噲均对小红行礼的道:『参见戚夫人!』 『啥子?他们..叫您夫人?』虞茴大吃一惊,只因她从来没有过问过小红的本名,当初听到刘邦说出『艷红』这个名字时,也没有想过那人就是小红。 但还未等小红回应,樊噲已经激动得拍桌的道:『放肆!这位不花不假的正是我们的戚夫人,儂岂能随意冒犯?』 虞茴自然不会理会他,只上前紧抱着小红,大哭流涕的道:『呜呜!红姐,我...我太想念...呜!...想念您了。』 『傻丫头!不好哭了,今次都是雷第二次对着偶甘样了。』她搭着虞茴的肩膀,回忆起当天她初来梨花阁,也是搂着自己的感动流泪,一时感触而跟她相拥而哭。 『呵呵!原来儂和虞先生是好姐妹,就是说虞先生以前也在梨花阁待过呢。难怪两位都长得一副迷人的花容月貌。』他想起对虞茴苦苦单思的姜石,不禁无奈的摇着头,却因而看不见吕雉正瞪大一双爆发出怒火的眸瞳,以毒辣的目光狠刺进两姐妹的心房。 02部 第十三章-姐妹相逢 两姐妹在房间内,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既是因着长久不见而生成的一份尷尬,亦因着对对方身世外貌所持有的一份好奇。 『红姐...是刘邦的侍妾?』 『小茴...做咩会精壮了甘多?简直像个武林高手一样。』 过了良久,虞茴率先发问:『欸!红姐您干啥子了?咋会叨了那个王八蛋的光,成了个楞个漂亮的『戚夫人』呢?』 小红一听,只抓抓头的道:『嘿嘿!贼么晚了,家阵雷都应该肚子欧了,那些东西迟的再说吧。』 虞茴就『呵呵!』的笑道:『那,我要吃鲍鱼!南海极品鲍鱼!』 小红脸色一沉,一戳虞茴的太阳穴道:『食咩鲍鱼啊?还是甘为食,像个欧鬼投胎一样!当偶是千万富翁吗?就算是夫君,都无甘奢侈啦。』 『哎哟!我的脑壳!』虞茴苦叫一声,接着道:『那么,您就说给我听听,这段日子里,您到底发生啥子事情了?咋个口音也好像正宗了不少了?』 小红一听,随即交叉双手的喷气骂道:『佢老母的!都怪吕雉那帮屎窟鬼囉!明明偶就一直以自己的南海口音感到很自豪的。』她说『南海』二字时刻意往门口的方向看看,又收细声量的,似乎想确保自己的一番言论不会被隔墙之耳所窃听。接着,她忽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续道:『唉唷!都踎在地上甘耐了,太累了。』然后直接坐在桌子上,言行举止与其贵为汉王夫人的身份甚不相衬。 虞茴只托着下巴的想了想,然后问:『哦?听您这样说,您在这段日子里所遇到的事情都跟汉军那帮狗娘养的贱种有关咯。』 小红却随即两眼一瞪的道:『喂喂!就算要闹,最多也是闹那个死人吕雉啫,不用连夫君也闹埋一份掛。』 『哦?难道,刘邦那廝对您有恩,您感激他才愿意嫁给他?』虞茴问道。 『嘿嘿!机会难逢,简直是地上执到宝,问天问地也拿不到啦。』小红得意的笑道。 『嗯...如果我没得猜错的话,肯定是那条淫虫走去梨花阁风流快活,碰见了您,一见钟情的想要纳您为妾。』 『也不要甘样话他嘛。那天,只是偶跟紫姐在大厅招待嫖客们。突然间,夫君带同了一队人马从城门入城,嘈生晒的搞得客人们都无心情光顾了。』 听到这,虞茴笑了笑的问:『之后肯定跟大块...跟项籍一样,喜欢上您这位玉肌花貌的大美人咯。』说罢,就以指头点了点小红的鼻头,引得她发笑:『当时夫君一听偶的口音,铁定偶一定不是秦国人,反而对我...嘻嘻!对我產生了一份兴趣和好奇。』 『蛤?!您不是把自己的家乡所在告诉了给他听吗?』虞茴着急得握紧小红的双肩,她就安慰她道:『偶当然不会甘蠢。幸好当时他问偶的时候已经把偶带回军营了,偶睇到一幅类似中原地图的东西,上面有一个地方插住了一支小旗帜,偶就随便跟他说,那就是偶的乡下。后来偶才知道,那个地方叫做定陶,是春秋时越国的地头。』 『那倒奇怪。如果我没得记错的话,定陶位于山东,当地人的口音理应与南海人有着天壤之别。刘邦那廝咋会楞个容易就被骗了?』 『嘻嘻!幸好当地曾是越人之地。当地人说话的口音亦经常被中原人觉得非常难听难明,我又骗他们说我家被山贼所灭门,才孤身一人的来到长安,夫君他们都信以为真哦。再加上贼段日子里,偶都一直勤力练好楚音,让他们不再对偶的口音生疑。夫君更是不会怀疑我啦,还把我当成掌上明珠的珍重照料,最后还...』小红忽然捂嘴而笑的轻抚自己的肚皮,灵蛇般的纤腰让虞茴看得入迷,却又发觉似乎其丢失了一点昔日的燕瘦。 『还啥子了?难道,他们对您下毒?!』虞茴惊怕得大呼,却被小红安慰道:『不是凶的,是吉的。』她才冷静下来的细想一会儿,然后问出一个滑稽非常的问题:『他们...给了太多东西您吃,弄得您发胖了?』 『哈哈哈!点会呢?发胖一定是食得太多咩?』她给了虞茴一点点提示,让她惊愕:『您...怀孕了?!』 小红涨红着脸的轻轻点头道:『嗯!哎呀!害臊了。』不过又随即兴奋的道:『贼个臊?孲呢,好乖,完全无扭过计,让我驮得很舒服。』 『红姐!您都『大个女』了,要当娘亲了』虞茴忽地对小红的肚皮推掌,却丝毫没有用力的反而使得小红感到一份无比的温暖。接着她又道:『太好了!之前我还一直为咋个替您和紫姐赎身一事烦恼,还碰上了刘邦那龟儿子的阴谋诡计。哼!他奶奶的!都搞得我没得办法接工作赚钱。哪个晓得,您居然已经被赎身了。』 小红却摇摇头道:『只可惜,替偶赎身的是雷们的大仇人,偶又不可以就此离他而去。而且紫姐还未被赎啊。』 『嗯...也不能怪您,那廝始终是您的恩人兼丈夫,唯有等迟些上到战场后,想尽办法保护您。欸!对了,紫姐她咋个了?还是有几条跟屁虫跟着她吗?有被那帮臭婊子欺负没得?』 『那就有趣咯。偶猜她呢,因为自觉年纪不小了,好想识男仔掛,每逢有嫖客来欣赏她的表演,最后送了份稍为大一点丰富一点的所谓厚礼给她,她都显得窝心非常的彷彿发姣一般。』接着,她叹了口气的道:『唉!日后可能不只我俩,连她也嫁入豪门了,偶们都不能像以前一样,整帮姐妹的在梨花阁里捉伊人。贼种美好时光,也许只能回味了。』 虞茴却不同意的道:『您咋会这样想呢?梨花阁那种人间地狱,哪个想回去?还有,哪个说我要嫁给大块...项籍那混蛋?』 小红被惹得大笑道:『哈哈!都已经叫人大块头甘亲暱了,面都红啦,会不嫁咩?偶先不信!!贼种事情,千祈不好蹉跎啊,一定要快。否则有排烦,雷都知道男人总是好色。』 『讨厌!!』虞茴捂着脸颊的抱怨道。 可就在这个两姐妹互相联谊的绝好时机,一把仿似毒蛇般叫人心寒的娇声忽从门外传至:『哼哼!男人总是好色?这种话由你的口中说出来,挺有趣的。』 她们俩即时往后看,就见吕雉和一名搀扶着她的婢女正站在门外,把房门推开。 『妈的!难道我们刚才的话都...』虞茴急得手握刀柄,只想随时出刀的杀出去,并把小红救走。 『这话倒是真理。要不然,夫君也不会让你怀了个小娃娃吧。』她直指着小红的腰间道。 『红姐!!!』虞茴紧握小红沾满冷汗的小手,准备带她逃走,却听她结巴的回答吕雉道:『边...边度是呢?妹妹能成为汉王殿下的侍妾,都是偶三生有幸而已。可是,亦及不上吕姐姐的半分啊。』 『哦?此话何解?』吕雉冷笑着的问道。 『欸!小茴,偶问雷,吕姐姐长得甘好看,性情又温文尔雅,以偶这种低三下四的妓女,可不可以比得上?』她刚才听虞茴提及过其与吕夫人之间的种种不快经歷,心里也是异常担忧,但如果只单凭她的片面之词,又怕熄灭不了吕雉的熊熊怒火。 『...吕夫人除了貌美之外,性情刚烈的绝非我等鼠辈能与之媲美,当然是眾妻妾当中最为讨汉王欢喜的。』虞茴脸带慍色的道,自然得不到吕雉的信任,而且『性情刚烈』这个形容,与以前虞茴曾提及过的『楚人蛮夷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她依然不发火,只淡淡的问:『虞先生的这番讚赏,本夫人受不起呢。』接着,她拋出了一句让两姐妹皆一阵惊吓的疑j问。 『山东,也是本夫人以前的家乡,都住了很多年了。不知道...』 『啥子?她也是山东人?!』『屎窟鬼!想点呀?!』两姐妹同时害怕得汗流浹背。 『...单父的松鹤楼,现在怎样呢?还是跟以往一样,是山东的第一大酒家,一大人间仙境吗?』 『咩松鹤楼啊?从来无听过。』小红焦急得双眼珠骨碌的翻滚,又忽听虞茴朗声的道:『哈哈!山东楞个地大脉搏,红姐您的家乡跟那个啥子单父应该距离很远吧。』 『当然不是,相距甚近。即便要徒步而行,也能轻易抵达。』吕雉的一双狐眼放射出如尖刀刺人的寒光。 『啊!!!好好啊!那里仍然是我故乡出晒名的人间仙境。好多文人雅士也钟意到那里边喝酒边吟诗作对。』 『...』虞茴只觉得小红肯定是中计了,吕雉接下来必定会拆穿她的谎言,表示山东根本没有这个地方。可是吕雉居然瞪起双眼的惊叹一声道:『哦!过了这么多年,居然仍不失昔日的旖旎风光。好!太好了。』说到这,她忽然看了看身旁的婢女,对她耳语了几句,然后对两姐妹道:『好了,也不打扰两位团聚了,本夫人先告辞了。』她点一点头就转身离去,却全程贼笑的露出一颗颗尖锐如刃锋的白森利齿。 02部 第十四章-三清神剑(一) 偌大如军阵的厅堂内,刘邦得意地转着酒杯,一边把满壶的玉液琼浆鲸饮下肚,却比以往少了一份脸红失态。接着,他又走到席间与眾部下对饮,反倒惹起张良和随何的反感。 『哼!贪杯的傢伙!小心喝得肠穿肚烂呢。』说罢就夹起一件脆皮烧鸡送到嘴巴里去,咬牙切齿的咀嚼着,又不屑地吐着鸡骨。 至于随何,则因为天生酒量差而在跟刘邦疯狂对饮后变得醺醺欲睡,还大吐着满腹的珍饈,甚至经纶世务,变成一个疯言疯语的傻蛋。 『你个混帐东西!师父没有教过你如何开合穴道来醒酒吗?』他一指戳在随何额头的太阳穴,搞得他一阵头昏脑胀,却也因而清醒过来。 随何听他这么说,就屏息的蓄气于丹田,一下运功的打通穴道,让醉意徐徐流逝,接着便鼓胀双腮的抱怨:『他奶奶个熊!搞什么饯别宴呢?为了那种顽固,不知好歹的傢伙,值得吗?』 这次张良鲜有地赞同他的话:『那个臭疯妇,就算肯加入我们,也肯定交不了什么朋友,还可能会搞得军心大乱,以后屡战屡败呢。』他摇着头的叫苦道。 而此刻的刘邦则露出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彷彿在回忆一段段悠远的往事,但记忆犹新。 就在几个月前,汉中一役结束后,他驀然回想起当初自己对中原百姓许下的承诺。 『我定当约法三章,把一个安身之所奉还予天下眾生!』 当天与半兽狼人的大战,让他深深的了解到,自己的天职所在,项籍的死亦为苍生所望。 『虞先生...也要死吗?她,可是艷红的姐妹呢。』 为此,他一直饮酒以解心中鬱闷,直到两姐妹一同步入大厅,他才稍为放下满腔的忧虑,只张着虚假的盈盈笑意欢迎两人的到来,又拍拍双掌的唤来一群衣衫淫褻,却以长纱巾蒙着脸蛋的舞姬,于大厅中央演舞娱宾。 虞茴坐在一角,跟刘邦特许可以跟其一同坐席的小红一起坐。期间小红把不少美酒(她忘了虞茴不喝酒)佳餚送到她的盘子上,却遭她挥手摇头的婉拒。 刘邦见即便是好姐妹在旁相劝,虞茴仍不愿意对宴会多加投入参与,已经死心并无奈地想:『为啥,我们就不可以做战友,并肩作战呢?』更加激发起旁边的吕雉的怒火,捏紧纤手的差点儿把玉杯粉碎。 另一边,小红把一根虞茴平常最爱吃的蟹腿分给她,并道:『小茴,不可以咩都不食的!甘样对雷身体不好。』 而且家阵是宴会,就开心的啦。』她拍拍虞茴的肩膀,却只听她冷冷的道:『没得心情,没得胃口。』 突然『呯!』的一声,一张木桌霍地碎裂开一半,把在场眾人除虞茴以外都吓了一跳,只因她早就猜到这是谁人所为。 『臭丫头!别那么不识抬举!刘大...汉王殿下诚意邀请儂加盟我军,儂不断拒绝,连这场丰盛的宴会也不肯投入参与,算啥意思呢?!!老子不拧断儂的人头,都应该偷笑啦!』 虞茴此刻心情烦闷,又被眼前这名混蛋放声大骂,一时间气上心头,遂释出阵阵慑人的内气,让整座大厅都被洋溢的浪涛所淹浸。 『呵呵!有好戏看咯。』张良搭紧瑟缩发抖的随何的肩膀。 至于樊噲,则因着突然被虞茴源源不绝的内气所轰,『乒砰』的一声跌倒在地,不过心里全无畏惧,只因他想:『嘿嘿!这种程度而已吗?当老子未见识过吗?!』就在他打算拔出狼牙棒上前廝杀时,忽感汹涌的波涛尽消而逝,而虞茴则露出一副冷漠的表情,淡淡的说了句:『今晚,我给红姐面子,不想杀人,嫑逼我!』接着,便把一个蒸包子一口吞下,犹如小红平日所谓的『欧鬼投胎』。 刘邦为了化解如此尷尬的气氛,于是朗声的说了句:『好了好了!我们先坐好吧!看看?,都坐得东歪西倒的,太失礼了,我们有还有这帮美女当『来宾』呢。』说罢,就以右掌比比那群被吓得抱紧双肘发冷的舞姬,只见她们当中只有一名身材娇小,脸色雪白无血女娃仍坚挺站稳,让虞茴也感到一阵惊讶,只呆呆的看着她扶起身旁一名双目澄澈,又散发出沐人暖风的舞姬。 『咋个了?总觉得她们俩有啥子奇怪的。』虞茴以手肘撞一撞小红,只听她回应道:『不知呢,偶只觉得她们长得挺靚的,比得上偶们梨花阁姐妹团!』『唉唷!您嫑说无聊话吧。』她微怒的叉腰道,小红便只好闭嘴噤声,但她绝对猜不到,自己的眼光竟然是如此准确无误。 接下来,那群舞姬就开始表演一套又一套极为挑逗的艷舞,有些还主动对将士们投怀送抱的引得他们兴奋难耐,继而开始对舞姬们抚摸强吻。当中最让虞茴接受不了的,自然是那早已慾火焚身的张良,只见他以嘴巴吻着一名舞姬的胸脯,还不停大讚:『好香!好甜!』让她毛骨悚然。 可是两姐妹一看之下,又见刚才的那两名舞姬仍在大殿正中央表演歌舞,丝毫没有跟其他贪慕虚荣的同伙一般出卖肉身的赚着骯脏钱。 『呵呵!挺有骨气的,不错不错!为啥子以前梨花阁不可以多几个这种女娃儿呢?』她把这话隐忍在心底,不想揭开小红的疮疤。 突然,那两名舞姬跳起了回旋舞,逐渐靠近主家席的刘邦夫妇,让吕雉再度暴怒,却让虞茴看得得意,心想:『妈的老虔婆!对我红姐楞个差,活该!』 谁知小红忽然抓抓虞茴的手臂,提醒只顾着狼吞虎咽的她道:『那...那两个舞姬...』 『嗯?她们咋个了?』 『她们是刺客!!!!!』小红尖声大喊,惹起席间眾人的注意,他们皆见那名脸色苍白的舞姬忽从袖里拔出匕首的刺往刘邦的胸膛。 『夫君!!!!!』 正当匕首快要刺进刘邦的心脏时,清脆的『咚』一声忽然响起,同时那舞姬拿着匕首的右臂往外一歪,她整个人也即失去平衡的时倒在地上。 『啥子?那是...樊噲的...』虞茴只见樊噲正提着狼牙棒,刚才只轻松的一拧棍柄,一颗棒上的铁钉便往匕首的方位弹飞出去,刚好抵消了刺客的一记杀着。接着,樊噲便衝上前的打算把其击杀。 至于大殿里的一帮舞姬,则全都被吓得花容失色的落荒而逃,都已经不管自己会否被汉军追究了。 『妈的!虽然我也很想那个刘邦死,但红姐也在这儿,楞个危险,我不能置之不理。』虞茴刚想完,便打算上前协助樊噲,只因她觉得这名刺客不怕危险的前来刺杀,可见其虽然身为女性,但实力绝对不容忽视,还可能远在自己以上。可是当她打算拔刀时,小红又大喊:『小茴!睇清楚!她是...』 『哦?犬神,帮我看看。』虞茴一下命令,犬神立即睁开火眼金睛的仔细察看,又用力一嗅,接着便惊愕的对虞茴道出了那名刺客和另外一名同谋的身份:『哑姑娘和阿桃!』 『啥子?不可能!』她庆幸犬神的话眾人听不到,否则就算春桃和夏嬋二人可以逃脱,汉军眾人亦必定追究到底。 02部 第十四章-三清神剑(二) 原来早在魏军出兵围城之后不久,两姐妹已经觉得刘邦此人必须死。到了虞茴啟程前往滎阳的那一天,春桃心急如焚的觉得虞茴必遭暗算,连项籍也因为虞茴自把自为的行径而暴跳如雷,责怪部下们为何会纵容她。 为此,两姐妹更有决心要到滎阳营救虞茴,遂混进一个以表演艷舞为主的卖艺乐团里,乘机来到滎阳官府行刺,就连不諳武学的春桃也坚持要跟夏嬋一同参与,表示不愿失去任何姐妹而自己独活。 虞茴这下只想倘若她突然跟两名刺客和小红一起逃脱,必然牵连甚广,危及父母,于是想到了一个自问天衣无缝的妙计。她忽然大喊:『妈的臭刺客!想连『红姐』也杀死吗?』连春桃夏嬋也清晰听见。 此刻,本正准备上去支援夏嬋,趁机杀刘邦一个措手不及的春桃双手微颤,匕首也掉在地上的反倒使得士卒们有了更多时间上前。 『红姐也在?!』她们俩诧异地齐齐看着坐在席间的小红,因着她的化妆打扮比以往高贵了不少而差点儿认不出。 虞茴就对犬神说:『你快告诉红姐她们,我等一下会假扮跟小嬋对战,製造机会给她,让她尽快带桃姐走,我亦会找机会带红姐走。』 其就立刻对三姐妹发出讯息,让她们同时感应得知。虞茴就马上赶在樊噲以先走到夏嬋面前,只见她已经把春桃推到身后护着,并已峨嵋刺跟自己对战。 『咋办呢?万一我们对战时太不认真的话,樊噲那廝一定看得出来。但如果我真的以十成功力迎战,小嬋必定会死。』虞茴陷入苦恼,只能随便的以大刀乱挥乱捅几下,让夏嬋得以全数闪避开,更惹起樊噲的注意。 『嗯?!奇怪!为啥她的功夫会差了那么多?刚才那一刀,莫说是刺客,连一个三岁小孩也能轻易躲开。』樊噲心里极度怀疑,表情被小红看得一清二楚。她忽然想到一个可以让虞茴脱罪的方法,便喜上眉梢的大叫:『小茴,她身手敏捷,而且反应灵敏,很难打得中。试一下打她听宫,让她暂时失明失聪!』 虞茴一听,随即明白她的用意,就出尽十成功力的以大刀柄撞向夏嬋耳旁的听宫穴,但她早已得知,便立即以早前虞茴所传授的八卦步法一下扭开,并闪入虞茴的死角,摩擦双峨眉刺的『叮噹』作响,亦是告诉了虞茴自己的攻击路向,让其可以及时以飞廉逐月的步法跃至半空,躲过这致命一击。 『呼呼!幸好我仲记得小茴曾讲过这个穴道的名字。』小红抚着胸口的安抚自己怦然的心跳。 至于在场的眾人,则因着虞茴和夏嬋均使着真本事对战,而刚才夏嬋的几声『叮噹』亦实在响得太快,连樊噲也无法看出其正与虞茴装模作样。可是基于一份对虞茴的愤恨,他铁定其与两名刺客必定是同谋,打算借此良机谋害刘邦,于是冷笑一声的道:『手足!马上上前支援虞先生和汉王殿下!』 『弊啦,他们想把小茴和小嬋她们分隔开。』小红惊慌得摀着嘴,细声道出了心底话。 『狗娘养的龟孙子!』虞茴心里大骂了一句脏话,然后便朗声呼喊:『嫑动手!我自己可以了。』打算把自己的嫌疑减到最低。 可是都未等她说完,十几名铁戟盾兵便蜂拥至夏嬋和春桃的跟前不足两尺距离,还一字排开的以自身装甲筑起一堵滴水不漏的铁壁,让虞茴无法上前救援。 『哼哼!儂上前,儂死;儂不上前,她死!』樊噲和吕雉同时阴笑着的心想。 『小嬋、小茴,姐姐做错了,因为一时衝动而害了你们。』倒地的春桃作好必死的心里预备,又想:『起码红姐可以安全没得事,希望项籍会认得她,不会伤及无辜。』以此安慰自己,但奇怪的事倏忽而发。 『啥子?』『咦?那是咩来的?』三姐妹同时惊愕,只因夏嬋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数千万年前,三清上神于搅拌乳海救起还是婴儿的辩才天以后,教晓祂一套『三清神剑』,取天地宇宙间『一气化三清』的创世定律,让剑招生生不息,教敌人无从入手,继而己身招式尽归虚无。自辩才天加入楚军以来,传授予夏嬋的,正是这套如此高明的武功。 她以双峨嵋刺为剑,双龙出海的突刺盾兵的防守中心,无知的举动惹起眾人发笑,但下一刻随即噤若寒蝉,只因她刚才一切皆是幌子,真正目标乃为对方脚踝,她一下滑低身子的把盾兵的双脚踝踢断,再趁其失衡倒地的一瞬双刺齐发的插穿其颈部动脉,血如泉涌的预告着生命的消逝。 对于夏嬋的三招虚实,在场眾士卒皆惊叹一声,因而错过了防御的绝佳时机,被夏嬋继续使着三招...不是,是九招...也不是,是有近三十招的剑技所肆杀。试问以铁戟单纯的『刺』、『砍』,以及盾牌实在的『隔』、『撞』、『推』又如何挡得住? 再仔细一看,则见夏嬋的各招皆相似无比,只凭着运气方式稍有改变而作出变数。一记虚招里暗藏两下杀着,从而一气化三,接着三化九,九化廿七,再化八十一的永无穷尽。眨眼间,剑招变化已达恒沙之数,甚至无量大,但又随即化作涅槃寂静,不作动弹的散发出使人发冷的阵阵寒气。 一名虎背熊腰的铁鎚巨汉也因而被吓得发愣,无法作出防御的被夏嬋以刺柄轻轻一敲脖子,随即大动脉受创的导致脑部缺氧,落得个终生瘫痪的下场。而接下来,一名铁拐兵又从夏嬋的背后疾步而至,只想为同袍復仇。他挥舞铁拐的打算偷袭,把夏嬋的头颅一击粉碎,却霍地感到喉头一甜,接着便见汨汨鲜血从嘴巴以及喉咙喷洒而出。 原来刚才夏嬋刚击杀那铁鎚大汉,便透过血珠早已滴光的峨嵋刺身看见身后的情况,便不作多想的把刺尖往后一捅,接着又立时拔出兵器的丝毫没有被对方的浊血所黏。从虞茴看来,场景惊奇无比,让她只想:『啥子?小嬋她用利器杀敌,居然没得遇上臭光头常说的那个问题?』又想这剑法近乎无敌,除了四爷的快剑外,世上也恐怕再没有任何器械招式能与之匹敌。 就在她想得入神的一瞬间,忽听一声怒吼从旁而至:『儂个猪头三!还愣着干啥呀?!快跟我一起上,保护汉王殿下!』明显是樊噲的声音。 刘邦一听,内心又是一阵莫名的兴奋,只觉得自己活像个帝皇一样,独尊天下。 虞茴心感不妙,幸好见到夏嬋她们似乎已作好逃亡的打算,于是大喜道:『不用你去,我亲自去杀死这两个贼女娃。』说罢便跟在施展楚王好细腰,抱着春桃的夏嬋身后,离开了滎阳官府,又心想:『送走她们俩以后,再回来救红姐和爹娘。』 『可恶!她肯定想要趁机送走那两个刺客。』樊噲正想指挥下属和守在刘邦身旁的近卫军们马上追击,却遭刘邦劝止:『樊郎中,儂先等等吧,我们...』但他完全听不入耳,只挥动令旗的命令士卒们展开追踪。 『哼!项籍鼠辈,果然是六合之神。可以把一个女娃迷得不行的,就算为儂卖命也在所不惜。』樊噲嘲讽着项籍的神格。 02部 第十四章-三清神剑(三) 跑到城外以后,虞茴见追兵还未赶至,就对夏嬋她们大喊道:『你先带桃姐走,我救了红姐和爹娘之后再来回合你。』 夏嬋一听,自然猛地摇头的不会同意虞茴的打算,便以手语表示:『他们没有识破您和我们是认识的,红姐不会有危险。』但她心思里还有一句没有表达出来:『您的父母那么狠毒,就随得他们死吧。』 虞茴不听,只紧闭嘴皮的转身看着后方,居然见到樊噲率领着的追兵已经骑着快马的到来,全部杀意旺盛彷彿鬼魔。 『糟了!万一他们放箭齐射,就算我不死,小嬋她们也死定了。』虞茴已经管不了这么多,只想现在再不出手的话,更待何时? 只见她运气太素五神掌的功力,内气盘成飞龙在天之势,往追兵阵推送过去。 『呵呵!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吗?』一名带头的兵长大笑道,却丝毫没有畏惧,只因他发觉虞茴这记龙爪相当迟钝,眾骑兵只需挥挥马鞭,马脚往外一拐,便能轻易躲开。结果,龙爪全数击在现时骑兵队旁边的一座岩山之顶。 『糟了!茴姐没打中。』夏嬋深感不忿,却见虞茴得意的嘴角一扬,『嘿嘿!』的笑道:『我骗你呢!』说罢便一下握掌为拳,内气顿时化作龙牙的把岩山粉碎成滚滚大石,把过百名追兵全数压成肉酱。接着她又气运丹田的对滎阳城大喊:『可恶!你个贼女娃!居然模仿起我的太素五神掌?我要替长眠于此地的诸位报仇!』声音大得连城里的刘邦和吕雉也听得见。 『好了,小嬋你快带桃姐走,我会想个藉口让刘邦放走爹娘,甚至红姐。快...』 她边说,边想回头看看两姐妹,但都还没有说完,忽感背上要穴一麻,眼皮浮沉,浑身发软的倒跌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夏嬋捉来两匹存活的走马,并把自己和春桃送到其中一匹的背上,强行把自己带走。 02部 第十五章-风声(一) 『告诉我!儂为啥要私自走去刘邦那臭王八的军阵?!!难道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为啥子我没得告诉你?就是因为我晓得你一定会有这样的反应!!要是你阻止我去,爹娘可能会有性命之虞,你晓得不?!』 这些,正是虞茴回到江东后与项籍间的对骂,两颗疲惫不堪的心因而碎成遍地的琉璃。但经歷时日的冲洗,加上敌方的多番挑衅,两人的伤疤才逐渐癒合。 这半个月以来,汉军一直没有传来一声的追讨,似乎以为虞茴已经遭遇不测,被女刺客所杀。可是,週苛与魏军等人的叫骂羞辱仍然持续,彷彿正期待着一轮即将发生的火拼廝杀。 『妈的贱种鼠辈!爹娘他们到底咋个了?』这天虞茴走上城楼,远眺着自滎阳来袭,把楚都彭城至下相一带包围得滴水不漏的魏军,不禁担心起远在滎阳的父母。 『依我说,我们不如突进而出,抢回被劫的彭城,再乘胜追击的杀进滎阳。』她对项籍建议。 『再不是,我们可以派人把刘邦的家人也挟持来当人质,让汉魏联军不敢乱搞啥子,也可以确保小茴爹娘的安全。』春桃补充,却见项籍一直摇头表示不认同。 『哦?难道...我说错啥子了吗?』春桃尷尬的问道,只听项籍呼了口气的道:『难道,?都没听过汉军那边的消息吗?』 两姐妹均摇摇头,只继续听项籍无奈的道:『那廝都把他的父亲接到军中去了。』 『啥子?那廝会楞个孝顺吗?我还以为他满腹阴谋诡计,只懂征战天下呢。』虞茴交叉双手的不屑道。 项籍一听,只『哼哼!』几声的笑道:『依我看,他都是想藉此收买人心,让士兵更肯为他卖命罢了。不然的话,早前又怎会跟我说,要是我捉了他的父亲要煮成人肉羹,他也要分一杯吧。嘿!根本就泯灭人性。』 『呵呵!对着这种不仁不孝的偽善者,真的没得办法呢。哼哼!他简直是无敌哦。』虞茴一脚就把一棵树干踢得凹陷,让项籍感受到她的那份不满与苦恼。 『嘿嘿!他有一颗无所匹敌的恶心,我也有亚父的妙计奇谋,还要怕吗?』项籍得意的笑道。 『哦?我来了楚国楞个久,咋个都没得见过他老人家呢?』虞茴托腮的狐惑道。 项籍就哈哈大笑道:『当然啦,亚父是儂这种等间之辈可以随便见的吗?他都不喜欢呢。』 『切!楞个嚣张的傢伙!不见也罢!这种人刚愎自由,他的计谋是否真的可以成功,哪个晓得?』说罢,她就继续拳打树干土墙的发洩一番。 项籍轻笑着的摇摇头,接着便独自回到官府,刚巧与项庄碰个正着。 他问:『羽哥,儂想到啥破敌良策了吗?』 项籍就回答:『很快就会想到!待我一阵子就行了。』说罢,他就得意的满面春风的进到殿堂内。 『哦?』项庄抓一抓光头,眉头紧皱,彷彿对项籍的一举一动感到无比讶异。 他进到一所空无一人的房间,神色凝重的对着墙壁作了个揖,接着竟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自鉅鹿一役以来,项籍一直以此安抚自己受创的心灵,并强迫自己实践亚父生前对自己的各种要求及训勉。 『羽哥...儂在干啥呀?』项庄猛冒冷汗,双腿发抖的问道,却听不见一声答覆,只听到项籍一个人的声音在自问自答,一时以热血汉子的语气发问,一时又压沉声线的拋出一道道奇谋异策。 医道所谓『离魂』,正是如斯怪诞失控。 『羽...羽哥,儂...』 『勿要吵!我都听不见亚父的话了。』项籍把指头贴近嘴皮,示意项庄闭嘴。一言一行,皆是让他摸不着头脑,又忽然想起早前于地狱一役中,项籍曾对自己说:『儂跟亚父都逼迫我!』 『啥...啥亚父了?羽哥,儂勿要吓我了。』 项庄紧盯着项籍看着的一张木桌,其之上铺满蛛网灰尘,明显失修已久,怎可能会有个『亚父』在哪里呢? 可是项籍并不打算理他,只不耐烦的说了句:『亚父不就坐在那里吗?』他指指木桌后面的一个坐垫。 『羽哥!儂看清楚,那里没有人呀!』项庄惊慌失措的上前抱紧堂兄的双肩,却惹起他的怒火,只怒骂:『乱讲啥了?!亚父就坐在那里,儂怎么可以对他老人家如此不尊敬!!!他...』 『他已经死了!』项庄声嘶力竭的吶喊,让项籍稍为觉醒了一点,看清事实,回忆起当天鉅鹿发生的一幕幕惨剧。 02部 第十五章-风声(二) 河北,鉅鹿 天空,是带灰的苍白。 灰色不属于乌云,却似是源于阵阵的骤雪。 一朵朵混着骨灰的雪花,落在兵士、战马身上。焚天烈焰在身后约四五里的战场烧着。 军人不是在慌忙逃难,看起来比较像是劫后的馀烬。 回想刚才从尸堆里拼命爬出的画面,一个看似只有十馀岁的少年吐得一地。 『妈的章邯!!!』一名盔甲掉得七零八落、满身绷带的士兵咒骂敌军的主帅。他正在马车上照顾一个奄奄一息、嘴巴与伤口不住冒血的老兵。 『该死的老天爷!无眼的老天爷!老子要回家!老子要女人!!!!』说话的是一名身穿重甲的副将。他祖籍纪郢,位于楚国的最南方。现在战场远在河北,思乡病最严重的莫过于他。 『闭上儂的臭嘴,离我远点!免得天谴来到时殃及我了。』项庄拨弄光头上的雪花挖苦道。 『庄!想有命离开,就留口气暖胃吧。』项籍的声线沙哑,像是受了风寒。他摸摸自己热烫烫的额头,抱怨为何这副身体不争气。 颓废的军队途经山谷,那是一片还保存些许暖空气的乐土。可花天渐渐被染成暗胧,让他们无法不找个落脚之处,在项籍的带领下进入了一个幽暗的洞窟。栖息其中的寒鸦受惊而尽数飞出,低沉的啼鸣嘲笑着军人的失意。 盛怒的项庄捡起石块乱扔,想要驱散牠们,但鲜有地沉默的项籍让他不得不控制自己。 跪在地上,项籍默默对眼前一具尸体磕头。范增的尸体虽然因天气寒冷而未有腐烂,但多日来不断脱水,成为乾尸。 项庄走上前,安慰堂兄道:『丧葬的事,不如就一切从简吧。相信这一定符合亚父的意愿。』他只想把尸体速速安葬,让项籍早日振作。 项籍不理他,纵然刚才逃难时他都一直抖擞精神,但都只是为了激起士兵们的求生意志。现在士兵们都睡了,有些则是精神恍惚,完全丢失了楚军本有的神采。 『等到风雪停了,我们就穿过峡谷,与当阳君的援兵会合。到时我们就可再起。』项籍忽然举手示意项庄安静。 『让亚父静静睡一觉...』项籍明显未从范增战死的阴霾里走出。 『羽哥呀!说了多少遍这次不是儂的错,错的是秦军、是胡亥那狗皇帝。梁叔那次也是。儂作为一军之帅,可以成熟一点吗??儂也不振作的话,怎样替梁叔他们报仇...』项庄忍不住了,一手抓起项籍硕大的身躯。『儂有没有认真听我说?!!有的就给我点表示别再窝囊,你这懦夫!!』 项籍的身体软得像无骨的蛇,双眼不敢直视项庄,正确说应该是不敢直视任何一位将士。 北风颯颯,捲起千堆雪,冰封军人们的雄心,士气一蹶不振。 从这天开始,『亚父』就出现在项籍身边,继续为他出谋划策,实行他最讨厌的『仁义王道』,包括给予杀人兇手-章邯改过自新的机会,以及写信给穷奇门赵天恒,让项籍学懂不再随便牺牲、因小失大,也能压制并清除体内剧毒。 02部 第十六章-扬州行 数年前的某一天,玄圣门掌门,亦即姜鸿姜石两师兄弟的师父—姜纪骏,因着为被收押进天牢的徒儿们筹钱,以此贿赂官兵,耗尽毕生功力的施法生财,弄垮身子,搞得己身急速老化数十载,变为一名白发苍苍的颓废老人,自此一直抱恙在床。 纵然玄圣门一向不甚重视弟子纪律,使得害群之马比比皆是,但姜纪骏仍为营救他们不遗馀力。试问一个那么为弟子着想,甚至愿意为其付出一切的再生父母,姜石又怎能容许项籍肆意侮辱? 这天,因着『无中生有之术』,身体老化成初老汉子,体态发福的姜石闭关在阿紫的房间里,闭气调息,气沉于丹田,再从头顶百会穴汨汨而溢出,藉此撑起早已松弛的肌肤,皱纹渐减,密麻似针的白髯亦慢慢掉落。 『喂喂!翠杏姑娘!拿一盘热水来,老子要浸脚!』他趁着这天嗓子刚好恢復,就心生坏主意的打算让姑娘来服侍自己。 『你这死囡仔!大小声了?!!』一听这奇特的口音,就知道是发自翠杏的一声怒吼,把几名龟奴都震慑得浑身发冷。 但姜石并不害怕,甚至不介意,除了因为他自知要求过份,还因为他明白在梨花阁这种环境里,最可怕的始终是那些俗气自负,只顾如何攀上枝头变凤凰的机心女。翠杏这种大情大性,七情上面的人(也跟虞茴颇为相似,让姜石也曾不禁心动)根本不足掛齿。 可是会让姜石感到烦恼的,除了那波譎云诡的你争我夺,居然还有一名沉稳成熟,向来不问世事的阿紫,只因她这段日子来的各种奇行异径。 早前她拿了姜石给的铜钱后,竟仍待在梨花阁不走。又譬如这天,她硬要姜石坐好,给他刮去脸上剩馀的白鬍子,使他好生尷尬之馀,还觉得烦躁不安,遂骂:『干啥了?我长鬍子,关儂啥事体了?』 『嘘!等一下刮伤了,怎办呢?而且你刚都花费了好多功力呀?难道不应该安静一下,打坐调息吗?』阿紫把剃刀湿水,继续为他刮面,过了一会儿,就『嘻嘻!』的笑道:『都英俊很多咯!难得姐姐愿意紆尊降归的服侍你,就要感恩。之前你那样的时候,都不晓得你是怎样隐瞒得了。』她叉腰的嘟着嘴,彰显一身外露的霸气,让姜石心里暗笑:『项籍呀,与其强行要跟虞茴在一起,眼前这名疯妇更适合儂呢。』 阿紫把剃刀上的鬍渣清洗乾净,然后轻佻的问了句:『大爷,还有事情想要我服侍的吗?』接着弯腰鞠躬。 姜石一听,就『哼哼!』的笑道:『我要拉屎,等一下帮我擦屁股。』居然跟当日项籍与虞茴在军营初次见面时说过的话类似。 阿紫听完之后,只以左拳一捶右掌心的道:『好啊!不过既然刮鬍子会刮伤,擦屁股会不会擦破皮,姐不晓得呢。』 『切!没兴趣跟儂胡混了,我明日就走。』姜石拍拍屁股的道。 阿紫两眼一瞪,闹着脾气的道:『你个狗日的龟儿子!你还算男人吗?好歹也该带我找个安身之所吧。』 『嘿嘿!接下来我要回楚国了,那里是东夷百越之地,怕是没啥外人胆敢去咯。要找地方住的话,自己找,老子帮不了啥。』姜石挥手拒绝道。 『哦?难道...』阿紫忽然面露贼笑的一指姜石的胸口,续道:『...你的心肝宝贝儿没有去过吗?』 姜石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内心一阵悲愤,霍地大喝一声:『闭嘴!这种事体,儂不用多管!』 阿紫却没有被吓着,反而娇声的抱怨道:『嗯!!人家不过想跟你去去楚国美地,游一下西湖罢了,气个屁呀?』 姜石一听,随即觉得自己过份了,于是乾咳几声的问:『难道...秦地这里不好吗?据说数千万年前,中原人也是以这里作为起点,沿着西方的一条古道出发,去到一块叫啥『乳海翻腾』的地方做买卖贸易,赚个盆满钵满。可见这里人杰地灵欸。』 『哼哼!这种欺神骗鬼的故事我都听小茴说过不下千万遍了,完全没兴趣再听了。』 『哦?』 『她还说自己的先祖曾跟随中原人到西方推倒暴君专政,怕是脑壳碰伤,碰坏咯。』阿紫嘲讽虞茴,惹起姜石的一点不满,只把酒壶里的玉液鲸饮而下,彷彿化悲愤为食慾。 可是过了没多久,他又叹了口气的道:『既然都拿了这么多钱,儂还不走?这样吧,我也可以指点儂一条捷径。』 『...』 『别忘了,我之所以功力尽失,也是为了替儂赎身。不要让我的付出白费哦。』 『...不、不就说了...人家想跟你走,去大楚看看风光明媚的西湖嘛,有什么问题呀?』 姜石不回答,只站了起来,伸手指指窗外,冷冷的道:『从这个方向一直向前走,走一两个时辰后就会看见一座大山,往左拐一会之后,就是一座名叫瓏城的大市镇。到了那里之后,儂一定会找到一份好的工作,过上好的生活。买房子的钱,之前都已经替儂预备好了。』说罢,就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拋到桌子上,接着便整理一下衣衫,推门就走。 他沿着往东的康庄大道走了约两刻鐘,但仍发觉一个瘦长的黑影从后蔓延而上,跟随着自己的脚步。从其头上戴着的饰物与身形看来,姜石就知道是阿紫。 他继续不管,加快脚步的走,再过了一刻鐘左右,终于发现那个地上的黑影不见了。他立时松了口气,却又忽然听见一声『轰隆』从身后传至,使得他万分惊惶。回首一看之下,竟见阿紫倒在地上不作动弹。 『喂喂!儂怎么了?』他立即施展楚王好细腰,迈步而出的瞬间来到近十丈之远,扶起阿紫的道:『儂个猪头三!为啥要跟着我?儂明知自己的身体挺不住的。』 『妈的!我爱的人的虞茴,我关心她啥了?』姜石内心矛盾,却忽见阿紫睁开双眸,咳嗽着的对自己道:『我刚替自己赎身了,可以...咳咳!...跟你走了。』 『就为了看看风景?这样值得吗?!』姜石激动的问,却遭阿紫接着的一句封住嘴巴。 『对!就是值得!为了我喜...想要的...东西,付出好大的代价,也值得。更何况,到时候我可以见到小茴,难道不好吗?』 『...』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二人同行,踏上扬州康庄,却显得格外尷尬。阿紫全程笑瞇瞇的盯着姜石,又不时对他问东问西的。 姜石却只低着头的呆看地面,有时又目中无人的只回答:『哦。』、『所以呢?』等等显得甚不投入、不耐烦的语句。 突然,阿紫轻佻的问他:『去到楚国之后,想要咋个跟小茴团聚呢?』 姜石对之嗤之以鼻的道:『要想,儂自己想个够!此生,我跟这女娃再没有一点纠缠瓜葛。』说罢就一下把酒瓶摔碎在地上,惹来阿紫的嘲笑:『装啥子?难道姐会看不出你对小茴的那份关爱吗?』 『...我从未说过...』姜石一侧目的道。 『就算你没得说过,姐也看得一清二楚!』她兴奋得意的道。 姜石一听,只好转移话题以免她继续为难自己,就说:『哎哟!整天以来啥都没吃过,饿死我了。怎么办呢?』 阿紫托腮的想了想,霍地一弹指的道:『你不是说过,这里附近有一种叫啥子旋龟的东西吗?听典籍说得楞个好吃的,而且可以医治足茧,姐走了楞个多天,腿都走累了,真的想嚐嚐。』 姜石冷笑几声的道:『旋龟?那么稀有的物种,有啥好吃呢?所谓『榖与鱼鱉不可胜食,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更何况...』他忽然压沉声线,一脸苍冷之色的道:『这里附近的水域里,有一种会吃人的鱼人出没,有种的话,儂自己去餵鱼人吧~~~!!』他扒下眼袋皮,伸出舌头的装神弄鬼,吓得阿紫娇声呼喊:『讨厌!!好吓人呀!!一点儿也不温柔!!』 姜石见她如此惊慌,心里也有一点歉意,却只装着无赖的道:『?秦人不是有一种叫凉粉儿的小吃吗?』说到这,他环顾四周,接着道:『依我看,这个树林也有不少橡树,我去帮儂取点橡子粉来吧,再弄个凉粉儿给儂吃。』说罢就吐一口气的往茂林里走过去,剩下一直偷笑的阿紫,她只喃喃的道:『嘿嘿!一直装模作样的为啥子呢?不过当天这小子对着小茴时,大概也是楞个怪诞吧。』 姜石在树林里逛了一会儿,每逢见到长有橡果的橡树就运起腿功,用力一踢,让橡果仿似流星掉下,松鼠怕得惊恐乱跳,却没有被殃及,惹得阿紫默默欣赏他的一份爱心,就叹了口气道:『现在,那个啥子楚霸王项羽四出征战,搞得百姓陷于水火间。说不定,连你的那位心肝宝贝也受到...哎呦!好痛!...受到影响呢!』她忽感背心一麻,但姜石仍与自己相距超过廿尺,而地上又出现了一块小石,明显是从姜石手上发出来的。 『男女授受不亲吗?呵呵!对着小茴,恐怕你就没得楞个自制咯!』阿紫摀嘴暗笑,接着对他道:『要是天下之主不是项羽那畜生,而是你,小茴可能已经可以稳坐凤座,坐镇后宫呢。就算你说自己是啥子世外高人,对权力没得兴趣,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势下,也该主动挣取一下吧,要晓得机会难逢呢。』 姜石只冷冷的道:『胡说八道,咄咄逼人!』说罢,便把橡果放得整齐,接着拔出背上的桃木剑,指指它们,得意洋洋的对阿紫说了句:『让儂看看,啥才是刀攻如神!』说罢就以剑尖于半空挥舞半圈,发出清脆却又惹人心寒的『划划』数声,随即见橡果碎裂成一堆灰末。 『哇!咋搞的?楞个吓人!』阿紫抚抚自己的胸口道。 姜石不理会她,只以芭蕉叶到河边取水,并把橡果粉倒进水里。 阿紫看得出奇,就问:『真麻烦!我们没得打火石,不能点火。难道要鑽木取火的当个南蛮子吗?』 听她这么说,姜石只『哼!』一声的道:『难道秦人就不是中原人所谓的西戎之辈吗?就算是儂想去得很的楚国,也算是个所谓的化外之地,难道儂也要嘲讽一番吗?更何况...』 『切!姐不会再管你的鬼把戏!』阿紫交叉双手的道,却见姜石从包袱掏出了一件她未曾见过的有趣道具。 『欸!给姐看看!』她无礼的伸出右掌,命令式的道。 姜石却只嘲笑道:『虞茴经常说,儂是个精于医药,甚至天文地理的人才、女中豪杰,原来也没啥真本事的,连阳燧也未见过。』 他口中所说的阳燧,其实为墨家祖师—墨翟所发明。所谓:『在远近有端与于光,故景瘴内也。』意即光会聚焦在透镜之前,当光线聚集,即可凝聚热力的產生火焰,靠的就是姜石手上拿着的一块铜製小凹镜。 『哼!生火以后,一切也好办了。』他以一个小石碗盛载着橡子粉和水的混合物,然后就放在柴火上烧,过了良久,混合物便变得粘稠一片,开始发泡沸腾。 『太好咯!我最爱吃的凉粉儿!虽然我最最爱吃的还是甜点糕点。』阿紫兴奋莫名的鼓掌道。 姜石以内力转化为至阴至寒之气,把石碗里的粘液瞬间冷却成膏状,却不会像虞茴的寒玉剑般造成大幅度破坏。 看到这,阿紫忽然抢去姜石的碗,然后捡起对方刚才拋到地上的桃木剑,一边道:『嘿嘿!接下来的,本大娘来干。』 说罢就以精巧的刀功把橡粉膏切成条状,然后又把一包自己从梨花阁厨房偷来的秦椒(即花椒)统统倒在一块大扁石上,并以一根小竹打碎成粉末,再撒在凉粉儿上,瞬间变得香辣可口,即便不惯吃辣的姜石也不禁垂涎欲滴,只好乾咳几声的以衣袖擦乾口水。 『好了!姐就跟你大吃一顿!』阿紫掏出两双筷子,然后问也不问就直接开动,吃了几根麻辣凉粉儿,立即汗流浹背,却又享受无比,展露出灿烂似旭的媚笑,使姜石一下面红耳赤,低首的抓抓头皮,又抓脸伸着懒腰的似乎想要遮掩自己的害羞之色。 阿紫一看,当然又是偷笑几声,然后就撞撞他手臂的给他筷子,轻声耳语道:『吃吧。』 姜石只好别过脸的点点头,沉默不语的低头吃粉儿,却不时抬头仰望,观望着明日就即抵达的楚都彭城,『玄圣门』。 02部 第十七章-山中一日 世上千年(一) 繁华闹市内,刚游歷完西湖的二人悄然走过,不惹来途人的一记回盼,只因他们的年轻俏丽于美女如云的大楚而言并不算突出。 『哦!!这个我没得见过的。』阿紫指着一款楚国独有的鱼糕,双眼直放射出陆离的晶光。 『这款糕点,腥臭死了!谁想吃呢?』姜石不理她,径自往西郊栒状山的方向走过去。 『喂喂!等一会儿吧,姐的腿都酸痛死了,你还要走得楞个快,算啥子男人大丈夫呢?』阿紫抱怨。 『嘿嘿!我们都快要上山了,儂还要顾着吃,只怕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都要受苦了。我是儂的话,就寧愿待在瓏城定居,不跑来这胡搞。』姜石冷冷的道。 『我就是要来这儿看看西湖美景嘛,有啥子办法呢?不过这里是王都,地价贵得很。想要买房子?嫑想了!』阿紫指着遍布城街的楼宇,无奈的道。 『哼!那就给我听好了,上到玄圣门之后,每天只有素菜白饭,没有山珍海错、美膳佳餚,跟梨花阁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呢。』 阿紫一听,自然惊讶得直瞪双眸,心里只想:『啥子素菜白饭了?难道连有点味儿的食物也没得?』但为了保持形象,她只清清喉咙的道:『没得关係,以姐的厨艺,绝对可以烹调几道糅合东西精萃的好菜,给你们一帮牛鼻子嚐嚐哦。』 『说啥废话呢?总之在玄圣门过活,就得遵从我们的规矩:除了下山之外,平日必须戒掉一切肉食、醺酒和味浓。』姜石指着阿紫的鼻头训斥道。 『切!叫我咋个忍得住呢?』阿紫喃喃自语的道,却被姜石听得一清二楚,遂责备:『儂就想像一下,这里是长平大战时期的赵国边疆,民不聊生、人人自危,有一根菜下肚子,儂都要感谢上苍了。』 『无稽!长平之战期间你出生了吗?有感受过当时的民间苦况吗?』阿紫白了他一眼的道。 姜石先是一阵无语,想了想之后就结巴的道:『难...难道儂...就不可以从日常生活中汲取经验教训,从而提醒自己要珍惜眼前所有,不能贪图奢侈吗?』 『呼!懒得跟你吵架了,不如就到那边儿请个马夫载我们上山吧。』阿紫指指城门口的一所驛站。 纵然以姜石的轻功,要于一时三刻之内赶至山上殿堂绝无难度,但阿紫的身躯早已累坏,根本无法承受被姜石怀抱后的急速狂奔,所以他只好花费一大笔的请来马夫送自己俩上山。 结果不花半个时辰,他们已到达玄圣门主殿大门前。此处宜人的景色,以及一眾女弟子养蚕补衣,落力地为方士们服务的显得甚为融洽的情景,均是让阿紫感到一阵欢愉,不禁轻笑几声的惹得姜石骂了句:『轻佻!』但当然不是发自真心,而阿紫亦看在眼内,反而笑得更开怀。 接着,她把眼光从姜石涨红的脸颊转移至一帮正在奋力练功的弟子身上。从其认真无比的神情看来,似乎在采排着杀敌的战阵。 『好!今天就练到这儿吧。刚才虽然未臻完善,但只要各位再接再厉,必定能练出铁壁无懈的七星剑阵。』一名拿着令旗,仿似元帅威风的方士一声喝令,眾弟子便同时作揖的吶喊:『是!三师兄!』原来他正是二弟子姜石的三师弟。 『嘿嘿!师弟师侄们,长远勿见了。』姜石气沉丹田,朗声大呼的向他们问好。 『哇哇!吵死我了!』阿紫塞耳埋怨,却遭到姜石无视,只好不忿的跟在他身后,慢慢步入殿堂之内,见尽里面琳瑯满目的神兵法器、风水佈局,让她看得双眼突出,惊叹几声:『你们南蛮...南方人的鬼主意真多呢。』 但如果以现代人的角度看来,那些只是类似于测天象地理的科学器材,没什么好出奇的。 『哼!?虎狼之辈果真少见多怪!』姜石听其骂了自己一声『南蛮子』后随即还嘴,然后便推门进到自己的房间内,关门前跟阿紫说了句:『斋戒沐浴一下吧。否则善信上山祈福时见到儂一身俗气的装扮,我们的名声都给丢光了。』接着便在房间内发愣静坐,心乱如麻的只想着虞茴那张绝美无瑕的脸。 『不论身心,我皆与她相距千万里,只怕要待至他生,方能与她陌路相逢。』 02部 第十七章-山中一日 世上千年(二) 四年的时光像雾如幻,却安寧平稳。 与外边只顾逃亡保命的凡人俗生相比,玄圣门弟子最关注的,始终是眼前一场精彩绝伦的斗鸡比赛。 『上呀!啄牠!不要输呀!』姜石双眼发亮的盯紧自己养了三年有多的大公鸡,牠的每招每式,只希望自己可以赢得多达数百两的奖金。 『楚霸王!不可退缩!马上把那隻刘乞儿啄个半死、生不如死!』弟子们居然会为自己及敌手的爱宠改上如此特别的名字,使得山下的战火也彷彿蔓延上山。 听到主人发司号令,那『楚霸王』立即发疯似的拍动翅膀,微微飞起的以鸡爪踢击对方,使得其『咕咕』乱叫的差点儿被逼出绳圈,但居然又立时定下不稳的脚步,昂首挺胸的作出反击。 『嘿嘿!斗鸡这种逐渐式微,硕果仅存的赌博玩意,居然也会在你们这里看得到。』一身素衣与依然浓妆艳抹的阿紫甚不相衬,让姜石看得双眼一涩,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斗鸡场上就算了。 『臭婆娘!别吵了!我在斗鸡,没空管儂。』姜石冷淡的道。 『唉!每天这样麻醉自己,有用吗?可以真的把小茴忘掉吗?』阿紫交叉双手的摇摇头道。 『放屁!谁要记住那个丫头?』 『切!答非所问,可见你心中有鬼吧。明明每天也看着个啥子天眼咒,明眼人也知道你是记掛着小茴,担心她在战场上出啥子状况。』阿紫继续进逼。 姜石终于忍无可忍,于是怒气冲冲的一拳把一块地砖打碎,接着便站起身子来,往大殿的方向走过去。 『欸!师叔,您不赌了吗?』 『对呀,您都快要赢了。』弟子们不明所以,纷纷起鬨。 阿紫却没有因着他粗暴的回应而动摇,只继续跟在他身后,想了想后说了句:『其实你担心小茴的话,大可以带同一帮子姪上战场协助喔。有你们的那个七星剑阵相助,打胜仗也是迟早的事罢了。纵然...哼!会遇到那个你最讨厌的傢伙。』 姜石自然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只把阿紫当成个骂街泼妇,却毫不知道这话终有成真的一日。 02部 第十八章-夜半敲门(一) 这夜,与平日一样,山中瀰漫着凄泠的冷冰冰的一阵阴寒,使得不会武功的阿紫早就紧裹着大毛毯的沉溺进悠悠梦乡。 至于姜石,则仍在闭关房里打坐入定,运功调息的使得己身终于恢復年青力壮,白鬚白发被彻底根绝,肌肤亦像个婴孩般娇嫩。 可是他心里只想:『太好了,如果日后真的能再遇到小茴,她肯定不会嫌弃我。』这就是他四年来的夙愿。 闭关房内,一个灯檯也没有被点着,因此阴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但自然不会难到懂得梟视功的他。 他透过周遭环境的气温、昆虫的鸣叫,得知现在的时间约为丑时,正是走肝经,最适合睡觉休息的时刻,遂立即从桌上拿过毛毯,席地而睡。 但他睡了不足一刻鐘,随即感到山上主殿正被不知何许人偷偷窜进,窃窃私语的似乎有着什么目的,总之对玄圣门上下肯定有所危及。 因此他立即藉着昏昧的环境隐藏己身,偷窥着外边一帮带着地图,你指我道的似乎在寻找着上山的路径,企图掳拐什么人等的。 『妈的!我们一帮弟子都会武功,但婆娘不会!』他心里大惊,但又怕出手偷袭会惹起神秘人的注意,搞得更多弟子被殃及在内,为此一阵惶惑。 『不行!不可以拿婆娘的性命做赌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着急,明明对方只是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红牌姑娘,一个不要脸的无赖。 『欸、算了!她好歹也是虞茴的好姐妹,我怎会不救她?』刚想完,就施展着楚王好细腰的随风飘升,再脚踏大气的使出飞廉逐月,瞬间飞越一座又一座的玉宇,来到阿紫的睡房。 他心急如焚的上前,一手抢揭开盖在她身上的毛毯,把她弄醒之馀,还搞得她浑身一抖的大骂道:『你咋了?干啥子扰人清梦呢?快把毯子还给我!很冷呀!』 『儂个猪头三!这种时候还要...』他正想简单的解释一下现时状况,但门外的一帮黑衣怪客并不容许,只大喊:『找到了!姓姜的臭小子在这儿!』 『这种口音,不是楚人!』姜石又再细想了一下,觉得虞茴、阿紫等人的秦腔与他们的话语有着不太一样的音调,所以也搞不清楚他们的来头了。 他只运起内劲的一掌推走阿紫,以躲开一支从门口射进来的弩箭。 『唉唷!!』阿紫痛叫了一声。 『儂没啥事体吗?』姜石为自己刚才用力的一推抱歉,却遭对方骂了句:『你妈的!你说我有事没得!』 『算了!现在没辰光道歉了!』姜石问也不问就一下把阿紫横抱于怀中,一踏步便像箭一般飞了出房门,黑衣怪客们却仍懵然不知,反应过来时已经惊讶得下巴都丢在地上。 『喂喂喂!那些是啥子人吶?为啥子要杀你?』阿紫畏高的惊慌乱叫几声后哭着的问。 『我连他们是不是要杀我也搞不清楚呢,怎样回答儂?』姜石连眼白也没有朝阿紫滚过去,只忙着寻找逃亡的路线,却见那帮黑衣怪客的同伙们也开始与一眾弟子展开廝杀。 『他奶奶的!如果他们是天神鬼差,用绝神界也可以骗得过他们,让婆娘躲起来,但他们是人呢!』姜石一阵苦恼却又被后方追至的五六名黑衣人搞得分神。 『哇!他们来了!』阿紫惊叫,却遭姜石一句封住嘴巴:『紧紧的搂着我、不要再吵了!』说罢,就把阿紫揹在背上,以此护卫着她,正式与黑衣人过招。 『说!?到底是何门何派?为啥要攻上玄圣门?!!』姜石边问边以桃木剑斩杀两名敌人,鲜血喷洒到阿紫的一身素衣上,让她只懂盯着自己剧震的沾满血的双手,一时又害怕得捂着脸,搞得满脸血腥,情绪更加失控。 至于那帮黑衣人,则个个默不作声的继续展开攻势,一名手执锁镰的把刀锋一下拋出,打算一下砍断姜石的握剑的右臂,却被他早先洞悉,只往后伸出剑锋的把镰刀柄系着的锁链反缠着,接着一踩大气的作了个后空翻的跃至黑衣人的头顶之上,整个人倒吊于半空。阿紫见状,紧闭着眼的发出一声尖锐的足以贯穿耳膜的吶喊。 那个锁镰黑衣人随即一阵晕眩,接着就被姜石以阳神鸦之势一下结果,颈骨『喀啦』一声的碎裂。 『不可能!三弟这样就...』一名体态痴肥的黑衣人一见兄弟被杀,立即轻舟渡水的飞闪而至,使着软鞭应战。 姜石见他每鞭皆是软弱无力,给了自己大量出手的机会,于是阴笑一声的打算一剑直取咽喉。 『喂!慢着!』阿紫的一声呼喊使姜石清醒过来,只见到对方的软皮蛇圈中央其实藏着一大陷阱,倘若自己使出直刺,鞭首的钉刺立即插进自己的腕脉,手臂立即被废;但如果自己使出虚招,实则立时收剑的反手握柄,再以剑锋对对方下盘狠狠一击,以鞭子的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也绝对能率先勒紧自己的臂弯,把自己的动作给彻底封死。 『切!封死又如何?我会怕吗?』姜石衡量过后,觉得即便自己的右手会被对方封了一下,也能以内功一下把皮鞭震甩,继而反击,遂立即变招的使出瞄准下盘的一记倒刺,果然被对方以皮鞭勒紧臂弯。 『儂个猪头三!找死!』姜石正要运劲全身,筋肉澎湃的正要把软鞭弄断,却发觉自己的内力彷彿被对方吸个一乾二净,动作还受对方限制的无法自如。 『嘿嘿!你的内力归我了。』 『干啥了?!这招不是虞茴曾经出过的吗?』他回想起当天虞茴于汉中跟祈恩杰比武的画面,记得她如何清空内力以把对手的整个身躯吸扯过来。 『这种套路...是墨家剑派?!』他只觉自己的身躯被对方一下摔到地面,阿紫的脑袋亦即将碎成肉块。 『啊!!!救命!我不想死!』阿紫搂紧姜石的腰间,让他霎时一阵羞涩,却已经到达生命的尽头,一切都已经没意义。 谁知到了下一刻,姜石和阿紫仍感受到那份只属于阳间的气温,因为他们还没有死。 『咦?我还没得死?』 『三师弟!』姜石一声大吼,让阿紫转眼一看,只见刚才那名使着墨家手法的大胖子被三师弟以一根大木棍...不,是一根未经打制的树枝敲碎头颅。 其表面长满凹凸不平的硬颗粒,让阿紫随即想起以往小红对自己提及过的一种南海特產—『鹰不泊』,其除了有药用价值外,更因着质地坚硬无比而常被地痞流氓用作随手拈来的武器,即便老鹰飞过,也是无法停留在其树上上面休息甚至啄食上面的果实或小虫。 『三师叔好!太厉害咯,本姑娘差点儿就没得命了。』阿紫鼓掌讚赏道,却遭姜石怒骂一句:『啥三师叔?我有收儂为徒吗?』 『...嗯?等一下!』三师弟本来噤声无语,却忽然专注起来。 『咋个了?』 『师兄,您看看,那个人是...』三师弟边说边提着符咒准备应战,以及保护身后差点儿受重创的二人。 同时姜石往那边一看,只见十馀个黑衣怪客正对一名年约三十,留着及胸的鬍鬚,袒露着右臂及右胸的汉子鞠躬行礼。 『三师兄。』一眾弟子均这般称呼他,让三师弟感到有趣的问:『你,也是排行第三吗?』 那名『三师兄』冷冷的丢了句:『墨家剑派—墨励淳。』 三师弟『哼哼!』的笑了数声,接着便对姜石他们道:『您们先走,这傢伙交给我。』 『儂疯了吗?这里有那么多人...』 『你们都不准出手,他...由我来杀。』三师兄一声令下,弟子们纷纷退后十馀步,腾空出一个半径约十尺的大圆形。 『哼!我不管你们墨家剑与我们有什么仇怨,但我必须保护我师兄和他的宾客,杀我子侄的仇,亦不可不报!』三师弟刚说完,就扔出数道爆火符的製造出小规模的几记霹靂,使得墨励淳不禁以臂捂脸,因而被三师弟找到了一个绝佳良机,绕进死角位的以木棒敲打其袒露的右臂,弄得个血涌如泉。 可是下一刻,从远处观之的姜石惊怕的猛冒冷汗,只因他见到那墨励淳居然伸出左手迎接正挥往己身的木棒。 『用身体硬接,跟用手掌接又有啥分别?!难道...』他果然没猜错,那墨励淳果真有诈,其伸出的左臂忽然往下一沉,使得三师弟的一记敲击落空之馀,还顺着其左臂下沉的轨跡一同下坠,威力尽数被卸走,使得墨励淳可以单凭肉掌就接得住。但他还未心息,还想把木棒抢过来,结果一用力拉扯之下,三师弟手掌上的皮肉被拖出五六道肉泥,尾指亦断裂掉下,整隻惯用手终生残废。 『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吗?』墨励淳冷笑几声后随即以木棒狠狠的敲碎三师弟仅馀的左臂臂骨,让他整个人失去平衡的往后弹飞数丈远,至一堵石墙方停止。 『我们墨家剑的宗旨,从来都是务求不战而胜。师父和祈师兄喜欢让对手被自己的内力反噬,而我就习惯让对手被自己的器械所伤亡。所以,刚才是你自己弄伤而已,与我无关喔。不过,武功也废了,活着也是丢人现眼!』墨励淳大笑几声,接着疾步上前的打算给予三师弟致命的一击,来到十步以内,却忽感后背一阵寒凉。 『怎么了?这是...?!』他转眼一望,只见背后的画面霍地扭曲成混沌一团,一股无尽的吸力还把他整个身躯拉扯进这团秘洞当中。 『虫噬!』姜石看着师弟以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道符咒,一下大喜,心想三师弟连如此霸道横蛮的招式也使出,这次一定可以取胜,于是毫无顾忌的带着阿紫逃脱。 墨励淳一见,立即双眼一瞪的怒吼一句:『别跑!』接着立即施展轻步之法的往右边一扭过去,随即脱离虫洞的吸噬,虽然没法杀死眼前这名嚣张跋扈的黄毛小儿,但也能继续追击更大的『仇人』。谁知当他打算迈步而出时,忽见几下金光闪入双眸,接着『啪啦』的数声霹靂轰炸袭来,把他的一身肌肤都染上一片焦黑,血沫四处飞溅,却仍未能杀死他,以至他的浓浓杀意。 但就在他撑着残躯的打算上前追击时,又见三师弟正一脚的往自己的下阴踢来,自然回风的一闪,接着一拳的直取对方胸口的云门穴,务求打得对方心脉尽断。 『还想碍着我?!』他自问这一拳必定能命中,事实却总与愿望相违,只见三师弟左脚往左边一拐,接着扭动的盘旋己身,一下子便闪到墨励淳的后背,继而一脚踢往他的脚跟,使他失去平衡的往后一跌,后脑坠地,还被三师弟再来一脚踩在脸上,鼻血猛流一地。 『我的手是废了,但双腿还在!』他再度提起右脚,打算往墨励淳的头顶踩下去,却踩了个空,只见对方以掌撑地的弹跳起身,并以鹰不泊木棒四处乱敲,一瞬间棍花繚乱的迷惑着三师弟的视线,使得他不甘示弱的仅以两指夹紧一把长铁剑的剑柄出击,打算以长度优势取胜。 哪知道墨励淳居然以棒身硬接着一记砍击,接着牵引着对方内力,打算把对方整个人一下拉过来,继而一掌击出的似要把他的天灵盖抓个粉碎。 『怎么办?我浑身动弹不得!!!』三师弟一时惊慌失措,但眼见自己的性命快似休矣,人急智生的忆起师兄姜石曾传授自己的一式脱身之法,即时清空己身内力,从丹田急促卸出的使得身体空洞一片,產生一阵无穷无尽的吸引力,反把对方的兵器连同整个身躯拉往自己的方向,力气比虫噬的还要强上数倍。 『他跟我一样,已经算是个废人了,只要在比力气上优胜过他,我就赢定了。』三师弟面露得意且安慰的笑容,心想师兄与他的『欢喜冤家』必定能成功逃脱,自己亦能继续支援其他弟子,但... 『我的肌肤被你烧焦了,但脑袋还是清醒。』墨励淳霍地脱下焦黑了一片外衣,在三师弟面前晃了一下,干扰他视线之馀还让他正在运劲的长剑的气场一散,丝毫没有力气防御接下来的一记手刀,狠狠的砍中自己的右颈,一阵麻痺瞬间从喉头扩散至全身,呼吸亦逐渐变得困难急促,气喘几声后视线开始模糊,失去意识。 『哼!大蠢蛋!早该死!』墨励淳终于手刃对手,随即对身后一眾久未动手的师弟们说:『继续找!务必要把害死大师哥的那妈的混蛋抓来,给我好好的招待一番!』刚下令完毕,墨家剑派的弟子们立即剑拔弩张的到此肆杀,让玄圣门沉没于汹涌的阵阵血浪。 02部 第十八章-夜半敲门(二) 正在逃命的姜石,忽然停下脚步,浑身一抖的彷彿感到一阵心寒,惹起阿紫的好奇。 『咋个了?为啥子停了下来?』她问。 姜石只结巴的给出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答覆:『三师弟...他死、死了!!』他忽地感应不了三师弟的内气流动,得出结论。 阿紫一听,即时失声惊叫:『啥子?他的武功楞个高,不可能会死的。』 姜石却没有回应,只心想:『不可以的!既然师弟为了让我们有机会跑逃而尽心尽力,不可以让他的牺牲白费!』 『喂!咋个了?你楞个没得爱心的,他可是你师弟呢。』阿紫猜不透他的心思,继续咄咄逼人,惹起他的一阵暴躁,大喝:『闭嘴!儂知个啥呀?』 『...』阿紫立时沉默,以她的本性本应会还嘴,但却一句话儿也说不出,反倒让姜石感到奇怪,心想难道自己过分了吗?但当他往前方一看,随即想出箇中玄机。 一名提着两颗人头在手,腰间又掛着好几个的中年汉子从远方的大柱后缓缓步出。 『鬼...鬼呀!!!!』阿紫看到那汉子空洞似漆的右眼眶,以及一脸如雪的苍白,以为他是什么妖魔鬼怪。 姜石还未看清那人的外貌轮廓,因此从胸口掏出几道符咒准备应战,但... 『你疯了吗?这几道垃圾符咒算个逑呀?能有个啥子用?』她居然认出姜石手中拿着的符咒是当日用以对小雨逼供的结界符,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嗯?心急拿错了!咦?当天的事,她居然还记得?』他又是一阵心乱如麻,却仍被眼前的那名神秘人吸引着视线。他逐渐走近,让姜石看清他的真面目。 『天一道...姚四爷?!』他曾听虞茴描述过四爷的外貌特徵,因而能道出那人的名字和身份,让对方好奇的一侧头。 『当天在金雁帮,就是儂...打得虞茴身受重伤的吗??天一道,到底有啥目的?为何要到处挑起事端?那帮墨家剑派的弟子,也是受?怂恿的吗?!!』他越渐激动。 姚元和却偷笑几声的道:『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又可以回答多少呢?不过呢...』他忽然看了看窗外的月色,笑了笑的续道:『你都快要死了,就算我回答了,也没意思。』 『...啥?』 『只不过,杀你的是我,而不是墨家剑派,可惜呢。』 『啥子?想杀石小子的是墨家剑派?他们不是名门正派吗?』阿紫心生疑惑,却忽感肚腹一阵酸麻,自己的身躯又想刚才一般往后退飞数十尺。 『快走!自己走!儂不走,死定!儂走,起码又三四成的生机。』他深知以四爷的功力,要瞬间击杀自己绝无难度。现在自己能做的,就只有尽快让阿紫安全离开。 但四爷依然不出手,只呼了口气的道:『你又不用怕,我从来不喜欢伤及无辜妇孺,除非...』他的身影霍地消逝,一道寒光却乍现于姜石左侧。 『啥?怎么快就...!!』姜石完全闪避不及,只得立时掉下几道结界符的製造出一道火红色的铁壁,稍微挡下了四爷一击的破坏力,但仍即刻碎裂成漫天飞尘。 『好!接下来,不会再给儂机会了!』姜石咬牙切齿,打算掏出其他符咒立即回击,却又发觉窗外的朦胧月色霍地变得刺眼,仿似繁星闪耀的逝入眼帘,又似汹涌的波涛袭来。 『呃呃!!』姜石闷哼几声,只觉浑身的鲜血急速奔腾,并于肌肤的隙缝之间渗漏而出,犹成血人。 原来四爷用的,乃是当天跟三爷比拼时用的一记剑法,剑一挥动,寒光随即化作星雨倾盆,所及之处皆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呵呵,你跟大虎那廝一样,接下我这招后都可以不死,厉害、厉害!』四爷丝毫没有对姜石的存活產生动摇,反而猛讚他的功夫。 『只不过...』 『嗯?!!』姜石的背心一寒,只因他见到四爷的手腕一扭,寒光万丈随即划过自己的脖子,只差一分便割断颈动脉,热血一洒,头颅飞脱。 但幸好,机灵的姜石已经开始熟习四爷的动作,强忍剧痛的以手掌向地板借力,一记前空翻的闪避开刚才一剑,然后顺水推舟的飞奔上前,准备大开杀戒。他见四爷仍保持着刚才出招的架式,丝毫没有做出防御,心里正嘲笑着他的愚笨。 但正当姜石的桃木剑快要刺进四爷的胸膛时,他又感到剑锋忽被某些硬物所抵挡着。一看之下,那居然是他的一把极为普通,亦毫无长度优势的生锈铁剑。 『怎么可能?!他明明啥动作也没有做出,就已经可以攻守兼备?』姜石心里疑惑,却因而忽略了四爷接下来的举动,其又是轻松的一拧手腕,随即让锈剑剑锋直指着姜石的瞳孔。 姜石终于认知一个事实,姚四爷以快剑名满江湖,但他的『快』,是能够让自己的剑锋肆意波及四周,只要目标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必然被其伤及甚至杀死,无人能躲。当天于天一道教坛,他以爆散成满天星尘的剑锋波及与三爷相距不近的大虎,差点儿伤得他没救了,就是凭着这套剑招—『星火越银汉』。 『他奶奶的!』姜石运起楚王好细腰,体重立时变得轻如鸿毛,随风飘摆,才没有被刚才直闪往身后一堵石壁,把其完整切割成二等分的剑锋斩杀,却... 『嘿嘿!幸好你躲得过。』四爷一声冷笑之下,忽然提起左腿,往刚飞近的姜石的腰骨用力一踢,让他撞破木窗的直飞出庭院。 『石小子!』阿紫大喊一声,又看着四爷高举锈剑的准备砍击姜石的颈项。 『我...不可以让他死!』阿紫心里立誓,却没有说出口,跟当天对虞茴那份内敛的关怀同出一辙,亦因着情况危急。 但就在不足一剎那的瞬间,阿紫居然见到姜石正模仿着刚才墨励淳接剑的手法,伸出手掌后即刻往下一沉,使得对方的一剑被其牵引而坠,砍击威力全被卸走,让姜石可以轻松接稳,继而用力一拔的使得四爷的手掌心被擦伤喷血,痛吟一声:『嗯呃!!』 『哼!好机会!』姜石忽然运功,使出一记连阿紫也记得清楚的武功。 『梟视功?他要干啥子呀?』阿紫目不转睛的看着姜石忽然从衣衫里掏出阳燧,与銹剑摆成斜线的角度,让月光透过锈剑与阳燧的多角度反射,照出足以致盲的锐光,让四爷左眼发红的倒退几步,不满的说了句:『墨家的发明,你不配使用!』 姜石一听,即时还嘴:『一帮自甘堕落的傢伙,我不用理他们的感受,我也是帮他们的祖师教训一下不孝子孙罢了。』说罢,就趁着四爷还未恢復视力的一瞬间运起阳神鸦之势,跳起来,双腿夹紧四爷的脖子,再一下使劲扭动全身的试图把他的脖子夹断,一命呜呼。 『太好了!他...嗯?!他、还没得死!!!』阿紫的讚叹霍地转化成一声打从肺腑的吶喊。 姜石定睛一看,但又随即视线模糊,他只见四爷趁着身躯直堕地面的一瞬间及时双掌推打地面,把自己连同姜石撑浮至半空,再趁着姜石失平衡的一息间,双手得食指与中指同时放进口腔,吹起一阵仿似婴儿啼哭的口哨,鸣动四周万物,震慑眾生之心灵,相比刚才阿紫的几声惊叫更为凄厉可怖。要比喻的话,简直是足以与那只有射师大羿才能杀死的上古凶兽-九婴相媲美。 『九婴...吠天...』姜石双眼翻白,全无法子抵抗双手四指齐奏的这声尖鸣,身心疲惫的倒地昏睡。阿紫也自然不例外,也是昏迷不醒。 击败姜石后,四爷打坐调息,又按摩太阳穴的让视力逐渐恢復过来。一睁开双眼,就见墨励淳站在自己跟前,不屑的『哼!』一声道:『不是说过,他的命是我的吗?他可是我的大仇人呢。』 『...我没有杀他。』四爷闭起左眼的道。 『呵呵!那就差不多。』墨励淳随即拿着大木棒的走上前,却被四爷喝止:『他,是你的大仇人。那么,让他就这样一死,好吗?够吗?』 『哦?』墨励淳也颇同意的,而且经歷今晚的一场大战,眾人也疲倦不堪,他亦不想多花力气杀人。 至于四爷,他深知姜石是玄圣门最强的弟子,倘若他也跟随师兄姜鸿投靠项籍,那楚军能打胜仗的机率大增,天下混沌不再。而且... 『你们过些日子,不是有个武林大会要出席吗?』四爷一问,墨励淳就轻轻点头。 『那就好!到时候,连荆州的穷奇门,也归到我们门下了。』 02部 第十九章-正邪两立 姜石一醒来,只嗅到阵阵浓烈的蝙蝠尿臭,以及听到一行人等的窃窃私语,遂徐徐爬起身来看看自己正身处何方,亦打算寻找一下阿紫的身影。 『嘿嘿!那个小子锋芒毕露,找死!』 『没错,四爷抓他来,正好让我们有恩于穷奇门,那帮蠢蛋定必会加盟投靠,要奉行教义,就更加易如反掌了。』 『哈!墨家剑的新仇,与当年穷奇门的旧狠加在一起,看来一桩新的江湖灭门惨案,即将开幕了。』 『啥?!穷奇门...也来了?』姜石回忆起当年师父曾对自己讲述过的一段前尘往事。 约在二三十年前,玄圣门曾受暴秦始皇帝的棋子—齐王建所邀约,加盟伐楚大军的出兵攻打彭城北郊的穷奇门分堂,藉此打开直入楚都的大道。 当年一役中,整座分堂近八百弟子被姜石的师父领兵屠杀青光,继而相互结怨,势成死敌。 后来秦将王翦加入战事,更把弟子们的城中家属一併坑杀。但为了防范日后遭穷奇门反抗,其居然把责任尽数推卸给玄圣门弟子,还发出通缉令的其他把所有在逃的玄圣门弟子『捉拿归案』,公开处死。 为此,姜石的师父耗尽毕生功力的无中生财,贿赂官员以救出被捕的弟子,结果急速衰老的永远无法恢復功力,只能传授新弟子(包括姜石)一些简单的打坐调息,以及吐纳的法门。 纵然未曾亲身经歷,但试问被父母拋弃,成为孤儿后被师父收养并抚育成人,又循循善诱的传授各式武学的姜石,怎可能会不受感动?故此一旦听到师父被羞辱,他也会怒火中烧的恨不得把那人五马分尸。 『无论师父、我派中人干啥?我也会誓死跟随!』这就是他的决心。 但正因如此,他才会与身为虞茴世仇的墨家剑弟子,祈恩杰的义弟墨励淳交恶,更别说死敌门派穷奇门了。 他和阿紫一同被几名黑衣巨汉锁在笼子里,并推出一个位于山东神剑门总舵的演武场示眾。这里,正是秦陇各派与江东各派相约展开武林大会的地方。 『我的天哪!到底我前世干了啥子大奸大恶的事,现在要报应在我身上~~?!』阿紫放声大哭,却被墨励淳的一声呼喊所止啼。 『因着收了刘邦那廝的钱,姜石这该死的臭小子,居然放任弟子杀死我的义兄,各位的师叔、师伯祈恩杰。你们说,他该死吗?』 『该死!』 『一把火烧死他!』 『没错!以祭我祈师兄在天之灵。』 一眾人等里,与玄圣门仇怨最大的两派弟子以及天一道信眾们均在叫嚣指骂,只有一人神情呆滞,内心一份矛盾迷惘尽数倾泻而出。 『赵掌门!杀盗非杀人,我们绝不能姑息养奸呀。』一名墨家剑的弟子愤慨地道出自家派系的名言。 『不可以的!虞姑娘是玄圣门的弟子,这位姜小师傅还是她的授业恩师,我怎能...!!』赵天恒今早一听天一道即将一同参与大会,即时想起当天金雁帮的血仇,但由于当天死伤的穷奇门弟子实在太少,就算有也顶多被认为是死于混乱,而不是被天一道所杀,所以同袍们均没有对天一道抱有太大的憎恶。 『师父!弟子恳请您儘早醒悟!千万别忘了当年成千上万的仇呀。如果师父您觉得弟子有所冒犯,还请降罪,我甘愿以死明志!』 『请师父醒悟!不忘同门之仇!日后,我等愿与师父共同进退,加盟大恩天一道,以抵抗暴汉暴楚!』一帮穷奇门弟子皆下跪,把赵天恒逼进穷巷。 率先作出回应的,居然是姜石,他刚才一听墨家剑的弟子以祖师之训劝赵天恒杀自己,加盟天一道,立即满心嘲讽的笑了几声道:『放屁!儂喜欢断章取义吗?好!我奉陪到底。所谓:『夫义,天下之大器也,何以视人必强为之?』两派的各位仁兄为了提升自己的江湖名望,扩大势力,居然弃捨仁义的加盟邪教,又只顾跟啥暴汉暴楚拼个儂死我活,却不管好自己,馀下的啥『兼爱非攻』之论就更不用多说了。诸位根本就言行不一,偽善至极!』 他的一番言论的的确确的命中一帮弟子的心坎。但因着满腔的仇恨与希望地位跃升的一份邪慾,他们纷纷叫骂,吵得阿紫大哭起来,姜石随即担心得很,瞪大双眼的厉着四爷。 『哼!有趣有趣,我喜欢。』四爷一下弹指,唤来两名蒙面巨汉,抬起两个镶有铁鍊的大木架,把姜、紫二人同时束缚着,又在两个木架下方放满柴枝,明显是要一把火把两人烧死。 四爷冷笑一下,接着面对台下眾人,举起手掌的遏止声声叫骂。 『各位,要杀他,靠的不是对自己的师父诸多逼迫,而是动之以理。我想问一下...』他比了比身后羸弱的姜石,续道:『他们一帮玄圣门弟子,贪财成性,斗鸡博弈等的邪淫之事也别说了,他们为了赚钱,居然甘心与当年的暴秦狼狈为奸,滥杀无辜。而且,又跟早前被我教灭门的金雁帮一样,对弟子的纪律丝毫不加以规管,放任他们作姦犯科,老弱妇孺均受其害。那请问,我们杀他,以及这位助紂为虐的小姑娘,何罪之有呢?更何况,墨家剑的祈师傅也只是受到我教叛徒彭越的唆摆而干了糊涂事,实在不该死呢,对吧?』他盯着赵天恒,阴沉的唸出他的称呼:『赵掌门!!』让他打从心底的一寒,噤若寒蝉。 『妈的!儂别再胡说!!!』姜石听到四爷肆意辱骂自己的门派,立即怒发衝冠只想把他的首级一剑劈下,却因着手脚被缚而动弹不得。 『嘿嘿!古人谓『拔一毛以利天下』,难道我们就不可以为了天下苍生着想,把玄圣门的一帮暴徒,一帮加入暴楚的鼠辈杀个清光吗?』四爷笑道。 『没错!祖师所谓『世之君子,使之为一犬一彘之宰,不能则辞之;使为一国之相,不能而为之。』,他们根本就是一帮无才无德的混帐,却自以为是的企图加盟暴楚以助其一统天下,简直找死,杀他们又如何?难道我们的同门就该死吗?!』一名墨家剑的师叔辈弟子朗声呼吁其他在场人士,其他派别包括神剑门在内的人皆欢呼支持,接着又是引经据典的不断指骂姜石和玄圣门。 四爷见自己的计划快将达成,自然得意的一捋长鬚,心想:『没了玄圣门,天下继续大乱。有了穷奇门加盟,我教教义定必能早日彰显。』 『我呸!呸!呸!啥该死不该死?当年之事,谁对谁错,我们说得了啥?墨家剑的祈恩杰,亦只是受到天一道二爷的迷惑,企图谋害汉中的官员将帅,才给我们处死。当然,我亦相信各位绝不会听我的片面之词。但更重要的是,我们当方士的,乃世外之人,绝非儂口中所说的啥无才无德的等间鼠辈。既然是世外之人,我们的好坏,啥时候轮到儂一帮不分青红皂白的猪头三来谬评?!』一声咆哮震撼人心,让一眾被四爷所煽动的弟子们逐渐多想一层:『虽然刚才四爷说过,那二爷只是为了自己的私仇而干尽坏事,跟他们教派无关,但...』 但有些依然坚持己见:『管你为什么杀我师父,总之仇一定要报!』 也让赵天恒不再迷惘,只想:『不错!你这种侠骨柔肠,我欣赏!』他暗自讚赏。 就连暗藏在一棵大树顶,观察已久的汉王—刘邦也不禁点头讚叹:『说得好!果然有资格,值得本王特意来找儂。』遂一下弹指的发出一枚飞针,『鏗』的一声就把缠缚着姜石的一根锁鍊打折,让他得以挣脱,一下用力的就把脚镣拔断,正想过去把阿紫也救下来的一瞬间,台下一眾弟子剑拔弩张,蜂拥而上。 02部 第二十章-落花有意(一) 偷学武功,从来都是武林大忌。但于玄圣门来说,他们不太着重弟子的纪律之馀,又觉得如果一个弟子真的有本事偷学,那就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了;如果没本事的话,那弟子想偷学也是没用。 『回来咯!兄弟一去不返,归来咯!』姜石满脸煞气的唱着招魂歌,弔唁着一眾归天的玄圣门弟子,又一边以自己从墨家剑派偷学得来的武功与敌方廝杀。 对于墨家剑的弟子,他会不留情的一剑割喉而杀之,但对着与虞茴有所交情的穷奇门,他就一直用着墨家剑的『顺手牵羊』之势夺剑斧、废手足。 只听『啊!!!』的一声凄厉痛哭,一名手脉被废的穷奇门弟子跪在地上激动流涕,却随即遭人踩人的筋骨齐断而死。 『王八蛋!你偷学我派武学,杀我师兄!!我跟你拼命!』一名使着双铁鉤的弟子急速赶至,双鉤直取姜石颈部血脉,但居然被他随手拈来的一根大木棍轻轻一击,拉远距离。 『不可能!他刚才明明只是左手摆后的挥了几挥,怎可能拿来一根大木棍?!你到底是何方妖孽?!』那弟子不明所以,只继续不智的盲目进攻,一时攻心肺,一时攻下盘,一时砍头颅,全是致命要害,反倒让姜石看得一清二楚,只以棍端对准对方右臂骨一敲,即时让他麻痺,面容扭曲的误把一柄铁鉤丢下。 姜石一见良机,即时抢去铁鉤的往上一拉,『擦擦』的几声伴随在喷洒的鲜血淋漓,那弟子抚着自己被割盲的右眼,痛得昏迷在地,随即被不想穷奇门再有人命伤亡的姜石一手挑起,飞上树顶放置,又点他穴道以止血,然后回到地面的守在阿紫身边,问她:『没啥事体吗?刚才丢下儂了。』 阿紫霍地心跳怦然,收敛起平日的咄咄逼人,双手握拳的紧贴胸口,默默的点点头,又含情脉脉的报以一记灿笑。 只可惜,他看不见,一颗初恋之心仍高飞千里他方。 『师父!我们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弟子敢问一句,您还要冷眼旁观吗?』一名弟子愤慨非凡的求问,却得不到仍在发呆的赵天恒的答覆,只听姜石一句:『儂派弟子勾结邪教,罪大滔天,我帮儂教训一下他们而已。不想步后尘的话,最好识趣一点!』说罢又是专注劈杀,一边施展多几重结界保卫着身后的阿紫。 『杀我师兄的臭小子,纳命来!!!』墨励淳的一声怒吼震耳欲聋,让结界内的阿紫也不禁瑟缩发抖。 『他奶奶的!又是儂?我师弟的仇,还未跟儂计较呢!』姜石杀意暴增,立即提剑应战,期间见他使出一记『日妖宵出,雨血三朝』,取自于墨家经典所谓『天命』之说,意指当世人如往昔三苗大乱,则天降异象,血雨洒田。为此当敌方招式受惊紊乱,随即逐招被破解得体无完肤,而剑锋又似血雨骤降,急速击打而至的让那人性命休矣。 即便是于武斗上平素泰然自若的姜石,也因着墨励淳诡异如鬼魅的身法与进攻套路而失措无策。就算自己用的是长棍,佔尽距离优势,也发觉对方能无孔不入的无视己身劣势,还试过在自己以长棍一攻的瞬间,身体居然像是虚无如幻的一般容许棍端穿透而过,实在让姜石百思不得其解,即便顺手牵羊之势也无法盗剑、破解。 四爷一见,又是得意的一下阴笑:『太好!这小子死定了。』 『不可能!他用的是剑,我用的是棍,怎么我还比他吃力呢?!』姜石愈加心急,反而更加看不到对方一把利刃的特别之处。其剑锋位置有着两根小钉锋镶嵌着,可以于对方完全察觉不了的状况下卡住其兵器,尤其是长柄兵器,让其套路变得愚钝无比,一招即破。这正是姜石无法以兵器长度取胜的原因之一,另一主因就是对方身法实在太过灵异吓人。 『妈的!妈的!到底出啥事体了?怎么我完全无法进攻?!』姜石的心越乱,给予对方更多的进攻机会,更进一步的划伤其手臂大腿,失血程度高得即便点穴也无法止血,包围着阿紫的结界也因着他的功力愈减而逐渐破裂。 『够了!嫑再胡来了。这样下去,你会死的。』阿紫的一声呼喊传进姜石不安的心思,让他愈加烦躁,大骂一声:『臭婊子!闭嘴!儂懂个啥呀?!』 四爷与墨励淳一听之下,更加确定他的失败、他的死只是迟早的事,心里均暗想:『对呀!儘管气吧,把内心的怒火完完整整发洩出来吧!』 『烦死了!臭婊子的嘮叨,加上这龟儿子的诡异套路,搞得我都疯了!我想死呀!!!!!他妈的臭老天!!儂...』他内心喷涌而出的怒火,一声又一声的怒骂戛然而止,只因着从后而来的一下拥抱,纵然肌肤冰凉,却又馀温洋溢的感动姜石的肺腑、他的心房。 『阿...紫?』他终于恢復意志,冷静下来的稍微看清了对方的些许套路。 『他的剑法、步法...有破绽!很大的破绽!』姜石终于看穿,墨励淳的武技全属树上开花,以恐吓为主,实则暗藏不少破绽,遂心生一计的照常往前出棍。 『哼!这招我都看腻了。』墨励淳又是以叉剑的小鉤位卡住姜石的棍端,接着顺势借力的让自己绕上半空,准备往姜石的脸孔勾划过去。 哪知姜石早已猜出对方的意图,因此没有被浑身黑衣,像隻恶鬼一般的他所吓呆,反而早有预谋的以木棍轻轻往上一抬,敲中倒吊空中的墨励淳的头顶百会穴,『喀啦』一声,横蛮的气墙一下散尽,木棍亦断裂成两折。 『糟了!石小子的武器...』阿紫大惊,却不知原来这也是姜石的计策之一。只见他霍地往倒地后起身突袭的墨励淳的剑端双小鉤一挡,反把他的攻击路向封杀死,让对方只能急忙使出牵引内力的法门。 但姜石自然不会不懂破解,只需把丹田之气一下子卸光,製造出吸引力的反把对方整个人吸引过来,最后双短棍齐发的『轰隆』两声敲碎对方胸骨,直刺穿肺部的导致气喘连连。 但他仍未心死,只点穴止痛,然后打算再度出击,却忽被某人扔出的一双飞斧所吓退,让阿紫与姜石也同时惊愕:『啥子?是哪个呢?世上居然有人可以吓唬到他?』『啥事体了?是穷奇门的人吗?谁又想来送死了?!』 『你跟姓姜那廝一样碍事呢。』一把阴柔似女性的声线从姜石东北方响起。他一看过去,只见一名正捂嘴阴笑,双眼狐媚得像吕雉,脸型尖瘦,貌似龙阳之癖的红衣男子徐徐走来,拿着丝巾轻擦额头,接着轻笑几声的对墨励淳道:『跟你的弟子们一同先退下吧。你之前都跟他们的人交过手了,招式自然会被看穿。不用怕,我不会笑你的。而且,我还怕会误伤你呢。』刚说罢,他霍地像蝴蝶一样挥出双臂展翅,两柄短斧就被吸引至他的双掌之中。 『嗯?!出啥邪术了?』姜石惊叹,即时把双短折棍破损的位置合在一起,再以内力揉了几下,让一柄完好无缺的长棍重现眾人眼前。 为防自己又再陷于苦战,他决定率先出击,提着木棍的横扫对方下盘,打算以此让看似马步不稳、瘦弱无力的对方立即倒地,再施以致命的一击。 02部 第二十章-落花有意(二) 『石小子!有诈!』阿紫观察得出对方的动静有可疑,随即提点他。 『嗯?!』姜石立时收手,只因他发觉那穷奇门弟子居然无故模仿起自己的动作。 『怎么了?他用的是短斧,又怎样学我的招式呢?』姜石心里甚是疑惑不解,却忽听赵天恒大喊一声:『星坠木鸣!他要反客为主!』但又即时被几名弟子所拦阻,只猛地劝喻他:『师父!师兄正想替被暴秦和玄圣门害死的彭城弟子报仇,请您不要挡着他。』 『对呀师伯,请您三思!』一名跟那龙阳弟子一同受业习武的弟子道。 听得这么少,姜石无法得出什么想法,只继续看着对方的动静,只见他不住的以双斧往自己的下盘横扫,一次不成功就来第二次、第三四次... 『咋个他楞个笨呢?斧头太短了,根本不可能像长棍一样克敌,加上动作重复又重复的,难道不会被对方识破吗?』阿紫跟随着姜石的脚步不住往后退,心里亦开始感到沉闷,但下一刻... 『鏗鏗』的数声,双斧一同砍破姜石的长木棍,还差点儿砍进姜石的胸口,伤及里面的重要经脉。纵然他身手敏捷的往后一倒地以避开,但对方随即又高举双斧的从高而弯降至自己的脚踝。一下反应不及之下,姜石的左脚踝就被那弟子砍得伤重溢血,脚脉还因而断裂,彷彿被废了一条腿的一般。 『切!这样的招数,根本不符合我们不破招只杀敌的宗旨,到底是哪位师祖创的?如果这傢伙是我弟子的话,我一定不会教他。』赵天恒心里埋怨。 『哦?那臭胖子所谓反客为主,就是这样吗?把对方的招式转为己身所用,却加上变化以使对方无法适应和破解。星坠木鸣、物换星移,实属正常。』四爷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剑鞘,又再想:『我的剑,在这小子打算出招杀我时被弄断了,搞得我都无法出手。这怪物正好可以帮我出一口气。』他盯着那弟子的一举一动,已经猜出他的招式套路,觉得刚才苦战一场,又受了重伤的姜石必定无法继续对对方的招式作出闪避或防御。 『即便阴阳逆转倒乱,亦为天地自然之变、大势所趋,无法拒绝。』如他所言,那弟子把姜石的记记刚猛杀着转化为探路虚招,把对方融合剑招的数招短棍法识破之馀,还把剩馀的招式推算出来,加上自己的变法而使出,即使姜石以符咒术式迎战,也是被那弟子估算在内,继而直接杀上。 『嘿嘿!你的法术与剑法之间难道没有关係吗?出完这招剑法后即时以那招法术作后着暗算;出完雷马作幌子后又立时变招绕到我身后直拿我耳门。你觉得我看不出、猜不出吗?只要我把你的虚招作实,实招化虚无,你就真的猜不透咯。』刚想完就见剑招法术被破尽的姜石不忿的扔掉双棍,改以拳脚出招。 『拳脚灵巧,我就不信儂可以继续见招拆招!』他以一条腿使出轻步突进,让那穷奇门弟子也不禁讚叹:『轻功精妙绝伦,佩服!钦敬!』但又随即把他的一击朝阳礼讚以整根左臂一压,再借势让己身拉近姜石,正打算出斧还击时,又见对方以左手刀直刺自己的颈部血脉。一旦成功,自己必定一阵麻痺晕眩,继而被对方有机可乘,遂顺势甩开刚压低的右蛇拳,接着又是一下用力往下压,把姜石的左手刀,连同右肩的动作完全封死,最后以斧柄捶击他的左脸,让他口吐鲜血的弹飞数丈远。 『以为拳脚可以比木棍灵敏?可惜凭你现在这种程度的步法,我只需不住的出手一盖,就已经可以立于不败之地。』那弟子以香帕捂嘴邪笑。 『黄尉师兄好!打得好!』一眾穷奇门弟子呼喊他的名字。 『妈的!黄尉的武功一向是弟子之冠,难怪连虞姑娘的师父也打得那么吃力。』赵天恆不断挣扎的想要上前劝止,却被弟子们拦着,倘若自己无故运功抵抗,只怕死伤甚广之馀,还会与其他弟子们势成水火。 姜石头昏脑胀,一阵耳鸣的头痛欲裂,心知自己跟阿紫的性命难保,开始灰心丧志的躺在地上不作动弹,只吐出一颗脱掉的牙齿,接着便倒头大睡。 『为啥...我这样就死?我不甘心、虞茴还在战场上,没了我每天为她念经祈福、没了臭婆娘每天为她念经祈福,她...』 『虞茴』这个名字一从脑海中闪掠而过,他就即时清醒过来,濛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成阿紫一张美艷的俏脸、仿似冰山坚毅难碎的眼神。 她说:『醒来!快醒来!你还有啥子武功、法术还没得使出来的?快用吧。』 半睡半醒的姜石含糊的道:『有、有...九黎...吟。』 『好!那就快点用吧,我身上的结界也快破损了。你再不用,我们一起死!你...绝对不能死!!!』 『我...绝对不可以死?她...此话何解?』姜石满脑子也是疑问,不解为何阿紫会对自己的性命那么在乎。她们身为妓女,不是应该一向都以己身利益为重吗? 『不...不可以的,我一旦用了,敌我不分。就算我不死,儂也会死,在场的弟子全都会死。』他执意不用九黎吟,并不是考虑到其对身体所造成的损害,而是为在场人士的安全着想。 『哪个要管这些?!总之要保命的话,你一定要用!!』阿紫继续劝他、逼他,却仍无法使姜石的心动摇半分。 『嗯嗯!好烦呢!人家都看腻了。』黄尉立即握紧双斧的往前衝,打算把二人一同杀死以报同门之仇,却忽头顶一阵寒意。抬头一看,就见一名留着络腮鬍的流氓子以利剑直刺往自己百会穴,自然以双斧一挡。 那人的剑锋并没有弄破双斧,却不是因为力不足。要知道那剑乃名铸剑师欧冶子所炼的『仁剑湛瀘』,世上岂会有其斩不断的东西?使剑者为谁亦不用多想,正是刘邦。 『可恶!多管间事!!』黄尉打算运功推开从天而降的刘邦,却忽感浑身一麻,寒气直逼云门穴,随即胸口一闷,倒地不起。 『他...以内气点中我的心脉?可恶!我的心脏...』他为防自己因着血栓流入心脏,导致心肌梗塞而死,所以不住捶打自己的胸口以解穴。 『那是仁剑!』姜石认出刘邦的剑法,不禁朗声道出其名称。『...但是,也太狠了吧。』』 『吵死了!什么仁义礼智的,我听到都觉得讨厌!!』黄尉怒骂,接着便以刚才从姜石身上偷学得来的招数,以及刚习得的仁剑应战刘邦,但招式套路上依然被他改得有所不同。 『好!儂的招式,我『信』得过。』刘邦上前接招,却能把对方的武功全数破解,只凭着『信』。刚才躲在树上看了一会儿,他信得过对方必定会在使出各招后接上什么武功,何时又会以仁剑杀出。就算对方出的招式他从未见过,也能以『智』识破。 『怎么搞的?刚才那个臭小子的招数,我一眼就可看穿,随即模仿并改变套路。但是他的剑法根本杂乱无章,全是按照我的出招套路而定。』黄尉从此得出了一个结论:『杀他,只能靠我穷奇门的武功要旨!』 他忽然看往身后的同门师兄弟,大喊一声:『给我大斧或者大刀!』同时心里想:『这种大刀阔斧,人家最讨厌的。尤其徐福那个老不死的刀法,我用也不想用!』但因着情况危急,他只好接稳一把从后拋出的巨斧,以穷奇门不破招只杀敌的要旨对战刘邦。在其攻击范围大增,且毫无套路而不会被识破的情况下,刘邦的『智』、『信』二剑逐渐失效。 『臭流氓,你死定了!』黄尉自信满满的继续出斧乱打,威力过高的使得刘邦即使看得穿其破绽也无法以『智』谋化解,被逼上绝路。黄尉却不知道,赶狗入穷巷,害的是自己。 只见刘邦突然双手握剑,使劲的以湛卢剑锋砍击巨斧,让其『砰』的清脆一声的裂成碎片 『义剑?!』姜石首次见识。 『妈的!』黄尉惊叹一声,随即见刘邦继续双手握剑的砍往自己的胸口,自然往后一退,却不知自己已经中计,被刘邦趁机一脚踢中腹部,内脏严重受创而吐血。 在场人士一见,纷纷面面相覷。纵使与其为敌,皆暗自讚叹不已。 只有姚元和,一见此情此景,立即气上心头,只想随意问在场人士借剑一用,杀刘邦一个措手不及,却被一名从场外赶来的信徒叫住,对他说:『天乙真人有令,所有弟子均须马上赶至鸿沟集合,准备出兵。 『...?!』姚元和彷彿对此消息感到不可思议。 『嘿!太好了,我千里迢迢的来这找姜先生,正合适。』刘邦捋鬍笑道。 02部 第二十一章-反目成仇 时间回溯到四年以前,一幕幕惊人的画面至今仍歷歷在目。 那天,虞茴见到一位楚军副将被酗酒的项籍一下撵走,又听他疯癲的大骂道:『巨闕...也断了,打仗?打个啥呀?打他妈个屁呀!』 自听到他这番话以来,虞茴已经死心,只有每天对上苍祷告,希望项籍早日从义父的噩耗中走脱出来。 这晚,她准备了一个大锅,里面滚着新鲜的鱼汤,又放满了新鲜鱼获,旁边又有一袋小红最爱吃的酥炸鱼皮。 『嘿嘿!这种河鲜锅是红姐最爱吃的。小嬋,我带她回来之前,嫑让锅子凉咯。』她拍拍夏嬋的肩膀,又亲一亲她的额头,让她打从心底的欢愉一笑,接着便目送虞茴施展着楚王好细腰的飞舞半空,眨眼间就消逝不见。 『太好啦,今晚终于可以好好瞓一觉啦!』虞茴心里想着待会儿救走小红后,她会说出的一句话,不由得『嘿嘿!』的发笑几声。不久,就已经到达与小红约见的森林。 『救了红姐以后,就算大块头不打,我也可以随便杀他们一个清光!』她穿越重重的树海,心思却仍被迷雾所困。只因她担心着小红的安危:『红姐...真的可以瞒过吕雉那婊子吗?我不晓得...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尽快把她带离这个是非之地。』她无所畏惧,立誓无论遇到什么危机,她也会拼死把小红救出汉军。 同一时间,小红孤身一人的在一棵溪边的大榕树下等待着虞茴,心里只想:『成晚无食饭,欧死偶了!点解小茴还未到?』只因她对虞茴的武功充满信心,就算吕雉的人、汉军的人突然杀至,她也可以跟上次滎阳一战一样杀敌无数。 『惊咩呢?反正那吕雉都不知道偶家乡的状况,偶又生安白造了个咩『山东越人之地』出来骗她,肯定无事!』她安慰自己怦怦乱跳的心。 只可惜,两姐妹皆未曾留意一个让人绝望的真相。吕雉出身山东城父,于那地收买了无数线眼,试问又怎会查不出『戚艷红』这个人的身世? 『哼哼!你的鬼扯,我会信吗?』吕雉正与樊噲躲在一角,暗中观察着溪边大榕树底的状况,等待着虞茴的驾临。 『要死,你们两姐妹一起死!』她又看了看身后的一个人,问她:『樊郎中只负责保护我,全程由你来出手,真的没问题吗?』 那人回答:『请夫人放心,一定没问题。我绝对不会因着过往的交情,而对她手下留情!』纵然他心中万个不情愿。 吕雉阴笑几声,满意的道:『那么,等一下拜託你了,昭平侯。』她唤出夏侯婴的爵位,让他更有决心,绝不可以对吕雉的命令有所违背。 『遵命!!』他压沉声线,不让虞茴发现的道。 他们等了几刻鐘,终于感受到四周大气流动有所变化,亦即有人正施展着轻功来至。 『哼!幸好这女娃的轻功不及她师父。如果来的是姜石,只怕戚艷红这婊子被带走了,我们也懵然不知。』樊噲得意忘形的道,差点儿让虞茴有所察觉,只好自打嘴巴几下以示歉意。 果然眨眼之间,已见虞茴那仿似天仙下凡的身段影儿,鸿毛般轻巧的壮健之驱悄然降至,引来地上落叶『呼颯』的几声共鸣。 『哈哈!那女娃来了!』樊噲兴奋莫名。 『跟她交手的是我,虞姑娘...就算要死,也必定能有个痛快!』夏侯婴握紧双拳,咬牙切齿,强忍泪水的暗想。 再看虞茴,只见她难抵思念之痛的紧抱住小红,还亲吻了她几口的显得感动非常,又跟她说:『姐!想死您了。』 『哎哟!乱讲咩呢?伊家偶都跟雷一齐走咯,还死咩野呢?』小红轻抚虞茴的肩膀,心里只想着日后到了楚军阵地,生下孩子了,怎样跟她和一眾姐妹过上期待已久的幸福光阴。 但随着『咻』的一声... 『嗯!!』小红的身躯像烂泥般颓倒。 『...姐?!红、红姐!您咋个了?!!』虞茴看了看染红的手心,双臂微微发颤,泪涌如泉的看往小红身后的位置,只见吕雉与手拿弓箭的樊噲站着。樊噲的身后也站了个人,但相貌被彻底遮挡着。 『贱妇!贱妇!!!!!!』虞茴立即把箭矢拔出,又帮小红点穴止血,接着便瞪红双血珠的拔刀衝击。 『红姐有啥子事的话,我要你全国的人陪葬!!!』她高举大刀的打算同时砍掉樊噲与吕雉的首级,却忽感惯用的右臂一麻,大刀『鏗鏗』数声的掉在地上。 『啥子?!』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方,夏侯婴一张熟悉的俊俏脸孔映入眼帘,让她大吃一惊。 『不可能!咋个你也...?!!』 『只有由我出手,你才有可以有活命的机会。就算死,也可以有个痛快。』夏侯婴一边想,一边以铁扇敲击虞茴的肩膀,让她手臂更加麻痺的无法用力。 『哼哼!你自己也快死了,戚艷红那婊子走在黄泉路上时有个伴儿,也好。』吕雉得意的抚着下巴阴笑。 『欧人...!!!雷、这个大欧人!!!!咳咳!』小红半翻着眼,咳着鲜血的指着吕雉骂道。 『红姐!』虞茴担心着小红的身体,拖曳着大刀,跌跌碰碰的走到她身旁,跪察细看她的伤势。 『呵呵!看看你自己,口音那么奇怪,还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说自己是越国山东人,难道你就没想过,我这个山东的地头虫,一定有办法拆穿你的把戏吗?』吕雉禁不住的嘲笑。 『儂个猪头三,吕夫人在楚国以北,山东一带有着过百上千的线眼,亦熟悉山东越人的口音,跟儂的大相径庭。而且定陶一带,根本没有姓戚的。儂说自己是定陶人,简直笑话!狗屁不通!』樊噲拔出狼牙棒的走近吕雉,一边接着吕雉的嘲笑着小红。 吕雉劝止一下他,自己接着道:『我以前也怀疑过你是北狄鲜虞的傢伙。但以你矮小不高大的身形,我就觉得自己猜错了。后来听你骗我说自己是越地人士,我就想难道你是跟吴越有着密切关係的倭人?但后来又想你没有披发纹身的习惯,又只愿意屈居与我之下的当个妾室,跟倭人一夫多妻的文化完全不符。我就想,你一定是中原南方人士。只要我再派人调查多一会儿,你的家人也会到黄泉陪你!』 听到吕雉这番恶毒的话,小红气得昏迷过去。至于虞茴,只吞了口气,浑身筋肉霍地澎湃胀动,原本受创麻痺的右臂居然恢復力气,执起大刀,徐徐的抬头看着夏侯婴。 『她,必定恨死我。』夏侯婴的一颗初恋之心已死。对虞茴所抱有的,只有刽子手看待死者的一份怜悯。 『为啥子是你...』她喃喃了一句,让夏侯婴禁不住的想开口解释自己的苦况与无奈,却被虞茴的一声怒吼所遏止。 『为啥子是你?!!为啥子要帮这个贱妇害红姐!!!!!!』虞茴一声传遍千里的吶喊一发出,即刻派出一道符咒,伴随着贯耳雷鸣的,是八匹金光夺目的骏马,直往夏侯婴的方向飞奔过去。 02部 第二十二章-开幕前哨(一) 雷声隆隆,把伤重的小红吓晕,亦让吕雉怕得瑟缩发抖,只倒在樊噲的胸怀里口齿不清的说了句:『杀...杀!这女娃不可以留!』 『哈哈哈!阿婴,听到了吗?给我狠狠的打!把这婊子的五脏六腑也打得粉碎!肠子也给我拉出来!』樊噲以狼牙棒的柄猛敲地面,搞得虞茴也觉得烦死了,只想以大拔刀术把他的首级与四肢一併砍断,遂纳刀进鞘的向他的方位急速弹跳而出,施展着飞廉逐月。 『乌龟王八蛋!狗娘养的贼娃子!』虞茴已经失控,除了杀戮,别无他想。 『你们一定要死!否则,红姐永无寧日!』她的大刀已经拔出,于樊噲眼里,刀锋徐徐袭进自己的咽喉,但仍能保持镇静的冷笑:『儂死定了!』 虞茴最初也不明所以,后来发现一把利刃正从左边闪耀而出的直刺往自己握刀的右手手腕。 『妈的!!想伤我要害?!啥子人呢?』虞茴眼角依稀瞥到夏侯婴的身影,只见他一脸严肃的提着铁笔攻击自己的腕脉要害,还记得这一招的名字... 『九凤妙笔!』因此即便她打算扭动手腕的以躲开致命一击,再藉机转移攻击目标至夏侯婴时,对方已立即仿似飞鸿出喙的啄击她的大腿动脉。就算虞茴想要施展楚王好细腰的退步回避,也被对方释出滔滔内气所震慑,发觉自己浑身突然僵硬,犹如被金鹏大翅所围,只需一动,也被其牙爪九头弄得体无完肤。 『不管你想怎样逃跑,他只需妙笔一挥,你也立即血流成泉。』吕雉咧嘴阴笑,然后便眼看着夏侯婴不住的往虞茴的身体各处要穴突袭,速度快得即便虞茴挥舞大刀也无法全数抵挡,却丝毫没有性命之虞,只因... 『我已经把破绽收得最小,他们暂时看不见我故意放水,儂要珍惜机会。』夏侯婴霍地低吟,让内功精湛的虞茴立时听见,却更加暴怒的暗想:『哪个要你的可怜?』然后霍地以右掌摆出龙爪的一下抓往夏侯婴的五官,似要把他的整张脸皮一击撕破。 『嘿!无知的人没药可救。』樊噲与吕雉同时心想,只因他们深知以夏侯婴的身法水平绝不可能躲不开这破绽百出的鲁莽一击。只见他以右脚用力的一踏地面,居然比飞廉逐月更为刚劲有力的一下往前上方翻个筋斗,既躲开对方致命一击,又避免往后倒地后被对方乘胜追击,搞得身后十馀棵老榕树成了自己的替死鬼,被撕成木屑。 『咋搞的?为啥子他的武功会楞个高?!如果再不杀死他,红姐就...』她看看身后躺在地上的小红,只觉得她的呼吸越来越弱,气段愈低,快将频死。因此,她又是一下前空翻,跃至夏侯婴的头顶上方后双掌往他的天灵盖一推。 『不杀你们,红姐就没得命。不杀你们,红姐就算要死,也死不瞑目!』虞茴以下沉之气压迫急降,誓要把夏侯婴压成肉酱,彷彿处之醢刑。但下一刻,就连樊、吕二人也心生惊骇,只因夏侯婴居然从袖里伸出铁扇,再急速置于头顶绕一圈,瞬间变出一道大圆铁盾,面积大得覆盖己身,还把太素五神掌的功力完完整整的挡下来,扇面却丝毫没有破损,顶多让他的臂弯微微扭曲,面露苦色的发出『呃!』的一声痛吟,随即轻抚一下自己的左臂骨,但又马上架盾于地的腾空出空间让自己往后一弹飞身子,『叮咚』一声的掉进池塘里。 『哼哼!他是故意的。』樊噲早已得悉夏侯婴的计策,只因他曾于汉中一役见识过虞茴接着要出的一招。 她蓄气于右臂,转化成源源不绝的至刚至阳之气。一往前推出,一堵赤红的焰壁即时佈于夏侯婴跟前,似要把他烧成塚中枯骨。 『小...小茴,第一次甘、甘兇的。』迷迷糊糊的小红也被烈火的光芒所吓醒。看着虞茴凶神恶煞的表情,不禁心寒。 但即便熊熊火光快要侵蚀夏侯婴的一身肌肤,樊噲依然泰然自若的不打算上前救援,只冷眼旁观的看着夏侯婴运劲右腿,又是五趾齐发的踢击池底的泥巴。用力之下,一堵水壁从下往上的架起,把滔滔火海瞬间熄灭。 『呵呵!阿婴的一记『云腿』,从来不会出错,任何疑难杂症也必定能破解清光!』樊噲兴奋的解释道,让吕雉默默也感恩上苍,感谢祂赐下这百年一遇的绝世良将。 『嗯?!!不、不可能!他的武功,咋会连这招也无法克制?!!』虞茴只呆在原地的瞪大双眼。一向自信满满的她,首次如斯沮丧。 论内功、身法,对方与自己不相伯仲,有过之而无不及;论器械、拳脚功夫,对方又把自己的招式逐一破解。她的心现在有多不忿不甘,可想而知。 为此,她以左掌心为核心,清空内力的凝聚四周气流,形成阵阵寒气刺人的龙捲,再挥掌摑至夏侯婴的跟前,企图以风刃把他切割成块块碎肉。 哪知,夏侯婴只需轻轻甩出张成圆盾的铁扇,沿着旋风刮动的轨跡绕上几圈,随即让锋利如刃的气流被撕破无形。 接着,在虞茴还未及得上反应的瞬间,夏侯婴已经挥出被折回原型的铁扇,直戳虞茴颈上的迷走神经。一旦受创,必然心脏停顿而亡。但以他的个性,又怎会如此狠毒?只再度低声的对虞茴说了句:『儂不是我的对手,快逃吧。那个戚夫人,我会想办法替她留个全尸,日后厚葬。』 02部 第二十二章-开幕前哨(二) 『好!这招杀得好!不要放水,快给这婊子一个五马分尸!』樊噲边举着狼牙棒,边朗声的道。 夏侯婴自然不会听,只见着虞茴誓死不降,仍摆着架式的准备继续应战。他只好改变攻击轨跡的轻轻一敲她的耳门,让她脑袋一昏的倒在地上,捂着头顶苦吟数声。 夏侯婴见她不能动弹的稍为冷静下来,就淡淡的说了句:『走吧,以后别再跟我军或楚军的人扯上关係。』 但虞茴仍喘着气的咬牙切齿,疯笑几声的道:『休想!你们休想!!!』她只想挥刀作幌子,然后趁机走回小红身边把伤重的她带走,却早已被夏侯婴识破,只瀟洒的回转身段一圈,再度挡在虞茴的面前,继续严厉的说:『走!再不走,我也保不住儂的性命!』 『你妈的!我在乎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性命!』虞茴软弱无力的挥出一刀,被夏侯婴以铁扇单手挡着,在被他一敲丹田的倒地残喘。 至于远处的樊噲,则突然咆哮:『戚艷红,由我来杀!』 『啥子?他想要杀红姐?!』虞茴内心一下急躁,却有心无力的跪坐在地,凝视着提着狼牙棒敲向小红头盖的樊噲。 但下一刻,她又忽见一道金光璀璨猛然从灌木丛里爆闪出,正是一柄夏嬋惯用的银鉤拐,施展着三清神剑袭来。 『儂是...?』樊噲不认识(应该说认不出)她,自然更加失措,只生硬地提棒抵挡,却防不胜防的被她以双方兵器触碰的瞬间一下借力,跃上头顶,遮蔽着月色明媚,乘机向眼珠子出击,紧接来的将是滔天血光。 『臭丫头!』樊噲自觉现在与对方没有相交点,没法以健妇把犁之势使出千斤顶反击。哪知夏嬋并没有使出戳眼的一击,只翻身至后方的把倒地的小红搀扶起身,直奔树林出口。 但一切皆被樊噲洞悉先机,横挥狼牙棒截击,却随即打了个空,只因夏嬋及时弯腰闪避,又把小红往身后十馀步的距离一推,让虞茴一下接稳。 『呵呵!幸好嬋妹妹没有只顾着吃火锅。桃桃也果然足智多谋、料事如神呢!难怪与阿辩成双成对的。』一头青蓝秀发,脸色洁白如皎月的电母忽从樊噲的死角位弹跳出来,一手握紧狼牙棒端,释放出『啪吱』作响的乍现电光,让樊噲忽感右臂失去知觉,身体也彷彿不属于自己的一般。除了意识外,其馀五识尽失。 原来这一切都是春桃想的计策,先让武功高强的夏嬋出手诱敌,再假装救出人质的让樊噲接下来的套路被电母轻易识破,继而放电截击,让及时赶至的虞茴得以接力,把昏厥的小红带离茂林。 至于剩下的夏侯婴,两人也不打算多花时间应付了,遂立即唤来两匹良骏,策马奔腾往河南出口大道,赶回江南楚都,消逝于吕、婴二人的眼前。 『可恶!失策!』吕雉气得脚踩泥泞,把裙子弄污了一大片,却丝毫比不上她恶毒如蛇蝎的骯脏心思。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末将参见左令尹!』一名裹甲披风的武将从营外进来,对危坐于正中央的项庄作揖道。 『周司马?咕嚕咕嚕咕嚕...啥、呃!啥事体了?』数日前被项籍册封为左令尹,亦即左丞相的他依旧喝着酒的开军务会议,毫无自尊可言。 『再...再有不少士卒因着水土不服和感染风寒而病故。病死的人数,已愈四百。』报告事项的这名大司马名曰周殷,鉅鹿清河人,曾驻军九江,却因滎阳战线紧急而折返楚都,听候坐镇大本营的项庄差遣。 『唉!在这种所谓秋老...老虎?...的时节,天气乍暖还寒、漂浮不定,自然多人染病。但为啥这种状况只发生在我军将士身上呢?』项庄无奈的耸一耸肩道,而且对于中原话『老虎』一词感到奇怪难讲。 『左令尹,既然我军将士已经疲惫不堪,那倒不如向相距不远的荆州战线的殷王借兵,增强我军士气。』一旁的雍王章邯恳求道。 但周殷一听,即时反驳并指出其非:『雍王殿下请三思。如今荆州战线已经没了末将的指挥,士卒的训练有所欠佳,士气回落,只能靠人数取胜。倘若我们把其军中主力也调遣过来,那吃亏的必然是大楚。』周殷身为大司马,平素专门负责招兵买马、锻炼士卒,因此对于自己的离去也感到无比担忧,更何况现在章邯表示要把战线主力调动回朝。 章邯一听,即时对项庄提出异议,却醉翁之意不在酒:『啟稟左令尹,负责滎阳战线的九江王性情傲慢、刚愎自用,明知兵卒染病不适还执意出兵进攻而非休养士卒、巩固防守。由此可见,此人绝不适合担任战线主帅。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荆州的主力部队调遣回楚都,加入滎阳战线作兵力补充,还请左令尹马上夺其虎符,交给荆州主力部队当中的适当人选。』 『哈哈哈!以我说,你说的啥子适当人选,就是你自己吧!』一声雄浑的嗓音从帐篷外传入的使得眾人一惊,一同望过去,只见虞茴怀抱着昏迷的小红从天而降,并把其交给夏嬋扶走,一路上有电母从旁以穴道电疗救治。 『哼!虞姬,虽然您的武艺之高眾所周知,但所谓后宫不得干政,更何况是调兵遣将的军务事项呢?』章邯冷笑一声道。 『肺癆鬼!你嫑以为本大娘看不穿你的诡计。你不过想趁着大块头不在,乘机夺权,甚至意图谋反呢。』 『你...!!!!』章邯直指着虞茴的想要爆发出熊熊怒火,却被项庄出言劝止:『雍王,请先听我一言。』 他只好瞇起本来瞪大的一双怒目,不屑的听项庄道:『九江王身为远古圣贤—皋陶的五十九世子孙,与其先祖一样正直不阿、见义勇为,就算处事严厉,让儂觉得有点不近人情,也定能感动士卒,让其落力应战,奋勇杀敌。』说罢,就站了起来,径自走出帐篷,看着远方的重重敌阵,深呼吸了一口的道:『大汉的眾将士,都给我看好了!我就要让各位好好的见识一下我大楚的厉害、我们甘愿为国卖命的男儿本色!』却丝毫看不到身后的章邯一双阴光四溢的狼眼,也看不穿敌阵之中,张良与弟子随何的一番阴谋:『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一首名垂后世的诗歌,正好说明着日后一次楚军被重创大败的因由。 前哨落幕,战幔揭开。 02部 第二十三章-天才军神 连绵似云的军帐里,传出一声又一声疑惑不解的发问,只因士卒们均对滎阳战线的主帅-九江王英布所提出的道道计策甚是质疑。 『为啥要我们跟个杀人抢劫的要犯上阵呢?这种傢伙真的不要脸!』一名羸弱如猴的卒伯不屑的问道。 『唉唷!儂就说小声一点吧,万一他小气上来,就连辩副将也要被杀头咯。』他旁边的一名老友指一指正在伸懒腰,打着哈欠的辩才天道,接着见祂一脸无奈的轻轻摇头,然后喃喃自语了几句。 『呼!先别说这纹面鬼的计策能否有效,他根本就无法叫部下信服。可以打胜仗的机会...渺茫渺茫呢。』祂用着虞茴所改的浑号称呼英布,一番侮辱又刚好被坐在祂身旁的春桃听见,其就轻拍了一下祂翘起抖个不停的二郎腿,惹起祂的注意后便把食指贴近嘴皮的『嘘!』了一声。 『嘿嘿!难道他有错,我也不可以骂几句吗?我的小宝贝喔,你也太听话了吧,这可是打不赢对面那帮阴险的禽兽的。』辩才天托着腮的冷笑道。 春桃一听,觉得被羞辱了,反倒气上心头的朗声对伴侣骂了句:『这种连三岁小孩也看得出的谬误,你身为副将、第二把交椅,就该自己提出来!嫑要我这个小女人替你说三道四!』一声怒骂引来整帮将士的瞩目,面面相覷的默不作声。 『她死定了!小气鬼一定会发火!』『辩副将,替儂的小宝贝可怜呢。』一眾人等开始起鬨,惹来英布不满,却淡淡的对春桃问道:『冯姑娘,您有何高见?本将的计策又有何错漏?还请说明。』 『呵呵!居然对这女娃如此客气,辩副将身为天宫神明,果然有不同的待遇呢。』『妈的!不公平!』又是让春桃尷尬非常,只想找个田鼠洞窜进去。 英布为免她再沉默,就道:『本将打算採用的是鱼鳞散阵,可以散兵而从隙缝突进,把对方军阵化整为零。而且根据探子回报,敌方前几天采排时正演练着龟甲铁盾之阵,我方的计策正好用以克制。』 『...』春桃仍不敢表达,让辩才天笑了笑的对英布道:『九江王呀,您这是要为难我的娇妻(其实未曾成亲)吧,作为她的伴儿,我可不可以再耍赖咯。』于是便站起身子的正正衣襟,深呼吸一口的准备发言。 『妈的混帐东西!跟三秦那帮傢伙一样嚣张,丝毫不把我放在眼内!』英布心里甚是不满,却忍气吞声的容许辩才天继续疯言疯语。 辩才天就说:『所谓真假难分,对方用的虽是龟甲铁盾之阵,但其实于这里一带的地形上暗藏玄机,就是要引诱我军用错兵阵,杀你们一帮纸上谈兵之辈一个措手不及。』 英布见祂诸般挑衅,内心不禁泛起阵阵血腥的杀意,只禁制着抽筋的脸肌,把声线压沉得似要撕破眾人耳膜的道:『辩副将觉得,本将可以单凭一言一词就仔细明瞭究竟?!』 辩才天一听,心里暗笑:『呵呵!生气了吗?果然是个小气鬼。那么,我唯有客气一点儿吧。』接着道:『九江王记得,我宝贝儿平日所负责的军务吗?』 『负责庖厨。』英布一下就回答出正确答案,亦使得春桃猛然想起自己还未准备好下个月的菜单及晚上的膳食,遂马上急忙的衝了出去,去到庖厨吩咐火头们搓麵团、用盐巴醃肉以防腐以及把早几天钓获的河鲜拿出来。 一丝不苟,细緻不马虎的工作态度让将士们佩服,亦让英布大概了解到自己的计策有什么缺陷,遂问:『辩副将的意思是,我的布阵将导致粮食补给路线受影响?所以,是我远见不足,只把战略谋划集中于攻城杀敌,忽略了其他要务?』他知道春桃负责庖厨,必然最重视粮食补给。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需要在出阵时,让阎姑娘率领骑兵队从旁骚扰,兵车神速,可以让敌方的铜墙铁壁之势瞬间被拆散,再而施展出长蛇卷地之阵,偷偷拐入敌阵后方的作出包围,把他们一帮嘍囉缠死锁死,只要我们的人数够多,必然奏效。届时,又何来个什么龟甲破阵呢?但如果以鱼鳞散阵作战,攻击范围有所不及,前后不兼顾,就算攻得进对方阵地,还会让我军后方受创。』 『哦?』英布随即想起,夏嬋一向擅长于弓马,早两天才被左令尹项庄钦点为骑兵队长,并于一两场小型前哨战中大获全胜,以锋矢阵突击敌方前锋部队,使之前方受重创,继而兵败如山倒,却也身心俱疲而让英布不打算让其立即再度上阵。 『那...您又可以想出,为何阎姑娘的骑兵队可以作后方粮食补充路线的支援吗?』辩才天问。 英布眼前一亮,『哼哼!』的冷笑数声,接着阐述道:『我目光短浅,只留意到战阵以内的事项,发觉其以龟甲阵出兵,想都不想清楚就决议以鱼鳞散阵应对,而没察觉我军阵地正位于重地,背靠之敌方城邑多若繁星,我们贸然以全攻型的鱼鳞散阵进攻而没有多想抢掠粮食的计策,万一遇上运输困难,粮道可能被对方截断。因此,必须让夏嬋姑娘的骑兵队分散而出,部分上前冲锋,部分防守后方,并掠城抢劫,先下手为强,方能克敌之馀又稳保我军之全。而且,我们又需尽快把敌军后方退路锁死,散阵的攻击范围会不够广,所以辩副将才执意要让夏嬋姑娘带骑兵上阵。这样吧,我派出姜师傅带同弟子们上骑出阵,以负责补充掠城的人马。』 『好!王爷也终于开窍!正好,让我玄圣门可以藉机宣示武林主权,除灭暴汉,重整江湖秩序!』姜鸿霍地朗声高呼,脸色红润如赤枣的明显喝醉了。 『嘿!也算了,他有这份雄心壮志,正适合担任我军将士,甚至烂头卒,为我们卖命。至于啥武林秩序,江湖事,终归江湖了,与我无关。』英布捋鬚的暗想,却随即被辩才天叫住:『但您也要注意哦,纵使我军人强马壮,倘若对方以弓兵克制,吃亏的终究是牛高马大的我们。所以对于方士们来说,除了马匹机动力以外,防守的术式与剑阵亦非常重要,千万别以为自己兵车神速,就得意忘形...』辩才天忽然站了起来,背对着眾人,徐徐走往姜鸿和一眾玄圣门弟子的身边,淡淡的说了句:『...否则,我们的粮食没了,兵也没了,你们的钱也赚不了。』 听祂这么一说,一名姜鸿的弟子随即表示:『我们不会怕!啥赚钱不赚钱的事体根本不重要。』然后他旁边的一名又道:『我们玄圣门一直以来都只与钱做朋友,受人钱财替人消灾。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听他说到这,其他参与会议的弟子也一同朗声道:『纵使没钱没命,也要为大楚出一分力,阻止暴汉的侵扰!』内心对英布骂了句:『是为大楚效力,而不是儂个连小女娃也比不上的猪头三。』 弟子们视死如归,为西楚拼死奋斗的决心,让辩才天与英布也深感佩服,准备充足的等待着晚上的一决胜负。 虽然说是『一决胜负』,敌方将士却没有些许紧张沉重之色,彷彿仍觉得运筹帷幄,自己正立于必胜的一方。 『人命,所谓螻蚁眾生的贱命一条,真的如此毫无价值,可以随便牺牲吗?』这句话,在整队包围楚都的汉魏联军里,只有周苛一人孤寂地呢喃。 02部 第二十四章-天雨地罠(一) 汉军军营,周苛气得拳捶木桌,使得其之上裂出一道显眼的电缝,只因魏豹所下的一道命令。 『居然把士卒当成鱼饵牺牲?这傢伙到底有没有人性?!!』他再次回想起当日魏豹一番无情冷血的得意话:『他们喜欢把我们的人当成人肉盾牌的杀死吗?随得他们!反正我们消耗得起,但他们的力气消耗不起!』 『如今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更何况是这种泯灭人性的军令!以我说,倒不如向城中要求援军。有了樊噲那廝加入,他的武功又比阿英高出不少,对着西楚那帮虎狼之辈,一定可以顺利取胜。』他内心一时矛盾,只因害怕主公也会支持魏豹这道肆意牺牲人肉盾牌的恶策。 但他猜得没错,樊噲一加入战线,随即使得汉魏联军的牺牲人数大幅减少,只凭着张良急中所生的良策秒阵,以及樊噲的一记『健妇把犁』,足以克制连虞茴也无法击败的夏侯婴的武功,把只靠守势与速度制敌的他比下去。 佔尽距离优势、驾着战车的他一上阵,已经仿似洪水猛兽的直捲楚军中锋,每逢看到虞茴项庄等人打算抓取同袍作人肉盾牌防剑挡矢,即时以大棒一挥的把袭来的箭雨全数抹掉,跌在地上的却犹如被收进一个无底的大袋里,接着又轻轻以棒端一推,就把敌方出招的施力点找出,然后以千斤顶之势把对手一下推倒在地并且击杀。果然只要在单对单,而且其能眼观四周,而非在汉中后山废屋那种幽暗环境的场合,他就是无敌,就连楚军主力虞茴,也吃了不少败仗。 『不行!明明我已耗尽全力,居然也比不上他?!!不可能的。』烈日当空之下,虞茴汗流浹背的与樊噲比试力气,却只能且战且退的显得十分狼狈,坐骑还差点被对方镶满尖刺的车轮割喉而杀,身后的一眾护卫更被狼牙棒上的飞钉所暗算,活命的纷纷逃亡百步之远。 一会儿后,苍天又泪洒血田的彷彿为一眾亡魂哀悼,却又让虞茴受不住冷,打着哆嗦的倒在泥泞里,心有不甘的看着战车上的樊噲朝起鼻孔,傲视自己。 她不愿示弱,遂立即停下大刀的攻势,改为以赤焰肘出击,誓要把樊噲一辆镶金,浮华奢侈的马车烧成熔融鑠金。一瞬间,只见熊熊火海淹浸而至,把樊噲的两匹战马侵蚀成漫天骨灰,却见他本人早已消逝于在场眾人的眼光之中,身法灵巧的堪比六合当中脱兔之形。 『糟了!他在暗我在明,咋个赢得了他?!』虞茴右手握刀左手架式的环看四周,却丝毫看不见半点影儿。 『那狗娘养的到底去哪儿了?』她心里甚是急躁,在开始失去耐性,精神崩溃的一息间,忽听身后一声凄厉的冲天苦吟,随即见近十名将士军官的喉咙被数枚仍残留在狼牙棒身的铁钉割破,腥臭的淤血洒满虞茴身后半径约两丈的范围,一些未冠少年连临终前的一声嚎哭也没法叫出,就立即化作棒下亡魂。 『你..?!』虞茴愤恨填膺,一下纳刀的准备使出拔刀法,却觉自己两根手臂霍地乏力,连刀鞘也无法握稳的掉在地上。 『咋个回事呀?这不是健妇把犁?!』她的脑海空白一片,无法作出些许反抗,只因心脉要穴遭对方挥棒敲打,继而使出一套杂乱无章,虞茴单凭五神掌根本无法破解的棒法。 『妈的!这到底是啥子...啊!!...啥子破招来的?!』虞茴惊得开口大骂,却忽感右手虎口传出一阵凉意,随即一下痺痛的无法运气出掌,原来是遭对方以铁钉割伤。但见对方仍未心息,急速一推棒的把虞茴的掌心至腕脉划出一道血痕。进取如疾风怒涛的攻势,迷幻似雾的举止,皆是让虞茴胆战心惊,加上心脉受损,现在的她只能像个疯子一般乱打乱挡一遍。 樊噲见对方身心受重创,嘲笑着的道:『玉貌沉鱼!现在的儂,就跟当年的西施美人一样,胸闷心绞。』透过迷惑、戳穴,使得敌人心智不清,仿似无知赤子的哭啼不已。 『救...救命呀!哪个可以来救救我?!我不想死!!帮我杀了这狗娘养的臭王八!』随即跌跌碰碰的逃了十馀步,然后跪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丫头!』虞茴一听项庄呼喊自己的名字,随即清醒了一点,正想挥掌阻止对方过来,只因她深知其武艺绝对及不上樊噲,却见他像刚才的自己一般乱击,但始终无法穿透樊噲的重重迷雾守势,以及优美如舞曲的每下拖曳。每逢他打算出棍点穴,均被对方轻轻一曳就破,因而不敢踏入雷池半步,越战越退缩。 『臭王八!把两招混合一同使出,叫我怎样抵抗?!』项庄聚气屏息的爆发出慑人气墙,趁着樊噲却步的瞬间往后退了数丈远,打算採取以大局为重,不轻易进取的攻势应战,形态步法主要参考自樊噲的武功套路,却遭樊噲取笑:『哼哼!东施效顰,不可取也!鸿门那次杀不到儂,今晚绝对是个大好机会!』继而用着刚才击败虞茴所用的战术吓唬对方疲累的心灵。 『啥子?他是要...』清醒过来的虞茴一见项庄陷入困境,就打算从旁观察,找出樊噲两招的破绽,却感到头昏脑胀的无法集中精神。想多两想之后,还感到头痛欲裂,跪趴在地的浑身发抖。这一切,正是心脉严重受损的后遗。 『可恶!有命回去的话,一定要让小嬋替我施针才行。否则,这场仗也不用再打了!』她只得捶打胸口以解闷气,却又因用力过度导致呕吐大作,彷彿把五脏六腑掏个乾净,接着昏厥在地。 至于项庄,则继续像头顽猴一般被樊噲玩弄得筋竭力疲。试过打算硬接一记倒钉鉤刺后挥棍还击,却发现对方往往只需轻轻一收棒,即时能把自己的长棍完美格挡,继而以力点借力,把自己甩来甩去,内伤断骨实属常见。 『我们俩...也要死吗?!不可能的!大块头还没得恢復过来,我们咋可以死?』虞茴气愤的勉强撑起身躯,却又即时跌回地上的搞得下巴擦伤流血。 连武功首屈一指的她也败阵下来,更何况只属二流的项庄?但接下来拯救他们俩的,居然是来自汉魏联军阵中的一声鸣金。 『啥子?那个周苛...居然在这个时候收兵?』 『难道,是因为前线士兵死伤太多?』项庄看了看四周的尸横遍野,血海汪洋。 『周苛!儂个猪头三,搞啥了?!现在一个大好时机,儂居然鸣金收兵?』原来只因为樊噲与楚军两名头目过招的一息之间,大量士卒被夏嬋率领的骑兵队击杀殆尽,就连楚军后方诸城的粮餉,也被玄圣门眾弟子劫个清光。敌方以人肉盾牌之策导致诱饵死伤无数后,粮食又被骑兵抢光,难怪魏豹会容许周苛突然收兵。 02部 第二十四章-天雨地罠(二) 第二天一早,楚军眾将一同吃早饭。虞茴一边吃,一边接受夏嬋的针灸治疗,浑身插满银针的搞得项庄禁不住笑,接着就被她一拳打得鼻血直流,反而惹来电母的一声娇笑。 『喂!讲了多少次,儂这样握箸是错的。』姜鸿再次以筷子敲打虞茴的手臂,挑剔她拿筷子的方法。 『你妈的臭老头!烦够了没得?』虞茴显然对于昨天被彻底击败一事仍未释怀,烦躁不稳。 姜鸿见她这样,就不打算步项庄的后尘,安静吃饭,却忽然眼前一亮的对虞茴道:『嘿嘿!既然辩才天那廝的骑兵突袭之策如此成功,倒不如我们派一个人当刺客,偷偷混进汉魏联军的阵地,藉机杀了那个叫啥樊噲的乌龟王八蛋,不就可以替儂报仇雪恨吗?』 虞茴听后没什回应,只轻轻的『哼!』了一声,反而春桃脸色一沉的道:『一啥子个人呢?难道你觉得我们是蚂蚁,可以偷偷潜入地方阵地也没得人发觉吗?』一向谨慎稳重的她绝不会认同这种如此危险的计策。 『哼哼!嫑说是蚂蚁了,就算是个小偷,也会等待天色晏了才去偷东西吧。现在还是光天化日,哪个会楞个笨?』虞茴扒了几口白饭,然后看看身后几名染上疫病的士卒,心里泛起阵阵涟漪,只说:『这十几天来病死的人不少,如果我们再不把尸体处理乾净,只怕疫症会开始蔓延呢。』 『切!现在天气不稳,早上日光普照,下午开始狂风暴雨,搞得泥土松散,棺槨会随时外冒,叫士兵们怎样替同袍埋尸入葬呢?儂个猪头三也真的不懂判断时势!』项庄抚着自己的鼻子,吐着闷气的道。 虞茴鲜有的没有生气,只旋转着杯子的轻笑道:『可能有些时候,笨人比聪明人有用!』说罢,就看着地面一群正在挖地,打算筑巢的蚂蚁。 『哦?啥子意思呢?』春桃好奇一问,夏嬋也托腮的打算细思箇中玄机。 『没得啥子,只是我希望汉军那帮狗娘养的贱种可以早点儿发觉我们『愚笨无知』的行径,趁着迟些天气一好转,立即过来偷袭,才可以取胜呢。』 『咳咳!雷傻了吗?点会有人想帮敌军出谋献策呢?』刚从帐篷出来,身体仍未完全康復的小红听她所言,立即满腔疑虑的问道。 『嘿嘿!大嫂,你这次倒是『笨』一次了!』辩才天想了一会儿之后,眼前一亮的举起拇指讚赏道,似乎明解虞茴心中所想。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帐篷内,张良猛地摇着折扇,一边四处踱步,彷彿正为早前斥候的回报感到无比担忧。 一旁的随何见师父一直愁眉不展,立即上前安慰:『师父呀,斥候也说了对方的炉灶没有增多,只维持数量不变,证明没有援军加入,亦不像是兵书所说的孙臏减灶之计呢。欸!不过真的奇怪!』 张良一听,即时一展眉宇,苦笑几声的道:『你终于也发现了吗?只可惜要让周大夫那廝相信,怕是比让太阳从西方升起更难呢。』 只可惜随何并没有如张良所想般明解事理,只呆头呆脑的道:『那帮傢伙这么辛苦的为什么呢?无论烈日当空之下,还是倾盆大雨下还是在挖地埋尸。士卒参战,谁不想马革裹尸?要这般风光大葬,真的奢侈。但没想到他们居然选择在大雨连连的情况下埋尸,难道不怕棺材埋不住吗?』 张良立时失望非常,气得一脚把一个剑架踢倒,一边骂道:『难道你就没想过,他们是想藉此机会挖掘地道,偷偷打通秘道,直捣我军军阵吗?!』 『...但、但他们不是在埋棺材吗?据斥候回报,他们整天唉声叹气的挖地,像是为感染疾病而死去同袍们哀悼呢。他们总不会以同袍的死来骗人吧。』随何困惑得猛抓头皮。 张良即时捂脸的叹息道:『你个傻瓜!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战场上,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利用的?!主公早前不也是为表不降而期望分项籍那廝的一杯羹吗?这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难道你以为是真的?』面对着徒弟的单纯无知,张良气得满天星斗的道,几乎翻眼吐血。 『...那么,先发制人?』随何尷尬得涨红着脸,不好意思的问道。 『你...你马上跟樊郎中说,为免我军本阵被对方出奇制胜,马上出兵突袭,并且立即分配人马守备本阵,以防陷落!』张良急得把折扇扔在地上,一支箭似的衝出帐篷,剩下一脸懵然的随何,他心想:『这次,终于学乖一点儿了。』 至于张良,他甫走出帐篷,随即举着令旗的命令士兵们布阵,以骑兵队组成八卦奇阵。 『哼!所谓以毒攻毒,我就以骑兵克骑兵,斗的也只是行军速度而已,我军侵略如火,你们死定!而你们之前又喜欢以鱼鳞散阵乱入我军中心。喜欢乱闯吗?好!我就让你们闯个够!反正你们统统命不久矣。』他瞪红双眼,几乎冒血,青筋亦彷彿山脉伸延至粗壮如干的颈项。 过了良久,樊噲策马赶至,见张良早已佈阵,先斩后奏的准备出兵,心里千万个不忿,心想:『儂是主将还是我是主将?!一个身无分文的寒酸谋士,在得意个啥呀?!』但接着又细想一会儿,觉得这次的佈阵确实有克敌之处,才愿意收起一双滚大的怒目,去到军阵的前头,下马,接上战车,让张良坐上,然后对眾将士朗声叫道:『诸位!谁敢跟我出战?』传遍千里的一声吶喊 『末将敢!』『我们视死如归,绝不吝惜!』他们齐声和应,使得樊噲满心欢喜,只有张良仍焦躁不安,担心对方的秘道快将掘至,便对樊噲耳语道:『你把士兵三七分成,七成的留在本阵待机,三成精兵壮士随着我们衝锋陷阵。』 『哼!说啥本阵会被对方掘秘道攻陷,根本杞人忧天!倒不如我们继续跟他们打持久战,看谁有资本继续消耗下去。』樊噲心里暗想。 『一方面巩固本阵防守,一方面对你们施以突袭,从釜底抽薪,让你们这锅滚烫的沸水瞬间冷却,冷却成一具具僵硬的臭尸。』张良咧嘴而笑,让士卒们感到无比心寒。 他和樊噲带领精兵出阵,仿似飞星横越海角宇宙,来到一处峡谷中心。 『嗯?』张良探出头的往前方看了看,随即对后方士卒命令一声:『全部给我停下来!当心前方地上的毒竹刺。 樊噲一听,鲜有地面露惧色,立即拉停马匹,然后眼观六路的见到地上长满了翠绿如茵的长竹,竹身上却佈满一个个密麻麻的小黑洞,若然仔细再看,就会发觉小黑洞里伸出了不少小尖刺,锐利如针。 『妈的!要是我们不小心踩到,立即没命了。』张良和樊噲异口同声地说。 为此,他们小心翼翼的步行而过,又让马匹左右乱拐的躲过地上的毒竹刺。 『再多等一会,我们就可以走过这片人间地狱。到时候,我们就迎来胜利!』樊噲鼓舞身后的将士们,同时不打算抄小路,只因时间紧迫,倘若对方奸计得逞,己方必然兵败如山倒。 『没事儿的,我们刚才排了重兵守在本阵,每个人也准备就绪,总不信你们可以轻易攻破。』张良喃喃自语的安抚自己怦然的心跳。 『兄弟们,一听到上面传来马蹄声,就立即动手!』『嘿嘿!一帮无胆匪类,几根竹子就吓得你们像畜生一样乱蹦乱跳。正好,让狗大哥可以帮我把你们瞄得更准。』天上地下,均传来阵阵杀意,包围着战战兢兢的汉军。 忽然,一匹骏马『嘶嘶』乱叫,只因被地上的竹干绊到,却没有中毒,因而被主人以皮鞭责打,并大骂:『臭畜生!信不信我把你宰了,再分给同僚们吃?!给我安静的走!』马匹没有再吵,不是因为怕被责打,而是因为肚腹被一根从地面伸出,锋刃寒光四溢的长矛贯穿,肠子流得遍地。接着,便是其他马匹甚至骑兵被猛升而出的针山刺破喉头,血流成河。 02部 第二十四章-天雨地罠(三) 『他奶奶的!啥事体了?!』幸好樊噲的骑术精湛,驾着的战车亦坚硬不破,才可以暂时逃过一劫,而与他同车的张良,则鲜有地责怪自己:『这帮乌龟王八蛋!原来根本没有想过要衝着我们的本阵去。』然后便看着己方眾骑兵被逐一屠杀,活命的也不敢前进,只得后退百馀步的像个胆怯的赤子,然后又眼巴巴的看着同袍被忽从天降的弩矢直贯口腔五官,死时不似人型。 『哈哈!继续给我把他们射成刺猬。』跟一种弓兵躲在崖上的鬼刀阿钟吩咐道,然后按照着犬神的瞄准发射弩砲。 『呵呵!这老伯比丫头更加沉着、狠辣,有趣有趣,她让我待在他身边帮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呢。』犬神得意的暗想。 『继续杀!千万别停下来!他们奈我们不何。』躲在地道里的英布激励着矛兵们的斗志。 而在楚军本阵,春桃远眺着的目睹一切,心里终于明白虞茴的计策有何用处。 『晚上下雨使得泥土湿润,容易挖掘,而次日一早日光普照,又让湿泥凝固,刚好让我们可以开始动工。先在地道的天花至左右两壁镶上大大的『凹』字形木板,弄得百馀块之后,便搭建出一条长隧道,中间空出来的洞口用作给矛兵们出击进攻,而天花上左右两边的厚硬木板则可以防止敌兵反击,让矛兵们安然无恙的躲在下方。而之前工兵们在烈日当空之下挖地埋尸,会让那个周苛觉得可怜,因而松懈。当工兵在晚上下雨的时候继续挖地,亦只会让敌军以为我们愚蠢无知,不作防范。后来即便他们识破地道之策,打算巩固本阵防守,也是没得用,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打算偷袭本阵,而是引诱敌兵衝来这个佈满毒竹刺的山谷。届时,你们必定小心翼翼的经过,马蹄声一旦传至地底,你们死期将至。想逃跑,峡谷后方开口又有阿钟率兵包抄,根本无路可退。果然隘地者,我若先居之,盈以待敌,知天知地,胜乃可全。』她禁不住的鼓掌讚好。 再看战场,阿钟拔出鬼头刀,带着士兵从后包围,阻止活命的骑兵队逃脱,期间让犬神替自己一行人等瞄准地上的毒竹刺,慎防中毒,然后便轻舞刀刃的取下近十个首级,几十根断肢。 『可恶!这傢伙不简单,在这种那么混乱的状况下,我的武功用不着!』樊噲一时失措,只好问身旁的张良,只听他急躁的道:『我的八卦奇阵需要整队人马各按其职,加上良骏神速突进,准备充足下,才可以奏效。从刚才我算错了一步开始,我们已经满盘落索。』 『说啥废话了?儂是谋士,出策破敌,就是职责所在。』樊噲将近崩溃,又见阿钟于阵中肆意狂杀,把三四颗头颅系到腰间后,又忽然轻拍一名军官的背脊,让他好生奇怪,一模之下,居然发现背上被黏了一块丝帛,上面画了一隻怪模怪样的王八,另一面更有一大滩又黄又臭的脓痰,明显是来自于阿钟的。 『哈哈!看看谁是乌龟王八蛋。』阿钟与士兵们一同嘲笑,搞得他七孔冒烟的想要把眾敌兵杀个清光,施展着一套不亚于鬼头刀法的器械操,看似四方乱打,正中央却又无懈可击,看起来像是有一道光华笼罩,迷迷糊糊的,但谁人打算攻其不备,则立即反被割首毙命。 『你奶奶个熊!这种招数,我破不了。』阿钟心乱如麻,只能跟部下一同围攻,趁其露出破绽即攻要害,寒光乍露之下,只把对方身后的一名小卒割脉而亡,原来那军官瞬身一闪,躲进阿钟的死角位,正要挥刀往他的左耳一砍。可就在这一剎那间... 『嗯!!脑壳好痛!不过我也一定要想出击败他的法子。否则,咋个对得起大块头他们?』虞茴忍着头痛,忽从后突上,举着大刀砍击那军官的肩膀,却被他轻松的一闪而避过,使得刀锋落空的砍空到地面上。 『嘿嘿!儂觉得我玉貌沉鱼的后遗症是那么容易克服的吗?』樊噲边杀着楚军士卒,边嘲笑道,却忽然脸色一沉,只因他见到一头兇猛似狼的獢犬口张獠牙的飞扑出来,一口就咬破那军官的喉头,血液被彻底放乾后,气绝身亡。 『啥?!』 『哼!有些事情,不需要用脑想的,还说啥子后遗症?』只见虞茴吹着脖子上的一根短笛,正是训练阿豹时用的狗笛,牠就立即受命行动,杀敌越多,牠杀意越增的长出利爪利牙,浑身毛发仿似烈焰舞空。从远观之,只觉火龙出巡,吞吃眾生,画面甚是吓人。 而在汉魏联军的滎阳本阵,魏王豹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心如刀割,只想数以十万计的精兵就此浪费掉,胜算忽然大减,遂下令:『那帮鱼饵的生死就别管了,浪费了就算了,马上出去叫住周苛!千万别让那蠢蛋派兵救援。』他早就猜出以周苛的性格,得知部下遇险,必定奋不顾身的出兵救援。 但当这个命令传到他耳中,他别无多想,只扔下副将谋士等人跑到军营外,准备召兵出阵救援。 只听副将立即劝止道:『周大夫,您这样就跑了出去,由何人指挥本阵?由何人处理城中要务呢?』 他却只冷冷的回应了一句:『自己的兄弟手足们,就该由我自己去救!我们军中不是还有一位养尊处优的魏王殿下吗?那廝贵为一国之主,虽然没有虎符,但难道连一座哨站和一座城也管不好吗?再说,难道儂信任不过他吗?』虽然包括他自己在内,任何人等也信任不过。 刚说罢,他就向刚回来的斥候逐一问真战场上的状况。得知峡谷长满毒竹刺后,便让士卒们为战马镶上铁马蹄,以此防止中毒。之后,又让军医把解毒丹全数拿出,给予一眾部下。准备充足后,立即出阵支援。 02部 第二十五章-动若雷霆(一) 『呵呵!所谓君子不器,诸位无需多作忧心,只要尽心尽力的为张谋士他们提供救援物资,我们的职责所在就已经达成,届时各位大有作为,绝非小器之辈。所以,千万不要少看自己呢。』曹参以幽默的口吻对一眾携带着藤牌铁戟的援兵道,接着便策马奔腾的赶至滎阳峡谷与樊噲军回合,补给军备资源。 同时,塞王司马欣也是带着增援来到峡谷,军中包括电母与夏嬋骑兵队等人。但跟曹参不一样,他全程忧心忡忡的紧皱眉头,只想:『妈的!那个英布又是要用着这种如此冒险的战略,丝毫不理会士卒的性命安危,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到底为何楚霸王仍要封他为王?他根本不配!』他质疑着英布只安排阿钟一队人马守候在后方,进行拦截,而没有详细考虑过战阵安排与兵种的相克,布阵极为粗疏。 可是在现场看来,只会觉得楚军根本无需任何军法布阵,也能轻易制敌,靠的就是体内流着仙血的阿豹,以及早已忘我杀敌,仿似杀戮兵器的虞茴,只见她一手举起大刀,施展着徐福所传的大刀刀法,使得敌兵根本无法接近,造成半点伤害。接着,她又毫不留情的举刀就往一名小卒的右肩砍下去,把他分尸而杀,血洒于田,叫地上眾生,以至天宫神明也为之战栗。 『切!这女娃的招数如此单调,除了蛮力之外别无精巧之处。那么,就算由我出手,也足以取她狗命!』张良提着双拐棍,以及携带着十数枚符咒打算应战。师兄妹俩,居然以此方式相遇。 『呵呵!你也会方术吗?正好!我的霸道武功也用腻了。现在,就改改套路吧。』虞茴心里暗想,接着纳刀而拔出寒玉剑,似乎打算改用轻省不累赘的武功。只见她一接下张良的一记碎岩裂石的痛击,随即化作木偶师一般的把对方拖曳甩飞,若非士兵们看到他在场,因而不胡乱挥剑以免误伤,他早已命丧黄泉。 『不可能!她这是什么武功?!上次滎阳宴会时,我也未见过她使出来的。』 原来刚才虞茴以寒玉剑的至阴之气,配合着墨家剑的牵力之法识破张良的每招每式。借力打力下,她不花吹灰之力,便把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少给老子在装模作样!我就不信你的武功会那么高,别再打算吓唬我了。』说罢,他从胸口掏出几道符咒,往虞茴跟前一扔。 『啥子?那是...』虞茴大吃一惊,接着便见一匹浑身滔天烈焰,却比阿豹更加高大威猛,长着龙相,遍体蛇鳞,躯体却似骏马风驰的火麟霍地生出。听牠『嘶嘶』的几声叫鸣后,便往虞茴的跟前衝过去,沿途上留下的火痕亦把几名士卒烧成焦炭。 『哼!也只是类似于穆王八骏的鬼东西,我怕啥子呢?』虞茴随即想出破敌良策,只见她再度拔出大刀的往地面一挑,一块巨岩就立时升起的挡在她与火麟之间。 『只要这块大石被牠砸碎了,牠自然会消失。』虞茴这样想,却立即心头一灰,只因那火麟只需嘶鸣几声的提腿一踩,那千斤巨岩便瞬间化作漫天飞灰。 『咋个了?牠还未消失?!牠...根本不仅仅是一堆火焰楞个简单。牠,是一头怪物!』虞茴终于察觉得到这术式与穆王八骏的分别,但为时已晚。 『你妈的!下辈子我当鬼之后,一定找你报仇,要你陪我在地狱当一生的饿鬼!』虞茴心想自己根本无暇使出赤焰肘作抵抗,其他招数亦是无用,早作最坏打算。但就在这个绝望的瞬间,一道青光忽从青天白日间飞闪而至,其形状似雉鸡,白翼黄足的让虞茴一下想出其鲜为人知的名称:『白鵺!雷鸟白鵺!难道是...』她早已想道出招之人为谁,正是电母。只见她驾着云彩的于苍天之上唸咒,指挥着雷鸟的进攻套路,先让火麟止下脚步的后退数丈,然后乘胜追击的张喙啄击,期间挥拍双翼的捲起阵阵雷雨,让靠近的近百名士卒瞬间僵死,浑身神经麻痺。 接下来,那火麟又是『嘶嘶』数声的提起前腿,准备爆发出浑身火龙的把雷鸟轰得殆尽,却忽见其抬头的仰天一鸣,原本的青天白日即被乌云所盖,青光乍露的把战场中央炸出一个大坑,火麟与几百名士兵连坐骑同时化灰,至于张良则一下失足的快将掉下。 『嘿!天孙降临,果然不容忽视。』虞茴暗自讚叹,同时期盼着张良这个无赖的阵亡。 『哇!救...』就在他即将掉下的瞬间,忽感一隻硕厚的肉掌把他的手臂抓稳。一看之下,正是樊噲,只见他急喘几口气,然后把自己从无底深坑拉回尘世,随即咬牙切齿的看着电母道:『臭婆娘!上次儂杀不死我。正好!这次就由我来报仇!』接着一挥令旗的命令士卒布阵。 『你疯了?这个时候还不撤退?!』 『儂才疯,这个绝好良机,还不懂珍惜吗?』樊噲狂笑几声的回顾身后,只见曹参率领的援兵举着藤牌杀至。 『呜呜!樊兄,我们来咯。』曹参轻佻的道,让人完全不觉得他正身处战场。 『儂个猪头三,还在嬉戏吗?不过幸亏有儂的藤牌,我们才有机会扭转局面。』 『嗯?啊!!』张良不解,接着忽感背心一寒,随即运劲飞升至半空的躲过从地底而来一击杀着。 『怎么了?他们不是应该也被那道雷光劈死了吗?』张良甚是困惑,不知道原来电母早已对楚军将士施展了护身咒,面对祂的电击并不会受伤,因而可以继续立于不败之地。 『哼!也算你有点儿良心,不会随便让自己人为你牺牲。』司马欣一见电母他们的十足准备,心里也不禁赏识。 但是自从曹参加盟,可以不败的,还有汉军一方,只见将士们包括樊噲也提着藤牌应战,一方面抵挡着从下攻上的矛击之馀,还可以视雷鸟的猛攻如无物。 『可恶!雷电对于藤牌没得效用。』虞茴想起之前与白虎一战,也是透过树胶护体而克敌,树木果然是雷电的最大剋星。 为此,她气聚丹田的施展出楚王好细腰,身体即时变得比空气更轻,仿似鸿毛滞空,踏着空气的迈步深进藤牌阵。 『怎么办?白鵺的电击对藤牌没用,难道我真的要用那招吗?一旦用了,在场所有跑不及的人也会没命。』电母深感无奈,但又觉得不应该为了打胜仗而随便牺牲数以千万计的士卒。 再看峡谷的另一端,只见夏嬋正率领铁骑驾临。浑身铁甲的他们一行人等并不会怕地上的毒竹刺,因此可以肆意急袭。 虞茴趁着敌军因夏嬋的突袭而束手无策的一瞬,运着龙爪的出击吹飞数十名骑兵,又以少昊的羽翼捲来一匹快马,登上马背的纵横全场,期间由归到身边的犬神负责瞄准地上的毒竹刺。这时一名拿着藤牌的骑兵兵长挥盾砍往她的脖子,要是得手,虞茴颈部血脉断裂,即时血洒如泉。但见她不屑一顾的以右肘施展着赤焰肘的逼出熊熊烈火,汹涌澎湃的至刚至阳之气点燃木盾,火势迅速蔓延的把他连同马匹烧成火人火马,场景让同袍们噁心想吐,一下分神,随即便被夏嬋以三清神剑尽数刺杀,不慎倒地的则被铁骑践踏而死,五脏六腑爆散成血丝血块的从嘴巴吐出。 02部 第二十五章-动若雷霆(二) 出了城,周苛带着兵车直衝往峡谷毒地,只想把楚军那帮杀人兇手碎尸万段,以祭亡者在天之灵。 他想:『据斥候报告,虞先生也是敌方将领之一,但她也是阿婴的爱人,我到底该怎么办?』但不久以后,他就想出答案,只因他初次见识到楚军主力部队的狠辣。 他呆滞的看着电母如何操控雷鸟飞翔,啄食一帮部下的五脏六腑,又放出致命的电击把靠近者浑身烤熟。 『臭婆娘!找死!!!!』他义愤填膺的提着藤牌与方天戟出战,打算一击砍下电母的首级,却先被虞茴以大刀招架,『鏗鏗』的数声清脆如百鸟和鸣。 『虞先生,请您先让开。我只想杀那个杀我兄弟的臭婆娘。』 虞茴一听,只冷笑几声的道:『哪个会听你的?』说罢便霍地跃至半空的打算以太素五神掌击毙对方。她运劲全身,双掌凝聚下沉之气流,一下往下推放而出,快要把周苛压成肉饼。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张良一把惹人讨厌的声响从虞茴的耳边响起:『笨蛋!看哪儿了?』 『嗯?!』忽见他扔出几道爆火符的產生猛然的几声霹靂,使得虞茴不禁立即改以赤焰肘抵抗,可惜准备不足之下,威力过低,仍是被爆风撼跌在地。 『哼哼!有机可乘!』张良便提着拐棍与火麟符上前,打算与虞茴拼个你死我活。只见他挥动双棍的彷彿摆出天罗地网,又似把八卦阵势融于其中,让虞茴那过于迟钝的大刀无法攻克,即便改以寒玉剑出击,又被火麟的烈焰所克制,节节败退,还给了对方一个不容错过的良机。 就在一柄长矛忽从地面冒出,虞茴自以为对方已被自己引进陷阱的瞬间,张良竟一下阴笑的摆出剑指,喃喃几句的弄出一张金丝罗网,铺往泥地的把那名从地底攻击的将士擒拿上来。一看之下,正是领兵的英布。 『妈的!居然是纹面鬼。』她即时停下一切动作,生怕误伤英布,却见他猛地点头,全程瞪大双眼的彷彿已置生死于道外。 『不可以的!我咋个可以任由他被误杀?他可是大块头安排作为滎阳战线主帅的人。』虞茴内心忐忑,对方却丝毫不给她考虑的空间,只阴笑的道:『想他不死很简单,让路给我走,而且立即丢下兵器,跪在地上直到老子打赢这场仗为止。』说罢就一棍把一名试图前来营救的士兵殴得脑袋爆裂而死。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这剎那间,电母也是陷于苦战之中,只见祂每下电击与雷鸟的啄食也被周苛以大藤牌抵挡,然后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以方天戟捅往自己的腰间。 『等一下,他的武器是铁制的,电击对他有效!』电母频死的瞬间忽然生智,打算一吹口哨的命雷鸟把对方一击致命,却发觉对方丝毫没受伤害的一般继续进攻。幸好电母身手灵敏的往后一空翻,只给对方砍破了蒙面的纱巾,露出倾国的一张俏脸。 『他...用的是木柄?』 『呵呵!好美哦。等一会儿,老子就抓你回去当压寨夫人。』『儂要落草为寇,而我要当官,披金戴银的,这才可以为这位天上美人带来幸福美满的下半生哦!』尽是些难听粗鄙的言语,吓得电母堵耳不听。 周苛一见,也不忍心要祂继续被凌辱了,只求取祂性命以为兄弟报仇,于是命令道:『架盾!』士卒们立即下马,以大藤牌架于胸口前,盾底置于地面,每逢地底下的将士想出矛攻击,即时被他们挡个正着,接着他们组织成龟阵,使得电母的雷鸟无从入手,但若要使用天孙降临,又怕会波及无辜,就是那些身处于地面,但因为场景过于混乱而不能被祂瞄准的将士们,正是虞茴和阿钟等人。 『衝!』周苛一声令下,盾兵们步步进逼,把电母逼进悬崖角落,下面就是刚才祂轰出来的无底深渊。 『居然用诡计使得刚才被儂弄死的只有我军将士,而楚军的人就安然无恙的。幸好我们现在有曹家打製的大藤牌,我总不信弄还可以奈我们的何。』果然使得电母的电击毫不奏效,被逼得即将掉下深坑。若祂打算一下轻身的跃至盾兵们的后方,那里人多混杂,随便放出雷鸟的话更加危险,只会让那些身穿铁甲,护身咒又未来得及施加于其身上的重甲兵落得惨死收场。 『不行!我绝对不可以死。为此,只好赌一把。』祂一个空翻的落在盾兵们与周苛的后方,却惹来他的耻笑:『儘管出击!看看死的是儂的人还是我们。』 祂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好凝聚万丈青光于掌心,一声龙啸的就袭往盾兵们的龟阵,却被他们轻轻的一推,整个身躯就往后倾跌,掌心即将触碰到身后得几名铁甲兵。 『糟了!我不想...不想害到自己人。』 『哼哼!这可不是儂可以自己做主呢。』周苛和一帮盾兵皆在嘲笑,期盼着电母不慎误杀自己人,但一切希冀一瞬幻灭,伴随着一把眾人都熟悉的嗓音:『当然不由祂做主,由我来做主!』说话的人正是电母心头所爱—项庄。 02部 第二十五章-动若雷霆(三) 『小光头?』祂一脸疑惑,却只见着自己的掌心逐渐挥往项庄的跟前。 『小心!』祂惊惶一呼,项庄却仍神态自若,只以一柄镶有龙纹的粗身圆顶长棒捅过来,正正命中电母的掌心,但他没有使着内力,因此没有伤及电母。但更奇怪的是,电母的雷电居然也没有伤及他。 『那...是木棍?!』一眾汉军均是愕然,然后就呆看着项庄飞身而上,几下挑棍就把数十面藤牌打翻,给予电母进攻的好机会,随即一下轻挥左掌的召来五六道雷电,把多名近身的敌兵烤得焦熟,然后昂步挺胸的继续深入敌阵,右掌轻轻一推的就喷射出重重电光,把一名盾牌被打跌的士兵紧缠着,然后一收掌的就把整个人拉扯过来,一手就掐着他的脖子,『喀喇』一声之下,结果了他。而每逢电母的后方露出破绽,项庄必然长棍一伸的点中施袭者的要穴,叫他抓破浑身皮肉而亡,甚至笑得窒息。 『哈!哑姑娘的点穴武功也真的挺好用。』 但看虞茴那边,她仍为英布被挟持一事感到苦恼,绝无电母项庄他们的那份喜悦。 『跪!我让你给老子跪下!否则...』张良刚说到这,又是挥动恢恢天网的把几名壮士击杀,然后又一击英布的肺脉要穴,让他立即气喘连连,胸闷作吐。 『妈的臭王八!是男人大丈夫的就给我光明磊落点儿。』虞茴实在不想自己的懦弱继续害死更多同袍,于是狠下心场的对准张良出刀,拨动出撕裂大气的刀风,却忽被一道灼热所衝散,只见对方一挥纸符的召出火麟,往自己的方向直衝过来。 『呃呃!』 『说你迟钝,真的没有错!拔个刀而已,都已经花了这么多的光阴。』张良忽对英布耳语几句:『她死了,就算你活着也是没用。这就是所谓的『有计没兵使』咯。哈哈!』 『哼!自己看清楚再说吧。』他以下巴比比正在闪身一躲的虞茴,反倒让张良觉得可笑:『傻丫头!随你的便,反正你躲过了,你的手下死了,到最后也是强将手下无强兵。』但丝毫惹不起虞茴的担忧,只见她轻轻一笑的摇摇头。 『嗯?怎么了?』他只见着藤牌兵们浑身着火,痛吟着的乱蹦乱跳,但楚军将士则因为有护身咒保护而没有受伤。 『妈的!原来她身后的正是我军将士,藤牌正好会被火焰所点燃。可是...为何他们的将士又可以躲过滔天的烈焰?』 『哼!连天打雷劈都可以挡得住,星星之火又咋会挡不住。只要不是被利刃钝器所伤,他们就立于不败之地。』 『切!不怕火烧雷劈,那么我就来点儿猛的给儂瞧瞧。』周苛一见,就从胸怀里掏出一根短棍状的东西。他一拉棍柄的对悠悠苍天爆喷出七彩的火光。不一会儿,一大队骑着快马,提着巨刀阔斧的大汉从峡谷的日后衝进来。 『啥子?他们到底有几多援兵?!简直比天上的星还要多。』虞茴心里着急,只想张良中了一次计,绝不可能会再中第二次,更何况这次的援军不是怕火的藤牌兵,而是铁骑队,但雷鸟的法力亦早已见底,天孙降临的波及范围亦不够广阔。 『那么...让我来试试!』她仍不心息,提着十馀道清静呢喃的符咒衝上前,扔出一道就让几匹马忽然静止脚步,无论主人如何鞭策也毫无反应,还开始低头吃『草』(在场只有泥地一片)。 『喂喂!臭畜生,你怎...呃呃!』那些骑兵反应不及,就被虞茴一刀砍下十几颗头颅。 但就算虞茴用尽身上的符咒,也无法把多如繁星的敌兵杀掉,正好中了周苛的下怀。他心想:『活该!自以为胜券在握吗?抱歉,我的援军还有一大半未投入战阵,正是为了杀儂一个措手不及。』原来他故意让一大半的士卒躲在一旁,等待他发誓号令才正式参战。若然战事早已结束,他们更是性命无忧。 『不行了,那个张良似乎还安排了他手下的七成士卒留守本阵。如果他们也加入,和周苛的死士,以及曹参的藤甲兵合流,我们输定了。难道,真的要用那个?』电母绝对不想,但逼不得已下,祂竖起剑指的贴近太阳穴,喃喃了几句,却让全场将士,包括身处地道的士兵们也清楚听到祂的指令... 『想要命的,就马上撤退!否则,死路一条!』 『咋个了?电母的雷击不是可以被护身咒抵挡下来吗?为啥子还要让我们撤退?』在虞茴仍在发愣的一瞬间,项庄已经衝过来她的跟前,拖紧她的手臂,把她带离战阵,并道:『如果儂死了,羽哥责怪下来,我也死定了。所以快跟我走!』他不给虞茴问个究竟的机会,只拔足狂奔,不时又看看天上,只见电母对着天空的一弹指,一道青光就『啪啦』一声的降至祂的右掌心,接着逐渐发大的形成一团金棉。 『糟了!后面还有人未来得及逃走!而且汉军的人也似乎看穿电母的意图了。如果他们跟我军的人混在一起,那就麻烦了。』项庄指指那帮瞠目结舌的汉军大汉,见他们只懂策马奔腾的往峡谷的出口处逃跑。 『不行!绝对不可以让汉军的人有命离开,但我军的人、地道里的人,都逃掉了吗?』祂知道机会难逢,如果再等下去,恐怕连汉军将士也快要逃光,而自己的右手亦快要被雷电所灼伤,金云破裂,届时所伤及的就是正下方的自己人。为此,祂大喝一声的激励自己,然后把托着的大金棉往天上一拋,看起来轻浮如棉絮,但不足一剎那,眾人已见数以万计的金蛇狂舞而噬至,把足足近百里长的山脉地带焚成灰烬。地上眾生,皆成往生亡魂。至于虞茴他们,更被激烈的爆风吹飞至数里之远,一些身子较孱弱的未冠少年,更是摔得头破血流而亡。 『可恶!仍是跑不及吗?』电母心里不忿的看着近十个被万钧雷霆轰成肉碎的老兵,以及欲哭无泪的阿钟。 『张良!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生灵涂炭之下,楚军眾将均心里起誓。 02部 第二十六章-棋盘上 樊噲带着周、张、曹三人落荒而逃,身后的士卒有不慎堕崖而亡的,也有浑身鲜血,被野狼噬咬不留骨的,只有周苛的一帮结义兄弟仍守候在他身边,立誓与他同生共死。 『妈的!快放开我,我要救我的兄弟、战场上的兄弟!刚才堕崖的兄弟!』周苛猛推正在驾车的樊噲的背脊,却得不到丝毫的回覆。 『儂刚才为何不立即下令让他们俩撤军,还要执意上阵呢?如果儂安分守己的留在本阵,那帮士卒绝对可以活命,反正对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我们的阵地。』曹参搭一搭他的肩膀,无奈的问。 『他们是我训练出来的死士,早已准备好战死沙场,就跟我一样。可是,那帮被张谋士带出去的所谓七成精兵,全部年轻有为,未经歷练就要冒死去深入敌方陷阱,断送大好前程,灭楚后加官进爵的机会。难道,他们就比我的一帮死士更加该死吗?』回城后,对着魏王豹,他仍是说着同一番话,惹得对方大发雷霆,只指着他的鼻头骂道:『我说了多少遍?他们是只是饵,用来引大鱼上钓的饵,你救个屁呀?而你手下的那帮死士,每个也武功盖世,视死如归。自己死了,也得找上十几个敌兵来陪葬。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随便带他们出阵?万一本阵中有何变故,你走了,谁来负责?』 『呸!您是魏王,自然懂得管家治国。我走了,难道您就不会把哨站里的事务处理好吗?还是说,您平日在魏国里就只懂得搜刮民脂民膏的像个桀紂之辈,大享酒池肉林而不务正业?所以连个小小的哨站也管不好,必须有我在?要知道,我们这里被攻破了,敌军乘胜追击的直入滎阳,汉王性命难保呢。』他冷笑几声的问,让魏王豹忍无可忍,暴跳如雷的瞪眼怒吼:『杀了你!本王要杀了你!人家都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本王买饵千日,只为日后攻破大鱼的巢穴。我的计划,都被你搞砸了!』 『闭嘴!该死的是儂才对!』 『蛤?』 『我说该死的是儂!!!!!』周苛霍地拔剑,往魏王豹的脖子一砍,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飞脱出来,『咚咚』的掉在地上。 『...!!』 『魏...魏王殿下被杀...被周大夫杀了!』数名小卒跌跌碰碰的走出帐篷,把消息传遍滎阳。周苛却没有阻止,接下来的每天也只顾饮酒自娱。果然不出三四天,楚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哨站攻破,并把他俘虏。 『嘿嘿!想我投降吗?哈哈哈!』他突然对俘虏自己的英布大笑几声,像个疯子。 『本王早就猜得到,你不会贪生怕死的无胆鼠辈,那为何又要置自己部下的性命于不顾呢?』英布冷冷的问了句。 『我置他们性命于不顾的,是魏豹的人,是他的鱼饵,死了又如何?而我的兄弟们,早就跟我一样做好觉悟,自裁了。』说罢,又是面容扭曲的一直阴笑,让英布也不寒而栗,只觉得此人阴险恶毒,无法劝降亦绝不能劝降,遂把他处以烹刑示眾,以儆效尤。 得知捷报后,虞茴立即进到项籍那充满酒臭的帐篷,端来饭菜给他,希望跟他分享大好消息,却遭他无情的拒绝:『儂给我滚!我没心情吃...嗝!咕嚕咕嚕...』接着又是牛饮着罈子里的烈酒。 『我...不如饿死好了。』他忽然『大』字形的倒在地上,又从嘴巴里吐出腥臭无比的呕吐物。 虞茴一见,只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了一颗墨黑似漆的丹药。 『呃呃!!』项籍忽觉浑身一麻,接着便眼巴巴的看着虞茴把那颗丹药塞到自己嘴里,然后推推咽喉食道的让自己一下吞下。 『你不肯吃饭,就给我吃了它。每天一颗,起码可以替你续命一年。』 『...?!』虞茴的一番话,让他稍微醒悟过来,求死之心亦止息下来。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城内汉军甫收到哨站陷落的消息,即时紧急撤离,刚回到城中禀报战况的随何等人亦紧随当中。 经歷好几个月甚至半年之久的光阴,汉军主力终于到河南新郑稳定下来。那里有韩王信的热烈招待,纵然市容颓旧,渺无人烟,只有连串慟哭,但生活依然无忧,而楚军亦正在休养生息,招兵买马以填补阵亡士卒的空缺,因此随何可以藉此良机每天跟师父下棋习兵,畅谈天下事,又不时派出线眼到中原各处调查世间局面。 这日,他正与张良对弈,期间谈论起当年孙臏减灶骗庞涓,以及田单以火牛制胜之策。 『哎哟!这里已成死地,我打算拼死一搏,却仍无法胜过师父。如果我真的是一城之主,怕是唯有割城归顺了。』随何看着自己被对方围得气数已尽的黑子,慨叹一声。 『嘿嘿!是你自己不够观察入微而已,就跟我以前输给英布那廝一样。』张良指指棋盘上的白子,续道:『我先佯装兵少,让你打算趁机直捣我军本阵,却又立即拐弯抹角的让你军主力被彻底围困,无法突出。后来我追击而上,你又自以为陷于死地,只能拼死突破而毫无良兵妙策,自然会输。』 『嗯...刚才那种时势,围地之谋方为上策。』随何托着下巴的细想道出,然后又指着棋盘的右下方,亦即张良的左方续道:『这里实则为我方主力与后援的毗邻之处,若然我不急着进攻师父您所霸佔的天元之位,而铺后路联络,即可掠得衢地。』 『当然,先得衢地者,自然能掌握各国枢纽命脉,无论是求援还是趁火打劫,皆能轻易做到。』张良举起拇指的讚赏道。 随何听到这,忽然双眼一瞪的道:『师父刚才所言,正好说明为何以前的关中大飢能在不出数个月之内就得以平復,只因那里与瀘州相近,官员可以轻易向我国求得粮餉,解决城中人人相吃的可怖境况。』 『除此以外,昌文君破龙且项他的楚魏联军,使得魏豹投降我大汉,定陶战线因而早日结束,粮食能及时送往关中救济,让当时那帮刚好归入我国管辖的三秦百姓更为感恩。及后,镇守该处的萧老头又把剩馀的粮食输送至各路人马,助诸将解围,使得我军上下一心,得以协力抗敌。』张良交叉双手,闭上眼睛点头道,但随即阴笑几声的喃喃道:『所以,如果他朝一日,他们连自己人也信不过,内訌起来的话,气数就真的殆尽呢。』他忽然得意的把棋子摆回刚才自己未赢之前的模样,续道:『几个月前,甚至是以前跟在项籍那廝身边的我,或许会迫不及待的走这一步。』说罢,就把一颗白子下到刚才随何所说的衢地之上,把部分作为援军的黑子封死。 『但下一刻,猛虎不及地头蛇,我的棋子立即被你的其他黑子围堵。所以我要赢的话,就必须让你自取灭亡,自作孽不可活。』 『哦?所以就由得我继续鲁莽进攻,忽略后方支援,最后搞得两方也被您的棋子封杀掉?』随何得出结论,让张良高兴的猛地拍掌,然后又站起身子走到他身边,搭一搭他的肩膀道:『你之前,不是派人调查了楚军那边的状况吗?据说收穫丰富呢!这些情报,现在正好用得着,让他们害死自己人。』 『师父是说...九江王英布,与三秦之间的纠纷?』 02部 第二十七章-重拾自我 阳光普照,却照不入吵骂遍遍的大堂。进去以后,只见英布与三秦正为该由谁人担任主将出征一事争吵得面红耳赤。 『嘿!明明你就在上一场战役中,被那个张子房挟持当人质,要不是有电母等一眾援兵加盟,你的早就吃败仗了,还说要让你继续当主将?』章邯鼻孔朝天的嘲讽道。 『左令尹,虽然本王是因着电母和塞王的驾临才得以脱险,险胜暴汉十万雄师,但难道我们就该因噎废食?』他忽然举起三根指头的对天起誓道:『本王自问对于汉军的排兵布阵最为了解熟悉,堪比身体仍抱恙的楚霸王。因此,最适合担任下次出兵新郑的主帅。而我也就此对苍天起誓,日后定当替各位重夺废丘重镇,如果失信或再有任何失误,就劳烦雍王砍下我人头,高掛县衙楼顶示眾,我绝不畏罪逃跑!』 项庄听他以雍国都城废丘立誓,心理也倍感赏析,正想批准时,居然听章邯和董翳同声斥责:『少给本王扯开话题!依本王之见,你根本就是想拥兵自重,再乘日后楚汉两军斗得水深火热之际,来个从中得利,夺取天下!』 『哼!笑话!』与英布同一阵线的衡山王吴芮不屑的道。 『衡山王!你儘管替他狡辩。本王相信左令尹必定会有慧眼之见,明辨是非!』董翳面对项庄的低头作揖道。 此时,站在项庄身旁的春桃和辩才天一见,也是一同皱着眉的猛地摇头,心想:『这廝怎会想出如此荒谬绝伦的弹劾呢?』『啥子拥兵自重?依我看来,是你们仨狗眼看人低,觉得人家是罪犯,不值得与你们平起平坐吧。』春桃正想向项庄表达心声,却忽听司马欣遏止同伙们无稽的指控:『算啦!随他吧,反正他的地道之策也能成功击杀大量敌方精锐,他又懂得利用山谷的狭隘地形,让敌方一遭我军包抄,即时难以逃脱,最后搞得樊噲那廝束手无策,连武功也使不出来。要不是曹参的藤甲兵忽然赶至,使得电母的雷鸟无法克敌,我军早就赢了。 『塞王!你...』章邯忽感一阵暴怒,不解为何司马欣要此般出卖自己人,却又被他一声喝止:『别说了!本王就说了,九江王的排兵布阵确实有效制敌,也是有规有矩的,试问与作为败者的我们相比,又岂会不适合担任主帅呢?而且两位根本未曾见识过九江王的领兵,又何须妄下定论呢?』』他忽然提起早前惨败的三秦之役,叫章邯与董翳无法辩驳。 听到这,春桃心里暗笑:『呵呵!就算你个死脑壳有啥子滔滔雄辩,但连自己人也不帮你咯,咋会赢得了纹面鬼?』同时,英布也偷笑几声。 但章邯仍未服输,只冷冷的说了句:『那么,不如就由本王跟你打个赌?』 『...?』英布丝毫不想理睬他一句。 『以前本王还在暴秦麾下时,经常会向随县阎家购入良好兵甲,这对于我们能否战胜有莫大关连。但如今,阎家被天一道所灭,而我们又没有曹参那种精製的藤牌鎧甲。不知道,你又有没有信心,可以先下手为强,夺得敌方新郑前线的重镇呢?』章邯问道。 听到这,英布豁然开朗的大笑几声道:『本王还以为雍王提出啥夺星摘月的大难题。这,可是比要踩死一隻蚂蚁更简单。五天之内,本王必定办妥。』说罢,就到外面唤来几个斥候,吩咐他们假扮汉军士卒,混进敌阵探报。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自那天以后,项籍不再烂醉,只酌饮着杯杯黄黄的浊酒,只想徐徐的缅怀着范增昔日的善诱之教,而不想醺醺倒下。 『我...到底还是不是亚父的那个好孩子?如果是,那为啥他老人家不肯再来见我?』『一定是因为...自他老人家走了以后,我就一直不愿真心实践他的理想王道。』项籍仍在胡思乱想。 『孩子呀,虚空的幻想,就别再多管了。』一把熟悉却久而未闻的声音破碎他的迷梦。 『怎么...?!是亚父?』项籍微颤着双手,凝望着站在门边的范增。 『孩子,你果然还是个孩子,没了老夫在身边,就已经颓废得不似人型了。』它摇首的道,却换来项籍一下热情的拥抱。 『亚父!籍不孝,没有遵从您的教诲!还请您重重责罚!』说到这,他又擦擦眼眶,忍着哭腔的续道:『亚父,我好想您!!』 它听了之后,展出一记安详温柔的笑容,轻抚项籍的头顶,徐徐道:『你也长大了,亚父不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 『求求您!亚父请您不要走,继续留在我身边,帮我出谋划策,替我平定天下,止息动乱,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做不到...哎哟!』范增的一捶打得项籍连连叫苦,却也冷静下来的听它之言。 『就凭你刚才的一句,我绝对信得过你。要平定天下,就用你自己的本事!』范增拿起项籍的酒壶喝了几口,笑道:『你还记得我最喜欢喝这种黄酒!』 项籍却没有心情与他笑谈,只凝重的问:『您信得过我?为啥呢?』 『嘿嘿!人言非但可畏,还得信。你刚才说了要我帮你平定天下,止息动乱,而非像以往一般只顾自己,争权夺利。不错!不错!还有呢,你军中多了几位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哦,一位武功高强,一位沉着冷静,一位善于领兵上阵,还有那两个什么天宫神明。要知道三个臭皮匠,三个脑袋,都足以胜过你亚父我呢,何况现在有五位高手加盟,前途无可限量。只要你愿意放下己身贪欲,胜利指日可待!』它捋着长鬚的道。 项籍涨红着脸,抓抓头道:『也没啥的,孩儿刚才只是学了亚父您平日说话的口吻而已。』 但范增一听,只一瞪双眼的道:『学了我的口吻而已?那可不行呢!』 『哦?』项籍对此话好生奇怪。 范增就搭一搭他的肩膀道:『要『学』,你以前也学够了,学得连自己都没了,所以才不似人型的。』接着他叹了口气,闭眼的摇首续道:『老夫也说了,接下来,你要『自己』来,自己真心真意的来实行,治家国,管天下。我...帮不了那么多了。』 『...』项籍倏然噤声,明瞭到要真正的打理天下,不能靠着以前的那种虚妄之心,每逢遇到自己不想不愿做的事,就找来个『亚父』去旁贷,自己就继续我行我素,保持故态。 『亚父,再见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挥手道别,范增也终于两袖清风的消逝于此世。悠悠世事,无庸他再去多加过问,安心长眠。 『以后的事体,由我亲自来做主!』他下定决心的一捶桌面,然后咕嚕咕嚕的把一大壶黄酒喝个清光。谁知道这个时候,虞茴居然推门而入,惊慌失措的问他:『啥子时候了?你还在喝酒?』 『嗯?有啥事体吗?』项籍一脸懵然。 『外面都已经搞得一团糟了,还问我有啥子事?!』虞茴猛冒着冷汗,显然事态严峻。 02部 第二十八章-罪证 几天前的一个中午,悠悠苍光自碧落徐徐散满一地,映照入英布兴奋莫名的心灵,只因他收到来自于斥候的飞鸽传书。 『彭城西北廿里,有新建兵寨者固若金汤,且系江水要脉,宜速速剿破。』 他一看完,立即连番感谢上苍怜悯:『老天爷,您终于也愿意给我英布一个立取功名的机会。我定当拼尽一生的精力,誓死攻下这座寨城,好让章邯那帮鼠辈看看我的实力!还要他们以性命奉还!』同时满脑子充斥着自己参军以来,所立下的各项大功:从坑杀暴秦邪徒,至早前诛灭熊楚…… 「他们一帮为保狗命而归降的懦夫,又立过啥功劳?!项籍那他奶奶的贼王八,到底瞎了哪颗屁眼?!!」 然后他立刻发司号令的让手下排兵布阵,整装待发,准备从滎阳攻往彭城西北。 『抢寨城,诛三秦!』英布大呼一声,士卒们立即跟着吶喊:『抢寨城,诛三秦!』一番以下犯上,随时惹来杀身之祸的话。不是随时,而是即将惹来杀身之祸。 儘管英布如何霸气外露,且精于兵法,使得三秦不敢无故滥杀自己人,但也是心生不忿。尤其是当中的章邯。他心里只想着当年自己的家人,是怎样被这恶贼屠杀清光,之所以苟延残喘,为的就是报那杀亲之仇,现今正是难逢良机。 『你的确受到飞鸽传书让你出兵攻城,但那消息是真是假,无人知晓。如果是假的,你就是误信谣言,堕入敌方陷阱而害死我军将士,该死!』他抱着这份心思,一个人衝进英布的帐篷,被多名守卒拦截:『雍王殿下,这里是九江王的军营,请您自重,别私自闯进。』 章邯一听,立即气上心头,拔出利剑就把一名士兵的首级砍下来,血泉洒至一帮同僚们的身上,腐食他们的装甲之馀,亦蚕食他们的雄心壮志。 『您...您这是...!!』 『您你妈的屁!』章邯忽然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葫芦,打开瓶盖的让里头的一隻金光雷兽奔跳出来,咬着那士兵的右腿不放。 『啊!!好痛!快放开我!呃!』继而爆发出阵阵雷光腥风,只见连同三四名靠近的士卒在内,全数被炸成肉块。 章邯把雷兽收回葫芦里面后,得意的问了句:『本王现在,还可以进去吗?』 一名兵长结巴的回应:『...不如先让小卒向左令尹通传一声?雍王殿下一向忠于大楚,左令尹绝对...』 『本王说现在!!我现在就要进去,通传个啥子呀?!』他失控的一脚踢得那兵长倒地吐血,昏迷不醒。见此,馀下的士兵也不敢多加阻拦,唯唯诺诺的同声道:『雍王请!』 『哼!这还差不多。』章邯瞥了他们一眼后,就径自推门而入,心里猛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那是假消息,我就不信在传书里找不到破绽。这次,我一定杀回你一个清光!』 他翻箱倒笼的打算把那封来自『探子』的书信找出来,查看里面的证据,却丝毫不见影儿。不过他心里反而更高兴:『好呀!我啥子也找不到,就是说你这次无缘无故出兵进攻,绝对有可能是有意通敌!』 帐篷外,一名随何派来楚军的细作甫听到,不住贼笑的把刚偷到手的传书扔到火里。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处死渔阳教徒赵德广的同一晚,天一道五爷刚好借休沐的机会回到汝南,稟报正在潜身之军阀的情报,表示其野心勃勃,正有机会日后与项籍一战,使得世间混沌,人人自相残杀而灭亡。 天乙真人不禁的讚赏其功绩,又说:『辛苦五弟了!你在那边也有同伙接应,想必也让你的工作轻省了不少。』 『我老五办事,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帮忙。』五爷只冷冷的道,却又忽然双眼一抬的问天乙真人:『日后教主想要歼灭世间万民,让丑恶、最大滔天的他们葬身于混沌火海,难道就不怕他们死后轮回成饿鬼畜生,甚至修罗天仙?』 天乙真人笑了笑,托着自己白如官玉的下巴,抚了抚的道:『只要我们把地狱也攻破了,阎王鬼差全死了,又何来什么轮回呢?』说到这,他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看仍未被收尸的赵德广,得意的笑道:『你觉得,那帮糊涂鬼差见到我们在阳间的大开杀戒,会不管吗?』 五爷一听,即时想了想道:『可是,我们总不可以影响到地上的牲畜飞鸟、鳞虫甲鱼。我们要杀的始终是偽善至极,良知泯尽的『人』呀。万一地上眾生受波及,或者纯粹自然死去,没了轮回转生,牠们又会如何呢?要知道万物眾生方为尘世生息之根抵,能让污浊纷扰的世间重回正轨。』 天乙真人没有回应,只冷笑一声的一弹指。 『嗯?!』五爷感觉不妥,眼角瞥到身后有一块黝黑如墨的巨块往自己打过来。以这个距离看来,要闪避根本是不可能,遂立即挥拳还击,拳风四溢的使得四周石柱摇摇欲断。 『说!你是谁?!』五爷怒吼,同时只见那偷袭自己的巨汉竟长着一双堪比大熊的巨拳,身高超过一丈,不时张缩的鼻孔喷出焦灼的热风。 『嘿嘿!这傢伙的力气比得上项籍那廝,如果你打得赢他,那本尊就少一份担忧了。』天乙真人刚说罢,又对那巨汉道:『杀得死五爷的话,你早前姦污我教数以百计女弟子的事,一笔勾销,还会让你继任为新五爷。』 那巨汉一听,双眼冒出寒寒的金光,接着『哈哈!』的大笑几声,然后一下抽膝的撞击五爷的胸口,让他闷哼一声的突出一口淤血,然后又高举摆弯的右臂,以手肘下砍往五爷的天灵盖。 袖手旁观的天乙真人看了看,心里只想:『连如此无技巧可言的招数的挡不住的话,你就真的让本尊失望了。』但对方力气明明是项籍的级数。 哪知五爷只需双掌齐发的轻轻往上一顶,就把巨汉的右肘拓住,接着一伸右腿的扣紧对方的右脛,发力一扭的像陀螺一般闪进巨汉的后背,亦让他失足跪地。 『哼!不论力气还是反应的速度也不错。』天乙真人鼓掌的看着五爷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短剑,直刺往巨汉的颈动脉,却被他以厚硕的铁掌格挡着,虽然刺破皮肉,却无法贯破硕厚的手掌。 『以他的臂力,莫非可以挡下五弟的重击?哼哼!果然是跟项籍那廝同等的壮士。就算他赢了,让他取代五弟的位置也不错。』但下一刻,他随即『哦?!』的惊呼一声,只见着五爷像头蛮熊一般鼓起臂肌,然后用力一挤剑柄的让猎物一命呜呼。 天乙真人看到此情景,只风流的坐下,倒了杯茶喝几口,徐徐的道:『还记得你刚才问我有关地上眾生的问题吗?』 『...?』五爷把利刃从巨汉的颈部拔出,又把腥血曳乾,以免这把与巨闕太阿,以及刘邦之湛瀘同等的鱼肠剑被污衊。 『机会,我已经给了这傢伙,是他自己不争气而已,才会被你杀掉。正如一头兔子,如果只掛着吃草而忽略一切危险,受战火波及而惨死了,可以怪谁呢?为此...』他走到五爷身旁,搭一搭他的肩膀,续道:『...只要自问尽了本分,谁人牺牲了,也无需内疚,反而要为它更加倍努力,打好胜仗、灭尽天下眾妖孽。至于那些存活的飞鸟走兽,既然都活在本尊所建的乐土里,自然不愁生死病痛。』 五爷一听,下定决心:『只有更无情,更狠心,我才帮得了教主。除了项籍这个大仇人,其他助紂为虐之辈,也全是该死!我杀他们,是他们自甘堕落,与人无尤,好像这个教徒和教主所说的小兔一样。』就此,把仅馀的良心泯灭乾净。 02部 第二十九章-鬼神之説(一) 英布带着铁骑弩弓队到达书信中提及的江水要脉地带,却只见方圆近七八里之内均无敌兵军阵,试问又何来个什么先锋兵寨? 『不会的!他们一定有诈,想要搞突袭,甚至是仿效我们之前的地道之策,在地下等候我们大驾光临。』英布对副将吴芮及一眾士卒道。 『请先听岳父一言。』吴芮面有难色的道。 『您请说。』英布虽然保持着对长辈的礼仪,但已经私下带同几名骑兵到处搜索,又仔细检查地面泥土有否异样,似是被敌方用作为地道的突袭口。 吴芮见他只顾手头事务,根本无心听自己的建议,但仍清一清喉咙的朗声道:『本王觉得,纵然九江王是收到了探子的飞鸽传书,说这里有个大兵寨,要我们速速出兵攻破,但试问一个足以容纳万千精兵的阵地,又怎会无故消失,连木桩也不留下一根?』 『都说了他们想用计矇骗我们,突袭、地道之策等都有可能。本王一定会把他们那帮乌龟王八蛋找出来!剥皮拆骨!最后,还要把章邯那帮谗言之辈杀个清光,还我!起码还我自己的名声一个公道,还要还我一帮入秦时被他们屠杀的兄弟一个公道。』英布愈发激动,还开始对那几名骑兵呼喝几声:『儂个猪头三!快给我认真搜,搜不到线索的话就给本王饿够三天三夜!』 『咋个了?要饿我们三天三夜?!这傢伙简直是个疯子。』『你奶奶个熊!老子受够你的气了!』『搜啥子了?搜个屁呀!这里是荒郊野岭,咋会有个先锋兵寨?!』『妈的!早说这坐牢的信不过。』 士卒们开始生怨言,使得吴芮忍不下去了,直斥其非的道:『九江王!您带了数以千计的士卒前来,难道就是要用他们来发洩自己的满腔冤屈吗?本王再说一遍,这里附近根本没有兵寨军营,地上亦不见筑地道的痕跡。可见,九江王早前收到的讯息有误,甚至是敌方诡计,我们决不能上当!』 英布一听随即火冒三丈的大骂:『别恃着自己是我岳父就在得意!本王才是领兵主帅!儂个老不死有资格命令本王吗?!』 『...!!』吴芮从未试过被女婿如斯羞辱,但此时实在不是互相斗气的时候,他只想英布尽快放下对三秦的憎恨,立即撤兵以解将士之不满,遂作揖的道:『本王,恳请九江王殿下立即撤兵!别再作多馀的调查。』 『岳父的意思是,本王在浪费儂的辰光,很对不起儂老人家,对不起这帮懒虫吗?!』英布瞪起双赤珠的怒吼一声,面容扭曲的使得刺青歪成蚕人心灵的恶龙。 忽然,一阵耻笑传遍旷野,让将士们注意起来。 『九江王,衡山王早呀!敢问两位为啥子要带同上千精兵的赶来敌方阵地呢?』 英布一听,就认得出是章邯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他带着雍军从后追上,黑压压的兵群似浪涛涌上,把二人重重包围。 『这傢伙又要干啥无聊事体了?!』英布正想开口问,却遭吴芮抢先回应:『雍王,我们刚才也是遭敌军所骗,误以为这里一带有个先锋兵寨,有着上千万的精兵看守。所以,我们才赶紧出兵剿灭。谁知道,原来一切都只是对方设的局。』 章邯听到这,只疑惑的问:『设局?要陷害你们吗?哼!这里附近根本没得一个敌兵,甚至伏兵。你日妈还说对方设局陷害你们?陷害个啥子呀?!依我看,你们都是想要带兵投降汉军!』 『我...我就觉得他们是故意躲藏起来,让我们找不到他们的影踪,然后他们再趁机突袭。我还怀疑,他们在仿效我军的地道之策呢。』英布不忿的替自己解释,却丝毫传不进章邯的耳朵,只因他想:『鬼才会听你妈的狗屁!本王现在就只想把你们屠个清光。』想到这,他又阴笑几声的问:『九江王呀九江王,你到底还有好多藉口啊?』说罢,忽从腰间掏出葫芦,拧开塞子。 『咦?!』眾将士皆出奇,只呆看着葫芦里冒出阵阵雷光,逐渐形成一头奇形怪相,浑身筋肉鼓冒,却以四足走路的畜生。说牠是狗,又似乎太巨型了,但说牠是虎熊,其咆哮的声线又不够雄浑,而且其又长着羊角马蹄的,形貌相当怪诞。 02部 第二十九章-鬼神之説(二) 『那...是他的灵兽?!』吴芮认得出来,却又想:『怎么可能?上一次见他放出灵兽上阵,牠都只是头小狗而已,现在怎会变得如此兇猛骇人?!』 『老不死!你认得出吗?这东西可是我花了一年有多的时间才养得出来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杀你们一个清光!!』章邯直指着英布的鼻头,狂笑几声后续道:『白泽,能言人语,通晓天下事理,通晓鬼神万物之灵兽。当年轩辕黄帝,也是透过祂了解天下间鬼神之事。我为啥子要养一头如此强悍的怪物?就是要你们死!以报我家过百条人命的仇。』说罢,他一弹指就让白泽爆发着浑身雷锋的衝进九江军阵,把数十名士卒的手脚咬断飞脱,一旦有将士想要靠近,又随即被牠的雷电麻痺全身,倒地昏厥,然后喉头被撕破喷血。 『儂个混蛋!』英布气愤无比,只想跟吴芮一同上前把雍军上下统统击杀。章邯见此情景,得意的捋鬚一笑,接着对身后士卒下令道:『看到了没得?白泽双拳难敌四手,万一叛军将帅加入廝杀,本王的爱宠就丢了。马上上前救援!』 士兵一听,即时吶喊助威的衝上前头,把在外围准备包抄白泽的九江军肆意劈杀,毫不顾昔日同袍之情。 『可恶!我也受不了了!』吴芮见部下惨死,忍无可忍之下终于挺身出战,挥洒着柔韧不羈的软鞭,击腿倒敌,再以鞭上铁钉抹颈而杀之,割下十馀个鲜血淋漓的首级。 『老不死武功不错!战车队马上准备!』章邯高举令旗下令,马夫就驾驶着车轮镶满尖刺的战车出阵,接着喜见白泽疯狂的噬着人头残肢、模糊血肉,体格逐渐横生成庞然巨兽,双眼赤红冒血,犬齿锋利如杀人刀,脖子亦长出如云的白毛团,从现代人角度看来根本就是头白狮,却有足足近五丈之高。 『糟了!岳父有危险。你们这帮烂头卒,平日都不听我的命令,今日就算要死要牺牲,也与人无尤!』想到这,他拔剑就策马衝刺,来到岳父的身旁,却忽地一惊的缩身一闪,躲过岳父挥出的软鞭,接着又见他以鞭头紧缠着白泽的左前足,用力一索的使得牠出血的『齁!』声闷哼。 『一寸长一寸强!老夫找到你的弱点了。』吴芮继续用力索紧白泽的左前足,几乎让其折断,却使得牠暴跳如雷的不住挣扎,长长的尾巴一挥之下,不分敌我的把眾人一下横扫,体质较弱的即时筋骨齐断而死,强壮如英布的则马上飞身上前紧抱着吴芮,以背肌硬接下白泽的龙尾,继而被打飞至数丈之远,幸好他以己身着地,让年事已高的吴芮没有因而摔伤。 『白泽!目标就在那边,吸雷!』他命令之下,白泽睁大眼睛,大口吸气的从四周凝聚霹靂雷火,统统吸进嘴巴,充满胸腔的几乎胀满。 『布儿!快跑!』吴芮到此刻仍记掛着女婿的性命,只想对方快点放开自己,马上逃命,否则必定被白泽轰成肉泥。 『你们死定了!』章邯咬牙切齿的期盼着,却忽然『哦?!』的惊呼一声,只见一名一身平民布衣的男子,从苍天急降而至,右手里拿着一张谜样的羊皮符。 他喊了声:『犰狳,快救人!』接着便从左掌心释出一道赤光,降至地面后随即化成一头鸟喙蛇尾,鹰目锐利的甲兽。至于他自己,则以那道符咒贴在白泽背上,本正准备攻击犰狳的牠随即双目浊白,动弹不得的散裂成团团白雾,最后被那符咒吸收进去。 『啥子?我的白泽咋个了?!』 『呼呼!师父这招果然教得好,教得妙。』那男子落到地上后喃喃自语的道。 『你!你到底是啥子人?!』章邯以剑锋指着他问道,却听不到他的回应,反倒是英布道出了他的名字:『随何?!张子房的徒弟。』说罢,就见犰狳以鸟喙啄穿一名挥剑过来的雍军军官的胸口,救下他和吴芮的性命。 章邯一见,即刻大喝:『混蛋!你果然打算通敌!』接着策马奔入战车阵中,只想取二人的狗命。 『哦!挺过癮的。』随何一见,即时会心一笑的从背上包袱拔出一根长一丈八尺的蛇矛,准备迎战。 『丈八蛇矛?我的长鞭正可与他比试一番。』吴芮正想上前比武,却被英布一下抓住肩膀,只对他道:『别衝动。』 『别什么衝动呀?雍王才是我们的同伴,难道我过去帮他也...哇!!』他忽被双方兵器碰击时发出的巨响所震慑,只看着章邯以双长袖剑架着丈八蛇矛的捅击。 『你矛长,我拳剑灵活。』章邯滴着满头冷汗的低声道,惹得对方冷笑:『那么,正好可以一拼!』接着一下发力的一挑,让章邯整个人失去平衡的往后一跌,却以单剑撑地的伸出双腿直击对方肚腹至下阴要害。随何一见,立即以矛柄架于胸前,刚好挡下这一击,但也不慎被震倒在地。 02部 第二十九章-鬼神之説(三) 『好机会!』章邯见对方倒地不起,乘胜追击的不断以双袖剑插击地面,意图把随何的双眼珠一下挖出来,让随何只得不住摇首闪避,却丝毫找不到机会站起身子来,因而像条可怜虫一般往后蠕动,引得章邯嘲笑着的继续插地。『鏗楞』的十数声以后,两人皆移动了近廿步,在一堵大石墙前停了下来。 『蛇矛小子!去死吧!』章邯高举左剑的往随何的眼窝一插,动作却因刚才差点碰壁而慢了一步,给随何找到反击的良机,只见他伸长双腿的夹紧对方左剑,继而借力弹起身子至半空,再把左剑镶死入地面。 『妈的!我的剑...』章邯一时间把不出插进泥里的剑,被浮至半空的对方以蛇矛一下刺中背心,对方只需再用力,心脏亦马上被贯穿。 『不行!我不可以死!只要英布那廝未死,我绝对不可以死!』章邯不甘心败阵下来,像刚才单剑向地面借力一般,鲤跃翻腾的一脚踢中随何的太阳穴,使他一下晕眩,更撞破石墙而出的往前飞了两丈远。 『还未完呢!!』章邯终于拔出左剑,吐出一口瘀血后便鹰展双臂跳至随何跟前。对方刚站起身子,根本未来得及反击,只能本能反应的以矛柄从地面往上一挑,把章邯的一剑格挡住,继而咧嘴一笑的挑动矛头,蛇矛逆时针一转之下,把右剑一下砍断。随何再借势以臂弯撞击章邯的左颈,使之血脉受创,呼吸停止了好一会儿,头昏脑胀之下作出了鲁莽的反击。只见他脚步浮沉的接近随何,然后醉醺醺的挥拳突刺几剑,但当然无法命中。 『切!一个醉鬼而已,老子怕什么?』随何随即一个转身的回避开章邯接着的一刺,然后以矛柄捅击章邯胸口的心脉要穴,再摆出诡异的架式出招,纵然命中率不高,却似鬼魅般左闪右出,让伤重的章邯看得心寒,心脉之伤愈加严重。 『要用樊胖子教的招式来杀人,真没癮。』说罢就一下窜入章邯背后的死角位。 『他...去哪儿了?!他...简直是鬼!!』章邯激动得嘴角冒血,显然心脉受损导致内伤严重,而下一刻... 『呃呃!』他只感到右脚大腿肌忽然一麻,接着便失去平衡的徐徐向后倒地。原来随何一脚就踩中章邯的右大腿后方近膝盖位置,让他的身躯向后弯曲。就在他即将跌倒的瞬间,他又见随何高举蛇矛的直刺自己背心。但他自然不甘心,只再次以剑锋插地借力,双腿锋似飞星划过随何双眸,让他一惊的往后倒退。在打算松一口气的时候,居然又见对方正瞄准自己的腹部狠狠踢击过去。 『他奶奶的!』随何只感到肚子里传来阵阵剧痛,仿似器官撕裂破碎,遂立即往后倒退数十步之远。 『哼哼!我用自己的血培养出来的灵兽,居然被你这小子一下收服。不要了你的狗命,我誓不为人!』想到这,章邯看看身后,接着冷笑一声的道:『胆敢与我军武将勾结,找死!』 『嘿!这傢伙真的够傻呀。到现在还以为那英布是我们的同谋。不过也正好,等一下就让英布来替我杀你,那个画面一定有趣得很。』 『笑啥子呀?看破生死了吗?』章邯嘲讽他,然后一下后空翻的跃至半空,身后的近十辆战车便往随何衝撞过去。 『上!撞死他,杀了那帮逆贼。』章邯降落在一辆马车的上盖,伸出袖剑的指挥一眾车夫。 战车神行如万钧雷霆,将近撞击随何的身躯,以他的伤势,若然被战马所践,或为车轮所刺,必死无疑。 哪知他居然故意倒在地上,放平四肢的贴近躯干,让好几辆马车在他身上速速驶过,却丝毫伤不了他。 『啥子?这傢伙真有种!』章邯气得猛力一甩右臂,居然让断剑伸长而出,双袖剑再次摆好架式。 『哼!老子不怕你!樊胖子的招式,现在正适合用。』他喃喃几句,然后运起轻步的飞升上一辆马车车顶,站稳住脚。 『嗯?咋个了?这小子想跟我在车顶上对决吗?有意思!』因此他兴奋的下令:『撞上去!』 『蛤?雍王殿下,前面驾车的是自己人。』见车夫打算不遵从自己的命令,章邯一怒之下就以袖剑一下割破他的喉咙,放血而杀,接着把他的尸身扔下车,自己来驾驶。 『切!你们跟着个妈的臭疯子,真可怜。』随何只见章邯的马车正猛撞过来,『轰』的一声就把自己踏着的马车撞翻,破碎在地,马夫则因后脑被地上尖石所刺,当场死亡。至于随何,只能一下跳至另一辆马车的车顶,惊见章邯挥着双袖剑的追赶而至,站稳于旁边另一辆战车车顶,战马奔腾之下居然稳如泰山,可见腿功比自己高上好几个层次。 『难怪可以把我踢伤成这个样子。』他笑了笑,接着便伸出蛇矛攻击,却被对方双袖剑一下格挡。但见他仍自信满满的继续出击,每一击都犹如蜻蜓点水的轻轻一戳,丝毫不用力。 反而章邯在其健妇把犁的功力下显得十分吃力狼狈,要挡下对方的轻轻一点根本难比登天,剑锋数次被对方削断之馀,接下来的一击更是直接割中其右腕,血涌如泉下随时丧命。幸好章邯立时运气封住穴道以止血,才保得住性命。 『哼!以为这样就可以杀死我吗?』章邯大声咆哮,声浪直刺随何耳膜,让他一下晕眩,便被对方找到进攻的机会,左剑直刺大腿血脉,右剑抢珠,全是致命痛击。 奈何对方蛇矛佔长度优势,轻轻一提就把左剑卡住,右剑则被其以空手紧握着,掌心冒出汨汨热血。 『嗯?不可能!这小子咋会有楞个强的臂力?他发出的外气,简直是逼得我无法动弹。』不久,他终于发现这股气墙的来源。『他把白泽收服了之后,就以其灵力作为己身之用?!』加上蛇矛之凌厉,樊噲所传之功力,难怪他刚才一直无法取胜。 就在章邯发愣的一瞬间,随何一下飞膝的撞碎其下巴,亦把他打飞的堕至地面。 『呵呵!你吃尘吧。』随何扮出一个鬼脸,让章邯杀意倍增,只想:『儘管得意,看我咋个撕破你的脸皮!』接着便看准时机的伸剑刺中一辆马车车厢,双脚离地的跃身上车顶,并大喊:『来!!!!』 随何见他穷追猛打,迫于无奈的继续战斗,与其互有攻防,对方往左方一刺,他随即侧身一闪,紧接着出矛扫颈,若然失败,马上抱膝空翻的躲开对方双剑贯顶(自然是车顶),再找个没有破损的位置站稳,等候对方下一记致命刺杀,只见其双剑齐往自己的颈部包拥上来,但只是一下弯腰便能轻易躲开,还弄得对方不慎刺伤自己臂肌,接着便封穴止血,却发楞起来的不作动弹。 『奇怪,居然不出手?难道想引我出手,再出奇而胜?哼!你中了我的玉貌沉鱼,怎会还想得出计策?』一想到这,随何打算将计就计的率先出手,双手握柄的突刺对方眼窝。 『嘿!我晓得你会这样出招,你这笨蛋上当了!』只见章邯又是侧身一躲,却又以袖剑从下往上的一下把蛇矛卡死。 『妈的!』随何察觉自己中计,正想施轻步逃跑时,忽觉右臂一麻,接着凉意漫遍,只见对方正以左剑刺中自己的右肩,继而用力一拖割出一道大血痕。 『切!我居然上当。嗯...?』在他心乱如麻,四处张望时,居然见到一个让他不禁发笑的场景,接着心想:『车走了那么久,都差不多到了。』他看看身后。 『看哪儿?!』章邯继续进攻,连挥两剑后直刺随何喉咙,让他本能地低头闪避,却发觉这一击毫无力气的犹如幌子。果然,章邯正是趁他抬头的一剎那肘击其脖子,让他眼前一白的不慎被对方以双腿夹紧头颅,一下借力的摔倒在车顶。 『呵呵!幸好你出了这招,天助我也!』随何反倒暗笑,接着便见站起身子的章邯在马车驶进洞口的时候被洞顶所撞击,跌到泥地上擦得浑身伤痕。 『你的部下都快追上了。正好,老子就让你们死在一块,在黄泉路上作伴。』他凝望着负起章邯,并与其一同追击的一眾雍军将士。 车队出了山洞后,直往一处峡谷前进,雍军紧跟其后。见此,随何摀嘴发笑,然后高举一面小黑旗,并吹着口哨。 『嘿嘿!儂都快堕入那小子的陷阱了,我正好可以藉此一雪前耻!』雍军中传来一丝阴寒的恶意。 再看崖顶,只见箭如雨下,统统贯穿雍军士卒的皮甲,以及战马的咽喉。至于已经进入峡谷的车队则没受些许伤害。 『可恶!这小子好狠呀!!』章邯不住的把部下用作人肉盾牌挡箭,让存活的士兵们看得心寒,纷纷大呼:『雍王要牺牲我们!!快跑呀!!!』下一刻却被章邯一剑穿心。 『臭小子!本王杀了你之后,就到那阶下囚受死!!』章邯擒来一匹浑身铁甲的黑马,却倒转身子的躲在牠的肚皮下,一直奔往峡谷。可是没想到,他接下来中的致命一击,不是来自于漫天的箭雨,而是来自于旁边一名盾骑兵的铁戟。 『...呃呃!...你、是你?!!』倒地的章邯抚着被贯穿的咽喉,但仍制不住淋漓的血洒。 那骑兵边挡着箭雨,一边狞笑道:『没想到,我居然回用这种方式来杀你,下一个是司马欣还是董翳呢?』 『英布!!!!你个吃里扒外的混帐!!!』章邯双眼翻白,气绝身亡,留下满腔遗憾,以及家人的仇怨。 英布见他含恨而终,心里倍感安慰,又想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作一个藉口矇骗二秦及岳父,以免多生事端。 哪知,随何眉飞色舞的鼓掌,并从峡谷步出,走近他。 『是他?哼!虽然他是敌军的人,又不知道有啥阴谋诡计,但起码与我无仇无怨。』英布冷笑一声,高举铁戟,把几名伤重却未死的雍兵击杀后,准备迎战,却见随何双手空空如也,似乎无意跟自己比武。 『哦?想跟我肉搏?不怕死吗?』英布嘲讽的问道。 随何一听,摇摇头的反问:『我怕死?当然怕咯,怕你死。』说罢就指指英布的身后,让他误以为有援军追上,却只见数支写着『塞』字的旗帜。 『啥...?那是司马欣的军旗?!』他惊讶无比,只想难道刚才自己混进雍军暗杀时,没有察觉到司马欣的援军曾经来过。 『无缘无故与同袍相互械斗,我这个敌将又出手助你廝杀。而最重要的是...』 『...?!!』 『...你亲手杀了章邯。那你觉得这个消息传回楚军之后,你会有何下场?你那位岳父又会有何下场呢?』 英布只想自己已经同时得罪了二秦以及其手下一眾人等,跟岳父吴芮回去楚军,根本是死路一条,但随即眼前一亮的道:『儂不用再骗我了,刚才场面那么混乱,司马欣那廝可以看得清楚吗?』 『果然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呢。』说罢,随何忽然以符咒释出犰狳,并从其双眸放出影像,让英布诧异,只见当章邯当眾宣读出自己的『罪名』时,司马欣的队伍已经到达现场,还听得清清楚楚。纵然不是全部人也相信,但见到后来随何出手协助,而英布又劝岳父不要与随何为敌,彷彿坐山观虎斗的目送同袍们受死,遂趁着英布偽装潜入雍军的时候,出阵追击吴芮,把他逼入末路,接着便人间蒸发,下落不明。 『他们...居然把岳父...?!』 『你都看到了,他们连你的岳父都不放过,更何况是你这个通敌的『背叛者』。』随何以指头轻戳着英布的胸口,让他激动得一手把其推开,自己则不慎跌倒,接着更捶地痛哭,搞得双手流血不止。 随何见他悲愤无助,就一弹指的让仲士卒上前来,统统在英布面前下跪,同声呼喊:『恭迎九江王殿下弃暗投明,加盟大汉!我等愿誓死追随。』 『...!』一份英布从未感受过,在楚军从未感受过的尊重与敬意。 脱离一帮对自己充满敌意,现在甚至视自己为报仇对象的小人,也许是个最合适,最好的选择。 02部 第三十章-今生无憾(一) 牢房内,项庄没耐性的曳着二郎腿,一边盯着被锁在木架上的汉军细作。 『再不说的话,儂都应该知道会有啥后果吧。』项庄瞥了瞥身旁的大铁锅,里面正烧红着五六块铁,以作烙刑之用。 『不用怕,儂死不去的。今天不说,老子明早再跟儂白相一番。』他阴笑着的指指那细作,却只换来他的一声唾骂:『呸!对着你们这帮杀人如麻的狗贼,我还要说哪样?!』 『张子房那廝还有啥阴谋诡计?快告诉我!否则,儂个小白脸就快变成大黑鬼了。』项庄搭着他的肩膀嘲讽道。 『嘿嘿!我不说又怎样?你们不是自以为武功高强,连张谋士的八卦奇阵也能轻易识破吗?那么,为哪样不出兵?怕了吗?怕了被我军收服的那头白泽吗?』那刚被拷打的细作疯狂的大笑,把几口腥血都喷在项庄的脸上,让其恼羞成怒的一拳捶在他的太阳穴,只听清脆的『啪啦』一声,显然头骨碎裂。 『狗娘养的混帐东西!儂可知道英布那廝夺了我国之都,我军现在士气低落,日后死伤惨重,儂负担得起吗?!』项庄正想提起木棍敲打细作的背心,却忽听项籍推门而进,气运丹田的朗声喝了句:『疯够了吗?』不仅是项庄,连那名性情乖僻的细作也不禁嘴皮发青发颤,结巴起来的说了句:『楚...酒鬼楚王也来了吗?我...我不怕你、你...』 项籍一听,只对项庄做了个手势,让他出去。项庄却难堪的道:『为啥呀?我都还未问出啥线索呢。』 项籍却只冷冷的丢了句:『重要的事体,由重要的人来办。』接着便让项庄的护卫都离开了牢房。 『蛤?!』项庄瞪大双虎眼,项籍却丝毫不多加理会,只用力碰了碰他的右肩,就把他整个人『砰』的一声推飞了出去,跌在地上的『唉哟哟!』乱叫几声。 项籍见此情景,笑了笑便看着细作道:『现在牢房里,只剩下我们了,可以安静的聊几句咯。』 『...老子可不怕死。反...反正,如果我的死...可、可以让汉王殿下...让张子房打胜仗,我...我无所谓。』他期艾了几句,让项籍感到可笑,却仍认真的对他说:『我不会让儂死...』 『要继续拷问是不?拷问到我死了,我也不会说。你狗日用家人威胁我,我也不会说。大汉!!!...就是我的家!!是我他妈的老家!』 『...要儂替我做苦工。』项籍的一句答覆封住了细作那脏话不绝的嘴巴。 『...哪样了?』 『想回家吗?』项籍冷冷的道了句,接着喝了一口黄酒,见细作毫无答覆,就解了他左手的铁鍊,递上一壶黄酒给他,说:『一起喝,聊一下儂的家。』 『呿!』那细作本来是个酒鬼,自然牛饮着壶里的酒。喝多了,就开始说:『巫黔,那是我的家乡。』 『哦!那...我大楚的人民,就是儂的家人咯。』项籍眼前一亮的道。 『嗯...?!』那细作说不出话,只因项籍说的是事实。 『那么,儂要保护家园,就帮我一个忙。』项籍把壶子递上,打算跟他碰一下酒瓶。 『没兴趣!为了大汉,老子什么都不会给你做!』他别过脸,但语气开始平淡下来。 『儂可知道,巫黔是我大楚的地方?』项籍问他。 『嘿!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呀?现在我只晓得,汉中王刘邦,是我的主公。』说罢,他就继续喝酒。 『那么,儂要为了一个人而牺牲成千上万的大楚家人,大楚兵将?』项籍绝望的摇摇头。 那细作只觉得自己的话似乎自相矛盾,所以默不作声,只呆呆的听项籍说:『儂是个烂头卒而已。上战场死了,无人可怜;被敌军严刑拷打致死,没人可怜。但在我军里,我只需儂给我说几句话,我马上放儂回家,全程派人护送。若我食言,马上五雷轰顶而死。』 那细作只低声的喃喃着:『几句...话?』 『儂都了解汉军的进军路线吧。那么,帮我指导人民撤退,教导士兵逃亡的路线。这样,儂彻彻底底的帮助了国民、家人,儂今生无憾。』 02部 第三十章-今生无憾(二) 看住项籍指挥士兵撤走战线的难民,虞茴不禁心生一份久而未有的欣赏、讚叹。 『大块头居然会主动关注在战场上受苦,被殃及的老百姓,这种场面真的少见呢。呵呵!有规有矩的,迟些攻进刘邦那老狗贼的主城后,爹娘也一定可以被他轻易救出,没得事的!』娇腮一下泛红,让她的一丝媚笑更添羞答,化作暖和飘香的东风。 项籍一见,乘机不正经的走近她,一下就搂住她的纤腰,把嘴皮凑近她的俏耳与颈项之间,问了句:『哦?怎么了?有一股好奇怪的味儿呢。』 『切!嫑说废话了,快放开我!』经歷了那么久的时日,虞茴没有再像以前一般对登徒子拳打脚踢,只嘟嘴的随意说了句。 『不是了,儂身上真的有一股怪味儿。那是...女儿香!』项籍把虞茴搂得更紧,更一口就亲在她暗香四溢的脖子上。 『嗯!!嫑这样了!正经一点吧。』她倍感尷尬,脸蛋涨得更红,让项籍看得更入迷,却嘲笑着的道:『我记得,儂梨花阁有一位阿紫姑娘嘛,人家是何等风骚美艷的,儂何时才能学得她的半成呢?』 『少胡说!你可晓得大师姐她的过往身世?』虞茴直指着项籍的鼻头骂道。 『哦?儂从未讲过呢。』 『...总之,她跟她爹之间,发生过一些不堪入目的事,对男人、对那种骯脏邋遢的色鬼酒鬼毫无兴趣,咋会是个风骚姑娘呢?』虞茴都没有给项籍回答的机会,就径自走入庖厨,看着厨子们如何炮製春桃特意想出的秦菜-麻辣豆腐。 『嘿嘿!桃姐不吃辣的,却想到了这道家乡名菜,真有趣!』虞茴摀嘴而笑,接着便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哎哟!菜色贼么辣的,小桃因住俾人闹啊,尤其是那个司马欣。倒不如由偶来煮几味南海小菜,鲜味过贼些多多声啦。』 虞茴回头一看,就见小红抱着半个月前才出生的『小如意』走了过来。她随即衝上前,失声的道:『红姐!您刚生完孩子,身体弱就该留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嫑到处乱走咯。』 『雷都不知道,姓司马的俾章邯个反骨仔的恶行,同敌军一隻叫咩犰狳的食人怪兽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成日就话咩要俾一班部下休养好心灵,食都要食最好的餸,见到雷们煮些甘辣的东西,肯定会大骂。』 『呵呵!那帮娇生惯养的傢伙跟着我们,肯定可以长大成人咯。』虞茴一听那是三秦(现在是二秦)的意见,就马上不打算听从。 『小茴,雷们就当是迁就一班小孩子嘛。』小红边说边哄着大哭的小如意。 『都及冠好久咯?还整群娃儿一样。以我觉得呢,小如意年纪太小,也太可爱咯,谁都捨不得牺牲。至于那帮娃儿兵呢,身无半两肉的,根本就不应该上战场,最适合用来『塞豆窿』!也许这样,我们就可以早点儿打胜仗了。』 『哇!雷乱讲咩?因住俾人家听到。』小红立即摀住虞茴的嘴巴。 『那都是红姐您家乡的固有风俗,我军哪儿有人会听得懂?』据说『塞豆窿』是南海当地人在希望建筑工程顺利,或者祭天祈福时会举办的一种残忍仪式,透过把身材矮小的小孩塞进『豆窟窿』里当生桩祭品。最初虞茴一听,只想起神农村一帮无知村民,却又觉得非常适合司马欣的一帮部下。 『打胜仗要靠的,是这些那么迷信的无稽之谈吗?』项籍忽地走近两姐妹。 『喂!你都晓得我军刚丢了个纹面鬼,还有他的手下兵马,我们都该对上苍祈求一下风调雨顺嘛。』虞茴照常的回嘴。 『嘿嘿!我就是神,很欢迎儂求我哦。』项籍以左肩碰一碰虞茴。 『呃!噁心!不害臊!』 『而且,我军失了个英布,但有了确实的撤军路线,百战不殆。接下来,我要汉军赔偿给我的,就是楚都!』 虞茴一听,随即专注的听下去,并问:『接下来,你想...』 『夺回彭城!!』 02部 第三十一章-杜康解忧 『进得了城,男杀女姦!肆意抢掠五天!』早前侵略彭城一役展开了不足一日,张良就如此『鼓舞』士气,使得兵将兽慾旺盛,不花两三天就把城池兵寨全数攻下。 与滎阳相比,彷彿天国地府之别。一进城,夏侯婴只见几十几百名汉军士卒逐家逐户的屠宰,一见少妇女娃就其压到桌上,蹂躪一番。有些在挣扎期间被杀的,更遭姦尸。 这段日子以来,他见尽同伙们如似禽畜的恶行,只想以烈酒、情色麻醉自己。遗忘对虞茴的思念,遗忘兄弟周苛的辞世。 一旁的樊噲,则冷笑着的耍着礼剑,似模似样的让醉酒,且被妓女包围的夏侯婴也不禁暗自讚叹,却忽听他说出一句让人万分憎恶的话:『干啥了?睡不了那娃就在借酒消愁,当缩头乌龟吗?作为一个武将,儂的行为错得交关呢。』 夏侯婴一听,怒目直瞪的一手把几名妓女打飞出大厅,倒地吐血而亡,又把酒瓶一下摔破在地,清脆的『鏗楞』一声,然后把上前把樊噲的长剑抢走,继而把其喉头狠狠掐紧,咆哮道:『儂再胡说,休怪我不念往昔情谊!当心我拧断儂的脖子!!』 樊噲却得意的道:『可以啊,如果儂办得到的话。』只见他左手握着一把短匕首,正指着夏侯婴的腹部,只需一用力便足以把其捅个肠穿肚烂。 『哼哼!儘管试试吧,看看是儂的爪快还是我的刀子快。』听他一言,夏侯婴只好叹息一声的松开五指,把瑟缩发抖的一眾妓女赶走后,就坐下继续独酌。 过了良久,樊噲见剑招套路也练得七八成火候,便打算打坐休息,却见一名夜行衣打扮的少年从外面进来,让夏侯婴醉眼一亮,急忙问:『怎样了?是否可以了?』 『啟稟昭平侯,小人姓陶,草字瑋琛...』谁知夏侯婴都还未听下去,便大骂:『儂的名字关我啥事体?!我召儂来,只是想听听儂的计划如何。』 『哦?计划?』樊噲感趣的细听。 陶瑋琛只道:『之前,我已经观察过好一阵子,大概知道那姓虞的生活作息时间。明晚,我会潜入楚军主城,趁其沐浴,没有武器傍身之际,把她俘虏,再献给侯爷享用。』 『...?!』 『哦?儂是想把那娃抓回来给我们的阿婴吗?』樊噲笑着问道。 『是...』 『抓儂姆妈的屁!!!』夏侯婴一巴掌的摑在陶瑋琛的脸上,让他鼻血与白沫并流的晕倒在地,不一会儿醒来后,吐着脱齿得咳嗽道:『那...不知道侯爷想小人如何处置那娃呢?』 『我就想...』夏侯婴正想说明,却遭樊噲抢先道:『儂就那么笨,看不清楚我们这位夏侯大爷的心思吗?』 『不...不就是看上那娃的美色,要...』 『我剥儂的牙!扒儂的皮!』夏侯婴一脚踢中陶瑋琛的胸口,差点儿击碎肋骨。 『嘿嘿!腐儒们除了以理杀人之外,最爱做的就是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看到爱人被敌方所夺,清白之躯...哼!...更可能早已丢了,那儂觉得,昭平侯的想法是...』期间提着狼牙棒的以铁钉轻划陶瑋琛的脸庞,鲜血『篤篤』几声的滴在地上。 『樊...樊大人!!请...请您原谅小人的无知...我、我必定把虞茴...毫发不损的『带』回来给昭平侯,让她不受战火牵连。』陶瑋琛声线发颤的道。 『哼!傻小子!把那娃抓回来也好,起码可以削弱楚军主力。只剩下那个良知突发的项羽,还有好命鬼电母,以及项庄那武功不济的傢伙领兵,我们的赢面就大很多了!』想到这,他欢喜的捋鬍轻笑,接着对陶瑋琛道:『这可是儂的、我军将士的首要任务呢。一旦失败,祸及大汉,儂就全家陪葬。』 『什...?!全家...??』陶瑋琛心里发寒,只呆听着夏侯婴更加狠心的道:『这个天下小得很,我们要找到儂的家人在哪里,比踩死一隻蚂蚁更加容易。而且儂记住,我是看上儂神剑门的剑术精湛,大可以与虞茴的刀法一拼,才特意找儂。要是儂丢了门派的架子,门派上下也不会包庇儂。』全程目光呆滞,脸色青白,散发出冷冰冰的杀气,让大气中的水分瞬间凝结。 樊噲一听,立即贼笑几声的暗想:『楚军良知未泯,阿婴却狠辣得像头恶鬼一般。不论兵力只论阵势,我们都赢定了!』 02部 第三十二章-血浴(一) 就在陶瑋琛和一眾神剑门弟子被派出带回虞茴后,其一行人等策着快马从彭城出发至滎阳东郊的先锋营。 至于虞茴,则如陶瑋琛所言般于晚上亥初准时沐浴,身边毫无士卒把守。 不像一般的女性,如梨花阁三姐妹和电母,她只以清水泡身,并不多加一片香花。期间,又不顾仪态的抓背和腋窝,还吐着胃气的回想着刚才与姐妹吃过一顿丰盛的晚宴。接着,又想起小红刚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雷们食水太深了吧。为了贮钱买兵器,居然加税?还要加到一成甘多?!不是说雷个好老公都已经归正从良了吗?』 『唉唷!那个红姐又在胡说了。明明人家都还没得成亲,啥子老公呢?』她边说边抚着温热的脸庞。 『呼!以前的话,那傢伙横蛮霸道的,确实难以相处。不过,他愿意为我...为了死去的那个啥子亚父改变过来,虽然姜石那小子...』她内心忽然一下矛盾,却又立即提醒自己:『他是我师父!是我尊敬的师父,我咋可以多作非分之想?呸!简直就是个淫娃荡妇!!』她咒骂了自己几句,接着便马上想起项籍,以免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哦?糟糕了!一天而已,日妈都长了楞个长咯。』虞茴正想冲洗双腿,却发觉自己的腿毛已经开始长长,摸起来略为扎扎的,不太舒服之馀,还怕给爱人看到了会不喜欢,于是便按照电母所教的把滑石粉涂在小腿至大腿上,然后执起剃刀开始刮毛。 『天宫的女人真聪明!打扮的方式也会想到楞个多的。』自她打从真心的决定与项籍相恋,便开始对自己的仪容打扮多加留意,只有在私人时间,才会打回原形。 『欸?粉都不够用了。桃姐!劳烦您...呃呃!!』她忽觉喉头一阵麻痛,发不出声。 『咋个了?』她对穴道的学识不及夏嬋,并不知道自己的哑门穴被击,以至有口难言。 『小茴,你喊我干啥子了?』春桃在外面问她,却只听到陶瑋琛模仿出来的声线回答:『没得啥子了,您先回去吧。』连口音也学得一模一样,让春桃无从判断其真偽,便『哦...』的一声转身就走。 『嘿嘿!那随何也真不赖的,有了这招仿声术和点穴手,要无伤的把这女娃带回去,又有何难?』他知道若在虞茴没作出挣扎期间误伤了她,以夏侯婴的功夫底子,必然查出,自己隐瞒不了,到时候自己与家人也是死路一条。接着,他又点了虞茴的手筋脚筋要穴,让她浑身麻痺的无法动弹,最后以一道遁地符潜入地面,并赶紧在自己和虞茴还未闷死时尽快游出军营。 无法动弹的虞茴,即便怎样浑劲全身,试图衝破穴道,也是无法成功。她只想:『这傢伙点的穴,我不会解。但是,有人解得了。』她想起一帮楚军的斥候,其每个人都身怀绝技,而她又记得他们全都听力过人,纵是数十丈远的花瓣落地声明,其都能清楚听见的像人家跟其对话聊天一般。 『呵呵!我记得他们每个也耳廓结实的可见肾阳充足,接下来的一定可以听得见。』想到这,她便气聚丹田的吹起口哨,却不需经由声带发出,因此在哑门被点的情况下也能轻易做得到,而且以一般人的耳朵是无法听到的,包括陶瑋琛。 透过口哨声,她对斥候们说:『快来救我!但千万嫑叫其他人,以免引起这帮龟儿子的注意。我对你们有信心,只要你们来解得到我的穴道,我必定保你们周全。』她只想刚才掳走自己的人身形高挑而瘦削,正是木形人,克制筋肌结实的土形人—项籍,加上其早前又酗酒过量,内气散尽,贸然出战,兇多吉少。至于项庄的那些『三脚猫功夫』,她又信不过。 『咳咳!快喘不过气了。』因着潜地,她无法呼吸,使得气劲无法凝聚于丹田,浑身发软如烂泥,终于给陶瑋琛发现,于是立即带同虞茴跳上地面,同时看看自己身在何方,幸好已离开营地有一段距离。 『哈!这下子我就发达了,连同整个神剑门也发财了!』他想起夏侯婴对自己的承诺:『事成之后,儂和一帮同门,必定富可敌国,称霸山东、称霸武林。』 『单凭钱,真的可以吗?不过,跟钱财做朋友,总比跟一帮满腔诡计毒计的梟雄结交好得多。』他心里暗自发笑,接着便唸起一段连虞茴也没听过的奇怪经文,过了良久,就见一帮同门弟子带同十馀个汉军军官前来。 『妈的!啥子邪术?!居然唤来楞个多人,斥候他们咋会打得过?』虞茴一见,马上大惊得瞠目结舌,只听陶瑋琛阴险的笑道:『各位军爷,都看见了吗?这女娃,就是侯爷想要得到...救回去的。』 『啥子?他说的侯爷,难道是夏侯婴那不分青红皂白的瓜娃子?不过,想活抓我的,不是他还有哪个呢?』想到这,她居然微微一笑,随即又是默默咒骂自己忽然荡漾的春心。 『哎呦!师兄,您都成功把她抓回来了,还让我们也跟出来干嘛呢?我们刚才都在床上做着美梦呢。』 『美梦?等一下楚军的人追上来了,把这女娃夺回去,还把我杀了,你们想从汉军手上赚钱的美梦就真的没了。』 师兄弟们一听,即时不敢再多说,只拔剑的随时备战,并护送着一帮军官和背着虞茴的陶瑋琛,踏上长达几天的归途。 『嘿!一帮瓜娃子!』虞茴见弟子们开始放下戒心,便吹起口哨的跟暗中跟随的斥候们通风报信,让他们出手营救。 『...?!』 『干嘛了?有埋伏!!』眾弟子只听『颯颯』的数声,就见近廿个敌兵从树上跳下来,一些以网罗擒获军官们及其马匹,再从天而降的把其统统刺杀。另一队人马,则继续躲在草丛,以弩箭射杀近十名轻甲兵,并在一名弟子打算挥剑,砍杀丛中伏兵时一下擒住其臂弯,轻轻一推之下就让剑锋刺进了旁边同袍的左眼窝,一声惨烈的痛吟正要传遍四周,吸引楚军将士的注意,却因陶瑋琛霍地的一剑割喉而瞬间止息,接着又以剑锋插地,扬起尘土的使得丛中斥候一下子捂眼叫苦,一个不慎就被陶瑋琛刺穿心脏而死。 02部 第三十二章-血浴(二) 『狗娘养的贱种!我说过要让他们平安无事的!!』虞茴倒在地上,无法上前支援,只能再次透过无声哨的让斥候过来替自己解穴。 陶瑋琛一见,即时吃了一惊:『他们到底是怎样沟通的?明明都已经哑了。』他正想上前刺杀,却忽遭一名斥候以铁丝製的网罗擒住,丝线上的铁片甚是锐利,他只要作出少许挣扎,即时血光乍现,给予那斥候替虞茴解开哑门穴的机会,却又对虞茴说:『虞姬,您手脚被点的穴道太多,小的一时三刻之间无法完全解开,否则您会气血逆流,经脉断...!!』他突然浑身冰凉,双眼翻白,只因头颅被某人以五把利剑所贯穿,正是刚才那做着美梦的的弟子,只见其双臂均套着铁甲,从里面伸出每边各五把如同利爪一般的剑刃。 『呵!我可爱的小姑娘,你不听话了。』他正想把虞茴的手脚要穴点回去,却被一名斥候一脚踢中腰间肾囊的位置,让他退避三丈。 『请虞姬放心,我们把这帮畜生杀清光后,便会把您平安无事的带回去。』 『喂!你都未看清对方底细,就...』都还未等她说完,那斥候已经提着铁斧出战。 『你都疯了!论兵器,他的比你灵巧,加上他腹部臃肿,四肢却幼弱如柴的,明显是金形人来的。你不用火,死定了!』 只见那神剑门弟子以双爪不住的抓击斥候的铁斧,幸被其精湛的斧法弹开并化解,又被搞得心乱如麻的只想:『搞错了,为何总是找不到机会?』一乱之下,攻击套路渐变单纯紊乱,给那斥候轻松看出破绽,只是以铁斧往上一挑的就把对方左臂的铁剑桶拆破而脱落,飞得数丈之远,而身躯更因而失去平衡的往后跌了好几步。 『好机会!攻肺腑,灭其金!』虞茴一声令下,那斥候便以铁斧顶部得尖刺狠捅那弟子的胸口,却见他以右脚站稳身躯,一下扭动全身的闪进斥候的身后,并握紧左拳的猛敲斥候的颈部,让他一下子眼花繚乱的看不清眼前事物,让那弟子找到出杀着的好时机。 虞茴一见,居然不是心死如灰,反而朗声提示那斥候:『浑劲全身,化作刚阳之气,从南(后)方推出!』同时心想:『刚才这斥候讲话时语气急躁,而且衣衫与我们其他人相比甚是单薄的,是个火形人,要学会赤焰肘,简直易如反掌!』然后就见着他以左掌推推握紧的右拳,然后就从右肘击出浪涛般的热风,把利爪熔解成滚烫的铁汁,更把那弟子的脸庞灼得炭黑,滴着黄脓,痛苦得倒地叫喊,接着又是被陶瑋琛掷出的一柄飞刀击杀。 『好!现在虽然我无法动弹,但只要说得了话,就可以帮得到那帮斥候。』她边想,边见着一名斥候赶过来抱紧自己,并对同袍们下令:『虞姬已救,尽快撤!』 『厉害!我选择相信你们,果然没得错。接下来的,就是...』她看往茂林的深处,只见一名神剑门弟子以脚踢击一棵倒地的大树干,让其飞撞向一名斥候的腹部。 『呃呃!』那斥候随之而往后倒飞了近十丈远,就是不死,也必断骨而伤重。见他如此,那名弟子兴奋地从腰间拔出双剑,乘胜追击。 那斥候勉强站起身子,就见对方叉字形的挥舞着双獠牙,碎步而上的让自己退入绝路,剑锋即将削入自己的胸腔,划出道道血痕。他只想:『对方用的是短剑,离我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我大可以趁机反击!别乱!』他知道对方这招实在扰乱自己的心思,让自己变成屠夫手下的猪狗。 『既然是虚招,威力必然不高,我大可以上前赌一把!』于是在退到石墙的一瞬间,一踩石面的弹飞而出,接着以双掌抓紧对方正在挥舞的双臂,果然轻易就能把其动作破解,还跟其一同倒在地上。滚了几滚后,对方居然双臂一发力的把自己甩飞数尺,再趁自己刚站起身子,仍头昏脑胀的瞬间笔伸右腿,踢中自己的下顎。不出一会儿,他已被对方击飞两次。 在远处观看的虞茴即时心想:『这傢伙身形均匀,脑筋灵活如流水,显然是个水形人。对付他,唯有...』 『你死定了!』那神剑门弟子正打算以双剑直刺斥候的胸口,威力之高,根本无法抵挡。 『水来土掩!!』 02部 第三十二章-血浴(三) 『土?!尘土的土?』那斥候无法多加猜想,只本能反应的一脚踢往地面,扬起灰土的让那神剑门弟子眼珠刺痛,泪光四溢的只得以衣袖擦眼,耳道亦因被沙尘堵塞而无法听清外界声音。 『他最灵敏的耳朵也没得了,把握机会,夺他兵刃!』虞茴见干扰成功,立即让那斥候出手。 只见他伸出左爪的一下把对方两把铁剑抢到手中,接着用力收扯臂弯,把双剑剑柄狠狠戳向那弟子的脸庞,让他顎骨『砰』的一声碎裂。最后,便借势把双剑扔得老远,掉在河里随水漂流。 『哼哼!用铁柄重击,可以让他筋骨齐断,比单单以剑锋划脸伤得更重。』虞茴继续调息,只感到大腿肌肉逐渐恢復力气,可以勉强伸直双腿,却仍无法支撑超过一息间,便已颓累下来。 『死了一个自己人而已。我只需要再调息多一刻鐘,就可以上阵协助他们,带他们一同平平安安的回去阵地。』接着就见双手空空的那弟子摆起架式,准备与斥候决一死战。 『终于来了吗?欸,嫑跑太远!你们的同袍还在作战,走楞个远干啥子呀?』虞茴命令那抱着自己撤退的斥候停下脚步,只需在身旁保护好自己的让自己继续运功调息,解开被点的穴道。 『那斥候说我被点的穴道太多,无法一次过解开,那这样有我自己来慢慢松穴,应该可以了吧。』她开始急了,只因见到那顎骨碎裂的弟子居然施展着快拳迎战,一时闪进斥候后背的送他几下重捶,然后又趁其他斥候想过来支援,从后施展偷袭时,瞬间闪回其前方的使出一击上勾重拳,把对方击飞得撞向身后的同伙,一同倒在地上的烂泥上,狼狈不堪。 『咋搞的?那傢伙不是剑术家吗?连拳法都懂?!』虞茴又不想身边的几名斥候上前协助,只因他们的武功底子最差,若然中了几下重捶,必定脏腑齐碎而亡,酿成更大量的牺牲。 『可以帮得到他们的,只有我!』她冒着风险的以内力同时衝破浑身的穴道,同时见着那斥候和几名同伴被那弟子殴了几拳后,随即中了致命的一记后踢,再来一下锋利如斧的勾头回踢,把他们的脑袋击得血肉模糊,只剩下那斥候自己仍苟延残喘的徐徐蠕动,似乎企图爬走,但试问那弟子又怎会给他机会,只握紧双拳的打算把其了结。 『不行!大块头早前学乖了,特意替难民找出撤退路綫,救了楞个多人的性命,难道我就做要继续当个害人鬼?!』 就在那弟子打算出拳的一剎那,忽感后颈被用力的掐紧,然后浑身无法动弹的被某人推往前方,额头猛撞向一颗大树的树干,鲜血直流。但接着,又被那股神秘的力气往后一拉,后脑随即撞向一块尖石上,视野逐渐变得白茫茫一片,耳鸣严重得无法听见自己仅剩的脉搏,与呼吸。 夺其性命的,正是虞茴,让陶瑋琛一见,即时咧嘴而笑:『太好了!这下子我就容易办得多了!』遂对一眾弟子道:『糟了!这女娃企图反抗呢,为了昭平侯,必须把她制伏!』听他所命,弟子们立即蜂拥而上,即便手持利器兵刃,随时夺命,也在所不惜。 『呼!连你们也要来了吗?』虞茴吐着闷气,然后霍地摆出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动作,两掌摊开,左上右下的徐徐摆动,互相交换位置。 『怎么了?』 『切!慢吞吞的,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吗?』一名弟子见状,立即挥剑直砍虞茴脚踝,正是当天阿弥星使出过的灵龟取水。 『嘿嘿!给我乖乖躂死好咯!!』说罢,就见她双目一瞪的踏步而出,迈步数尺的一手擒紧对方手腕,再发力把其甩上高空,最后用力拽至地面。只听『喀喇』一声,浑身筋骨如琉璃碎裂,生命随之消逝殆尽。 『还有哪个敢来?!!』虞茴伸长两掌,挡在一眾斥候跟前,袒露且丰满的双乳,以及浑身雪肌皆是叫人难忍心中飢渴。 『一丝不掛之下,一帮斥候居然仍可保持理智的,用心替你出战而不乘人之危,可见甚得军心。果然是樊噲必须剷除的人呢!』陶瑋琛见此,决定亲身上阵,却被一名师兄阻止,只听其道:『以你的身手,怎可以跟老子相比?』喝罢,便携『枪』...不是,是携着双刃剑出阵。 『给我闪开!!杀了你一帮部下之后,老子就抓你回去领赏!』接着便以左脚为轴心,回转全身,仿似镶着利刃的大陀螺。 陶瑋琛见状,却不打算多加阻止,只因他觉得就算自己出手,也未必保得住虞茴的性命。 能保住她性命的,确实只有她自己。 果然,她依旧对眼前来势报以嫣然的一记媚笑,接着只徐徐握住左掌,然后对眼前的刃陀螺轻挥一掌,羽翼却丝毫刮不出些微疾风。 『嘿嘿!以师兄的武功,你个贱女娃、臭婊子又怎会抵抗得了?』其他弟子一律为师兄欢呼,并詆毁虞茴,却遭陶瑋琛劝止,只听其惊惶不稳的道:『等一下!有不妥。』只见师兄的旋转路径霍地改变了原本的套路,在理应正面砍杀时,居然露出后背,面向虞茴。 『络陀螺,一向以对方看不清的套路出剑,让敌人无从识破,就算看破了,也来不及拆解。但为什么,这女娃居然会...?!!』陶瑋琛的马步开始浮沉,双手剧震,只能呆看着虞茴伸出寒光逼人,削铁如泥的龙爪,直贯穿师兄的后脑。 『师兄!!!』弟子们一同仰天吶喊,却遭陶瑋琛瞬速的飞身而上,每人送予一巴掌,接着便见其把指头放近嘴皮的『嘘!』了一声。 『哈!除了肃静之外,你们还有啥子办法?识趣的就快给老娘送上件外袍,嫑让我再在这儿受冷,在这儿光脱脱的丢人现眼!』虞茴嘲讽道。 『...废话!』陶瑋琛一听,闷哼一声的拔出残剑,只见其并无刃锋,且以铅质打製的显得十分愚钝笨重。 『哦?用这把妈的破剑烂刀,打得过我吗?你的剑法武功,使得出来吗?』虞茴冷冷地道,却遭对方丢了句:『我用的可不是剑法,反正我派向来不以武功、剑术与人比试,除了刚才王师兄那比猪还笨的傢伙之外。』作回应。 『...啥子?刚才那瓜娃子的武功,不就跟曼桂山庄那臭头陀的一样吗?』却见其握剑的姿势甚是奇异,双手似抚琴般舞着玉指,双腿交叉的往右拐三步,又随即后退两步后站于原地。至于残剑,则柳动如龙游在野。 02部 第三十二章-血浴(四) 『不可能!这...不是剑法的架式,反倒像...』虞茴不禁想起刚才一名弟子使出过的拳法。 但『神剑门』,顾名思义就是以剑法作门派绝技,试问又何以会以拳法出战? 『刚才那廝手上没得武器,用拳法也算了,他用的是剑,咋会...?』就在她仍在推敲时,陶瑋琛已经使着一套半剑半拳,左右互补的怪招猛攻过来,既有剑法的蛮狠,又有拳法的灵巧作辅助。一时伸剑直取喉咙,趁着虞茴急住闪避,无法专注攻势时,只凭单手肉掌就能把其纯粹如赤子的招式逐一破解。 『哼哼!刚才你出阴招,使得师兄那理应无法识破的攻势被你完全掌握,继而一攻就破。现在,我有罗师弟那专门偷学别派武功的贼匪的拳法套路,相辅相成之下,你的龙爪风沙,完全没用了。』接着便把虞茴一记出得一半的少昊羽翼看破,一手擒拿其无法及时巩固防守的右肩,让其一下惊惶的只能拼命作出回避,无法继续出击。现在他又全程正面对着虞茴,让她无法以龙爪攻取后方破绽,一时施展背踢的更让虞茴应声倒飞好几步,连最基本的马步也站不稳。在此等状态,就是汉中一役那种程度的滔天火龙捲,也是无法使出,遑论克敌。 『狗日的王八蛋!就算现在唤出犬神来分析他的套路,我根本完全没得机会准备出招,咋打得过?!』虞茴只想若手中有大刀,使出肉眼无法看清的高速拔刀,甚至配合犀牛望月的架式,必定能不备而胜。 『出招那么慢,脑筋不太灵活呢。那么,给你个冷静下来的机会。』陶瑋琛也未曾想过,富可敌国的一笔财富,居然会如此得手,靠的也只是牺牲好几个同门的性命而已。接着,他只以剑身粗阔的残剑,把虞茴强行使出的一击龙爪彻底卡死,蓄得一半的内气,剎那间化为乌有。 『糟了!我咋会傻得敢正面出爪?以他的身手,要躲得过根本就是轻而易举。』内心忐忑之下,她无法及时变招,若突然间转身使出赤焰肘,亦必被对方找到致命的空缺。 『忐忑,就是你输的原因!不过放心,我不杀你。』陶瑋琛心里暗笑,接着模仿虞茴刚才的过肩摔,擒紧其颤抖的手腕,即将摔晕在地。 『撤!!!!!』虞茴败阵的前一瞬,呼喊出这个字,让一半以上的斥候也能保住性命。馀下的,则全数被陶瑋琛以各路门派的招式杀掉。 『神剑门...讲究的从来不是剑法,而是...其剑法与其他武功招式的融合,难怪那臭头陀的水准楞个低...我居然懵然不知!』虞茴不忿不甘,却熬不过阵阵的眠意,眼皮沉重的倒下不动,春睡在地。 02部 第三十三章-以理杀人(一) 把虞茴送进闺房软禁以后,夏侯婴万分感谢扬扬得意的陶瑋琛,又先把一笔价值不菲的钱财交给其与一眾活命的弟子。接着,便隻身求见刘邦,期望他容许自己把虞茴送至安身之所,确保其安全以后,再投入战线。哪知... 『不准!』刘邦冷如冰的丢出一句,让夏侯婴彻底失望,心想:『我俩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纵然现在有着君臣之别,但儂也要如此无情,对我诸般不信任吗?!』却只低声恳求:『末将担保,确保虞先生的安全以后,定必专注投入战事,为殿下诛灭楚贼,平定天下,赐予苍生一个繁荣稳定之世。』 刘邦眼尾也不瞥他一眼,只『哼!』的一声道:『儿女私情重要得很呢。那么,本王不打扰儂咯,让儂先把『私事』处理好,再替我挽救陷于水火间的黎民百姓。去吧!』边说边递出似刃的手刀,比比篷外,示意其速速离去。他心里又想:『难得儂把虞先生抓来当人质,居然笨得要替她找个啥妈的安身之所,腐儒果真是腐儒。』可在心上人面前,夏侯婴怎会看得出刘邦那为尽『天下苍生』着想的心思,遂只继续傻傻的道:『家不齐,何以治国?治天下?』语气忽然强硬,让刘邦双目一瞪的放下手中捲轴,过了良久,不住的冷笑道:『哼哼!齐家?齐谁的家?儂的?』他眼也不眨一下的走近下跪在地的夏侯婴,执起他整个人的问:『她是谁的女人,儂知道的。还要如此不识趣吗?』 『...我、我就是要从项籍那魔头手上救出她。』 刘邦一听,随即仰天大笑的道:『好!儂的意思就是要跟项籍那廝争,对吧?那太好!我就给儂机会...』他再次指着篷外,朗声的喝道:『让儂跟他争个够!!!』夏侯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却沉默不语。 『争赢了,打赢了,儂要怎样处置虞先生,我绝不干涉。但大前提,是他死了,自然没人可以跟儂争了(反正姜先生也已经隐退,谁也找不到他)。』刘邦用下令的语气道,心里只想:『在这尔虞我诈的战场上,战事一日未完,就算是自己人,是兄弟也不可以随便动人情。否则,我的天命,何以达成?』但见夏侯婴仍泪流满面的不愿起身,他只能退一步的道:『我给儂一个时辰,足足一个时辰!...跟虞先生作最后道别。以后仗一天未打完,儂都别想再见到她了。』夏侯婴一听到,觉得刘邦似乎心软了,只打算乘势而上,却被他率先阻止道:『再讨价还价的话,休怪我褫夺儂侯爵之位,让儂当个送死的烂头卒!到时候,儂谁都别想再见。』 眼前的兄弟手足,忽然变得如同陌路人,在君臣之别前,昔日的深情消逝乾净。 『末将...领命。』心里有千万个不甘。接着,他只好默默走到囚禁着虞茴的帐篷内。一推门,就见到她一丝不掛的胴体。 『啥子?想笑的话儘管笑。反正我打不赢你,也打不赢你手下个无名小卒。』说罢,就见夏侯婴递出一件外袍,说了句:『穿吧。』 『...』虞茴纵对他有着非浅的敌意,内心也不禁动摇,只暗自想着:『这傢伙...难道有诈?』但眼前景象,又让她不自觉地回想起当天,刚把姜石救回茅屋后,其对自己一直以礼相待,没有半分越轨之举。更何况,现在自己浑身赤裸,就是何等圣贤,恐怕也难以自制,只因她从不相信世上有什么侠骨仁心,自洁无玷的翩翩君子,自认识了小雨、鴇母等人,以及被父母...她不敢再想。即使项籍,在她心中仍是个轻佻不正经的紈絝子弟。 『请虞先生快穿上,以免有失礼数。』夏侯婴冷冷的道,把心中恋慕之情尽数敛藏,为免自己真的如刘邦所言,不懂自制,烂头送死,要一生与爱人永无相见。 『你...为啥子要抓我来?现在,又对我楞个有礼?』虞茴好奇的问了句,同时把外袍披上。 『这些事情,儂先别管。总之,我不会待薄儂。等日后天下太平了,我自然会对儂坦白一切。而且,儂一直待在这里,自然不会受外边战火所牵连,大可以安心了。』夏侯婴支吾的道,说到最后一句时还面露悦色的,彷彿真的关心着虞茴的生死安危,让她不禁怦然,却随即清醒头脑:『狗日的臭婊子!你在乱想啥子呀?!你是大块头的女人,咋可以对别的男人胡思乱想?他这个偽君子,都不晓得有啥子阴谋,一定要找机会逃!』她微睁紧闭的双眸,只见夏侯婴仍背对着自己。从侧面斜看,就见他咬紧厚厚的嘴皮,脸腮赤红如枣,双眸骨碌乱转,显然无法专注于看管自己的一举一动。因此,她想着:『大好良机!咋可以不珍惜?何况现在的他是敌将,我又留情个啥子?顾念啥子?』遂以右掌摆出龙爪,打算往其后脑一抓毙命。 剎那间雷风颯颯,叫人打从心底的不安战栗,亦让夏侯婴浑身鸡皮疙瘩,却仍无法阻止其一下转身,瞄准怀腹神闕穴的一指。 『嗯?!』只听『戳』的一声,虞茴忽感真气黏稠,无法运行全身,导致刚才一击的功力全失,还失足倒地的哆嗦几下,似个一无是处的赤子、病君。 『咋个了?你...?!』虞茴只觉连说句话的力气都几乎散尽,浑身气劲不住的流失,犹成废人,就连简单的调息、运气解穴也无法办到。 再看夏侯婴,只见其双眸无神,呆望着门外芜菁皆缺的地面,徐徐的说了句:『带儂去见两个人。』一句话已经足以撼动虞茴的内心,只因他说『两个人』。在汉军阵地,值得自己会见,或者说夏侯婴会认为自己值得会见的人只有... 『爹...娘?!!!』她隔着木栏,看到倒睡在牢房里父母二人,只见他们皆面黄肌瘦的显然久未进食,意识已经模糊的不太认出自己。 『要是再给我发现儂打算逃走,我就把他们活活饿死...儂要知道,我杀他们,不需任何理由。』说罢,夏侯婴转身就走,并对门外的卫兵耳语了几句,似乎要让卫兵把虞茴送回帐篷里软禁。随后,又见外面来了一名送饭菜的书僮,大概是夏侯婴新僱来取代德銓。 只见他把米饭、青菜和两隻鸡腿送给虞茴的父母食用,二人就狼吞虎咽的仍未注意到女儿的到来,让虞茴无所适从。 『如果我真的乖乖留在这儿,爹娘就可以有饱饭吃,我可以跟他们真正的重逢...但那廝,真的值得信吗?』她又想项籍得知自己失踪,必然会绞尽脑汁的营救自己,能跟父母一同逃出生天的机会并不小。如果现在能稍为忍耐,或许就能... 『小...茴...』他们挥着无力的枯臂,像梦如幻的呼喊着女儿的名字,自以为沉醉于悠悠的痴想之中。 但这也让虞茴彻底放下对二人的戒心,以及被拋弃的不忿,不甘心的想:『除了忍耐、愚蠢的无了期的继续相信他...别无他法!』 02部 第三十三章-以理杀人(二) 战事连连,世局动盪似歌。 死亡的气息迎面扑来,不仅百姓为战火所糜,军中将士皆受疫病煎熬。近日,河南至晋地一带蔓延着使人闻风丧胆的癘风之疾。患者面容尽毁,手脚以至五官都随时坏死而脱落。 癘迁所里,春桃一边按着虞茴留下的玄圣门医典所载,炮製道道专门针对癘风的菜色,又要跟通晓脏腑之理的夏嬋一同想出强身之法,让自己与一眾未受感染的士卒保持健康。 但试问以她一个弱质纤纤的女流之辈,要面对如此辛劳不尽的工作,怎会承受得了?果然不出半个月,春桃便因着受凉和体弱而患风寒。 这天,辩才天从楚都赶至,立即进帐探望爱人。因着自己身为天宫神明,祂丝毫不怕受感染,无论风寒还是癘风。 方才祂走过军阵的每一角落,只见无论远至主帅军营,还是疫病隔离营,无人不陷进愁云惨雾之中。 『呼!看来各人也有各人的苦恼了。但源头,大概也只有刘邦那廝牵起的战争吧。』祂无奈的摇摇头,接着一进到春桃的帐篷,便抚着她沾满冷汗且发热的额间,问她:『都躺下来了,却还不休息的在干嘛呢?』 『你都不晓得,我、咳咳!...正跟小嬋在想办法替将士们,还有我们三姐妹强身,避过疫情呢。如果我们仨也病了,咋办呢?』春桃的回答,让辩才天只道其对自己的好心毫不领情,彷彿把自己当成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侍童。 同时,祂又见围着白面纱的小红推门而进,被其迷离似仙的容貌所吸引,不正经的在春桃耳边说了句:『老子呢,常听凡间的人说,秦陇一带盛產美女,但如今看来,南方的更风情万种呢!』 春桃一听,立即坐起来,吃醋起来的道:『休想对红姐无礼!』 小红也叉腰的道:『风你条命!男人之家,就给偶专情一点!不讲了,返去凑臊?孲。』 辩才天呆了一会儿,才问:『我...不是谁错话了吧?明明就在开玩笑而已。』 春桃只摸摸沉重如石的头与肩膀,淡淡的道:『脑壳都痛成这样了,你还要气我!你都晓得红姐最讨厌忘情不忠之徒。』即便身在楚都,辩才天也听说过刘邦放出的消息,表示小红已叛汉,于阵中看见她,无需留情。他以此让汉军士气更高昂,杀敌如麻的无所顾忌。 『宝贝儿!傻傻的!』辩才天把嘴皮嘟成亲吻的模样,一边以食指一戳春桃的太阳穴,让她只感到一阵暖和的气劲运行全身,受寒发冷的纤躯血脉怦动。跟替虞茴復活的那次一模一样,也是叫春桃春心荡漾,忽地对祂產生了一份莫名的信任,无论是治病还是救出虞茴。 但辩才天仍然不正经的冷笑几声,然后摇首道:『不过,无论你的红姐怎样躁动,怕是远远比不上爱人被俘的六合。』祂以神视看看身处数里以外的项籍,看着其焦躁不定,对部下们肆意呼喝的身影。 02部 第三十四章-贪官谋臣(一) 得知虞茴被敌方派人掳走的项籍,犹受晴天的一下霹靂一般,陷入万分的慌乱与崩溃之中,只懂对一帮存活的斥候破口大骂:『一帮废物!见到虞姬遇险,都不懂拼死相救吗?!我哪管儂全队覆没,也得把虞姬安全送回!!』他忽觉自己过分了,道出了一番与范增所传之王道相违背的话,因此只淡淡的说了句:『快暗中查一下,有否直通敌方重镇的小道,还有掳走虞姬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会有这般武艺,恐怕我也未必是对手了...』他说到这,就转身看看一帮患病半死的将士,心里愤慨无比的想:『不光光是一帮部下,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项籍呀项籍,儂还算啥一军之将?』 为此,他首次以谦卑得下跪磕头的态度对待他人,对待刚投入战线,打算帮忙处理疫症状况的辩才天。他只想:『据说祂在都城的这段日子,每天只顾吃喝玩乐,对政事漠不关心。但刚被百姓示威投诉,随即于一两天之内把其投诉事项、人民所急需统统办妥。管理一座城也行了,更何况一个小小军营。』 祂一见此情景,只『呵呵!』的笑了几声,然后喝着浊酒的道:『你们的隔离措施,也太简陋了吧。』 『请指教!』项籍恭敬的作揖道。 辩才天打着嗝的道:『与其那么快就派这帮小卒外出营救,倒不如让他们帮忙改建隔离营吧。』 『嗯?!但是...』项籍内心忽地波澜,却被辩才天抢先安慰道:『你放心吧,刚才你的部下都说过,虞姑娘是被敌军那个叫夏侯婴的人抓走的。以前我从天上观察世间,好像记得他是个谦谦君子,对虞姑娘还...嘿嘿!那她最多失身而已,性命倒是保得住的。』 『喂!儂注意一点!老子管儂是啥天神上帝,在楚霸王的军中,就得服从,而非嬉笑怒骂,搬弄是非!』一旁的项庄等人异口同声地责备,反倒项籍没有多作不满,只摇头的叹气道:『虞茴这娃,美艷绝伦的仿似天仙下凡,就算不说敌军,我们这里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对她动过色心了。如果本王要追究,恐怕仗都打不成了。』一句简单的话已经让辩才天和眾人倏然噤声。 『咳咳!』轻佻得像个醉鬼一般的辩才天也乾咳几声的清清喉咙,接着便开始道出自己心中的隔离营设计:『先以木头搭建出三层高的木房子,按照患病人数估算,一共要建十座,可以吗?』 阿钟等人与一眾壮士皆表示:『别说是十座,就算是要我们建千座万座,三天之内定必完成!』 辩才天一听,只鼓掌道:『房子建不建得成,老子毫不担心。反正,这不是最重要的。』 『哦?』眾将士皆一下惊奇。 『你们也够笨呢。我身为天宫神明,不明白人间疾苦是应分的,但居然也想得出你们想不到的特殊设计,真讽刺呢。』项籍听后也想:『祂说得没错,我们作为神,身体不会有任何病痛,不可能明白人间疾病的医治方法。幸好祂身为才艺之神,才会有这般见识。』 辩才天就继续道:『每座房子都分成『确诊层』、『疑似染病层』和『密切接触层』,每一层里必须有近廿名的壮士,跟一眾老弱残兵、弱冠少年一同居住,而每层每栋的感染者或与感染者密切接触的人都绝不能相会,否则必按军令处斩。』 『哦?为啥要让壮士们跟一帮老弱一同隔离呢?』项籍托着下巴的问。 辩才天只道:『当然是作为天然屏障。他们身体强壮,不会那么容易受感染,自然不会作为传染瘟疫的媒介,仿佛铁壁一样,只要让他们挡在老弱残兵的前头,进去送饭的士卒们也安全得多;进去照料他们的宝贝儿在他们保护下也安全得多!还有,就算他们也染病了,身体大可以自动痊愈,所以即使疫情感染到他们身上,众人仍可以跟他们接触,甚至让他们担任医工协助治疗。』祂叉腰的微怒道。 眾人一听,只暗自偷笑:『原来也只是为了自己的爱人。以我看来,这傢伙根本没资格担任楚军的谋士,还说啥处理军中内政事务。』 『好!内政处理完了。那么,军事策略方面呢...』辩才天霍地瞪着那名壮士道,让他无地自容。 『...其实也不用多想太多,用这个隔离营政策就行了。』自然也是让全场讶异。试问一个防疫政策又怎会适用于上阵杀敌呢? 但辩才天见连项籍也一脸疑惑的,只好详细的解释:『这里是河水晋地一带,附近的村子,大概也有大量感染癘疯的妇孺吧。把他们也接过来隔离营,跟老兵们一同居住。期间,小桃和夏嬋姑娘会照顾好他们的,不让一帮色鬼有机可乘。』 项籍只问:『虽然这样的确可以让更多的人受惠,但只怕我们的营地无法容纳那么多的人口呢。』 『不能容纳也要容纳!』辩才天的语气忽然强硬。 『这傢伙疯了吧。』阿钟猛地抓头的对身边人道。 『但是,我军粮餉有限,如果营地人口忽然多了,而我们又没有准备多馀的,岂不是要他们挨饿了吗?』项籍急不及待的问。 辩才天却摇摇头的似乎想说:『一帮蠢猪!』但只说:『他们的村头里,难道就没有身家财產和存粮吗?只要他们携带着一同前往我军阵地,再不是的话我们亲自派人去替他们携带,全程互相不接触的以免感染,他们自然有饱饭吃咯。』 项籍又问:『那些存粮财產都是其丈夫辛苦蓄下来的,我们又怎么可以不问自取呢?』 辩才天却得意的回答:『她们的丈夫,早晚都会跟着来。』 『儂个猪头三,还说自己是才艺之神。这里是晋地,当年三家分晋以后,都成了韩国的地头,现在更有代王赵歇坐镇,可以说是敌方要塞。那些男人大丈夫,自然都是投奔到汉军当兵去了。』但当他说到这,忽然结舌,只虎眼一瞪的『咦!』了一声。 连同在场一行人等皆理解得出辩才天的意思,当中阿钟更是鼓掌的道:『好一招沽名钓誉、煽动离间计呢!!汉军搞不定的疑难杂症,我们替他们搞;汉军照料不好的妇孺,我们替他们照料!』 02部 第三十四章-贪官谋臣(二) 这晚的汉军军营,腥风血雨,只因虞茴无意中听到的一个传闻。 『只要杀了虞茴那娃的爹娘,她必定气得发疯,四处廝杀,到时候连阿婴也不得不对她出手了!有了他投入战斗,那娃想活着离开,难比登天呢!』 『狗日的混蛋!现在这种情况下,我都没得办法了,只能赌一把,到监牢救出爹娘。』现在她两手空空的只可以以肉掌应战,因此必须谨慎。 她推开帐篷的门,见到两名正在对湖面拋石头的官兵,显得沉闷无聊。 她拿出早前夏侯婴给的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心想:『你个瓜娃子!之前还说啥子给我带爹娘离开之后供养他们和买东西吃的,正好现在可以用。』她走过去那两名卫兵身旁,虚偽的笑了笑,对他们道:『两位兵大哥都呆了半天有多了。来!喝酒喝酒。』接着便把袋子里的近十块钱给了他们,心想:『嘿嘿!贿赂一下儿又咋个了?师父也说过,我们玄圣门根本没得啥子礼教规矩,只要不是干了伤天害理之事,就不算破戒。』她更无悔当初选择入门,只觉得这门派的行事作风、道德价值,简直跟自己不谋而合。 『儂想出去散散心?誒!好吧好吧。反正老子都近两年没喝过酒了。』他们就这样把虞茴放走了,也没想过什么秋后算账的事,让虞茴忽然一下得意的觉得自己『料事如神』,踏上康庄血途。 02部 第三十五章-地下迷城(一) 『鬼市』,用这称呼形容汉军地下牢狱的境况绝对不错。 在这里,有着与『阳城』、『闹市』完全相反的一套规矩法则。 此处龙蛇混杂,有仍未被抓到罪证的毒梟之子,又有企图逃离烟花之地的妓女。 若能与狱卒打好关係,比如说出卖肉身,或者有富户替你撑腰,提供货源给一帮癮君子狱卒,即便死囚,也可能被私放回家。若然无辜生事,甚至不识趣的开罪狱卒,就算原本只被判囚禁数个月的光阴,也许会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或者被狱卒们弄成特别的『刑房看守』。 『咋整了?!一个小婊子都看不好。信不信俺扒了你的皮?』一名说话带燕国口音的狱卒长对部下们说。据说他出生辽东,自小习得北狄的诡异巫术。他懂得以傀儡之术操控死物铁器、不识时务者,甚至一些早前被其拐带的小孩儿,让其变成可怖的、无情却有生命的杀戮兵器。 『糟了!前面有不妥。』犬神提醒只披着薄袍且酥胸半露的虞茴。 『咋个了?你不是可以感应得到吗?快说清楚。』虞茴急道。 『不是会对你毛手毛脚的色鬼...』 『呼!也好。监牢里最多这些狗日的混蛋。』虞茴吐口气的道,却听犬神责备了一句:『是比色鬼更恐怖的傢伙!!跟大雪山那帮傢伙一样的...!!』牠都还未说下去,就见两道凌空划过的银光直射向虞茴脖子血脉,幸好她反应得及时的轻挥左掌,刮出疾风的让两道镶有刃片的铁飞轮往后跌在地上,却随即跃升而起的散裂成七八片双刃短刀,保卫在虞茴身边,接着往其颅顶命中过去,在她一下惊诧的失衡倒地时,把其用来扎起头发的缎带切断,乌黑的秀发如墨泉直泻至寸草不生的一地荒土。 『日你妈的!』虞茴气上心头,立即掏出几道写来旁身的爆火符,往头顶一扔,随即燃起漫漫龙炎,把接逐而来的飞刃全数炸成灰烬。 『啥子人搞这种事呢?』她抓着头皮的问道,却未等犬神回答,就发现两道镶着一根竹棍儿的铁飞轮从远方飞来,迫使她不住的往后倒退,撞到一堵石墙后,即时以替身术让一名坐在旁边牢房里的紈絝子弟、毒梟二代当了替死鬼。 『嘿!本大娘才不信你会拐弯。』可惜现实总让人失望,只见那两道飞轮回旋得更凌厉的一下子割破铁笼,直刺向虞茴的双眸。她只得勉强聚气,摆出不成形的龙爪,往前上方轻轻一推的把两道飞轮赶出自己近一丈远的距离。 她抚抚胸口的安慰自己,却听犬神喝了一声:『丫头,别松懈!』 『嗯?!还没得完吗?』她惊见那两道铁飞轮与一个霍地从地面冒昇出来的大木桶,里头装满机关暗器的大木桶连接一起,成了一个半人形的铁制生命,发出『嘎啦嘎啦』,让人心寒的机器声。再仔细看,就见那两根木棍儿插在木桶的两个小孔上,里面溢出了一滴墨绿色,让地上铁片瞬间溶解的毒液,而铁飞轮亦逐渐挥洒出阵阵腥臭的毒雾。 那挥着毒刀的巨人像活人一般试探着虞茴的招数,见其以龙爪防御,随即往右边空档出击,使得毒液沾到了虞茴左臂的肌肤,让其单脚跪地的一声苦吟。但那巨人自然不会给予其任何喘息之机,只高举双飞轮的直往虞茴的头皮砍下去。 『哼!这招刚才我也见识过了。』虞茴不等犬神分析出对方的套路(反正其是死物,没套路可以被分析得出来),就故意失衡的差点儿横倒在地上,却立时以右掌撑地借力,伸出双腿踢破对方『腹部』的大木桶,毒液继而不住往外洩漏。 『可惜你只伤了我的左臂而已!』虞茴嘲笑一声,接着掏出结界符的准备防御。 『不行!那些毒液,结界防不住。』犬神刚才嗅了一嗅,立即得出这结论。 『哪个说防不住?』她一挥那张羊皮纸符,犬神随即见到上面的一堆咒文飞散而出,形成一条巨大的蛔虫,长大嘴巴的把狂涛似的一片毒海吞噬殆尽,接着徐徐消失。 『呵!丫头,你进步了,不论谋略上还是咒术的准备光阴上。』犬神一讚她,她就抬高鼻头的得意忘形,却随即感到手上的符咒被『某些东西』一下抢走,正想回头一看时,双腿更被一堆湿滑的黏液所黏附着,动弹不得。 『啥子?!』她惊见地面有两三滩长着大大的人头,双臂却幼得像枯枝的『婴儿』,一些抓缠着自己,一些则从后方缓缓爬上来,画面让胆大包天的虞茴也不禁浑身发冷。 可更恐怖的是,破笼外还站了两名浑身阴绿,动作生硬得像提线木偶一般的『卫兵』,其关节『吱嘎』作响的明显不是活人。 『嗯?!我的符咒...』她只见那两名开始逃跑绿兵各拿着两张羊皮纸,全是『爆火符』、『穆王八骏』等威力最强的符咒,还有刚从自己手上抢来的『虫噬』。 『敢偷我的东西,还...!!』她正想拔腿就跑,却忽感脚踝一阵剧痛,只见那几名『婴儿』正从嘴巴里吐出青蓝色的几团黏液,跟刚才那铁轮人的毒液一样恶臭,还把自己的小腿严重的灼伤。 『啊!!!!!』 『用疗伤符!这些让我来。』犬神一下鑽进虞茴的胸口,咬着一张结界符的跳出来,接着瞪大双眼的发出焦灼的赤光,把几隻烂泥小鬼困着,还让它们不住滚地的发出数声赤子的苦泣。 『哦?它们会像个小孩一般哭,难道仍保持着人性?那就好。』犬神立即回头看向坐在地上,瑟缩地把疗伤符按到伤口上的虞茴,对她道:『你身上还有望乡吗?』 02部 第三十五章-地下迷城(二) 她摸摸自己的身躯,果然发现袖里藏了一道望乡符,随即施展楚王好细腰的紧追在那两名绿兵的身后,只见其动作虽然生硬,但仍能灵敏的拔足神行,使得伤势未痊癒的自己也追得有点儿吃力。 『切!只会跑的傢伙,把你们的老大杀了,我就可以安心去救爹娘了。』她只想若现在就此逃避,等一下救出父母以后,自己携着两老,说不定会给对方更有机可乘。但她这想法并不完全正确,只因她乍然发现那两个绿兵忽然回头,其中一名更伸出铁爪的打算擒住虞茴的手臂,就在她挣扎时,袖子被对方撕成段段布碎,一条光滑细腻的玉臂展露出来,被划伤的两道血痕滴出醉人的朱血玉液。 但那绿兵仍未心息,只见其挥爪抓往虞茴的脸庞,将要让她美貌尽毁。 『侧脸!然后跳起肘击。』犬神的一声提醒,让虞茴立时想到:『它们...都是人?!』随即别过脸的轻松躲开对方恨恨的左右两记抓击,接着以飞廉逐月的功力弹起身子的以右手手肘直击其头颅。只听清脆的『啪啦』一声,那绿兵口吐白沫的倒地抽搐,浑身关节不知道为何突然齐断,整个人看起来像个被小孩玩腻而随地弃置的玩偶。 但虞茴不作多想,只掏出望乡符的霍地从下而上的高举起来,正好粘贴在另外一名绿兵的额上,使得它逐渐回想起自己那处于千里之外的家乡,就像虞茴当天中了姜石的一记『示范』之后一样,痛哭流涕。 『好!既然你们都还有人性的,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你。』她夺回符咒,正想离开,却忽然瞥到那绿兵的背脊附近亮起了几道诡异的怪光,像流星一般直飆向幽邃的走廊尽头。 『那...那是啥子呀?』她聚精会神的仔细一看,居然见到三名拿着小木架的魁梧大汉,其察觉自己被发现了,即时落荒而逃。 虞茴立即飞奔上前,捡起他们丢在地上的几个小木架,发现每个的上面联系着数十根精金打製的丝线。 『一帮只会玩木偶戏的瓜娃子!』她怒吼一声,让那三名傀儡师打从心底的发寒,然后一同从后背拔出大刀阔斧的备战。其中一名为了壮胆,朗声的问了句:『臭婊子!你是何门何派的?不过,凭你这些三脚猫功夫,就真的以为可以打得赢我们吗?』 『输人不输阵!』他的同伙心里暗想。 虞茴一听,只放轻松的丢了句:『大概,是玄圣门最迟入门的嘍囉看门弟子吧,起码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来说。』带着不屑的一丝冷笑。 那三名傀儡师刚听完,异口同声的道:『三分顏色开染坊!!』然后一同念念有词,有拿着符咒凌空挥舞的,在跟前製造出一个黑漆漆的螺旋涡卷,溢冒出慑人的阵阵阴寒。 『嘿!相比我们拐带过来的那帮黄毛儿,这东西应该更能拖住这女娃。』 『啥子拐带呢?』虞茴猜了猜,才想到刚才那几团烂泥小鬼和木头人,得出结论:『他们都是你们狗日拐带来的吗?』但回应她的,只有来自『某人』或者『某东西』的吼叫声。 她本能地后退了几步,心里想:『幸好刚才下来地牢以后在那帮饿死病死的囚犯身上搜刮了不少物资,符咒充足有馀。』但从她的神绪可以看出,现时面对的敌人绝不简单。 其只见一名足足一丈九尺高的巨汉,浑身长满浓密切尖刺的体毛,还散发出一阵让人恶心的体臭。 『吼吼吼!!!!!』那巨汉打从横膈膜的吐出一声直衝九重天的吶喊,看起来听起来已经不似人型。 『哼!我总不信打雷也劈不死你!』虞茴只往牠的跟前扔出一道穆王八骏,召出八匹雷马往巨汉直衝过去,但只听『啪滋』的一声雷鸣,八匹良骏均被撕成飘逸的金璃。 『咋个了?连雷劈牠也不怕吗?!』虞茴惊讶得摀嘴惊呼,让巨汉兴奋得从嘴巴留着满溢的唾液,然后从指尖伸出利爪的往她猛衝过去。 『切!哪个会怕你?!』虞茴只冷静的摆出架式,浑劲全身的一下把衝过来的巨汉接稳,右臂在上、左臂在下的夹紧,接着左臂往上一顶的让巨汉的腰骨应声断裂。至此,她就一下把巨汉拋往半空,最后趁着巨汉往下坠的瞬间抓紧其双肩,把其头颅往下撞向地面,企图让其脑袋开花而亡。 『吼哈!!』哪知牠居然仍活着,还从脚趾尖伸爪抓击,一下就抓得闪避不及的虞茴腹部流血,幸好只是皮外伤,但倘若再受一击,只怕要肠穿肚破了。 为此,虞茴施展轻步的不住往后退,视线却被疯狂挥爪的巨汉所扰乱,无法看清退路之馀,还差点被其抓破四周石墙而飞来的一块巨岩击中,毁容事小,没命事大。 看到虞茴如此狼狈,那三名法师也开始得意起来,各自提着拂尘或大刀的上前来准备包抄。 至于那巨汉,则继续挥爪突进,一时又以双爪插地的霍地爆昇出好几块岩石,撞击至虞茴身上的使得她失衡倒地,接着又被前来支援的大刀法师的一击横扫划伤左大腿,因而站不住脚。而那名拿拂尘的又趁着虞茴坚持以单脚坚挺身子的时候,轻挥三下繸子把她的气场打得散乱,最后一下使劲的鞭打她的脸庞,让她终于撑不住的倒在地上。 『活该!就让大哥毁了你的容貌吧。』 『可恶!他们人多欺负我人少,算啥子英雄好汉?有命回去的话,我一定把你们干的好事昭告天下。还有你个龟儿子,不撕破你的脸皮的话,我的名字以后倒过来写。』虞茴知道对方继续围攻而上的话,自己必死无疑,但却又从此找到了一线生机。 『大狼,衝过去抓住她,就算事败,俺立即从后突击,杀她一个措手不及。』那拿拂尘的狱卒长对巨汉传心道,然后就见牠像刚才一般,以极其粗糙无巧的步法飞奔上前,打算熊抱着虞茴的纤腰,似要把她撞向身后一根佈满尖刺的断木桩。 但虞茴仍使出刚才的一记反摔,把巨汉的头颅再次撞落地面,但过于专注的她因此被三名法师所盯上,一同提着兵器的围攻过来。一名大刀法师往她的眼珠子一挥刀,待其闪避过之后又以刀柄重击她刚被鞭打得红肿的脸庞。 『日你妈的!这种轻扰、重击的手法果然不错!老娘学得了的话,一定可以战无不胜。』但她没空遐想,只因最后一名法师又是施展着『轻击扰乱、重击作结』的方式,挥舞刀刃的把腿部受伤,退路全被看穿的虞茴逼进穷巷,再以刀锋插地借力,让自己一下跃至半空的使出迎头的一记飞踢,速度快得让虞茴无法以龙卷或朝阳礼讚推卸,因而额骨碎裂,血如泉涌。 『呼!虽然是累一点,但这招正好可以让你无力还手。』他又心想:『以你的功夫底子,想出拳还击还勉强可以做得到,但以两位师兄和大狼的实力,你还有本事打下去吗?』为此,他退到大狼身后的确保自身安全,但下一刻... 『轰~~』 刚站起身子的大狼忽感肚皮一阵抽搐,但却无大碍,反倒身后的大刀师弟无故往后方飞退了近十丈远。 『隔...隔山打牛?!』馀下的一名持刀法师结巴的惊叹着,一边看着虞茴刚以单脚施展着飞廉逐月,靠近大狼跟前,接着一下捶打在大狼的腹部,以其体魄虽然可以承受得到,但剩馀的气劲则往牠的身后溢出,把那名法师击飞之馀,还后脑着地的一命呜呼,大刀则掉在沿途之上。 『三个唤出这怪物的臭皮匠,如今少了一个。嘿!大好机会。』她趁着大狼的动作因着惊奇和实力弱化而变得迟钝时,使出楚王好细腰的化作黑牢里的一记雪影,仙飘而降至大刀的落地之处。刚捡起大刀,就使出拔刀术的把大狼的躯体均匀的砍成上下两段,脏腑与肠子流得遍地。 至于馀下的一名持刀法师,正想上前与师兄会合时被她一下抓住衣领的猛扯过来,再抓紧其后脑的用力把他的脸往石地按下去。地面『啪啦』的一声生出数道裂纹后,她又把那法师的脸蛋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磨个不停,直至把其嘴皮也磨得飞脱而出、鼻樑骨也碎裂突出,最后便把其背上的大刀也抢夺过来。 『哼!想毁容是吧?我帮你咯!以后有命回去的话,你也嫑想娶老婆。』 那拂尘师兄一见,只懂夹着尾巴的跌碰而逃。但虞茴又怎会轻易放他?只高举双大刀的衝到他跟前,使尽浑身力气的往其肩膀一砍下去,随着『喀嚓』的一声,两条血淋淋的手臂掉在地上,再来的则是一具血液被放乾的冷尸。 『不杀你,对不住我那肯定被你虐待过的父母,对不住那帮被你拐带的小孩儿。』她一瞪怒目,接着把双大刀纳回鞘内,继续往她依稀记得的『东南方』,父母所在的位置赶路。 『再走一会儿,拐几个弯应该就到了!』但仍事与愿违,她只听几声清脆的『咚咚』声。 『咋个了?这声音...』她留神注意。 02部 第三十五章-地下迷城(三) 『欢迎大楚巫驾临我这座偌大却冷清凋零的宫殿。』说话的人仍在弄出『咚咚』的戳地声。 虞茴一听那人的声线,随即却步,双手颤抖的往前迈了几步,在长长的走廊的尽头往左一转过去,就见正在牛饮着的樊噲手执狼牙棒的一棒柄戳地。 『是这狗日的龟儿子!!』虞茴一想起早前惨败于其手上的经歷,内心即时狐惑的鲜有的想:『我...真的要跟这傢伙打吗?』但过了一息间,她又坚决起来,只想:『不杀了你,爹娘就莫得命了。』情绪一时激昂澎湃之下,居然把话直接说了出来,惹起樊噲的注意。 『臭光头当日想行刺你的主公,但因为舞剑期间被你阻挠而事败,最终学会了比剑法更厉害实用的棍法...嘿!可惜我不会。』她盯了盯自己手上的大刀,续道:『那么,上一次我输给你了,这次总该有好多进步吧。』说罢,她就拿稳大刀,摆出架式的准备应战。 樊噲刚听完,只默默的站了起来,冷冷的道:『一个谎言就足以把你引来了...』 『啥子?!』虞茴好奇起来。 『儂可真的笨得可爱呢,交关可爱!』他摇首的继续说:『儂父母的生死,我全无兴趣知晓干涉,管他们逃到天涯海角。』说到这,他忽然阴笑几声的再道:『反倒儂的狗命,更值得我取!』 『呸!要打就打,嫑说楞个多废话!』虞茴正准备出招,却仍见樊噲徐徐的走近自己,并从腰间掏出一个钱袋,把绑紧袋口的绳子拉开,并道:『不过刚才我想,与其就此杀了儂,让外面的战事早一时三刻结束,倒不如更直接的让楚军连仗都打不成算了。那刚才那帮废物死也死得有价值一些。』接着一改笑容的把沉甸甸的袋子恨恨扔向虞茴的脸庞。 『...』虞茴自然不会理会满地的铜臭,只听樊噲大喝一声的问:『儂这种婊子不是很爱钱的吗?!!为了救姐妹而讨刘大哥的钱,那如果我给儂这些,要儂立即滚回军营,让一帮部下撤兵,让老子不用再打这场他奶奶的狗屁仗,儂也该不会拒绝吧。』虞茴当然不会理他,但他仍继续大骂:『操?娘的!少给我在装有骨气!』他一拳就把虞茴打得往后倒飞两丈远。 『老子也忍儂跟一帮妈的狗屁烂头卒近一年了,每天就像个傻瓜一样的在等着他们来砍我杀我,我就轻松的一下拧断他们的人头。我也累了,自暴秦出兵伐楚,杀我整家上下之后,我就发誓,一定要儘早结束这些烦人的战事,偏偏刘大哥和儂一帮楚兵烂头卒就不肯收手!』 虞茴一直没有作出回应,只觉得眼前这傢伙跟自己想象中的形象、当天写诗吟唱时的形象也有着颇大的差距,但讨厌战争的理由也是在太没有说服力了。于是她只转身的往后方走,惹起樊噲的怒火,问她:『儂算怎样了?!』 『你为了结束烦人的战争而上阵衝杀我们、用尽肺腑之言...即『肺话』劝諫你的刘大哥,那我为了不想再对着你这个烦人的混帐东西,要失陪一会儿,找路去救我的父母了。』 樊噲听后,满脸的虯髯像刺猬的刺毛一般竖起,接着大笑的道:『可以!肯跪下求我的话,我或许会把儂的人头完完整整带到儂爹娘面前!!』 02部 第三十六章-黑铁夜暝(一) 比武还未开始,樊噲已经露出胜利在望的神色,只想:『在这里,我不用使出玉貌沉鱼也赢定,反正我是『人』。』他看着虞茴身边,那对于他来说是无法看见的灵体—犬神。 『咋个了?难道以为我还会中你上次那招啥子『西施美人』吗?这次,我一定把你的每招每式看得清楚。』虞茴握紧双大刀,并暗自对犬神下令:『一定要快,趁着我还未发疯,一定要给我看清他的套路。』让犬神了解到上次无法帮主人战胜的原因,自己对对方的招式并不纯熟。但这次,祂自问胜券在握。 剎那间,双方均散发出即便靠近也足以杀人于无形的外气,让本已密不透风,只有一扇小窗的地牢变得更让人窒息,瞬间的窒息断气。 接下来,率先出手的是急于求成的虞茴,她左右手同时使着截然不同的大刀术,一边以『刀挑肋旁...』的口诀出招,攻守合一;另一边则以犀牛望月的翻刀法扰乱对手视觉,更试过趁其不慎,差点儿把他的整隻右耳削下来,虚实混淆的混沌一团,让一向自负的樊噲也要谨慎对待。 但虞茴所用的乃双大刀,攻击的波及范围与威力皆在狼牙棒之上,樊噲因此力有不逮,频频喘气的让虞茴觉得滑稽可笑,又对犬神道:『呵呵!人家的呼吸气段与节奏都错乱咯。那么,他接下来的招数,你应该可以更容易看破吧。』犬神一听,只得意的点头示好。 但樊噲一听,只冷笑一下的低声道:『我不是妖怪。儂想要把我的招式看穿?怕是连啥武林至尊也无法做得到。』但虞茴丝毫也听不见,仍使着得意招数克敌。 『哼!那只能怪儂长得笨。』语音毕落,樊噲一扭狼牙棒的柄部,让虞茴想:『切!这招你出过好多次咯?』她却没想过自己骄兵必败。 『啥子?!』她只见那些飞脱出来的铁钉并不是击向自己,而是命中四周点燃的灯檯。不一会儿,地牢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若单凭虞茴一个人的本事,根本无法作战。于是她又对犬神道:『都不晓得这混蛋发啥子疯了,居然连自己的视线也蒙蔽起来。不过,你马上根据他的呼吸气段找出其位置所在。』 『嘿嘿!谁说我的视线也被蒙蔽起来了?』樊噲刚听完虞茴所言,立即『咕咕!』的忍着狂笑,然后把目光转移向虞茴的右前方,即自己的左上角,只见那从一扇小窗投射进来的琉璃净光。 『十五,月正圆!』樊噲居然仍能瞄准虞茴的方位回旋起舞,以仍佈满利刃的狼牙棒连续击中虞茴的胸腹好几次,一大口淤血从她的口腔喷洒至几丈高的天花,至于最后的致命一击,则被其幸运地以双刀挡着。但试问一个肋骨断了好几根,臂肌又撕裂出血的人又能支撑多久?只见她痛苦得面容扭曲,双手剧震的无法抵抗樊噲的一下发力推撞,一下子就往后飞退了卅尺之远。 『噁噁!他到底...咳、日妈在哪儿?』虞茴本能地点穴止血,脑海却是一片空白。 『丫头!不会的,他是人,为什么我丝毫感应不到他的呼吸节奏?』犬神也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到原来樊噲正全程闭气。虽然内功底子与彭越相比也有着一段明显的距离,但每当其气尽而需要呼吸,就必定会以轻步之法闪至虞茴身后偷袭,或者以棒端敲地发出杂音抵消唤气声,虞茴即便察觉其所在位置,也无法及时作出攻击。 『除非儂有所谓的啥『心眼』吧,否则根本不可能接下我的一招半式。但以儂如此急躁的个性,怕是连肉眼也长不好呢。看招(不,儂看不见)!』他随即从狼牙棒的底部拉出一根长铁鍊,凌空拋了好几个圈之后便往虞茴的方位甩过去。结果『砸』的一声,显然命中要害骨块,原来击中了虞茴的左臂,让她的左刀『鏗楞』一声清脆的掉在地上。 『喂喂!左手都废了,还要硬拼吗?接下来可是会死人的。』樊噲嘲讽道,惹起虞茴的好奇:『这里楞个黑,他咋会看得到我的伤在哪儿?不可能的!』只因她不了解樊噲的兵器与自己的有何区别。若仔细看清楚,不难发现虞茴的双大刀面在微弱的月光下发出一眨一眨的银光。相反,樊噲那以西域『黑铁』打製而成的狼牙棒则暗淡无光。这就是樊噲在熄灭所有灯光后仍能瞄准虞茴攻击,对方却无力还手的原因。 『再来一下,打中头的话,儂就死定!不过也好,起码可以让战事早一天两日结束。』接着伴随着凌厉的金属摩擦声,铁鍊就从某方位击向虞茴的脑袋,但相距太远而让茴无法辨别方向。 『咋个了~?!他到底在...』虞茴呆站在原地的浑身发冷。 『第二次...我输给他第二次了。这次,还要死。』她心里甚是不甘。就在这时,犬神的声音霍地从脑海中响起:『你有结界符,用了它,珍惜这唯一的机会!!!』 『...?!』那一刻,虞茴只想就算把飞来的小铁鎚挡下,以后的招数也是无法应对。 『所以要快!!!』犬神彷彿看穿她的心思,一声令下,让她顿悟,遂立即拋出结界符的製造出碧绿色的方形结界。 小铁鎚与系着的铁鍊一同袭至,敲碎结界的左方后,颓颓跌落地面,震撼的『罡』一声,于地上裂出一道狭缝。 就在铁鍊还未被收回的瞬间,虞茴已率先破界突出,手上拿着刚扯断的一截铁鍊与系着的小铁球,用尽全力的往铁鍊飞出的方向扔过去,果然... 『嗯?他奶奶的!啊!!』樊噲大骂一声后,其附近的一根铁柱发出被铁球击穿的声音。接着来的,是一阵低沉的苦吟,明显是樊噲所发出的。原来他刚才见到小铁球往自己的额头飞来时,打算侧身一闪,却仍被其擦过太阳穴,导致头昏脑胀。 『好机会!』虞茴单手提刀的往前衝,却忽见几道璀璨金光往自己飞闪过来,让她只能立即透过微弱的反光找来一根铁柱作掩护。接着又听到几阵飞刀击在铁柱上的声音。 『嗯?他开始呼吸了,就在另一端的一根铁柱后。』犬神匯报出樊噲的所在位置。 『哼!露出马脚了吗?居然跟我这弱质纤纤的女流之辈一样胆怯。』 谁知道,樊噲居然是打算以退为进,躲在铁柱后的以棒上利刃猛刮柱身,发出的声响尖锐刺耳的让犬神与虞茴也无法集中,分析状况,只懂像个木头人一般呆站在柱子后。 突然只听『碰』的一声,虞茴只觉后脑一麻,浑身乏力的跪在地上。 『就算儂有方法找到我,双耳废了,也是没用。』樊噲刚使完一记劈颈手刀,随即趁虞茴还未恢復,无法准确地反击的瞬间一伸腿,就把她踢飞得撞破身后木栏,直堕下层。以她现在的身子状况,就算不摔死,也定必弄断脊椎,终生瘫痪。 02部 第三十六章-黑铁夜暝(二) 让人震惊的是,樊噲居然狂喜的跟随着虞茴一同跳下,高举狼牙棒的正想往她头顶百会穴一敲。 『有儂作垫底,老子怕啥呀?』他挥棒攻击,却霍地感到棒端被抓,自己的身躯随即跟着被拉扯往下,期间嗅到身边有股浓烈的血腥。 『要垫底,你来吧!』虞茴强忍剧痛的以右掌握紧樊噲的狼牙棒,被铁钉刺得严重出血,再使劲的把它连同使用者拉落自己身体下方。 『一头『火』爆蛮牛,你奶奶我是『水型』,为至阴,阴谋诡计,正好用来对付你!』她再度以五行属性分析对手,再施以相对应的对策克敌。 『她...看得到?!』樊噲只看着自己绑在腿上,刚才被自己打开了的袋子,里头的飞刀往外飞散出,刀面在月映下照出自己一双瞪大的虎眼。 『糟...!!』他的巨躯撞至地面,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响遍四周,让整座地牢的狱卒皆能听见。 虞茴忍着左胳膊骨骨裂的痛楚,脚步不稳的站起身子,提起大刀,摆出架式的为防樊噲起身偷袭,但透过四周火把的光芒,从外表看起来,其不作动弹之馀,双眼亦闭起来的只露出一道细细的白缝,彷彿两眼翻白。 『他...死逑咯?』虞茴问问犬神,却听其说:『这傢伙闭气功夫也练得不错,一时三刻看不出来的。但倘若他是假死来骗我们,那我们最好别再多管,立即逃走算了。』 『切!说了等于没得说过。』虞茴嫌弃的道,接着打算以大刀刺穿樊噲的心脏,确保其真的死亡。但就在刀锋几乎陷入肌肤的一瞬间,一根弩箭忽从远处射过来,直插入虞茴的左小腿,整条左腿废尽之下,她禁不住痛楚的失衡倒跌在地。 『她剩下一手一脚,废了武功,不用怕她了。』 『快!快把樊郎中的尸身...不!快保护樊郎中!!』一名不想军心散漫的军官下令,一帮兵卒就蜂拥而上的把虞茴与『樊噲』二人重重包围。包围在前方的,迅速把未知生死的樊噲带到阵中保护;后头的,则剑拔弩张的准备跟虞茴拼命。 『一帮不要命的瓜娃子!』虞茴迫于无奈的大开杀戒,只为杀出血路的直抵父母囚笼。她反握着大刀柄一击就把一名手执流星锤,比樊噲更更壮的彪型大汉的下巴击碎,让其只懂像个娃儿一般哭哭啼啼。 接着,几十个士兵摆出剑阵的打算以技巧取胜,把她围死。只见无论虞茴打算从哪个方向逃出,那里都会无故『生成』七八个剑兵甚至弩弓手,让腿伤本已严重的她变得像头误堕蛛网的小虫。 『嘿嘿!一拐一拐的跛子,就算你武功多高也赢不了!』多名士兵异口同声地嘲笑进退两难的虞茴心急如焚,继而不慎被一名剑兵刺中背部。 那自以为得逞的士兵打算拔剑放血,却忽听『划』的一声,只见虞茴的大刀她被拋上半空,接着使劲回过头来,狠狠的盯着自己。 『呜呜!!』那士兵大惊之下,反应不及,就被她伸手轻轻的一摸天灵盖,随即脑浆与鲜血从鼻孔并流,倒地而亡。至于大刀,则刚好落在从虞茴正面(现在是后面)打算包抄而上的一名军官身上,把他整个人串刺起来,血雾爆散的让眾敌兵视线模糊。 她就说:『这种军阵,纹面鬼也用过,但人数与技巧也比你们优胜千万倍。』原来她发觉,无论那群无故『生出』的士兵是从何方走出,自己的背后都会產生剎那即逝的缺口。 其实剑阵人数从来不变,只是他们像英布当日对战鬼兵时一样,懂得故意打开缺口的把敌人引进死路,再趁其自以为逃出生天的瞬间包抄围剿。这时无论正面还是左右两方皆有敌兵包围,至于后方的缺口则透过一帮士兵们不住围圈转,或者藉由部分士兵转换手上兵器(如剑转弩)的让敌人看得混乱不堪,甚至以为军阵之所以『没缺口』,是因为对方士兵懂得无中生有。 但其实,缺口必然是有的,只要自己看得够仔细,必然能识破。何况这里人数不多,主帅的领兵能力也不高。 她往一边她认为是缺口的方向奔跑过去,只见那方位的小猫三四隻立即阵脚大乱,只想:『她看得到我们这边有破绽?!』甚至有名士兵滑稽的说了句让虞茴难以忍笑的话:『你再过来...我就脱裤子!!!』 虞茴却说:『你敢脱,我敢阉!』说罢就跃起身子的凌空单脚踢他的下体,让他痛得昏厥,另外几名同伙则被她以内力吸收回来的大刀所斩杀。但居然... 『放箭!』因着同伙们的伤亡而无需顾忌的另一名军官,命令手下先瞄准虞茴馀下的一条腿,待她瘸了再乱箭射杀。 这时虞茴刚又干掉了七八个手执钝器的大汉,因而松懈了,被一根箭划伤脸庞后趴跌在地上,接着就见箭雨倾盆而下。她只能以大刀把箭矢砍下,却仍难以自保,馀下那已经严重失血的右手也被射中了,四肢仅馀的一条右腿也难以再支撑伤痕累累的自己。 她愤慨,愤慨为何自己如此懦弱无能,连一群乌合之眾也打不过,刚才打赢樊噲也只能取巧而胜之不武。她微举起本已断骨的左臂,一掌拍在地面上,面容扭曲得相当狰狞。 『哦!她气疯了,继续射!把她射成刺猬。』那军官继续下令,却忽见一幕让人费解的画面。 虞茴身旁的各件兵器,包括插在她身上的箭居然徐徐升起,把箭雨统统挡下来。这时,那武功底子也不差的军官终于察觉:『左手?是...是那招!!!不,还有...!!』 只见虞茴两条伤重的手臂也微举起的拍打在地,扬起阵阵慑人的四周回旋的内气,像恶龙一般噬人,把兵器都捲了起来。接着在虞茴一声巨吼之下,全数飞插进眾人的胸口,把他们统统击杀殆尽。 02部 第三十七章-父母深仇(一) 早几天的楚军军营,将士们均在排练着辩才天所设计的『虎豹之阵』。用尽威力最高的钝器铁鎚,巨斧铁车出阵,长驱直入至狭窄无明的地道,把乱作一团的虾兵蟹将们杀个清光。作为獠牙利爪的项氏兄弟,又会好好敛藏于阵中暗门之内,莫使敌将轻易看破,兵马犹成无牙虎。 『哦!这小子比小六你更像个帝王,带领虎豹阵出战,犹如君临天下,对方还未上前来,早就被他吓得自乱阵脚,胆子也破裂。』他指指塞王司马欣的道,让他自鸣得意得喷着鼻气。 项籍这次身披红衣,一身凤纹尽显其楚帅的颯颯风姿。但现在他身上只带着幼剑太阿,跟过往以巨剑狂杀,腰斩分尸,血浴战场的霸主形象有着颇大的差异,才被司马欣比下去。 『羽哥,儂这是去救回嫂子的时候,该有的样子吗?』他盯着项籍颓颓半瞇的眼皮,以及无力下垂的嘴皮,露出几颗黯淡青白的钝齿,就似刚生赤子的寥寥皓贝。 『儂个龟儿子再自以为是,棍也拿不稳,肯定输给...不!死在那拿棒傢伙手上第二次咯。』 『蛤?啥一次两次呀?上次我明明是活着回来的。』项庄抓着头皮的问他,却遭项籍冷嘲了一句:『儂当然死了,死得像头死狗一样吐着舌头,流着满口口水的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闭起儂的臭嘴!这次我一定取其首级,祭奠我死去的一帮部下。』项庄挥着长棍,暗自练习着电母所授的『雷舞之术』。 『好啦,别再幻想自己在战场上的英姿了,快把布衣穿上,偽装成一帮发死人财或者卖酒的无赖商家人,到汉军的地牢附近,求过路。用酒来收卖他们,一定奏效。』祂早就观察过汉军军营,发觉地面上的每个帐篷除了主帅营外都没有兵卒不住进出的,显然不是虞茴被软禁的地方,因此估计地下牢房才是她的所在位置。 『嘿嘿!就算猜错也没所谓。反正你们都听说过,虞姬的父母被囚。我就不信以她的性格会不在乎。必然会找机会到牢房救人。如果我们那么幸运刚好碰上了,当然最好。如果遇不到的话,也可以问一下那老夫怨妇,自然可以继续找出虞姬的所在。』辩才天得意的对身后一眾人等解释。 项籍心绪不寧,无法集中,只『哦。』的一声点点头,然后就死气沉沉的举剑下令:『出阵...全程听辩谋士的命令。』 『蛤?现在你是主帅还是祂才是呢?你奶奶个熊!女人丢了才半个月,都已经失魂落魄的像个活死人一样。』阿钟的言论让士兵们一起暗自嘲笑,有些还说了几句大逆不道的话:『好了!以后我们都效忠『辩王爷』好了,说自己是啥楚霸王,根本就是一坨烂屎!』他还意识不到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 只听『咔嚓』一声,那名站在阿钟旁边的士兵倒地不起,死不瞑目的头颅像个蹴鞠球一般滚到一旁的粪桶。 『哇哇!!!』眾将士皆失声惊叫。 『咦?!!』连阿钟与天生哑巴却见惯死人的夏嬋也不禁呆愣。 辩才天喝着浊酒,手起刀落的就把那士兵砍杀,然后摆出严肃且毫无笑意的一脸冰冷,眼角像刀锋一般刺进与此事无关的项庄心头,让他双腿发麻的差点儿站不稳。 『辩王爷是吧?蛤?!』祂把一口浊酒喷到阿钟那长满烂疮的脸上。 『哼!难道我不想当吗?不过,这也是有条件的。』祂忽然转过身子看了看项籍,指着他说:『如果我愿意遵守军令,打了胜仗,这可就容易办咯。』接着又盯着阿钟和他后眾士卒,续道:『以后谁人随意不执行军令,包括侮辱将帅,或者拉拢他人,结党营私甚至拥兵自重,杀无赦。』淡淡的一句话已像针一般缝上眾人的嘴皮。对项籍心神如此恍惚的此刻而言,辩才天的一声号令作用甚大。 全军人马随即模仿着商人的口吻讲话,谈着在这战乱时势下,『商品』如何卖不出,因而堆积如山,全数塞在马车所运载的一个大箱子之内。箱子打得足以同时容纳三四个人,却因为项籍的硕躯而只能藏下他和项庄两个,连同项庄那银光辉煌,显然不像是人间產物的长铁棍。呼吸气口透着月光,让铁棍的光辉照进项籍的双眼,让他不住揉眼叫苦。 带头的司马欣看着地图,确认前方不远处就是汉军军营的入口,于是更大声的对同伙们吐着苦水:『哎哟!早几天,我们的甘醇美酒都长出虫子来了,可能再过一两个月,连这些盔甲都要生锈破烂,怎样卖得出去呢?』 『到时候,我们连挣钱的成本都丢失了,』董翳附和着。 他们一行人等来到大营正门,与几名喝得醉醺醺的看守碰上。于是眾人皆暗笑:『要进去,易如反掌,一条命也不用牺牲。』接着,董翳就对他们几个问:『欸!几位兵大哥,想多喝几杯吗?』心里想:『一帮酒鬼,咋会喝得出这都是我们几个月来喝剩的,集齐了我们每个人鲜甜可口的唾液浓痰。』 『哦?多少钱...嗝!...太贵的话,给了太多,上头会发现的哦。』一名持矛的士卒回答。 董翳就虚偽的道:『您们平日喝的酒,大概要好多钱?』 另一名拿斧头,武功底子似乎较好,意识尚算清醒的士兵就托着下巴的道:『既然你们想卖酒,那就应该由我们来定价...三大坛酒,就一百两...不!五十两吧。』 三秦平日喝的就都不是他们负责购入的,就算在当王爷期间,对领地的商业贸易也不多加管理,自然对此不了解。不过,这也不是重点。 『呵!五十两就可以买了你们的人头,当然值得!』董翳于是爽快的答应了,并热情的道:『各位兵大哥贵人事忙,我们替您们把酒搬到底牢存放吧。』如果他们没有醉酒,肯定不会给楚军一行人等有机可乘,但一帮酒鬼又有何德何能可以识破他们的奸计?居然直接就让他们下了地牢,都不知道该不该形容虞茴与辩才天心灵相通好了。 02部 第三十七章-父母深仇(二) 谁知一来到地底,气氛与上面的截然不同。只见周围躺满虫蛀的乾尸,其身上皆有被搜略过的痕跡,加上一堵破墙上,一个不寻常的大窟窿,让眾人认定虞茴的确在这儿。 『放我们出来,分头行事!』项籍一听到部下们对四周环境的描述,立即下令。于是司马欣打开大箱的让项氏兄弟探出头来,四处张望的打算寻找什么蛛丝马跡,可是... 『咻』的一声划破静默的大气,贯穿一名老兵的胸膛,继而直飞向项籍的背心,可见弓弩威力之大、弓兵臂力之强劲。 『方正!!!!』阿钟大声喊出老友的字号。 『死定了!』那暗中放箭的弓兵咧嘴而笑,却忽见项籍往后伸出左掌,并于左臂上凝结出泥石重重。当那支箭矢一飞过来,项籍随即让其稳稳插在自己被泥石包裹的掌心。 『啥?!!儂到底是啥怪物?!』那弓兵大吃一惊,随即被项庄挥着铁棍时闪出的一道银白雷光,在灯火的映衬下化作辉煌金光所夺目,无法专注下,再被对方以棍端戳中要穴,一阵雷轰的痺痛感传遍整幅躯体,伤口也像遭电击一般发黑。剎那间,他意识迷糊,僵硬倒地,再无动弹。 『嘿嘿!连雷电也被老子所舞耍着,简直就像个诛奸灭恶的雷公一样。』他得意洋洋的道。 项籍则即时以『疣猪之型』把泥石凝结于双臂,喊了一声:『来了!备战!』接着一拳就往上方击打出去,把一名打算从上偷袭的刺客击杀,然后又以双拳挡在脸前,抵挡一柄巨斧的攻势。 『那...是我们的兵器?!』他震惊之下,发觉原来部分同袍乃汉军细作,故意随自己出阵,继而从中作梗,破坏计划。 『可恶!早知道就让阿辩替我亲自点兵,找出奸细!』他一推双手,把那细作连同巨斧一同撞开,然后双拳恨恨的往其胸口一击,立即让他双眼翻白,却坚挺住。可惜祸不单行,项籍的左拳又霍地碎裂的冒出太阿剑锋,直刺其心脏,让他即时口吐鲜血的昏死过去。 『羽哥!』项庄的一声提醒让他注意起来,感受到后方的一记凉意,仅仅避过之下,发现出招的人使着一把狼牙棒,跟樊噲所用的一模一样,同样有可以扭动的柄部,以及可以拉出作铁鞭的棒底铁球。 他像头蛮牛一样往前猛衝猛击,把项籍封满泥石的双拳敲得断骨,一扭柄部所发出的铁钉亦差点儿把他刺瞎。 『脱兔之型!』 在这狭隘的地道里,大有机会波及无辜的『应龙之型』和『咬蛇之型』是不可取的。四周没有高山低谷,『灵猴之型』的功用亦不大,于是他立即拔足的往后退了十馀步,随即结合了『脱兔』、『疣猪』双式的使出疾风怒涛的连拳,把另外三四名靠近身旁的重装叛徒瞬速击毙,犹如地狱一战对抗甲子神一般。接着,又打算施展『隐鼠之型』匿藏身影偷袭那名狼牙棒傢伙,却又想:『万一我隐身了,士气会低落之外,他们的攻击也有可能误中于我!』一个原本自命不凡的天宫神明,在一帮凡人面前,居然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为啥我就没有阿辩的那种头脑?!』他只好继续以『疣猪之型』作防御;『脱兔之型』闪避,以此等掩护同伴免遭刺客所暗算。至于那名以狼牙棒使着健妇把犁的狱卒,则由项庄应付。只见他舞着雷光金蛇的濛糊对方视觉,再趁机打穴,却时不时被对方那以棱镜打製的棒身所扰乱,一时又不慎让雷光经棱镜反映,刺进同伴的眼珠,搞得他们无法专注应战下,被敌方刺客所肆杀。 『可恶!不仅仅是我,连庄都...』项籍打从心地的慟哭悲鸣。让他能及时清醒过来的,是司马欣那临危不乱的君临之姿,让盾兵与矛兵互相配合,把从外围涌来的狱卒刺客们统统穿成肉串,打算乘虚从狭缝突入的,则被项庄闪瞎双眼,再被阿钟或舞着峨嵋刺的夏嬋割喉而亡。 除此以外,让项籍雀跃过来的,还有一道飘仙而逝的雪影。 『那个人...是茴!』项籍惊讶得声响沙哑,想都不想就施展金雁功的追上去。 原来虞茴刚记得这里一带地理环境,认得出父母大概就被囚禁在这里附近一带,于是对楚军造成的大骚动管也不管,就衝上前头的打算救出父母。 跟在她身后的项籍跑了一会儿,忽感一阵寒气从黑暗无明的走廊往自己漫溢过来,接着就见一道看不清样子的身影衝过自己身旁。项籍瞥了一眼,只见那人手执一把足足一个人高的大刀,又『嘿嘿!』的冷笑一声。正想回头看个究竟时,忽听前头传来虞茴的尖声啼鸣。 『爹!!!!娘!!!!』 项籍立即跑上前,只见她正身处于被破坏的囚牢里,抱着浑身血红的父母,并用力压着父亲被割开的喉咙,掏出一道疗伤符放在上面,却仍无法阻止生命的殤逝。 娘亲立即伸手抓紧她,口鼻冒着血沫的道出一生最后,已毫无意义的一句话:『错...我错了...娘、咳咳!娘和...爹都、错了。』接着与女儿四目交投,从其漆黑的眸子里,看出昔日与她的相忘、交融。她是谁?是自己的女儿吗?这根本不重要。她,只是自己的心头所爱。她的快乐,就是自己快乐的泉源。 『为了她,我付出啥子也可以,只求她一生幸福快乐。』 这句话,自虞茴出生以后,她就一直对自己说。只惜时移世易,天一道的到来,把她和丈夫的理想、对女儿无条件的爱护粉碎成扬扬飞灰,浮华奢侈的末末金光,蒙蔽原本真挚无偽的双眸。 这次,是她们母女俩,两颗相隔银河遥遥的心,一次久别的重逢。明日世界,原本似锦的前程,快乐却是如此渺茫。 虞茴放下二人的残躯,看也不看身后的项籍,以单脚施展轻步的追上那『杀人兇手』。 『茴!别衝动!』项籍见她暴跳如雷,一旦闯入敌阵,大可能肆意伤害无辜,甚至可能一不留神,就被敌兵所杀。 02部 第三十七章-父母深仇(三) 为此,他立即赶上去,一手就抓住虞茴伤重而无感的膀臂,打算劝她,却率先遭她大骂一句:『是夏侯婴那廝!!他狗日杀我爹娘!!』 『喂喂!等一下,我们难得来救儂,要把握时间...』项籍顿时着急起来,因而把虞茴的手臂抓得更紧,更为惹起她的反感。 『等你妈的屁!!!』虞茴运功之下,让心绪不寧而气场散乱的项籍被推开十馀尺。见此,她以飞廉逐月弹飞而出,让项籍再也看不出她的身影。 『夏侯婴!!!当初说杀我爹娘的是你,刚才那个黑衣人,又咋会不是你?!』她只想让夏侯婴血债血偿,狂怒的她全程大喊着对方的名字。期间她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没记错的话,这里正靠近一道阶梯,是通往软禁她的帐篷的。 『夏侯狗贼给我滚出来!!!』一声虎吼传遍千里,外气与身处附近的某人想碰撞,让他被击飞得撞在泥墙上,发出的巨响惹起虞茴的注意。 『嗯呃!』那人的一声呻吟,让全神贯注的虞茴一下听出端倪。 『狗娘养的恶贼!杀人兇手!』她已经猜得出那人的身份。只见她强忍双臂伤势的飞扑上前,伸出左掌的一下抓紧夏侯婴的脸庞,把他的后脑猛撞往墙壁上。还未等他来得及反应,虞茴已经再度把其后脑狠狠撞击至墙壁三四遍,最后更高举右掌,一记手刀砍击头顶,让夏侯婴鼻嘴同时溢血。 『受死!...呃、呃!』伤势因着下下重击而加重,给予夏侯婴逃走的机会,只想:『一定要快!明明是想阻止樊噲那龟儿子伤害虞茴,为啥...她现在居然...?』 『害我父母者,必死!!!!』 『啥?』夏侯婴不明白虞茴的意思,既因着伤重,又因为想对虞茴表明清白而停下脚步,却遭其一下飞踢击中背心而倒地,再被她双手熊抱着的拋上半空,趁其下坠时一下接稳,再把他满布血痕的头颅撞落地面,正是刚才对付半兽巨汉时使出的一招。 这次她运气封穴,让手脚的剧痛瞬间止息,接着打算使出致命一击,腰间却忽被人一下搂紧,她不需多想也猜得出,那人正是项籍。 『茴!儂在干啥了?要杀敌的话,就跟我去支援塞王吧,他与敌兵都斗得不相伯仲,儂投入战阵,随即...』 她只瞪起怒目的巨吼:『我在替爹娘报仇!关你屁事?!!!』说罢就甩开项籍的臂弯,继续浑劲使出虎啸云腿。 此刻的项籍,心里主意已决,握紧双拳的喃喃道:『不行!既然人都救了,就不可以再造成更多的牺牲,不论敌我!』 这,就是『范增』离开之后,他的改变,真正属于他,属于项籍个人的成长。 再看茴婴二人,只见女方仍咆哮着的企图干扰对方,再趁其不备,出腿攻击眼、喉、腹等的要害,在其飞廉逐月的腿法加持下,中者必死无疑。 但夏侯婴当然不会立于危墙而毫不自保。他只深呼吸了一口,敏锐得不合时宜的听觉一下子丧失,原来他封住了耳门,让自己不受对方的怒吼所震慑,可以继续集中防守。在失聪状态下,他也可以稍为止住头部重伤所带来晕眩,在此时想好应敌对策。 『麻烦了!这次她用的是近身体术,比我的铁扇灵巧得多,加上深厚似海的内功,一直咆哮的搞得我刚才无法集中,已经输了一大半。接下来我赢不了!』 项籍站在一旁,手持太阿的右臂微微发颤,不知道该如何介入,只怕会让战斗更混乱,大家更容易互相误伤。 至于虞茴,则像隻狂犬一般,彷彿不分敌我的展开猛攻,一时以右腿使出少昊羽翼,刮起足以撕裂敌躯的龙捲,却不时被对方拋出铁扇割破气场;一时又趁着对方靠近,以头捶猛撞对方额间,对方一旦头昏目眩,倒跪在地,便即时出脚踩脸或碎顎,使得夏侯婴筋疲力尽的连铁扇也张不开。应该说,受到此等伤害居然仍可以保住性命,他的功夫底子绝对远超项籍、虞茴所想像。 此等苦战的场景,自汉中一役以来,夏侯婴未曾遇过。那次他与虞茴奋战半鱼巨人,己身受的伤势与这次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大概是夏侯婴现在仍能稍为稳住阵脚的原因。 但虞茴回想起当天汉中的情境,心里也不禁多生一份怜悯之情,动作也因而收敛了不少,心里却不断抱怨:『蠢蛋!为啥子要手下留情?!他可是杀了你的父母!』一想到这,她把心一横的使出一记背踢,狠狠的命中于夏侯婴的胸口,弄断了他的好几根肋骨,部分还刺穿肺部,导致气喘连连。 除了封穴以止血止痛,夏侯婴别无他法,却又因而耗尽内气,双脚同时乏力,『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仿似败北求饶。 虞茴一见,居然停下攻势,却又毫无上前慰问安抚的意欲,似乎只在挣扎纠结,想不通应否出动杀着。谁知道,就在此时... 02部 第三十七章-父母深仇(四) 『当心!』 『...?!』她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夏侯婴的一下重拳早已命中肚腹。前一息间,她想要回避时,又发觉衣衫被对方用力扯紧,因而躲不过这足以一击致昏的重拳。 项籍当然马上上前,想要保护爱人并对战强敌,却只见夏侯婴搀扶起倒地的虞茴,看了看自己,淡淡的说了句:『我没有杀她父母,麻烦儂替我告诉她。』 『刚才那杀人的,不是他?那当然,刚才那黑衣人手执长刀,不是他惯用的铁扇铁笔。而且那蒙面人前额的肤色...』他心里暗想,同时只呆呆的从夏侯婴手中接过虞茴,并听他续道:『这个时候,儂觉得她会肯听我的话吗?就算我多么欢喜她,也不至于那么不识趣...』说到这,他便施展轻步,打算越过项籍,并道:『别问我去哪里,总之不会伤害儂的爱人。为此,我也暂时不打算跟儂再对着干...』但他语音毕落,项籍就听身后传开『啪』的清脆一声,还有来自夏侯婴的一声闷哼。 他转身一看,竟见英布与被刘邦封为长沙王的吴芮一同擒住被砍颈昏厥的夏侯婴。 『哼!居然把人质交还给敌方,儂到底属楚属汉?汉王殿下会生疑,特意差了我们来抓儂,也是儂活该的。』英布讥讽了夏侯婴一句,同时举剑自卫,以抗衡正抱着虞茴的项籍。 吴芮又对英布说:『布儿...不!淮南王,我们快逃,在项籍这廝赶至战阵救援前,立即把昭平侯带回帐篷内,派人严加看管,然后赶快入阵帮忙。』他忆起自己与英布被刘邦派离战阵的因由。 英布只对其低声耳语说:『行了,我可不会那么笨,为了应付这王八蛋,而忽视了汉王的安危。』然后便与便与岳父化作青烟一般,消失于项籍的眼前。 项籍只摇摇头,喃喃自语的道:『这姓夏侯的坚持不肯脱离刘邦麾下,始终不肯放下自己。这,可是爱不起、幸福不起呢。』他记得当天自己也是愿意放下自尊,含辛茹苦的亲自照顾伤重昏迷的虞茴,并放下对姜石的憎恨,才能与虞茴一同放下彼此城府,坦诚相爱。 他又从刚才所见得出一个想法,只看往刚才二人带着夏侯婴走过,通向本阵的阶梯想:『从楼梯这边上去,虽然深入敌阵,但从他们所言得知,我军正在地牢内部某处与他们的人交锋,敌方本阵那边反倒安全。可能刘邦那畜生也在那里,身边没有一个将领护卫,到时候我威胁他「一件事情」,此役不战而胜!』 可惜他这想法却实在太天真了,原来刘邦等人早已加入与司马欣的对战,为了不让妻子吕雉有危险,他居然安排了萧何和十馀个侍卫保护她,让她跟自己一同来到地牢参战(应该说在一旁观战)。他凝视着正与那名樊噲弟子交战的项庄,只想看出什么破绽,继而使出『信剑』破解。只可惜,他跟那名弟子一样,视觉被项庄舞动出的烺烺雷光所干扰,心神恍惚的无法集中。 『呃、妈的!啥也看不出来。』他骂了句,然后使着智剑破解一名枪兵的绝妙枪法,继而于绝境中使出无所匹敌的义剑,把对方连同三四名从后偷袭的同伙一併腰斩。 但他仍担忧:『可恶!无论智剑还是义剑,在这种看不清对方动作甚至连瞄准也成问题的情况下,效用根本大减!』他又打算上前协助那名樊噲的弟子,趁其与项庄斗得难分难解,甚至被项庄的金蛇所带动视线时使出仁剑,以内气攻项庄不备。 『我过去帮他,他为了保护我,退路一定大幅减少,那光头的兔崽子绝对会趁此良机对他狠下杀着。他瞎了,甚至被点穴的话,那光头一定会乘胜追击,因而忽略我,以我仁剑的波及范围,绝对比缩头乌龟似的智剑、义剑等有效得多。他奶奶的!对付刚才项籍的那些『疣猪』、『脱兔』的啥神技妖法也不用那么麻烦。』但他随即又想:『我走了,娥姁不就有危险吗?而且那小子是樊兄弟的爱徒,我无故上前,也只是透过牺牲他的命来成就自己,这实在...』 他一直纠结,只觉那名弟子的武功实在不错,正挥着铁鞭包围己身外围,让项庄无法趁自己暂时失明时施以偷袭。 但其要与项庄继续奋战的话,只怕一直分不出胜负,继而虚脱而亡,怎样说也是对汉军的一大损失。 以上的一切,让刘邦烦天恼地。 『儂个猪头三还在乱想个啥呀?现在是打仗,还要管啥人情?』他摇首清醒自己,正想上前的一瞬间,竟然忽听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不禁掩耳叫苦。 『这嗓子...是项籍?!』 02部 第三十七章-父母深仇(五) 『夺我彭城、骗我良将,早前还想棒打鸳鸯的拆散我和虞姬之大好婚事。季兄,儂也好事多为咯。』项籍刚才甫离开地牢,即时唤来一匹良骏,把虞茴送到附近山坡一处安全无人之所,并以『隐鼠之型』把她隐藏起来。 『哼哼!还以为这招以后在战场上也没啥用处。』他心里暗想,接着清清喉咙的继续咆哮:『?策划劫走我虞美人,搞得将士们义怒熏天。士气大增之下,我国彭城,不出三四天就抢回来了。』 『啥?!!』一眾汉军将士皆惊慌失措,樊噲的那名弟子更因此被项庄有机可乘,被项庄敲中脖子要穴而死。 『怎么办?这次,夫君恐有性命之虞!』一旁的吕雉正为此事心惊肉颤,更对萧何道:『萧丞相,你还发楞!快去支援夫君,要是他少了一根寒毛,你的脑袋也不用留着了!』 『夫人,汉王安排我的职责所在是保护您,当您的护卫。属下绝不能擅离职守。』萧何恳切的道,却换不来吕雉的一丝领情,只听起慌乱急忙的道:『你不去,我去!』 『啥?夫人,您不要吓我!』在萧何也未来得及反应之际,项籍又传来一声怒吼:『既然要塞已被夺走了,儂最好给我识趣一点,立即滚,带同儂的虾兵蟹将一同搬家!否则,我帮儂一家上下,脑袋搬家!!!』一下把武功不高的萧何与吕雉等人也震慑跪地。 『萧兄弟,儂干啥了?居然跪地求饶,算啥英雄好汉?!』刘邦所关注的,竟然不是妻子的性命安危,而是军队名节等的虚浮之物。 『不过,儂亏欠我的,也实在太多。想逃吗?这,也总该有个条件吧。』项籍的身影,终于现于眾人的目光中,只见他抚着冠玉般的脸面,苦恼的想一想,忽然眼前一亮的道:『这虔婆居然在这里?呵呵!害我刚才上到空无一人的汉军本阵时,还怕找不到季兄的爱妻,难以威胁到他。』然后施展『脱兔之型』的闪至吕雉身旁,吓得萧何惊悚一颤,又见其仿似青烟的一瞬即逝,连同吕雉一同消失,再现于其刚才所站的位置。 阵中自问轻功最好的英布与吴芮也深感佩服:『他的轻功又再进步不少,居然连我们也比不上。』却不知道那其实不仅仅是『轻功』。 至于吕雉,则浑身发抖的看着眼前的一种汉军将士,心想:『谁来救救我!』但随即又想:『不是!只要夫君可以平安无事,就算仗败了,我的命也丢了,都无所谓!』 『汉王殿下,让老夫替您把夫人救回来。』吴芮提着长鞭的打算上阵,却只见刘邦轻轻挥一挥手,并冷冷的道:『不用了。』 『啥?!』身后的英布一听,随即惊叹一声。 『这傢伙也是为口气而已,觉得我们掳走他的情人,才出此诡计威胁我们。再说夫人她身为人质,项籍那廝又怎会轻易弄死?总而言之,她一天身在楚营,让项籍那廝可以出口恶气,满足了他,我们就绝对安全。总之本王强调,这是权宜之计。』一番话震惊全场楚汉两军的将士。 『而且那种善妒、喜爱搬弄是非的贱女人,我早就不当她是妻子了!』心底话更为让人心寒。 项籍却见自己怀里的吕雉并无任何惊愕之色,于是困惑不解的低声问:『连夫君也拋弃儂了,为啥儂还可以一脸无畏。』 吕雉眼角也不瞧他一眼,只不屑的道:『我是他的妻子,为他付出多少,也是本分。我可以为他,对虞茴那些狐媚之辈狠下杀手,也可以为他牺牲性命,这也在所不辞!』 前半句话,项籍当然没兴趣理会,还暗自骂遍了吕雉的祖宗十八代。但后半句,竟深深的触动他,让他万分羡慕,只想可以跟她一样深情,对自己的爱人付出一切,包括性命家国。为了虞茴,就算要他赔出天子之位,也是在所不惜。只是,他自问目前还未完全做得到。为此,他双眸晶光溢冒,对自己这个无情之徒恨之入骨。 02部 第三十八章-九地(一) 四年光阴匆匆而逝,早前项籍攻破汉军地牢,驱逐刘邦撤离彭城。只可惜其雄心未息,频频出兵试图攻克彭城,楚都无情的战火更蔓延四周,以至远至商丘外黄,也不能倖免。 这年的冬至,刚攻下外黄的虞茴跟之前三年一样,独自一人坐在楼垒顶上,仿似傲视世间螻蚁,却拿着暖玉笛的默默静坐,感受着犹如双亲怀抱的阳气。她仍惦记着往昔亲子间的相忘,天然不偽的一下相拥,绕樑不息的首首儿歌民谣。 『喂!雷的大火锅都煮好啦,仲发呆?』小红牵着已经四岁的小如意走过来。 虞茴却彷彿听不见的一般继续吹笛,奏着一首已流传整队楚军的秦谣。 『娘...娘!姨姨...不吃...偶饿!!』小如意只得四岁,自然不太会清晰说话,反倒让军中将士感到可爱有趣,有时候还会嘲笑小红:『小如意虽然已经长大了不少,可是都只是个四岁小娃儿,但儂已为人母咯,说话还是跟他一样含糊不清呢!』 『一帮食塞米!鬼不望雷们等一阵去打猎时被大脑斧吃掉。』小红经常也被气得骂出几句狠毒话,现在她还要帮虞茴打理火锅而要全程跪坐在地上。累了,就埋怨:『每次弄火锅来食的时候她总是甘样的,都搞得我膝头哥劳损啦。』 让虞茴从思绪的渊沼里觉醒过来,是项籍突如其来的一吻,亲在她的脸庞上,让她双腮泛红的显得羞涩。一时间不懂动弹之下,项籍的指头居然开始不安分,只见他一边轻佻的『呵呵!』笑着,一边抚弄着虞茴的纤腰,还慢慢的试图解开虞茴的衣领。 虞茴当然立即推开他,却没有带着一丝讨厌,只尷尬的结巴道:『嗯!你嫑乱来咯...我、我们都还没得成亲。』 项籍一听,只嘟嘴的不满道:『人家也只是见儂想念家人了,想为儂带来点家的温暖而已。哼!不领情!』接着别过脸的交叉双手,装出生气的模样。 『你再胡搞,让我四年前的旧患復发了,你就是害我的兇手!』虞茴张开双臂的让项籍记得四年前她在汉军地下牢所受的重伤(双臂以及左腿),这才不再轻佻,反而一脸严肃的看了看后方。 站在他身后的,是翟王董翳。其在提着长剑,挥洒自如。一挥剑,附近的一颗大树上的叶子『颯颯』而落下,寒声刺耳却带给项籍无比的安全感。 『嘿嘿!二秦那帮老狗贼武功盖世,武艺随时在你之上呢!若非如此,我可能寧愿跟着纹面鬼投靠汉军罢咯。』听到这番极为侮辱性话,项籍竟没有露出一丝慍色,只摇摇头的道:『有他在,是我们楚军福气。真的想不到为啥在废丘一战中,老董居然会吃了败仗。偷袭这种战法,除了不道义之外,还可怕得很呢。以后,我们都是不用为妙,免得落人口实。』 与董翳一同练剑的,是夏嬋。天气渐转寒冷之下,她在脖子上围上了一条兔毛製的雪白围巾,跟一脸玉肌与漫天雪花相互映衬,让她更显迷人。 她使着虞茴所传的拔刀术,并与自己的三清神剑互相配搭,示范给一眾玄圣门弟子看。 『真无聊!自受伤以来,每次一挥剑都会手痛,痛得差点儿连屎都屙不出来。传功授剑这种楞个简单的事情,都要小嬋帮我去做。』 项籍只搭一搭她的肩膀道:『谁让儂的身体不争气,后遗连小嬋的高明医术也治不好。依我看来,儂下半生都只可以当我房中的小媳妇了!』 『嫑胡说!』虞茴别过涨红的脸庞,抱紧因着缺少锻炼而逐渐纤瘦的双臂,又摩擦双掌并对掌心吹口暖气。楚楚之色叫人不禁为之倾倒,纵然是夏嬋与小红等一帮好姐妹。 项籍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认定眼前人就是那值得自己为其沉沦,忘记并牺牲自己一切的人。夏侯婴放不下的,他自问绝对放得下。 『为了给她带来一个平静无动盪的天下,我必须要继续征战。打倒恶贼刘邦之后,皇位啥的我根本不在乎!』的确,发动战争的是汉军,他现在所做的也只是出于自卫,并且猎杀刘邦这头猛虎。他自问绝对对得住天地良心,以及谨尊亚父的遗训。 02部 第三十八章-九地(二) 『那如果我们打完仗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到底谁适合坐上这个皇位呢?嗯!塞王?老董他们呢?好!就这样决定。』他刚才一见董翳与夏嬋练剑的画面,又记得当年司马欣于地牢奋战汉军,觉得二人定能为自己治天下,把久而未復的太平奉还给百姓苍生。 『呵呵!觉得他可以替你治国吗?那到底什么可以帮你的女人治好旧患呢?』辩才天忽然走上前,自言自语的似乎想要为项籍带来些重要情报。 『咋个了?现在天气楞个冷,要是我还跑去练我那把大刀,只怕会伤及手臂筋骨呢。』虞茴依旧不愿听他人硬生生的教诲。 『就是嘛!而家不单只冻,落了甘大的雪,仲搞到地面滑得得人惊,如果小茴因而跌倒点算呢?雷都知她的腿脚不方便啊嘛。』小红在旁边听见,也不同意让虞茴在伤势未癒的状态下去练功。 辩才天却『哼哼!』的笑了几声,然后道:『当年在汉中,天险之地,蜀道难行,栈道又被尽数破坏,刘邦与虞姬他们一行人等犹如被困孤岛,这简直是天助二爷也。所以,才闹出场如此恐怖,震慑天人二界的薄鱼之祸。』说到这,祂突然一手把身旁春桃的肩膀抓紧,搂过来与自己肩并肩。 『喂喂!干啥子了?』她听完辩才天接下来的一番话后倏然噤声。『这多年来不仅世道疯狂,连天宫都混沌不堪。看来,我都是当个人好了。』 『...?』 『嘿嘿!阿桃这娃,平时出谋划策都懂,偏偏就听不懂阿辩的一番深情话。』项籍摇首轻笑。 『当个凡人,你死了,我跟你一起死!』祂『嘻嘻!』的咧嘴而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皓齿,反而让春桃觉得噁心,想推开祂之际,又听祂不害臊的说了句:『小媳妇儿!我好怕哦,安抚一下我的弱小心灵吧。』让几姐妹与项籍都鸡皮疙瘩。 『咿呀!去死吧你!』春桃只从身旁一块大石上的积雪堆捏了一团雪球,就往辩才天的脸上扔过去,不花一点儿力气之下,就已经让身为天宫神明的辩才天捂眼抚头,苦吟了几声。接着,又突然风趣的对虞茴问了句:『看到了没有?这对你的伤势復原、上阵对敌与...呵呵!...洞房花烛也有很大的帮助哦。』说罢居然紧追着春桃的道:『小媳妇儿别跑!好老公要来抓你回房咯。』然后就捏着雪团的跟春桃互扔对方,一时又躲在大石或几个士卒堆的雪人后,一见对方冒出身子就一下扔出雪球,弄得对方一身雪花。 『混蛋!都弄脏了,等一下我都洗得辛苦了,受死!』春桃就继续『復仇』,却惹得辩才天兴奋的说:『弄脏了?嘿嘿!老子今晚跟你进洞房了,就尽情『脏』给你看!』说罢就一下扑上前,在春桃扔出一团大雪球的时候,一下出掌拍破,却忽感喉咙一痒,随即猛地咳嗽。 春桃就大笑:『呵呵!原来那团雪里面藏着小石,简直是绵里针,让你自讨苦吃咯!』旁边的眾人一听也不尽捧腹大笑。 只有虞茴托腮的想了一会儿,喃喃的道:『除了可以暗藏玄机之外,雪球轻飘飘的却威力不低,若非他们俩只在打情骂俏,就算是我这种臂骨受损的人要用来伤敌,绝对是可以的。』 项籍听到她的话,又说:『儂还记得刚才阿辩说的那番话吗?祂说当年汉中一役,四周险象环生的地理环境,给予二爷绝佳的地理优势,可以趁机暗算害人。而现在呢,儂也可以把握这段日子的寒冷天气练功了。』 『对了,徐先生当年也跟我说过,在受伤严重时,练错功甚至不练,只会让伤势加剧,但练对了,不出几个月,多重的病患伤势也可以不药而癒。』虞茴肯定的以右拳轻捶左掌心道。 项籍见她终于想通辩才天所给的提示,心想也许让她上阵大闹一番,甚至可以亲手取杀亲仇人樊噲的狗命,大概是最能让其释怀的办法。 『欸、红姐!花椒肥羊锅都弄好了吗?』她欢天喜地的走近身处庖厨的小红。 『喂呀!偶不食辣的,雷们今晚大吃大喝、酒池肉林,偶跟小如意就要捱饿啦。』小红抱怨道。 『您请放心!昨晚我跟臭光头趁着天还没得下雪,到了丛林猎山鸡,还有惹味可口的椒盐山鸡蛋。您寧可担心吃坏肚子好咯。』说到这,她又听身后几名火头道:『等一下吃完晚饭之后,我们就会把冷饭菜汁拿给吕雉吃。』 02部 第三十八章-九地(三) 虞茴却忽然皱眉头的道:『啥子你妈的冷饭菜汁?连请她吃一坨屎,我都觉得便宜她咯。』 项籍一听,只朗声对那几个火头命令道:『她是人质,也就是『人』,我们当然要给她人的待遇。』 虞茴只『蛤?』的一声,不能理解为何这几年来,项籍跟以往相比不仅是仁慈了,根本就彷似夏侯婴那腐儒一般,满嘴『仁义道德』。但不同的是,他言行一致的没有带给虞茴一丝偽善的感觉。 『我只会杀敌。而就算是杀,我也只会直接割喉致命,不让他痛苦苟且。何况吕雉是『人』质,我绝不可以苛待。』他这份心思意念,逐渐感动军中眾将。 连性情最为火爆急躁的虞茴,最近也不禁细想:『那次我急着报仇,想要虐杀眾敌,反而让大块头陷于困境,军中不少兄弟更因此...』她假装打哈欠的掩饰流泪,心里起誓:『大块头,等我!我很快就会康復。到时候,一定伴在你身旁,拼命的守护着你,这个世间最需要的,正是你这种仁君。至于长眠战地的一帮兄弟们,您们也放心。我在此对诸位发誓,必定儘早结束这场战乱,绝不再为个人恩怨而为楚军添麻烦,让各位的家属得以安身。您们,也可以安心得踏上黄泉路,来生再做一位像大块头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02部 第三十九章-谋攻(一) 雾乡江南,春色醉人,即便酒量不佳的虞茴,也决定于自製冰雪特训后浅酌两小杯,以此怡情,也让久而未经锻炼的手脚,一下子血脉翻腾,干劲十足,继而手舞足蹈的更加投入锻炼。出招对敌的架式,早已寻回;配合天时地利之优势,杀敌将一个措手不及的战术亦愈趋纯熟。下一步,就是要以实战作为最终考验。 『江南美景,既迷人又让我重拾手感。妙!妙呀!』只惜须臾之间,爱人之故里下相的唏嘘之色,破国河山尽映眼帘,让她明白:『心智的坚韧,比身体的强悍更为重要。』眼前的一片惨景,让她更执意替项籍驱逐汉贼刘邦。 她看看身处骑兵铁马阵正中央的项籍,见他正与阳羡侯钟离昧商议一会儿之后的趁雾急袭之计。 这姓钟离的是山阴人士,刚从牂柯购入千万根神兵利矢,回到楚都保卫战线。星夜赶路下,居然毫无倦态,且精通中原各地天候的他,绝对为是次作战参谋的最佳人选。 『阿辩那傢伙的情报,诸位都确实收到了吧。』项籍以『那傢伙』于眾将士面前称呼辩才天,让钟离昧也不禁讚叹其与士卒打成一片的那份亲和力,绝对能使作战事半功倍。 『嘿!一帮只掛着守啥子无聊礼教的齐鲁之辈想要突袭我楚都吗?他们又咋会敌得过小茴和您呢?』负责排兵布阵的春桃摀嘴轻笑,彷彿对自己的军阵充满信心,又想:『都好长时间了?小茴还是楞个害羞,躲在前锋那儿又不愿走近一点儿,真是扫兴!我对待阿辩那廝,也没得如此尷尬吧。』接着忽听一阵仿似战鼓的巨响,原来是项庄那饿得扁塌的肚皮。 『四年,四年了。四年没吃过穆穆的饭菜了,到底要多久之后才可以与祂碰头呢?』他抱怨道,并想念着情人体贴入微的各式呵护,做菜、哄睡、每朝起床突如其来的一吻... 『哦?您掛念丁姑娘做的焦饭菜吗?别只顾吃吧!老夫可是比较掛念祂的美貌与纤纤身段了。』与项庄一同救起电母的阿钟轻佻笑道。 项庄一听,只破口大骂的惹得一眾骑兵齐齐发笑,战意反而下跌了不少。即便项籍对他们连声劝諭,也禁不了一浪接一浪的嬉笑,项庄就更气愤的指着眾人大喝:『啥意思了?就是连?都想覬覦我的穆穆吗?!』 让眾人瞬间静默的,是发自虞茴的一声怒吼:『楞个吵!我咋听得见?』 『哦?』眾人皆起疑。 『听见啥子呢?』春桃也好奇的探头一看,只见前方的虞茴蹲在地上的喃喃自语。连靠近她的几名军官也皱眉的抓破头皮。 『儂在干啥呢?』一名军官问。 虞茴只继续看着地面,低声说了几句后,便瞪起双眼的点了几下头,然后才回应那军官:『我作为前锋,又是个认路白痴,不晓得这儿是啥子地方,当然要问清楚地头虫咯。』说罢就一弹指的让一隻只有五六寸高的小木人突然出现。 『哇!啥小魔怪来的?!』几名军官异口同声地大呼。 虞茴却眼皮发沉的『蛤?』一声道:『魔你妈个屁。这只是一头小木偶精而已。是住在这儿附近一带的小妖怪而已。』 『这些妖魔鬼怪,儂问来干啥呢?况且现在日光普照,儂怎样召得到它出来?』他们又问。 『鬼是阴界之物,咋会唤得出来?但它是妖,世间上的数量虽然比鬼少一点儿,但妖力充足得不怕阳光直射。』说到这,她脸色忽然一沉,凝重的续道:『至于你们刚才说的『魔』才是最...很可怕的怪物,足以毁天灭地。』自从对战过陶瑋琛之后,她认定这帮汉军爪牙才是真正的怪物,心里被蒙上重重不散的阴霾。 能让她获得一点解脱的,是项籍那把不正经又像个小孩般无赖的嗓子『我的小茴茴不用怕!我军平日有塞王带领练兵,面对啥敌人都一定可以轻松击败。』 虞茴的嘴角微微上扬,只『哼!』的一声道:『做你个瓜娃子的女人,前世作孽呢。』 『哦?啥意思?』项籍难得走上前来,自然不会跟情人说句话就走,只打算继续挑逗。 『要被你用小雨那贱人的称呼来喊我,可以咋个呢?』她轻力一踢项籍的脛骨,却没有引起他的情趣,只霍地一脸肃穆,自言自语的道:『塞王正守在大本营,希望将士们待会可以纯熟运用他所传的兵法吧。』 『呵!你都察觉到了吗?』虞茴刚从木偶精口中得知,这里附近正是来袭楚都的齐军的阵地。 『嘿!儂都未问出来,我已经察觉到两三成了。所以说,儂个傻娃娃如果没了我,才真的造孽呢。』项籍拔出太阿,下马运起脱兔之型,丝毫没有退回阵中的意欲,正想跟虞茴同时担任先锋,杀入山下齐军本阵。春雷隆隆之下,齐军将士根本察觉不到楚军的驾临。 『一帮只懂啥子仁义礼智、垃圾狗屁的混蛋,那次我只为报仇而差点儿害死大块头,这次我不会再迷惘!无论在公在私,你们都给我洗好脖子,抬高首级,等着我军将士们,在我俩的掩护下来取吧。』 蹄铁隆隆,于项籍一声令下化作滔天龙啸,狂吼的将士们策马飞驰,于浓雾中化作不尽的繁星,直夺坡下齐军军营。 02部 第三十九章-谋攻(二) 阿钟与项庄率先从东西二门攻入敌阵,一刀一棍便已纳下数名亡魂,只等砍下帅旗,再取下敌将首级。 一方面,项籍以『疣猪之型』架起高达三丈高的石墙,再命士兵于上面泼水,虞茴只需一弹指,便以寒冰气劲让泥石结成坚固的玄冰,再经项籍以九牛二虎之力抬起,并以『应龙之型』飞至半空,为将士们挡下箭雨滂沱。 『大块头还说啥子自己废了武功,原来都是骗人的!』但这时虞茴又见到,突进敌阵的项庄与阿钟等人马也被对方以弩炮还击,死伤惨重。 『大块头!这儿你守住,我去营救臭光头他们!』虞茴大喊,同时掏出寒冰剑与一道眾人未曾见过的符咒。 『嘿!师伯临走之前留给我的这个,这次正好可以试试看。就算对方是啥子神剑门的虾兵蟹将,我也绝不会再输!』 『啥?儂讲啥了?』项籍隔着玄冰,只听到『叮咚叮咚』,箭雨骤降的声音,而且冰块也逐渐出现裂纹。即便以项籍的身躯顶得住万箭鑽心,一帮士卒也不可能承受得到。 虞茴随即心想:『两方都支持不住了!咋办呢?』然后下定决心,打算先支援独力的项籍,也为了保护阵中的春桃。她浑劲凝聚于左掌心,一握掌之下捲起雷风扬扬,一刮出去,即时把漫天箭雨捲上九重天。 『桃姐!准备好!』她一见对方正在补充箭矢,又有骑兵整装待发,马上让春桃下令排阵。 『五行奇阵!布阵!』春桃一挥令旗,几百名士卒立即离开原本布阵的岗位,乱七八糟的浑作一团。在敌军看来,只觉得他们人数少之馀,对于新阵法的排位又不熟悉,根本就是群乌合之眾。 骑兵队长摀嘴一笑:『你奶奶个熊!这下子,老子寧愿打输了,起码不会被冠上个以大欺小的罪名。』但随即下令让队员们跟自己一同衝入春桃的一团乱阵之中。 『嘿嘿!人少点儿不好吗?正好来个空手套白狼!』春桃一看就猜出对方对自己的种种嘲笑,又看看阵中站得乱乱的将士们,自信的轻笑一声。 至于虞茴,则以寒玉剑于地面上凝结出厚厚的积雪,接着一念咒,身躯便消失无形。 『不想死的,就给老娘滚回临淄,守你妈的狗屁礼教!』接着忽从雪地上冒起好几把利刃,把操控弩砲的士卒逐一刺杀,有长有短的正是她的两把兵器。但奇怪的是,没人找得出虞茴身在何方,就算根据刀锋伸出来的位置估算,继而还击,也是落了个空。 『用了缩地法,还有这片大雪地作掩护,你帮瓜娃子又咋会找得到我?』因着积雪,让虞茴伸出兵器时可以轻微拐弯,对方却丝毫看不出,因而刺歪。即便恰巧刺中虞茴的两把兵刃,也被她以墨家剑的借力打力之势反牵动,继而误伤甚至误杀同伙。 『哦?这出剑的气劲,是神剑门的工夫。』她刚以寒玉剑接下一剑,随即暗笑:『你们教我的!使剑,嫑只用剑法。』她回忆起陶瑋琛所展示的『神剑门宗旨』,运起太素五神掌力,一下子就把那名剑兵,连同身后几名同伙震得肠穿肚破。接着,又趁几名腿脚被寒冰封住,因而严重冻伤的少年倒地痛哭时,一下伸出龙爪,腾龙奔天之下,他们均被撕成肉碎,瞬间毙命。 『死逑了,起码比一生残废好得多。』自地牢一战以后,虞茴也想逐步向项籍学习,那份不论对敌还是对百姓苍生的真正『仁道』。一份可以保护身边人,甚至已逝双亲的性命,一种不自私,发自赤心的真善美。 『呼!我这边搞完咯,桃姐那边又咋个呢?』她像条鱼一般从地表探出头来,看看春桃作战的情形,只见齐军骑兵混进了春桃的一团糟糕之中,明明周围楚兵不多,却被围得仿似身陷火海。原来站于高山上的壮士们皆抬着大铜镜,把刚旭日的烈焰照落地面,让拥挤在一块的敌军,浑身汗流浹背的提不起劲,随即被四周金枪刀山刺成串链,往北方缺口一逃,就见康庄大道忽被河水倒灌所淹浸。 『呵呵!五行奇阵,东南西北,都没得路可以走咯。』接着又见那帮没有被淹死的骑兵往西方走,一边喊:『那边没阳光照过去,反而用浓雾,我们要好好利用!』 『进去!儘管走进去!『土阵』我这边刚完成咯,剩下的就是你们『行将就木』的时候。』原来所谓『五行奇阵』,就是以敌人的所在位置为中心点,按照右左后前(东西南北)的方位施计,诱敌部队缓缓撤退后,火兵队永远停留在敌兵的后方,一旦使用大铜镜,阳光被反射到敌阵,既让敌兵被迫往前方逃,又带给埋伏远处的水计兵看见这个个信号,让他们知道该把河水引流至哪个方位。期间,由虞茴缩地以及从左后方突击的西域大汉作扰乱,给予水计兵们足够的时间引导被淤塞的河水至敌军前方,虞茴和西域大汉等人又因着身处位置和角度而不会被阳光所照。在此等状况下,敌兵只能往右方逃跑。 在那儿的一片浓雾里,一早埋伏的钟离昧捋鬍阴笑,心里暗想:『虞姬和冯夫人都说你们是一帮不懂变通的『木脑壳』,果然没错。』他对虞茴和春桃的言语觉的有趣可笑,接着一举右掌,往前一挥。 随即见段段巨木从斜坡上滚下来,把前行的几匹战马撞得失衡,骑兵自然立即坠地,不过幸亏戴了头盔,大部分的骑兵都均能保住性命,但活命的一眾人等霍地同时瞪起双眼,接着浑身抽搐一下,口吐白沫的昏死过去。 『怎么了?!!』队长见状,自然想回头逃跑,但马脚忽被某人伸手抓住,马匹停下之后,竟然嘶叫几声的同样倒地不起。队长只懂拔足狂奔,速度却比不上一块迎头痛击的树墩。后脑被击中之下,『毒素』随即沿着伤口侵蚀大脑神经,导致严重受损,瘫痪半天之后,随即毙命。 原来这些巨木都是钟离昧于牂柯採集回来的有毒植物,名曰见血封喉,毒性比起小红家乡的夹竹桃有过之而无不及。初春的江南,天气潮湿,大雾笼罩,与牂柯湿热的气候颇为相似,因此适合种植,加上虞茴与附近一带的木偶精达成协议下,让它们施法促进巨木生长,代价就是单纯的要虞茴替它们焚香念经,助它们修炼。 因此,楚军轻易得到了大量毒木,让大量骑兵中毒了以后,他们同伙间互相接触又会让剧毒传播开去,让足足七百人的一队骑兵剩下不足七十人。 要组成这五行奇阵,除了依赖熟读兵法的春桃外,还需有钟离昧这个地理专家,预先测考附近地势。 02部 第三十九章-谋攻(三) 『除了毒木之外,你们还被自己的『木』脑壳害死咯!』虞茴看到如此壮观的画面,一时间入神了,居然让本阵的残兵带着帅帜从后门逃跑了,若非腿负箭伤的项庄大喊着她,她仍发楞呆滞。她只好对项籍吶喊一声:『喂!他们的帅旗还没得砍下来。』刚好被钟离昧听见。 『好!乘胜追击!』他见自己杀得对方骑兵队遍体鳞伤,还未过问项籍的意见,就已经领兵追截而上。 项籍刚放下玄冰,正想舒展筋骨,却见伏兵队全数私自展开追杀,心里埋怨:『儂帮猪头三!都不把我当成主帅了吗?棒打落水狗虽然于我有利,但也不可以把私人恩怨带进去呢。否则,跟个人性扭曲的杀人狂有啥分别?真拿?没法子。』遂施展轻步的打算上前支援,起码稳住军心,以及避免士卒杀得性起,胡作非为,彷彿当晚的虞茴一般。 『欸!你又去哪儿了?』虞茴忽从地面冒出,抓住项籍的腿让他跌倒在地上,弄得满面灰土之馀还流着鼻血。 『儂是个弱女子,留在原地较安全吧。况且儂个好姐姐初次上阵,就算她兵法如神,儂也不可能丢下她一个吧。』说罢,就一阵清风似的消逝不见。 『哎哟!算逑咯,桃姐不会武功,哪个会为了你个男人大丈夫而拋弃她?』为此,虞茴立即赶回本阵,协助春桃击杀骑兵馀党。 至于项籍,则得意地紧跟在钟离昧的队伍后,却又忘形得记不清何为『善用兵者非战也』,棒打落水狗,只怕赶狗入穷巷,遭牠反噬一口。 把他彻底教晓的,是敌方一记狠狠的回马枪,狠得足以撩动起日后一场撼动天地的恶战。 02部 第四十章-非人非鬼(一) 钟离昧与项籍一同追击,来到一处平原,四通八达的毫无一棵大树遮挡,因此艷阳高照,让早在前头等着的随何身心舒畅,想起昨晚与师父张良的谋略。 『齐军的骑兵,实力不济,绝不适合用来攻城。』随何以令箭戳戳地图上的彭城,一边喝着闷酒。 『嘿嘿!你以为师父不知道吗?』张良摇着扇子,轻快得意的道。 『那师父为何还要让田荣那龟儿子擅作主张,让齐国骑兵队作为这次战事主力呢?』随何猛抓头皮的疑问。 『不就是,因为他们够笨,够弱嘛。』 『...?!』随何顿时双眼一瞪,随即问:『他们...是鱼饵?』 『中!』张良比出拇指讚赏。 随何立时明白师父的计划,先放任齐王田荣引入骑兵作战,待其遭楚军击溃,项籍等人势必乘胜追击,继而误堕网罗。 项籍等人忽见不远处正树着汉军军旗,心里皆想:『居然那么快就可以搬救兵!』 接着,前方传来一阵如雷贯耳的鼓掌声,然后就见随何从阵中徐徐步出。 『这傢伙,就是骗走九江王的那个王八蛋?』项籍立即于双臂凝结起泥石重重,心想:『据那次活命回来的人马和塞王所言,他也懂得用姜石和阿茴的那些符咒。以我记得,那些符咒当中,有招叫啥『穆王八骏』的,破坏力相当惊人,阿茴也经常用。不过正因为这样,儂的威力,老子早就见识过,要挡得住,轻而易举。』 『哦!挺有信心的。你...不怕我派的法术吗?』随何轻佻的问了句。 『儂派的法术?儂是玄圣门的人吗?』项籍反问。 『是...也不是。』随何咧嘴笑答,同时从背上包袱掏出丈八蛇矛。 『嘿!想跟老子拼命吧?放心,我杀敌,从来不会让他们惨死,只会给他们一个痛快。』说到这,他忽然收起笑容,冷冷的续道:『但要杀儂的不是我,所以接下来的,我可不太敢保证!』说罢就霍地往后空翻,让躲在身后姜鸿一张老朽的脸映入随何眼帘。只见其步履轻盈似风,瞬间靠近随何,却被他一挥蛇矛的腰斩而死。 就在身后将士纷纷叫好之际,随何居然一脸肃穆的下令:『立即备战!』刚从的轻浮之色全失。 但就在将士们还未来得及反应之际,数十人已经瞬间倒地,抚着直喷鲜血的喉头。 『哇!鬼呀!』几个少年兵惊得尿了裤子,然后又被四五个突如其来的『姜鸿』割喉而亡。 『操你奶奶个熊!一帮妈的龟儿子!』随何鲜有地急躁慌忙,乱挥蛇矛的斩杀十馀个『姜鸿』,然后又拋出『穆王八骏』炸出隆隆雷光,把分身们炸死了超过一半。 『项籍!太师伯!你们两个混蛋!』他以飞廉逐月的步法奔至项籍跟前,试图以蛇矛杀之,却被其以太阿稳稳接住一击,然后轻扭右腕,让太阿剑化作一条夺命的毒蛇,从下而上噬往随何的下顎。幸好他及时以长柄往上一提并拉近己身,挡住了之后,又以健妇把犁借力,轻轻一推,就让项籍失衡倒地。趁此良机,他高举矛锋,直刺向项籍的胸口。 但下一刻,他对项籍的实力深感佩服,只因对方立时凝结出坚硬的巨石,把其兵器的利刃卡紧,在趁其无法拔出蛇矛的一瞬间,伸腿一踢他的肚腹,让他吐着淤血的往后滚了好几丈远。 接着,躲于阵中的姜鸿又继续发功:『只要儂找不到我,我军的人数就绝对在儂的十倍百倍以上!』唤出十馀个自己重重包围着随何。加上项籍,随何这次根本插翼难非。 『麻烦了!现在只好...』随何深知不妙,立即对后方仍很楚兵和『姜鸿』拼命的将士们下令:『马上后退。』脸上却全无惧色。 『哦?』项籍和姜鸿一见,都好生奇怪,却不愿决定马上出手,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嗒...』一声清脆的弹指声。 眾楚兵立即被吓得发楞,只见地面突然伸出一哥直径约十馀丈的血盆大口,把一眾『姜鸿』和不少同伙一下吞吃掉。无需多想,那显然是他从章邯身上抢来的圣兽白泽。 至于随何,则早已施展轻身之法逃至半空,磨拳擦掌的观摩着,却发觉项籍已经不知影踪,反倒见到钟离昧站在了刚才项籍身处的位置,抚着自己断掉了的左腿。 『楚霸王!快!』刚才他见项籍反应不及,立即上前,浑劲双臂的把他推飞得老远,自己则因而身负重伤。同时,本躲在阵中的姜鸿终于现身,企图把钟离昧带回阵中保护。 但试问随何又怎会放过这机会?只见他脚踏大气的飞身至二人身旁,眼角却忽见一道赤影闪逝而过。 『噹』的一声,项籍的偷袭被其以长长的蛇矛接下了。 『嘿嘿!想偷袭吗?果然是个贼匪之辈。』随何嘲讽一句后,随即发动健妇把犁把从高处压近己身的项籍推开。 『可恶!只有太阿剑的话,就算有九牛二虎之力,也发挥不了以前的水准!』项籍愤慨得咬牙切齿,被一脸贼笑的随何见到,其就想:『这句话,我也想说呢。不过你走狗屎运,樊噲那龟儿子经常说什么讨厌战争,觉得无聊的,传我武功就因而只教得半吊子的,简直是三脚猫功夫,你才勉强接得住。』 『妈的!连阳羡侯都伤重了,我又被这小子...如果阿茴在就好了。』下一刻,项籍决定不再怨天尤人,只施展应龙之形的扬起阵阵旋风,疾如万钧雷霆的举剑突刺。 02部 第四十章-非人非鬼(二) 随何甫见,眉头一皱,只从腰间拋出一根爆竹,发出耀眼火花及刺耳的尖鸣,向一帮汉军兵士下令,同时又往项籍一挥掌。 『切!你会用神力用妖法,我不会吗?』随即就见白泽忽从地面冒出全体,展翅高飞的直扑向项籍,张开大口至接近卅丈。 『哇!』即便项籍拥有六合神力,但身躯渺小的根本不可能抵得过对方的一记噬咬,遂立即回头逃遁,更使出隐鼠之形,白泽却依然能透过其气味继续追击。 再看地面,汉军眾将士皆趁着楚兵乱成一团糟,又顾着保护姜鸿与钟离昧的没甚间情逸致,个个提起点火的弩箭,往其携带着的见血封喉木射击过去,酿成大火,吞灭眾生。 『姜师傅!阳羡侯!』他大呼一声,却大意被白泽一下抓中背心,龙鼠二形皆一瞬解除,从半空直堕地面,若非得其神明之躯所护,五脏六腑早就裂成肉碎。 『瞄准!』随何大笑着的下令,将士们就立即往项籍万箭齐射过去。 『可恶!可恶!!!!!!』项籍盛怒之下,发出一声撼动四周,弄得地动山摇的虎吼。 被其巨吼所震慑,几百名汉兵先锋皆撕裂成肉碎飞花。 『哎哟哟!』随何捂耳的倒退好几步,却丝毫没有动摇之色,只一弹指的让白泽往项籍直衝过去,拍动双翼的引发出锋利似刀的暴风。 『糟!』项籍情急之下浑劲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试图抵挡,却仍被风刃割得浑身血涌如泉,双腿伤重之下,无法使出脱兔或应龙之形逃跑。至于咬蛇之形,则因为四周环境空旷,毒气无法发挥功效。 『嘿嘿!不是什么天宫神明吗?不仅武功退步了,神力也比不上我的爱宠。这样吧,你爷爷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我数一百下,然后才过来追杀你,怎样?好吗?』都未等项籍回应,他就开始数数。 『一!二!三!』 『他奶奶的!我没了巨闕,出招威力低力一倍有多。这次不跑不行了!!』项籍鲜有地表露出如此怯懦的模样,接着以九牛二虎之力勉强撑起身子,然后以彷彿黄毛小儿在缓步跑的速度施展脱兔之形。 『五十!五十一!...』随何数到这,才见到项籍的背影逐渐消失。 跑着,跑着。沿路上,尸臭让项籍禁不住呕吐大作,又愤慨的捶着树干,心里狠狠的咒骂自己:『儂个猪头三!刚才跑个啥呢?带匹马一同前来不行吗?』 跑了足足一个时辰,他终于累得不行,找了块大石作依靠,坐下小睡了一刻鐘,但心里仍掛心着姜鸿与钟离昧等人。 只是二人目前处境仍算安全,只因姜鸿以符咒把墙壁妖的魂魄依附在自己与钟离昧,以及一帮近卫军的身上,个个躲在一座破庙里,躲过了随何派来追捕的汉军。 但项籍孤身一人,何以找到支援?所以他开始后悔:『妈的!早知道就找那帮烂头卒当掩护吧。』但他随即掌摑自己好几巴,骂自己:『亚父的话都忘了吗?要让士兵当掩护,然后替儂牺牲,这样子算啥一军之帅?』这就是他在这几年以来一直坚持跟爱人一同担任先锋,反倒把阵中较安全的位置交给部下负责的原因。 『嘿!我居然会先想起阳羡侯他们而非阿茴几姐妹,看来我都吓疯了。』他嘲笑着自己,以此苦中作乐。但现实总是残酷... 『快找!给老子找清楚!一天找不到项籍那廝,你们都别想吃饭!』一名重装甲的胖子提着大刀,担任先锋的带着汉兵在丛林四处搜索。 『陈副将,您放心吧。那龟儿子身负重伤,能跑去哪儿呢?而且白泽刚才替我嗅了一嗅,他就在这个树林里。就算那廝隐身了,牠也找得到。就算今晚找不到,明早再找!最重要的是别饿坏他们哦。』随何搭一搭一名士兵的肩膀。 『...是、是的!随谋士。』陈副将立即收敛,一脸虯髯更像枯草一般颓倒下来,可以看出随何于汉军人望何其的高,只因他每次领兵出阵,包括对上章邯、英布的那次,凭着过人的武艺、方术与师父张良的策谋,皆可让死亡人数保持在卅人以下。这可是连项籍也无法做得到。听到这情报以后,他自愧不如,亦担心自己日后会否与这姓随的傢伙碰头。 『切!都不知道我是走运还是倒霉了,昨晚我才想今天的突袭战会否对着他。』 『喂喂!你!你呀!给老子过来!』陈副将的一声巨吼让项籍心惊胆颤。 『现在我功力全失,根本打不过他们!!』项籍顿时浑身抽搐,双腿发软的不能动弹。 『喂!聋鬼!老子在喊你!』陈副将依然不放过他。至于随何,则带着白泽和自己的人马到另外一头搜索,并趁机让部下们休息,因此不在场。 『啥...啥呀?!』项籍的衣领被陈副将揪起,并被他以满口唾液、浓痰吐得一面。 『老子问你,有没有见过项籍那廝?』他以巨刀贴近项籍的脸庞,轻轻一拉就划出一道血痕。 『嗯?!』项籍听他这样问,心里一下愕然。 『臭聋鬼!我问你有没有见过项籍那乌龟王八蛋!!!』陈副将对着他的耳朵大喝一声,让他一阵耳鸣,头昏脑胀的答不出任何话语。 『啥...啥项籍呀?!』 『总之一个穿着赤甲,头戴角盔的将士,据说还骑着一匹白马的。』陈副将道出了一句让项籍顿时松一口气的话。 『幸好盔甲破了,马也留在阿茴她们的阵中,他才认不出我。』可是基于自己作为主帅的那份自尊,他实在不愿撒谎说出『我没见过』、『我不知道项籍是谁』等的话,但陈副将的刀锋已经放近脖子了。 项籍的心『噗通』乱跳,差点儿就要撞破胸口的飞脱出来。 『我...就...』 『你就是?』陈副将掐紧项籍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 他只想:『寧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我撒谎了,回去以后也对不住阿茴和庄他们!』 02部 第四十章-非人非鬼(三) 但当他打算冒死说实话时,一声慑人的低吟从后头传来,对汉军眾人说:『放了他,他是我的朋友。』听口音似乎是河南,韩国一带的人士。 『从这个人的嗓音,他一定武功非凡。』项籍正打算侧脸一瞥,只见这人衣衫襤褸,满脸皱纹又眼袋沉沉的猥琐邋遢,从头顶到下巴的位置绑着一条有蜚蠊爬出来,被虫蛀得破烂的头巾,裹着双耳。一头杂乱的灰发又散发出一阵让人噁心的油臭,彷彿好几个月甚至半年以上没沐浴洗头的一般。 『你是谁?』陈副将把项籍拋到几尺远的地上,让他内伤加重的吐着鲜血。 那猥琐汉子就回答:『鄙人楚人言,一个在这儿一带,过着跟鬼无分别的生活,外貌也丑得像鬼的窝囊废。』 『呼呼!看你的样子,根本不像鬼,是比鬼更丑呢!』陈副将身后一帮汉兵指着他来嘲笑,惹得陈副将也冷笑几声。 楚人言只上前扶起项籍,替他扫干净身上的灰尘,并对一帮汉军道:『这位兄弟跟我一样,浑身衣衫不整的,又泥尘满面,青丝颓灰,难道各位军爷还不相信,觉得他是可疑人士吗?那还不杀我?我可是骗你们了。』他比出柴瘦的右手,以示不解。 陈副将一听,气上心头的破口大骂,连续骂了几十句,又问候了二人的祖宗好几百代。 楚人言忽然眉头一皱,比出手掌的道:『军爷军爷,请您等等。』说到这,他指指自己的右耳,并脱下头巾,露出两个没耳廓的破洞,附近的皮肉发黑流脓,还有虫卵寄生,其中一条虫子还破卵而出,掉在地上。 眾人一见,皆摀嘴的强忍噁心。 『鄙人生于乱世,没饱饭吃,搞得飢肠轆轆之馀,还曾被一位军阀所擒,硬生生的割下了我的双耳,还以烙铁灼伤,我自此失去听力。刚才各位的话,我都只是靠读唇猜出来。现在您说话急促,我实在读不出来呢。』 项籍一听,只想:『这傢伙是中原人士,可能会读不懂我的楚语。』 『老子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窝藏了项籍那廝?要是如此,你和你这位兄弟就是欺骗军人!甚至我怀疑,这瘸子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陈副将冷冷的道。 楚人言又道:『如果各位军爷今晚回去以后,还是不放心的话,大可以明日一早再来找我,我就住在那间破房子里面。』他指指不远处,一所冒着炊烟的木屋。 『哼!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带同你这位兄弟,或是项籍那廝逃跑掉呢?』陈副将身后一名军官问他。 楚人言就以挑衅的语气回答:『我一个身体残缺的窝囊废可以逃得过各位军爷的法眼吗?那么看来,我高估你们了。』 『放你妈的狗屁!』那军官正想挥拳捶打楚人言的脸庞,却被陈副将阻止。他只笑道:『总之,我们一天找不到那个项籍,就每天来拜访你,仔细的搜刮一下你家!』 『好啊!届时欢迎各位大驾光临。』楚人言作揖冷笑道。 『走!』陈副将就带兵离去。 楚人言见他们都走光了,就对项籍说:『你的伤,要快点治好才行。我家有草药,给你敷一下吧。』 项籍只结巴的道:『我...我所受的内伤比较严重呢,儂家里有可以治疗内伤的药吗?』 楚人言只道:『药就不用了。我年轻时也学过一点儿内功,替你推拿按摩一下,半个月之内一定康復。』 『嗯?他懂得我的话?』项籍好生奇怪,却仍跟着楚人言,一瘸一瘸得来到对方的家。 他只比比身后的烂木屋,阴笑着说:『欢迎光临弊舍。』 02部 第四十一章-人言为信(一) 住在楚人言的家里,足足过了近五天,汉军人马从未来过抓人。因此项籍放下心有大石,安心养伤。每天从早到晚,他就是睡得日上三竿为止,然后起来跟楚人言切磋约半个时辰,顺道在对方身上学董疗伤之法。之后,又听对方嘮叨着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愤世话:『活在兵荒马乱的年头,你个小小军阀还可活至而立,实在是千稀之幸。』、『世道疯狂!不论朝廷还是民间,皆有奸佞作祟,你不吃人就是人家吃你。可惜就算以我一身好本领,也是无法自保。』搞得项籍每天都跟着一同愁眉苦脸,都不知道对方是想救自己还是来还自己性命的。 这天项籍见身子开始康復,便外出舒展筋骨,只见怡人春光洒满绿油油的一片林地。呼吸一口,皆已身心舒畅,伤势彷彿不药而癒。 他心情愉快,正想对楚人言道谢,又想藉机劝其不要整天嘟嘟囔囔的。眼前苦楚,都应积极面对。 他进到庖厨,只见楚人言嘻嘻笑着的从满头污发里掏出一条大虫,然后递给一隻被绑在刀俎间的大肥鸡。 那头鸡一见,立即『咯咯』的乱啼好几声,然后伸出尖嘴,把肥虫一口吞掉。 就在肥鸡吃得大快朵颐的剎那间,楚人言拿着屠刀,一下割开肥鸡的喉头。鲜血直流之际,那肥鸡浑身挣扎不断,但腿脚皆被楚人言切断,继而生吞进嘴巴里,冷笑一声的回头对项籍道:『一双爪子都乾柴柴的,幸好我吃了,翅膀与肥肉,我都留给你了。』说罢就以手掌比比那头仍在挣扎乱叫,却已经双眼翻白的肥鸡,彷彿示意项籍也跟自己一样生吃。 项籍只觉不寒而栗,亦觉得眼前的傢伙绝非池中物,武功高强之馀,又因着以往经歷或者其他事情而变得心狠手辣,甚至割鲜而食。 但他又不想直斥其『非』的如此不给面子,对方始终对自己有着救命大恩,于是只转弯抹角的说:『您平日总说,我们做军阀的总喜欢杀戮战场,跟野兽无异。我绝对认同,不过那都只是好几年前的我自己而已。』 『哦?』楚人言好奇的托腮。 『以前的我,总提着大刀阔斧,驰骋沙场,可以说是遇神杀神,要敌人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以此满足自己那源源不绝的兽慾。』说到这,他无奈的叹一口气,续道:『也许因为这样,我和我军眾将士,才被人家成为啥东夷蛮族吧。』 楚人言就笑了笑的问:『怎么了?我杀一头鸡而已,你都已经如此感慨。那么,看来你也不是那么适合当一军之帅呢。』 项籍就回答:『如果会遭人非议,那么我还是不做为妙咯。始终会对不起天地苍生嘛。』 『嘿嘿!你是在拐弯的劝我放下昔日仇恨,自甘堕落的当个平凡村夫吗?』说到这,楚人言提起屠刀,往木桌上用力砍了一下,让项籍吓得一悚。 楚人言就微微抬头的道:『当年齐襄公跟文姜的淫乱关係,也是受到东夷的蛮俗之风影响,跟阁下所谓『以往』那个兽慾难耐的自己,也有着几分相似。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我倒是觉得,既然世间各种仁义道德,皆无法实质改变一个人的恶性,我也无需强迫自己遵从。』 『难怪言行如此怪诞!』项籍心里暗道,却只说:『其实不论是您所说的齐襄公,还是以往的我自己,皆是因东夷邪俗而染上恶习。只要有机会离开故乡,体验世间风土,各国礼数,眼光开阔了,明白自己的渺小,自然懂得放下、改过。』 『离开故乡,从而体验世间风土礼教,开阔视野吗?可惜,我就生在楚国这种蛮夷化外之地,却没什么机会外出体验呢。』 楚人言一番话让项籍好奇:『听您的口音,完全不像是楚国人哦。怎么可能未曾出过呢?加上您是楚氏世家,我还以为...』 『碍于我的身份,口音这种东西无法不改掉。』楚人言皱起眉头的道,似乎回忆起什么惨痛经歷。 『啥意思呢?』项籍不解。 楚人言就娓娓道来:『当年的我,还是个黄毛小儿,本应有着似锦前程。却单单因为一句谎言,而沦为鬼怪。』 『谎言?』项籍疑问道。 楚人言就摇摇头的解释:『当时的我,天真以为人言为信。既然是人说的话,就得相信。』他忽然握紧双拳,咬牙切齿的道:『那时,我无财无势,常遭同乡取笑是个一事无成的懦夫,更被人当成猪狗一样玩弄,肆意羞辱。后来难得有机会参军起义,歼灭暴秦,我自然要趁此机会建功立业。谁知道...』他走过项籍身旁。 『...那所谓的起义勇士,居然是个昏昧之辈,多次对我所提出的计策嗤之以鼻。最后,还说什么要我懂得身先士卒,为的就是增加战场阅歷,提升谋略水准。于是,就让我担任个烂头卒,替他到河南,行刺当地官宦,藉机协助復楚。』 『韩地位于中原中心,所以起兵义士皆想夺取或煽动国民復国,作为出兵灭秦的据点。想当年我也曾想他的主公一样,派遣刺客谋略。看来,这傢伙的口音也是在那时改掉的。』项籍心里暗想,却忽感背心一寒。 『可是到达之后,我和一帮同袍都被对方人马追杀。死的死,像我一样被严刑逼供下,伤重而隐姓埋名的也有无数。』楚人言的语气愈趋激动,却又忽然冷静下来,续道:『人的名字,总是奇怪。以我的名字,居然正正败在别人的一句谎言之下。而且呢...』 项籍感到背心那阵寒意越来越强烈。 『原本姓韩的我,居然会生在一个蛮夷之邦!』寒意霍地变作锋锐的爪牙,直刺项籍后颈。 02部 第四十一章-人言为信(二) 『啥了?!』他自然打算以金雁功回身一转,随即拔出太阿并架起土墙自卫。 『哼哼!据说所谓雁行阵,都是远古将士们对你们金雁帮步法,进行多番参考思索,才创出来的无敌阵法。今日一见,领教!领教!』楚人言咧嘴阴笑。 『儂到底是谁?为啥要如此暗算我?!』项籍以蛇眼,透过土墙上的一道小缝看到楚人言正提着两把匕首。一把的木柄上纹有一隻浑身尖毛的狼蛛,短短的易于收藏于袖中或鞋里,只要跟目标打好关係,纵然对方武功高强,也实在无法提防。项籍之所以可以活命,也只是全靠仙法与金雁帮绝世神步的庇佑。至于另外一把,则平平无奇,不长不短的,要藏好于身上,并不容易;要于搏杀中以长度和威力取胜也似乎有所不足。 『奇怪!世上怎会有刀匠打製一把那么一无是处的武器?』项籍之所以会这样想,全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把兵器全为暗杀君王而打製,并非用于近身搏杀。而且其收藏位置,也不是在刺客的身上。 『刚才那一下,你走狗屎运了。老天爷呀!你真的不长眼。』楚人言发出一阵让项籍心寒的阴笑,让原本满园春色的四周,霍地变得凄泠阴险,树上绿叶全数凋落,地上虫鸟枯死,池塘蛙鸣渐默,就连项籍的土墙也跟着融化消失。接下来,只见楚人言挥挥柴瘦的左臂,把那把项籍以为一无是处的匕首扔出去。 项籍本能反应之下往后退步,却见对方的匕首根本不是以自己为目标,只狠狠的插在地面上,长出一阵森寒,直撼项籍心坎。 『这姓韩的...是个妖孽!』项籍惊得隐身起来,还打算逃离这片荒土。期间,他忽然想起:『慢着!这傢伙...姓韩?!从小以来,都过于相信人所言语...楚人言?』项籍逐渐猜得到这楚人言的身份,以及他行刺自己的目的。 『他...是韩信?!!!』一个自己早已淡忘的名字,一位被自己以种种无稽的理由所诱骗,理应早已牺牲的谋士。 『怎么了?看你这个样子,应该都猜到我是谁了吧。』韩信紧追不捨,忽从前头弹跳出来,挥刀刺往项籍的眼皮。 『妈的!!』项籍立即以太阿一挡,并企图一下浑劲的震碎对方兵器。可是,无论项籍怎样发劲,运用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弄破对方的一把废剑。即便打算吸气使出咬蛇之形,也忽觉喉头一阵剧烈的不适,禁不住猛地咳嗽,犹如吸入了一大口山林之瘴一般。气道受创之下,连基本的吐纳功夫也运作不起。 『哼!以前你有太阿与巨闕两把神兵,我自然不敢跑去杀你,现在你只剩下一把,顶多可以跟我这宝贝儿打成平手。』韩信见项籍一动摇,随即浑劲一推,把意乱而散功的项籍打飞好几丈远。 『他手上那把,到底是啥兵器?!还有现在周围都佈满邪气,我的功力大减,跟他硬碰根本就是死路一条。』但他双眼忽然一瞪,然后就以脱兔之形奔向韩信那木屋的后院。 『今早他外出打猎,捕了一头野鸡回来之外,还有一头黑狗,用牠的血就行了!』他就以太阿刺开那头死狗的腹腔,把腥臭的血液倒在一个盆子里,见韩信赶至,便一下淋头。 谁知韩信一见,只出奇地『哦?』了一声,却连邪功散尽了也不管。 『好机会!』项籍立即同时运起脱兔与疣猪二形,打算以快拳尽快击倒韩信。 『呵呵!这个配搭不错。可是,子房兄的药方厉害百倍。』他边想边以双匕首突刺项籍云门、人迎二穴,主血脉一旦受创,大罗神仙也会没命。 『不会的!』项籍眉头深锁,只觉得双腿像被过千万隻小虫所噬咬,又麻又疼的发挥不了十足功力;双拳之上的泥石也像被倾盆大雨所淋湿的一般,即便三岁小儿也能轻易捏碎。 『哼!我就让你一把刀,也赢定了!』韩信回忆起张良所描述,有关那种可以封住他人穴道,以致内力、法力无法释出的迷药。 『上次子房给你喝酒了,药性就因着『酒』这药引而发作。』自那次之后,项籍就一直不肯喝除自己与虞茴以外之人斟的酒。为此,韩信每天外出狩猎时,也会先偷偷爬上屋顶,移开草堆和一两根柴枝,再往身处下方的项籍滴下药水,只要药水渗入皮肤,就会慢慢与体内积存,药性渐强之下,发作起来的时候,必定叫人武功尽废。 『可恶的臭小子!刚才还释放了妖气,根本就是要把我折磨成残废!』只惜为时已晚,项籍那黏满湿泥的双拳,皆被双刺所贯。 02部 第四十二章-五毒之争(一) 杀戮,自一个人初生以来就已经拥有的本能。 有人的地方,就必然有着同类间的相互廝杀。 刺客,最古老且最危险的行业。 担任杀戮之职的人,一生只服侍着人们心底里无穷尽的贪婪、慾望。 『哼哼!那么看来,我跟你也挺像的呢!人生为何物?只是我们可以随意牺牲、出卖的下贱货色。』韩信不住的贼笑。 项籍见他如此得意,自己则陷于劣势。能做的,就只有以湿泥堵塞渗血的伤口。接着,又以脱兔之势后退十馀步,与韩信保持距离,却只静待时机。 韩信定睛一看,只想:『这几年的光阴的确没白费,对你各式间的配合和不协调也瞭如指掌。只是没想到,你现在没了巨闕作攻击主力,居然也不住的外露着内心的君临之威。你个混帐东西,有成长!』为此,他决定加猛攻势,高举双匕首于头顶,深深吸了口气。 『不妙!又想出啥怪招呢?!』幸好项籍早已有所准备,立时躲过韩信的猛力一挥双刀,随即刮起阵阵慑人心坎的气流,无坚不摧的把附近好几棵通天巨杉撕成木屑,继而在项籍的太阿剑上留下了近十度刀疤,破损掉落的铁屑于紧接而来的烈风下化作漫天飞灰。 『你死定了!』韩信见项籍的兵器与钢铁之躯也满目疮痍,随即更使劲的挥动废剑。只见剑身与大气相摩擦的一瞬间,一条滔天火龙忽现眼前,张开满口刃牙的准备项籍噬成淋漓血肉。 韩信只觉得以项籍的功夫底子,加上浑身伤势,就算要闪避或者以九牛二虎之力抵挡,也是必死无疑,却想不到项籍接下来要做的,居然会让自己惊诧莫名。 只见他把破损的太阿剑收入腰间剑鞘,接着闭气双眼,散出的气场浓厚迫人,彷彿让光阴瞬间停止。 就在这无人及得切反应的剎那间,项籍一瞪隼眼,拔出剑锋,把火势渐熄的赤龙割成上下两段。 『嗯?!!不可能的!』韩信未曾见识过项籍此招,只因其也只是按照虞茴的拔刀术依样画葫芦,继而勉强使出。 『噁!失策、失策!真是个麻烦的傢伙!』韩信气得咬牙切齿,踏着脚的咿哦乱叫。为了取回优势,他再度摆出一款让项籍看得眼花繚乱的新架式,只见其徐徐的舞动双匕首,又凌空轻踢双腿,但于项籍看起来,居然觉得他彷彿长出了八条手臂,简直像蜘蛛一样。 『刚才那招,我也是随手使出来而已,不能作为进攻主力,但我现在连换口气也那么辛苦,根本用不上咬蛇。』项籍看多几看,也没心情识破对方的招数套路了,只想在这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尽快想出应敌良策,哪怕是下策。 『这傢伙耳聋,可是...!!』无论眼力还是对人体内气流动的感应能力,对方也是高超过人。 项籍又曾经打算装口型的说出口不对心的话,以此诱导对手作出错误判断,但随即觉得以对方的头脑,此计根本行不通。 『哼!还在苦恼吗?我来帮你解脱!』逐步迫近的韩信出击挥刀砍脚,接着扭动左腿。 『啥?!』只见对方八脚齐发,先以砍脚作幌子,逼自己空翻躲避,再趁自己倒身于半空的一瞬间伸出左腿,分毫不差的以后股脛间关节夹紧太阿剑柄,再一扭身躯的把整把剑甩到老远。 『他奶奶的!』项籍惊呼一声,然后立即运起脱兔之型的使出连拳,统统往快要袭来的韩信身上打过去,却被其扎稳马步的全数硬接下来。之后,他打算以九牛二虎之力挥出鞭捶击打韩信的太阳穴,又被他轻易的闪躲开。 『那些迷药,真的那么厉害吗?明明上次都已经中过,这次不可能还是那么不适应的。』项籍累得单脚跪在地上,心中所想却早已被韩信看穿。他只想:『除非你可以把脱兔的速度与九牛二虎之力一併使出,或许可以伤得到我,可惜你根本不会!』接着一闪而逝,又霍地出现在项籍跟前。 『啥?这种步法...连阿茴的飞廉逐月也比不上!!根本就与我的脱兔之型没太大区别。』项籍本能地以双拳护在脸前,手上凝聚了比刚才坚固不少的泥石。 但是以『曾经击败项籍』的韩信,他的实力,又怎会被这种雕虫小技所困惑?只见他伸出五爪的一下就把项籍的石拳捏碎,再抓紧其脸庞,于上面留下五道血痕,最后更把他整个身躯微微举起,用力往前方一面茂林扔过去。 『轰隆』的一声巨响之下,项籍撞破重重石壁的陷进崖土之间,整座岩山更崩溃倒塌,紧紧地把项籍的身躯压住,纵有九牛二虎之力也是无法脱险。 『慢着!那东西,应该可以。』项籍见韩信已经进到自己近一丈的距离,急中生智的想起某种战术。 韩信提着匕首,彷彿屠夫来到肥猪的跟前。他以双刀互相摩擦,发出刺耳且骇人的尖鸣。但对于韩信来说,这些比起尘俗间的风雅礼乐,更让人愉悦。 『放心,我会给你一个痛快!』韩信抚抚自己溃烂的左耳,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利齿,心里甚是感激『主公』刘邦给予自己这报仇的良机,让『那人』无法阻止。但就在此时... 『什...?!』一阵怪风忽地刮起,把山岩统统吹起来,项籍更趁机运起应龙之型,飞上高空的准备急降。 他扬起万丈龙捲,夹杂着雷霆天火,施加于拳上石刀之上,直往韩信的头颅砍击过去。 但韩信满怀自信的想:『就算你现在飞龙在天,但在没有脱兔的加持之下,我绝对躲得过!』然后霍地双脚离地,坐稳马步,一挥右掌,随即化作金箭穿云,驰骋于漫天彩霞之间,就连使出了应龙之形的项籍,也是无法掌握其去向。 就在他因此呆滞发楞的一瞬间,韩信的几下蛛形拳腿连续击至,让他避无可避,头部与腰间皆受重创,最后更因为失衡,被韩信抓到破绽,双掌齐发的轰击天灵盖。 只见项籍从高天之上徐徐坠至地面,凿出一个深约五六丈的大坑。 韩信降到坑里,杀意正盛的他主动出击,八脚同时动刀。 但此刻的项籍,心神恍惚的只作出一下又一下行尸走肉般的闪避。其虽然看起来颓惫无力,却每下都成功避过韩信的攻势,让他越攻越急,再度像刚才一般面容扭曲,咬紧嘴皮直至出血,理应刺痛无比,却因着过度的急躁而逐渐麻木起来。 躲了好一会儿,项籍的嘴角居然一扬,然后使出金雁步法的拐进韩信背后的死角。以他的功力,要成功回避本应易如反掌,但攻势过猛之下,他的身躯过度倾前,因而无法及时回身准备,被项籍有机可乘。 只见他抱拳于胸前,再以虞茴赤焰肘那至刚至阳之正气凝聚于身躯表面,继而一下发功撞击韩信的背心。 02部 第四十二章-五毒之争(二) 『嗯...呃、呃!』韩信闷哼数声,接着便跌趴在地上,不住的吐着鲜血。 『嘿!中计了。』原来项籍发觉以自己脱兔之形的速度,虽然无法让连拳奏效,但也能以此轻易闪避开韩信的蛛形搏击之术。在对方杀得性起之际,只要持续闪避,即能让其气力竭尽,露出破绽,继而被自己的一记贴衫靠,与紧接而来的一击所击溃。 只见项籍五指紧贴,手心微弯,凝聚气流于虎口,准备使出一套刚才他以来顶飞巨岩的武功—『少昊的羽翼』。 倒地无法动弹的韩信,一见项籍这招,即时知道自己无法闪避与抵挡,心里不禁惊叹:『妈的!这个距离,即便以三哥的武功,加上他那把大剪刀...!!』因着过度的惊慌,他的嘴巴不自觉的说出了刚才一句话。 项籍一双蛇眼看了看,把韩信的唇语读得清清楚楚,心神为之一振的想:『三哥?那当晚那个人影...阿茴的仇怨,不会再影响战事,以及一帮同僚了!』但却意想不到,自己的下一刻的情绪,将泛起连番波涛。 只见韩信将要被龙捲撕成血块的前一瞬,他摆出剑指的凌空一划。接着,一匹长着刺角,浑身发着雷霆万钧的黑马突然出现,『嘶嘶』的几声叫鸣后,就以刺角把龙捲一下撞散。 『啥?这...这是、不可能的!!』项籍一见黑马之姿,立即想起一个数十年没听过的名字—『勾陈!!』 只见那黑马奔驰天际,一下急降至地面的发出近百道霹靂,让项籍的浑身筋肌麻痺抽搐,接着挥角刺往其大腿,要脉受创,血如泉涌。 『继续!别停下来!』韩信指挥着勾陈的攻势,让牠马不停蹄继续奔走,使得项籍出血更加严重。 『他奶奶的!我不知道儂在这段辰光里遇到了啥事体,但儂这样狂奔,我想封穴也封不到了!』他想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稍为制服眼前这头多年不见的兄弟,再继续出掌击杀韩信。 但是,勾陈霍地提起前腿的嘶叫一声,一片雪白的雾团爆发出来,让项籍猛地咳嗽之馀,蛇眼也瞬间失效。接着,连连雷轰也让他无法判断敌方所在。 『看也看不到,听也听不到。连我一个废人也不如!』韩信的连声嘲笑也无法传进他的双耳。但某人却早已就绪,从后急袭。 『儂个龟儿子,去死吧!』那人使着一把桃木剑,提着集力符。 『臭方士?!!你怎会在这儿?』韩信一见姜鸿,立即一下动摇,让勾陈的动作戛然静止。 他提起双匕首作抵挡,却因着对方的集力一击而彻底崩溃,往后倒飞了十馀丈之馀,蛛纹刀『嘭』的一声碎裂成星闪破片。 『项籍身受重伤,何足惧哉?这方士更加麻烦!』韩信决意先杀死姜鸿,反正对方也是汉军主力,非杀不可,遂挥着剑指的让勾陈对姜鸿展开攻击,项籍身旁的一团雪雾却仍腾腾冒溢,让他无法逃离。 『猪头三!这种法术怎么解,我没教过儂吗?』姜鸿又开始说教,却因勾陈的攻势而被逼停止,只见他以楚王好细腰扭至半空,再跟逐渐失控的勾陈展开追逐战。一时见其追近,随即以朝阳礼讚把其攻击套路打歪,再以犬神烈焰结界,甚至虫噬把牠逼进穷巷。 可惜在韩信那见招拆招,近乎完美无缺的一轮调遣下,即便攻击失落,陷入死路,勾陈也可以立即重整旗鼓。 『切!难道儂觉得勾陈那小子的攻势,是儂按照我刚才对韩信时的套路依样画葫芦,就可以破解得到吗?就算他不是神,也是一匹野马,以儂一个凡人的头脑,可以那么容易就理解得到,驯服得到吗?』因着雷声与浓雾渐弱,项籍开始听得到看得到姜鸿的动静,只觉得既然他连眼前敌人也敌不过,又有何德何能教训自己? 他试图逃离迷雾,却发觉无论自己怎样走,走了近一刻鐘,也彷彿原地踏步,就算视野开始清晰,他仍是无法逃脱『妈的!勾陈这招,连我也未见过!破解不了!』 再看韩信,只见他两边张望,内心苦恼,只想着:『这个臭老头虽然赢不了勾陈,但持续下去,我的法力一定会涸尽的,到时候迷雾一散,项籍那廝过来帮忙,我必败!但如果我现在趁机走去解决项籍,必然疏于指挥,那臭老头赢了,自然会跟项籍前后夹击我,到时候恐怕...』说到底,也是敌方中途杀出个程咬金,以二对一的问题。 为此,他从怀里掏出了鞭炮,往高空一掷,释放出花火斑斕,通知汉军同袍前来助阵。接着,又继续指挥着勾陈对战姜鸿。 以韩信的观感,玄圣门的武功主要是轻功或符术,攻击性能不高(除了姜鸿无意使用的九黎吟之外)。既然如此,他总不信勾陈的狂攻会杀不死对方。 只见勾陈以前腿猛踢姜鸿,每一击也足以粉碎脏腑。但姜鸿每下也只需以手肘或掌心轻轻一推,随即把攻击方向打歪,继而失落。 『普通的武功对这傢伙没用,那么唯有来点猛的!』于是一下弹指,让勾陈浑身铁鳞点起霹靂,然后化作乌黑的雪球升至半空,齐齐滂沱而降,落在地面的引发剧烈爆炸,把茂林炸成焦土炼狱,就连项籍那边也受到波及。于他而言,只觉得自己在一道无间长廊之中受到突如其来的几下天谴,却仍受困于片片乌云之中。 姜鸿挥出桃木剑锋,运起朝阳礼讚的功力,把那些落至的雷球打回勾陈身旁。项籍一见,即时大呼:『不要!他是我...是我弟弟!』但正在苦战的姜鸿怎会理会这些,只回答:『管牠是天王老子,我要保住性命,保住儂,就要狠下杀手。』刚说完,又把几颗雷球击向勾陈,若非藉着韩信从旁细察姜鸿的套路,勾陈非死即伤,还是伤在自己的招数上。 勾陈于是迎难而上,边躲避回弹的雷球,又竖长刺角和浑身铁鳞的往姜鸿直衝过去,衝力猛得让几颗击中在牠身上的雷球也无法发挥应有威力。 『嘿嘿!无论儂速度多快,威力多高,只需我一下否定,儂也是斗不过老子的!』说罢就把身上唯一一道绝神咒拋出,形成一道足以把勾陈挡住之馀,还可以把其一身无坚不摧的衝力全数回击的结界。 果然,在勾陈打算撞击界壁的瞬间,其随即口吐鲜血的退飞了好几丈远,韩信也因而法力尽失,架式也无法维持,只能打坐调息。 『好机会!这傢伙是勾陈,天上瑞兽,本应性情温顺。若非遭凡间术士施法操控,或者被人类胡乱骑乘作弄,绝对不会害人的。既然那傢伙也散功了,现在应该可以过去破雾了。』 姜鸿按照经书所记,得知勾陈的脾性,确定其理应不再胡作非为,为虎作倀,遂施展轻步往前突进。 他拿出一道结界符,心想:『雪雷迷幻眼目与人心,犬神只需看一眼,立即光明照破。』接着便唤出犬神。 『嗯?!』但姜鸿越过勾陈身边的一瞬间,动作忽然一僵,眼角瞥到勾陈虽看似已经断气,但一双后腿居然霍地提起,往自己的肚腹猛力一踢。 『呃呃...!』姜鸿一声闷哼,肠穿肚烂的痛楚让他难受不堪,意识逐渐模糊之下,连为自己疗伤也做不到,还要是脏腑被击碎,这种对凡人来说必然致命的伤势。 『犬...神!!!快去救...!!!!』姜鸿拼尽仅馀的力气指挥犬神,让祂双眼一睁,把项籍身旁的雪雾照透。 下一刻,他了无牵掛的躺在地上,肚腹的剧痛,也随着生命的殤逝,殆尽清光。 02部 第四十二章-五毒之争(三) 『大意可失天下,更何况是你自己的一条狗命!』韩信喘着气的道,对于姜鸿的死感到无比欢愉,反而忘了战场上的对敌还有一个项籍。 『该死的!为何我会...』韩信只感对方一下施尽九牛二虎之力的重拳,狠狠地击中自己的左脸,使得自己好像被大象或者什么庞然巨兽所撼的一般,飞撞向右方一处破庙,身躯被石墙所挡而停下来。 跟方才项籍被埋在岩山之下一般,韩信只见对方手执屠刀的陷入疯癲,却毫无玩弄之意,只运起脱兔之形的狠衝过来。 『我逃不过,现在又头昏脑胀的,只凭这,挡不下他的太阿剑。』他左手微颤的连废刀也握不稳,因此只能靠勾陈前来护身。遂一挥剑指,让其彷彿提线木偶一般站起身子,动作生硬的赶至自己跟前,浑身发着雪雷试图让刚被犬神所救的项籍再度陷入迷雾。 『雪雷迷雾,我中了一次,还会怕儂吗?!』项籍只打算以疣猪之形保护己身,把正在施术的勾陈撞飞之后,再一剑穿心的杀死韩信。 『天真!』韩信以剑指指向项籍,随即见勾陈一边浑劲施法,一边以独角刺向项籍身上的泥甲。 『他奶奶的!这下...』项籍深知疣猪之形无法防住,本能反应地举剑格挡。 太阿与独角互相碰撞下,爆闪出耀眼夺目的乌光。 剎那间,项籍只觉眼前景象濛糊成混沌一团,就似搅拌的泥沼。谁知道,污泥逐渐扭曲成人脸,白茫茫的四周也徐徐传来了某人说话的声音。 『勾陈!!!!』那是玄舞那把娇柔讨厌的声音。 接下来,他只见到大哥直符,目光呆滞的看着勾陈,其胸口上正插着一把金光灼灼的宝剑。 『呃呃!』勾陈胸上的伤口融出朵朵乌灰的飘雪,在地上凝结出不衰的冰华。接着双眼一翻,来不及抓紧『仇人』直符的衣领,便倒地不起。 这一切,也许就是勾陈『生前』所见的最后景象。 『...大、哥?!!』项籍霍地想起当年玄舞中了自己的毒气以后,在迷糊之间喃喃自语地说出的一句话:『有一日,你会知道我是对的...大哥那混蛋...』 『难道是大哥,把祂害成...』项籍仍在发楞之际,一声军阵的叫喊让他醒觉过来。 『韩信刚才放出了烟火,难道他的同伴已经...?!』项籍一惊,却随即定睛一看,只见那帮往自己衝过来的士兵所举着的一面红旗,正写着一个大大的,以金漆所题的『楚』字。至于领头人,则是虞茴。 『阿茴!』他心中即想:『刚才姜师傅来了救我,就是说楚军也肯定身处附近吧。呵呵!韩信,儂刚才这样,也算是帮了我一把吧。』但对方与勾陈已经消失不见。 但他再看多一会儿,只听附近一座岩山之巔霍地传来另一阵震耳的战吼,箭雨更随之骤降。 『干啥了?汉军也来了吗?!韩信,儂这个乌龟王八蛋!』他只见剑雨让一眾楚兵惊慌失措,只有虞茴仍嘴角上扬的显得格外得意。 『虞姬,咋办了?!』几名操秦音的士卒问她。她却不作回应,只举起右掌,一下摑出一大巴掌的扬起噬人的龙牙,把箭矢全数托起。部分质地较差劣的一瞬即断,剩馀的那些则全部倒飞回山上汉军军阵之中,把弓兵们统统杀死,一箭即杀的不带一丝痛苦。 『虞姬!』将士们打算反击,但又担心项籍的安危。 虞茴只指指山坡道:『还记得以前我还在汉中的时候,吕雉萧何等人都骂我是一头疯狗。现在,我就彻底疯给他们看!』说罢就一弹指,让士兵们做好『准备』,把一缸又一缸的墨绿色汁液从后方运送过来。 『嘿!你帮狗日的畜生,想要命的就给我识趣一点儿!』虞茴得意的浅酌一口烈酒,却马上咳嗽大作,大将之风顿时丢尽。 阿钟一见,立即大笑着的把『墨汁』灌入几颗铁球之中,其他士卒也跟随着办。 『哦?他们箭都用完咯,剩下一堆破铜烂铁握在手。我们就替他们送上点儿心意吧!』虞茴吩咐将士们调校好投石车的角度,并把那些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几乎可以说是没什杀伤力的铁球放在勺子上。 『陈副将你个疯子!明知道对方有投石车,而自己的远程弩箭又用完了,还敢带兵衝锋?!!』躲在远处监视着的韩信心里什掛一帮认识不久,却快将没命的兄弟。同时,又对当天有份儿认不出并质问自己的陈副将咒骂了好几句。 可惜只凭一句话,已足以把他仅馀的良心泯掉:『只要自问尽了本分,谁人牺牲了,也无需内疚。』一想到此,他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战场。 至于虞茴,则根据犬神所寻得项籍的所在位置,使着轻步的如履轻烟,仿似沐浴于晨光的天边神女。 见此,项籍轻擦两行热泪,呆呆的对虞茴说了句尷尬话:『嗯...我们、都长远勿见了。』挤出虚假的笑容。 虞茴却没有理会他这句肉麻的假话,只凝重的说了句:『对不住!楞个晚才来救你。』 项籍一听,反而苦笑的道:『不!就在刚才,儂已经救过我两次了。』他回想起刚才与韩信对战时,使出太素五神掌的画面。 『...日你先人板板!说啥子废话呢?』说罢就别过红脸,看着准备啟动投石车的壮士们。 『誒?那是...』项籍正想发问,虞茴却抢先一步下令:『发射!』即见流石以三角形的轨跡划破长空,统统落在汉军军阵前方近十丈远,一处无人的草披之上,立刻碎裂的散发出迷绿的烟幕。 『呵呵!想以烟雾迷惑视听吗?反正你们就在前头,我们怕个屁?继续衝!』自随何被任命负责班师回阵后,性情急躁的陈副将就担任起对项籍战线的领兵之帅。本来与韩信里应外合之下,理应可以成功歼灭整队楚军主力。可惜一颗老鼠屎,绝对足以坏了整锅粥。他这下错误的决定,让楚军从一堆失去龙头的死灰中復燃起来。 当汉军人马冒着烟幕继续衝击时,近百人忽然抚着头皮的堕马,有些则口吐黑血的显然中毒已深。就连战马也伸着舌头,翻着白眼的倒地抽搐。 『有毒!烟幕有...!』陈副将想要警告后头士卒注意。但话都还未曾说完,虞茴一下穿云箭就把他的整颗头颅给射得脱飞出来。 不经不觉间,整队汉军人马都中了虞茴五龙摧心散的剧毒。 虞茴只觉这次不战而屈人之兵,绝对足以显出自己的智慧,遂拍拍掌的对一眾生不如死的汉军士卒道:『你们的老娘我呢,早已让我的好姐姐调过毒粉的分量。三天之内不服解药,必死无疑!』 『啥了?!!』『三天?咳咳...我还要熬三天?求求您快杀了我吧。』『爹!娘!救我...救救孩儿啊!!!』他们全部失声乱叫,让虞茴听得烦厌,就虎吼一声:『给老娘闭嘴!你帮龟儿子!』 『...?!!』眾人皆被吓得瞬息止啼,不少战场老兵还当眾尿裤起来。 『老娘的话还没得说完,你们都楞个吵咯,怕啥子呀?』她忽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凌空拋了拋,续道:『我这儿有解药。如果你们愿意归顺我军,我立即派给你们服用。保证药到病除!』 听她一席话,将士们哪敢不从,个个立即跪地求饶,请项籍一行人等宽恕他们。 此情此景,让得悉兄弟惨死一事的项籍,也不自觉的会心一笑。 至于刚回营,即时收到了败阵消息的随何,则咧嘴冷笑几声:『让我班师,捕获项羽则交给陈宏负责?汉王殿下呀,您这可是大材小用呢。还有呢,陈副将那狗娘养的经常都对我诸多猜忌。这次打输了,算是你们俩活该了。』 正因为随何的缺席,让早前多次大胜的汉军实力彻底崩溃,据点接二连三的,被近乎粮尽援绝的楚军夺走。两军形势,恢復甫开战时,伯仲不分之局面,为停战之福音响起前奏。 02部 第四十三章-胯下之辱 母亲过世以后,不务正业的韩信到处借贷筹钱,为的就是无本生利的取得一笔,买个人杰地灵的山头好位置,把母亲风光大葬。 自此以后,流言蜚语充斥韩信的耳边,叫他无所适从。 『你妈的孬种!钱都不懂得节一点。』『只顾买块狗屁风水破地,钱花光之馀还要无力偿还。』『真活该!被追债人追赶出城,有家归不得。』 于韩信听起来,只觉难听得刺耳。听得多之下,神智也逐渐衰弱。每晚睡觉时,都总觉得有人在耳边微言细语。 『你个追债的!老子跟你拼命!』神智不清的韩信居然提起肉刀,追斩几名上山的樵夫,继而惹动官兵,把他打得头破血流的落荒而逃。 来到一处叫南昌的地方,被好心的亭长所收留,又开始过上无赖的日子,每天只顾到亭长府蹭饭吃,终惹起亭长夫人的不满。 每天他一早起来,去到亭长府厅堂,只见饭菜早被吃光,惧内的亭长有不敢忤逆妻意,让气愤的韩信不甘心再寄人篱下,遂返回家乡淮阴一带,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颓废度日。 但可惜,没钱、没家人又不学无术,毫无本事的他,总逃不过别人狂涛般的声声辱笑。 『拿剑吗?有种就跟老子拼过!』一名流氓挥拳就打在韩信的脸皮上,让他的脸肿得像个烧红的大铁球。 『要不然,你就从老子胯下爬过去,再给我吠三声,叫三声爷爷,磕三个响头,我也许可以饶你一命。』 哪知韩信居然乖乖听话,嘴角上扬的跪在地上,『呜呜』的吠了好几声,让一帮流氓个个鼓掌叫好。 『乖!乖!大黑,给我爬过去!』他就把腿伸出,踩在墙上。 『好!好呀!我就想这样。』韩信『嘿嘿!』的笑着,然后叫着『爷爷...爷爷...爷爷...』的喊了几声,一边爬过那流氓头子的胯下。 『哈哈哈!!!人头狗,真可爱!!』其馀的流氓一同嘲笑。 但他们绝对猜不到,韩信所谓:『我就想这样。』其实并不是在回应那帮流氓的要求,而是其内心深处的一把魔音:『日后你当了将军、宰相甚至称霸天下当上皇帝,就杀了这帮狗畜生,株连九族!』声线居然像极了那些过往嘲笑他的同乡,烙印般深刻在韩信的脑海之中。 他趁此天下大乱,军阀混战的时机,加入楚军项梁旗下,任职郎中,并经常积极为项氏提出谋策,以及补给或逃走路线图。 但试问以当时性情暴戾,刚愎自用的项籍,又怎会愿意採纳一名乡下癩子的提议? 一次,他死缠烂打的要项籍听他突袭新郑谷的建议。 『他奶奶的!看儂都是为了巧立名目、想要钱而已。想要钱是吧?我给儂!然后就给我滚蛋!』心里又想:『儂个龟儿子,老子就让儂做个刺客,像啥荆軻一样,当作弃子牺牲算了。』接着,便把一大袋银子扔到韩信的脸上,又是弄出一个大红球。 而作为弃子,被敌方所擒之后,自然要受到比死更难受的待遇。他双耳的伤,也是当时所留下的。 可是,受极刑逼供的时候,韩信居然兴奋的狂笑,甚至鼓掌直到双手出血。 『我的耳聋了,那帮狗杂种的话,我再也听不见了!!!』语无伦次的他让狱卒们不寒而栗。 但就在这生死关头,铜墙铁壁忽地爆碎,碎石在韩信双耳的烂肉上刮过,让他伤势加剧。 『谁?!谁来了?』他好生奇怪,但都还没有想好,就见一帮浑身黑衣,拖曳着残躯的小伙子们衝进来。其中一名还以弩箭把贯穿韩信琵琶骨的铁鍊射断,让他恢復功力。 『一帮龟儿子!我想死,你们偏要救我,还乱七八糟的都不知道是甚么人。』他只眼巴巴的看着那帮韩国士卒与那群黑衣人互相廝杀。 期间,又有十馀个拿着流星锤,长着满口獠牙的吊眼巨汉衝了进来,有些身上缠着铁鍊的让韩信深知不妙。 『来劫狱吗?以我说,根本就是来抓我干什么狗屁的!』为此,陷入疯狂的他霍地捡起一把从黑衣人身上掉下的匕首,像头饿极了的野狗一般,疾速靠近几名巨汉,一下滚地的把刀锋挥了几挥,五六条腿就被完整割断。 『这...这怪物!!!』『真人...!!救我呀!!!』一帮昂藏汉子居然像个娃娃一般挥拳乱叫乱哭。 『听不到!嘿嘿嘿嘿...你们儘管叫,像头快被宰的猪一样哭哭闹闹吧。我根本就完全听不见!!』韩信一边说,一边挥刀在一名黑衣人的胸口上打叉,鲜血淋漓的直喷到他自己的脸上。 但他没感到一丝畏惧,反而像长着后眼一般往后挥砍,替一名同样使着匕首的嘍囉割喉。 『围着他...』一声命令从诸位黑衣人的脑海中响起,他们就决定摆出车轮阵的围攻而上。 『我用剑有错吗?呵呵!你儘管笑我啊!还要我装狗吠,装狗爬吗?』韩信把眼前眾人误想成当日让自己蒙受胯下辱的流氓,然后就趴在地上的模仿出狗的动作,再怒吼一声的飞扑上前,伸刀就刺杀一名使流星锤的巨汉。接着单掌撑地的回旋双腿,一次过绊倒三名黑衣人后又以匕首拖行而过,在他们的脖子上划出朱赤的轨跡。 『咚...咚...』几声木棍戳地的声响传至眾门徒的耳蜗,让他们随即放下心头大石,知道救星终于来临。 『真人!!』他们异口同声地对后方一名缓步上前来的年轻男子呼喊道。 『谁人来送死!!!』韩信的怒火瞬间爆发,只因他想起以往乡民流氓们对自己得轻视。 『不学无术是吧?我就以这身『学』回来的武功弄死你!』他一边咆哮一边伸刀直刺,刀锋直逼『真人』的胸口。 但就在这一刻,坚挺的血肉居然化成一股绵柔的触感。 『嗯?!』韩信只觉一股连绵不绝的阴柔细力把他的匕首连同整个身躯制衡下来。 他再仔细一看,只见那『真人』微举左掌,于掌心凝聚一道由大气水分所形成的水壁。其以柔克刚之下,把韩信的攻势完全制止。 而从『真人』的一张玉脸上,韩信只见到一丝冰冷的嗤笑:『傻小子!本尊不是你应该对抗的人呢。』说罢就一下收掌,再使劲弹出五指,韩信就被一股无形的气场排挤出去,往后飞退了十几丈远。 他脑袋一昏,却仍见到眼前的一眾韩兵被『真人』一弹指之下,忽从天上照射出苍光万丈,接着流水声潺潺,瞬间击杀。幸好他视线模糊,看不清对方杀人的手法。 『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吗?!』韩信作好被杀的觉悟,却只见『真人』徐徐走近,搭一搭自己的肩膀,并搀扶自己起来。 『饿不饿?』他问,然后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块麦饼,递给韩信。 『哼!我跟你毫无瓜葛,为什么要来救我?我可是杀了你近几十个部下呢。』韩信看看麦饼,又看看『真人』,眉头一皱的疑惑问道。 『于本尊麾下,眾生赏罚平等。以你一个局外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为自保而杀人,我并不会责怪,还诚邀您加入我教,与一眾同门互相扶持,惠及天下苍生。』他微笑着的回应。 『什么狗屁正教邪教?我可是个军人来的,为何要听你妈的狗屁?信你妈的神神鬼鬼?』韩信一手就把『真人』的手推开,却突然双眼一瞪,只想:『我明明聋了,为什么还会听得见他的声音呢?!』他抚抚双耳,却被『真人』轻按双手,只问他:『你是刺客,犯的可是杀人大罪,逃脱之后,必然遭朝廷通缉。而作为一军弃卒,难道你觉得你的主公还会来救你吗?』 韩信沉默不语,想起当年那帮流氓对自己的嘲笑,自己一直想的,就是当上个达官贵人甚至九五之尊,要他们付出代价。 『不可以的!我不可以因为这样,让自己什么都丢光的!』韩信喃喃自语,被『真人』听见了,又以传音术让他听见:『你想逃得过,大可以隐居塞外,在那儿饱受风雪吹打,飢寒交迫。那么你选择...』他伸出长长的双臂,轻握着韩信的双肩,与其四目交投的续道:『就此残废一生?还是加盟我教,带领全天下的人,进入一个无纠纷衝突,人人彼此相爱的乐园呢?』 『...?!』 02部 第四十四章-波涛翻滚 春秋乱世,齐小白力抗山戎;晋重耳迫使蛮楚退避三舍。每人每君都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誓要驱逐一帮蛮邦外族,严惩其入侵中原时抢掠肆杀的恶行。 项籍只觉得以前的自己,与往昔一帮野蛮并无差异。 为了试探军情(一方面为了耳根清净)而派遣韩信作弃子深入敌阵。 谁不愿意的,就拿钱扔到他的身上,对其羞辱一番,举止像极了一帮崩礼乐、坏礼法尊卑的蛮夷,自己也彷彿是导致这场楚汉之争的幕后黑手。 他和虞茴一行人等,于愁云惨雾的笼罩下,携同姜鸿早已冰冷的尸身回到下相本阵。 就在眾人皆噤若寒蝉之际,虞茴沙哑微颤的嗓音打破酷寒:『虽然...我跟师伯的交情不深,也觉得这老不...老头子囉嗦烦厌,但回去以后,我会负责替他下葬的。绝对要风风光光,受万人敬仰得!!』让一帮玄圣门弟子只好勉强的挤出微笑,丝毫遮掩不了内心的哀慟。 回营以后,玄圣门的所有人都及早作息,稍稍消除一整天的疲劳,以及师伯战死的悲痛。 但这晚,本应强悍如汉子的虞茴,居然浑身冒着冷汗,沾满在袒露的香肩与双臂之上,发抖的双手却捏住毯子,紧裹着一丝不掛的胴体。 在梦魘里,她亲眼见证着师伯如何被敌军虐杀,久别的姜石更把无法及时救援的自己毒打一番。 她却毫无动弹的任凭对方发洩满腔怒火,只因她也默默觉得自己都是害死姜鸿的同谋者。更重要的是,他是姜石最为珍重的同门,也是姜石特意派来照料自己的人。纵然姜石不可能因此迁怒于自己,但也定必悲痛欲绝。 『除了当年害得师父伤重之外,现在还要让他痛失同袍。把三军交给我又有啥子用?!不又是只会让士卒们死逑光吗?我可是连双亲的性命也保不住!只怪我当日衝动无谋!』思绪的翻腾叫她辗转反侧,更不慎从床榻上跌在地上。 『...呜呜、呜!!』但她没有站起来,只熬着发自心底的恶寒,意识模糊地从柜子掏出夏嬋的薄纱围巾紧裹在脖子,咬牙切齿的瑟缩着。 让她随即醒过来的,是门外传来,项籍一声恚忿的怒吼:『我不知道!!!最起码,之后也要找我那个贱种哥哥,要祂填命!』 虞茴一听,立即穿上衣服的走出帐篷,临离开前还温柔的安抚了一下因内功底子不高而惊醒失眠的夏嬋,为她裸露在外的双肩盖上毯子。毯子的流苏触感柔顺,抚碰她的嫩肌,叫她安然入睡。 『难得汉贼愿意求和,我们不就是应该休养生息吗?这可楚霸王殿下曾承诺过的。』塞王司马欣低头作揖道,试图阻止项籍与刘邦和解后,打算带人马杀上天宫寻仇的打算。 『牠不是儂的弟弟,儂当然可以讲得那么轻松!』项籍一手握断令旗,再扔向司马欣的头上。 他又转眼看看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的乌马勾陈,只见其吐舌的呕着白沫,明显苦不堪言。 心里的狂怒让项籍无法自制。能让他清醒过来的,只有虞茴的金言玉语。 『我不晓得你跟那匹马为啥子会称兄道弟,但我军早已和汉贼打得筋竭力疲,难得对方愿意放下仇怨,跟我们签约和解,还天下苍生...虽然不晓得他们是否真心,但你甘心愿意被军中士卒骂你是个食言、比刘邦那廝更残暴不仁的暴君吗?简直跟以前那只顾称霸天下,对他人的想法毫不在乎的你不遑多让!』她跟项籍四目交投,以鲜有的一双澄眸凝望对方,不解对方为何故态復萌,重拾以往的横蛮自我、刚愎自用。 反观项籍,居然也少见的对虞茴冷笑几声:『哼哼!不知道谁在这段日子每晚睡觉的时候,总喊着爹娘的名称,又说啥要替他们报仇,杀了夏侯婴那个狗贼?』听他一说,虞茴倏然噤声,只呆呆的听项籍再说下去:『儂不是也想找汉军报仇吗?不是也想找兄弟们替儂牺牲吗?!!』项籍没察觉自己用词过分了,只觉脸庞忽然一疼,爱人的五根纤指,红彤彤的烙印于颊肌之上,接着就听虞茴以强忍泪水的嗓音道:『...父母的深仇,我自己会报,不会让任何人陪我去送死,你少担心。』 项籍一听,反而更加激动的大喊道:『意思就是,儂去送死了,这也跟我毫无瓜葛吗?!儂觉得我自私自利,只懂得旁若无人的实行霸业,难道儂就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项籍发出鸣动天地的巨吼,期间更一脚就把石地踩得崩裂出一道缝隙。 虞茴双腮忽然一红,澈亮如珠的双眸收敛成两道嫩枝,喃喃的道:『...我从来就没得想过不让你娶别的女人。既然如此,你找个新婆娘就好咯,又何必记掛着我?』说罢就别过脸。无意间,冷如冰的一泉乌丝轻拂项籍的鼻嘴,留下即逝的馀香,让他只觉眼前人难以触摸。 『桃姐、大师姐都有另一半疼爱,红姐又有个小如意孝顺她。至于小嬋,武功高强的也不是你们一帮瓜娃子胆敢欺凌的。所以,我也了无牵掛咯。』随即急步往前走,口中呢喃着:『夏侯婴你个龟儿子!杀我父母者,老娘必定要他血债血偿!』但她又忽然回头,更指着项籍的鼻头道:『嫑想阻止我,我全盘计划都已经想好,不会影响到你项大爷的名声。』然后掏出一道符咒的一弹指,居然变出了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正是项籍的模样,叫在场眾人皆为之一惊。 项籍却明白虞茴的用意:『她打算到时候拋出我的『人头』,示意她去杀夏侯婴并不是基于我的命令或者放任,让汉军无法以復仇为由出师伐楚,保我军将士安全。』 这时候,虞茴霍地说了句:『总之你给我听话,没得过上三五七年,等刘邦那老头子死逑咯,也嫑再出征,让一眾士卒和流离失所的一帮百姓可以安居乐业。而我,『人头』要好多有好多,也绝不会给张良和随何他们识破。只要把你们识趣的把消息封锁,不让汉人得知你还没得死,楚国仍繁荣安定,那就算我去报仇,然后死了,也绝不会让楚军上下任何人等受害。』语气逐渐平復下来,却仍执意隻身踏上復仇之路。 难得可以在不影响军队眾人的情况下出阵报仇,她绝不会错失此等良机。 但让她却步下来的,也单凭项籍冷冰冰的一句:『杀儂父母的不是夏侯婴,是天一道三爷...』思绪迷混之下,他想起了韩信的话。 『...?!』虞茴一下心寒,浑身一怔,正好让项籍放心,只因那是连虞茴这莽撞之辈也不敢听到的名字。她自问,不想再『死』在这傢伙手上第三次,还要让项籍或者姜石『陪葬』。 就此,本执着于族亲之血仇的二人,也逐步打消念头。 02部 第四十五章-鸿沟约(一) 『自爷爷那辈开始,我们吕家散尽家财,从原本富甲一方的名门,瞬间变作声名狼藉的过街流氓。这,就是驱使爹学会卜相之术的主因。藉此,他可以替我找个如意郎君,将来非富则贵的必定能让我飞上枝头,整个吕家也可以趁此重新振作起来。也因为这样,爹从来不允许我自作主张,无论在男女私情上,还是待人处世。只因为那时我还小,不懂得计划将来,不会为自己编排一个完美无缺的人生。』吕雉之所以那么抗拒夫君娶妾的原因,正因为不想自己的人生被蒙上污点。 所以,她听闻夫君将于鸿沟与楚军签订盟约,从此二分天下,相安无事,也立即主动提出要楚将们把自己『绑』到现场,为免虞茴一帮姐妹与丈夫会面,而自己却毫不知情。 『兵大哥!我求求您!』她首次跪倒于人前,磕着响头的尊严尽失,为的只是可以跟阔别四年的夫君见面。 至于虞茴,则一直沉醉于浓厚的春色,以及回忆中父母在耳边的细碎呢喃。过了良久,终又掉下琉璃般的泪儿。 四五天前,她就听项籍说过有关真正杀亲仇人是谁的事情。 虽然张铁鹤当时带着面罩,但眼睛旁边的肤色,以及手上一把大剪刀,把其完整的出卖了。 『他奶奶的!若不是他当时戴了面罩,我一定可以听清楚他的笑声,认得出他!』项籍气得自摑一巴掌,居然换来了虞茴鲜有的一记呵抚。 『你个瓜娃子!脸都红了。』她娇涩的轻声道,惹得项籍禁不住的一口亲在她的樱唇之上,一尝清幽的香泽。 虞茴却没有抗拒,只闭上一双凤眼,默默地感受着四溢的男儿气息,就跟当天在梨花阁时的一模一样。 而汉军当中,最早到达鸿沟现场的,就是樊噲所率领的先头部队、近卫军。 『嘿嘿!阿婴那个猪头三竟然会选择不来,换了个啥姓叔孙的龟儿子。切!不又是腐儒一个吗?刘大哥到底是从啥辰光开始看上了他们的?不过...』樊噲忽然叹了口气,继续喃喃自语的道:『没想到,这场无聊透顶的大混战,居然会以这种方式结束。不过癮!』他自相矛盾的想着。 不久,身处后头的刘邦见樊噲等人已经就绪,便带着近十名侍卫上前。眾人里,有一名儒生打扮,留着鬍渣的醉鬼,脚步浮沉的颓颓走上前,期间不住打嗝的让其他人皆对他报以一记白眼。 但见他腰间插着一把跟夏侯婴一模一样的铁扇,让虞茴与夏嬋也是一下心寒。 『哼!那次楞个好人的把我送回大块头手中,肯定要被刘邦那龟儿子贬官剥俸咯。』虞茴丝毫不打算了解夏侯婴对自己的想法。 那酒鬼喝掉壶里的最后几滴浊酒,然后走到项籍与刘邦,互相冷眼而视的二人跟前。 刘邦见他来到,霍地咧嘴一笑的对项籍说:『这位是稷嗣君,作为这次签约盟誓的见证人。』 『切!找个自己人做见证有啥子用?不过也谅你们不敢随便毁约。否则,我的五龙摧心散又大派用场咯。』虞茴一清喉咙,惹来汉军眾人的目光。她就以下巴比比身后几个冒着绿烟的大坛子,随即让一帮汉兵毛骨悚然,不想步同袍们的后尘。 项籍于是冷笑一声道:『看看,儂一帮虾兵嘍囉都已经吓得快要尿裤子了。本王实在不忍心,快签订盟约,安抚一下他们赤子般的心绪吧。』 那稷嗣君就轻笑一声的拿出丝帛,上面密麻麻的写着一大堆誓词。 『有请汉王与楚霸王殿下就此结订盟约,互不相干的以鸿沟为界。楚河以东归楚霸王所拥有,汉界以西则全归汉王殿下所管辖,双方不得互相干扰或出兵掠地,否则必须按理受惩。』稷嗣君叔孙通朗声道出,让虞茴等人和樊噲都一下惊愕。 与项籍相比,最初主动挑起战事的刘邦更为不忿,虽然明白叔孙通提出和解的用意,而且经歷完四年的恶战,楚军的士气与军心虽早已大不如前,但他仍觉得自己现在还是臣服于项籍所平的天下中,根本跟以前没两样。 但于吕雉心目中,更为关注的则是虞茴一帮姐妹仍存活,有可能继续出手『勾引』自己的夫君,让她张开鼻孔的咬牙切齿,跟昔日狐媚诱人的花貌大相径庭,只想着:『也算了,反正夫君现在吃了败仗,被逼作出和解这种如此丢脸的事情,他大概也不会再对虞茴和小红动心了。』 项籍与虞茴见他们夫妻俩皆摆出心有不甘的模样,于是一同暗笑几声,然后项籍搭了一搭刘邦的肩膀道:『天下由儂和我一同瓜分不好吗?儂也算是半个天下之主哦!』 刘邦却强忍怒火,只微笑着的对叔孙通道:『稷嗣君,回去告诉夏侯老弟,让他知道我切切实实的跟楚霸王殿下和解了。他跟他的爱人也可以随时见面。』明显是要丢项籍的脸。 02部 第四十五章-鸿沟约(二) 正当双方也在互相侮辱之际,远方居然传来一阵哀怨的丧乐,一队身穿黑衣的人马从结盟会场的入口进来。 当中带头的其中一人拿着招魂幡,正是韩信。而另外一人则带着恶鬼的面具,也是让在场人士心寒。 『韩...韩谋士?!儂为啥...?!』刘邦率先大喊一声。 接着,连虞茴也不禁高呼:『咋个回事呀?他是你的谋士?』只因她看到那帮人所举着的旗帜,正是天一道的所有的,只是上面所绣的花纹不是兀鹰或者鯊鱼,而是蜘蛛。 『天一道狼蛛旗旗主,韩信。』他自我介绍后作了个揖,然后继续说:『陪同教主天乙真人,前来观礼。』说罢就露出一脸贼笑。 『刘邦你个老狗贼!原来早就跟天一道勾结了!难怪三爷那狗娘养的贱种会杀我爹娘!!!!!』但虞茴又想:『慢着,他刚才也对那韩信的出现感到惊讶,难道他也不晓得那廝的真正身份?』 而项籍则在想:『阿茴所讲的,我早前也曾经想过。但就为了让她不再拼命去报仇而没讲出来,只假装不了解那三爷杀她父母的用意。但现在看来,我也是猜错了。』 那戴着面具的『教主』低声的开口说:『常听说礼乐崩坏,乃自齐鲁、蛮楚等东夷之辈兴起之时,由其称王制霸、贬低天子之举所导致。』说到这,他『哼哼!』的笑了笑,续道:『但其实看来,正因为这样,我教才可以藉此惩治罪业滔天的悠悠眾口。』 项籍见他们来势汹汹的,只觉得来者不善,正想上前查问究竟的时候,虞茴已经率先拦在韩信和教主跟前。 『咋个了?我们没得请过你们一帮江湖小混混来当嘉宾。从哪儿冒出来的?』她交叉爽口的不屑问道。 『哼哼!跟那女娃像极了,难怪项籍会喜欢上你。』那教主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啥子像不像?嫑说废话咯!』虞茴步步进逼,提高声线的道:『我再说一次,我们这次结盟仪式,没得邀请你们参加。再不滚的话,就休怪老娘辣手无情!』 但她甫讲完,拿着招魂幡的韩信已经摇首叹息的道:『天下苍生,从古至今,皆只为个人邪慾而活,从不会为世间谋福祉。哀哉!哀哉!』接着便挥着招魂幡,身后的信徒就朗声唱着哀歌,彷彿惊动天地鬼神。 天乙真人微举起左掌,教徒们就随即闭嘴,打算细听教主的箴言。 『五弟,你不需怕。以往的你,为了满足那些恶军阀的杀慾,而害人性命。但现在,已经改过。在本尊的圣域,你的罪孽已被宽恕。』说到这,他又以一双隔着面具也能看到的金辉邪眼盯着虞茴,续道:『至于这位专门以色相勾引淫欲的荡妇...本尊也相信她可以跟你一样,终有一天能洗脱满身的污秽。』 他刚说完,怒目一瞪的虞茴已经虎吼一声:『我日你妈!!!!』然后飞扑上前的一下抓紧天乙真人的衣领。 项籍一见,立即拔剑,却仍举掌的劝她:『别衝动!』 至于韩信和一眾教徒,则一同举刀指向虞茴。 『哦!有好戏看了。』樊噲和叔孙通摩拳擦掌的得意道。 『我警告你!!!胆敢得罪我们大楚或者玄圣门,我一大帮兄弟随时来好好招呼你们!!!』她见对方与韩信的武功底子似乎不高,远不及三爷四爷等人,就恐吓道,却惹不起天乙真人的一丝惊慌。 他只轻声问了句:『可以请两方人士,放弃和解吗?若觉得兵力不足,因而想休战,本尊大可以借兵给两位。』他举起双臂的比向项籍与刘邦二人。 『放你妈的狗屁!』虞茴摆出龙爪,只想把眼前这名疯子撕成碎片。但就在气劲还未凝聚得及之际,她忽觉眼前闪出一道如刀锋刺眼的烈光,让她双眼发红的倒地翻滚,不住的苦吟。 在场眾士卒均不敢轻举妄动,只因对眼前这名恶徒的实力并不了解。 只有项籍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天乙真人,心里只想:『刚才那一下...』 天乙真人见眾人都因恐惧而气血消靡,于是冷冷地说了句:『我会重复我的问题。可以请双方停止和解,继续交战吗?』一旁的韩信也咧嘴的点着头。 忽听『啪啦』的一声,天一道眾人皆凝视着一脸愤恨的刘邦。 『儂来到本王麾下初期,未受本王重用而打算离去。当晚,我派了萧兄弟追上儂,就是为了向儂赔个不是,让儂可以一展所长。就算后来,儂出兵齐国,让本来就成功劝降的他被齐王虐杀。』他的语气愈趋激动,让虞茴逐渐放下对其无赖负情的印象。 『如此看来,儂当时是故意害死酈谋士的!!!』刘邦拔出湛瀘,直指着韩信的喉头,接着大吐一口浓痰道:『枉我还觉得儂跟我一样,都是配得上区冶名师铸作的豪杰。原来都只是个鸡鸣狗盗的卑鄙小人!』说罢,就把剑锋狠狠的深插在地上,污泥浊水染上剑柄,可见湛瀘之锋。 韩信见他跪地饮泣,只从腰间拔出区冶子所铸的『鱼肠刺剑』,看了几眼,冷笑道:『哼!诱降只会平乱,让战事早日结束。难道战争不好吗?』 『啥子歪理?战争好?那老娘就祝福你的全家上下,以至后代子孙都受战火蹂躪。』双眼开始恢復视力的虞茴听得浑身发颤的道。就连刘邦身边的樊噲也气得大骂:『无聊!烦死了!』 韩信又解释道:『这可是对你们一帮罪孽深重的黎民最大的宽容,起码让你们这些被赐死者有最后的尊严!』说罢,就面向天乙真人,单膝跪下,作揖的道:『这,就是我们天一道的教义、诸位信徒的宗旨。』 『啥?!赐死?』项籍与刘邦同时狐惑道。 02部 第四十六章-起源(一) 在这让人尷尬的气氛之下,对这帮疯子率先作出反应的,自然不是曾因衝动惹祸的虞茴和项籍,更不是被刘邦用力拉扯着的樊噲。 只见夏嬋疾速如白雷的闪进天乙真人的左边,竖起剑指的猛力戳往其膻中穴,正是致命之死穴。若然内劲不足而被反弹,即可以指甲片上暗藏之毒刺注入毒液。 『他死定了!』自问鲁莽的虞茴甫见夏嬋这滴水不漏的完美一击,即时不禁鼓掌讚叹。 但奇怪的是,韩信以及一帮信徒每个也呆站在原地,不作动弹的冷眼旁观。 『不可能!小嬋用的是南洋蛊毒,就算是师父和师伯他们,中了之后也无法解毒。这傢伙...?!』还未想完,已见夏嬋的动作戛然而止,双眼红肿且抓着喉头的显得苦不堪言,嘴巴里更有白沫涌出。 『你妈的!在场连个会武功或者反应得及的人都没有呢!』叔孙通不满的叨囔着,然后就从腰间拔出铁扇的摆出架式,并细看夏嬋所中的到底是何妖法邪术。 只见她倒在地上的不住咳嗽,但仍无法把喉咙的鯁咽之物吐出。至于天一道眾人,则冷冷的看着她,丝毫不作动静,任由她近乎双眼翻白的在地上猛滚。 虞茴正想上前替她诊治,却先见叔孙通从自己身后飞出身影,如清风自来的赶至夏嬋身旁,轻轻一点她脖子的人迎穴,让她喉头一下翻滚的就把满口足有几瓶之多的水完全吐出来,然后拍着胸口的猛地咳嗽。 『嗯?这儒生会武功?』虞茴和项籍不约而同的道。 『那么简单的手法,谁不会?』叔孙通不屑的笑了几声,然后以铁扇挥击,险些就割中韩信的双眸,却被他及得上脱兔之形的轻步一闪而过。 『哼哼!你就想!』叔孙通只是一按扇柄的从扇身撒出烟雾濛濛,接着蓄力于右腿,往对方腹部击出一下狠如刀刺的飞踢,让其吐着淤血的后退十馀步。 『狗贼!』韩信遂拔出鱼肠剑与蛛纹剑的同时突刺叔孙通心肺,同时刺散云雾。 从旁观战的眾人里,只有刘邦看出他的套路。 『狠小子!要人家绝子绝孙的。』他只捋着络腮的杂鬍,一边摇头的阴笑道。 再看叔孙通,只见他收好铁扇,伸出双手,两掌不偏不倚的抓紧韩信的双臂,刀锋停滞于他胸前不足三寸。 『糟了!』韩信只觉浑身乏力,双臂被对方狠狠扯着的使得身躯无法脱离。 『受死!』 韩信感到身躯被对方拉向前,下体就传来一阵足以让人昏死的剧痛。 从远处观望,只见叔孙通以膝盖猛撞韩信下阴,让对方面容扭曲,几乎掉下男儿泪,却强忍痛楚的以双臂同时发力,甩开叔孙通的双掌,双腿如腾云一翻,落至他的身后。 『可恶!后面我挡不住!!』叔孙通忽感背心一麻,接着冷热交缠,一把染血的锋刃就从胸口贯刺出,双眼视力逐渐模糊。 可是在场楚汉两军的一眾人等,包括项籍,居然全部也眼皮发沉,跟伤重的叔孙通一同倒下。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大太法师,中原人称混沌、宇宙,外地又有天之御中主神的叫法,世间造物之主宰。山石浪涛以至人间文明,皆藉其一手创造,移山如弃石,翻江如戏水。 自由文明以来,人间就充斥各种怨恨、猜忌。有能者而居之的领头之位,世人皆花尽心机争取,为此弒君杀父。 “佑”字,意为辅助、庇佑。是史前文明时代,领导替麾下第二把交椅所定的名号。接着的正二品影部、山人卫,甚至看门兵卒与服部职,都是当代『宫廷』的重要骨干。 后来兇神灭世,人间文明迁移天上宫闕,度过千万年的光阴,又因着神子降世而让这制度重返人间。 『帝鸿令』,就是制度復古的确据。 02部 第四十六章-起源(二) 『看来,她父母的血海深仇,比不上你的意愿呢。』昏暗无明的房间里,项籍被某人的一声语音弄醒。 他以右臂撑地,缓缓坐起来,发觉自己手脚都没有被绑上,丝毫不像被敌人所俘虏。 至于四周环境,除了因着夜深又没有点灯而较为黑暗之外,都不带着一点囚笼或软禁房的局促。 『儂姆妈的狗杂种!』项籍只想上前抓起天乙真人的衣领,对他审问个究竟。 但天乙真人只继续以低沉的声响回答:『失策!早知道我就让三弟带一把夏侯婴用的那种铁扇去杀虞茴的父母,别让你那么轻易的看得出来。』 项籍气上心头,满脸通红的七窍生烟,继而握紧石拳的击在天乙真人的脸上。 疣猪之形的泥石碎裂一地,天乙真人仔细的看了看,以免自己踩中尖石,再徐徐的走到项籍跟前,对他道:『你爱人的父母,就是你的岳父母,都把她卖到烟花之地去了。证明在他们心里头,早就把女儿给忘了。』说到这,他以食指戳戳自己的额头,略为歇斯底里的续道:『忘得一干二净了!』心里则想着四弟姚元和:『四弟,当天的你能明白我的做法,我也感到欣慰了。』 项籍一听,只觉得对方满口胡言,大喝一声:『儂都只是为了激发阿茴和刘邦之间的仇怨,才派张铁鹤那廝杀人!』对于虞茴所珍重之人的性命,项籍无法不在乎。 留意到这样的天乙真人就道:『谁有钱就帮谁的女人,忠心吗?我是你的话就不把这玄圣门的女娃留在身边,以免其日后为财而反目。』 『...难道、我不懂得分辨吗?!儂身边那个张铁鹤,也是个只为个人利益的傢伙呢。』项籍双眼忽然回避天乙真人那藏在鬼面下的眼神。 『彭兄弟都来信说她无可救药了。当年在汉中,她为快点儿破案,不惜与师父、姐妹合谋杀死有嫌疑的墨家剑派受害人。你,还愿意信她吗?哼哼!下凡以后,你果然没变过,依然刚愎自用。所以,才做了个妈的破军阀』 『...?!啥、啥下凡?』项籍一听完,虎眼一瞪的看着正在把面具脱下来的天乙真人。 藏在面具下的,竟然是张白玉般的俏脸,双目如雄鹰般锐利,双眉却是淡然的轻抹一笔。青蓝如汪洋的眼珠,反映出其身为鮫人水族之后代。 『不...不会的...儂、儂怎会在这里...在凡间呢?在凡间创了个啥天一邪教?』项籍一下就认出眼前人。 不久之前,他才亲眼见过『他』的身影,深深烙印在乌騅马儿—勾陈记忆中的身影。 『大哥?!!!!』项籍喊出一声对直符的称呼。 『刚才在鸿沟,勾陈也在场。我不想刺激他,才戴着面具,让你也认不出我,实在抱歉。』祂微微作揖。 项籍虽然满脑子也是疑问,包括对方到底为何要残害勾陈这个亲弟,但就因为这样而更说不出半个字。 『让大哥我还以为,玄舞他们把你推下凡之后,你会因着出身环境不同而有点儿改变。』直符耸耸两肩,比起双掌的道。 『儂到底...在我下凡的这段日子里,干过啥?!害过多少人命!!!!』项籍终究是忍不住怒火,脱兔所加持下,一击快拳的就把大哥打得飞撞出墙壁,倒在了无月色的夜庭之中。 但他没有一点慍色,只擦擦嘴角的血,情深的说:『这次我来找你,不仅仅是为了阻止你们和解。』他突然跪在地上的磕了下头,续道:『还想请你跟军中愿意改过,不再自私自利,只顾个人财势、荣辱的有识之士,一同加入我天一道,沐浴于造物主宰的荣光之中。』他霍地向夜空高举两臂,然后凝望着项籍的道:『人世间的丑恶,你在这段日子里也应该见识不少了。每逢有粮仓被劫,或者发生大旱,同类相食的状况屡见不鲜,可见关天人命,比不上自己的口腹之欲。因着这种如此可怖的现况,我才派线眼到中原各地,包括派到秦地的二弟、五弟和你们西楚的左令尹项伯,期望他们引发内乱,赐予那帮罪恶滔天的黎民,一个『自我了断』的机会。』 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项籍即时被吓得浑身发颤,只喃喃道:『阿缠...也是儂、儂的教徒?!!难怪!难怪当年他要阻止庄刺杀刘邦那王八蛋!!原来也是儂的诡计,试图让天下再次动乱!』他的语气愈趋激动。 『既然你都猜到了,我就不多说了。还有,原是你麾下的那个韩信,也是在后来加入了我教。为了激发齐、汉两国的仇怨,我就让他背弃劝降的诺言,继续进军而使得酈食其遭烹杀。但是...』祂抓抓头,似乎略带歉意的续道:『当时我不知道原来『西楚霸王项羽』就是小六你,所以才派韩信离间齐、汉两国。后来,白虎被你们杀了,我从几个对战你和虞姬时落难的鬼兵口中得知,原来你—西楚霸王项羽,就是小六。但是,我也让他参加对你的擒拿战。』 『嘿嘿!难道,儂就不怕那傢伙来找我报仇,杀儂弟弟我灭口吗?』项籍疯笑几声的问。 直符一听,只呆了一呆的道:『我本来就不知道你们俩之间的血海深仇。所以我才会派五弟加入与你对头的汉军阵营当中。』说到这,他轻轻搭着项籍的肩膀,续道:『韩信那傢伙之前对你造成的伤害,大哥绝对会补偿给你!只要,你愿意加入我天一道,与我教弟子一同归顺于造物主的神威之下。』 听到这,项籍又是禁不住的怒吼一声:『儂个贱人都把勾陈害成现在那个样子,还想我顺儂的意?!休想!!!』他只见直符露出一个疑惑的模样,过了良久后正想开口解释。 但他已经没耐性再给对方狡辩,步步紧逼的怒骂:『还在天宫的时候,我都不信那个说儂为了隐瞒曾收买文昌大人,让自己可以顺利高中状元的真相,而把祂杀害的传闻。但现在...』他禁不住的流泪流涕,然后捂着嘴巴的失声道:『...我、我根本再也信不过儂!!』 直符只略为激动的道:『我不知道要怎样跟你解释,总之我只有一句话:『我没有杀过人!』说完了。而且...』祂低下头,续道:『...自勾陈伤重以来,我就一直找方法替他治疗。试了过百种方法,找过多为天上至凡间的名医,也是没办法让祂甦醒过来。那时,我还一边求父亲让我下凡徵兵。』 『啥?徵兵?』项籍听到一个耐人寻味的资讯。 『我为了找当时逼迫我以勾陈作人质,和肆杀无辜的玄舞和白虎报仇,我一直想让凡间的军人加盟我们天军,一同追捕叛徒,助我们重夺天宫宝座。』直符说到这,项籍终于得知『勾陈死亡的真相』,心想:『白虎和玄舞与勾陈友好,儂就为了让祂们投降而拿自己人当人质?!!』 『谁知道,父亲居然阻止我。说我此举荒谬绝伦,凡间王朝,绝不会同意。我就对祂说:『一帮凡人,有何资格拒绝我们天军的请求?可以帮助我们杀敌,是他们的荣幸。如果他们真的拒绝,我就大开杀戒,把他们逐个淹死。』你也知道我的能耐。』说到这,祂握紧右掌,随即凌空凝聚了一个大水球,体积大得足以作为囚笼,把人完整的淹浸于里头。 但祂又随即呼了口气,宽容了些许的道:『嘻嘻!但是你知道吗?爹在那个时候居然跟我说了一个,让我痛不欲生的消息。他说:『我们跟凡间眾生,本为同宗同族。只是我们的技术水平与他们差得太远,才会有着什么所谓的神力仙法。』这就是他阻止我下凡,强迫人民替我们为奴为兵的原因。』祂笑了几声的对早已得悉这真相的项籍道:『就是说,我们跟那帮卑微如尘土的凡夫俗子一样,都是弱得可笑的。可能过上千百万年,他们的技术水平也会超越我们,成为神外之神!!!!』祂以握紧的拳头一下就把水牢捶碎,然后又把一堵木墙一脚踢破,跪在地上的喘着大口气。过了一会儿,才徐徐的道:『那时候的我,连自裁这种傻事儿我也想过。但你都知道,我神力虽然比你们都要高强,但凭我那比得上幼儿赤子的武功,想击碎自己的天灵盖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但就在那个时候,我忽然听见了造物主对我的呼唤。』祂双眼发亮的回头看着项籍,叫他毛骨悚然。 『祂说:『渺小的人类,确实是阻扰世间正道运行,焚天战火把美丽无垠的宇宙银河,破坏得体无完肤。但是,该死的就是那些始作俑者,与一帮愿意改过自新的谦卑善信不同。你的职责,就是替我把他们拯救过来,跟他们一起免除由恶人们挑惹起的战乱事端,以及将来荒神的再临。』听完这番话之后...嘻嘻嘻嘻!...我居然得到了有生以来,生在父亲那种偏执的老傢伙家里以来,首次的平静、安慰。』 项籍听完,只想:『啥儂姆妈的造物主宰?根本就是啥恶鬼邪神想出来的美丽谎言,藉机迷惑,让儂成了他的棋子,心甘情愿的替它干着坏事。』 直符又指指夜空,道:『除此以外,祂还帮我治好了勾陈。虽然不能维持原貌,但起码可以成为我的守护灵兽,替我教弘扬教义。这,也是我想你跟勾陈一同成为我教人马的原因。』 『荒谬!荒谬!为了高中状元就收买考官,后来更杀人灭口。后来白虎、玄舞作乱,儂又为了威吓敌军而挟持勾陈,最后更把祂害死了!!!!』他脑海里只想着勾陈被直符刺杀的画面。 『...』直符也说不出半句话,呆了半晌,才开口说:『我看,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了。但是...』祂霍地严厉肃穆的指着项籍道:『我是你的大哥,从小到大都只有你在我身旁陪伴我,与我交好,跟其他一帮各怀鬼胎的乱臣贼子毫不一样。所以,我会给你十天。只限十天!』祂提高声量的再说:『十天之内,你必须把楚军内愿意归顺服从的士卒带过来,让我替你们净身入教。否则,就别怪我和一帮信徒无情。我将会按照造物主之意旨,发动灭世战事,丝毫不给予你们半点尊严的讨伐击杀。我教弟子,也可以藉此光荣而死!!』 02部 第四十七章-父与子(一) 现今时代,世人一直流传,只要大批人想着同一件事,甚至宗教式的礼拜,意念匯聚之下,即可让难比登天的事情奇蹟般发生,是为『幻人』。 『上古时期,荒神灭世,馀孽同心祈求『上苍』怜悯,派遣诸神下凡拯救,果然事成。』直符摇摇头的冷笑道,然后又运起法力的使得项籍头昏脑胀。 祂继续说:『人的思想意念确实难测,纵使我有着此般法力,足以让你们一帮微神、凡人全数昏睡过去,也是无法与之匹敌呢。』 『儂...到底想做啥事体?!!』项籍不住摇头眨眼的以防自己晕倒。 『小六,你加入我教以后,就跟着我和其他兄弟们一同到处挑动战乱,期间又吸纳一帮愿意归顺的人做信徒,作为我教骨干,经营假药生意、贩卖私货等,以此无本生利,继而为军阀门提供资金和兵器,让战事越演越烈。』说到这,项籍已经支持不住的失足跪趴在地上。 至于直符,则搭着他的肩膀继续说:『你也可以趁此良机,得到来自造物主宰的啟悟,从而觉醒!』说着,双眼闪出光彩却刺眼的寒光。 『想...儂、咳咳!!儂想都别想!我才不会...听儂个疯子的话!!儂休想!儂要是真的做出这种事体...』项籍以旁边的一个架子作支撑,微微站起身子。 直符却双眸无神的阴声道:『觉得打得赢我的话,儘管动手。』一句话便足以封起项籍强韧的嘴皮。 直符随即宽容起来,然后背对着项籍道:『跟我去个地方。』项籍一听完,只觉浑身的疲累霍地消除,然后神差鬼使的跟在兄长的身后。 他默默的走过教舵的一片农田,夜色渐逝下,麦海褪去一身沉寂,于晨曦与东风的润泽下悄然翻涛。 再看良久,只见好几名农夫打扮的男子从山上下来,互相祝福问候后,就聊着天,不时搭肩鼓励的一同收割。之后,就到一个棚子里坐下歇息,烤着地瓜并喝着米粥的显得俭朴,不带着些许浮华或军士(或三爷)的邪淫。 『不可能的,现在是春季,他们为啥仍在收割呢?』项籍一见,随即抓着头皮的问道。 『于上主的神威之下,世事就是如此奥妙。若非藉着世人的无知、傲慢,他们也能享受得到造物主宰的恩惠。』这时又有几名教徒从祂身后走上前。祂只对他们双手合十的微微点头,教徒们也是同样,互相真挚的行礼祝祷。双方彷彿有着一种超乎常人,超出生死人间的联系、同步。 『...?!』项籍无言而对。 直符见教徒们都离开了,就微笑着的对弟弟问道:『如此弥足的人、事、物,一旦失去,是多么可惜呢。』祂又一弹指,从掌心释出一道青光。光晕中,逐渐显露出一个婴孩的模样。纯真可爱的气息让项籍逐步放下满腔的戒心。 可是看着看着,那婴孩的身上居然出现了好几道不明的黑印,开始往赤嫩的肌肤扩散出去。父母见状,立即找来一名郎中,以苦口良药、无情的利刀替他治疗。初始的确让婴孩痛苦不堪,大哭一场。但过了几天以后,他居然开始恢復以往的喜乐,归到双亲的怀抱之中。 看到这,影像忽然消失。换来的,是直符的一脸肃穆。祂说:『上主开天闢地以来,就像那对父母一样,对这世间照料有加。谁知道,人就像那几道黑印一样,在孩儿的身上感染开去。』说到这里,祂指指天上,续道:『两柱灭世荒神,正是医师的良药、刀割。』 『荒谬!』项籍站起身子,准备离去。 直符却丝毫没有阻止,只喃喃的道:『珍重了,我的好弟弟。』说罢就回到大殿里,呼召全体信徒集合,包括本来只负责守卫工作的山人卫。 『哈!那狗娘养的刚走了,你就把老子喊来,别忘了现在是我午睡的光阴。』张三爷甫进到殿内,随即指着直符,嬉笑怒骂的道。 『三爷放心!真人也只是想让大家来进行大会,商讨应对楚汉盟军的方案,会议结束后,您自然可以回去睡个饱。』几名教徒异口同声地说。 张铁鹤听完,随即摸摸那名带头说起的教徒的头顶,嘟嘴皱眉的道:『晓得你现在像个什么吗?』 那名教徒疑惑地『呃?』的一声,却只听张铁鹤续道:『像个过年过节时,只晓得阿諛奉承,问亲戚朋友拿压岁钱的臭娃儿。』说罢只轻拍几下那教徒头顶的天灵盖,随即让他口冒血泡的应声倒地。 直符一见,没有加以制止,只遥望苍光四溢的西天,轻声的说了句:『要来的总要来,大家小心点儿。』 02部 第四十七章-父与子(二) 自项籍与直符碰面以后,开始对于玄舞临昏迷前说的一番话有所了解。 『终有一天我会知道那娃和白虎的叛乱是做得对的吗?』他看看伤重的叔孙通,只想日后遭受此等,甚至更重伤害的将会是自己麾下的士卒,心里甚不是味儿。 既然对手乃天宫神明,星君之首的继承人,背后更有灭世荒神,以及姚元和、张铁鹤和韩信等自己曾惨败于其手上的劲敌,那项籍也无法再呆等天机,回营后只派辩才天通知天宫眾神,让祂们加盟楚汉联军。 『放心吧!自白虎玄舞那帮王八蛋死了之后,玉帝老子的天军都已经重新振奋士气过来。欸!祂们俩最先来的,伤势似乎痊癒得不错哦。』辩才天指指从苍天徐徐降下的天梯。 带着天兵下凡的,是携着夔鼓的雷公,以及眾星之首,六合的父亲—啟明。 『喂!那老不死是你的父亲我晓得,那那个臭胖子呢?』虞茴对二人(神)评头品足的道。 『呵呵!居然胆敢在神明面前乱讲话,这罪名我可担当不起哦。只怕儂快要遭天谴,与我不到黄泉无相见也呢。』项籍藉机搂紧虞茴的小腹,又轻吻她的脸庞,浑身的阳刚之气窜进虞茴的鼻腔,让她禁不住心头的小鹿乱撞,面红耳赤的『啊!!』的一声惊叫,并紧闭双唇的莞尔媚笑。 项籍感觉到虞茴怦然的心动后,逐渐不受控的双掌如毒蛇出洞,准备狩猎坚挺的一双嫩乳。 此时此刻,仍懂得关注大事的,反倒是站在辩才天身旁的春桃,只问:『那胖子背着六七个大鼓,难道有跟白虎电母祂们一样的招数?』 『分别可大了。』辩才天自鸣得意的解释:『虽然他们仨都被凡人称为雷神,但白虎掌握的,是雷电的疾速,电母掌握的是雷电的破坏力,而祂的兄长雷公,则是主宰雷电的巨响,作为战鼓振奋士气。所以呢,雷声与闪电出现的时间才会有着毫釐只差。』 春桃虽然深諳兵法,对于自然界的科学却一窍不通,听完辩才天对雷电的分析之后,仍是一脸疑惑的,只想:『雷公雷神不就是在发怒的时候下雷劈人的吗?既然这样,雷声与闪电不应该是同一时候出现的吗?』 辩才天见她除了用兵的知识外,其他方面的都是白痴,就无奈地摇摇头,不打算给她多加解释了。 就在这时,原本辩才天觉得:『来到战场上还重色轻『敌』!』的项籍居然率先迎面往那队天宫的先头部队走过去,一脸肃穆的凝望着父亲,与其四目交投的说了句:『爹,大哥祂变了,彻底的变了。』 啟明却一下侧脸,捋一捋长而浓密的白鬍,道:『那个臭小子!明明从小以来就受到我的良好教育,师长亲友都对他诸般赏析,甚至推举祂作我这个星君之首的后继人,而不是你们。那个时候,我还以为可以老怀安慰了,终于达成了两万多年以来的目标。谁知道祂和玄舞白虎那两个不孝儿女,原来都是一丘之貉!』似乎不带着一点歉意。 项籍一听,只想起小时候父亲常因着直符的表现未如理想而责打苛待,对其他儿女却甚为纵容,使得大哥经常与其他弟妹不和,连自己也被其从小宠得自以为是,当天才会对兄长被诬衊一事不屑一顾,此生的自私、残暴,也彷彿是自前世遗留至今。 于是他深呼吸一口,鼓起勇气的对父亲道:『难道您就觉得,自己毫无责任吗?』 啟明却爱理不理的回应道:『你这什么意思?想我向那娃儿认错?世上那个父亲不在乎自己的长子?当初我对祂要求高一点儿有错吗?现在还带着一帮乌合之眾和什么灭世神兽来发脾气、报仇雪恨?这是什么道理?根本不自量力!』的确,啟明与直符相比,法力的运用更纯熟自如。而作为充满毒气的金星之主,其体魄更是百毒不侵,即便是年轻力壮的儿子也是望尘莫及。 『那么,难道您忘了大哥的母亲是何等族类吗?』项籍忽地一问,让啟明不禁注意起来。 祂只道直符作为鮫人族的后代,对于无量大海以及大气中的水汽,也是能把弄于股掌之间。而其跟自己一样,作为眾星之首,自然一併掌握天上七星,包括主宰潮汐的月亮。 『万一让那该死的有充分的光阴凝聚法力,创造出一颗又一颗从天而降的大水球,连我和雷公兄妹祂们也是无法抗衡的。』啟明开始对自己的轻敌感到后悔,但仍然不愿意放下架子,承认当年的错,让项籍对于双方能和解的机会感到相当渺茫。 从远处观望的刘邦和张良则在对父子二人(二神)的相处关係莫名的感趣。 『哼!果然跟项籍那廝一样,都是个自以为是,丝毫不把身边人放在眼内的霸道傢伙,难道攀登上高位的人,都是如此横蛮无理的吗?』刘邦不自觉地鼻孔朝天,鼻孔喷着气的得意道。 张良就『嘻嘻!』一声的笑道:『主公呀!看您如此不屑的,我就想问一下,您又会愿意为了大局着想而放下自尊吗?就算您可以,也要知道『向使天下之人其心尽如汝子,汝则反迷矣。』。世间上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对对错错的,一旦您当权了,横不横蛮,又有什么所谓呢?强行要自己改『正』反倒不是好事。』 刘邦一听,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满脑是疑问的想着日后一统天下以后,自己又会、又应该怎样治理天下?甚至最简单的,治理朝堂眾臣。 他看看项籍与楚军眾人,以及与其交好的天宫神明,自问自己实在无力与其争霸天下。但世事终究无常,倘若自己能像当天的虞茴一般,击杀满天神鬼,继而成为天下共主,自己又会不会变得跟那群迷惘的人一样? 『看!看那边!』一声呼喊把投入幻想中的刘邦喊醒,让他立时回头一看。 『那...那到底是啥东西呀?!!!』几名士卒异口同声地大喊,并指着近几十颗在半空中飞舞,嘴巴里冒着獠牙的人头。 『飞头蛮?!!』虞茴和一眾玄圣门弟子皆深知不妙。 02部 第四十八章-倾巢而出(一) 远方约数十里的一座山头,站着一个身高约六七丈的巨汉。只见其提着一斧一盾,浑身筋肉隆鼓的显得杀意浓浓,而且筋肌澎湃得佔满遍体,连头颅与脖子也彷彿陷进了浮沉的肉海之中。 不过于虞茴看起来,却是感到无比震惊。不是因着对方的体魄,而是因着对方的身份。其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名曰刑天。 只听描述,人们皆会以为其为上苍所创造的洪荒巨兽,专为惩治世间悠悠孽种而存在。谁知道他只是远古时期,一名天生畸形,神智痴呆的男子。因着外貌可怖且性情古怪,被邻舍村民所排挤。 流离颠沛之际,正被上古战神蚩尤所相中,招募其成为麾下猛将。其一直忠心为主,即便主帅已经战死数千万年,他仍于常羊战地舞着干戈,宣洩着满腔怨恨,并等待着再度被携上战场,能杀敌无数的一天。 至于赐予他此等良机,则是正抬着一名胖子走上前来的三爷张铁鹤。 最初,眾人都不明白他为何要抬着个胖子走出来,后来听那胖子说:『不是说带我出来磊游,见识中原山川吗?!你在干哈呀?』明显是一口北方燕人的口音。 三爷只阴笑一声的咆哮道:『这傢伙,是被当地人声称世上最重的燕人。是燕人!!!...我也举得起!』明显在展示自己的武艺如何精湛出眾。 他又一弹指的吩咐几个信徒,从身后一个大铁笼里放出十馀隻不知名的食人猛兽,把那几名信徒咬死之外,还被盟军阵地的人肉香所吸引,露出一口利齿并吐着血舌。 刘邦一见群魔乱舞,随即对身旁的护卫问:『随何在哪里?让他唤出白泽来问问鬼神之事,我们也许还有胜算。』 虞茴却不顾尊卑的一掌拍到刘邦右额,『哼!』的一声道:『你个瓜娃子!还要问个啥子呀?那些东西长着四角,外表像羊一般,咋会不是土螻?不信的话你问问大块头的亲人,这怪物是一种生活在崑崙山天梯之下的食人怪物,但就连天兵,也不敢对其多加骚扰,只怕就算劳师动眾,也会落得个死伤无数的下场。就连你们最怕的五龙摧心散,也对牠们没得用!』 三爷见眾人乱作一团,不知所措的,就把手上举起的那燕人仍到地上,接着任由刑天上前把他踩成肉酱,然后对其下令:『给我杀了...』期间以左手刀横抹脖子,再指指盟军将士,继续说:『...他们!』对于痴呆人士,他知道命令不可复杂。 就在他一声令下,刑天挥着巨斧,一下狠狠的砍往地面,裂出一道足足七八里长的深坑,那些土螻就跟着一同衝上去,再加上一帮有肢无首的行尸走肉,明显是飞头蛮的躯干,也一同往盟军本阵进攻。 对此最先作出回应的,是驻守在盟军阵地外围的塞王司马欣,其虎豹阵的君临之姿,一向是让项籍最感自豪的兵刃,加上有懂得符术的玄圣门眾人助阵,其实力大增,对手若是一般敌兵,必然无所匹敌。 军阵副将英布随即下令:『据我们『尊贵的楚霸王』说,他曾经受啥狗屁天一道五爷的雪雷术所围困。先别说打不打得赢,连要保命也是难上加难。那么,我们就加倍奉还!』正想拿着鸡毛当令箭,藉此对当日有份儿侮辱自己的司马欣作出报復。 『好!』一眾弟子提起符咒与桃木剑,见一帮手执短斧与火把的信徒正衝过来,就扔出符咒的让他们全数困于雷云之内,不论敌人或者同袍的身影,也丝毫看不见。因此,他们开始自相残杀起来,每逢被同伴的身躯所碰撞,就立即挥动手斧的把对方砍得血肉横飞,甚至以火把活活的把同伴的眼珠子灼得焦熟,虽然也有几名在推撞间误进雷云的盟军士卒被对方击杀。 但一眾的虎豹阵兵甫见,皆鼓掌叫好:『活该!自作自受!』 唯独同样身处阵中的司马欣,对此极为看不过眼,只想:『妈的!那个什么天一道三爷也比你们重道义!起码也马上让个大虎出来替自己人报仇,手段也不会如此兇残!』只见大虎两手空空的施展轻步,从雷云上方飞身而过,降落在虎豹阵前,怒吼一声:『马上还我兄弟命来!!!!』让后咬破指头的把鲜血点在地上,随即赤光四射的形成一个大型法阵。其上面佈满让人眼花繚乱的咒文,潦草得已经不能以文字来形容。但只过了一剎那,那些字里行间居然逐渐冒出人形,以及刚才那群兇猛吓人的土螻。 『哼哼哼!纳命来!』大虎忽地举起右腿,直指穹苍,原本连声叫骂的嘴巴霍地悄然,彷彿让四周大气也静默下来,光阴停顿下来,就连原本打算衝锋陷阵的盟军士卒也却步。 只听『嗖』的风声一颯,从大虎右腿刮出锐利如刀锋的气流,把沿途一大片林木,以及近七八十名兵卒的躯干一刀两断。 『...?!!』玄圣门眾弟子皆噤若寒蝉,只能呆呆地等待着伸长脖子的飞头蛮们以及土螻的噬咬。好几名与姜石同辈的师叔伯尿着裤子的想要逃离现场,却忽然被一名捂着脸,衣着鲜艳夺目的女子所阻拦。 『啥...啥人来的?』『他奶奶的!我不想跟鸿师兄一样惨死呀!』『姑娘,此处危险,请儂...』 对方还未回答,就见『她』飞扑上前,轻轻一抚其中一名师叔的胸口,然后『嘻嘻!』的一声娇笑,把捂着脸的右掌挪开,露出其一双溢血的黑曈,以及如指头般蠕动的尖齿。 『啥东西?!』后方的英布也当场被吓得倒跌在地上,然后听那帮师叔伯一同大喊:『女丑尸!』然后就同时间被那女妖一巴掌的击碎头颅,让『她』好好的,把被族人奉献给太阳作祭品,活活烤炙于烈日之下的仇恨发洩出来。 一瞬间,盟军士气骤降,兵卒们纷纷乱逃,导致人踩人,刚好让大虎心头的怒火得以抒发,然后连踢双腿的刮出两道刀流,砍断旁边的岩山,把士卒们封死在战场,再提着大镰刀的投入战阵。 司马欣见英布所指挥的雷云阵已经失效,就对他下令:『你马上撤军!我去后头,把消息传给楚霸王与汉王殿下。』 『哼!儂的虎豹阵不是天下无敌吗?为啥现在又要那么快就撤军?』英布居然不慌不忙的冷笑着,然后继续问:『果然,儂塞王殿下的命,比我这个叛徒,以及一眾士卒的命更珍贵哦。』 『你个瓜娃子!现在啥子时候?你还在跟我赌气?!自私的是你还是我?』司马欣知道对方不会顺自己的意,于是不敢离开现场,但又怕自己和后头眾将士会因此走避不及。 『怎么了?还未想好策略吗?』大虎疯笑着的挥舞大镰,直往英布的头颅砍过来。 若非他善于轻功,及时跃身空翻,只怕性命不保。接着又从腰间拔出九节鞭,使着一套自岳父身上领悟出来的手法,挥鞭纠缠对方刃锋,再借力扭动全身,让自己一下子绕至大虎的背后。 『现在四周空旷,儂无法使出对项籍那廝时用的那招。』他所指的自然是『隔山打虎』。 但大虎自然不会就此松懈,只顺势往后挥出大镰,利刃直刺英布脸庞的刺青。 却见他丝毫没有回避之意,只闭上眼睛,等待利刃的降临,在自己黑漆如网罗的脸庞上抓出一记溃烂。 『我就喜欢!只有这样,儂个自以为高高在上,毫不把我这个早已改过的阶下囚放在眼内的混蛋,才不会再嘲笑我,懂得尊重我!』他忍着剧痛的睁开被血瀑蒙蔽的双眸,狠狠的盯着司马欣。 见英布的脸血涌如泉,司马欣立即高举令旗的下令:『马上保护九江...淮南王殿下!』纵然自己武艺有所不及,但也拔剑指向大虎,以此稳住军心,也为了自卫。 只见那群为报师叔伯之仇的弟子全数扔出穆王八骏、爆火符之类的符咒,只求把大虎和一种魑魅击杀殆尽,英布的性命安危根本一文不值。 『他奶奶的!这帮疯子根本就是不分敌我,为求报復而不择手段。』英布只能挥着铁鞭的形成大盾,把符术或雷马所造成的霹靂统统挡下,接着又单凭对内气的感应,往身后甩出九节鞭,把一头土螻的躯体捆绑着,再用力拉扯的把其分尸。 后来一个女丑尸长大血盆大口,举着双爪的奔跑上前,打算吸乾他的血,又在他烁亮如雷光的一记闪身,再以鞭缠颈下,窒息而亡。 但就算英布的身手如何敏捷,也是无法躲过数以几十计的飞头扑击。其一时咬往颈部要脉,一时直接咬断指头,让英布再也无法抵受下下致命的痛击,只能唤来战马,策马离开战场。 他只想:『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老子才不会那么笨!传消息给汉王的重任就交给我。』说着说着,已经来到一片岩壁之下,为他遮挡着当空毒辣的烈日。但是,他也因此而误中埋伏。 大虎只是一挥大镰,击出比腿刀更锋利的气劲,把石壁完整的分割一半,往英布骑乘的马匹压下去。 在他施展轻步之下,被压死的只有那匹战马而已。但下一步,大虎的隔山打虎之势已经击至英布的下半身,在他还未来得及进行第二次回避之际,就已把他的脚筋给狠狠截断,瘸瘸的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好!老子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爽快!』大虎大喊一声,然后又咬破指头的于地上展开法阵,唤出了四头张牙舞爪的土螻。 英布一见,只想:『混蛋!要杀就杀,干啥多馀事?』然后鲜有地露出一脸无奈,对自己的惨死、死无全尸早已作好觉悟。 但只听远方传来的『嘶嘶』马鸣,一下就把那四头土螻和大虎的目光吸引过去。 英布回头一看,就见项籍骑着乌騅神驱驾临,还带同十馀名玄圣门弟子(包括虞茴)前来营救。 『切!麻烦了!』大虎见他们有项籍同行,自己大概无法像刚才一样,趁乱偷袭。 只见那帮玄圣门弟子个个为桃木剑附上集力符,让剑法威力于一击的瞬间提高千百倍,只需轻轻一划空气,随即让于自己相距近一丈远的妖魔浑身碎裂成焦黑如炭的飞灰。 至于乌騅马,则呆站于原地,低头着吃嫩草。一眾妖魔见其主人正下马参战,便打算趁机上前屠宰咬杀,却在即将得手的瞬间,发觉肚腹或者口舌、牙齦一凉,热血从被刺针贯穿的伤口喷洒而出,最后被勾陈收回一身乌肌之内。 『那畜生是什么怪物来的?!怎会连一眾魑魅魍魎也拿牠没办法?』就在大虎还在为此发楞的剎那间,项籍的太阿细剑已经靠近他的后颈。 『那次的仇,我今天就报!』项籍施着脱兔之形,速度比起英布那快如疾雷的身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可惜他的这一击打得太近,让大虎只需轻扭臂弯,收起大镰,让多快的剑击也被一下挡住。 『呵呵!神力呢?在哪儿?!』 大虎发出连声吼叫,让神功护体的项籍也忽感头痛欲裂,只想:『妈的!刚才远一点出手的话,也许可以攻其不备。而我现在又没了大刀,唯有...』 『...呃?!』大虎收起贼笑,觉悟自己方才只顾盯着身后的细剑,忽略了打从正面砍击的虞茴。 只见她从鞘内拔出大刀,也照着其从神剑门习得的技巧,刀掌融合齐发,以犀牛望月之势拔刀之馀,还于刀锋上加上龙爪功之气劲,却又以集力符把威力集中于一线击出,威力遇神杀神,又不会殃及目标以外的无辜。 大刀锋直往大虎的鼻樑拉上去,却能直击脑袋以至浑身脏腑。 虞茴露出一丝阴笑,只想:『你个狗日的畜生!这次还不把你五马分尸。』越想之下,杀意越高,威力再提高几倍,只怕要让大虎瞬间粉碎成飞溅的血沫。 但见大虎没有表露出些许惧色,只眉头一锁,鼓起臂肌,把沉甸甸的大镰摆置于项籍的身后,以其身躯作为隔壁,使出隔山打虎。 『他奶奶...呃、呃!!』项籍只感到后颈的天柱穴发出阵阵剧痛,由脖子蔓延至下半身,再而浑身乏力,双腿剧颤的跪倒在地,明显因着肾经受损,导致肾阳亏损,脊椎也因受刀锋砍击而撕裂,四肢暂时无法活动。 至于虞茴的拔刀斩击,则被大镰拼发出的气劲所击溃,缠绕于刀身上的龙爪功亦彻底散尽。其本人也因为受不住撼动而往后倒飞了十馀步,轻抚腹部的咳着淤血。 她只心生不忿的想着:『没得记错的话,萧何那龟儿子用的武器是一把系着锁链的小镰刀,轻飘飘的根本无法像这傢伙的大镰一样随时改变出招方向。大虎你个狗日的混蛋!让我刚才还用了对小锁镰的方式来应付你。』 『师姐!楚霸王!』两名正跟妖魔拼命的玄圣门弟子一见,立即扔出眩目符,让几隻飞头蛮因而失明。他们就趁机瞄准其飘在半空的头颅,甩出铁钉,直击飞头要害,身躯接着崩溃,魂飞魄散。 接着,他们便打算出手支援虞项二人,却因刚才一连串复杂的杀法,给予了大虎细心思量的光阴。 见他只是双手握柄,隆起冒着血汗、黝黑的臂肌,再扭动轴心脚。镰刃随着主人身躯的扭动回旋起舞,化作吞噬眾生的虎口,彷彿无论那名弟子身处何方,也是无法躲过其攻势。 但三四名位置较远的弟子居然还敢掏出护身符,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必定能挡下对方的一击。 谁知道对方的镰击在其扭动身躯时產生的离心力影响下,威力增强得足以把他们手头上拥有的一切加持咒术破解。 『咳咳!!师弟、师侄!!!!』情绪激动之下,伤势不轻的虞茴只觉脑袋充血发疼,浑身经脉皆因此而不听使唤。 把那几名弟子杀害后,大虎的镰刃逐渐往一名还未及冠,年纪似乎比姜石还要小好几年的弟子靠依过去。 他只感到万分迷惘,脑袋顿成一片空白。要靠己身之本事挡下或躲开这招,根本难比登天。 就在此时,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居然是大虎一直看不起的项籍,他的一记神技。 『刚才,儂问我神力在哪里吗?就在这里!!』项籍无需活动四肢,只摆出剑指的指指地面,召出似海的泥泞,直往那名弟子和大虎之间涌过去。 『哼哼!我一头笨猪居然打赢猛虎!』项籍继续指挥着泥石的流向,于那弟子与大虎之间凝结出一堵铁壁,任大虎的攻势如何凶狠,也是无法于一时三刻间把其完全破坏。更何况,那是会流动并凝固的泥浆,若他胡乱进攻,随时被黏稠着,继而生葬活埋。 那弟子见对手停下了杀着,自己得以活命,随即对项籍感激道:『谢楚霸王救命之恩!此大恩,贫道日后定必涌泉相报。』 项籍只得意的摇摇头说:『讲啥大恩大德?儂是我大楚子民,本王就有义务救儂于水火之间。』 但那弟子仍继续说:『请楚霸王收我为徒,把刚才的武功、仙法传给贫道,日后让贫道发扬光大,颂扬楚霸王之三界威名!』 项籍自鸣得意的考量一会儿,至于虞茴一见,则只白了一眼的问道:『胡说啥子呀?目前这龟儿子还虎虎生风的!』她见识过大虎的武艺,绝对在未曾获得神力的项籍之上,加上其镰法比当年又再进步不少,而现场又有一大帮山精妖怪拖延着自己和一眾弟子,后方更有个随时驾临的三爷,当晚金雁山上的惨剧只怕要重演。 『不行!大块头是个仁君,而非嬴政、刘邦等喜好惹战的霸主,世上难得!就算我把命给拼咯,也不可以让他死!』她原本激动的思绪逐渐平復,经脉之伤徐徐癒合,遂强忍剧痛,站起身子。 『...醒!快醒过来!』当晚项籍泣抱着自己,彷彿早就把自己当作终生的伴儿一般。 『那位小师弟报错恩,我可不会错!』她执起大刀,浑劲全身,准备对眼前的一眾魑魅大开杀戒,尤其是仍困在泥沼中的大虎。 谁知道,让灵巧如蛇,横蛮如牛的大虎立时撤退,让在场眾妖,以及三爷、刑天等也心生怯懦的,除了一眾神明『躲』于阵中的吶喊助威外,居然还有项籍昔日的死敌,操控着白泽的随何,以及其跟随着的司马虎豹之阵。 原来项籍领兵前来营救英布后,司马欣已经立即赶回后头,让汉军一同参战,重新组织起自己最为得意的兵阵。 其与随何的符术,一柔一刚的,先由司马欣率领虎豹阵作掩护(而非刚才英布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让多么兇猛的土螻与女丑尸也是无法爬越龟甲似的盾阵,继而被士卒们以随何施加过咒术的剑戟所刺杀。白泽则只需长大嘴巴,飞扑上半空,犹如天狗蚀日的把近百颗飞头统统吞吃。 至于刚恢復过来的虞茴,自然也不甘示弱,集结星星残火于狭隘的刀身,拔刀的瞬间骤然释出,于地上完整的割出一道焦黑的火灼,沿着逃亡路线疏散的眾魑魅从此消散于三界六道。 她仿似天仙的于烈焰中闪跃而过,让项籍目睹她坚定不移的眼神,定睛的凝望着自己,犹如对自己说:『为了你,什么艰苦困境,我也不怕!我对你的爱,超越甘苦、顺逆,以至生死!』这,正是虞茴拼死不屈的决心。 在虞茴坚毅的反击下,就连大虎也与死亡擦身而过,只呆望着与自己相隔约三寸的焰壁滔滔洪流,把泥石一下轰破。 他自知以目前军势,是无法取胜的,就趁着一眾魑魅被逐隻击杀,对方杀得性起而忽略四周的绝等良机,往没有泥石、烈焰佔据的后方逃入丛林。 02部 第四十八章-倾巢而出(二) 自白虎玄舞带鬼兵下凡作乱,和辩才天判决一役,天宫神明对凡间眾生作了重新评价。就连原本把凡人视作脚下螻蚁的直符,也因此对自己所谓『神明』的身份大失所望,甚至动了轻生念头,最后更惹起天一道灭世战事。 战场的眾人班师回阵,便受到一眾天兵与娇娇天女的迎接。 『各位辛苦了!希望日后继续一同护卫眾生,为天下谋福祉。』 『军爷们有没有什么不适疲累吗?让贱婢服侍一下您们!』几名天女风骚的娇声道,又以穿着的披帛挥擦士卒们的鼻头。 『哦哦哦!国色天香!!老子喜欢!』近十名汉军的兵长随即伸出狼爪,撕破天女们的衣裳,交缠一体,发洩累积以年计的兽慾。 一行人等里,只有随何一人趾高气扬的喃喃自语道:『什么你妈的天宫眾神?只懂得躲在营地打打鼓、叫破喉头,根本就毫无贡献!』接着又阴笑着的瞥了虞茴一眼,把从布袋里掏出,准备吃的蚕豆弹向她的额头,惹起她的怒目一盯。 『哼哼!这次可以赢,八九成的功劳也归我的白泽宝贝儿了。』一听随何自吹自擂,率兵之帅司马欣气得七孔冒烟,只想:『你那招啥子天狗蚀日,跟老子那诛邪灭妖的阵法相比,差得远!以你的下九流功夫,只配跟那损人不利己的英布相提并论。』 随何仍继续吹嘘自己:『嘻嘻!但那么强的神兽也被我抢到手...嗯!可是成了我的东西之后呢,我深信除了师父之外,无人可以抢得走。』军团里几个受业于张良的士卒也偷偷暗笑。 『放你妈的狗屁!』虞茴正想对他大骂一句,却遭其抢先说:『其实也不是因为我打架打得厉害,反倒是白泽被我收服以后,强了千千万万倍呢。』 『放屁!张子房那廝算是啥子师父?我玄圣门才没得你们两个不肖徒儿!』虞茴气得用力鞭打马匹,让牠嘶叫一声。 『哦?连你也觉得我不适合当你的师侄,师父也不适合当你的师弟吗?那正合我意!』随何接着道出一番让虞茴气不出,却心里甚是不甘心的话:『反正我也不习惯被你称呼做师侄。自从那次跟你个姦夫对上之后,我实在觉得要个连打不打得赢我也成问题的女人做我的师叔,太不过癮了。』 项籍听完,只强忍怒火,明白在两军刚结盟的阶段,绝不可以挑起事端,遂拉拉盛怒中的虞茴的手臂,轻轻『嘘!』了一声,神情肃穆冰冷,却让虞茴对他產生一份从未有过的依赖、信任。 此刻,她首次觉得项籍是如此正经的爱惜、在乎自己,熊熊怒火霍地化作醉人的暖意。 她冷静下来,只稍稍拔出寒玉剑的想了想:『等我练成了之后,随何你个龟儿子就晓得开罪老娘有啥子后果!』 项籍则只清清喉咙的道:『别吵了!其实按随师傅所言,您是觉得自己的子房师父是最厉害的是吧?』 随何嘴角上扬的道:『是啊。』 项籍又问:『那您觉得他和他的师父相比呢?是他青出于蓝胜于蓝,还是姜石姜师傅老而弥坚呢?』 『咕咕!!』原本怒火中烧的虞茴霍地心生阵阵笑意。 『...』随何只歪头的想了想,只想自己确实不了解师公姜石的实力,正想含糊带过时,忽听某人大笑一声道:『当然是姜师傅这个当师公的,否则师父输给徒儿,或者被徒儿趁自己为情所困而乘虚而入,那脸都给丢清光了。』 那人刻意强调有人曾乘人之危,让眾人的目光也投向他,就见那人正是刘邦。至于站在他身旁的,则是一脸不忿,却双眼望地而噤声无语的张良。 项籍等人对此也是无言以对,只默默地听着刘邦的自荐:『姜鸿师傅的死,本王实在不胜痛哀。为此,本王胆敢单人匹马,远赴赵地,把姜石师傅请来鸿沟助阵!』 『赵...赵地?』项籍与虞茴不约而同的问。 『对!』只见刘邦手执一道张良刚递给他的天眼咒,一道能对远方同伴求援之馀,也能让同伴感应己身所在的符术。 02部 第四十九章-不动如山 惺忪睡眼睁开前的瞬间,姜石见到一名剃光头发,衣衫襤褸的男子提着长棍,跟一名绿发少女对阵敌军。 那男子挥着棍棒进攻,套路却丝毫不像项庄的棍法,反倒让姜石想起虞茴的长刀刀法,攻守兼备的把敌方所有的攻击挡下,又似当年在汉中地牢的那名狱卒长。 因此,他与虞茴的种种经歷逐一浮现,化作千百万根烦恼丝,统统纠缠于深邃的脑海。 于他而言,这些片段弃之可惜,却苦得让他每时每刻也想着忘记。 忽然间,那少年的脸孔霍地生出密麻麻的皱纹,以及针刺般的白鬍。 『师父?!』他立时瞪起双眼,吓得倒跌在漆黑无垠的大地上。 只见师父细声对他问:『儂想要当师父是吧?』说到这就摇摇头,续道:『弟子有难,儂偏偏视若无睹。这,都让我太失望了!』声线化作涌耳的波浪,彷彿刺破他的耳膜,贯穿乱麻的思绪,使他顿时惊醒过来。 他看看周围,只见阿紫正抚着自己的脸颊,又以香帛擦擦自己额间的血汗。 他首次跟阿紫四目相投,只觉其与还在梨花阁时相比,眼尾长出了数道岁月的疤痕,框紧她黯然神伤的眼眸。 除了『师父』之外,她也亲身感受到姜石那份寒冰般的无视。 想当年,阿紫刚及笄,她的父亲每逢喝醉,就对她肆意施暴,一洩自己丧妻之痛,与难耐的慾念。 『她就是个婊子!连我这个当爹的也胆敢勾引。』他对邻舍们如此宣告,接着就把她赶出家门,任由她饿死街头,也是毫不惦掛,即便其要坐牢亦然。总之自己声名狼藉,女儿也得陪葬。 自那天,她就对自己说:『男人,是不可靠的。』从此硬起心肠,对一帮只懂垂涎自己美色的汉子,以及那群自甘堕落,无惧出卖色相以换得名利的婊子(包括小红),架起千万尺的心扉。 『嘿!也许你个石小子还年少,才不让我想起那狗日的老爹。』虞茴与姜石,其脸上一张无赖的笑容,皆让她的铁石之心逐渐融化,化作笔墨,一点点的续写第二人生。 只可惜,她的人生起步,就在神剑门处刑台上。若非刘邦前来救援,她跟姜石早就被焚成扬扬飞灰。 『我...睡很久了吗?』姜石徐徐坐起身子的问。 『睡啥子?你不过累坏身子,晕了一会儿,还问我睡好久咯。』阿紫捏捏姜石的下巴,架起野蛮的语气道。 『刘邦?他现在怎样了?还在跟黄尉那王八蛋打吗?』姜石一开始时语气激动,却慢慢冰冷下来,只因对方就是发起战事,搞得爱人虞茴陷于水火的主谋。 『哼!他死是他的事体,跟老子有啥关係?』他心里随即不屑的道,然后瞥一瞥擂台上的刘邦,只见其还在跟那死不肯服输的黄尉对阵。奇怪的是,不论刘邦怎样进攻,无论以仁剑封穴,还是趁对方解穴期间出掌轰击天灵盖,打得对方连连倒退,跌成滚地葫芦,其也能立即双掌往后撑地,立即站稳脚跟,犹豫一个屹立的不倒翁一般,根本不像是个身受重创的人。 『不可能的!』刘邦开始性急,只想直封死穴的把对方一下击毙,却又因着过度的思量的发楞,被对方抓到出拳重击肚腹与额间太阳穴的好时机,因而吐着鲜血,像条丧家狗一般趴在地上,瑟缩发抖。 『人家吐血,你吐血。你总要吐得那么噁心!』黄尉见对方还未站稳,就对空挥拳几下,似乎在掌握什么拳法武功的手感。 『奇怪!那到底是什么套路?』被弟子们拥挤着的赵天恒,与那帮徒儿不约而同的问。 接着刘邦以湛瀘撑起身躯,试图再度应战,却忽见黄尉于自己跟前挥腿画圈,摩擦地面而生出星星花火,还差点儿就把刚站起的自己一下绊倒。 『招都出完了吗?那换我来了!』却见他只是双臂伸出,摆出一副想把对方拥抱入怀的模样。 『儂个猪头三!接我一剑。』他伸剑突刺,不带着任何多馀的花巧,只是礼剑当中的一记弓步直刺。 可是对方只徐徐扭动双臂,仿似行云流水,又于湛瀘几乎刺中的瞬间,化为袭人的泽涛,把刘邦持剑的右臂一下捲入无尽之渊。彼端的,居然是死路一条。 『一提就懂,比先师广森厉害得多!』人群中,墨励淳窃自阴笑,一边继续以传音之法把墨家剑的『兑卦拳』与『不倒翁身法』传授给黄尉。 『干啥了?!』刘邦只看着湛瀘剑锋逐步靠近自己的喉头,手臂只有着一种被激流所推动的感觉。 『兑为泽,外柔内刚,大方主动,欢迎来客,利于主客双方。』墨励淳低声念着口诀,指导黄尉如何『大方迎接』敌方杀着。 此时,可以救刘邦逃出生天的,不是负伤的姜石,更不是不諳武艺的阿紫,只有他自己,只有他的『仁剑攻势』。 他只把剑招立即改作仁剑使出,剑锋只轻轻点中胸口天突穴,使得气道霍地收紧,猛地咳嗽。但他只需为自己按摩推拿以解穴,立即重整阵势,继续进攻。 『上苍恩泽,犹如滔滔洪流,惠及眾生呢!』墨励淳边传音边挥扭着右掌,彷彿在提示着黄尉如何出招。 只见他浑身拼发出软如棉团的内劲,让刘邦的湛瀘利刃被彻底卡死于半空,丝毫无法挥动,因而被黄尉轻轻接着。 『嗯...哼哼!』 俄而,他眨眨迷离的双眸,然后喃喃道:『快收手吧,如果不想殃及他人的话。』 刘邦却完全听不入耳,只一脸慍色的咬牙切齿,以仁剑之势挤出足以隔空衝穴的气劲,却在事成前的一瞬间,被对方伸掌一推腹部,把自己浑身的重心一下打歪,让自己失衡的往前跌趴,洪涛般的内劲继而直接流向后方,把包括阿紫与姜石在内的十馀人统统推倒。当中有轻伤者七八人,部分人士更因后脑着地而毙命。 本身已负伤及的姜石能倖免于性命之虞,只因阿紫紧抱着他,让他正在渗血、坏死的双腿的伤势不会再加重,只需于几天内敷上疗伤符咒,再配合药石之灵,就能痊癒。 只是于他而言,只迷糊的觉得那把自己拥于怀里的人,正是阔别四年的徒儿。 『茴...!!』他双眼翻白,脸上露出叫人心寒的笑意。 阿紫一见,居然不是觉得反感,而是安慰自己的喃喃道:『我...我不就是阿茴的好姐姐马?我就晓得,石小子是要说这句话!只不过现在神智不清才说不清楚罢了。』 至于刘邦,幸好身上有把他自夏侯婴处取得的铁伞,仅仅于气劲挤压过来的一瞬间立即张开,把自身被泽国所淹的程度降至最低。 『呃!为啥我就找不到进攻的机会?就连打也打不进他!』他抚着腹部正在渗血的伤口,不解为何对方单凭内气,已经足以让自己受此锐伤。 『呵呵!在人家的恩泽面前,你的剑招全部都给废了。』黄尉尖声嗤笑,让刘邦更为不忿,只想:『他奶奶的!这王八蛋不知道在哪里学会了这一身诡异武功,根本就跟二对一没分别。』想到这,他又看看仍倒在阿紫怀里的姜石,只『切!』的一声不屑道:『儂的爱人还在战场上打仗,儂就躺在别的女人怀里酣睡,成何体统?!』 发着高热的姜石自然不会作出任何回应,只有阿紫替他不忿:『你这什么意思呢?我石小子都病重咯你晓得不?还那么吵的在说三道四。』 『呜呜...别...别气了,当心...』半瞇双眼的姜石挥挥手,试图让阿紫冷静下来。 她只脸红耳赤的想:『他...他居然会在乎我?!不想我生气,不想我气坏身体呢!』她却不知道,姜石所担心的只是若她跟刘邦再在胡说对骂,只会让黄尉趁虚而入。 但黄尉只顾着耻笑跪在自己面前的刘邦:『勇武不足呢!凭你这一身三脚猫功夫,根本就不是『身负内伤』的人家的对手!』他刻意强调自己的伤势,藉以羞辱刘邦。 『岳父那老不死,当年教我剑法的时候就说啥只传我自保的招数,不肯传我进攻的凶狠武功。妈的!搞得我除了礼剑的基本功外,就学啥义剑、智剑,见招而忍,忍无可忍才破招的像头缩头乌龟一般,最后让我连出招杀敌的手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才肯传我仁剑。学得那么少,现在果然连招都出不好。』 『你的心只顾进取克敌,王道之剑,当然学不好。要是你勉强乱学,终究会走火入魔,连基本功也忘得一乾二净,连个无名小卒也不如。』他回忆起岳父吕叔平的无聊话,霍地想起:『等一下...有办法了,即便他有啥不倒翁之法!』 02部 第五十章-兵不厌诈 见到刘邦自信满盈的样子,四爷只不屑的『呿!』了一声,只想:『真人居然会喊我走?但临走之前,总要挫挫他的锐气!』接着便摆出手刀,往身旁一名使剑的墨家剑弟子的后脑直击过去。一招毙命之下,他就夺取了其身上一把暗淡无锋的普通铁剑,再以单眼瞄准远方的刘邦,嘴角上扬的露出一口滑齿。 场上的刘邦,则继续挥剑突刺,期望越过黄尉防御的界线,直取咽喉或胸腔要害,却仍被对方微微一扭腰间,跃上半空后,上半身身霍地往下急坠之下轻松躲开,然后随即以不倒翁的功力单掌撑地,再伸腿踢击。 刘邦只双眼一瞪,立即以右肘往前一推,把对方双腿的功力尽量抵消,却也因此导致臂骨骨裂,右臂红肿渗血。 『太大意了!』黄尉又以不倒翁之法撑地弹飞身躯,握紧拳头的运起兑卦拳之势,以至阴至柔、看起来轻浮无力的内劲取刘邦肚腹至下阴一带。 『嘻!比起万剑穿心,下辈子当个阉人更好!』四爷嘟嘴的发出『咻!』的一声,模拟出射箭的声音。 至于台下的阿紫,则因着刘邦似乎将要败阵下来,自己性命不保,更何况怀里只剩下半条命的姜石。 于是她把姜石高热的身躯抱得更紧,反倒让本在瑟缩的他感受到无比的直衝心坎的暖意,把他自失去所爱以来所架起的万丈冰山瞬间融化,就似当年虞茴让阿紫回復无暇的初心一般。 『不行!就算要跟这帮徒儿决裂,我也不可以让虞先生的师父,还有刘邦这位天下有名的仁君丢命儿。』赵天恒深呼吸一口,正想蓄气于丹田的发功出招,却被眼前的一幕所惊呆。 只见刘邦把右手的湛瀘顺着手臂滑至胸腔,再顺势流至左掌,手法与姜石刚使出的顺手牵羊极为相似。 『你个大鬍子!石小子的武功一学就懂咯!』阿紫不禁鼓掌讚叹。 继而,刘邦的湛瀘顺时针的画出半月,直砍上黄尉摆出的兑卦拳的右手手腕,一旦割断要脉,轻则武功尽废,重则性命休矣。 但以黄尉的武功底子,又怎会错过一瞬即逝的逃命之机,只见他弯起手腕的彷彿驼峰,再往下垂直五指,以抚琴之姿,一下弹往剑柄靠近剑身的位置,试图跃起身子的使出空翻。 『指力惊人,又懂得以力借力,为何当初不加入我们墨家剑呢?』墨励淳得意的弹着指,却随即面容扭曲,激愤得青筋尽现。 原来刘邦趁对方用力一按剑柄,随即从剑身爆发出封穴的气劲,使得其腕脉受创。 『切!你个只掛着进攻的笨傢伙,人家怎会破不了?』接着又是以兑卦之棉沼套紧湛瀘。 黄尉又趁对方动弹不得的瞬间,往后一翻的站回原地,打算伸掌击溃刘邦的重心。 但远方的四爷却闭起单眼的摇摇头,口里喃喃几句:『一头傻小狗,早晚变成疯狗。』说罢,反而以剑锋对准黄尉的头颅。 可是黄尉仍持续进攻,彷彿全看不清刘邦所布下的陷阱。 刘邦只『哼!』的一声笑道:『与其我像刚才一般,还有像儂现在一般胡乱进攻,静观其变合适多了。』说罢就以负伤的右手握着剑柄,运气封穴以止血止痛,再逆时针的双手划剑,往半空中挥出一道娥眉,把黄尉的整根左臂砍给得飞脱。 『义...剑...咳咳!』姜石指指刘邦,道出了他所使用的招式。 『...!!!人家...才不会败给你!』黄尉『咿咿呀呀!』的乱吼几声,然后长大血口,打算往刘邦的喉头咬过去。 刘邦却不慌不忙,只竖起左手食指的晃了晃,嘟嘴的『撮撮!』几声道:『老子就在等儂!』接着以见招破招的智剑之势,把对方这单纯如赤子耍沙的动作一下破解。 只见他以剑身轻碰对方门牙,再浑劲臂弯的,把对方整个人当成木偶一般架至身后,再而『喀嚓』一下,完整削下对方一口血牙,以及玲瓏剔透的玉鼻。 但真正对其使出致命一击的,居然是以剑身映出悠悠苍光的姚元和。其一记『星火越银汉』让半梦中的姜石立时清醒过来,清楚记得起自己早前经歷过的一场恶战,比对战墨励淳一役更为痛苦噁心的血战。 『疯狗一头,不必留了。』 『儂...!!!』刘邦正想上前追杀,却忽听一声直刺耳蜗的锐鸣,『嗡嗡』的于耳边作响,让在场眾人苦不堪言,只幸这次使出『九婴吠天』的四爷站于远方高台之上,与场上眾人相隔甚远,不至于像上次一般让姜石立即昏迷。 『呜呜、他奶奶的贼王八!突然偷袭的果然兵不厌诈。』就在刘邦仍只顾掩耳的瞬间,一道似针的苍光忽然闪至,让刘邦本能反应地举起湛瀘抵挡,随即只听清脆的『哽』一声,仍活着的刘邦往后倒退好几步,然后以剑锋插进地面以支撑身子,却没有喘过一口气。 他定睛一看,只见滞留半空的姚元和伸展双臂,摆出架式彷似蝶翅轻盈,微微一收一抖,即从右手的刃锋划出气流,带着刺骨的寒意,又让己身后翻数圈,无声无息的点水而落。 姚元和虽面目狰狞,画面却让人感觉轻美自在,清爽怡人。 『哦?那大鬍子居然没死?』阿紫仍未认出对方就是娶了小红的那位军爷,只把注意力集中在被划花的湛瀘剑上,以及霍地出现在刘邦身后的姚元和身上。 『哼哼!石小子对着他时都打得几乎没命咯,但这大鬍子都打了好长时间呢?理应筋竭力疲的他居然只被划破了剑身的一块儿,都不觉得累的,谁会做得到呢?确实不晓得这傢伙到底有何神功护体。』阿紫摀嘴而笑,却被姜石一拍肩膀的骂了句:『儂个猪头三!那是湛瀘来的,不是一把普通铁剑,儂到底知不知道?!』 阿紫只交叉双手,吐着闷气的不屑问道:『所以呢?』 姜石气急了,只挥着双拳,不住踩地的解释道:『那是名师区冶子所铸,号称江湖十大名剑,甚至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啥『上古十大名剑』。如果儂没啥神力仙法,又怎么可能划得破?!』简单一句已经把阿紫吓得发愣。 但刘邦为了输人不输阵,只装作镇定的轻笑道:『嘿嘿!居然拿着一把生锈的破剑来跟老子拼过。丢了命的话,我可不会赔!』 四爷却闭起单眼的叹着气,冷笑一声的道:『的确,一把兵器配在不同的人身上的话,会有不同的效果。』说到这,他指指刘刚,续道:『如果你自问用这把破剑是绝对赢不了的话。我劝你还是别那么没自信好了。』说罢又是轻甩铁剑,挥洒出焦热的日光,直割往与自己相距近廿步的刘邦左肩,裂出一道显眼的赤缝。 刘邦转眼一瞥,只见那道银光仍然停留在自己肩上,就算自己施尽『仁义礼智信』,也是命不久矣。 而从旁观之的姜石则察觉,原来四爷那所谓的剑光杀人,只不过是透过剑身反射日月光晕,阻碍对方视线期间施展轻步靠近,砍伤对方后再快速归回原位,以免对方有反击的机会。而就敌方人士的角度看起来,姚元和就只像呆站在原位,没作过任何动弹一般。所谓『江湖第一快剑』,实力绝对不容忽视。 『糟!我的手,甚至命都肯定没了!』刘邦忽然细想起从小而来,面对过村头里的小恶霸、暴秦猛将,甚至西楚霸王项羽,每次败在他们的手下,都心有不甘。他绝不接受自己永生永世都要屈于人下。 『只要把姜师傅和赵掌门带回军中,凭他们的法力与武功,要打赢啥三爷四爷又有何难?到时候,我必定能隻手翻天,站于那帮恶徒的头上,把他们踩成脚下螻蚁!只要我使得世间上没了他们,这才是真正的为百姓着想。』他原本所谓为苍生谋福祉的理想,已逐步迷失。 『请您创造一个没有纷争仇恨的太平盛世,不要让我这种魔头再现人间!』只可惜刘邦已逐步形成汉中兽人所谓的『魔头』,只有步履之差。 但就在他遐想满溢之际,那道灼热的日光渐渐减弱,最后消失无踪。 『啥?』他与姜石不约而同的疑问道,同时看到四爷正背对着自己,跟一帮身穿黑衣的天一道信徒徐徐离去。 『儂个狗娘养的贼王八!别想跑!』刘邦拔腿就跑,却见墨励淳霍地跑出,正想挡在他的跟前。 『操?娘的臭皮!』刘邦破口大骂之下,一下仁剑轻点对方膻中穴,即时取其狗命。但再看四周,姚元和跟一帮信徒早已不见影踪。 『呵呵!晓得自己输定咯就趁乱跑掉,根本就不是个汉子!』阿紫当眾取笑着姚元和,让在场人士都议论纷纷,超过一半的人都开始对天一道的行径生疑,包括那帮曾打算依靠天一道提高自己江湖威望的无耻之徒。 刘邦见他们也开始动摇了,就看看赵天恒,让几名包围着他的弟子先行让开,再走近他,期间朗声喊道:『居然要当眾为难自己的师父,这是徒弟该做的事体吗?!』边说边以破损了一小块的湛瀘,把旁边一座小岩山砍成两半。 在场弟子自然不敢反驳,不论他们有多么无耻。 就连赵天恒也不禁说:『算了吧,他们现在知道错了,就原谅他们,和一帮墨家剑的弟子吧,就看在墨家剑也是个誉满江湖的门派上。』 阿紫却泼妇骂街般的指着他说:『算逑咯?他们对我俩诸般迫害,但你个龟儿子就一直退缩好久咯?连好话都不帮我俩多说一句,我们受害,你也绝对是个同谋者!』她比比伤痕累累,只能单腿跪在地上的姜石。 刘邦只伸出没受伤的左掌劝止她,再对眾人说:『无论如何,本王今天来,就是要为大家带来一个坏消息的。』 『嗯?这大鬍子是个王爷?!他不说,老娘都真的不晓得、猜不到咯。』阿紫心里惊讶道。 刘邦指指穷奇门的弟子道:『各位仁兄请想想,天一道那帮贼王八都把?的黄师兄或黄师弟当成弃子牺牲,只因为他的手给我砍了,犹成废人。可见他们根本就不是如各位所想的一般,啥接济贫穷、眾生平等的。依老子说,那些啥四五六七八爷,都是一帮他奶奶的骗子,偽善之辈。』一句撼动在场眾人心灵的话。 『说得好!』阿紫对刘邦比出大拇指,然后对墨家剑的弟子续道:『你们看到了吗?终于都听回一句人话了吗?每个都日妈丢人现眼的。居然说要跟天一道做朋友,杀我们两个无辜妇孺来报仇?简直放你妈的狗屁!』 刘邦得意的捋着络腮鬍,静了一会儿,就对阿紫问了句:『以姑娘之见,应该如何处置这帮无耻之徒呢?』 阿紫从来不是个像虞茴一般暴躁、好杀的人,于是只想了想的道:『那么...让他们加入王爷您的麾下,为您征战天下吧。』她有礼的下跪作揖道,让一身紫裙被沙尘所弄污。 好色的刘邦只想:『哎哟!一身美衣都弄脏了。如果儂愿意当本王的妾室,啥锦衣玉食都享之不尽了。』 其实他根据虞茴的描述,大概也猜到对方就是阿紫。 『紫衣美人,却带着成熟稳重的美艷,听说还深諳医药之理!相比啥姜师傅和西楚霸王,甚至天兵神将,这才是我大汉(我自己)想要的!』 为了让姜石加盟联军,而让阿紫跟着加入,他只笑了笑道:『像!太像了!』 『蛤?我们像?哼哼!嫑胡说咯。』阿紫听完之后表面否认,实则兴奋莫名。 『像他奶奶的!我跟这个老女人毫无瓜葛!』姜石心里骂道。 『哼哼!两位对于自己想要的、珍重的人事物都不敢争取,就只懂得怨天尤人的。难道,这样也不像吗?』他知道二人跟虞茴之间的关係,不禁捧腹大笑的道。 二人自然明白对方所指的是虞茴。 『...乱讲啥呢?』姜石低声道。 『你的疯话,老娘根本不晓得!』阿紫装作清高认真的道,却掩饰不了心里头的高兴。 『说回认真话吧,?两位都精通医理,当然像。所以,绝对可以帮忙我军的粮食、药膳安排,就跟夏嬋姑娘一样。』他的话一向动人肺腑,心里却只暗想:『有他们在,我军必胜!天下尽归我所有!』他回想起当天虞茴对自己说过,该如何对霸者恶人勇敢反抗,夺回应得所有。这番狠话,与汉中兽人的仁辞逐渐并行。他趁姜石与阿紫面面相覷,他露出了一记让人不寒而栗的阴笑。但二人却毫无兴趣理会刘邦的表情变化。 『他晓得我懂医理?还有,夏...夏嬋在这龟儿子麾下?!!』 『哑姑娘都在汉军...就是说、虞茴也在那里?!!』 02部 第五十一章-良辰吉日 姜石和阿紫跟着刘邦,经过六七天左右的路程,来到了井径盟军本阵。甫进营,就见数十名身穿赤甲的汉军士卒,均拿着长矛的在排练枪兵阵,却个个也懒洋洋的轻推着矛头,然后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的喊一声:『呼~~...』毫无士气可言。 『切、他奶奶的!走了才半个月的辰光左右,居然已经懒成这个样子。让老子好好的教训一下?!』刘邦捲着衣袖,正想走上前抓起带头的兵长,把他毒打一身。 阿紫却率先对其嘲笑一句道:『呵呵、真好笑!明明是自己擅离职守,弄得部下士气骤降,却胡乱推卸。连对手下最基本要负的责任都不晓得,还敢说自己是个王爷!』 『喂喂!儂要当心,人家贵为『汉中王爷』,受不起儂一隻螻蚁的指责。』姜石朗声的道,让身处附近的汉军士卒也清楚听见,刘邦才唯有收敛自己。 后来三人再往前走了良久,才确实的了解到军中士气降了不少的原因。 为了这个原因,阿紫决定与姜石更为亲近,还替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老虔婆!给我这个干啥呢?谁要戴这种娘娘腔的发簪?!』他乱拨一头乌发,把阿紫强行为自己戴上的发簪扔掉在地上。 阿紫只摀嘴的媚笑一声:『呼呼!谁要跟老娘共偕连理,谁就要戴咯。』 姜石不屑的『哼』一声道:『儂个臭婆娘给我闭嘴!我才不要跟儂作啥比翼连理呢!』 阿紫却丝毫不收敛,反而更轻佻的笑了好几声,然后眨眨狐媚的双眸,挑逗的抬起姜石的下巴,问:『我尊贵的姜师父呀!您的爱人、我的妹妹都要成亲咯,你现在回来,不就跟棒打鸳鸯没得分别吗?如果你不戴上这个,跟我双宿双栖的做对恩爱夫妻,她跟那啥子楚霸王会咋想呢?』 『记着!我跟儂是假成亲的,别自作多情!』姜石盛怒的挥着指头大骂,然后忽然低声的喃喃了几句:『...我跟那丫头没啥关係的,只不过不想瓜田李下,惹人怀疑才跟儂做齣戏罢了。』 阿紫却没什慍色,只逐步靠近姜石的问:『那...咋个你刚才见到她的时候不说我俩成了亲的谎言呢?你分明不愿跟我假成亲,还对我妹妹有着满脑壳的遐想!是男人的话,有种的话,就出手抢咯,否则只会让她陷入两难局面。你才是真正伤害她的人。』 『那为啥?还在梨花阁的时候,儂又不亲自告发小雨那娃?说啥当心看不见的东西,谁会听得懂?不就是因为啥『我不想一下子让虞茴失望』之类的废话吗?结果如何,谁受伤了,不用我多说了。』 他模仿着阿紫的语气说出那句『废话』,让她微怒的骂了句:『就算是又咋个了?想说我五十步笑百步对不对?这根本就因为我们俩是同一类人,心有灵犀而已。』她语气愈放轻佻,反倒让姜石不想再理会她。 他只满腔闷气的想东想西:『臭丫头!成啥亲呢?在这个兵荒马乱是时势,居然会有间情逸致做这种事体,根本就自私自利!』基于嫉妒,姜石丝毫猜不到项籍与虞茴决意在这几天之内举行大婚的原意。 『碰到塞王的虎豹阵和老娘的大刀法,连三爷都害怕龟缩,只懂从天到晚的排练着兵阵与法阵。哪个教徒练不好就不给饱饭吃。不如,我们趁机突袭,让三爷那龟儿子强将手下没强兵,继而自动投降!』虞茴以赤乌监视着天一道大本营的状况。 项籍却摇首的轻笑道:『他那么害怕,我们反而有更赶急的事体要办呢。』 『啥子意思?把仗打完就是我们的本分吧。这种讨厌的、害人的事情,哪个会想持续呢?』她低下头,脸色一沉的彷彿想起尘封已久的往事:「从我加入玄圣门,又当了你的大楚巫以来,那些狗日的江湖、人事纠纷,都没得停过。」 虞茴参战四年,加上最初的江湖经歷,皆磨练出她仁善的心智,誓不再以杀敌无数、武功卓绝为荣,却也因而差点儿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忘了。 『别忘了,以前我们对着的,是凡人的军队。有儂的仙法,还有我的武功,加上塞王他们的阵法,我们近乎必胜无疑。但现在,我们对战的,是我那位天上的大哥,还有啥三爷四爷。一旦上了战场,全军当中包括我们俩在内,都不知道能否有命归来了!』他语气愈渐柔和,再轻轻的牵起虞茴的玉掌,吸了口暖气,再轻吻一口。 虞茴一下怦然,口齿不清的说了句:『仗都不打咯,就顾着儿女私情吗?你个龟儿子给老娘当心点儿咯。』 她原本想继续说下去,却被项籍抢先说了句:『跟我成亲吧。』双眸澄澈得让虞茴清楚看见自己的玉肌花貌。他毫无一点尷尬、不定,显然是立定心志、义不反顾的一番誓言。 『...你个瓜娃子!我们身处战场,哪儿来珠釵首饰、礼服、红綾的东西呢?』虞茴别过脸,假装抓面的掩饰着通红如赤枣的双颊。 项籍却说:『除了我爹...还有儂的爹娘之外,所有东西都齐全。』他故意不提及自己肉身的娘亲,那只顾个人利益,甘愿拋弃亲生子的婊子。 『...?』听项籍提起自己已逝的考妣,虞茴不禁沉默。 项籍只比比正在后头指挥着玄圣门女弟子们(包括夏嬋、春桃和小红)以天丝缝纫战甲的牛郎。以其所製的无缝天衣,不论作为战衣还是大婚礼服,也是最合适不过。 『嘿嘿!虽然祂个臭小子跟自己的爱人则不到黄泉无相见。真不吉利!』 但即便项籍这天穿起了礼服,他仍禁不住满心的战意,见汉军士卒们士气低落,正想锻炼一下他们。 『嘻!就算老子成亲了,今生无憾了,也不想因为?的懒惰松懈而吃败仗。』想到这,他只随手拈来一把锋芒慑人的长矛,直往那名当天差点儿被刘邦毒打的兵长捅过去。 面对项籍猝然不防的一击,那兵长与身边的部下们均是一惊,呆滞的不作动弹,只被项籍霍地挥舞过来的枪柄扫跌在地。 『哈哈!老子赢了。』项籍得意的指着他们嘲笑一番,却忽听某人对自己责备了一句:『打啥子呀?都大婚之日咯,还在动干戈的,简直不害臊!』 他回头一看,只见来了军中都没几天的阿紫,似乎已经把自己当成一军之帅的一般,不论对自己还是刘邦等一眾王爷,都肆无忌惮的。 『哦?儂不就是阿茴的姐姐吗?』项籍问她。 阿紫只交叉双手的不满道:『啥子阿茴呀?她是你的婆娘,你就应该喊她娘子、夫人,她则喊你夫君。而我呢...』 『啥?儂也有专称?』项籍双眼一白,只呆听阿紫继续说:『你当然要喊我声姐咯!也得分尊卑,对我这位大姨谦卑有礼的!』 此时,正在准备婚宴酒菜的小红从项籍身后走上前来,拍打着阿紫的肩膀道:『不好乱讲啦!想杀头吗?仲有,今日的主角是小茴,不是雷!刚才睇雷这样,都捞乱次序啦。』 阿紫却心想:『哼!都不晓得我应该感谢你个狗日的楚霸王还是讨厌你才好咯。搞得我石小子没精打采的,老娘真的心都痛咯。』想到这,她又忽发奇想:『不过,起码你让石小子对小茴彻底死心,我也安慰一点儿。』 『对不住啊!偶带她入厨房帮手,不会再劳烦雷啦。』小红对项籍抱歉道,同时把阿紫拉进庖厨。 她甫进到里面,只嗅到一大阵马奶的羶味,遂『呃!』的一声道:『到底要好穷的人才会吃这种东西过大婚呢?』 小红只笑道:『偶死鬼老头教我整的炒鲜奶,在偶住的村头里,无人不欢。』 『蛤?用人奶去炒菜?谁想出来的?太奇怪了吧。』阿紫眉头一皱的道。婚礼一日未进行,她都不敢完全放下戒心,只怕姜石日后真的会如自己所说般,对虞茴重燃爱火,把她一手抢过来,把自己扔到路旁的泥沼,不多加一瞥。 但小红只感一阵扫兴的道:『母乳太难拿到啦,我们一向是用牛乳的。但我们现在在军中,才转为用马奶啫。』她叉腰的吐着闷气,然后就捂着双眼的摇首道:『都不知雷到底有无心参加婚宴的,总是要扫人家兴。算啦算啦,返去陪雷的好老公吧。』说罢又把阿紫推出厨房,让她只好无聊的四处踱步,于如云的帐篷间走过,终于来到了虞茴的营前。 她进到里面,只见虞茴正为自己线除脸上杂毛,再上个淡妆,跟以往在梨花阁时的差不多。 阿紫却想替她化得更美,目的自然是想妹妹能把丈夫的心搂得更紧,两小口自此长相廝守。 『来!让姐来给你化个更美艷的妆。』都未等虞茴放下线面用的滑石粉,其就拿起胭脂与眉墨替她美容。 虞茴却不想于军中打扮得过于冶艷,反正现时这人人自危的时势,跟当年金雁帮主寿辰时的差得多了。 她只道了一句作推搪:『哎哟!只怕越化越丑咯。没得听过吗?先师庄周曾说过一个讨厌影子的人,发疯的到处乱蹦乱跑,想要甩开影子。最后,就因为太累,死逑咯。』 『哦?啥子意思?』 『有些人,包括从前还在梨花阁的我,也曾经试过为了貌美,而对自己诸多打扮,简直就是被小雨那疯丫头影响咯!但是,当时的我完全没想过,能真正让自己变美的,反倒是放下这些执着,就像一个人懂得停下脚步,到树下休息,影子自然消失咯。现在,我也决定学习放下对大块头的戒心、架子,嫁给那傢伙,当他生死与共的伴儿。』她的话让阿紫想起,以前在梨花阁的时候,自己也曾经为了在那勾心斗角、波譎云诡的『战场』苟延残喘,也对人毫不留情,放不下好比铁幕的心肠。 阿紫只『嘻嘻!』的笑了笑道:『今天姐和石小子要当你的师父母,还要当你相公的岳父母。你们俩咋可以都如此不修边幅、旁若无人的呢?』她依然强调着姜石与虞茴之间一道明显的界线。 显然,阿紫仍未对自己亲如姐妹的虞茴放下诸般的猜测,定下她日后可憾的收场。 当晚的婚宴之上,就连项籍的亲爹啟明也出席了。虞茴拜堂的一刻眼观四周,见到祂一脸无奈的,彷彿看不起自己这个身为凡人的媳妇。 『切!终于也见到你个老不死咯。明明以前还跟大块头的大哥说啥子『我们跟凡人根本是同宗的』。但现在看来,你确实仍是个自命不凡的狗屁假仙!』但她不多花光阴对公公多加批评了,只耐心等待着夫君替自己掀开头纱。 一揭的瞬间,原本车水马龙的营地,忽地静謐,眾人只衷心地祝福新婚燕尔的二人。 忽然间,多喝了几杯的项庄站了起来,胡言乱语了几句:『哥!祝愿儂和我日后都瓜失绵绵!』 旁边的电母瞬间受到全场人士的注视。不知如何是好的祂只懂以手肘撞撞项庄的道:『是瓜瓞呀!』却丝毫传不进倒地昏睡的他的耳中。 项籍只大笑一声的道:『也好!就多生几个仙童,待他们都长大之后为我大楚效力!』 虞茴一听,居然不顾仪态地对项籍的脛骨用力一踢,低声说:『娃儿是我一个生的,仗就是我们俩一起打,晓不晓得何为公平呀?』 项籍低声笑道:『儂就想得简单了,男人生孩子生多了,肾阳亏损,发根也只剩几根了。』 接着,他们就对坐在篷下的阿紫与姜石,假冒为夫妻的『岳父母』二人奉茶。 项籍端起茶杯,先为阿紫奉茶,只见她兴奋不已的大喝几口,一滴不剩,显然十分享乐。 只可惜,对于虞茴来说,她不是自己真正的娘。为此她忽感一阵无奈,双眼微微的闭上,只想在一睁开的瞬间,能见到依然健在的父母,对自己作出真挚的祝福。 接着她看看阿紫,只觉得她脸上的皱纹比以往多了几分,加上维持不变的美貌,看起来就跟自己那踏进初老之年的母亲,有一份莫名的相似。 至于一直眉头深锁的姜石,其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则跟自己那曾经是沉稳的、为家人默默付出却不求回报的父亲逐渐混和。 此刻对于虞茴来说,坐在她跟前的,既是姜石、阿紫二人,也是那与自己融合、相忘的双亲。 泪儿,带着喜悦与感动的泪儿,徐徐掉下。 但在场人士当中,只有姜石一人,显得与这大婚之喜的场合格格不入。 『行了,日后,儂就替我照顾这臭徒儿吧....』说罢,他接过茶杯,只微微的舔了一口,就把杯子放到桌子上。 阿紫一看,只觉得其脸上的笑意带着一份虚偽,这口女婿茶也不是喝自真心的。她却持续安慰自己:『他总是这样,当初对小茴的时候也是表现得冷冰冰的,但后来就逐渐爱上了她。而我,也一定可以成为下一位幸运儿的!』 02部 第五十二章-人神之途 飞天神女们,跟随着夏嬋的笛声,与春桃的琴音浮舞半空,扭动纤纤玉臂与腰臀,挑动起在场士卒们的淫欲,却没有惹起虞茴的不满。她只想:『懂得跳一下、唱一下的,起码不是跟当天对阵大虎时的一般,只会躲在后头当懦夫。』 逐渐,春桃开始唱起了郑风里一段有关男女情爱的调子,描述一对佳人久别重逢,于林中抓起迷藏。男方一见到爱人的影踪,只听一声清脆的媚笑传遍幽簧,以至山河列国,彷彿世间只剩下对方与自己两小口。对男方而言,伴侣就是自己的光辉天下。为了对方,他甘愿捨弃仕途官道、水月镜花的名利。 听到这首曲子,项籍忽地把虞茴的手松开,并对她说:『期待天仙姐姐替我演奏一曲!让本王也感受一下儂的一份似海深情、让我醉倒的爱意!』 虞茴兴致勃勃的,立即化作飘仙红云,落在台上,以暖玉笛一同伴奏,以一脸得意洋洋的神情对项籍表示:『哼!以为老娘不懂音律、不懂爱吗?』接着就以音色带出对项籍的至死相随。 眾人里,只有姜石低头看着手中正在雕刻的一个小木偶。期间阿紫餵了几隻新鲜的牡蠣到他的嘴里,一边说:『来咯、啊!让姐姐餵你吃,好好的服侍你吧!』 见其毫无兴趣,她就补充:『这都是楚霸王那龟儿子在这两天之内,特意从楚都运来的,仍然新鲜美味呢!』 『关我啥事体?我根本他妈不饿!』姜石继续雕刻。 『哦?这小木偶,跟小嬋有点儿像!不就是跟小茴手上有的那个一样吗?咋个了?想自己也有个跟她一对的信物,间时妄想一下跟她百世修来同船渡吗?』 『呃!』姜石霍地咬咬指头,以唾液止血,显然因着阿紫的话而无法集中。 阿紫只拍拍他的右肩,把嘴巴靠近其耳朵的低声道:『只可惜,人家俩千世修来共枕眠!』 一听之下,姜石气得以雕刻刀直戳桌面,使之碎裂成木屑,一盘盘美食亦成了蚂蚁的获物。 幸好在场人士皆在为虞茴和项籍欢呼,没有对二人的一言一行多加注意。 『我警告儂个臭婆娘,少给老子发骚挑拨!我的心永生永世也不会向着儂,就算拿去当狗肺餵畜生,也不会施捨给儂个狗皮出的臭婊子!』他怒瞪起佈满赤筋的眸子,一巴掌就往阿紫的左脸摑过去,最后就单独一个人的走回营中,蒙头倒睡过去。 『...』阿紫一瞬发愣,忍着满眶热泪的低头喝酒,只能藉以麻醉无法自已的苦相思。 至于在场狂喜的人士当中,只有酒量极好的辩才天察觉得到姜石的状况,于是扔下醉倒的项庄和电母,以及仍在台上表演的春桃,自己走到了姜石的房间。 他们俩的交情其实不深,但因着辩才天那不拘礼法,又可以威能服人的处事作风,姜石倒觉得祂是一个适合的搭档,值得服从的上级,甚至倾诉对象。 『怎么了?今晚我徒弟成亲了,之后应该也快到儂了。』姜石坐了起来,却闭气睡眼的问。 『对哦!我正想向你请教请教。』辩才天阴笑几声的道。 『蛤?啥事体了?』姜石好奇的睁开眼睛,皱眉的问道。 『你也知道吧,泡妞这种事儿呢,一次生、两次熟、三次就洞房花烛了!但是我在天宫的时候,跟女娃相处的时候,总是待不到第三次就散了。所以呢、嘻嘻!!...才想请教一下你和嫂子,有关夫妻生活的事儿!』 姜石本在喝水解渴,一听之下居然一口的喷到辩才天的脸上,只尷尬的顾左右而言他:『好久没了,不然刚才我怎会趁着酒意,对那臭婆娘好好的教训了一顿。』 辩才天只耸耸肩,接着说:『傻小子!人家不肯跟你上床而已,气什么呢?要气的话,都应该是我吧。』 姜石只不解的问:『为啥呢?』 辩才天就回答:『刚才你都看见,我跟阿庄和电母坐在一起,那秃驴跟我谈了很多有关他在战场上的威风事蹟。以我估计,如果天宫的人看见他的功劳,待日后战事一完,要把他封神也不足为奇吧。可是...』 姜石已早一步抢先说:『可是儂的爱人是个弱女子,天宫那帮猪头三自然不会让她领功封神,而人神有别,祂们也肯定不会成全儂。』说罢,他只见辩才天无奈的点点头,鲜有的露出一脸茫然若失之色,于是也禁不住的想起自己跟虞茴之间,彷彿也有着一段相似的苦情,遂拿出了一道字跡早前也曾经想过使用的符咒—『神女心』,示给辩才天过目。 『人神有别,我一个玄圣门负责到山下赌馆管场子的看门弟子,跟一个放眼天下的楚霸王相比,也有着天壤之别。或许这个,可以帮到儂的(虽然我从未打算用)。』他把符咒的功用讲述了一次。 但辩才天一听,只觉得这方案过于消极,并不能彻底的解决问题,反倒无缘无故的提出与春桃和离更为合适,但祂自然不敢鲁莽。 同时,祂又见姜石双颊通红,又不时吐着闷气的似乎因喝酒过量,而又进食不足所导致。 『来!嚐嚐这个。小六嫂平日常常弄给我军将士当乾粮,以你一个东夷楚人,又刚来没多久,肯定没吃过。』辩才天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块葱油饼,打算递给姜石。 谁知道当他一看见,随即大吼一声:『那丫头是不是疯了?谁会吧葱花混到烤饼里吃?看这样子那么噁心的,我才不会糟蹋自己的舌头和肠胃!』说罢就咬牙切齿的把辩才天推出篷外,继续倒头饮泣,泪儿濛糊视线的让他再也看不清那几块跌污在地上,曾经是他最爱吃的美点。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龙凤被单下,二人相拥纠缠,汗水与体温交融和合。 『嗯!』浑身玉肌被项籍温热的硕掌所触抚,虞茴娇羞的闭起一双晶眸,微微张开湿润的樱唇,迎来对方烈如火浪的一吻。 此刻她脑海里想着的,只有自己与对方四年以来所歷尽的艰辛。 金雁山血宴、击杀檮兀、万桂山庄毒战、平定玄舞白虎之乱、张良来袭、受审于天宫眾神,以至于长达四年之久的楚汉恶战。以上的场面,均是关乎生死的险境,由项籍携着自己共度危难。 但真正让虞茴最深刻的,居然是当初被父母出卖至梨花阁,受尽波譎云诡、人心狡诈谋害之苦时,丈夫为萍水相逢的自己施以援手。 贵为灭秦大将的他,竟为自己一个市井出身的妓女,挽回于同工面前赤身露体,以及对公眾演奏时失手,所丢尽的顏面。 『一个男人会对自己楞个好,如果不珍惜与他共处的光阴,待命儿都丢了以后,下到黄泉,等候喝忘川水的一刻,也只会苦悔心死,怕是要带着悔恨投胎转世咯。』想到这,她微微一笑,伸出纤细的五指,摸摸项籍的胸膛,明知故问的问他:『心都跳得楞个快的,在想哪个呢?』 项籍一听,只想让得意洋洋的对方失望一下,于是回答:『除了一个横蛮、不解人意的女娃之外...』 『龟儿子!都日妈到了这个时候,还胡说啥子?』虞茴往项籍那与自己融为一体,坚挺如铁石的『话儿』轻力一弹。 『敢再狗日胡说的话,老娘把你给騸逑咯!』她吐着舌头,装起鬼脸的说。 项籍却道:『...还有我的亚父。』 『...』虞茴一下无言以对,只觉得对方此言,自己并不适合作出任何回嘴。 『对我来说,您是比我亲爹还要亲的人,我怎可能把您给忘掉呢?今天我大婚了,也是最想给您老人家看到。』他心里暗想。 『肉麻死我了!都说过你已经长大了,理应可以独当一面。』一声把久而未听的嗓子于项籍的脑海中响起。 『亚父!』他看看床边的一张桌子,见到范增那老而弥坚的身影,正襟危坐的喝着壶里的合卺酒。 『范增』只对他说:『你看到我会觉得开心,证明你还未放得下自己心里头的霸道横行!明明跟刘邦那王八蛋一模一样的,还要骂我的好媳妇!』 『哦?季兄他如何了?我们现在是盟友来的。』项籍不解的问。 『范增』只摇摇头的道:『杂家五常剑,曾经称霸武林,却因为学剑者经常只懂花精力、光阴于主动出击的仁剑,自以为可以打死穴,杀敌无数。哼!反倒是把这招学坏了。就连创出这套剑法的人,都只顾着居奇货,敛大财,而忘了『为人』的善端,后世子孙自然也逐渐失传,每个都成了自以为人的偽善之徒。』说罢,『范增』的身影就从项籍的眼前湮灭。 『自以为...仁?亚父说的真的是指季兄吗?以当年那个只懂称霸天下,罔顾苍生死活的我,他想出兵剿灭,也不无道理吧。』项籍无暇猜想,只因已把一身精力,注入清白纯粹的胞宫,于里头凝聚出跃动的命脉。 02部 第五十三章-陌路人(一) 大婚之喜,眾人为此买醉狂喜,给予了天一道绝佳的准备光阴。 三爷挥动着不熟用的一道符咒,随即让刑天睁开乳首上的双眼,从嘴巴里吐出一口撼天动地的龙啸。 『打仗时期,每个人也成了醉鬼,怎会打得赢老子?』三爷命令刑天登上山峰,聚精会神的监视着远方的盟军本阵。 『咕咕!!!!』刑天不禁退了几步,差点儿就把三爷踩成肉碎,幸亏他有金鐘铁布的功力护体。 『贼王八!你的贼狗娘是这样教你走路的吗?!!当心老子把你的手脚也给砍下来餵老虎!』张铁鹤以大剪刀用力插进刑天的脚跟。 刑天只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那里...没...醉鬼...只有...银奖。』 『说什么疯话?!什么他妈的银...』三爷霍地瞪起双眼,只看到远处的一块林地正冒升出暗紫色的外气,让树木和附近河流里的鲤鱼虾蟹瞬间腐化成污泥。 『不可能的!到底什么情况?!』张铁鹤自金雁帮一役,对战墨广森的剑法,以及面对四爷摄心术的威逼以来,再次感受到这份压力。 他再凝聚气劲的看个究竟,只见一名浑身紫甲的『阴将』,正是当天与项籍恶战于地狱门前的护神甲子。 『切!那个王八蛋什么来头?居然会有此本事?大肥猪,该你了。』张铁鹤挥着符咒的让刑天上阵。 只见他从地面执起一根大锁链,足足有数里路长,还联系着五六根更长的锁链,即便以张铁鹤的力气也显然无法拉动的。 『吼!走!』刑天一用力之下,那些铁鍊所系着的大铁笼全数被打开,里头走出几百头浑身装甲的大象,把不少负责看管的信徒踩死,然后按照刑天那简单直接,反而与畜生更能同步的命令,往盟军本阵衝过去。 『出事了!本阵里的人还未醒酒,我们要马上出阵!』一名前哨哨站的兵长吩咐部下道。 但一名副将居然在这危机关头露出一脸平静如常的顏色,只说:『放心吧!楚霸王和汉王,还有天宫眾神也说过...』 『管他们讲啥废话?每个烂醉如泥的,怎样杀敌?!』那兵长完全不理副将的劝諫,执意带兵上阵,随即碰上一帮骑着大象,手拿砍刀和油瓶的教徒,每个也衣衫不整的,头发蓬松的像个疯子。 『咋个了?!他们有战象?』几名汉兵惊呼几声,随即被大象踩成肉酱或被点燃的油瓶烧焦而亡。 甚至有几名机灵的弓兵打算以弩箭把其一行人等射杀,居然见他们像被什么鬼神附身的一般,不顾痛楚的高举利刀,直往己身飞扑过来,把自己骑在身下,再以刀锋疯狂的把各处脏腑插成血泥。 至于刑天,则只需轻轻一拉弓,射出一根长约六尺的巨箭,就把七八名汉兵的躯体贯穿。 茂林里的这片景象甚是吓人,但哨站副将和将近驾临的阴兵阴将们则只感到一阵无奈:『怕什么?盟军的人像那么大意的吗?会为了大婚、醉酒而疏于防守吗?』甲子散发出让魑魅们颤抖退缩的气墙,接着挥出右臂,迎接一头土螻的噬咬。 『笨畜生!』平日专门负责守护阎王的甲子神,只觉得自己的本事绝对高于一帮只懂玩乐的天神,遂一弹指的吩咐阴兵们准备出手,自己则把那头刚受阴气感染腐死的土螻甩开。 『嘿!以往刚认识六合那廝的时候,都觉得祂是个有能之辈,才可以出阴招把我打得半死。但这种如此超凡的水平...管祂是玉帝老子,也是不可能达标的。』甲子神失乐地捂着双眼,因而被一名教徒盯上,只把手上的油瓶上的布巾以阳燧点燃,再把油瓶向其扔过去。 但眼前事物让他惊诧不已,只因对方的身影顿时消失。 『居然躲开了?证明这傢伙挡不了火烧吧。欸、兄弟们!祂怕...呃呃!』那信徒只觉眼前一黑,接着从头顶感受到一阵寒意,一直蔓延至双眼及脸庞。 『咋样了?那傢伙不是我们大汉的人,也不是天兵神将,到底是哪个?』汉兵们议论纷纷,反而松懈了,被敌方战象趁机偷袭。 『杀!杀!杀!把他们的血和肉碎都收回来,再奉献给天乙真人。』几名教徒兴奋的拍着大象的背脊,让牠们更惊惶失措的乱衝乱撞。脚步之重,把几名躲避不及的士卒震摔在地上。 『妈呀!!!』『汉王殿下,老将对不起您!』『下辈子当鬼也要儂陪葬。』他们个个也喊着各式遗言、诅咒。 但他们彷彿受到苍天庇佑的一般,在下一刻随即脱险,只是每个也尿了裤子,脸都丢光而已。 刚才甲子神只以指头按着太阳穴,脑里想着:『敌人身形太庞大,你们懂得做吧。』接着就见阴兵们以发黑的剑身触碰地面,随即见青青草地上冒出几百道血暗的荆棘,把一大群战象统统刺杀。有命逃难的象兵仍不心死,打算鼓着鬼神之勇,跟眼前的阴兵拼个鱼死网破。 甲子神却只伸出五指,右手随即化作一隻滴血的鬼爪,把那帮教徒的砍刀、长矛一下捏碎。接着冷冷的对部下们丢了句:『交给你们了,他们没资格死在我手上。』随即又见荆棘从地面伸出,刺穿教徒们的下体,并从口腔或眼窝贯通而出。 一帮汉兵们见甲子神刚被兽牙利刃所伤及,居然仍是毫发无损的,即时感到无比的佩服,正想对祂下跪参拜。 甲子神却『哼!』的一声冷笑道:『你一帮蠢蛋给我记住,这儿是战场,不是你的家,没有父母、亲朋戚友提点你各样。值得信任的,也不是什么满天神灵或将军王爷...』祂回过头来,以铁灰的脸面向眾人,续道:『是你们自己。如果连战况如何,是否真的急需出兵也不会自行判断,后果只有死路一条。』说罢就徐徐的往森林的更深处进发。 部分士卒们刚听完,只想:『据楚霸王说过,他们早前已经安排了地府的阴兵在营地周围布防。难道所指的,就是他们?果然名不虚传,与天宫那帮只懂在后头打几下鼓喊几声的龟儿子相比,厉害多了!』 02部 第五十三章-陌路人(二) 江湖之广,彷彿宇宙银汉,奇人异事,自然也多不胜数。 就像是次井径一役,天一道本阵所在位置远离并背向河流,使得教徒难以于战事期间找得水源。 此为五爷韩信所想之策,藉以让教徒们陷于死地而后生,战意暴增。 但试问没为此作出过准备的盟军一行人等,又怎能顺利通行? 『太热了!』『但是我怕得发抖!!』军中同时出现了两种微言,使得负责领兵偷袭的虞茴不禁怒骂:『全部给老娘闭嘴!在喊生喊死的,莫得吃饭吗?快上路!』一旁的姜石没作声,只心里暗想:『儂个臭丫头,项籍那贼王八不在了,就暴跳如雷。』同时回想起当初自己跟阿紫刚踏足井径一带时,曾听几个樵夫、渔民警告:『你们不是本地人,想有命的话就千万不可走入林中。』 原来那里一带地势不佳,经常有游人因飢饿或口渴而客死异乡。 甚至传闻,曾有名飢肠轆轆的游人途径一所茅屋,被住在里面的一位老婆婆热情款待,让其享用自家种的蔬果和刚养成的肥鸡。谁知道第二天,要被活活宰杀的,居然就是那游人自己,下刀者自然是那被后世人称为『鬼婆』的老妇。 及后,有官兵打算到当地彻查此案,誓要把这些迷信神鬼的谣言破解。期间因为找不到水源而迷失方向于林中,忽见一满身污泥,浑身抽搐,而且面目狰狞的少年跑出来,不住大喊:『水呢?水呢?』然后力大无穷的抓起那几名官兵毒打一身,继而吸乾他们浑身的鲜血,以此解渴。 只可惜在当代,没有科学发展,只有战乱所导致的飢荒,除了姜石这些修道之人外,人们皆不晓得那都只是一个被家人遗弃深山以减少粮食需求,继而患上癔病的老太婆;一个天生患有妥瑞症,因而行为诡异的小子。 『喂!』姜石喊了虞茴一声,只见她立即回头一看,一脸肃穆的像个随时听令的乖学生。 『猛虎不斗地头蛇,他们怕是应该的,儂别再骂他们了。』他双目无神,只左看右看的道。 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居然是虞茴的答复:『晓得了。』她放轻声线的回答,让姜石觉得不妥,抬头一看她,只见其对自己微微点头作揖,跟以往那泼辣、刚愎自用的形象截然不同。 『她...怎么了?!』他继续凝望,看见对方对自己充满歉意的眼神,彷彿表达:『对不起!我一直让您不高兴了。』同时心里响起了阿紫那清脆诱人的嗓子:『看到了吧?她不再是以前那个你喜欢的泼辣丫头咯。不过放心吧,我等着你!』 『呸呸呸!!』姜石突然自摑几巴掌,惹起虞茴的不解,只问他:『小子,你咋个了?没得事吗?』 姜石竟瞪起双眼的伸手推开她,朗声地说:『我没事体!不用虞夫人掛心。』让虞茴瞬间静默,呆呆地听着对方的下一句:『师父看来,有问题的不是那些士卒,而是儂个好管间事领兵的!接下来偷袭失败的话,也是儂的责任,师父绝不帮儂背上这不白之冤!』他彷彿不断的强调着自己作为『师父』的身份,以及对方作为『夫人』的身份。 虞茴一听,自然马上明白姜石的意思,所以默默的骑上马匹,继续带领兵马绕过面前的岩山,进入敌方本阵后头。 他们几百,甚至近千人,经过一条颓旧的村落。村口破烂的牌匾上写着两个佈满蛛丝的金漆大字『鬼』、『村』。 『他奶奶的!啥鬼东西?』姜石皱眉的道,然后不管军队眾人的连声惊呼,只从地上找到一个脱落的金漆『木』字。但其字形窄小,根本不像是一个字。 姜石就冷笑一声道:『鬼村吗?』接着施展轻步跃上牌匾处,把那个小『木』字以内力黏贴在大『鬼』字的旁边。 『槐村?』虞茴跟士卒异口同声地说。 然后几名老兵包括阿钟立即腰间淘气酒瓶,装起醉醺醺的口吻道:『哎哟!喝多了、嗝!』 『...』虞茴只白了他们一眼,继续策马前行。 『有一帮无胆匪类!在疑心生暗鬼的,却装作醉酒!』姜石跟自己的犬神一同暗自骂道。 一行人等离开牌匾,进到村头,只见里头空无一人,只有好几棵早已枯萎的大榕树,部分枯枝还带有被烧焦的痕跡,显然并非天灾,而是遭遇人祸。至于地上,则佈满了鞋印与早已生锈的金银,以及碎裂的翡翠玉石。 他们再往前走了一刻鐘,居然还未离开村子,前头仍有漫漫长路迎着他们。 『不可能!一条这么大,却没留下活口的村庄,不可能不带着一点儿阴魂、妖魅的气息。』她唤出犬神,对其问道:『晓不晓得那些林林总总的人鬼妖魔在哪儿?』 犬神嗅了嗅,然后说:『我只感觉到有人的气息在附近,但就是丝毫没有鬼怪的妖气。』 『蛤?这儿有人?』虞茴只觉得不可思议,在想:『一处荒村野岭,不可能还会有人居住的。好!老娘就要去看个究竟。』于是吩咐一行人等马上跟着自己,她则按照犬神所示来到一所废屋,果然发现屋前有个未熄的火堆,上面还有几块黑狗肉在烤着。 『呃!』犬神捂着嘴巴作吐,同时感应到有人将从房子里走出来。 姜石也感应得到,遂率先探头一看,只见一名衣衫襤褸,撑着拐杖的『瘸子』从房子里走出来,丝毫不怕灼伤的直接提起狗肉来吃。 『吃狗的老不死!都不知道你害了我多少同胞?』两头犬神同声道。 『嘘!管他吃过好多狗?我日妈只想找方法离开这鬼村头。』虞茴让犬神不再打扰自己,然后就打算上前问路。 此时,一隻冰冷如雪的小掌握着她的右臂。她一看之下,只见姜石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冷冷的说了句:『师父来问他。』然后就把她推到身后。 『...他到底咋个了?』姜石一连串的举动,让虞茴感到矛盾。 『大叔您好。我们打算绕过那座山,请问该怎么走?』姜石拍拍那名正坐下歇息,专注吃狗的中年汉子,却没有得到对方的些许回应。 『他听不到吗?』虞茴好奇一问下,姜石决定在那汉子的耳边大声再问,却忽感浑身恶寒,是腹部扩散至全身的。但那股寒意,又突然转变为肠穿肚破的剧痛。 『小子!』一旁的虞茴看得清楚,只见那名汉子忽从衣袖里伸出一把长不长、短不短的怪刀,一下刺穿姜石的腹部。 『...你狗日杀我师父!!!!!』虞茴还未确定姜石的生死,只把他连同腹部上的利刃抢过来。本来一手搭着他肩膀时,还感觉得血脉的跳动,正想松一口气时,那汉子居然极速的伸手夺刀,让姜石腹部的伤口大量出血。 『逃!还有帮我治好他!』虞茴传令下去,然后拔出大刀的打算砍杀那名汉子,却被他灵敏如猴的身手一下惊吓,只懂呆呆的以大刀挡下对方几脚凌厉如刀锋的踢击,提刀的双臂因而酸痛发麻。 『好机会!』那汉子霍地举刀,往虞茴的脚面插下去。 虞茴自然一闪,却因而正中下怀,被对方推出的一掌击打于两肺之间。 但虞茴此刻感受到的,不仅仅是那足以导致吐血几升的内伤痛楚,而是浑身筋肉充斥住一股神秘的阴寒之气。 那汉子咧嘴而笑,心想:『之前对付你的好相公时,这招更管用呢!』原来他正是天一道五爷—韩信。 刚才他快速的以手上『鱼肠剑』划破指头,让剑身的邪气传进自己体内,再出掌重击对方,让其像当日项籍一般,因受感染而无法发挥真本身。 至于那剑上的邪气,则是来自于『鱼肠剑』过往多年来所刺杀过的君王。 表面看来,鱼肠剑身被诸多鲜血所腐蚀,犹如锈剑一把,但附在剑上的阴魂恶鬼,导致其邪门恶毒,轻轻一触便足以侵蚀一整片茂林,甚至神明的血肉。 『这龟儿子...!!!好狠呀!』在虞茴仍未懂得作出反应自卫时,犬神已经对阵中一位『搭档』作出求救。 就在韩信打算出剑割喉的瞬间,忽听『吼吼吼!』的数声低鸣,接着就见一头口吐象牙、浑身赤毛的猛兽,正张嘴的往自己持剑的右臂咬过来。 韩信大惊之下,打算对阿豹挥剑断牙,却发觉其双牙坚挺不朽,不受鱼肠剑的邪气所压迫腐蚀,只因阿豹的体型不住变大,大得足以覆盖几所大房子,大得让韩信所释出的一丝邪气无法奏效。 『妈的!太大了,刚才放出的阴气伤不了牠!』韩信正想往后一翻,似乎打算且战且退。 『就让我替丫头好好教训你!』犬神见对方势劣,赤目一瞪,架起数道结界的把他重重围堵。 『豹哥!机会来了!』阿豹一听其呼喊,立即用狗的言语回应:『交给我!女人和男人的仇,由我来报。』牠以畜生对人类仅有的认知来称呼虞姜二人。 但韩信的脸上没有一点惧色,只盯着往自己挥爪的庞然巨兽。 阿豹的一击即将靠近,心里跟犬神一样兴奋,觉得自己成了军中的英雄。 谁知道,一声直撼耳膜,以至脑袋,重复作响的尖鸣忽从地面发出,让犬神的法力、阿豹的神力也无法抵挡,眼前视线逐渐模糊之馀,还开始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即便对方为同袍,他们也无法信得过,只一同想着:『杀了他!非我者死!!』接着便开始互相攻击。犬神率先出手,以结界封住阿豹,再打算以烈焰把其灼杀。 阿豹见状,立即以獠牙刺破结界,打算以浑身神力对犬神一撼,把这头小仙打得灰飞烟灭。 『啥子?咋个了?』刚清醒过来的虞茴一见眼前景象,立即被吓得双腿发麻,跌在地上,紧抱着不住抽搐的双臂。 她往左边一看,只见韩信得意洋洋的看着二犬自相残杀。 虞茴气上心头,双手发抖的执起大刀,想往对方的头颅斩过去。 谁知道韩信只是轻轻摆首,躲过虞茴破绽百出的一击,再往身后伸出右腿,一下就夹紧其的双臂,接着左脚用力一弹,弹高身子并以右腿关节把一双玉臂折断,让痛得无力哭喊的虞茴昏厥过去。 趁她晕倒在地,韩信提起鱼肠剑,直刺往其额间。 虞茴自知命不久矣,却不想阿豹与犬神也要为自己陪葬,居然拼劲提起大刀,只求与韩信来个玉石俱焚。 但她的臂骨已断,内功再高,也根本无法出招,即便是赤手空拳使出的太素五神掌。 满腔冤屈,让她耳鸣难耐,头痛欲裂。此刻把她救离水火的,竟是一尾巨鲸。 『嗯?!』韩信停下攻势,施展轻步的躲开一尾从地面冒出,张大血盆大口,鲸鱼般的巨兽。 『鱣鮪潜地?那一定是...』虞茴振奋的看向远方,只见姜石抚着肚腹的站于一所破庙屋顶,提着两道符咒准备出招。原来刚才他一醒过来,就立即以疗伤符替自己急救,然后不管老兵们的劝诫,自己孤身一人跑回村头里,让阿钟一行人等追得甚苦。 『小子!!你没得事吗?太好咯!』虞茴花尽气劲的高呼一声,让姜石听得清楚。 他只想:『他奶奶的!真尷尬,早知道就用『神女心』跟儂撇清关係算了。』但他仍施展飞廉逐月的赶至虞茴身旁,扶着其断骨的双臂,口里细声的数了三声,接着用力一扭的把断骨復位。 接着他继续挥舞『鱣鮪潜地』,让巨鱼不住曳尾,地脉大大震动,让韩信站不住脚,轻步完全使不出,鱼肠剑也差点儿拿不稳。 『好了!他一跌倒,我就用『躓垤』把他埋葬!』姜石紧抱着怀里的虞茴,却一眼也没瞥过她。 『师父的神色不妥。他今天到底搞啥子了?』虞茴试图活动臂弯,终于开始恢復拿刀的力气,正想吹哨让盟军兵马回来整顿,再度出发。 但姜石眉头一皱的让她不敢松懈,只呆见着那头被姜石使舞着的鱣鮪忽被一个足足有村子四分之一大的嘴巴一口气吞吃掉。 那怪物弹出巨头,外貌让两师徒吃惊,只见其巨头之下,有着一个只有虞茴身形般大小的躯体,以及八条枯乾如柴的腿脚。 『啥子?那怪物居然只有个『蠄蟧』般的身躯?到底是咋个支撑得起一个这样的大头?』虞茴以小红家乡一种提醒极小的蜘蛛形容这头天一道除刑天以外的另一秘密兵器—灭世荒神饕餮。刚才姜石的轰地一击,让牠无法承受,因而脱离韩信的操控,吐着带有『次声波』的低鸣,不分敌我的展开狂杀。 『次声波』,现代科学以此称呼频率极低,低得让正常人类耳朵无法听到的声波。 不过人脑一旦感应,便会使得眼球急速滚动,继而让人產生灵异、见鬼的种种幻觉。刚才犬神与阿豹,正是受到饕餮的妖力所影响而陷入疯狂,现在更是双眼翻白的不省『犬』事。 『切!』姜石只觉得既然巨鱼被其吃掉了,唯有以无穷无尽的地脉之力,把牠撕成碎片,遂把躓垤符贴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即见饕餮的身躯下方出现了一个大漩涡,把牠的八条蜘蛛腿吸了进去。 谁知道饕餮居然为此发出阵阵痛吟,低鸣声让姜石头昏脑胀,差点儿连手中的符咒如何使用也记不清楚。 而早已击伤自己肾脉的韩信,则因耳道不通而不受影响,见他只把操控饕餮的那道符咒放近嘴巴,再低声说:『根据情报,这傢伙拥有九黎蛮族的妖力,我们就把他喊来,见证一下自己的子孙有何不济。』 透过符咒,饕餮听得懂韩信所言,只想刑天虽然不是自己和檮兀的水平,但以一个乡村莽夫来说,其武功实力也绝对是超群卓绝,所以只对远方的天一道本阵发出一声类似口哨的高鸣,反倒让姜石还有二犬稍微恢復了神智,正打算继续作战时,惊见一名身高七丈,手持一双大斧的无头巨汉从天而降,其肚脐上的一张大嘴吐着巨舌,喊出了几个字:『大...爷...灭世!蚩...元帅...呢?!』他暴躁的挥动巨斧头,把民房全数砍破,还把伤重的阿豹的一根獠牙一分为二,使得牠浑身气劲从破口溢出,因而元气尽失。 接着,他又以双斧一下插入地面,把承托着饕餮的一块地岩挖飞而出,让牠稳稳的降落于村东的一处无人平地之上。其立即张开大嘴,八脚蠕动的爬行过来。 『我的躓垤没了!』除了敷在腹部上的疗伤符,姜石身上只剩下一道符咒了。 『咋办了?他们两头畜生都在一起,我们打不过!』虞茴睡眼惺忪的显得颓累,秋波迷幻如朦胧月色,反而让姜石看得入神,忘记想出对策,给予了刑天出手伤及无辜的机会。 只见他单起乳眼,瞄准远处正赶回村头助阵的老兵们,高举斧头的往他们扔过去。 『他奶奶的!阿钟他们...?!』姜石只觉悔之晚矣,只能对后来的不幸中之大幸感恩。 原来当飞斧将要把数十名以上的老兵分尸时,阿钟即时跃起身子,并以鬼头刀用力敲打斧刃,纵然无法破坏,仍让其飞行轨跡作出了变化,只把身处后头的七八人砍杀,也有四名兄弟断肢伤重。 『朝阳礼讚?哼!齐鲁东夷之辈,果然都懂得这种邪术。』韩信曾调查过所有楚军有名人士的底细,记得阿钟是山东齐地人士,觉得其必然像玄圣门一般,受到东夷蛮风的熏陶。 『哦?你是...蚩元帅!!!!!』笨头笨脑的刑天霍地摆起剑指,身躯就随即缩小成人形,然后施展轻步的打算往阿钟的方向追上去。 『他...那么小,老子也小!』刑天兴奋莫名的大笑着。 韩信一见,立即以符咒翻译:『笨蛋!去哪儿了?饕餮还未赶回来。』 刑天却丝毫不理他,只大喊:『蚩...元帅!!!』明显把懂得东夷武术的阿钟当成了蚩尤。 『混你的帐!那廝根本不肯听我的。』韩信气得把符咒扔在地上,用力把它踩碎,却忽听姜石对自己一喊:『我来帮儂。』接着就见姜石得意的飞身上前,落在刑天的跟前。 『希望我这样一喊,那邋遢大叔不会发现虞茴在哪里。』原来他给了一道鱣鮪潜地虞茴,让不愿离开的她待在地底,等时机一到,才出手协力。 『你!!!!!!你别挡着老子!!』刑天怒火冲天,举起短斧,像伤重的虞茴一般,破绽百出的劈击姜石的颈部要脉。 姜石只想:『那么笨的傢伙,老子怎会打输?』遂以楚王好细腰的功力往后退步,接着使出飞廉逐月捨身突刺。 他见上施了血煞咒,威力高得足以让体型缩小了的刑天肠穿肚破。 谁知道就在姜石自以为得计的剎那间,刑天居然灵敏异常的一下弯腰,往姜石右腿后方微微伸手,再以斧锋往其脚跟一收。 他一见,自然心惊胆战,立即往后空翻的躲过一记足以挑断自己脚筋的重击。 但刑天居然趁其还未落地,无法整顿的瞬间再度挥斧,砍在其腹部的疗伤符之上,继而怒吼一声的把他的小躯往右回旋,旋得几圈之后就把他甩飞出去,撞破一堵泥墙,跌入早已荒废的祠堂里。 『嘿嘿!不管你!』刑天继续跑,追逐他心目中的『蚩元帅』。 他跑了半里路,兴奋得越来越快,纵然体态轻盈,也是弄得四周房屋倒塌。但下一刻,即将倒塌的将会是他自己。 『嗯?!』他忽感地面剧震,冒升出一条大鱼,把他载在鱼头上。 『你个瓜娃子,中计咯!』虞茴低声念咒,让鱣鮪一挥巨头,把他甩上高空。 『趁你不懂变大,老娘就来把你千刀万剐。』她跃至半空,使出配合犀牛望月之势的拔刀术,几道剑气齐发,突破刑天大斧的防御,在他身上烙出滂沱的血印,斧头也因而破碎。 『小子、阿豹,等一下,我快来救你们咯。』她从腰间掏出一道穆王八骏,往刑天的胸口扔过去,但就在雷光爆发前的瞬间,刑天已经一手把其抓在掌中,再以内劲捏碎。 『啥子?!』 『这、赔我的斧。』刑天的眼神忽变得凶悍,因天生残缺而仅馀的一点理智、人性也似乎丢尽。 『咋个了?这眼神、小子曾经...?!』虞茴忆起当天,丈夫与姜石之间的一场恶战。 『九黎吟!!!』她记起刑天本为九黎族人(虽然她不知道其天生残缺而被族人排斥),后加入战神蚩尤的大军,自然会懂得其族人流传东夷后世的邪法。 原来刚才穆王八骏的雷霆确实有爆发出来,却被刑天以肉掌硬接下来,从旁观之就觉得好像威力失效的一般。 『我...是神!我是...大石头!!』刑天语无伦次的大呼接着以看似轻盈,却重如石山的身躯压往虞茴,把她从高空压落地面,似要跌个粉身碎骨。 『这个疯子,真的把自己当逑成石头了吗?』她只觉刑天浑身的筋肌都收缩在一起,像个大铁球般无法与之抗衡,而且任何刀具利刃也无法伤及。 虞茴只觉四周事物彷彿乱坠天花,从身边速刷而过,叫她满天金星,即将失衡的被压至大地,轻则脊骨断裂,终生瘫痪,重则脏腑齐碎,立即毙命。 此刻能救她倖免于难的,只有同袍从下方轻柔的一托。 而能做到此举的,只有刚从村外密林赶至的甲子神。 『你...你是?咳咳!』虞茴只以为自己魂归彼岸,临行前梦到爱人项籍,即将要跟其两世相隔。 但她细听着对方冷冷的一言:『别做梦了,那边有人等着你去救的。』说罢就从左掌唤出刚救起的犬神,把其打回虞茴的体内。 『有人要救?师父!阿豹!』虞茴即时清醒过来,看向饕餮身处的方位,只见姜石正施展着九黎吟的与对方硬碰,一出手就把其两条蛛腿给拔断,再来一记重拳的把饕餮击飞数十丈之远,最后更趁着法力还未耗尽,从地面挖起一块直径足足近五丈的巨石,往饕餮的腹部扔过去,让其伤势严重得无法快速癒合。 同时,姜石的九黎吟也已经解除,功力顿失的他一拐一拐地走到阿豹身旁,抱起双牙皆断,神力洩漏得一乾二净,逐渐打回原形的牠。 『不行!我要过去救他。』虞茴吹起口哨,唤来赤乌,再骑乘出阵营救。 『哦!那孬种儿...胆敢模仿老子!!模仿蚩元帅!!!!不可饶恕!!』盛怒的刑天把目标转为姜石,让甲子神急切上前阻止。 但刑天的九黎吟久而未息,只需紧抱己身,化作不屈的磐石,浑劲全身,捨身一撞,随即让身为护神之首的甲子也受了内伤。 绝望而却步下来的祂只想自己跟对方斗硬是没用的,只有出奇制胜,以更霸道的手段出击制衡,才有胜利的曙光。 『好!就试试这样。』说罢,甲子神摆出五指,像刚才一般伸出魔爪。 02部 第五十四章-修正(一) 只见甲子神张出魔爪,一下把刑天的巨躯抓紧。 对此透过仙力所增生而出的东西,刑天无法单凭蛮力挣脱,何况其脑筋又有点儿不灵光,甲子神正好趁其惊讶得瞪眼张嘴的瞬间,把他一下扔往正在浑劲吐息得饕餮处。 『小子当心!马上封住耳脉!』虞茴深知不妙,马上封穴致聋,却仍觉鸡皮疙瘩,浑身毛发直竖如针刺,就连眼前景象,也变得模糊一团,一时见到父母对自己连巴掌摑,一时又见项籍战死于眼前,更见过姜石与项籍再度对垒,玄圣门弟子跟楚兵亦受殃及,死伤惨重。 因着眼前幻象,她和姜石也见识不到刑天被送至饕餮面前,被其所发出的兽鸣撕成肉碎的画面。 甲子神一见,只暗笑的道:『哼!这笨蛋我就收拾了,但你们几个什么都没做过,还是让老子来好了。』说罢就打算上前参与对付饕餮一战。 但正当祂发力狂奔之际,四周忽地寒风刺骨,从远方的虞茴为中心点,地面凝结出朵朵冰花,往外约数亩范围扩散开去。 原来她刚以寒玉剑插地,製造出任她操弄,不会殃及无辜的冰层,把饕餮冻僵封死。 此情景也是让姜石为之一惊,差点儿把背着的阿豹跌在地上。幸亏牠反应敏捷过人,只需反手往上一捧,就把牠稳接住。 虞茴收起寒玉剑,以免冻伤对方,并从腰包里掏出几块馀温未散的葱油饼,打算送到姜石嘴里,又问:『小子你咋个了?上次跟大块头打的时候都没得学乖吗?不晓得那九黎啥子的会让你功力全失吗?快吃这个!』 姜石本来累得不打算多作回应,但一听项籍的名号,立即气得面红耳赤,默不作声的挥掌把那块葱油饼拨掉在地上。 虞茴一脸惘然,对眼前男孩感到陌生。只想从前的姜石,顶多会因为不习惯这种西域美食的味道而对自己冷嘲热讽,但现在他居然苦怒不堪,面容扭曲的盯着自己,彷彿把自己,或者身边人都当成仇人的一般。 就在虞茴还未懂得作出回应之际,姜石已经抢先道:『我俩都有家室,请儂自重!』 虞茴只感到一阵委屈,不明解为何自己的一番好意居然会被对方视为不忠失节之举,只泪眼婆娑的喊了句:『你是我的师父!难道徒儿救师父有错吗?有歪伦常吗?!』 姜石仍硬起心肠,冷冷丢了句:『哼、好说!伦常这种东西,多久以前或许也无所谓,但时日如梭,有些事体变了就是变了。何况,老子作为师父,居然要被儂一个徒弟来救命,岂不是貽笑大方吗?』 『那你就是要我做个不孝不义的叛徒了吗?!』谁知道就在虞茴只顾反驳姜石对自己捏造的各种罪名时,被冰封的饕餮居然忽从冰壳里伸出比刚才长了一倍有多的蛛爪,横扫二人附近一带的楼房,刮出的气流让他们往后退飞了十几丈之远。 到此时,姜石仍稳稳的抱着阿豹,并以己身作为落地的屏障,就像当天阿紫对他捨命的一搂。 而保他性命的,正是手持着护身咒的虞茴。 姜石一见,『呿!』一声的微怒道:『老子耐性有限,不想再花光阴教儂做人!识趣的就给我带着这头胖狗,有多远跑多远,保命要紧!』最后一句,终于像回了姜石的样色。 同时,饕餮展开牠新一轮的攻势,清空自身妖力,製造出无尽的吸力,打算把二人和阿豹一次过吞吃,就连覆盖于身上的冰层也瞬间化成给牠解渴的水雾。 他们当中,质量最轻的姜石率先被吸起,继而导致他抱紧着的阿豹也不自制地飞升离地。 虞茴只摆出左掌,往饕餮的方向刮出少昊的羽翼,挡在姜石和阿豹的跟前。两股气流相抗衡,让他们不再被吸收,跌在地上。 接着她跑上前,唤出犬神附进阿豹体内,让牠如有神助,精力充沛的直奔村口。 接着她就对刚落地的姜石说了句:『我不管你为啥子要这样,但总之老娘不会被你陷于不义,不会对你见死不救。』说罢,只从靴子拔出一把飞刀,直往饕餮的眼珠扔过去。 『笨蛋!』某人阴笑几声,接着从鱼型刀鞘悄悄拔出兵器,随即让妖气四溢,滋润内伤的饕餮,并让那原本削铁如泥的飞刀瞬间化灰。 『愚蠢!』姜石跟那人一样,对虞茴鲁莽的攻势作出批评,却见那人正往自己身后不远不近之处扔出利刃。当剑身插地之际,随即扩散出足以蒙蔽艷阳的妖气,让正打算赶来支援的甲子神也因而不住咳嗽,差点儿连两肺也要吐出来。 但其不适已经算是最轻微的,虞茴和还未来得及离开村子的犬神只觉得浑身僵硬,不自已的无法动弹。 『麻烦咯!刚才阿钟他们还在赶回来,而师父又...咦?!』只见姜石仍提剑出战,让她讶异。 『他不是功力全失吗?现在就算是我们也难以稳住阵脚,但他居然...』 原来刚才姜石眼尾瞥到妖气来袭,早已从虞茴腰间拣出一道血煞咒和结界符,于剑身上製造出滴水不漏的铁壁,并唤出犬神,让结界燃起熊熊烈火,再以桃木剑架于背后,把压迫过来的妖气瞬间焚乾。琉璃净火随即往鱼肠剑的主人韩信,以及饕餮汹涌波及。 虞茴只苦笑几声道:『你个瓜娃子!有楞个厉害的招式,还不教我。』她只觉得姜石这次并不是单凭卓绝的反应神经,而是加上对符术的熟悉,以及各术式之间的合併。更重要的是,果断不虑、决断如流。以上种种优势,皆于不过一息间全数展示出,叫人惊叹不已。 但他并不为此感到骄傲自满,只教训了虞茴一句:『那是师父我的招,为啥要教给儂?难道儂就没有自己的武功套路了吗?』 『自...自己的招式?我吗?我从前的武功,不就是从你们身上,各位师傅身上学回来的吗?你咋会说出一句这样的话呢?』虞茴只觉莫名其妙,接着忽见韩信从后头闪出,黏满鱼肠秽气的左掌把自己的脑袋一下抓起来,『嘭』的一声扔到地面上,面骨碎裂,左颊随即红肿溢血。 『嗯?!』姜石和他的犬神也察觉,并意想不到理应伤重的韩信居然会袭来。 见他只单纯的高举鱼肠剑,往虞茴的心脏捅下去。 姜石的犬神一见,立即骂主人:『你个笨蛋!自己徒儿有难还不救,你果真豺狼也!』 但姜石只笑道:『自己徒弟能否应对都不懂判断,那就真的不配当师父了。』他回忆起夏嬋曾对自己描述过上官傲教导其暗器手法时抱有的态度。 我的暗器他接不住,武功他学不会?就算他不会,我也可以让他会 果然,虞茴轻轻一拨掌,表面看似被刺前的本能反应,手臂却无理的伸得长长,而非蜷缩于头颈之间,因而成功挡着韩信的视线,让他无法应对自己突如其来,往右臂的一抓。 韩信忽感右臂一疼,接着才清楚看见虞茴的动向。只见她左臂刚拨完,立即顺势回手,一巴掌往自己的右脸打过来。 他只想:『傻丫头,当自己是娘,我是你的儿子吗?』然后也是本能反应地往后退了一步,以利刃把虞茴的手掌割伤,然后就打算乘机还击。 谁知道姜石居然仍在得意的笑着,只看着虞茴三下扰敌的轻击以后,接连着一记直往胸膛送出的五神双掌。 韩信的污衣随即被染上一道腥红,里头传出清脆的『喀喇』一声。 『刚才儂以毒血害人,现在终于自食其果!』姜石自四年前起,无时无刻也留意着虞茴的每样遭遇,以至一言一行,包括其当日如何于汉军地牢,学会了辽东术士的『轻扰重击』之势,以及刚才如何被韩信的秽血所伤。 『儂的事体,我怎可能忘记?怎可能不理会?』他心里苦想,然后以桃木剑沾上刚才饕餮被自己以九黎吟重击,及后烧伤时所滴下的鲜血,再以剑锋瞄准虞茴的犬神带着阿豹逃跑的方位,接着用力一弹剑柄。 02部 第五十四章-修正(二) 盟军本阵,电母正守护着将士们家眷,跟一大堆无中生有的魑魅对战着。 刚才张铁鹤见到甲子神对战刑天的画面,已经知道对方大概的战略。 『打算让法力高强的阴兵们对战大胖子,牵制我们这边的活动。然后又派兵马绕过后山,偷袭我军后头,更能以此找到水源。挺细緻的计划!没猜错的话,对方那叫什么辩才天的王八蛋应该有份儿想的。』对于辩才天与春桃一併想出计策的本意,三爷居然一下就猜得出。 『好啊!那就是说刑天一走,那浑身阴气的傢伙也会跟着离开,剩下的虾兵蟹将,不攻自破。』 他忽然找来正准备跟韩信一同截击虞茴的大虎,跟他说:『老子现在就走,快用二哥的那些妈的符咒唤出妖魔,攻过去盟军阵地。等一下之后,你再发信号给老五,让他把胖子喊过去。』 大虎一听,不住贼笑的道:『明白!』然后就目送着师父策马离开本阵,赶往东山教区,支援教主直符,对抗项籍人马。 而在本阵,电母正护着身后马车里刘邦的好几名妻妾,放出雷鸟轰击包围而上的女丑尸群。 但熏天闇气仍未消散,可见对方为数之多。 『女丑尸怨念太重,连阴兵们也受感染而不适病倒,怕要用上天孙降临,才能把其清除得到。』电母见身后的马匹口吐白沫,即将虚脱的样子,不禁担忧,同时又想自己的招数大多破坏力惊人,不可能随便使用。 她为此陷入两难局面,只能不时放出龙状闪电包围自己一行人等,作为防御,却丝毫根绝不了敌方妖魔。 这时两头土螻从后方扑上来,张嘴试图咬噬马匹,电母只一弹指,唤来两道落雷,不偏不倚的打在牠们身上。 但同时,又有十几名看似醉酒,甚至是吃了豹子胆的教徒,正从远处往她们投掷酒瓶。虽然不少扔偏了在附近草地上,却燃起吃人的火浪,把两辆载着汉将家眷的马车烧成灰烬。 『可恶!他们那么多人,我的法术又不能波及大眾,根本就克制不了他们。』电母一脸苦恼的样子被正在另一头策马车飞驰的刘恆看到了。 正值少年的他原本正带领着士卒衝杀敌方信徒,试图阻止他们不住以烧酒进行火攻,却也不慎被一名酒鬼以含在嘴里的酒,喷上火把时燃起的烈焰所伤,整根左臂焦黑一片。 『少主!我们楞个办?!』 刘恆一听,急得浑身发颤,只觉得现时最需要的,就是救出电母及父亲的一种妃子。 于是他二话不说就往前继续衝杀,杀了好几名教徒,才说:『总之马上衝出去,从外围把那帮妈的教徒和妖魔的进退路径给封死。』说罢,一帮士卒鼓足士气,从低处攻上居高临下的魔阵。 但几个老兵却想:『儂个臭小子,自己武功不济,就想指点我们替儂卖命?真的不害臊。』因此,不愿致力帮忙杀敌开路,只以轻步左闪右夺,保住性命。 『喂!儂在干啥?快杀!』刘恆见其中一名老兵闪至树上歇息,任由子侄辈惨死于敌兵之手。 刘恆也无暇责备了,只以赤焰肘顶击身后一头女丑尸的胸部,让她浑身充血,甚至从七孔疾疾冒出,继而捂着头颅,倒地昏死。 接着,他见身边敌人逐渐后退,终于有机会把那名老兵『请下来』。 谁知只听『呜!』的一声,就见那老兵被一头女丑尸张嘴咬破喉头。瞬间毙命后,就被酒壶所燃起的烈火烧得尸骨无存。 『可恶!』刘恆接着下来的举止让一眾老兵改观。 只见他为报部下的仇,扔下了刚才一直拿着指挥的令旗,横挥龙爪的把一名身穿重甲的巨汉摑倒在地。 一帮提着酒壶的醉鬼见教友脑袋开花,眼珠子骨碌滚出,立即猛吐。一醒酒过来,即时被刘恆伸爪擒拿,捏断臂骨的跪地痛哭。 后来他奔至守在母妃车前的电母身旁,问祂:『神女儂怎样了?还可以吗?』 吕雉一听到继子的声音,心里讶异,只想:『他身边的士卒呢?为什么他会徒步跑过来,而身边又那么安静,没有其他人声呢?』 电母只说:『我的法术太不实用了,要不威力太弱,要不波及范围太大,害死自己人。』 刘恆就说:『放心!我来助儂一臂之力吧。还有,我的一帮废物部下都已经滚回后头去了,不会受波及,儂只需护卫好我娘的马车就够了。』 电母喜上眉梢的想:『太好!只护卫一辆马车的话,我的护身咒还可以应付得了,不怕施法不及。』 但马车里的吕雉居然掀开帘子,朗声问了句:『你好歹是我大汉子孙之一,居然出此下策?!知不知道,如果你这样孤身上阵,随时可能会把命儿丢了?』 灭秦战争爆发前夕,她为丈夫诞下一死胎,自此以后便一无所出,后来经歷君妍一事,自己于丈夫心中地位愈降。 后来难得刘恆生母病逝,自己自荐成为了其继母,她才有望藉此修补自己于丈夫心目中的形象以及地位。 刘恆彷彿自己救命稻草,把自己挽救于被夫君冷落的八寒炼狱之中。 但他没有多听自己的话,只继续使着虞茴所传的太素五神掌力杀敌。面对诸般妖魔,以及滔滔火海,他只需一推肘,送出炼净大千的业火,随即震慑场上眾生,包括身为神明的电母,以及他的继母吕雉,只因为他这招除了对外肆意波及外,还曾因着其不熟练而差点儿弄伤其身。 「你死了,夫君肯定…我还对得起爹吗?」 她再也无法接受,只下车,并把刘恆拉近己身,对他狠狠的摑了一巴掌,于其脸上留下了一片通红。 她问:『这些害人害己的武功,都是虞茴那婊...贱人教你的吗?』 刘恆不想反驳他,只听其继续对自己,应该说是对虞茴作出诸般谩骂。 但吕雉心头里得愤恨,怎会单凭骂几句就能得以发洩?只见她又想挥掌摑子,却被一声怒吼所吓止:『住手!打啥子呀?!』 只见虞茴施展轻步驾临,期间浑起腿劲的踩到几头妖兽的头上,把其一瞬击杀后,再甩清靴上的凄厉血光,一袭橘袍与漫天夕云相混融,使她看似身披紫霞的绝色娇仙。 原来刚才姜石把带着妖力的鲜血注入了阿豹的体内,让牠重新获得杀鬼之力,接着就跟赶回来的阿钟一行人等对阵韩信以及负伤的饕餮,势均力敌。 因此,虞茴可以放心回阵重整旗鼓,接着再领兵会合师父和老兵队,一同对敌方魔兽以及本阵发动总攻击。 而对于吕雉,虞茴一向深知其为了丈夫,一直极端的要求自己要表现得完美无缺,甚至牺牲性命也是在所不辞。这一次,皆是让虞茴感到心寒欲吐。 她只想:『连自己的娃儿都乱打一遍,肯定是他做了啥子影响你声誉,或者于刘邦那廝心中形象的事情。当年,你可是连我和小嬋也不愿放过。今天,也对我徒儿这样!正好,他是你的儿子,老娘大可以趁机出一口恶气!』 『他也算是我儿子,我是他娘,他做错事了,做娘的为何不可以打他?』吕雉没兴趣与虞茴理论。 虞茴只往后一伸龙爪把近十名正想飞斧杀至的教徒撕成四五段,叫吕雉惧怕得一脸苍白。 接着她乘势而上道:『说得好!那既然他是我的徒儿,他教而不善,也就是有爹生没娘教,我就要找她的臭婆『娘』问个究竟!』说罢就一拳捶至吕雉的腹部,使她吐着鲜血的跪地叫苦。 接着她又往地上狠狠的轰了一拳,导致地脉动盪,往后蔓延出一大道裂缝,让教徒、妖魔、战象等的都跌个头破血流,命不久矣。 『下一次,你再找我身边的人出气,你个老虔婆的人头,就像地面一样!』 一句话让吕雉,还有马夫以及车上几位其不屑同坐的姬妾,甚至刘恆也心寒而慄。 接着,虞茴看着刘恆对他说:『传令下去,杀逑光这帮妖物之后,我们就立即前往前头的槐村,一同取天一道五爷和首徒大虎的首级!』她回来本阵的一路上,从远处观望到三爷隻身匹马赴东山,以及大虎正带同师弟们赶往村子救助五师叔。没了张铁鹤在阵,她安心得多,遂觉得带同刘恆一同上阵,也是考虑得过的。 她搭搭刘恆的肩膀,对他说出一番让本已为自己,为三军打点好一切吕雉感到盛怒无比的话:『这次正好让师父好好见识一下你的进步!』 02部 第五十五章-静观之妙(一) 项籍出阵前,曾跟辩才天商讨着计策的成效。他只怕由刚跟自己『行事』的虞茴担任偷袭的领头人,一旦被张铁鹤识破,以其身子状况,性命忧虞。 辩才天却解释:『我正正觉得惊弓之鸟不可取,才不派她去对付张铁鹤。没记错的话,那姓张的手下有个叫刑天的大蠢蛋,到时候他们俩极可能一起上阵,我才派甲子神跟那廝硬碰硬。而你的宝贝儿,就只需替我们佔领河道水源,以及偷袭空无一人的本阵。有甲子神拖延着那两头硬王八,你的爱人就肯定没事了。更何况,就算情况有变,以她的身子,也一定能见招破招。』 『嗯?!啥意思?儂忘记了我们刚大婚吗?』项籍只担心虞茴若怀了自己的骨肉,就绝不适合再参与偷袭这种如此耗神的战事,顶多有负责指挥弓兵队,或者像雷公一样打打鼓、喊几声口号振奋士气就够了。 辩才天就问:『你们是上个月中旬成亲的,至今以来都有一个月了。她...』祂耳语的续道:『...葵水来了吗?』 项籍一听,立即眼珠骨碌不定的回答:『儂个臭小子问啥废话?当然...』他把声量收得极细的续道:『...有啦。』 『不就是吗?你作为丈夫的,连妻子有没有怀孕也看不出?』辩才天两眼一翻白。 项籍只一脸尷尬的说:『我就是个臭男人,怎么会懂女人的私事?』 辩才天不想跟他纠缠于这话题上,就说:『总之她体内有了你这个神的精气,武功强了几十倍有馀,却又没有胎儿负担,所以绝对适合作战。』祂道出了虞茴一个常人之躯,被秽气感染得更为严重的情况下也能比姜石更快恢復功力的原因。 项籍听完对方一番辩解后,也是无法释怀,不是因着虞茴的身体,而是他跟姜石之间合作和相处。 『他们会旧情復燃吗?呸呸呸!他们是师徒罢了,没可能有啥旧情。』但他更怕自己破坏了姜石的一厢情愿,反而让二人势成水火。 他沏着一壶自曼桂山庄学懂种泡的酥油茶,浑浊的茶色于晨光漫射下苍辉怡人,化作琉璃净海。 他喝了一口,为通宵达旦的倦躯带来早晨的朝气,却跟多年不喝的酒水相比,欠了一份醉昏、沉沦。 『醉了,一切事情都好办。』 刚才他以云外镜联络姜虞二人,只见他们互相如同陌路人的互不相瞧,尽失当初自己于汉中见识到的师徒情深。 见到这,项籍忽感自责,自己彷彿就是离间两师徒之情的主谋,一个刚愎自用而罔顾他人,以至黎民苍生感受的狂臣。 为了紓解内心的悔疚,他亲切的问了姜石一句:『儂跟阿茴合作无间,必定能凯旋而归。本王等着儂的好消息!』说罢就举杯敬茶。 姜石却没精打采的敷衍了一句:『儂老婆武功盖世,才不需要我这种流氓三脚猫的庇傍。』一句话已足以让项籍心绪不寧,无法专注应战,更何况现在他面对的,居然是三爷所率领的铁骑。 『啥?儂为何会在这里?』项籍强忍惧色的问道。 『那...为什么我不可以在这儿?本阵那边有五弟看管哦。就算他武功不济...嘻嘻!你都应该体验过吧。』 『我的确曾差点就取到韩信狗命,但他们不可能只安排韩信一个来守阵!』项籍沉思。 『我阵中还有千千万万头妖气熏天的魔鬼怪物,由大虎帮我操控来上阵杀敌。我信不过五弟那龟儿子,总不会信不过自己的徒儿吧?所以我就来这儿帮我老大,还有,送一份见面礼给尊贵的楚霸王您。』三爷忽从腰间提起一个以黑布包裹的球状物。 他一打开布包之下,随即让项籍不寒而栗,只见着里面装着的,是江南应龙帮尹帮主的首级。 其舌头外露,因着毒癮而发黄枯槁的脸容和仅馀而突出的左眼球都佈满赤丝。 三爷舔了舔尹帮主脸上的血,满足了口腹之欲的道:『哦?好看得认不出来?这可是你获得什么鬼神之力以后也不敢惹的老傢伙啊。我特意把他弄成了跟老四一样单眼的...呵呵!也跟你爷爷我一样,头发只有一边的,另外的我都给他刮光刮掉了。』 项籍听完,心里的恐惧尽化为焚天的怒火,运着虎吼功的咆哮:『儂敢杀我故人?!』 一旁的赵天恒见识到项籍的内功愈渐精湛,早达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程度。 『可惜跟我赵胖子相比还差得远哦,但为了报答当日你们救我穷奇门脱离天一妖人的辖制之恩,等一下我就全力以赴,让你领教一下我穷奇门的精髓。』 张铁鹤听完项籍的怒吼之后,只以右臂大剪刀的刀背拍着马背,狂笑道:『我杀你故人?当初是你想杀我在先呢,难道你忘了?』 『...』项籍只不解到底对方是如何识破自己的下毒之计。 『想让这狗日的老不死在我的寒食散里下毒吗?老子发现了以后,就立即找来他一家五代同堂...』说到这,他以右掌摆出手刀,然后『割』往自己的喉头。 『...『喀嚓』一下!然后把他们四十多口扔到鱷鱼潭里去咯!不过一不小心之下,把你好故人的身也丢进水里,真抱歉、抱歉,不能给他留个全尸!』他霍地捂着脸的大哭流涕,让楚军眾人看得诡异心寒。 就在项籍气得发颤时,项庄突然好奇的问了句:『为啥刚才儂骂人的时候,会讲了句啥日月星辰的话?』 张铁鹤只不屑一顾的道:『都是当年老子在蜀地老乡的时候学的狗屁话而已。不过也给我烧乾烧净咯,没值得留念的。』如果被去过蜀地废村的姜石和虞茴听到,必然会对其恶行更为恨之入骨。 项籍也是首次仔细听清楚三爷的口音,只觉得其讲话的用词、音调都跟梨花阁姐妹的甚为相似,心里不禁暗想:『原来是个巴蜀人,那跟阿茴也算是远亲,但也差太远了吧。』 接着三爷忽然把人头扔往跟自己有半里远的乌騅马蹄下,继续道:『那么,下一个到谁呢?是你身边那个光头娃?那臭胖子?』他不住指着项籍身边的人。 『还是,你闺房里的淫娃荡妇,还有你们的孽种呢?』 项籍虎眼一瞪的巨吼一声:『杀!』然后身先士卒的跟项庄,还有喝了点酒,施展着轻步的赵天恒往前衝刺。 『兄弟、回头是岸吶!再衝的话就后悔莫及咯。』三爷朗声嘲讽道。 项籍只举起太阿剑的砍死了几名打算以方天戟刺杀自己的骑兵,然后看了看项庄和赵天恒,只见他们俩也是陷入了被围困的险境,遂怒骂:『一个只懂得派兵欺负们人少的臭王八,不杀了儂我誓不为人!』 三爷却比出拇指的道:『好啊!你杀了我之后,有你这里成千上万的兄弟给我陪葬,黄泉路上也不怕孤单!』然后高举令旗,让兀鹰旗弟子们布阵,只见他们摆出的阵式彷彿大鹏展翅,嘴喙锐利得让少了巨闕的项籍无法抵挡,即便架起疣猪土壁,也是防不住鹏翅的挥舞。 但相反,无论项籍如何运起九牛二虎之力之力,砍击张铁鹤浑身要害,甚至头顶百会穴,也是无法伤及其半分寒毛。 『你出一分钱、我出百分货!』张铁鹤伸出剪刀,把七八名打算从后支援的壮汉,他们的人头两三下就剪得飞脱,然后更打算出手击杀正身处自己左后方的项庄。 『妈的!』项籍一见,自然立即挥剑阻止,只想自己的太阿剑作为上古神器,不可能比不上对方这把纯粹出自汉中曹家的大剪刀。 但只听『鏗』的一声,项籍的太阿被巨剪两刃所夹着,几下使人心寒的摩擦声传进项籍双耳,让他发觉自己的剑身已经开始出现裂纹,甚至崩出一块小铁刺,显然受到破损,遂立即伸出泥石拳,并以脱兔之速作加持,疾速击往张铁鹤右额太阳穴,在其不禁一惊而放松手握的机关时拉回太阿,并于对手与项庄之间架起五六道石壁,把项庄撞得跌趴在地,抚着胸口的骂:『哎哟!我寧愿死了。』 但项籍无暇顾及,只对张铁鹤的金鐘铁衫惊叹不已。只因刚被自己打得堕马,后脑被一块尖石所触及的他居然快速起身,持续以比己身还长的剪刀,使出比巨闕剑身更广的夹击。 他本想诈败而逃,再把对方引进己方阵中,加以围堵。 谁知道左右两方皆有骑兵截杀,以附有鱼肠秽气的方天戟不住突刺。刺伤了他身体各处以后,就把其当成鸟爪下的小虫般猎杀。 本在另一方对战兀鹰右翅的司马欣一见,只立即向率领左阵的英布要求:『淮南王,现在左阵形势尚可,请准许我带兵支援楚霸王!』 英布却只冷冷的道:『不准。』 『啥子?他是我军主帅,我们咋可以不救?』 『我军人多势眾,主帅是谁,我也未晓得。本王只知道,儂是我旗下副将,就得听我的。我说『不准』!』英布挥着铁鞭,轻松勒死一名手执铁鎚的巨汉。 『你个瓜娃子!虽然你才是我们这儿的将领,但难道兄弟有难,我出手相助也有错吗?!』司马欣气得抓紧英布的衣领问道。 英布却木无表情的回答:『儂想出兵相助?我就偏不给儂机会!』说罢只一弹指,让身边的张子房听见,立刻回应:『明白了!』然后就以符咒唤出火麟,一同赶往张铁鹤的喙阵。 他一吹哨之下,火麟立即回旋身躯,扬起火雾万丈,往信徒们灼烧过去。而每当有楚兵挡在跟前,火焰则会拐弯抹角的杀敌同时不殃及同伙半根鬚毛。 『青出于蓝胜于蓝!那做我师父的臭小子,恐怕也做不了!』张子房为自己欢呼雀跃,却没有换来项籍的一声感谢。 他只觉得自己的才干得不到人家的赏识,心里咒骂着对方的无知、不识货,还以令旗吩咐跟随自己来的汉兵们摆出奇阵,并以传心术对项庄下令:『治标之馀,还要治本。想救你大哥的话,就听我的。』 『啥?我要听儂的?别耍老子了!』项庄继续举棍出击,捶断好几名敌兵的肢骨,就是不死,也是无法再立地抵抗。 但不出良久,项庄忽地停下狠劲的棍法,默默唤来战马,跟随着张良投入奇阵之中。 张良站于一棵枯树上,丝毫不怕被敌兵发现。反倒他们看见其的君临之姿,皆为之却步,再被其简单一句赶入虎口:『乖啦、乖啦,听爷爷的话,快夹着狗尾逃回你们狗娘个熊里。』边说着,边放出火麟把十馀个信徒撞飞,头顶鹿角刚刺进他们体内,即时把他们的脏腑烤熟。 当他们走进张良所佈的散阵之内,只觉得这阵势空隙不少,反倒容易突破,起码比硬闯火海来得容易。 于是每个人也挥着妖戟,刚好克制着布阵汉兵的凡人之躯。 他们只是被戟刃轻割一下,立即被邪气所感染,喘不过气之馀,头昏脑胀的被敌方有机可乘。 『不怕!他们易杀得很,我们快找路回去支援师父。』一名大虎的师弟对徒儿们下令。 『嘿嘿!死几个人而已,老子没所谓。反正等一下,你们全队覆没。』张良看往天边,然后喃喃一句:『天有不测之风云哦。』阵后方随即雷声隆隆,还下起倾盆大雨,模糊信徒们的视线,让打算背逃的他们拥挤不堪。 战马与铁汉们皆受不住巨响与寒霜雨箭的击打,就算要踩破同伴头皮而过,也在所不惜。 可惜在他们打算拔足而逃之际,暴雨落在地上所形成的水洼霍地泛起波涛,凝聚出球状水牢,把逃不及的敌兵战马溺死其中。 一队弓兵队为帮同袍报仇,而对准一名后阵帅领放出毒箭,其上的毒液毒性甚强,即便被滴中肌肤也必然马上丧命。 但那颓老之翁居然原地不动,任由毒箭擦过自己的躯体,却丝毫没有中毒的跡象。 就在那帮弓兵个个也不知所措时,那老翁已经一弹指的唤出水牢,把他们全数溺死。 右前阵的项庄一见,心里立即讚叹:『伯父终于肯出手了吗?听羽哥讲,儂明明都接近卅万岁了,身手居然还那么好。早几个月前那一役,如果儂也肯出手的话,羽哥和嫂子或许不用被那大虎所重伤。』 后阵的那老头子原来就是啟明,祂居然好像知道项庄心中所想的一般,传心道:『不懂得趁那时机静观其变的话,还打什么仗?』 项庄只冷笑一声:『好!我就看看儂除了这些啥月相潮汐和抗毒的本事外,还有啥妙计良策。』 『哼!那张子房的确懂得布阵,却不懂安排适当人手应敌。』 『啥意思?』 『别多管,干好自己的活儿吧。』啟明命令道,让项庄无奈,只好专注己职。 他只见一帮步卒连同几十头土螻正往自己这边奔过来。 他们全都只想逃离水牢的追捕,保住性命以归阵护卫师父张铁鹤,却忽然觉得四周炽热异常,原本阴云密布的高空忽地冒出刺眼的金光,比正常的阳光更为狠毒。 原来项庄以那把天宫特製的金棍反映日光,让他们不禁后退,连原本不怕烈光的土螻也因着信徒们的乱跑乱踩而受伤,一怒之下居然把他们不少同袍咬死。 『可恶!』一名懂得驯练土螻之术的信徒挥着鞭子,让不怕烈光的土螻们直往项庄噬咬过去。 谁知道项庄只需在牠们肚脐以上轻戳一下,随即让牠们倒在地上,吐着白沫的浑身抽搐,彷彿遭天打五雷轰。 至于那名驯兽弟子和几名身旁的巨汉,则被项庄以棍柄扫跌在地,正想起身之际,又被项庄疾速挥棍击碎天灵盖而亡,或者再次被轰跌在地后,要穴受到用力的一戳,触电般昏厥不起。 他得意的笑道:『嘿嘿!老伯,这回我干得算不错了吧?』 啟明却摇摇头说:『不够好。』 项庄气愤的问:『喂!刚才儂喊我加盟阵中,我听了。后来儂让我干活,我也听了,现在讚赏我一句也不可以吗?』 『你气什么?我没有骂过你。』啟明无视他,只穿心道:『淮南王派来的丫头听令。』 接着项庄与张良果真见到夏嬋摆着长蛇卷地阵的杀至。 『马上以蛇阵把他们分成两边。生前被朝阳烧死,异常怕光的女丑尸们,把它们全部赶往光头子那边。』 『...?』 『而且它们怨念十足,浑身湿漉漉的,怎会怕我的风吹雨打?让光头子把它们统统都『电死』就好。』原来啟明早阵子洞悉,这些浑身黏糊的女妖们每当被项庄的棍缠上,就难以摆脱对方的狠狠一戳,继而麻痺昏死。 『至于视野不良的土螻们,就任得它们在我的月黑风高之中自寻死路。』 以上皆是啟明静观暗察下得出,让项庄和夏嬋不敢再质疑其初时的袖手旁观。 『至于那些邪徒,你们一帮女娃自行解决。』说罢就见夏嬋和一眾女兵分成两队人,融入混作一团的敌人里,先把土螻和女丑尸逼紧两边死角,再以卷地之势把其封死,无法逃出生天。 剩下的几十名驯兽弟子,只得挥着兽鞭自卫,武器既长又镶满铁刺,把一两名女兵的脸容给彻底毁了,吓得其他女兵们往后退缩。 他们正得意洋洋,打算乘胜追击,并把她们全数抓回本阵当军妓。 谁知道当他们追上前头时,忽见卷在两旁的人马一同提起连弩,往自己一行人等乱箭齐射。 一名领头的参考过往自英布身上见识过的手法,挥动鞭子形成铁盾,把箭雨挡下来,并待机反击。 可惜全盘计划早已被夏嬋看穿,只一下鲤跃翻身,落在他跟前,接着挥出娥眉刺柄击打其颈部血脉。 大动脉受创之下,那领头的脸色渐苍,犹如活死人,连挥动轻鞭的力气也丧失,往后落地,死不瞑目。 02部 第五十五章-静观之妙(二) 槐村里头,老兵队和姜石跟饕餮所喊出的怨灵苦战着。只因那些亡灵可以附身到人的身上,让其痴狂,杀伴无数。 这就是韩信如此喜爱饕餮这头荒神的原因。『不战而屈人之兵!』 就连姜石,也因阿钟被附体,不愿对其出手,只想从旁观察以谋策之际,对方居然使出了一套让他无所适从的鬼头刀法。 他明明是人身,却能像鬼魅一般,化作阴霞一团,穿透己身,继而突袭后背或刺杀自己身后想护着的同袍。 这次,姜石以楚王好细腰的功力把质量降至极低,微风刚吹过,身躯立即如灰土飞散,又似盖顶乌云的笼罩于阿钟头上。 『儂懂得神出鬼没,老子也懂!』正想以剑柄往其太阳穴一戳,待身躯一麻,再以浑身刚劲把恶鬼挤出。 谁知道『阿钟』霍地往前弯腰低头,持刀的右臂却从下而上砍至姜石的背脊。 因着对方右臂拐后而上,姜石一开始时完全察觉不了,让刀锋轻易没入自己背部的旧患之处。 『呃呃!』一声痛吟传遍附近一带,让虞茴,还有理应在老兵队后头,负责以天蚕丝替人们疗伤的阿紫也清楚听见。 现在的虞茴轻功卓绝,功力甚至超越姜石,遂速速赶至,期间朗声问:『小子,你咋个了?旧患没得弄伤吗?』这番话,同时惹起了姜石和阿紫的不悦。 姜石只不屑的回了句:『啥...呃!啥疤痕?汉中一役都过了多少年?疤痕早就没了!』心里却为此淌泪,只觉得那道疮疤彷彿就是自己跟虞茴共同拥有的经歷、回忆。 『是最后一次的!!』 至于阿紫,则急步跑来,以牛郎所传的疗法,替姜石一下就包扎好背后的伤,却随即受到『阿钟』的攻击。 『师姐!』虞茴腾云驾雾的来到,然后以赤焰肘的功力匯于右手食指,再趁『阿钟』不留神,从后伸臂横砍,用力一按其膻中穴,把体内怨灵逐出之馀,还烟消云散的不得再纠缠于现世。 松一口气的二人立即问阿紫:『儂负责待在后头治疗伤兵的,来这里干啥?』『您咋会在这儿呢?』 阿紫见二人仿似心有灵犀的,即时气上心头,满脸通红的说了句:『楞个合拍的,伤都一起伤吧,老娘咋可以不上来看好两位呢?』 但两师徒无暇回答,只因又有七八名硕壮的老兵被附体,开始杀戮同袍。 『师父!我们上』 『哼!老子还要应付韩信那臭叔父。』 『不怕!鬼刀阿钟,跟虞姬一起上。』 『太好!要是你们俩再一起上,老娘血都要吐几升出来咯。』阿紫目送着虞茴与阿钟把好几名狂乱的老兵制服掉,自己则静候其同袍把他们逐个送上来,给自己为其疗伤。 『哦?这婆娘负责疗伤的吗?用的还要是那些妈的仙术,一治就好。那我怎可以不懂从釜底抽薪呢?』躲于暗角的某人提着大镰,趁阿紫背向自己,举起刃锋的直砍其头颅。 『能医不自医的老姑婆!』大虎心里暗笑,满腔恶念却早已被正在附近一条窄巷迎战数十团怨灵的刘恆感觉到,遂拋出结界符的暂时把怨灵封住,再以轻步赶上前头营救,却像极了以往的虞茴,轻步不纯熟的一时失手,于大气间踩了个空,跌趴在地,留着两道鼻血,却也及时送出少昊的羽翼,把阿紫推前数丈,因而不至于被大虎伤及头颅,只于背上流了一大道赤痕。 本应让女性惊恐万状的一道伤势、大有可能让自己永世嫁不出,见不了人的印记,居然让阿紫打从内心深处的笑了出来,只想:『太好!我跟石小子也有着我们的共同回忆!』 但虞茴又怎会有间情逸致管这些?只从横膈膜吐出一声惊动天地的怒鸣:『大虎你个混蛋!!!』接着一拳捶压在其左脸上,带着赤焰功力的一拳让他表皮焦黑,严重灼伤得露出白骨,却因这拳只带着赤焰肘的功力,而非能捲飞以摔死敌人的少昊羽翼,甚至足以撕裂骨肉的龙爪手,他才保得住性命。 『嘻嘻!又要对着我了,开心吗?』大虎吐着血痰的问虞茴。 她见刘恆按照阿紫所示,替其以天蚕丝包扎伤口,心里安定了一点,才专注应战,却忽然见不到大虎的身影,只见眼前一片灰蒙,『哞!』的一声,一道堪比攻城木桩的重力撞往己身。 『呵!这女娃把我英俊瀟洒的脸毁了,理应由我来杀嘛五师叔。』他回头看看刚以战象扔向虞茴的韩信。 『是师父的掷象功力哦,居然会练得比我还好。』大虎心里敬佩。 但他们意想不到,以虞茴的武功底子,负伤下也能勉强用太素五神掌的功力双掌齐发,把早已断气的象尸推回叔侄二人之处。 大虎只『哎!』的笑了一声,就立即盘脚闪开。 至于韩信,则单手送出的把象尸接稳,却忽略了潜地而至的虞茴,只见她伸出大刀,直刺韩信胸口,却被他瞬间识破,只以右腿一踏,就把虞茴这记『软弱无力』的突刺给踩下,正想以鱼肠剑还击时,只见对方嘴角上扬,接着样子扭曲为一团模糊,接着换成了一名年约卅五的汉子,其施展着一套韩信为见识过的轻步之法,拐进自己的后背。 当他打算往后挥剑,又见对方往后推了几步,随即突击而上,以一柄普通铁剑跟韩信的鱼肠神器相碰,自然不能应付,于是又往后...不是后,而是右后方退了三步,再往左前进了一步后,归回圆心。 整套步法让韩信看得眼花繚乱,完全触摸不到其下一步的去向。 那人心想:『幸好你不是那个对我有恩的四爷,否则我又怎会那么有兴致的跟你玩捉迷藏?』接着继续使出那套让人犹陷阵困的八卦步,从东南西北、八方『无中生有』的把韩信彻底围堵。无法逃出生天的他,自然被对方一把普通铁剑伤及要害,左脚筋被挑断之下,瞬间残废,只能以右脚施展步法应战,却早已亏给对方一大半。只需单纯能保住性命,也已足以证明其武功高强。 至于虞茴,刚以轻步闪走,让金雁帮二师兄代替位儿之后,就带同刘恆对战大虎。 『师父现在给你机会,练习一下这四年来教过你的武功。』她一声令下,刘恆立即施展飞廉逐月的靠近大虎跟前,即便其有大镰作兵器,但也是无法于如此近的距离出招,只因这会伤及本已负伤的自己。 他看着刘恆霍地散功,改以八卦步拐进自己后背,再摆出手刀,打算砍击后颈致昏,却因功力未发足,速度跟气力皆不及。 大虎一见良机,只回身挥臂一抓,可惜在对方的楚王好细腰之下抓了个空。 虞茴提着大刀自卫,一边提点着刘恆:『还差一点儿,再来过!』 原本正以己身鲜血施展血煞咒斩鬼的姜石一听到,随即看了过来,得意的笑了笑。 虞茴就对他说:『放心吧!让你徒孙再错一下,多错几次就懂咯。』 姜石鲜有地对虞茴展露出笑意,然后极速把眼前几头恶鬼砍杀,再赶至没人守候的阿紫身旁,把她整个身子端起来,单手搂于左肩上。 『儂也放心,我只会以儂的屁股对着荒神、恶鬼们,绝不会让儂自负的美貌受损。』一句暖入心头的话,已足以消除阿紫刚才以来的种种不甘、惶恐。 02部 第五十六章-无信而不立 水球罩天,横跨东山教区至槐村,以现代人眼光来看,其面积堪比一个县,让战场眾将皆望而生畏。 其一旦往下压,定必将直径数百数千里之内的物质一瞬摧毁,随即引发足以淹没中原的大洪水。 直符高举臂弯,以太阴星君的月相之力,从四海匯聚洪涛,集结成一个连啟明也自问无法弄出的水牢。 『他奶奶的!大哥有鮫人族的血统,操水之力自然更强,怕是连爹和电母也无法克制了。』项籍刚才见大哥打算出招,本想趁其不备而杀之,却又被对方轻松以几道小浪壁抵住,再而被经闪焰所沸,足以溶解泥石的蒸汽所灼伤击败。 他骑着乌騅赶至山下,跟穷奇门眾人下令道:『我们人太多了,一起逃的话是绝对逃不掉的!现在要做的,就是靠我们金刚不坏之躯,把水球撑住,直至所有士卒安全逃离为止!』 啟明一听,只道:『让老仙也尽点儿绵力!』说罢只高举双臂,于半空形成千万道水牢,凝聚一起,面积勉强足够覆盖战场范围。 『有这块『毯子』,加上你们的力气,希望可以让更多的人来得及逃生!』啟明朗声号令。 部分穷奇门弟子居然怕得快要尿裤子似的,惊慌失措的问:『就...就算撑得住让其他人逃生了,那我们怎么办?!』 他们的疑问,只换来项籍的一声怒吼:『我们不撑,所有人一起死!我们撑得住,逃得一个得一个!』他身上潜地符咒的法力已经耗尽,自然有更大的决心拼死救难。 除他以外,虞茴和姜石等玄圣门弟子,也是抱着捨身救难的心思。 虞茴带同老兵队策马奔腾时,姜石也施展着轻步,同时派了赤乌载着阿紫赶上。 『大块头他们不可以死的!我们现在就来救你。』她留在阵中最后头,为防天一道信徒的偷袭,但同时也安慰自己:『大块头的哥哥已经吩咐他们跑了,咋会有人偷袭我们?嫑怕!』陷入沉思的她听不见阿紫对自己喊出的一声警告。 『臭婊子别跑!』伴随着刃光的怒吼让虞茴和阿钟也为之一怔,来不及抵挡大虎瞄准二人腰间的一砍。 电光火石之间,姜石不顾一切的念起半段九黎吟,但求增强己身功力,却不损害神智。 他顿时化作怒涛杀至大虎跟前,徒手把大镰刃接住,正想发力弄断时,对付居然又是以其掌心作媒介,使出隔山打虎的威劲,把他和虞、钟二人打得人仰马翻。 接着姜石以没受伤的左掌撑起,站稳脚跟,再试图以九黎吟加持下,威力比血煞咒再增几倍的桃木剑削至对方下顎。 『你疯了?!刚才不仅你,我们每个都都筋疲力尽咯,你还要搞个啥子九黎吟出来?』虞茴心里既担心着姜石的身子状况,也怕姜石在这人马聚集的场合下使用了九黎吟,只会殃及无辜。 姜石的剑锋刚至,大虎的镰刃早已回防,把其架住以后,再出手扯着对方的衣领。 『这傢伙的偷袭,简直是我们仨的剋星!』虞茴本想拔刀相助,无奈内伤颇为严重,不住的咳着淤血。 姜石则被对方狠狠的摔至地面,再被刃锋砍进胸膛,若非他现在有战神蚩尤的魔力加持,早已毙命。 『这傢伙还能打?挺不错的!不过,老子也该省馅儿力气,另觅良机再袭。』大虎环顾四周,只见杂木丛生,让自己有了大量藏身、出招的媒介,遂咧出一嘴白森森的利牙,抬起大镰的打算匿藏,却忽听教主威仪慑人的嗓子从脑海中响起:『刚才本尊让你跑,三弟和五弟他们都走了,你为何还要死缠烂打?!命儿丢了,任本尊法力如何高强,也救不了你!』 『但...徒儿想趁此良机,亲手杀得死他们几个。』大虎跪地,双手合十的求问着。 但直符只回应:『你快马加鞭的话,那还会有几个时辰的光阴。不然的话,本尊赔不了个儿子给你的老父。』让大虎想起从小以来跟自己浪跡天涯,更常因四处行乞,被途人殴打、被官兵驱赶的父亲。 他决定加入天一道,除了因为自己一身邪慾,还为了给父亲颐养天年。 其父亲现在所有的一所大房子,还有百亩农田、敌国家產,皆是直符所赐予。 『教主的话,我不可不遵!』为此,他甘愿放弃能肆杀二人的机会,唤来战马逃离。 花了约两刻鐘,虞茴一行人等才赶至东山,只见着直符坐在小峰上闭目打坐,浑劲全身以凝聚水球。一旦有人打算袭来,其立即以焦灼的蒸汽从地面冒升,把敌人统统烤熟。 而山下的一眾信徒们,自知不是教中骨干,硬要跟随三爷、大虎、韩信等人逃难的话只会成为负累,遂每个也拼死不屈的继续作战,作好了为教主牺牲的觉悟。 以虞茴所见,一名穷奇门弟子不知死活,居然打算以刚从信徒身上抢回来的酒壶偷袭。 『还我兄弟命来!』他打算让直符感受一下兄弟被灼杀时的痛苦,却率先被蒸成焦尸。 『他狗日杀害我军无数!这样下去的话,就算大块头花了好多心血也是没得用的。』虞茴自觉臂力仍能支撑下去,而本就不擅硬功的姜石又刚使完九黎吟,浑身累透,所以她决意:『小子,师姐不会武功,你快点儿带她走。还有,指挥那些不是穷奇门弟子的士卒,带他们尽量远离水球的中心,否则个个必死无疑。这儿我和大块头会撑住的。』 姜石一听,自然心生不忿,只想再度使出九黎吟,协助二人支撑快将降下的水球。 但一方面又听到骑着赤乌的阿紫不住的尖叫:『救命!这鸟儿不听我的!』 『切!搞啥名堂了?』姜石开始焦急,同时见小峰上的直符睁开了双眼,徐徐站起身子,原本对苍天张开的手掌也逐渐握紧。 至于虞茴、项籍和仍存活的穷奇门眾弟子们,则个个蓄气于丹田,浑劲鼓起臂肌,一方面继续击杀天一道信徒,一方面准备好以在场数百近千副金刚之躯支撑直符的水球。 剎那间,眾人的决心让姜石也颇受感动,只觉得如果自己不再携同彷彿难民般狼狈的阿紫逃离,就真的辜负了他们的白白牺牲。 遂大呼一声,振奋自我,再吹口哨的让赤乌马上降近地面。 他骑上鸟背,同时安慰不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仍在惊叫的阿紫:『臭婆娘!看着我、没事体了!』他搭着阿紫双肩,让她首次感觉到受男人呵护,所带来的愉悦、安稳。 『嗯!我不怕。』阿紫展露出与年龄不符,却与绝色美貌相映衬的媚笑,心里只想:『明明是喜欢我的,就因着面子而硬是不落教!』 『...不怕、就好了。来!快走。』姜石别过涨得通红的脸,对在场的非穷奇门弟子下令:『马上跟着我往南方跑!远离水球中央,否则性命堪虞。』简单一句,已经让一眾希望保住性命归家见妻儿双亲的兵卒,不再迷惘的往生机处狂逃。 『逃的时候为免人踩人,每个人都切记要跟着我的步伐、呼吸节奏来跑。』姜石只拍拍赤乌,让牠发出夸张得让全场听得见的啼鸣。 远方的直符听到,只觉得其啼鸣彷彿对自己的嗤笑,一时气愤,只想立即让水球降至地面,淹没场上眾生,遂一下弹指。而作为施术者的祂,立即飞升至苍穹之顶,自然可以倖免于难。 水球随即急降,让项籍心知不妙,只朗声下令:『马上把水球托着!』同时对姜石有条不紊,一刻鐘也不用就能把兵卒一口不漏带离现场的指挥暗地嘉许。 『嗯?!可恶!』直符发觉自己所创造出来的水球虽然面积甚大,但生成时主要都是往东、西、北三个方位扩散,南方成为了让敌军逃亡的缺口。 为此,祂无法再等,加强法力的把水球往下压,使得项籍和虞茴等人也开始支撑不住,但仍单膝跪地、血汗满面的坚持不懈,继续撑起未曾坠地爆破的大水球。 赵天恒见状,只想这场合根本不需要什么灵巧身法,立即运功催吐,把浊酒吐光了以后,浑身粘稠的内劲再度运行,使得力气暴增百倍。 『师父!要再快一点儿,否则供水氾滥起来,你们逃离了也是没得用。』虞茴默默对上苍祈求。 赤乌往南逆风飞翔,姜石却发觉水球降下以后,居然仍持续胀大,逐渐覆盖半边天,为免弄破球壁引发洪水,他马上让赤乌低飞至离地仅廿米水平。 『太好咯!穷奇门的人都把战马让给了我们,士卒们都有坐骑,不用怕跑不动咯。』战场眼光仍未够宏观成熟的阿紫自以为安全。 谁知道连身经百战的姜石也信以为真,只道:『虽然儂和我都绝对安全了,但都不知道虞茴他们现在啥情况了。』 阿紫一听,只摀嘴笑道:『那娃儿,你爱逑不起的,还要遐想好久呢?』说到这,她忽然搂着姜石的腰间,身子倚近他,下巴搭上其肩膀,以挑逗的口吻道:『她一定没得事。但是我们跑远咯,她短期内也不可能会合到我们。那么这段日子里,起码今晚...』她往姜石的耳边吹口气的道:『让姐来陪你!』 『滚远点!老子没这个心情跟儂耍!』姜石别过脸轻擦眼眶,因而没察觉到身后的阿紫也正做着同样的动作。刚才她一番不甚正经的言论,若非有姜石在旁替她带来满脑子的遐想,也是无法说得出,只能为姐妹的安危忧心如焚。 『老娘不过想你嫑楞个担心,为啥子你就不领情呢?』 这时,原本骑在马上的夏嬋忽然跳上鸟背,为阿紫递上布巾以擦泪。 但正因如此,三人皆忽略了霍地震裂的地表,里头鑽出了伸展着蛛爪的饕餮,乱挥一通的把五六十名老兵抓杀。 赤乌的腹部也被抓穿,鸟身碎裂,使得三人从天而降,幸好姜石与夏嬋轻功卓绝,一同护着阿紫落地。 她一落地,随即以天蚕丝探出未死的士卒,再以此替他们疗伤。 但随即见饕餮张开巨嘴的噬着尸山,接着被吃的将会是自己仨。 但姜石竟丝毫不露出一丝惧色,只摩擦双掌的似乎在製作什么救命法宝。 『虞茴,感谢儂的赤乌!』原来他刚以赤乌被抓破时散出的硃砂写出一道鱣鮪潜地,再默默念咒,继而召出大鱼。 『所有人给我听着!马上站在原地处不可随便走动!』他喝令一声。 『哇!地震呀!』阿钟大喊一声,倒跌在地上,却忽感浑身湿溜溜,原来自己和一眾同胞已被大鱼载于背上。 但试问要应付同样懂得潜地的饕餮,使用这招又有何用?姜石下一刻所做的,远超一切修道之人甚至道家先祖所能想象。 他只对大鱼下令:『给我穿过这头怪物的身体!』接着就见骑着大鱼的一行人等连同鱼身消失,没入饕餮的大嘴里,彷彿被其吞吃掉。 但原来在饕餮体内,大鱼正逆流而上,穿越层层黑雾,将要从饕餮的后背穿透而出。 在饕餮的体内,阴风阵阵,不諳内功的夏嬋和阿紫也冷得发抖,就算紧裹着围巾,也是抵不住阴冥刺骨的秽气。 『救我!』『我不想死!』『你为何见死不救?!』『还我命来!』同时,被饕餮咬死的亡者们,他们临终前的声声叹息与悲鸣,于阿紫耳边不住响起,让她怕得满脸苍白,崩溃的捂着头颅,从喉头发出凄厉不可挡的尖鸣,甚至想从姜石手里抢过桃木剑,把身边同伴杀清光。 『不是我害死你们的!是他们...他们办事不力!我帮你们...杀、杀了他们好不好?!!各位大哥请安息吧!!』阿紫语无伦次的吓得眾人寧可跳离鱼身,被饕餮消化掉。 就连夏嬋也害怕得瑟缩在姜石身后。他见状,只深呼吸了一口,然后扔掉桃木剑,徐徐走上前,抱着不断挣扎,甚至张嘴咬人的阿紫道:『别看!别听!我们很快就出得了去。』 『他们想找我报仇呀!我没害过他们的,不想死呀!!』阿紫依然无法冷静。 姜石身上没有清净呢喃,却单凭一句话就让阿紫的情绪平伏下来。 『没人会伤害儂的。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有人伤害得到儂。』 字句繾綣于阿紫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彷彿钥匙,打开阿紫因着恐惧而封闭起来的心扉,透入净白无暇的天光。 他们穿过饕餮的身体,趁其不留神之下潜入地底。 二人仍闭目相拥着,阿紫心里暗道了一句:『我爱你,就等你的答应。』 在地底,没有可怖的寒风与亡魂,只有一块又一块,让阿紫觉得圆润可爱的小石头、大石头。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彷彿难民营似的会稽城,城内伤亡惨重的一帮穷奇门弟子,皆在回想着五六天之前在东山教区,项籍对直符说出的一番『保命』话,不用出手而让直接让直符负伤吐血。 当时项籍发觉穷奇门眾开始力有不棣,力气不够平均集中之下,水球开始爆裂,十馀道阔约一丈的水柱从球面倾盆至大地,尤其是远离战场过百里的偏远地区,该地农民家财尽数毁于一旦。 项籍自己的九牛二虎之力也差不多耗尽,却仍无法挽回局面。 连赵天恒和虞茴也因精力耗尽而晕倒,幸好身边有同门扶持,才不至于跌伤,但又让身边同门的负担加重,球面洩出水柱愈增。 项籍本打算以泥石封住球面破口,却发觉激流于兄长的闪焰下变得灼热沸腾,把泥石瞬间融化,还曾因而淋到约十名弟子身上,把他们活活闷死。 项籍深知自己任何武功、神力也是抵抗不住兄长的月君之力,但输赢却不是他现在最关注的。 他只疾首蹙额的想念着自己的妻子,自己身边所珍重的兄弟、手下。 这几年来,他自问逐步学懂爱人,以至于爱天下黎民,若就此撒手人寰,实在遗憾。 心理的愤慨,瞬间暴发:『大哥!您所谓的拯救信徒脱离世间疾苦,就是这样吗?!您真的甘愿看见世间变得空无一物,只剩下儂孤单一人吗?』 直符甫听见,还未经过细想,也没听到祂心目中所谓的『主宰』对其的吩咐,已本能反应地撤功,使得水球瞬间消失无踪。 法力逆行之下,直符经脉受创,气血堵塞,虚弱如地上螻蚁,自然不敢恋战。 『幸亏楚霸王,我们才不会阵亡。不过,师弟他就没那么幸运了。』一名弟子无奈地摇摇头,泪眼决堤。 『哼!啥楚霸王、虞姬的,根本就不把我们大汉的功劳放在眼内。早晚,那帮楚将就会趁此拉拢各门派,当他们的爪牙,我们就麻烦了。』被项籍封为会稽郡守的萧何对主公刘邦抱怨道。 『呵呵!不是连那个塞王,之前也反驳儂的诱降之计吗?』刘邦耍着礼剑,却语气轻佻的问道。 『哼!那满口仁义道德的臭王八,讲啥对方若只为利益而归降,日后也定必谋反作乱,害死他『心爱的同袍』,简直杞人忧天!连容人之量都没有,还有资格称王吗?』萧何为主公要与此等小器的偽善之辈痛同级感到不忿。 刘邦只喃喃自语的道:『人不懂相信别人,或者让比别人相信自己,就枉称为人了。』说罢,只见一名双腿发抖的兵长,和另外一名一直低着头,彷彿没面目见人的副将前来啟奏。 萧何疑惑的问:『啥事体?天一道刚元气大伤,不可能来袭吧。难道,是外面那帮楚国的走狗在作乱?』 刘邦却笑了笑道:『不会的,儂还是先听清楚吧。』然后谦和有礼的问那兵长和站在他身后,一直不肯抬头的士兵:『讲吧,啥事体?』 但那兵长只口齿不清的吐出了几个字:『末...末将的...小弟...呃呃!』 『小弟?啥东西了?我们没兴趣管儂的兄弟情谊。他奶奶的!难道觉得老子很空间吗?』萧何正打算把二人赶出去。 兵长却仍不知好歹的道:『军情...有变呀,我的...末将的小弟,有事禀报。』 刘邦好生奇怪,遂对那名士兵问:『儂就是他的小弟?』 那兵长抢先回答:『是!』 『那军中有啥危机事体发生?』刘邦认真起来的问。 那士兵只默默走上前,剩下那双腿发软得跪倒在地的兵长在门口。 萧何就觉得奇怪,就上前问:『儂干啥了?快起来吧,丢人现眼的!』却见那兵长丝毫不理会自己,一推他肩膀,就见他嘴角冒着血沫,整个人往右倾倒在地上,当场毙命。那名乔装成兵卒的刺客,显然是挟持着兵长,让他带自己进来刘邦身处的大厅。 至于刘邦,则马上感受到一股寒意迫近喉头,遂立即一扭手腕,使出见招拆招的智剑破解,对方这一刺纯粹无巧,自然一挡就破。 『这臭小子...是他杀死的!』萧何检验过那兵长的背心,只见一个深入心肺的伤口。 『他奶奶的!明明落草为寇了,还要来作恶吗?!』刘邦直觉觉得对方必然是天一道成员,因而绝不留情,使出义剑,试图把对方持剑砍来的右臂削断。 但见他只需轻挥手上利刃,随即让义剑那遇神杀神的威力瞬间抵消,只能于自己臂上划出一道不见血的破痕。 从萧何看来,这刺客的武功底子绝对非同小可,却又认不出其招式套路到底是何门派的,只因自己未曾与这名恶徒交过手。 但其实,他跟萧何曾经常碰头。 而刘邦刚才一剑刚落空,就往后退了七八步,趁对方还未准备好下一轮攻势,大笑一声的道:『儂想行刺我吗?只可惜我只是块破汉地的小王爷,跟吴地相距甚远。恐怕要让儂对不起手上的旷世鉅作了。』 『...』那刺客不理会他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萧何也只忧心忡忡的道:『殿下,让臣上前来帮您。』 『不急!他的每一招,本王绝对『信』得过。』 刚听刘邦一言,萧何才推算到这名刺客的身份。 『原来是鱼肠剑,难怪邪气四溢!』 02部 第五十七章 股肱之逝(一) 未见为信 对天地宇宙间的鬼神之说,苍生深信不疑。 有敬虔者为之付出万贯家财、功名利禄,以至族亲性命。 与凡人智识相比,『信』乃是对未见之物的洞悉。 若世间有智而无信,人间社会也只会固步自封,不思进取。 说的,自然也包括武艺上的进步。 韩信只不解为何自己每次从剑身爆发出秽气,企图感染对手时,刘邦也能完美识破,并从秽气扩散不及之位脱身而逃,不论该处如何狭窄,甚至看似是自己所布下的陷阱。 譬如这次刘邦见韩信从远方施展轻步突击,他只需扭动重心脚的回身一闪,从对方持剑的右臂方拐进背后。 『老子就信得过儂精湛的武艺,以右手握剑出击时,另一边也不可能没几手擒拿的准备。因此,儂空空如也的左手其实更危险!』刘邦因而决意对其去势已尽,犹成弩末的右臂出剑。 『妈的!他明明在不管死活的乱躲,怎么反倒会抓到克制我的法门?!』他只觉右臂曲池一麻,接着寒意传遍整根臂弯,显然大肠经受创,继而使得流注的阳明胃经萎靡,连逃避的力气也没有。 『放心吧!我这是仁剑,要用来杀儂的话,也太讽刺了吧。』刘邦心里暗想,接着就见无法躲避的对方挥着鱼肠,刺向自己后颈的大椎死穴。 这一击对方施尽十成功力。一旦命中,就算不死,脊椎神经也必严重受损,成为废人。 但谁知道韩信这招暗藏变卦,只想对方身材不算高大,又略显驼背。若其要确保自身安全,必然低头一闪,因着身材矮小,又可让自己接着从上往下的追击延迟半分,其立即抓紧时机,往上挥剑抵挡。 以湛瀘硬砍鱼肠,双方皆为上古神兵,顶多玉石俱焚,但自己最为依赖的亡魂怨气,也会因而烟消殆绝。 『哼!这一箭双雕的,你应该很想做到吧。可惜我偏不会让自己陷于罗网。』遂霍地收剑,想改採下盘攻势,趁对方马步稳扎,打算低头闪避的瞬间,横砍脚跟。 岂料对方在自己的剑还未收得及,刃锋仍指向颈椎之际,忽然往后空翻,让自己的要穴逐步靠近鱼肠剑。 『妈的!我收太快了。』但以韩信的步伐,现在才正式收剑往下,让从旁观察的萧何看得禁不住笑:『看起来,儂的剑就好像被季兄的气势所吓退一样!』 『少放狗屁!』韩信暴怒,随即以划至下方的鱼肠剑释出怨念,往仍在半空的刘邦交叉一划。 刘邦一见,只打算以湛瀘抵挡,却敌不过蛮牛一般的衝击力,被击得失衡倒飞,撞破身后四五根大石柱。 就在即将撞向墙壁时,反应得及的刘邦立时运功以稳住失衡的身子,双腿发力踩往后墙,使得其裂成碎石,己身则随即往前弹飞。 但怎料到韩信早已备好下一轮攻势,于剑身上凝聚出一道浓厚如山岩的怨气,往自己划来一笔。 他刚受过教训,自然作好后着,双手齐握剑柄,一同发力的以纯阳之劲击破怨念。 但见韩信继续挥剑划出怨气,又微微抬起右臂。 就在刘邦挡下接着来的一团怨念后,守势逐渐崩溃不稳,其居然趁机从凌空之处往下挥剑。 『他...看准季兄会挡不及下一记正面划击,只能空翻闪避,所以才故意改从微高处出剑,赌季兄会以为发剑轨跡不变,自觉躲得开?』萧何只见另一头的墙壁、木柱全被不净之气腐蚀破烂。 韩信咧嘴一笑的只想:『差之毫釐却谬以千里,看歪一分,足以丢命。难道我真的会那么笨,照样子从正面发剑吗?现在盟军顿失要员,阵脚打乱,真人趁此良机出兵,我们就赢定了。』接着只想把萧何也杀掉,至于外头一帮伤兵根本毫无战意战力可言,可以无视。 但见萧何只低着头,摇首摆脑的彷彿在嘲笑着自己的无知。 『儂也实在太信得过我了!』刘邦的语音忽从破烂石柱间响起,让韩信一下失措。 『人无信而不立,除了相信他人之外,自然也要懂得手段,让别人也信得过自己...』刘邦逐步走近满身冷汗的韩信,露出一记安详,却让人心寒的笑容,续道:『...否则,何以天下归心?』说罢只轻轻一搭韩信的肩膀,已让他惊怕得跪趴在地。 『我刚才还肯定他会空翻闪避,才从高处出剑,居然是被他骗了!』韩信又怒又惊,抬头一看时,已见刘邦收下了自己的鱼肠剑,背着自己走往远处。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携着小锁镰的萧何。 他只对默不作声的韩信说:『儂大可以放心,我老萧从来不好打打杀杀的,最爱和平处事。那么,我只想问儂一个问题。』 『...?!』 『儂想重蹈以往被主公派作烂头卒,却被对方擒着,折磨成废人的覆辙吗?』 02部 第五十七章 股肱之逝(二) 怨气侵蚀之害,待刘邦放下刀剑,阳劲不再后才逐步浮现。 这几天以来,他总觉得食慾不振,面容枯槁如死灰的,让妻子与属下都为之徬徨。 这天一早起床,刘邦还捂着心脏的不住气促,吐出了好几口腥臭的血痰,让刚从门外经过的淮南王英布看到,遂立即带其求诊于军医。 岂料一大帮早前于东山一役中伤重的穷奇门弟子早已于营外排出人龙,门庭若市的让二人无法进内。 待郎中和几名药童一开门,弟子们蜂拥而入,却也阻不到英布的一声号令:『汉王殿下病重,马上让开!』随即推开好几名站在前头的穷奇门人。 他们眾人见汉王刘邦到来,自然不敢拒绝,但忽听一声责骂:『难道因为你的汉王殿下身份显赫,就可以横行无忌了吗?』 英布回头一看,只见司马欣搀扶着一名未及冠的少年前来。只见其脸色苍白,双腿剧震,连站稳住脚的气力也没有,颓弱如初生赤子。 英布只冷冷的道:『堂堂汉王殿下,难道要跟儂的小娃争吗?』 司马欣盛怒无比的问:『医者父母心,难道看病的时候也需在乎身份之别?』 英布笑了笑的问:『嘿嘿!那请问这小子跟儂有何关係?』 司马欣只道:『他就是我的外甥,我已过世的妹妹唯一的儿子。这几年来没得人照顾,流离失所之下,我才把他带上战场来咯。』 英布一听,比出右掌的道:『因为他是儂的亲人,儂就觉得应该先治他?那么,儂还跟老子讲啥身份无差?』说罢,就强行带刘邦进到了军医的帐篷里。 『该死的!这傢伙分明是在狗日公报私仇!』欲哭无泪的司马欣心里暗想,同时为刚受战伤的外甥子推拿按摩穴道,以消其烧心焚骨之苦。 翌日,刘邦刚醒来,又马上起了床,弄醒了枕边的吕雉。 她只掛心的问:『夫君,您怎么了?为何不好好休息,养好伤势呢?』 『儂都知道这段日子有急事吧。』刘邦边说边咳了几声,幸好再没有吐血痰,却仍无法让妻子放心。 他穿起了甲冑和战袍,打算外出。 吕雉立即叫住他,然后走上他跟前替他把战袍裹紧一点儿,并道:『今天外面风大,千万别着凉!而且看看外面,兵卒们都穿得比您整齐了。』 刘邦却摇摇头的道:『别挡着我了,儂都知道外黄战线近日大汛,淹死数百名我军士卒,粮食短缺,甚至出现人吃人的可怕情形。如果我不亲自带军粮前往救援,敌方待士气持续低落,必然出兵突袭!』 吕雉见丈夫边说边急促的喘着闷气,就稍微强硬的道:『快回去睡个好觉,让妾身替您送粮。』 『啥?儂替我送粮?』听刘邦这样回应,吕雉脸颊一红的想:『夫君担心我的安危!』谁知道刘邦纯粹是觉得妻子对军务不熟悉,担心会出什么状况。 吕雉回答:『淮南王会在城内替夫君守城及看好伤兵,而他们的师父徐老先生则会跟妾身一同前往送粮。』 刘邦本来并不同意,但气急之下导致伤势加剧,吕雉马上唤来英布照顾他,自己则擅作主张的找来徐福,去到城外农庄。 她看了看那儿的环境,只鼓掌讚道:『这里位置向东北,九紫火星坐镇,紫气东来的,收成一定很好!夫君不用担心外黄灾情了。』她从小跟父亲学习风水占卜,自然会以这些看似迷信的要素来评价地理 徐福只想:『这儿去外黄最快都起码七八天车程。居然要老夫拋下一眾弟子不管?!若非听你说那边受害眾多,我才不听你的狗屁!』 他们俩让农兵们载好粮车,选了数十匹骏马壮牛,打算午后上路。 吕雉一见到士卒们收拾粮食的画面,立即责备了一句:『喂喂!你们怎么可以两袋、五袋的把粮食放到车上?晓不晓得这么叫二黑、五黄?大凶之兆呀!』 『老虔婆,少给老夫说什么风水命理的怪力乱神之说!我们辛劳搬抬的你却坐在一旁指指点点?凭什么呀?』徐福不满的骂道,同时只怕接下来的这么多天内,也要从早到的晚听着对方的连番废话。 他们刚起程,一直不瞅不睬的如同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徐福晚上猎了野狗野兔回来,也是自己吃自己的,完全不把吕雉当作自己的上级甚至同僚。 他只想:『虞茴那小丫头虽然顽劣,但精灵可爱,怎会像这老虔婆一样蛮不讲理呢?』又想:『不知道她的新招练成怎样?会否比以前打败老夫的那招寒冰剑更厉害?』 他边想边喝着烈酒,以解心头之鬱闷。接着下来的几天,他都经常喝酒,只想反正农兵们懂得方向,而自己则可大睡一整天的躲过吕雉的烦扰。 但到了第四天的清晨,吕雉忽然携着一大桶凉水的把他淋醒。 顿时醒酒过来的徐福像个顽童般指骂着:『老夫正睡得香,你搞什么鬼呢?当心脖子上的人头!!』 吕雉却没空间管他的无理取闹,只恐慌的道:『我们迷路了!!』 『不可能!车夫们都懂路的,怎会走错呢?』徐福只继续倒头大睡,却被吕雉一手抓起,以严正声明的语气道:『我也跟他们说过,但就没人听我的。现在连你也当妾身的话是耳边风吗?』 徐福只道:『嘿!你作为汉王夫人,理应身娇肉贵,但刚离城,居然就没兵卒听你的话,可见他们平日都遭你欺负得多了。』 吕雉唯有跪在地上的恳求:『我们真的走错路,麻烦徐老先生告知车夫们。』 徐福开始觉得不妥,就问:『什么事儿了?』 吕雉只从腰间掏出中原的地图,上面以九宫格把中原分割成九个区域。 她指指上面的急忙道:『看!我们都没按照原先向北的林道走,行了歪路。看这儿附近,山石都不见一座就知道。』 徐福不解,只皱眉的道:『我们带的粮食都充足,不用找山林狩猎啦。』 吕雉气得头昏脑胀的道:『不是粮食的问题,而是我们根本不是往有土星庇佑的北方走,反倒是往了西北的金星破军凶位走呀!』徐福一看之下,只觉四周晨光微弱,显然为处于日出之对位,与旭日相距甚远,而且这里一带又的确佈满金矿洞。 徐福只打算问问这几天以来替自己驾车的农兵:『喂!我们走错路了,快跟你的同伙们说一声吧。』但戴着草帽的他只低着头的说了句:『没错的!信得过我,别多事。』一句话激起了徐福的怒火。 『什么多事?!我们现在往西走远了,渐入秦境,怎么去得了外黄?!我们现在就应该往东北方拐回正路。』 『少废话!』那车夫微怒道。 徐福气得拔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大骂一声:『我喊你马上拐回正路!否则我军同伙死伤无数,你负担不起!』他语音未落,即见一道寒光从那车夫的手心闪出,于半空中画出一道弯月形的轨跡,还把徐福的几根白发完整削了下来。 他往后退避,摆起拔刀架式,同时见对方扔掉草帽,露出了一张跟几天前完全不同的脸孔。 『你...你是谁?!』徐福惊愕得语音都抖颤起来。 那人右脸焦黑含脓,赤裸着上半身,只袒露着满身的老虎刺青。 刺青虎双眸厉而有神,彷彿人一旦走近也会被其吞吃掉,来势汹汹的反映着主人的名字—大虎。 他举起右臂,挥了挥掌的大喝了一声:『虽然人手未够,但都拿!都拿!』然后就见几十名黑衣人从茂盛的大树上落下来,又有约二十个『农兵』从后方涌上来。 『怎么了?!』徐福和吕雉皆觉得莫名其妙。 『不好意思了小美人!江湖本来就是那么无情。门派、军阀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大虎兴奋的看着身后的『农兵』推着一辆又一辆木製附双柄单轮车,比起牛马车的机动力强上几倍。 他们刚到来,就以身上小刀割破牛车、马车上的大布袋,从里头搜出多袋粮食和白米,接着统统扔到单轮车上运走。 有些,又从远处乱箭齐发,把韁绳射断,把蛮牛射杀,再趁机上前一同劫粮。要是车夫不愿就范,就把他的人头拧掉再抢。 原来大虎从车队出城开始就一直跟踪,每天都趁农兵停下休息,四散方便之际杀人灭口,再乔装成受害者的模样混入队伍之中。 刚才徐福所谓他们不受吕雉的指使,原因昭然可见。 他们本打算等整队农兵队皆被杀光,才动手劫粮,岂料吕雉以风水格局的知识识破其奸计,唯有及早下杀手。 『马上守住粮草!』一名农兵队头目吩咐下属道。 他们随即剑拔弩张的与天一道信徒们对战。 徐福也以拔刀术使得几名大虎的得意门生瞬间毙命。 但大虎的大镰不论威力或攻击距离都远超拔刀术,即便徐福加上犀牛望月的气劲出刀,仍被大虎一下破解,这大可以算是其青出于蓝,优胜于师父张铁鹤之处。 徐福和农兵队长廝杀了一会儿,发觉敌兵人数近千,与自己剩馀三分二,只有二百多人的同袍相比,实为天壤之别。 『妈的!我们以卵击石了。』徐福集气挥刀,画出一道直径近四丈的气劲,把巨木连同近卅名天一道教徒一分为二。身后大虎要趁己不备而挥镰突袭,又被躲于草丛的农兵们放箭慑退,同时又有几名弟子被乱箭攒心。 但纵然农兵队上下一心,徐福又武艺高强,天一道信徒人数仍比其高出三倍有馀,彷彿一头始终要被蚂蚁咬死的象。车队粮草,也快被对方抢乾净。 『老虔婆,就算你害怕也别再抖了,搞得老夫心烦意乱!』徐福对一直护在身后的吕雉喝令道。 但吕雉的手臂依然在抖动,指头更竖着『一、三、五、七、八、二、六、九、三...』之类的数目。久而久之,更读出声来。 徐福一时受扰,出刀杀敌时过犹不及,不慎让残气收回后头,削断了吕雉引以为傲的柳眉眉端。 但一向自负美貌的她没有因而激动,反而兴奋的对徐福耳语了几句。 『吵什么?快把老夫烦死了!』徐福没兴趣细听,她却持续耳语:『你们欠了阵法。有的话,可以以少胜多。』 『蛤?你刚才发疯的数手指就是为了用风水来替我布阵?』徐福惊讶的问,同时对一名敌兵假装拔剑,惹起他一下大惊,打算退步躲开,却被徐福一下虚招转实的十字砍开四段。 『对呀,你们武功都不错的,只要把他们统统逼往西北七赤金星之位,他们自然兵败如山倒。』吕雉的言论是否可信,徐福觉得已不需考究。反正维持原状的话,己方必然败阵,遂从身上掏出了一面令旗递给吕雉,对她道:『这些布阵打仗的事情,老夫懂个屁?你确保自己不会送命的话,就给我负责指挥吧。』说罢就跟七八名身材及得上项籍,正打算围殴而上的巨汉比试刀法与力气,略胜之下伸出刀锋突刺,贯穿两人的肚腹后又往后出爪,擒拿着一名正在回避的巨汉,把他曳上高空后再以头颅撞地,叫他头破血流而亡。 吕雉找了块大石,站了上去以后就乾咳一下,随即朗声下令:『全军听令!马上往西北方进迫,把敌兵统统都赶入西北死位。』 『死个屁?你妈才死!』大虎暴怒之际,以身边一棵大树,对往自己身处的西北方包围而上的农兵使出隔山打虎,理应可以把他们砍成碎肉,却在他们同心一闪之下,打在了几辆载着金钱、珠宝的单轮车上,布袋撕裂之下,珍宝洒满一地,让农兵们双眼发光的上前掠夺。 接着几名推着单轮车,打算运走粮食的信徒又被同伙弓兵不慎射杀,徐福又立即夺回三大袋粮食。 『干什么的?!为何我方的人被迫进这西崖之下以后,会不住的伤及无辜,甚至被对方有机可乘?』大虎感到一阵困惑,不懂自己现正伸出的方位由破军金星主宰,难免盗贼之灾。 他随即又感背后一阵寒意,本能地往后一挥大镰,居然把一名攻势被农兵打乱,因而差点儿伤及他的信徒杀死。 『哇!』他不愿再见到自己满手同袍们鲜血,大惊之下往后急退,尽失大将之风,同时见着几名不怕发死人财的农兵把其身上财物盗走。 大虎气愤之下,扭转轴心脚同时以大镰在腰间不住左右手的交替互传,形成一道开山劈石的旋风,把明明与自己保持一段距离的近十名农名砍得肠穿肚破。 『糟了!』徐福一见,打算上前支援,防止更多同袍被杀,却被凛风一慑,倒退几步以后惊见手脚不痛不痒而溢血。 大虎一见,正想乘胜追击,打算把徐福的双臂砍断,要其成为废人,生不如死。 吕雉一见之下,眼观四周,忽见一名刚从大虎身后经过,正追杀信徒的农兵,遂对他提醒一句:『气沉于丹田,化作纯阳之劲,再经任督二脉,至右臂小海穴!』一句她曾于虞茴带领士卒操练时念过的口号。 『为何我就要用那贱女人的武功套路传授给下属?!』她心里嘟囔,同时见着大虎被那兵卒的赤焰肘击中背脊,失衡一摔之际,本能反应地以旁边一名徒儿的肩膀作为支撑,对其轻轻一搭,竟把刚猛纯阳之气传进他体内,把他五脏六腑瞬间烤熟,不瞑目的倒地呕着血渣。 至于大虎,则因为对方出招威力,与自己曾受虞茴的一记致命掌摑相差太远,除了一摔,别无他伤,因此仍可对站于大石上的吕雉厉出一眼。 他只大喊一声:『你个婊子!!!』然后高举大镰袭至吕雉跟前。 从此距离,徐福如果拔刀出招,也定必危机吕雉性命,让他浑身僵硬的不懂如何是好。 于此刻吕雉心中,只期盼着夫君的驾临,拯救自己于危难之间,却不知其心中早已晓得:『身边只有个老不死守着,这趟行程只怕都要失败了。接下来这段日子,给我向会稽每家每户的百姓索要存粮,作为后备,迟早都要由我来亲自运送。』 加上萧何对其挑拨离间的道了句:『一个吃儂的、住儂的、穿儂的臭婆娘,早该作好为季兄您牺牲性命的准备!』 她闭上双眼,心里对上苍默祷,期望神蹟,却料不到前来救援的,居然是一个刚让自己气愤无比的人。 02部 第五十七章 股肱之逝(三) 那人对身边一名同伙道:『多给我一刻鐘!一定可以把牠们帮畜生杀逑光。』嗓音让吕雉一下认出。 『是你个贱人?!』她心里此般咒骂着虞茴。 她身边的同伙的回答:『遵命!』彷彿对虞茴每字每句也绝对服从,原来是项籍旗下的三秦之一—翟王董翳。 但大虎只想以虞茴的功力,要于一刻鐘内打败甚至杀死在场眾信徒,似乎还有不及,但受过其一下赤焰掌后,他也绝不敢轻敌。 他只使出一套近日从四师叔姚元和身上学回来的新招,先疾速跃至虞茴,料其兵器沉重不便,无法抵挡之际,往其头顶百会穴使出镰,突如其来的彷彿蝎尾螯人,杀人于无形。 怎料虞茴早已于当年金雁帮一役见识过其厉害,洞悉其威力与速度,能早作准备的仅以刀柄与之相抗衡。 『鏗』的一声传遍丛林,让人感到悦耳动听,同时又牵引着人心,让人只想停下一切动静,专注观战。 『我早知道你懂得破这招,可惜我所学的不是蝎尾刃法。』大虎得意洋洋的说了句,接着以大刀刀柄作弹台,用力一按的让己身弹飞至半空,后翻几下后随即落地,再而使出一套虞茴曾经也见过的武功。 只见其动作散漫,随意挑几下镰刃,彷彿毒蛇探视猎物。突然间,又假装出手逗猎物出击、闪避或防御,继而把猎物的架式看穿。再散漫的挑动几下,引诱对方躲避后,终于化作脱兔猛动,从对方打算作出闪避的方位出击。 镰刃比四爷当天使的锈剑大出好几倍,即便虞茴模仿项庄对战阿弥星的一般,倚身往大刀拼死一靠,也是无法抵过其威力。 再看战场别处,徐福正于巨石上护着吕雉,并按照其指导的指挥农兵和新投入战阵的楚兵们继续进迫,把教徒们压制至九宫凶位,被偷钱夺粮事小,被同袍错手击杀事大。 『呵呵!老夫回去以后,也要迷信一点儿,替赵掌门摆设门堂。』同时看看将被腾蛇脱兔砍杀的虞茴,打了个眼色的示意:『别担心,快出招!你一定能超越老夫的水准,取这恶徒狗命。』 虞茴没作出任何表情回应,只摆出龙爪的准备击往大虎额间。 『嘿!待你这下好久了。』大虎改以镰柄敲地,弹起己身以让龙爪误中身后几名农兵。 『自食其果!』大虎以为同伴的大仇得报,但见奔驰至该几名农兵跟前的龙爪消散无影,只把他们推倒了几步。 大虎定睛一看,就见虞茴伸出左肘,释出炽烈如焰的内劲,两招间不差剎那,此等纯熟灵巧是大虎早前未曾见识过。 『切!以为这样我就躲不过吗?』大虎霍地使出一记虞茴不认识的轻步,与漫天日光融作一团。待虞茴重新聚焦,就见其已落在与刚才相距近十丈远之处。 但虞茴一记施尽十成功力的犀牛望月已经杀至,迫使无计可施的大虎不得不抓来一名徒儿作肉盾,抵受一击后随即碎成肉泥。 『师...师父!!!您...呃呃!』几名亲眼目睹大虎牺牲同僚以自保的教徒,立即被其从碎尸背后所发出的一击刃风所割喉而亡。 他再度使出那套不知名的轻步,以退避三舍,同时心想:『这丫头的武功怎会突然变得那么收放自如?既不会伤到同袍,又能随时变招,杀我一个措手不及的。』 他并不知道对方靠的,乃一帮于其结伴四年的阴魂。阴寒之气一直缠盘于虞茴体内,让她原本阳刚横蛮,势不可挡却因而极易耗尽气力的套路变得自制稳重,能在全凭己意,不殃及己方一员下肆杀眾敌。 除此之外,还靠着一股连虞茴自己都未曾察觉,自苍天所赐的小生命。 他看看现在跟董翳一同对敌重重的虞茴,她只聚气于刀锋,悄然摆摆手腕,轻舞大刀,即时让眼前聚成一团的敌己双方涌出血泉,残肢、头颅横飞,十馀名存活的残废教徒又即时遭董翳从剑锋爆发出的火焰烧成焦尸。 『蛤?!这老头子也会喷火?』大虎刚看不见虞茴对董翳的一搭肩。 『我们一起上!』随即让赤焰肘的纯阳之劲传入对方体内,让其每下挥剑皆带着堪比地府火海的焦焰。 『再上!』虞茴一下令,让董翳纳剑入鞘,却不即时拔刀,反而运起轻步,驾临大虎跟前,再不徐不疾的拔刀放火,速度却不足以命中及时闪避开的大虎。 谁知道一阵怪味忽然传进他的鼻腔,让他感到一阵不适,鼻子彷彿被细针猛刺的一般。接着只见董翳的剑柄打开了一个小洞,里头冒出一团白烟,气味跟刚才嗅到的一模一样。 然后对方往半空一划,却没喷出些许火焰,只从剑身洒出几滴不知名液体,一沾到大虎身上,随即燃起滔天烈焰,把大虎浑身肌肤烤成焦炭。严重灼伤下,直见筋骨。 原来董翳的赤焰功力一散,又随即从剑上洒出磷粉和甘油,两者一旦混合,随即自燃出无法被扑熄的业火。 火海间,传不出大虎的丁点苦吟,地上剩馀大虎仍在焚烧,却未毙命的躯干。 董翳冷笑一声的再度拔刀,纵然威力不及虞茴出击,却越过其仍微举起的镰刃,于胸膛上画上双叉,让枯乾的两臂飞出几尺远。 眾信徒见门派首席大弟子也不敌,自然不敢再与盟军眾人对抗,个个也跪地求饶。 虞茴只把一颗又一颗製成丹药的五龙摧心散塞进教徒们的嘴里,威逼他们归顺盟军。 见到他们眾人的百般凶狠,吕雉也觉得不寒而栗。同时见到手持大刀的虞茴,面无表情的逐步走近。 纵然对方与自己身为同袍,但她也不禁想到:『她,要来报仇吗?!』 虞茴蹲下身子,靠近坐在地上的吕雉,对其脸庞吐出一大口唾液,并冷笑道:『当年你肆意羞辱我和小蝉,又差点儿害得红姐一尸两命。现在,我们俩没得拖欠咯。』 吕雉以沾满污泥的衣袖擦乾脸颊,不禁喃喃了一句:『居然会那么好人,不杀我?』 虞茴抚着肚皮的大笑几声道:『既然你也是为了你那个连出兵救妻,楞个基本的事也办不了的『好丈夫』才这样陷害我们,我也开始欣赏你的这份决心。』她显然在嘲讽着吕雉的愚蠢,同时带出了一个让对方绝望的真相:她前来救援并不是受到刘邦所差遣。反倒是驻守附近,伤重未癒的项籍见林中忽冒战火,虞茴和同营的董翳就自荐出兵营救。 『呿!当妻子的,难道就不该为丈夫打点好一切,为他打造完美无瑕的下半生吗?』吕雉不再惧怕,只把心底里坚守的信念分享给场上眾人听。 纵然她所作所为明显过犹不及,但虞茴只默默站起身子,轻叹了一句:『也对!当个完美的妻子,替丈夫安排完美的人生。』她首次认同吕雉这番极端的言论。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杀你这个作为我夫君同盟的贱人。』她放下对吕雉既有的恨意,完全放下自己的一心想着丈夫所率领的盟军。 她正想领兵继续运粮至外黄,却双眼一瞪的看着远方,指着逐渐赤暗的苍天惊呼一声:『咋个回事呀?!』同时忽听一声四年未听的巨吼,连各营地里的天宫神明也为之颤栗的咆哮。 02部 第五十七章 股肱之逝(四) 爱徒阵亡前约一个时辰,原本布阵于江县城外十里的张铁鹤,甫见劫粮队放出紫烟鞭炮作告示,随即吩咐教徒们:『不用一个时辰,大师兄就会带着粮草回来,我们攻城时就放轻松点儿,以免粮草未到,我们就士气高涨,杀戮无辜吧!』 但说罢不足一刻鐘,随即把几名从城里逃出的老夫老妻处以剪头极刑,把城楼上看到一切的士卒们个个也怕得胆战心惊,兵器也拿不稳,因而换来守将夏侯英的责备:『如今辩谋士领兵,各位作为祂的下属,怎么可以做出如此丢人的事体?』然后以羸弱的臂弯拿起一把大铜锤,对眾人道:『对着那三爷,我们绝对不可以硬碰。打算以刀枪与其抗衡,根本就是不自量力、自掘坟墓。因此我们这次必须改用钝器上阵,就算不能伤其血肉,也要把他轰得倒地不起!』他对士卒道出辩才天所想的计策,让他们重拾回一点战意。 『那廝人称『辩王爷』,据说用兵如神的比楚霸王还厉害。』『哈哈!我们得救了。』 但得意的光阴无法持久,只因张铁鹤已经带兵从不足三里处杀来。 辩才天以额间天眼一见,随即传心给守城眾士卒:『投石!把那张三爷也轰成肉碎。』 夏侯婴下完令,见城内投石兵全数一同挥斧,砍断投石车机关上的大麻绳,拋出石块压死城外负责运动攻城锤的敌兵,又以火把点燃云梯,烧伤敌兵后再让其活活摔死,甚至把下方同伴一同压成肉饼。 他见下属们已经就绪,就施展轻步的赶至城门道右方,在那儿阻止敌兵试图拐进东门突入的敌兵。 至于正门,则由辩才天继续以天眼作指挥。祂只道:『他们开始怯,不会再用云梯,火计方面要改改。』同时传心给一眾躲在城外地道里的士卒,让他们从地道往上伸矛突刺,把信徒们的战马刺杀后,其主人也继而堕地,后脑着地而亡。 但以三爷的功力,长矛无法伤之,他只需如履平地的继续跑往城门,期间施展轻步以躲过巨石块,不出剎那间,就已经赶至城门道右方,试图开出血路给徒儿们进攻。 辩才天一见就传心给夏侯婴:『三爷去你那边了,当心点。』祂语音未落,夏侯婴已见识到三爷的功力。 他只需举起巨剪一挥,即把一帮平日专门负责投石的壮汉的四肢截断,统统成为人彘,相比爱徒大虎的镰刃,其又有着另一种叫人惊悚的灵巧。 夏侯婴知道自己没空间害怕,只举着令旗下令:『你们还击时必须推着大木板来保护自己,一定要保住性命,安全至上!』然后就见他们对着好几块足足五尺厚,对他们来说却轻如鸿毛的大木板护在身前,往张铁鹤推进过去。 张铁鹤就算以巨剪试图杀敌,也是无法于一时三刻内弄破这么多快大木板,还被他们以木板撞到在地,正想起身躲过追击,又被另一块大木板撞倒,没完没了的让毫发无损的他找不到进攻的机会。 『哼!这些用来对付儂的木板,我们多的是,把儂的精力耗尽后,再让那帮弟子使出犀牛望月,把儂碎尸!』夏侯婴按照辩才天分析得出的计策,指挥一眾穷奇门壮汉应敌,却忽略了张铁鹤巨剪的威力。 只见其放弃了对木板壮汉们的进攻,反而往嫩嫩的青草地挥刃一剪,再浑劲一推压,随即裂出一道足足十丈长,约九尺阔的无底深坑,把不少壮汉们活活生葬。 夏侯婴见状,觉得自己不可以再只在后头指挥,遂提着铁笔铁扇跟弟子们一同对敌。 『犀牛望月!』他只想对方就算不会被伤及,为了稳住阵脚也必须防守,但剪刀的防御范围及不上犀牛望月,于是带头以铁笔出招,就在刃锋即将靠近张铁鹤时,忽见对方居然剎那间把巨剪换至被削断的左臂上,右手则握着一把从壮汉身上盗来的刀。 『这样,我看你咋个望月!』他浑劲左臂,以此啟动机关操作剪刀,加上右手利刃,攻击范围足足大了一整倍,即便以犀牛望月能八方齐攻的灵活灵活性,也抵不住张铁鹤的天罗地网。 弟子手腕一扭,打算改变攻击路向,以卡住巨剪并牵动其一举一动时,一旁驾临的利刃随即没入他喉头。 接着夏侯婴打算为其报仇,往张铁鹤后颈扔出铁扇。 他一感觉到阵阵寒意,立时侧头躲过,再以剪刀轻轻捏住原本握在右掌上的刀刃,两把兵器随即化作长鞭乱舞。 夏侯婴只能以九凤妙笔与之格挡,却又因攻距远远不及而无法发挥对战虞茴时应有的水准。 驰天的灰龙只需一噬,随即把九首神鸟目前的攻击路向固定下来,变卦全数抹杀,再来一盘,就把整根铁笔连同夏侯婴的臂弯牵动起来,当作提线木偶耍弄着。 张铁鹤一边欢呼,一边于穷奇门人面前把夏侯婴乱挥于半空,耍得一会儿,让弟子们生怕自己也将要受此比死难受的极刑,纷纷不战而降。 『哦?那么没骨气的傢伙,你肯爷爷不喜欢。』跟着把夏侯婴一下扔至远处,再提着利刃大吼一声:『杀!』然后直刺一名带头投降的弟子胸口。 那名弟子吓得昏迷过去,自然没办法阻止,但刚落地不久的夏侯婴另有打算,只以铁笔使着一记新招进攻。 张铁鹤也不禁已经一惊,正想再以长鞭反击,却发觉对方只以铁笔一挡,再趁对方未来得及转招之际往前一靠,使出一记『子慕予兮善窈窕』,以山女曼妙婀娜之姿舞入张铁鹤跟前,对方鞭长不及『己腹』,反而挡不住夏侯婴接下的几招。 『妈的!我没大虎那把镰刀,否则这小子早就没命咯。』三爷只见对方以左臂架住自己双肩,于是打算往其右臂一抓,把他拉倒失衡后再施以撩阴膝撞,誓要让对手绝子绝孙。 但夏侯婴左臂霍地急降,并从袖里伸出铁扇,张开以后把张铁鹤原本足以粉碎岩石的膝击一下挡住。 现在二人扭作一团,却对夏侯婴更有优势,避免了鞭剪的追击同时只需轻挥一下铁扇,作出将要把其摑倒之势,即让没空间多想的对方马上低头闪避,仍位处远方的鞭剪无法及时抵挡一记迎向胸口的柄击。 『雷填填兮雨冥冥』 只感一阵衝穴,雷刺般的痺痛,又听『咚』的一声,张铁鹤凝于胸前的气劲瞬间被破,肋骨轻微骨折,骨刺刺中肺部导致气喘吁吁。 就趁着对方因着疼痛,仍未反应得及,他就从扇柄机关洒出甘油,迎面黏上张铁鹤浑身后,其再从衣袖里的滑出一包磷粉,一手捏碎的扔出。 此等杀人技巧,专门为张铁鹤度身订造的杀法,乃辩才天所创,旨在为铜墙铁壁的张三爷带来致命痛击。 张铁鹤并不晓得那些液体跟粉末是什么,只觉得必定是害己性命的毒物,待其触碰肌肤,立即想运功逼走。 岂料让两种药品混合后產生的火焰燃得更旺。 辩才天以天眼看见,心里只想:『这傢伙终于都要死在我手上。』 几名跟随张铁鹤攻来东门一见,立即怕得不敢上前救援,还把手上武器颤得跌在地上,然后被壮汉们以木板掷死。 他们也打算趁三爷阵亡而开始退回正门战线,却忽见一幕叫人难以置信的画面。 浑身着火的张铁鹤不但仍存活,还狂笑着的衝往一帮壮汉,把他们逐一搂死(烧死)。 夏侯婴一见,为了暂时保住性命以细察对方形势,因而退至一棵通天大树顶上,见证着同袍被不灭的磷火焚身,除了逃兵,无一倖免。 因此,他单凭己身之力就衝破守门兵阵,再以金刚之躯撞碎城门而突入,持续把浑身磷火蔓延至一眾敌兵身上。 期间他兴奋莫名的浑劲全身,继而加剧火势引致爆炸,波及几十名围在远方不敢靠近的守城卒。 辩才天从官府走到街头上,见到业火缠身,却毫发无损的张铁鹤,心里不解为何一介凡人居然会有如此惊人的功力。 祂居然背着张铁鹤,施着神步逃亡。 张铁鹤自然不会放过击杀敌将的良机,也紧随其后,但很快就已经不见踪影。 追了约半刻鐘,他到达了江县官府前的空地,到处张望的试图找出辩才天的身影。 他打翻好几个盛酒的大瓮,又到大殿里翻天覆地,把磷火蔓延至整座官府。 正打算离开,到别处再找时,忽觉右脚踏了个空,反应不及的堕下一个大坑。 接着只听上头传来一声号令:『马上倒沙!』然后就见着五六名手拿大木桶的壮汉走来,并把泥沙一桶接一桶,源源不绝的倒进自己身处的坑里,堆成一座高约五六层的沙塔。被沙土覆盖下,张铁鹤身上的火焰因缺氧而熄灭。 辩才天伸腿一踏,试图测试沙塔实度,并一探三爷的死活。 『辩王爷不用担心,那傢伙就算刀枪不入,透不了气的话也会没命。』壮汉们安慰祂。 祂只摇摇头道:『你们不是觉得,一个烈火焚身也不死的人,会那么容易就干得掉吧?』 祂猜得对,刚说罢就见三爷破沙而出,以飞沙溅入大汉们的眼里,让他们短暂失明。 他再趁机以利刀插进辩才天的左肩,威力猛得贯破辩才天的三清虚剑,直穿琵琶骨的导致祂神力全失,就算有好比项籍脱兔之形的神速,也是半步都跑不动。 但此刻最让祂掛心的,不是自己将逝的生命,而是身处战场彼端的恋人春桃。 张铁鹤低声呢喃:『继虞茴那娃儿,我是第二个咯。』自然是指以凡人之躯杀死神明的壮举。 他拔出插在左肩的刀锋,随即高举起巨剪,直往辩才天的头顶沉下去。 『...桃』祂临终前仍喊着爱人的名字。 祂悔恨自己这几年来,一直对春桃吊儿郎当的,纵然传授了她多种如神的用兵之法,对方也融会贯通的楚军立下不少功劳。 『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对她有回一份男人该有的稳重、可靠,也该把她送离战场,送到天涯海角去,永生永世也不要再接触些许战场上的火种。』 但自己终究未能为对方带来一份伴侣间应有的安稳。 『小六,我也太羡慕你了。』 至死也无法为其赐予名分的遗憾,一直纠缠于辩才天的心头,逐渐化作的对张铁鹤这名恶徒的怨念。 只听『鏗』的一声,巨剪忽被理应伤重的对方,以肉掌接稳。 『啥子?!』张铁鹤激动得说出了句家乡话,接着听对方发出一声低沉得足以撕裂耳膜的哼吟。 还觉四周大气霍地瀰漫着一股刺骨的森寒,白日苍天也被赤暗的血污所染。 张铁鹤并未见过此等气象,毛骨不禁悚然,同时听到一帮昔日经歷过汉中一役的兵卒们同时呼喊:『啥...是啥子大祸时吗?!』 接着随即见辩才天额间的天眼变得浊紫,发丝瞬间灰白,浑身肌肤也从黝黑转化为让人战栗的青蓝。 祂伸手抓住张铁鹤的脸,嘴角上扬的露出口中两颗獠牙,以及从舌尖逐渐凝聚的一团黑焰。 张铁鹤被其吓得呆滞,挡不住也闪不开比磷火灼热万倍的黑焰。 爆风过后,剩在原处的,只有倒地不住抽搐,浑身肌肤毁成炭骨的张铁鹤。 夏侯婴一见,按捺不住的把胃袋吐得青光,不敢再看下去,因而见不到辩才天举起五爪,把张铁鹤理应坚如铜铁的胸肌,一手撕裂得肋骨尽露的画面。 岂料三爷一下浑劲封穴,随即让冒溢的鲜血静止下来。 接着他伸出巨剪试图剪断对方的颈项,心想:『爷爷总不信你的脖子也会楞个硬!』 对方果然一闪,随即露出破绽,被他伸腿一踢,往后退了十馀步。 张铁鹤立即趁机逃跑,是他人生近半百以来的首次怯懦。 他弹腿跳上一旁石壁,试图跃上崖顶的翻山而逃。 『哼!原来变得比猪还笨的。我是你的话,就寧愿维持原状好咯。』张铁鹤嘲笑着辩才天的不济,却忽见地上冒出一道不属于自己,乱发蓬蓬的黑影。 『不可能!!!』他往辩才天挥剪,却被其轻松避开。 然后又听对方一声阴笑,嘴里吐出了一个口型『桃!』,再见其挥爪直击自己腹部。 从远处看来,只见辩才天的五爪散发出带血的黑雾,直衝九重天。 迷雾一散,只见辩才天提着一个仍在蠕动的胃袋,凝望着腹部被挖清光的张铁鹤。 他伤势过重,刚打算封穴,随即因内气反噬而吐血跪地。 但见对方只曳着浮沉的脚步,陷入癲狂的缓步走来。 张铁鹤无知的自以为抓到一线生机,正想趁对方与自己相距不近,抚着穿洞的腹腔逃脱,并打算赶至同袍身旁,让他们驾马车载走自己。 但幻想随即落空,他只感辩才天以肉掌推推自己右肩,接着高兴的呼喊一声:『杀你!』,再度从掌心爆发出黑雾,以三清神剑那千变万化的手法把张铁鹤迫进绝境。 这一下,让参与攻城战的所有人士也为之惊愕,接着就见浑身滴血的张铁鹤不住退步,直至靠近一棵大树。 他还未死,却没有让辩才天感到丝毫惧怕,正想上前继续肆虐这名叫张铁鹤的玩偶。 但祂走了几步,动作霍地止住,七孔冒着漆黑如墨的淤血。 『咋...咋个了?』张铁鹤不敢再松懈,因而清楚见到辩才天徐徐倒地,接着抚着头颅的滚地苦吟。 滚了一会儿之后,一头灰发逐渐变回乌亮,浑身青肌与紫瞳也开始褪色,打回原来的俏脸。 张铁鹤却仍未见对方有半分动静,遂走上前头看个究竟,只见辩才天闭上双眼,但仍未断气的昏睡在地。 他『哼!』的冷笑一声,先对辩才天的右肩踢了一脚,又以右掌抚抚其右脸,然后轻拍几掌的问:『刚才,你是这样抓住我的脸是吧?』见其毫无反应,他就再问:『我记得,你当时的样子看起来,抓得很爽的吗?』 但辩才天功力散尽,不可能听得见辩才天的发问,更不可能张嘴回答。 张铁鹤因而气上心头,刚才的轻拍几掌逐渐变成摑打,把浑身被烧成烂肉的愤怨发洩出来。 『你个瓜娃子,想跟爷爷耍是吧?可惜你耍不起!』语音未落,就一下把辩才天的头颅执起,再『轰』的一声撞击至地面。 地上随即蔓延出道道血莲。随着风乾,如主人的性命般凋落。 张铁鹤随之展露出满意、自信的一笑。 这诡异一笑,让周边士卒们的内心饱遭煎熬,心里只想既然连狂怒失控的辩才天也阵亡,自己一帮嘍囉也必定没命。 而在场人士里,唯有夏侯婴没有意志消沉,依然坚挺身子,缓缓步近张铁鹤。 『...』他默不作声,只瞪着怒目,以锁紧的铁笔往张铁鹤背心狠戳过去。 『儂残杀我军将帅,我就要以比之更为兇残的方式取儂狗命!!!』即便在此等劣势,他也决心要为手下树立一个好榜样。 城内残兵败将们皆感佩服,心里默默讚叹其誓要为同伴报仇雪恨的心志。 但原本为之一振的士卒们随即惊然大骇,只见着浑身皮肉不剩的张铁鹤往后伸剪,把夏侯婴笔上狼毫剪成漫天飞丝。 『啥?!』夏侯婴收敛怒目,浑身动静嘎然,呆听着张铁鹤接下来一番让自己后悔莫及的话:『因着你这一下衝动,我不需要老四的身法,或者大虎那镰刀的蛮力和灵巧,也足以宰了你,甚至屠你满城。』然后徐徐转身,与夏侯婴四目交投,问他:『都打完了吧?那么,该我了。』 02部 第五十八章 无用之用(一) 初冬,疾雪连绵,彷彿苍天对辩才天的泣輓。 彭城里,雪儿落到正在指挥排练的春桃脸上,她就从怀里掏出一条帛巾,轻擦颊上积雪,却忽然『啊!』的一声。 身旁的夏嬋只见姐姐的布巾掉在雪地上,里头包裹着一根短针,接着五六颗血珠缓缓的从春桃手上滴到巾上。 春桃看着自己仍未止血的右食指,脸色骤变,无论夏嬋怎样拍她的肩膀,也是不作一句声。 过了良久,她嘴唇发颤,轻松唤出了一个名字:『阿辩!!!』接着连仍未熟习的士卒们也扔下不顾,径自跑回闺房里,把柜子乱翻一通。 夏嬋追至房间,见姐姐心急如焚的翻箱倒笼,正想上前问个究竟。 但春桃根本无暇看夏嬋的手语,仍口里喃喃着:『在哪儿?在哪儿?』的翻着自己的包袱。 夏嬋只好忍着泪儿的『嗯哼』几声,试图让春桃注意到自己。 再多翻一会儿后,哭成泪人的春桃坐到地上,抱紧双膝的泣不成声。 夏嬋曳着姐姐的肩膀,似乎想带出:『姐有什么事的话儘管告诉我,我不想看见您这样。』 春桃这才想起:『小嬋!你有的。』 『嗯?』夏嬋歪一歪头,头饰金釵晃盪的『铃铃』作响,灵巧的蛇辫也盘成麻花。 春桃瞪大双眼的道:『我记得,小茴早段日子跟项籍迁到秦境前,给了两道啥子天眼咒我们,然后阿辩闹着玩的替我们改良啥子的吗。我的不见了,你的在哪儿?』 夏嬋见她如此着急,不打算追问,不知道原来那条布巾看似普通,却是辩才天临行前送给春桃的。 『早几天在街上随便买的,带稳了,待我回来以后,买一份更大的礼给你。万一,我回不来的话...呵呵!你就拿它擦眼泪吧。』对春桃的一番戏言让辩才天遗憾。 布巾的掉落,和指头受伤了,也是让她脑海里萌生出千万个不详的预兆。 她以夏嬋那经辩才天『改良过』,同时有着云外镜功能的的天眼咒联络到虞茴,急忙问她:『辩才天出事了,非常大的事情,你快去救祂!!!』 虞茴刚见到大祸时的降临,以及听到辩才天一声疯狂的怒吼,早已晓得其出了状况。 来到江县城,见到正被张铁鹤虐打得伤痕累累的夏侯婴外,就是尸横遍野,当中还包括死不瞑目的辩才天。 虞茴甫见,禁不住惊呼一声:『哇!』让佔尽上风的张铁鹤,以及口肿鼻肿,连小铁扇也拿不稳的夏侯婴听得清楚。 『狗日的兔崽子!』张铁鹤咧出一嘴白森森的利齿,然后把巨剪瞄向虞茴。 『儂快跑!』浑身早已累坏,而且失血严重的夏侯婴惊见心里单思之人,浑身所馀无几的内力直沉双腿,本能地奔往虞茴身旁。 岂料张铁鹤早已洞悉其意图。 『嫑挡着爷爷!』 夏侯婴与虞茴排成一列,把她的视线完整阻挡着。 脑海剎那空白过后,只听一声让人打从心底寒栗而出的『喀嚓』。 接着血花越过夏侯婴的背壁,溅到虞茴脸上。 杀敌无数的她首次对鲜血感到恐惧不安,只因其来自于正守在自己跟前的夏侯婴。 随着传来的,是让人耳朵一沉的『咚咚』两声,两根染着血污的手臂掉到地上。 她仔细一看,只见其中一条臂的掌上仍紧握着铁扇,明显是属于夏侯婴的。 再往前看,双臂已断的夏侯婴跪倒在地地。这让张铁鹤清楚的看见虞茴饱经风霜,却毫不受玷的娇艷之色。 『很久不见咯!』张铁鹤的左臂往后一拉以蓄力,打算往前挥剪的把虞茴的首级割下。 『跑...儂安全,我就心足了。』夏侯婴双目无神,嘴皮却露出喜悦之色。 『他...就为了救我,连手也断了?』虞茴忽感内疚,只想对方与自己鲜有会面的机会,汉中一役过后也未曾携手协力,楚汉结盟以后,自己与对方也只如陌路人。虽然如此,但对方居然把刚抵战场的自己当成须捨命守护的对象。 『四年了,他...仍未有忘记我?连师父也对我不瞅不睬的,但他居然甘愿为我一个陌路之辈而捨身?』她忽想这份为自己无私奉献的态度,除了项籍以外,似乎还有他,仅仅他们二人。 但她自然不会为此而在情感上动摇,内心一份带在愧疚的感激,反而让她头脑更清醒,瞬间计划出应敌之策。 就在巨剪驾临自己颈项的前一剎那,她执起夏侯婴软烂如泥的躯体,发劲往后拋至半空,让张铁鹤也惊讶得不禁抬头一看。 她只轻咬食指的吹响口哨,把一头张铁鹤从未见过的大鸟唤来,把夏侯婴载在背上。 张铁鹤一见,立即怒道:『龟儿子、别跑!!!』正想运功,飞仙追逐。 但虞茴嘴角一扬的笑道:『安全咯。』然后再一挥符咒的唤出巨鱼,赤乌就把夏侯婴从背上滑倒下去,给巨鱼张嘴『吃掉』,其就潜地而逝。 『啥子?去哪儿了?』张铁鹤落在一所房子屋顶,到处张望之际忽听虞茴道:『当年在汉中,你的徒儿也是被牠吃掉的。』 『...?!』张铁鹤回头一看,只见虞茴把大刀从鞘内拔出,浑着犀牛望月之势,试图让刀锋没入自己没有一份血肉的胸膛。 但听『鏗』的一声,虞茴就得知自己的失败,只无奈道:『呼!还不行吗?』然后收回刚碰在张铁鹤肋骨上的大刀,退步以保持距离。 张铁鹤只哭笑不得的道:『把我徒儿的命还来!』自然包括刚刚内力流动消失的大虎。 虞茴只道:『父母深仇…我果然不能不报。』 张铁鹤脸色一沉,只问:『你...怎么晓得的?』心里只想:「难怪两军人马突然和谈起来,害得我们不能取个渔人之利!」 虞茴气运丹田,朗声吼了句:『这不重要!』说罢以飞廉逐月赶至张铁鹤的跟前,唤出穆王八骏试图把其骨肉炸成飞灰。 岂料雷光乍现后,居然于被其血肉模糊的胸膛所反弹,爆风反方向往虞茴轰过去。 张铁鹤不痛不痒的道:『对不住,天生的,爷爷没办法。』说罢就见虞茴浑身霍地绿光四溢,包围己身的把八骏轰雷挡下,却也因着排斥力过强而往后弹飞了近十丈远。 02部 第五十八章 无用之用(二) 刚落地的瞬间,虞茴随即起身备战,没被刚才的景象所慑,心里仍是不屑的想:『还以为以他一介凡人,骨骼硬度顶多与那啥子甲子神差不多。哪个晓得居然会麻烦成这样。那么,就算他招数的技巧不及小嬋或者夏侯婴、樊噲等人,也是让老娘无从匹敌。』想到这,她唯有尝试以寒玉剑应敌,试图冻僵对手,再下杀着。 她以剑锋指地,正想唤出亡灵以冻结地面。 『被冻僵了以后,我就不信敲不碎你的铁骨。』她如此幻想,却忽觉寒玉剑毫无反应,没于岩地上结出一丝雪花,剑内亡魂也是噤若寒蝉,不回应虞茴的心思。 忽然,她感到头痛欲裂,又有一股法力从剑锋逐渐蔓延上手。 『搞啥子名堂了?!』她双眼骨碌乱滚之下,瞥到提着一道不知名符咒的张铁鹤正往自己狠衝过来。 『犬神!那是啥子?!』 『妈的!克水符!为什么阿石就没有教给你?』原来张铁鹤以其施加到虞茴身上,让她无法使出一招半式水性法术。 『咋个了?这龟儿子连方术也会吗?』原本在运起法力的虞茴来不及转使武功抵抗,勉强闪避之下,被三爷巨剪的双刃轻夹一下右肩,留下一道永世不能磨灭的烙印。 剧痛之下,虞茴运功止血,又施不出法力,制不住对方另一记不知名法术。 只见他摆着剑指,像韩信一般从自身躯体唤出大团冤魂,却不依附于兵器上,而是当毯子一样覆盖于下半身至双腿,继而忽地不见影踪。 『去哪儿了?!』虞茴还未等得及犬神回应,双腿就忽感一阵痺痛,双眼所看见的景象也突然滚成别样。 原来张铁鹤滑溜至虞茴脚底,再以双腿夹住其脚踝,一扭腿肌之下把虞茴拧上半空。 『我真没得用。四年多了,我为啥子还掌握不到师父那武功、法术融会贯通的技艺。』她觉得自己生命仿似已达尽头,因而回想起当天在槐村,姜石以各式奇术,以及无比臂劲把鱼肠阴魂格挡开的景象。 他却冷如冰的阻止自己勉强学习,说这只是『师父的招』,不属于她的。 『插』的一声,张铁鹤以刀锋贯穿仍在半空的自己的腹部,变得跟他相似。 『天生的...这傢伙天生就是头怪物,不是我这个『武呆子』可以应对的。』她被对方以利刀甩至卅尺馀远,倒地后苦笑着的想起当天徐福对自己说过的练功技巧。 『牛不可行,逆也』张铁鹤正因顺应天性,而无敌于天地。 张铁鹤走近腹部被贯的虞茴,装模作样的说:『要被弄得跟爷爷一样肠穿肚破的,可怜吶。』一边假装哭泣的以右拳放近眼眶摇几下。 虞茴以疗伤符与浑劲之法封住伤口,藉以止血,一切皆让张铁鹤看得有趣,只道:『不错嘛!懂得纯熟运用武功与符术。被爷爷教训了一顿之后,果然进步不少。』他藏起利刀,拿起酒壶牛饮几口,再蹲在虞茴身旁,伸手抚摸一下其沾满血泥,却仍秀美的俏脸,贼笑着的道:『爷爷除了天生无敌以外,也天生好色,却不喜欢与不懂反抗的死人巫山云雨。切!都日妈不好玩的。』他撕破虞茴上半身的衣服,见到其袒露无遗、因着血汗而剔透如玉的双乳。 『以你的功夫底子,两刻鐘以内也死逑不去的,爷爷可以慢慢跟你耍!』张铁鹤气劲散尽,准备强暴看似无法还手的虞茴,眼角却忽现银光。 他转头看往右边,只见大刀锋正往自己的眼珠砍过去。 『嘭』的一声,张铁鹤虽然没受任何伤势,但就被虞茴猛挥的大刀所撞飞,落在远方一所空无一人的餐馆庖厨里,还被仍然滚烫的热油灼到血肉。 『哎哟、痛痛痛!』他从油锅站起来,看看远方的虞茴,只见她以疗伤符敷在腹部穿口,然后闭起双眼,手执大刀的右掌一松开,接着如雷一闪,驾临餐馆堂内。 张铁鹤未曾怕过,只嘲笑:『算逑咯,把你杀了再来也好,爷爷没所谓。反正你的招,我全部接得下。』 『不!你接不住。』虞茴双手齐发,于张铁鹤未来得及举起巨剪之际,把其双肩的动静锁死,并扭动全身的以右臂撞击他的左颈,随即让他往右方倒地。 但张铁鹤自然无伤,心里暗笑『刀也不用,就用些那么怪形怪相的绣花拳脚,杀个普通人也杀不了,怎么赢我?』张铁鹤刀剪同时挥出,但空手上阵的虞茴绝对能躲得过,只浑着太素五神掌的功力往双锋一推,随即脱险。 但张铁鹤的攻势愈趋猛烈,施尽全身功力的布出左右罗网,让虞茴无法逃离其股掌间。 但虞茴仍是推推拨拨的不作任何变招。过了良久,她忽地露出了不合时宜的笑容,只想:『手感果然不错,终于找到咯。』然后又对张铁鹤道:『接下来,老娘顺一下你的意吧。来,要咋个出招呢?』 『顺我意?你个笨蛋!』张铁鹤不明解对方的用意,只跃至半空,张开剪刃的往虞茴的头颅夹下去。 虞茴只举起双臂的接稳剪刃,笑了笑道:『没得摸错、算错的话,差不多是六成左右吧。』她丝毫不怕肉掌被剪刃所伤,只因她瞬间就摆脱对方的攻势。 『健妇把犁吗?还是啥子墨家剑的,记不清楚咯,总之你就死定!』原来她并没有以手掌执紧剪刃,只以掌心轻贴刃身,却又让倒吊半空的张铁鹤丝毫不往下坠。 『这女娃干啥子了?我的身躯...啊!』张铁鹤只觉自己像是被对方牵引着,四周甩了个圈后再拽到地上。 他落地的瞬间,居然『呃!』的闷哼一声,让虞茴得知计划即将达成。 『很痛对不对?』虞茴冷笑着的问。 张铁鹤一听,只想:『日你妈的!你是咋看得破的?!』 原来虞茴刚以肉掌触摸张铁鹤的兵器,从而感受到其内力消耗至哪个程度,剩下约六成左右。她再以健妇把犁的手法找出对方的力点所在,以四两拨千斤的原理把对方轻松甩到地上。 接下来,她浑劲右肘,让张铁鹤得知其意图。 『赤焰肘?!』他立即扔出一道符咒—灭火符。 虞茴一听犬神的提示,立即露出高兴的模样,暗想:『谢谢你灭我的火。』肘上阳劲一消,虞茴立即拔出解封的寒玉剑,往地面一插,爆出及踝的的冰雪,把张铁鹤的双脚封住,动弹不得。 她以太素五神掌的气劲吸起积雪,于半空中凝聚出一个头颅一般大的雪球,双手捏捏。 『哎哟!好冷。』虞茴轻佻的喃喃道,然后把被捏得坚硬如磐石的雪球以少昊羽翼推出,直往张铁鹤的脸庞飞过去。 张铁鹤一见,心里疑惑:『刚刚还以为中计了,哪个晓得原来只打算用个雪球来扔我,爷爷会怕吗?!』然后迅速伸出巨剪,往雪球表面一夹,雪花随即飞散,蒙蔽他的视线。 岂料这一下不是短暂的致盲,而是导致永久失明。 张铁鹤忽感双眼剧痛,血如泉涌的洒到冰雪上,融化后让他倒跌在地,捂着双眼的朗声大哭。 『我的眼!!!呀!!!』只见两根绣花针插在他的眼珠上。 原来虞茴见刚才夏侯婴的铁笔铁扇,以及自己的大刀,不论威力还是出招范围也是比不上对方巨剪,就想尽办法要克制其看似无敌的套路,因而想起当日辩才天以雪球战锻炼同袍,以柔嫩的积雪克敌。 『你刚才为了弄碎地面冰雪,而把馀下的内气都输到双脚。而狼毫跟雪一样柔软,你一剪就弄破,里头藏着的针,自然就是你的剋星。』她趁张铁鹤失明,又因着剧痛和悲愤而感应不到自己的内力,悄悄拿着一块石头走到他的背后。 『爹、娘!你们的血仇,女儿给你们报咯!』她感觉到对方体内气血乱行,不会抵得住自己的迎头痛击。她只要用力一敲,不仅父母深仇,就连穷奇门和金雁帮上下的同门之恨也一下雪清。 『还有桃姐,姐夫的仇,妹妹也替您来报。』她想着辩才天与春桃相依相亲的画面,只可惜日后无法再见,这让她臂劲暴增,只想把张铁鹤这名穷凶极恶的畜生打烂成肉碎。 岂料在她出手的瞬间,张铁鹤居然回头一『看』,浑劲至头颅骨的把她的敲击接住,正想挥剪把她腰斩。 虞茴咬牙切齿的想:『我死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替爹娘、姐姐,还有大块头和师父他们报仇雪恨!』因而无暇吃惊,只从腰带的小包上掏出匕首,往对方毫无内劲保护的喉头捅过去。 鲜血再次溅到她的脸上,却没有让她战栗,反倒让她想再多喝一口贼血。 她看着双眼翻白的张铁鹤倒于雪地,不再挣扎,肚腹也停止了起伏,显然断气了。 虞茴呆滞了一会儿,想起一直以来与张铁鹤的三次对战,再加上地牢一役,皆无法阻止身边人受其残害,彷彿也因为自己未能学懂顺应天性,不论对己或对敌。 姜石所谓『属于自己的招』,她自觉似乎开始领悟到皮毛。 她亲手手刃仇人,激动得仰天长啸,让敌己双方也察觉得到。 同时,这也因着对师父姜石所抱有的一份疑惑不解。 『自我学会这道理以后,师父会不会跟我离得更远呢?』她摇头苦笑,并擦擦脸上的鲜血,再以指头弹到张铁鹤的尸身上,最后再对其吐唾羞辱。 虞茴此刻只顾对张铁鹤辱骂一番,身边传来得风声鹤唳,她全数不管,就连性命危在旦夕也毫不察觉。 原来她刚才一声长啸把城外攻城兵喊来的援军引至。 他们刚到江县,只见城内满目疮痍,存活的同袍们也只在城门口疗伤昏睡,攻城捶、战马、弩炮等的统统扔到一边不管。 现在虞茴功力散尽,伤势又未癒,根本不可能应付过百上千的增援。更何况,她仍未曾准备逃跑,犹成瓮中之鱉。 此刻救她性命于水火的,乃一名让她至死也猜不到的冤家。 02部 第五十八章 无用之用(三) 『妖妇?!』虞茴被驾车而来的吕雉挥手至眼前弄醒。 『上车。』替吕雉驾车的樊噲冷冷的,眼尾也不瞥一下的虞茴的道。 『蛤?上你的车?去哪儿?』还未回答虞茴的疑问,吕雉已命樊噲把虞茴抓上车,再让其策马飞驰。 车身于跌宕起伏的路面上晃荡不定,比汉中城上山的车程更让虞茴作吐。 『上你妈的车!最好你驾一会儿之后撞死自己日妈汉国的同袍。』她这才清醒过来,看到身后一队人马正追逐自己。 『啥子?楞个多人?』她刚说罢,吕雉就把她探出的头压低,躲过一根横飞的弩箭。 『想有命的话就乖乖听本夫人的话。』她又对樊噲说:『快驾进窄巷!』语音刚落,樊噲一扯韁绳,马匹提腿嘶叫,继而四脚离地,带起战车鲤跃而躲过一名追兵的挥捶。 战车刚落地,更把那追兵连人带马压死。 『夫人,进去那里较安全!』?樊噲指指左边的一所药店。里头宽敞却有多个大药柜,可以挡开追兵的弩箭,让他们能于后门安全逃离。 他们刚进入药店,虞茴就对犬神道:『帮我找出鹤顶红。』接着于她眼里,即见一个柜子亮起了赤光。 她立即对樊噲道:『过去那边!』 『讲啥废话?那里只有一个柜子,挡不了箭。儂个臭丫头想死就算了,别连累老子。』樊噲继续策马往后门前进。 虞茴急得骂他:『你就连主子夫人的命儿都不管了吗?为了护主,臣子就该拼命。命都不拼,算啥子忠臣,算啥子男人?』 樊噲一听,又见吕雉没有反对,就让马匹往左方一拐,去到那柜子旁边。 『来!放箭吧。』虞茴心里期盼,随即见追兵往自己的马车放箭,让樊噲马上拉韁飞车,马腿一踢之下,居然把大柜踢倒,里头放的鹤顶红剧毒立即泻到地面上,让追兵的战马踏中后随即毒发,抽搐下把主人摔倒,一同毒发身亡。 吕雉见到虞茴的急才,纵然心里对她有万分嫉妒忌恨,但也不禁佩服。 樊噲则想:『刚才就感应到儂以我健妇把犁的功力对付张三爷,现在又利用我的驾车之术毒杀追兵。自以为很厉害是吧?』然后以硕厚的肉掌拍拍战马,大吼一声:『儂先跑!』然后提着狼牙棒跳下战车。 战马居然仍懂得带二人往后门的方向逃离。 樊噲滚在地上,再往敌方战马的前脚伸出棒端,随即把几名将领绊倒在地。 他们不是被樊噲一棒打死,就是被其以健妇把犁玩弄于鼓掌间。 身后有同伴打算策马救援,他只需把棒尾铁球往后一拉,挥出八方回旋的铁鞭,立时让敌兵混在一团,再被逐个敲碎脑袋而毙命。 后来对着一名同样手执狼牙棒的天一道信徒袭来,他只感趣的改变架式,右手握棒,左手拿鞭,再缓缓地左上右下的摆出双臂。 虞茴一见,立即忆起丈夫从阿弥星身上学懂的一记神剑门绝技—龟顎破。 敌将刚至,他随即双顎齐合,把那名敌将咀嚼成血渣。 『这次换老子来学臭丫头?的武功。这才算是真正的一学就懂。』 岂料身后又有数名奇术兵以张铁鹤其中一道不知名符咒加速己身,用沉甸甸的铜锤疾速杀至。 他挡住从前头来的两名奇术兵,却忽略身后的防御,即将被踢飞至半空,再以铜锤打碎浑身骨肉。 但战车再度临到樊噲身旁,某人就伸手把他执上车上。 『臭丫头?干啥了?老子才不用儂来救我。』樊噲打算站起身子,下车再战,却因着虞茴一下盪马拐弯而跌倒。 『你问我干啥子?把你们送逑回去,送回那个金碧辉煌的牢笼里当皇后、当将军王爷。』她对车上二人嘲讽道。 吕雉没理会她,反而忽感出奇:『她曾受我大汉的人士陷害,而且跟身边一帮姐妹又似乎想对夫君献媚引诱,想一尝天下共主之妻一席位的滋味。但现在居然愿意回头救舞阳侯。』 她跟樊噲二人,和虞茴也似乎逐渐明白『邻子非变,有所尤也。』之理。为此放下昔日仇怨,漠视安危,捨身救命。 楚汉双方,打从心底里和解结盟,为天下一统打下重要基础。 02部 第五十八章 无用之用(四) 天乙圣域,庄园内雪景怡人。 信徒们到轂仓拿出地瓜,于严严冬日,烤给江县一役中负伤的同袍们吃,窝心暖意跟怡人雪景融作一体。 『凡尘俗世,定无此等绝美之景。』 一句话,让穷苦妇孺们深信不疑。丈夫参军,及后裹尸马革的妇人带同儿子进入天乙真人—直符的乐园,与信徒们守望相助,日后儿子长大,也作为圣军之员。 『儿子能为真人战死沙场,真是光宗耀祖,是我们家的光荣!』一名正在缝纫战甲,家里祖宗三代也为天一道信徒的妇人对同工炫耀道。 同工就羡慕的道:『可惜我们都是个弱女子而已,不能于浴血战场,以天宫地府,以及楚汉一帮恶贼的性命祭给这天地宇宙间的伟大主宰。』她高举双臂,向惨白的曇云高呼创世混沌之名,自觉沐浴于普世荣光之中。 接着,又有几名少年人过来,为衣衫略为单薄的二人送上烤地瓜,问候几句后又感恩二人为圣教的作为。 此情此景,于这人人自危的纷乱之世当中,即便天宫、楚都等地,也是鲜有见之。 直符为刚回来的韩信展示教内美景,试图说服他的道:『自本尊认识你的一天开始,就一直告诉你,我不是个值得您去对抗的人。』说罢就把韩信原本指着自己喉头的鱼肠剑,连同整根右手缓缓按下。 『然则,五弟你取态如何?』直符像个谦谦君子般问道。 韩信目不转睛的盯着直符,冷冷的道:『让我屠杀叛教之人,尽力排斥异己,这些我都已经麻木。但是你放任张铁鹤和虎祐肆意姦淫掳掠,却把四哥调至陇西贫苦之处,只负责指挥开採製兵矿材。就连他旗下的兀鹰旗眾,也交给了那两个淫棍统领。』他右臂发尽全力抵住直符轻轻的一按。 『你这样,还算是一个爱惜教徒、世间的教主吗?!』韩信从萧何口中得知战事开始以来,自己从未与姚元和同场的原因。 直符却不想回应他,只道:『人各有自造物主宰所赐予的才能。本尊也只是知人善任而已。』 韩信怒目一睁,对其脸上吐出一口混着浓痰的唾液,然后忿怨的笑道:『那么我,就是个从小到大,也只配任人诸般侮辱,派上战场当弃子的人吗?』他忆起当天直符负伤,对自己提出的建议丝毫听不入耳,跟当年的项籍一模一样。 只懂沉醉于『败给项籍一句话』的苦痛里,祂当时跟本不想受任何打扰,脑海里只幻想着虐杀对方以洩愤的画面,不想听韩信所谓攻城掠地,甚至开仓放粮救济的道道良策。 现在,祂也不想回应韩信的道道难题。 韩信见祂不作回应,只笑道:『在心虚吗?我也很想弄清楚,为何当时你以跟项籍那廝一模一样的态度待我,我也会听你的。』说罢就霍地消失无踪,明显是运起了轻步闪跃。 『想偷袭?本尊让你当个负责刺杀的狼蛛旗主,也适合得很。』 『哼!那我也准备了好东西给你。』韩信忽从直符身后的一个稻草堆弹冒出。 直符知道其武功底子,以一把能腐蚀神体的鱼肠剑直刺自己脑袋,届时败亡的必定是自己。 『简单,让他看不见就行。』直符没有任何动静,只从密布雪云的天上照射出足以致盲的闪焰,把田舍里几名妇女和弟子一概弄瞎。 韩信心生义怒,只想替一眾无辜讨回公道。 他只趁闪焰未及眼帘,以一套让直符陌生,其随姚元和熟习半年有多的手法,把璀璨亮光折射回祂的方位。 直符情急之下打算以水牢阻挡,却忘了阳光能直透水面,散射出去的让亮度提升,对凡人来说能致盲之馀,也能直接灼烧眼球,直损大脑。 直符捂眼滚地,看不到原来对方手上提着一块阳燧,把自己刚才的闪焰反射,连消带打。 『哼!我没有楚军那光头的天宫秘宝,但既然这招连四哥的星火越银汉也可以抵挡,要对付你这华而不实,毫无威力的闪焰又有何难?』 『你个畜生!』直符气得双眼发红,张开浑身鯊鳞,并从里头冒升出数十把水形剑,正准备飞插上天,再滂沱而降杀对手。 但韩信未曾怕过,只因他担任刺客多年,早已熟悉分析敌情,包括身边一切人事物。 『四哥的星火越银汉、你的水形剑和闪焰,统统都不是我可以匹敌的,却也有着各自的破绽,我早就识破!』未等水剑全数形成,直符已见韩信赶至跟前。 『妈的!这傢伙的冤魂,让我的身体也僵硬起来。』直符这水形剑本来就不是快招,加上现在像当时项籍一样被冤魂侵体,因而无法立时闪避。若马上撤招,恐怕又让自己的伤患加重。 『嘿嘿!兄弟俩果然是像得很,不论各样。』韩信从腰间布袋掏出一块玄色,却于阴天之下光彩夺目的疑似金属。 他以金属片按在直符胸口,再以怨念四溢的鱼肠剑贯穿表面至直符一身鯊鳞。 祂只觉一股让人不适的灼热感从铁片表面散发出,游走于胸腔,再扩上头部,叫祂脑袋空白一片。 铁片同时让锋利程度适中,不及太阿湛瀘等的鱼肠剑威力倍增,即便刚刚未刺至直符身上,剑气就已经削入胸肺间,内出血积聚于气道,叫祂呼吸困难。 『你、这是...?!』直符製造出的多把利刃散落成渺小滴水,为严冬下枯乾的大地带来滋润。对直符来说,却彷彿鬼神的泣鸣。 『甲子神那冤大头,居然会把这东西戴在身上作纪念,真是个表里不一的风流人。』韩信凝望着鱼肠剑所贯穿的巨闕铁块,斩妖除魔的气劲包裹于鱼肠剑身,贯刺直符的荒魂之躯。 『为了毒杀你,上天让我无意中偷到这东西。嘿嘿!可见上苍庇佑,你所谓的什么造物主宰,都站在我这儿了。』韩信拔剑放血,再踢倒直符的残躯,享乐于手刃这名祸国殃民之辈。 他看向田间,双手合十的为那几名瞎眼的信徒和妇女祈求,然后打算走上前,安抚他们、救治他们。 『放心!我会立即停止一切战事,不再迷惘,为各位带来一个真正的乐园,互相守望的乐园。即便是项籍,我也会把他邀请过来,为了让那帮不懂珍惜太平盛世的傢伙放下野望。』韩信像个勇士般迈步上前。 但他刚走几步,随即感到满腔热血沸腾,将从口里跃冒而出。 他往下一看,只见一把精亮如鑽的利剑从左胸刺出。 『...祂、没有死?!』韩信咳着血痰,头部微斜之下瞥到直符的身影。 『想把我毒杀?你可晓得,我爹是金星星君,负责管理那颗表面充满毒气的破星球,我是祂的亲生长子,从小被七星星君灌输星法,我也自然百毒不侵。怎会怕你一把少少鱼肠破剑,以至巨闕的什么除魔毒气?』直符虽然伤重,但要杀死一名毫无防备的凡人,仍是易如反掌。 『...!!』韩信正想挣扎,不顾伤势的回身出剑,却被对方伸手掐住脖子。 祂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单掌合十,闭眼念经,犹如当年姚元和击杀金雁帮眾人后的一般。 祂默祷期间,韩信呼吸渐弱,浑身乏力的无法挣脱开直符的魔掌。 临失去意识前,他只觉对方松开手掌,让自己掉至地上,鲜血直流至两旁的稻根。 他不甘心,一直细想:『从小到大,遭人欺负,难得放下昔日仇怨,愿意为苍生谋福祉,居然也...』至死仍无法脱离希望成为人上人的执念。 直符默默的看着逐渐断气的韩信,心里只想:『还以为你跟那姓姚的不一样,愿意撇下自己往昔的仇怨,一心一意的向着圣教。你是实在太让本尊失望。』祂转过身,全程摇首的徐徐离开,馀下韩信的尸首于阡陌间。 再过几天,尸身逐渐化出巨人观,面目全非的让人记不起,这名淘尽于歷史洪流的豪杰。 02部 第五十九章-内患无穷(一) 江县一战,可以算是四年来伤亡最惨重的。也是参军将领折损人数最多一役。 接下来的三个月,两军为免要员再失,各只敢出兵抢掠敌方几个兵器库,以补充一下军需医药或箭矢,却绝不轻易发动攻城战。 这段日子里,南方战线尤其严峻,使得难民流离失所。为了保命,也只能亡命漠北,隐居无法塞外,尽量远离南方,以至整个中原的纷飞战火。 即便于项籍故乡下相,昔日艘艘渔舟唱晚,歌声绕樑每户,每家灯火辉煌似朝的光景不再。 人口流失之下,一处小小渔村,于寒寒晚风衬托下,居然变得像个森然的兵寨重镇。 以此形容绝不夸张,渔棚内,张良、随何和春桃三人正谈论急袭天一道碭郡要塞一计。 『淮南王早前寄来锦囊,内藏一策,我跟师父也觉得非常适用于碭郡此等陇亩之地。』随何语音刚落,张良立即附和道:『没错!虽然我军有良的阴阳阵、塞王的虎豹阵和吕夫人的九宫阵,而且将士个个虎背熊腰的,但不懂从釜底抽薪,终究败阵折将连连,重蹈江县、槐村的覆辙呢。』 『...那、嫑卖关子咯,快说来听听。』仍灰心不振的春桃,实在不愿意在爱人丧期间跟两个陌生男子并肩同坐。 『啟禀辩王妃!淮南王是次推荐借粮之策。』张良装起恭敬的语气,提及起春桃的伤心事。 『啥子了?我才不晓得。』春桃别过泪眼,只听随何解释:『由淮南王的下属们装成饥民,到天一道那帮偽善之辈的农庄处乞粮,并表明家人受灾,希望真人施法相助,只要把他们的粮草都骗清光,他们自然不战而亡。』 春桃已经明瞭:『那龟儿子想骗粮,还要祸及对方领地民众也在所不惜吗?』然后立即拒绝:『不行!你们忘了他旗下还有个司马欣吗?以他的性情,得知此策,恐怕会对我军彻底失望,恐怕要造反咯,到时候我军损失惨重。』 二人自然也明白春桃的意思,却在想:『早前江县一战,丢的都是辩才天、昭平侯等猛将,我军可负担不起。但如果丢的只是那什么塞王,根本没所谓。他的虎豹阵,翟王也懂,我们的阴阳、九宫奇阵可以取代。那傢伙,根本折而不损。』 可惜辩才天生前总讚赏春桃料事如神,办事总有着先见之明的毫不落差。 一次彭城军与天军合流,一同出兵进攻缺粮的碭郡。 项籍与虞茴也身处军中,甫听城内缺粮的消息,也不禁好生奇怪。 『你大哥那廝难得佔领了个遍布农田的碭郡,咋可能缺粮?加上这段日子流民到处逃难,城中粮草大可以全数用于军中。』只因他们俩也不晓得英布的狠策,现在放眼四周,只见即便是留守郡中的百姓,也因着粮食被假饥民买光而成为饿殍,即便他们有大部分也信仰天一道,也是无力参军。 岂料信徒们为求上阵时力气饱满,个个鲸饮醉酒,满天星斗、嘻嘻哈哈的狂莽出战。 加上虞茴因着怀孕的不适渐生,出刀出掌过后,皆感肚腹抽搐,吐意渐浓。 『噁!搞啥子了?这几天来,身体咋会这样子?』为求多花时间作团练,她根本没空间找大夫检查身体。 就在她以大刀撑地喘息的时候,一名刚杀得兴起的酒鬼甫见娇腮羞红,长发似飘墨,怀孕却仍体态秀美的虞茴,居然兽慾旺盛,边脱衣服边似虎狼般扑向猎物。 此刻的虞茴只懂以龙爪抵御前方袭来的倾盆箭雨,没察觉到右方的那名酒鬼,因而被他推倒在地。 同时箭雨刚停,酒鬼自觉是云雨良机,就开始伸着淫舌的舔着虞茴的娇腮至颈项,闻到一身清芳的茴香,慾火更盛的开始触抚虞茴的腰间,试图往上方胸脯伸爪并打算撕破衣衫。 喘不过气的虞茴根本无法凝息聚气,出招反抗,只能愧泪盈眶的见着那酒鬼把其他同伙唤来,一同享用自己的胴体。 军中士卒们皆在排着司马欣的虎豹阵作战,不可能分身营救,此时能带虞茴脱离虎狼之爪牙的,只有她的丈夫项籍。 他虎吼一声,吓退酒鬼后只道:『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说罢只以暴怒之下,不用使出九牛二虎及疣猪之形,威力也及得上巨闕的太阿细剑环回划破四周大气。 眨眼间,一帮酒鬼的上身脱上青天,继而冒升起十馀道滔天血柱,不带半点苦痛的瞬间毙命。 他拥紧虞茴,亲吻她的额间,让男儿气概像股暖意游入妻子冰冷的颓体,并道:『没事体,不用怕,夫君在这里。』 虞茴双眼惺忪,却嘴角上扬的道:『有你在,老娘只怕事情更糟。』心里却在想:『此等安稳,恐怕姐姐他们仨,永远都享受不了咯。』只感哭笑不得,但无论如何,自己也是三生有幸。 可惜项籍一看四周,只见那些醉鬼的同伴为復仇而唤出数百头飞头蛮,混在信徒当中。 每当项籍试图刺杀砍杀敌卒,突围而出,常就被混在其中的飞头蛮所误导,即便身体或喉头被刺,身体萎靡,头颅仍能立即伸出袭击。 项籍携着伤重的虞茴,不便使出脱兔、应龙等招数,以免伤及妻子。 而虞茴刚被推倒时伤及胎气,只感肚腹抽搐一团,剧痛难耐。 『儂一帮臭小子!耍啥花样?』项籍只以脱兔之形挥剑砍脑,以识破其为人为妖,岂料一帮身处后阵的飞头蛮伸首咬击,把项籍近乎不死的壮躯弄得血肉淋漓,右大腿肌被整块撕裂,加之穴道被飞头撞击受创,淤血堵塞,即便捨下妻子而使出脱兔之形,速度也跟头初生之犊无异。 虞茴却不显畏惧,仍紧紧的抱紧项籍的胸襟,对丈夫只有一份忘己的信任,同时又想:『该死的!为啥子我就要这样狗日躺着不动,把夫君的背后当作保命符?这根本不是我作为妻子该做的!』但她知道自己随便挣扎,只会让丈夫陷入万劫不復之境,遂无奈地乖乖躺卧。 身穿赤甲的项籍,就算因身负重伤而颓败,身影仍深深刻印在远方同伴的眼眶中。 项籍因着疲劳而倒地,却仍以山岩般的背心为妻子抵挡着信徒们的穿刺烙灼。 虞茴气得大骂自己:『如果因着我是她的妻子,才导致现在这样的处境,我寧愿与大块头形同陌路,起码可以保他安全!』她此刻的心境,与师父姜石对自己的心思一模一样,让身处远方战线的他忽感一阵愉悦。 他的心思却似天意縝密,就在项籍将近守不住怀中妻儿,甚至自己性命之际,忽听一声沙哑却爽朗的咆哮。 『阿钟?』项籍只见其提着鬼刀,骑着波浪般的蚕丝驾临。 每当敌兵打算放箭射击,或拔刀挥斩,其脚底的天蚕丝也会彷彿有灵性般架起铁壁护于阿钟跟前。 敌兵攻击甫落空,阿钟就灵刀出鞘,每下均如有神引的拐进他们的空档死位,把他们统统击杀。 刚抵达项籍和虞茴跟前,他就哈哈笑道:『老夫带您们上船啟航吧!』然后就把二人接上丝船,流向敌阵中央,再跟项籍立于不败之地的杀敌无数。 至于指挥着天蚕丝的,则是被天兵护卫着的牛郎,其为让阿钟能攻守兼备的面对千万莽夫,继而暂时放弃以天蚕丝为场上伤病治疗。 却因着这,越来越多楚汉将士甚至天兵神将刚被敌方魔物重伤,过了良久就返魂无术。 领导彭城军的淮南王英布一见,心里迷惘:『怎么办呢?敌方的妖魔鬼怪没完没了,再持续攻上来的话,那牛郎实在分身乏术。万一祂或者那帮天兵神将死了,我军也随着兵败如山倒。那么...』他心生一计。 他只派了名传令兵对于右阵奋战的司马欣下令:『斥候来报,东北方有巨魔来袭,马上追击上前。』 司马欣见自己正面对的敌人不算强悍,大可以交由其他将领对战,自己则可趁机上前截杀强敌。 就在他领着虎豹兵赶至战阵东北方一处枯灰残火之地,只见几头面目模糊,烂泥似的庞然大物。 他抱着拼死一战的心思出阵,却觉那几头怪物弱如土鸡,仅仅一柄铁斧也足以把它们全数砍杀。 『咋个了?那英布居然杀鸡用牛刀的,到底晓不晓得用兵之道?』就在司马欣为此感到不快时,惊见后方有一大队妖人混杂的狂兵,正包围而上,自己一队人马犹成瓮中鱉。原来正是英布把虎豹阵士骗离军中,惹起了敌方注意所致。 原本军阵排布无懈可击的虎豹兵,于此三面环山的狭道里被敌方妖人所围剿,军心尽失下败走逃逸,投降归顺者有之。 司马欣花了好几个时辰,才逃回联合军军营,询问军情后才得知项籍三人因此得救,被法力几乎耗尽的牛郎卷回其跟前。 项籍刚落地,就见脸色冷如冰铁的英布正不屑的盯着自己。 对着这昔日同袍,他只好尷尬茫然的作揖道:『谢淮南王救我与我妻子一命之恩。』一旁的牛郎也是异口同声的对英布道谢。 却因如此,项籍他们不再多管英布那殃及无辜的骗粮之计,甚至以司马欣阵中兄弟们作诱饵牺牲的作战策略。 这段日子,他只求让妻子养好身子。在这男恶女好的乱世,其生子生女也是毫不在乎。 只要虞茴平安无事,自己能于看似永无止境的战事中跟她苟延残喘,项籍彷彿愿意承受任何牺牲。 02部 第五十九章-内患无穷(二) 就在彭城军中怨气四起之际,司马欣再也无法忍受英布漠视自己兄弟、无辜生死的作风。 这次彭城展开军机大会,司马欣藉机质问英布:『你晓不晓得?除了我外甥,和一帮兄弟手足以外,大楚的名声都被你败逑光了!』他激动得横扫桌上佳餚,并待英布开始发言前上前抓起他的衣领。 眾士卒自然拔剑示警,却丝毫阻吓不了痛失亲人手足的司马欣。 『不论井径、碭郡,每次我军弟兄有性命之忧,你也不容许我带军相助,但明明每逢汉王有命,你都愿意出征杀敌,你这到底是啥子心思?以我说,你根本就是公报私仇,想要报復我们三秦和楚霸王!』司马欣一句话就道出了英布心中所想。 但他自然不会承认,只冷笑一声道:『那么以本王说,是儂自己不懂用兵之道,害死自己人又不愿承认,才抓本王来当个用以推卸责任的替死鬼。看来,我们无法再把儂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司马欣居然双目无神,彷彿对英布的言论毫不感到惊愕。过了良久,才苦笑道:『无法把我当自己人?嘿!就是说我是叛徒,吃里扒外是吧?』他把英布推到地上,然后仰天大笑数声,对在场眾人道:『真讽刺!你作为同袍,公报私仇之馀还要喊我做叛徒。信我的,却是敌军妖人。』说罢,他掏出一个竹筒,拔开盖子后冒着金光紫烟,他就把其扔上满布浓雾的青天。 『啥?!』英布与眾士卒皆心感不妙,接着就见远方湖泊箭雨袭至,及听水上传来一声巨吼:『司马兄弟,果然不让本尊失望。』 英布盛怒难耐的对司马欣骂:『儂个王八蛋!』说罢只挥着帅旗的指挥同僚逃离。 岂料只见司马欣昂步于箭雨,逐步靠近正以铁鞭挡着箭矢,狼狈不堪的英布。 『晓不晓得,为啥子天乙真人会招揽我吗?』受紫烟花火所张出结界所护着的他冷冷问道。 『少讲废话!』英布试图挥鞭击打司马欣,却见鞭击于其身跟前三四尺落空。 司马欣笑道:『近代,天下门派创立之时,其师祖大多未及弱冠,包括你个仕途风流,始创淮南国,不知民间疾苦的龟儿子。』 湖边浓雾渐散,英布的下属见到艘艘走舸上都站满了司马欣的虎豹卒,每个也手持弓箭瞄准自己。 领头的直符安抚他们:『各位请放心,虽然你们今天背叛汉贼,大可能被天下人指骂为叛徒。但现在,本尊将领各位前往我军碭郡要塞,支援教内兄弟。无论盟军在南方的势力多大,有多少无知恶徒支持,去到那里,绝对没人能动各位一根寒毛。』 至于岸上的司马欣,则继续步步进逼,得意洋洋的对英布道:『我今年四十有五了,有的是战场上的经歷,入教的话大可以整顿风气,去除各分舵以至天下各门,那些由你们一帮自以为少年得志之辈所设的陋习,这就是真人看上我的原因。』 他挥刀一砍,把英布以铁鞭卷成的盾牌砍得破碎。 对方倒地之际,他默默念咒,让结界带同他徐徐消失,回到天一道的船上。 他心想:『那天乙真人,说明若英布那龟儿子愿意认错,或者受到刘邦的惩治,我和带到总舵的兄弟也可以随时归回盟军,器量之大,显然是一帮刚愎自用的军官将帅比不上的。而且为保馀下不足二千兄弟们的性命,我也无法顾及项籍那睁开双眼却视若无睹的混蛋了。』 02部 第六十章-技高一筹(一) 相较南方楚汉地头,没了英布挥军侵攻的碭郡,风光确是胜一筹。 永久不结冰的镜湖畔栽了好几棵品种不明,彷彿只属天上所有的大树。其红叶累累至冬,为苦寒交迫的孟冬添上浓浓秋意,既怪奇,又让人安适,有了一份秋季登高时的魄力,筋络瞬间舒畅。 为此,刚加盟天一道的司马欣珍惜时机,带领一帮陌生的信徒们排练虎豹阵,一方面又可让辛苦半年有多的兄弟们得以歇息。 军中除仍远在西方的姚四爷,和近日起开始亲自领军的直符外,其他教中首脑骨干皆逝。人才凋零下,他们俩不得不对部下们严厉百倍,即便会让他们吃不消,都必须打胜这场志在必得的仗。 当中直符还在想:『挖来了这个用兵如神的司马欣,总比把四弟那早对我教心死的王八蛋喊来好吧。』所以祂一脸朝气蓬勃的询问虎豹阵士们:『各位练得怎样?何时有信心,跟本尊南下彰显神威呢?』 司马欣一听,却只冷冷地,不看对方一眼的道:『不晓得。你这帮邪徒妖人的武功底子始终不及我兄弟。』显然根本没拿出真心入教,彷彿只把天一道当成自己用以復仇的棋子。 岂料直符心思与其一致,压根儿没把他当成二爷彭越、六爷项伯一帮曾为自己捨身『取义』的手足般看待。 祂只为了挑动司马欣的杀意,因而轻轻道了句:『既然你最大的仇人英布还没有死,难道就不想快点儿亲手取其狗命吗?』原来上一次司马欣刚回船,英布的亲卫队就立即把元帅拼死送离彭城。奋战之下,只剩下五六名垂死的军士陪同他逃脱。南下下相求援时,英布还以部下们当作自己能解飢苟存的机会。 『一个连部下都吃逑得下的人,世间上啥子都不会吓到他。明早展开军机大会吧!尽快商量一下应敌良策。』 直符就知道自己得逞了。 『这阵子的下相连日大雪,天气不稳,即便虎豹阵士,也不能贸然出战。』一名狂鮫旗新旗主提出建议。 其实以直符的实力,要抵住风雪进军绝无困难。但以天一道所剩无几的信徒人数来算,纵是多么无情的祂也不愿冒此大险。 祂思量了一会儿,只摇首的道:『敌方有九宫飞星阵,本尊也怕受其强制,无法轻易取胜。而且现在又有大风雪,其馀士卒只怕更加熬不住。』 司马欣却『哼!』的一声道:『以我觉得,这样更好!』 眾人皆一下愕然,只得静听着司马欣的解释,他问:『你们记得,那啥子九宫阵法是咋个的吗?』 直符就回答:『就是按照是年的九星方位,把敌人推进凶位,自己则从外突入的把他们封死,继而霉运接踵而至,输得惨不可言。』 司马欣听后只笑道:『要塞彭城刚被夺了,你觉得他们的士气会高涨吗?就算士气高昂,也会因着过分谨慎而头昏脑胀,频繁失误。一帮自以为靠啥子风水地理就能杀敌的瓜娃子,一旦陷入慌乱,加上大雪纷飞,还成个啥子样?』 直符想了想,又道:『他们对阵法运用纯熟,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就失误,或者被大雪阻碍吧。』 司马欣只叹了口气,背对着参与会议的眾人,然后径自走向门外,只道:『下相的雪楞个大,这时节的风向又不稳,能否走对路向以趋吉避凶,我也不晓得呢。』同时心里暗想:『据探子回报,董兄刚得知我背叛了,就立即扔下手上的奏摺文书工作,自己的城都不管就跑到下相『支援』项籍。嘿!他脑壳里想啥子,我会猜不到吗?』 翌日拂晓,直符任他一人领兵,丝毫不怀疑其早前只是诈降,只因祂除了相信外,根本没其他馀地。 祂给传心身处远方的姚元和:『都差不多了,先回来吧。回来后顺道跟我比试以下,让我活动一下筋骨,对伤势有帮助的。』却从未想过让其作为出战主力。 这几年来,祂都把姚元和安排至诸如劝降墨家剑、穷奇门,以及歼灭金雁帮等远离己身的岗位。若非其武功盖世,早已把他当作锻炼韩信身手的弃子。 司马欣听教徒提及这消息,却毫不为此飘飘然,只因除了復仇外,他脑海里再没有别的事情。 他们刚来到下相外围,司马欣已见昔日同僚董翳领兵布阵于海旁。 海风拂柳,于大军后方徐徐摆动,彷彿董翳这头怪物的羽翼,随其怒气扬扬拍动。 于后头负责指挥的军师是随何,他于董翳出阵前吩咐:『我深知你的武功有多高,所以不用想要骗我。否则,就给你体验一下,我的爱宠在这段日子里到底饿了多久。』同阵的项籍夫妇并不想其如此不信任自己人,因此不想花光阴对董翳诸般监视。只有爱赌气的项庄死也不愿相信董翳的正气话,坚持要担任董翳的副将,以防其故意放水。 『什么妈的三秦,一个擅于领兵布阵的叛逃了,一个擅于那些阴鷙法术的就死了,剩下一个武功卓绝的又不知道有何歹机。幸好他不会法术,否则相信连我的白泽也难以制衡。』随何鲜有地露出难色。 能让他稍感安慰的,只有董翳于场上肆杀敌妖的景象。 只见当司马欣唤起眾妖,布起龟甲般滴水不漏的排列,董翳立即毫不犹豫的拔剑乱舞,彷彿于身旁架起气团,把稍微走近半步,连敌情也未探究的妖卒割伤断肢。 敌方妖鬼以弩砲射击,司马欣又立即抓来一头长着象牙的肉团怪,放于二黑病符凶位作肉盾自卫,走霉运之下,被己方箭矢所杀害,让站在高台观望的随何逐渐放下戒心。 不出一刻鐘,他已经杀至虎豹阵的入口位置。 这里与己方中心相距近十里,忙着调兵遣将的随何根本无暇顾及。 他对位于阵中的司马欣扔出一个竹筒,让他得知自己的估算没错。 他于是大呼一声:『可恶!这傢伙到底咋个回事了?太猛了!』然后故意飞出错误的指挥,让让后方负责援护射击的信徒们未等同伙准备就万箭齐发,把自己人射杀并『嫁祸』至董翳身上,不惹起盟军士卒的怀疑。 『可恶!我要杀死你个龟儿子,替我教眾雪恨。』然后暗地里跟几名阵中知情的兄弟吩咐道:『马上把准备好的盔甲给翟王和他的几十名士卒们穿上。还有,找个跟翟王长得像的信徒,把他的人头砍下,再丢给盟军。』然后又对董翳耳语道:『项籍就在那儿,我信得过你的武功!先帮我把他杀逑咯。』然后就把一根血红的鑽刺插进他的体内,让其浑身长出浑身兽肉与独角,外形与天一道的山海异兽无异,却仍保留着领导士卒的智慧。 『他们以为董兄死了,必定会阵脚大乱的,输青光咯!』司马欣自觉计划无可挑剔。 董翳站稳于南阵贪狼要位,挥着散播魔气的利刃,割断好几名汉兵的喉头,同时把那些远离自己,未能识破自己身份的将士吓退。 他却少管这些,只怒释满腔怨念,让风雪逐渐化为灼而不熔的冰雹,落于地上形成火湖,把场上兵卒的去路限得更死。 自己则徐徐的步行于那帮夹着尾巴逃走的人马身后,却仍能紧贴跟随着,因而让他们更觉可怖。 『这怪物...明明才走了几步,怎么可能追得上我们?!』一名带头逃跑,骑着良骏的骑兵失声惊叫,但刚说罢,就感到一团炽热如火的气劲迫近。 他侧脸一看,只瞥到化成妖魔的董翳轻挥剑刃,随即于自己与眾士卒跟前形成一个长、高约六肘的大火球。 『你是、翟...!!』 他再挥一剑,火球就爆发出滔天烈焰,直捲两军先锋队,波及无数汉兵与妖兽,全是二秦觉得杀而毫无所谓的。 但董翳又随即从剑身抹出一笔血霞,霞光直划翔空,把数十名包围司马欣的彪形信徒烧死,把为躲避魔雪而退至二黑凶位,因而视野不清的盟军眾人蒙在鼓里。 随何从远处观之,只怒吼一声:『操你奶奶个熊!太天真了!』一向以才学与法力自负的他竟也会如此躁动不安。 他不管己方士卒安危,强行从地面唤出白泽,展翅高飞的从天上飞袭董翳与一群妖魔。 牠耍舞着巨爪,吹散赤红的魔云,把妖人们撕扯成一团模糊。 有信徒们打算以大剪、大镰等教中圣物重击其,却忽被一尾从地面冒出的墨龙贯穿己身。 白泽立即收回长尾,把一串鲜血淋漓的肉链放置战场中央示眾。 盟军将士们因而按照兵长带领,赶回战场中央的六白大吉之位待机,继而把那些四散乱逃,离开吉位的信徒们杀光。 董翳甫见,只挥出剑焰试图击杀白泽,却被其的肉身硬生生地接下。 他见状,自然立时退避护身。 正在指挥白泽的随何心想:『不痛不痒呢!牠是无敌的,自我派上战场以来,从未败过。』的确,不论是擅使邪术的章邯,还是掌握神力的项籍,皆为其手下败将。 即便是何等神兵奇阵,随何也觉得自己能单凭白泽之力把其一下破解。因此,他瞄准护卫着司马欣的虎豹阵(由其兄弟们所组成的真货),让白泽横衝直闯。 『一堆螻蚁而已,即便跑出个三爷、四爷,我也未曾怕过。』他只见白泽伸出虎爪把前锋队铡死,然后就手舞足蹈的预祝自己大获全胜。 岂料白泽忽然敛翼,让他一呆,惊见地面疾速伸出两根锐刺,捅破白泽的左翅后被卸力,轻碰一下挡在后面的右翅。 『啥子?!』骑着蚕丝的虞茴和丈夫皆为之一吓,只想自己纵然有连绵丝浪所保护,也是不可能敌得过对方的灭世荒神饕餮。 只见牠张开大嘴,以无尽的吸力把白泽和一帮明明身处正财左辅位,以王道必胜之势与因着风雪乱吹而不慎踏进破军位的楚兵作战,无辜的狂鮫旗弟子吸收过来。接着咬齿咀嚼白泽的右半身。 随何一见,只感场景惊心动魄,是自己学法以来从未见识过的,也仍未想到策略应对。 危急之下,他随意的让白泽化作雷犬,把饕餮浑身经络麻痺不得动弹。 他抚抚怦然的心头,喃喃道:『原来怕雷劈的,也好!』 至于另外一头的司马欣,则在无奈的叹息:『切!不但人多欺负人少,还出动庞然巨妖。否则,以董兄的武功,咋会打不过?』 他只对董翳挥动红旗,示意他马上回来暂避。 以董翳刚才杀人的身法,定能于短时间内赶回同伴的庇护当中。但司马欣和他自己也察觉到不妥。 『咋个了?我的腿突然慢下来了?』董翳忽感腿肌逐渐僵硬,就连双臂也逐渐发软。 但刚才四周根本没敌人袭至,更不会有人能施法冻僵自己。 只因做出这一切的,是棍法快如金蛇狂舞的项庄。现在他忽从高处挥棍一戳,击中董翳右肩,让他整根右臂一麻,利刃跌地。 『好机会!』落地后,他继续出棍戳击董翳的魔躯,却伤不了一丝血脉之馀,连骨断不了一根。 董翳伸出左臂架在脸前,除了身体有点儿乏力外,他只感一堆疑问缠绕满脑,心想:『这瓜娃子用棍,自然是杀不死我的。但就连筋骨也折不断的话,可见其威力低微。』 『不过项副将仍不死心的持续出棍,为啥子呢?』司马欣觉得无谓多想,只吹着口哨的提示董翳。 他刚听见,就兽吼一声的伸腿踩往项庄的上半身,势必把其脑袋碎成血花。 但项庄根本毫不担心,只因对方的各处要穴都被点遍,动作生硬得像个石像,不可能再敌得过场上任何一名杂卒。 他只往后一倒,随即躲过对方慢吞吞的一踢,正想放任身边士卒跟这头大妖廝杀。 『走了!』他丢下董翳不管之后,看向身后刚触电的饕餮,只见其伤势不轻,自己的雷舞之术正可派上用场。 这时白泽已归回随何的葫芦里休息,项庄在没有任何支援下衝往饕餮。 他微举长棍,随即化为缠躯的金蛇,把饕餮的视线连带身体动静给封杀。 牠正想挣扎,却见自己四周皆被吐着獠牙的雷蟒所堵。 『四蛇塞阵!』 02部 第六十章-技高一筹(二) 项庄念起了刚背熟的怪文,牠们就伸出蛇首咬紧饕餮的巨头,项庄则从左蛇的嘴巴跳入,确保四周有金蛇围着,不会殃及无辜后就打算扔出另一道电母送的唤灵符。 这符术乃电母常用的雷鸟白鵺,一旦唤出天孙降临,就能像当年对薄鱼一般,把其击杀。 岂料项庄手上的符咒和兵器忽被抢夺,同时身躯突然被打得失衡。 『啥?』他还未反应得及,已见四蛇消散,几百名天一道服装打扮的信徒霍地出现,以金棍惑人眼目后使出雷鸟,召来天雷轰炸盟军。 原来刚才饕餮挣扎之下张大血口,里头突然走出了那帮刚被吞吃掉的狂鮫旗弟子。他们刚躲在饕餮体内,于浓稠的唾沫浸泡下闭气匿藏,静待突袭的时机。这正是他们的大吉之兆。 项庄见符咒白白给浪费掉了,气愤的掌摑自己,因而忽略身后虎豹阵的驾临。 对于器械全丢的项庄来说,别说要入手破阵,就连想保障己身安全也成为一大困难。 他正想往后逃,却见盾兵如闸门上锁,把退路封住。 弓兵们见同袍架好盾牌,身后的主帅司马欣又有鬼怪护着,不给项庄有机可乘,全都放心拉弓放箭,务求不伤及自己人同时把项庄这名敌方要员击毙。 可惜项庄的武功并不是那么不济,一翻身至几名弓兵跟前后,随即往右闪避一箭,让对方打算往自己左边拉弓,却因项庄的步法过急而射歪。 项庄甫见,立即伸手握紧,再凭借未散的箭劲带动己身回入几人的后背,鞭腿一击之下把他们的脊骨踢断,武功尽废。 后来盾兵们从后方拥挤上来,试图把他夹成人馅。 眾人却忽略了对方深諳九宫阵势,其实故意被两边将士逼进大吉偏财之位,可在此以阴招暗算敌兵。 大盾如车轮翻滚,盾边锯齿蚀入项庄的胸背,却被他以内劲吸附着。 接下来,一道彷彿带着魔性的爪牙从盾兵后方冒出,咬噬眾生。 原来是项籍与虞茴夫妻二人合力使着龟顎破,夹杀一眾盾兵。 接着项籍以应龙之形飞上半空,使出金雁入海击至阵中一头长着鬼角的魔怪;虞茴以少昊羽翼弄出风壁把牠困死,只得以刚从痺痛中復原过来的身躯硬接下项籍的致命一击。 『翟王!!!』几名虎豹兵呼喊一声,同时让项籍夫妻认出牠的身份。 『董翳?!!』虞茴唤出犬神一嗅,得知其确是由董翳化出的。 项籍得悉自己错杀『自己人』,纵然对方身为叛徒,但他从头到尾也不晓得其有何叛逆之策,为此无法释怀,手中太阿也因着战栗而丢在战土上。 只是叮咚的声响忽被一声割裂大气的刃音所阻碍。 只见虞茴从天蚕丝上跃落地面,聚气于四方至下身的准备使出太素五神掌。 项籍刚见到,顿时一惊:『明知道自己怀孕了,谁让儂下来的?!』四周大气却似冻结起来,让项籍无法及时捡起太阿再战。 虞茴走近项籍身旁,往外推出气墙,把大盾兵们连人带盾轰成碎片。 一头浑身肉团的象牙妖想要从后衝击上来,又被她简易的一拨掌,双牙就立即折断,妖力尽失,像当天受饕餮所伤的阿豹一般倒地不起,逐渐打回原形的变成一头小乳猪。 但早已狂怒成痴的司马欣仍继续指挥教中妖人,车轮战的围殴虞茴。 只是服用过阿紫所烹之药膳的她,功力不跌反升,纵然被敌方砍伤甚至打断筋骨,伤势居然奇蹟般化作惊人气劲,使她越战越勇,一掌就把守在司马欣跟前,打算直击自己夫妻俩的塞兵们吹飞,接着一弹腿的跃至半空,摆起手刀,回旋身子的像把环刃砍至。 一名体态魁梧的亲卫兵试图以长枪拦截,却被虞茴挥手劈掉枪首,再执起长长的枪柄,把那壮汉连人带枪挥舞起来,上下回旋数圈后拽至地面,后脑着地而亡。 司马欣暴跳如雷,不忿为何以自己那理应无所匹敌的阵法,居然丝毫敌不过一个孕妇。 虞茴只感谢阿紫每天替自己熬制补药、粥水,让自己胎儿的样得好之馀,功力也因而受胎气所催化。 『竹茹橘皮皆健脾胃,理气活血,能让怀儿婆精力充沛,身体灵活,功力倍增呢!』阿紫其后得知战况,也不禁暗地讚叹自己的功绩。 司马欣彷彿求饶般跪地,看到倒在身旁的董翳。 『董兄!』 只见其花尽弥留间的最后一口气,挤出夸张的口型道:『要安全、不用报仇!』一句话让司马欣这堂堂男子弹下彩珠般的飘泪,对战事的胜负心灰意冷,只想缅怀自己四十多年来,从籍籍无名的地痞嘍囉,后因救项籍一名蒙冤受屈的叔父于囹圄间,后又因与董翳等人一同被赵高所迫害而投降大楚,跃身一变成为高高在上的一国之王。就在自以为踏上人生最高峰之际,居然犯下不可挽回的弥天大罪,与原为同僚的英布结下深仇,继而与兄弟们落得今日之光景。 『董兄,我害了你。』他不愿再杀人树敌,却又要保护兄弟尸身的周全,遂只提起一把废弓和一个箭筒,打算暗箭杀死来势汹汹的虞茴就作罢了。 只是虞茴早已看穿其意图,只想司马欣精通六艺,中他一箭,必然一尸两命,但又不愿伤及其性命,为夫君多添一份愧疚,所以只使出龙爪,隔空夺走其兵器。 得手之际,却忽见眼前闪出一阵青光,就连身后的项籍也一样,被结界璀璨的彩光所夺目,见不到忽从天上骤降的箭雨。 司马欣甫见,目不转睛的张开双臂,以肉身迎接千万根足以贯穿山石的利矢。 两名刚好被其身躯一阻的小卒,因而捡回小命。 能尽力护送兄弟们撤退,司马欣心安理得,甘愿闭目而逝,白骨随草,下至黄泉会见二秦,及一眾牺牲的虎豹烈士。 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却也只能凝望着被万箭贯体的司马欣,死后仍坚挺胸襟,保持着拼命援护身后手足的英姿。 结界随即粉碎如琉璃,没灭于瀰漫着血腥的大气之中。 『谁放箭的?』缓缓站起身子的项籍低声吟道。 『我再问一次!是谁放箭的?!!』一声怒吼传至己方本阵,让原本作为项籍剋星的随何也怕得汗流浹背。 02部 第六十一章-时不利兮(一) 河南垓下之东,扎营没多久的盟军士卒们开始吃二秦的解秽宴。 军营街道上凉风颯颯,让四周显得格外凄泠,眾士卒也裹着毯子的在营火前瑟缩,彷彿仍沉浸于两位虎狼军神的噩耗中。 这晚的宴会很特别,军中要员包括项籍和张良两师徒也没有出席。就连虞茴,都只是随意烹製了些粗茶淡饭、豆乳黄瓜等不鲜不浓的菜色,丝毫不用上几姐妹煮菜最常用的秦椒辣籽。 待分好饭菜后,她就去到项籍和两师徒所在的一处暗室,跟三人一同对二秦卸下的战甲下跪。 项籍和妻子也同心觉得,若非自己为报答英布的所谓救命之恩,而放任其继续牺牲黎民士卒,二秦也不会因而叛逆,继而被随何这无耻之徒害死,他师父张子房也曾在跟春桃商议时跟徒儿盲目支持英布的计策,因此也该至此受罚。 但两师徒鲜有的愿意听从项籍夫妻的命令,到二秦的衣冠灵前,谦卑俯伏。 最初,项籍实在不愿身怀六甲的妻子跟自己一同下跪,只是她坚称以自己的功力承受得住。 而项籍也知道,虞茴决定了的事情是没人能阻止的,遂只好让夏嬋在一旁待着,随时观察着虞茴的身体状况。 项籍一边跪,一边喃喃自语的耻笑着自己的所谓盖世神功:『阿茴记得吗?当年在金雁帮,儂讲过我要是习得了穷奇门那力拔山河的武功,做个盖世豪侠,也许可以于残生之内一统江湖甚至天下。』 『...』虞茴默不作声。 『切、他奶奶的!凭我这个连自己人也不服的兔崽子来当个啥天下共主?』他语气渐急,而且朗声吼着的让外头也清楚听得见。 虞茴只好安慰道:『嫑自怨自艾了,否则士卒们没了你的支撑,整队楚军就真的完蛋,直符那狗日的龟儿子也会得逞。』 项籍反而更激动的道:『虞茴呀虞茴!儂夫君就是个连苍天时局也不庇佑的废物。有我在,楚军才会节节败退!』 『现在天一道没了三爷之馀,连二秦的虎豹骑也死清光了。其实你也大可以趁机直捣碭郡吧。』随何多嘴说了句,让张良马上两目一瞪,只想掌其嘴以消项籍即将暴发的怒火。 『闭嘴!』项籍施尽九牛二虎之力的捶打随何的右脸,把他打飞出暗室门外。 他走到外头,指着人生中首次流泪的随何骂道:『儂要负的责任,比儂师父的多,还敢对我军指指点点?觉得自己害死的人不够多吗?!』 外边的士兵看见,每个也议论纷纷,让虞茴只怕军心更乱,遂以手肘碰了碰坐在旁边的夏嬋,对她打了个眼色。 她就立即上前扶起裂顎的随何,带其到一旁疗伤。 对于随何,夏嬋稍为帮他止血正骨,然后就任他在原地滚地叫苦,不作理会,只因她心想:『我有更急需做的事。』 她趁着夜色朦胧,穿上一身夜行衣的暗地离营。 刚离开大门,随即遇到一名正在巡逻的兵卒,正想大喊:『谁在偷偷摸摸?』但被夏嬋飞针刺中哑穴,失声之下无法求救,被夏嬋勒昏并五花大绑于一个山洞里。 她偷偷到营门附近马厩偷来一匹黑马,同时一直餵牠吃草,让其不会随便乱嘶,然后就成功带同其离开了垓下军营,直往北方奔驰,不出半个时辰,就已经进入碭山西麓。 『就算杀不了人,起码也拿点情报。』她下定决心,未成功也不回营,只因不成功窃听的话,接下来的战事只怕要赔上更多士卒的性命。 在那里,她率先见到的居然不是天一道军营,而是一队白衣商队在此停宿。 商人组队出外买卖本是正常得很,更何况他们正进入天一道大本营,理应可以做一笔大生意,正是挣钱良机。 只是眾商人当中,有一位的外表除了骇人可怖,还让夏嬋深感不妙,甚至立即躲至这个普通商营外围草堆,以让自己平復思绪。 刚才她只见一名白衣商的领头人除下草帽,露出青白如枯骨的脸容。其下巴长着的羊鬚似刀锋锐利,映衬于槁乾的脸上显得格外触目,夜色下化作一头魔物的獠牙。 再往上看,只见这名领头的右眼眶是个大空洞,足以放进一个小孩的拳头。更叫人看得心寒的,是其一头与晚风下飘荡如幢幢鬼影的黑发。 『四爷!』夏嬋忆起当天在金雁帮的惨剧,因而毛骨悚然。 就在她探出头,却愣住不动时,一名体态痴肥的教徒点着火把巡过,见到浑身黑衣的她,正想『啊!』的一声惊叫,夏嬋却立时反应过来,掷出飞针刺击那教徒的哑穴。 『...!!!』他丢下火把与长刀,抚着喉头闷哼,因而抵不及夏嬋接下来的三记弓步推掌。 以她所了解,体态痴肥的人浑身赘肉,刀剑等轻兵器皆无法奏效,只能以重掌击打其充满弹性的腹肌上,刺痛并轰伤皮肉,再而脏腑严重受损。 岂料这胖子好像不痛不痒的一般仍自掐喉头,不出一会儿后竟拧断头颅,飞至半空的吐出一口血齿,准备以夏嬋浑身鲜血为食。 这飞头蛮又想怒吼数声喊来同伴助阵,却又觉妖气无法凝聚,继而喊不出一声一息,只因夏嬋施了一道虞茴给她傍身的灭音符,让附近一带的大气声波皆无法传递。 那飞头蛮到处张望,不知所措之际,夏嬋以娥眉刺飞插其脑袋要害,取其性命后就见几名被刚才『啊!!』的一声引来醉汉发现。 幸亏她纯熟的施起易容术,装作那名胖子飞头蛮的对他们说:『没事儿,刚才发现了头野猪,想捕来加菜,却不见了。』这是她人生中首次开口说话。 耍走了那几名醉汉后,她就趁效果未消失,去到了一座依山而建的军寨。其没有屋顶且以山岩构造,因此无法以搬开瓦砾或砖头的方式窥探里头状况。 因此夏嬋只好趁里头没点起些许油灯,以一身黑衣混和四周漆黑,作为掩护,进到军寨最深入处,见到一道上锁的大木门。 她只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釵,伸进锁子里试图开锁。她一拧釵子,即把锁里机关毁坏,锁上的铁桿子立时弹出,木门被夏嬋一下推开。 她随即以从姜石身上习得的两三成梟视功找到一个靠墙的空木柜,只想:『这柜子是空的,虽然他们仍有机会打开,不过无论如何也是最安全的掩护。』因此她轻力打开柜门,躲进去以后就运功吸紧柜门,以防呼吸声外洩。 她待了一会儿,就见姚元和跟几名徒儿进内。徒儿们全都唉声叹气的为师父心生不忿:『那什么所谓真人,根本就把师父当成棋子乱舞,您又为何要听其差遣,来战场送死呢?』 『嘘!你当师父是什么?怎会送死?』另外一名弟子怒目而视,一掌就拍在他的头顶。 一向善待徒儿,又对其倾囊相授的姚元和劝止他,只道:『人皆会死,只是早晚的问题。你们俩又何必为此争执?』 一名大师兄就道:『师父所传的,我们连两成都未学好,您又怎么能先走一步呢?』 『幸好!就算待会儿我被这里的弟子发现了,只要躲得过那姚四爷,我就绝对安全。』夏嬋心想。 姚元和只回答:『哼!天乙真人那廝,你们一旦得罪,死无全尸之馀还会株连九族。但上到战场被项籍的人杀了,顶多裹尸马革,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也没什么可哀的。』 对天一道内情并不了解的夏嬋心想:『什么?这姚四爷居然会对那天乙真人抱有一种那么负面的想法?』 那性情刚烈的大师兄再道:『当年师父明明只是把灭门和卖假药时赚得的钱,拿出不足三成的送给奶...』 忽听清脆的『啪』一声,那大师兄的脸红肿一块,原来是一旁的师弟所为。只听他怒道:『请您别怪我!您可知道刚才自己说了什么?!』 大师兄立即闭嘴不语,让夏嬋更感好奇,只想知道这姚四爷到底隐藏着何等奥秘。 姚元和却背对着几师徒的道:『早点儿回去休息好了。明早我们还要上路。明日午时再不到达碭郡本阵,我们都要受罚。』让徒儿们面面相覷的开始担忧。 『还有,『人家』还未听够我的金句玉言,你们在这不就是碍别人的事吗?』姚元和的回头一瞥,让正从柜门缝窥探的夏嬋冷汗直冒。 徒儿们居然没露出些许惊异,只看了看柜子的道:『徒儿告退。』 接着姚元和只默默走到柜门前,以左眼珠看看缝里的夏嬋,然后一弹指的挤出气劲,把木柜压破粉碎,剩下倒跌在石地,浑身僵硬如人偶的夏嬋。 姚元和却不拔剑,只搭着她的肩膀,在其耳边轻声道:『身子都累坏了,好好睡一觉吧。』然后呢喃几句夏嬋听不清的话。 02部 第六十一章-时不利兮(二) 眨眼间,夏嬋居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见摆设如常,灯光也已经熄掉。 奇怪的是,她居然想不起自己刚跟姚元和碰头的事,只想宽衣就寝。 她脱下一身劳碌了一整晚的污衣,躺卧在被褥上。 闭眼之际,忽然闻到一阵清幽怡人的飘香,其自然纯粹,不带着人为的虚偽。 香气让夏嬋心绪安寧,反倒更快入睡,却在几乎睡着的瞬间感到不妥。 『这香味...』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见一幕让她毕生难忘的画面。 魅惑的凤眼悬掛于白碧般的玉脸上。一片樱唇没涂上口红,却仍朱光斐然。至于身上,明明身为女性的她居然穿起青衫,拿着褶扇的彷彿一个风流才子,于自己佳偶成对。 『茴...茴姐?!』夏嬋心里讶异的唤出那人的名字。 这『虞茴』一言不发,只狐媚的一笑,然后以扇端托起夏嬋剔透的下巴,并把鼻嘴凑近她。 夏嬋只觉心跳怦然,感受到一份遗忘已久,从小未曾有过的荡漾春心。 四年有多,虞茴身边人当中最常伴在她身旁的始终是自己,而非项籍甚至姜石,这一直让夏嬋產生了一份暗藏心底的妒意,不忿为何于枕边照料姐姐的不是自己。 『虞茴』又伸出玉掌,试图轻抚夏嬋的脸庞,同时半瞇双眼的显得感趣。 夏嬋忘我地凝望着姐姐惑人心智的美貌,浑身不作动弹的任由对方进而伸指触碰自己的肚脐,再抚遍纤腰至大腿。 她终于开始说话:『项籍始终是男人,信不过的。』然后以樱唇试图轻吻夏嬋的额间,左手五指游遍其袒露的雪肌。 但一瞬即逝的兴奋让夏嬋清醒过来,忆起自己刚正与姚元和对峙,眼前事物必然尽是虚浮。 『况且姐是跟楚霸王一对的,我不能够...』 为此她发劲推开『虞茴』,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会儿,只是眼前境况叫她更感惊骇。 被推跌在地的虞茴一捶地面,失望的泣道:『为何你就跟姜石那混蛋一样?要把我拒之千里的苦寒之中?!!!』说罢就像头妖魔一样瞪起赤目,吐着血牙的想要噬咬自己的咽喉。 『嗯?!!!』出于自卫,夏嬋唯有从刚才脱在一旁的衣衫里拿出娥眉刺,直刺进『虞茴』的胸腔,把她一击毙命。 血花溅进夏嬋双眼,让她只感一阵刺痛,却一直蔓延至心窝,只因这份杀姐,剎那间的悔恨。 『可悲呀!为了活命,连自己身边对自己关爱有加的至亲也下得了手,连我也做不到。』四爷那低沉得让人耳疼的声线忽然响起。 『摄心术!!』夏嬋立时想起其足以砍断张铁鹤手臂的功力。 她得知自己正处于姚四爷的幻术之境,因而打算闭起双眼的无视身边一切,又咬舌的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却觉四周景物毫无变化,自己仍身处于那灯火阑珊的睡房内。 她推门试图离开,却见眼前出现一道长达数里甚至近乎无尽的长途,沿路上有着无数的房间,每道门也同往可怕的未知。 夏嬋深知自己内功远不及姚元和的一成皮毛,因此根本不可能自行甦醒过来。现在能做的,就是在眼前的一扇扇大门中选出逃生路径。 她正在犹豫,却忽听地板传来一阵撕裂的巨响。 『轰轰』数声下,凹凸不平的地面冒出一把长达七八尺的巨剑,正是项籍的巨闕。 『儂竟敢杀我妻儿?!』 夏嬋试图拔出娥眉刺,以卵击石,结果兵器只被『项籍』以刃锋彻底破坏,自己能捡回一命,全凭虞茴所传的几下八卦步法。 只是项籍同样精通金雁身法,早就推算得出夏嬋的回避路向,立即以藏于背后,反握在手的太阿剑从下划上其脸蛋。 一丝不掛的夏嬋自知无法抵挡,只能浑起粘稠的气劲,以肉掌夹稳太阿,却落得个皮肉惨遭撕裂的下场。 项籍一扭手腕的以剑身画圈,完整的把夏嬋双掌削断。 但夏嬋根本无暇为此受惊,只因双手所洒出的鲜血霍地化作兇涛骇浪,把正想逃避的自己的身躯淹浸起来。 她几乎窒息之际,又感潮水急退,把自己冲上彼岸。 她站起身子,只见双手原好无缺,知道幻术之见始终无需当真。 但她无法就此感恩或松懈,只因岸上地面乃由堆积遍野的残肢脑袋或内脏所组成。 正当她想逃离,忽见十数双沾满血泥的手臂从地底伸出,抓住自己的双腿。 『还我命来!!!!』全是自己出道江湖以来对战过的敌手:张铁鹤、彭越、曼桂山庄大汉、姑获婆甚至天宫叛神。 夏嬋大惊,立时往一旁的大树枝上射出气劲,断掉一根枝头的作为兵器,使出三清神剑当中的一记『天字剑』,先以剑锋从下往上倒写出个『人』字,狂尸们手脚断飞以后,她又跃身至半空,往地面横划『二』劲,于尸地上写下永不磨灭的烙印。 而于现世中,夏嬋只被四爷当作木偶般耍弄,不住的杀死一帮直符派来,打算暗杀自己的妖人。 夏嬋像个疯妇一样不住使出天字剑,把军寨翻天覆地的破坏得砾瓦无全。 『哼!想把我喊来碭郡,再趁机会干掉吗?居然会用一些那么低劣的策略,还敢说自己是一军之帅。不过不好意思,对你的一帮虾兵蟹将,我确实什么都没做过。』打算将计就计,给予直符个下马威的他把罪名统统推到夏嬋身上。 而于夏嬋的幻境里,她跟一眾亡将廝杀过后,遇上化作莽鯊荒魂的直符。 其只需咆哮一声,随即于天上凝聚千万把水形利刃,骤降至血地之上,即使夏嬋使出招式变幻自在的三清神剑,也是不可能敌得过源源不绝的剑雨。 被三清神剑的功力催化为绝世神兵的小枝头逐渐被磨蚀,将近断裂。 『果然能克制『天道』的,只有水汽中的自然之力。』姚元和盯着正跟一头女丑尸对战,微处于劣势的夏嬋。 那女丑尸伸出铁爪卡住夏嬋的双娥眉刺,再伸长脖子至其耳边,浑起妖力的试图吼出一声尖鸣。 姚元和所创的幻境中,直符手持水形剑,挥划出七八道经闪焰沸腾的灼气,开山劈石的即将把夏嬋的嫩躯撕成炭灰。 以姚元和所见,只觉得于直符水形剑下的夏嬋命不久矣,却忽略了其真正面对的乃是即将放声悲鸣的女丑尸。 就在其喊出足以撼动神心的怨声之际,夏嬋居然因而稍为清醒了一剎那,姚元和却懵然不知,因而继续对夏嬋肆杀直符旗下教眾的画面发出会心一笑。 她立即释下恐惧,挥刺插中女丑尸的大动脉,把其放血。 『...他、想利用我来杀死自己人?』夏嬋一脸疑惑的看着姚元和,让他知道自己的奸计已被洞悉,却想:『哦?居然看破了。不过这女娃是个哑巴,就算待会儿有命逃离,也无法告密。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知箇中内情,甚至会误以为我只是利用她来处置叛徒而已。直符那王八蛋就无法名正言顺地杀我。』 岂料施加于夏嬋身上的摄心术仍未解除,她随即堕回幻境,却没再看到那些亡者的幻影。 她正身处于五六年前,天一道总坛山头附近的一所破庙,见到姚元和正款待着躺在病榻上,看似病入膏肓的奶奶,为她奉上药汤,又把一个包袱塞到奶奶的怀里。 其看似沉甸甸的彷彿袋着万贯家财。 『哇!教主一走,蛇虫鼠蚁都出来吃大米咯。』某人『咕嚕咕嚕』的牛饮着烈酒,一边打着酒嗝的推开殿门。 夏嬋望过去,只见张铁鹤徐徐走到姚元和身边,贼笑着的搭搭他肩膀,喷着唾沫的道:『厉害咯!教主喊你挣钱,挣逑回来咯,就拿去给自己的好奶奶。』他霍地挥一巴掌的把姚元和的奶奶摑倒在地。 姚元和立即扶起她问:『奶奶!您怎么了?』心里只想:『妈的老天爷!难道给我一个为奶奶作点补偿的机会都不行吗?』自直符杀死齐国姚司马,为他替恋人『復仇』以来,这就是他一直想做的。 盛怒之下,他失控的巨吼一声,拔出锈剑指向张铁鹤。 对方却假装害怕的道:『好怕哦!』然后无视利刃的对姚元和耳语道:『杀我虽事小,但你都晓得大虎的嘴巴不太听话吧。他跟其他兄弟会怎么说,我可不晓得。』说到这,张铁鹤又抚抚下巴的道:『啊呀不是!你还有一个法子,把我们都杀逑光。』 『...?!』姚元和气得差点捏碎剑柄。 张铁鹤再道:『不过到时候,全教上下会怎样想?居然有这么多信徒一夜间被老虎吃咯?还是天降大雨,淹死无数?这牛皮怎么吹好呢?』 姚元和听完,只咬牙切齿的失声痛哭,然后把锈剑扔向张铁鹤身后的一名徒儿,让他肠穿肚破。 张铁鹤只拍掌的大笑几声:『从未见过那么可爱的老四呢!听爷爷说,肯听话的话,前途无量呀!』而为了确保教中收入如常,自己能继续享尽奢华,后来他更彷彿姚司马一般,对姚元和这位唯一的至亲狠下杀手。 可惜的是,这次没有个天乙真人替他讨回公道,只因着张铁鹤于教中的地位。 正因如此,姚元和才向二哥彭越习得摄心术以自保,终于也在金雁帮一役中砍掉张铁鹤的手,洩一口恶气。 可惜的是,自战事开始以来,真人一直把他调配至西方苦寒之地作个「矿工工头」,更把其麾下的兀鹰旗眾全归给张铁鹤率领,心里不忿日增下,不论是以往明满中原的那记「快步」,还是摄心功力皆逐渐退步,定下了他日后「惨败于凡弱之手的收场」。 而随着画面中张铁鹤那尖锐刺耳,叫人头痛欲裂的笑声,眼前景象『砰』的一声碎裂,馀下姚元和惊魂未定的样子,正站于自己跟前。 夏嬋见他噤声无语的盯着自己,眼神却不带着一丝杀意,让她一阵诧异。 姚元和此刻只想:『这女娃,怎么会看得见...?!』他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因着心绪不寧而让夏嬋得以偷看得到自己封存已久的思忆。 夏嬋只暗想:『现在还不逃的话更待何时?』遂浑劲十指,伸出十根尖锐如针刺的骨爪,挖破地板,弄出地道而逃。 02部 第六十一章-时不利兮(三) 于碭山大战中,夏嬋比以往更加熟练三清神剑,不论何时何地,做什么手作,也能以其功力加持,手法堪比天工。 幸亏如此,这夜垓下本阵眾人皆能安然度过。 『啊!!!痛!!!』双手被绑的虞茴惨叫一声,却无法阻止眼前几名汉子对自己动刀。 只因他们都是军中医护,正替作动的虞茴接生。 虞茴初时只想:『啥子?要把我一个衣衫单薄的怀儿婆交给这几个龟儿子?』心里跟夫君项籍一样绝不愿意。 只是军队里根本不可能找来个稳婆,只能交由军医负责。 只是他们平日只负责治病接骨,根本不通晓女性生育,一个步骤做完了,又要翻开医书看半刻,简直浪费光阴。而且当他们看到虞茴赤条条的下身时,心里皆求苍天宽恕罪过,无法专注于疗程。 愿意放下自尊的两夫妻只觉他们无能协助,心中想起的适合人选只有一个。 『夏嬋?但她是个哑巴,就算有一双巧手,也无法指挥郎中们一同动刀。』两人同时觉得,却又知道单凭这几名郎中的医术是无法顺利接生的,届时害的就是虞茴母子俩。 至于天宫眾神中,掌管才学的辩才天又已逝多时,牛郎织女的天蚕丝又顶多能缝合伤口。 项籍决定不再多想,让夏嬋出来指导接生。 『等一下!楚霸王殿下,小嬋她不会说话,咋个教他们呢?』焦急如焚的春桃心里只冀望项籍有什么仙法能让夏嬋成事。 果然项籍只道:『谁说她不会说?』然后凝聚气劲于掌心,花耗近几个月至半年之久的功力,统统传进夏嬋的体内,期间又喃喃的念了几句运功呼吸的法门口诀。 虞茴最初也不晓得项籍的用意,只是过了半刻鐘左右,夏嬋忽然乾咳几声的面露悦色。 『啥子了?』春桃与虞茴好奇问道。 夏嬋却『张嘴』说:『可以开始了!』并不是靠着装扮成别人,而是靠自己的嗓音?不,是靠着项籍所传的运气之法,以腹语传音。 她立即对那几名军医道:『现在开始,听我民林。』说话时带着跟项籍不一样的楚语口音。 原来夏嬋是荆楚人士,说话的口音乃自原始楚语传承下来,跟项籍那口跟东夷古越语合流所出的楚语变体不同。 『还愣个么子?快把茴姐的胯子张开并按住,不然她这样挣扎下去,我也无能为力了。』 她捡起手术刀,然后探头进虞茴裙下,看了几看后就对军医们道:『点她足三里和阳陵泉穴以止痛,我再助她托正骨骼以发力。』 军医们只好照做,夏嬋立即以三清神剑的手法替麻痺的虞茴割开下阴,让婴儿的头颅能顺利產出。 虞茴却因着穴道被封,加上夏嬋的纯熟手艺,而觉得阵痛大减,也没有因伤而过量出血。 夏嬋擦擦汗,回头对军医们道:『『博贫』不咸山人参。』 『蛤?』『博...北平吗?只是生个孩子而已,而且虞姬看上去没什么不适,要服用到这些吗?』他们都感到出奇。 夏嬋走到虞茴身后,替她扶起背肌以出力生出孩子,见她脸上不带着一丝苦色,只像刚做完锻炼的一般汗流满额,笑了笑的回答他们:『茴姐当然莫得么子事,但楚霸王绝对需要。』她比比刚以大半年功力传给自己的项籍。 『哈哈!早知道就该让儂担任我军领医。』只见项籍以太阿剑鞘支撑己身,眼皮发沉的走到虞茴跟前,亲手抱过她递上的赤子。 她浑劲解穴,血衣也未更换就站起身子来,与项籍一同轻抚着孩儿的小头,仿似日月重光相拥。 孩儿不但没发出眾人所期待的哭声,反而乱挥指头的『格格』稚笑,叫夫妻二人喜上心头百病消。 02部 第六十二章-莫大于心死(一) 『哎哟!他相公兼师父死了,啥兵法布阵的还懂吗?』辩才天过世几个月来,更何况下相一战以来,春桃对于处理军中事项逐渐缺乏自信,不时随意丢给军官自行处理,搞得各地军团各自为政,别说阴阳五行奇阵,就连个基本的衝锋阵也摆不成。 自垓下退守乌江以来,盟军首次面对直符亲自率兵,她只抱着死少算赢的心态领兵。 『我不晓得,总之给我把丹阳山顶的粮仓抢回来吧。管他们有啥子猛将,我们守城不打,又有足够粮食供应,自然就不会输。』说罢就把自己困在房间里,埋怨自己为何不懂独当一面,只是遣兵杀个敌将也会慌得像隻王八一样。即便不会武功布阵的阿紫,也敢于亲自上场疗伤兵,比自己勇敢得多。 『放...放箭!』她结巴的挥着令旗,让弓兵们也无法尽力拉弓,射击威力大减,顶多插伤片甲不着的几匹战马。 在垓下城镇后方,被项籍责罚而不能挥军作战的张良看着她,脸上并没有带着一丝不屑,跟以往那自高自大的自己判若两人。 『小何他现在...』他掛念着被项籍责打伤重的徒儿,不敢再为求加官进爵而偏袒己方。 『不行!老子一定要挽回早前丢尽的面子。』他走上前头,拔出腰间的双拐,却不是以来伤害身为楚人的春桃。 他只比出手势示意她走近几步,然后轻声教导:『五行金阵嘛,才放几根破箭的有个屁用?还有...』他指指远处山峰上的粮仓,续道:『现在我们要攻上山顶,攻低谷专用的火、水、木阵摆来也顶多可以吶喊助威而已,用得了那么人手吗?改一改吧。』 『蛤?』春桃好奇问道:『只单凭西南方的金阵,是不可能把他们围死上山头的。』 张良只走前几布,以左掌挡挡阳光的观看远方,喃喃自语了句:『土石生金,继而两方双重打击,老子总不信你们还抵得住!』说罢只对春桃挥掌拨指的示意她调动军阵排布以及士卒分工。 天一道一名持矛军官早已看腻,只以龙头似的矛锋吞吃眼前摆架十足,却心馀力絀的火阵眾将。 同样,毒木阵兵的巨干根本无法于此山脚夷地滚杀敌人,反倒因着惯用武器过于笨重而不适应持剑快战,被寸长力强的广矛刺杀。 难得一名使着双刀的西域大汉把他舞得眼花繚乱,正想诱导其挥矛防御右胸之际收招刺腹,却被对方一百八十度一拧矛柄,敲碎双肩骨,倒地后再被矛锋贯穿心肺而亡。 他只对手下信徒妖人下令:『敌方数个要阵已破,给我上,把他们金阵的弩箭也给我抢回来!』然后身先士卒的从下山,打算直捣春桃帅位。 沿路上又不时以矛锋插地,支撑身子的使出回旋一踢,把围堵而上的轻兵金阵踢散,再以盘龙般的矛身把兵卒统统压推倒地,断骨残废已是大幸。 势如破竹下,春桃只觉得自己的所谓奇阵铁壁皆会被怒涛所倾塌。 她害怕得跪地捂脑,一边饮泣,因而看不见张子房将为自己送上的惊喜。 那军官率兵企图衝散五行阵,却忽见从地面跃上,却神采焕发,不沾上半点泥污的张良,以及几百土阵伏兵。 只见他们黑衣裹身的认不出样貌来,有些驾着弩砲的射杀信眾,有些则跟随张良一同快刀斩乱麻,以拐棍先锁双臂,后敲筋骨,把敌军士卒打成残废,举动自然被封杀,不上不落。 张良由嘲笑着的对那军官道:『这里前头呢,有个失婚怨妇,却美艷动人的。而良正是天下美女的好伙伴,不会容许你们胡来。』说罢只以布着恢恢天网之势的拐法幻惑一眾近身来的士卒,一时故装破绽百出的引对方克己守势,再趁机虏来其手中兵器,攻守兼破下再来一记迎头痛击,打得敌方脑袋开花。接着,又唤出火麟附于己方器械,以能凭己意差遣的火势把绿水青山焚成名副其实的火阵,烧剩峰上粮仓。 『哼!胆敢打我大汉竹箭的主意?不过真好笑,要是我们大汉真被你们攻破蹂躪,竹林资源尽毁,你们又从何处得来箭矢继续征战中原呢?幸亏项籍你个兔崽子早前执意阻止部下强攻,签下停战盟约。否则,也只是竭泽而渔,损人不利己呢。』 而在梨花阁几姐妹当中,除了跟着流民团的小红,和胆怯的春桃外,其馀的三位也于各自的岗位上尽忠职守。 跟在姜石身旁的阿紫每逢见他因着伤势或疲劳而支撑不住,就为其奉上天蚕丝或自製的丹药,即便是作为自己『情敌』的虞茴,她也会趁四周安全而上前为空腹了一整天的她送上乾粮。 这时项籍刚以自虞茴处学回来得龙爪功抢来一板巨斧,当作巨闕使用,先以细剑封杀敌方出招路径,再轻甩巨斧把其身躯撕成两半。 接着下去,他继续以龙爪夺兵,然后双刃齐发的不让千万敌兵有些许近身的机会,越战越勇,重拾昔日的霸王之姿。 虞茴看在眼内,跟正在打坐调息的姜石聊了几句:『师父,觉得他咋个了?』一句让姜石嫉妒,却又心安理得的话。 他只冷冷的回覆:『武功高强,但即便配合神技,也不足以杀死直符。』同时心里继续想着一个自东山对战直符一役以来,一直未想通的疑问。 『真的...只能用上那个吗?否则,只怕连我们主力部队也会像彭城淮南军一样败亡。』 虞茴一直不解师父的疑虑,只恭敬问他:『敢问师父,是否有啥子神机妙法能克制我夫君的大哥?』 前头正打算停下来歇息一会儿的项籍听到,也不禁好奇,只问他:『那烦请岳丈指教!』 让姜石鼓起勇气,闭目深呼吸了一口,接着缓缓道出:『有一道符咒,自我修道以来,也未曾用过,却有着杀死一切三界神鬼的威能。』 项籍双手微颤,只觉寒毛一悚,却仔细再问:『就像儂师兄以前用过的绝神界一样吗?』 姜石呆了一呆,然后结巴的道:『类似吧,总之应该可以让那儂的大哥无力还手。』 惊天动地的一番大话自乌江传至直符所在的齐境分舵,却丝毫不及姚元和仍存活的消息那么让祂诧异。 祂看着姚元和不徐不疾的步上前来,毫无放下手上兵器的意欲。 身边护卫皆喝止他:『停下来!胆敢对真人如此不敬?!』却随即被姚元和剑身爆出的星光割裂浑身血肉。 他继续走近直符,笑着问祂:『手法还可以吗?可以继续为真人效劳吗?』 直符面露慍色道:『你敢害我手足?』 姚元和又道:『教我这样的,是您。』心里不敢遗忘碭山一夜。 此刻的直符,于姚元和心中只像当天的姚司马一般,甚至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对教派的心死,已早于好几年前。 察觉不妥的直符不愿无故开除他,有失自己作为教主的身份,因而一直排他在外。 除了外出担任细作的彭二爷、韩五爷与项六爷以外,教中要务也只能交由张铁鹤处理。 其跟直符一样,排斥异己,甚至对教中女信徒肆意强暴污辱的作风更是让姚元和厌恶无比。 他于金雁帮故意留项籍,不使尽全力取其性命,也就是看上他将来定能为自己所利用,作为张铁鹤与直符的剋星。 当年所谓的杀父大恩,现在于他而言根本一文不值。 直符默然不语,只伸出右掌,比比天上艷阳。 姚元和并不晓得其用意,只因他未曾把直符惹怒至这地步。 四周大气也彷彿被直符的怒火所点燃。腊月时节,气温居然一直飆升的叫人汗流满面。 受影响的不仅仅是四爷,还有伸身处数十里外的场上眾生。他们只感烈日的光华渐加毒辣,刺痛每寸肌肤与毛孔。 姚元和终于支撑不住的趴倒在地上,凝望着眼前正逐渐收紧五指的直符。 随着祂握紧右拳,阳光不住增烈,彷彿太阳即将落到地面之上。 战场上的项籍等人,连同率领天兵的啟明与牛郎皆头痛欲裂,还感脏腑俱裂沸腾。 『颠仆繁星之力,就让你们一帮螻蚁见识见识!』直符的右拳快要握住,让姚元和深知自己与世间万物皆将灭绝,因而趁着意识尚存,为自己欠亲人的,以及往昔为天一道所犯下的罪咎懺悔。 只是他还未有这个机会,只因直符霍地收回烈日,让大地恢復原状,只是世间贫弱老少皆尽。 原本一直沉默的直符咧嘴狂笑:『嘻嘻嘻!你觉得我错?我不该因为你的狂心而把你排挤在外吗?好!现正大好机会。』祂比比窗外,让运起内劲的姚元和见到刚抵完日头烤炙的项籍跟姜石,正并肩而行的继续赶来齐境分舵。 直符指着姚元和道:『我跟你赌一把,等一下我会跟赶至的两人比武...记住、是比武!!!』祂竖起三根指头的续道:『我不用神力,只用我最不擅长的武功出战,让他们三十招。而你,则给我认真杀敌。到最后谁能率先降服盟军眾将,就算是赢吧。』 02部 第六十二章-莫大于心死(二) 姚元和低声问了句:『我领军打胜仗了,就把整个天一道交给我管理?』然而心里只如行尸走肉般想:『我的性命,就交由场上的各位定夺,总之一句话:听天由命。』 直符信誓旦旦的回答:『一言为定!』 祂放眼望向策马赶至的二人,让姚元和从后门出走,奔向乌江战场。 心里只顾击败直符,别无所求的项籍因而察觉不到姚元和的经过,心里也一直默想:『为啥姜师傅要阿茴退回后头呢?明明儿子有夏嬋保护着,在那里安全得很。难道,那符咒有啥神威,只有我们两个臭男人才顶得住?』 此时,乌騅马忽然嘶叫乱踢,差点儿把项籍掉到地上。 『干啥了?』姜石好奇问道。 项籍只解释:『直符一定在附近!』同时一边安抚弟弟。 他们刚好来到齐境分舵山门前,望上青天,只见直符悬浮于半空,徐徐降至地面,分舵的一眾信徒也从四方八面包围二人。 直符落到地面,只见项籍以太阿剑锋指着自己,朗声道:『我来不是要復仇的,也不是来投诚的。』 直符一听,只感趣的笑道:『那为了什么?要让我为自己犯过的所谓弥天大罪负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姜石看看身边的项籍,心里只想:『他自然不会死,死的将会是...』 二人身边教眾则开始起哄,指骂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孬种儿!看我怎么把你们煎皮拆骨。』『老子睡完你们的老婆之后,定要把她们和你们俩的王八女卖去当妓,以后每天都早睡一觉,晚睡一觉!』脏口烂舌的让项籍激愤,连本应把其当作假想敌的姜石也不禁为他举剑示威。 直符刚听完,只朗声责骂:『现在我是教主还是你们是教主?!!』让信徒们不敢再多嘴的退回分舵里,只剩下仍在山门牌匾下的直符。 祂没有对二人展露出意思慍色,反倒洒脱超逸的看看四周,细赏这片苍天所创的山水依旧。 祂只见一头浑身青羽的小鸟从头上飞过,又伸出五指的把牠招至掌心,轻抚其小头。 项籍与姜石皆感出奇,不解为何自己不懂珍惜此等良机出手,犹如被对方的举动慑住魂魄的一般。 直符终于开口问:『还记得我二万六千岁的生辰吗?』 项籍只冷笑道:『辰光久了,自然不记得。』 直符咒却道:『那天,你送了一头玄鸟给我,跟这头长得鸟儿差不多。』 项籍开始记得,当天自送了那头玄鸟给大哥作礼物后,天宫上就再也没听过牠的鸣叫。 直至现在,『吱吱』的数声,让项籍和姜石看清直符的行径。 其正在用力捏紧玄鸟的小躯,让牠悲鸣连连。 项籍终于知道当年那头玄鸟的去向,跟这青鸟一样被大哥捏成肉碎。 二人对眼前景象皆感不安。姜石只想这傢伙居然会以此等方式表达心情,彷彿是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疯子。 祂轻舔手上血泥,然后摆出厌恶的模样道:『我一向不喜欢习武,只觉得这都是流氓小混混互相殴斗时用的手段,配不起我作为星君继任人,七星之首的身份。』祂霍地以大气水分凝聚水形剑,左脚迈步,剑锋向地并以左掌轻抚。 这是一套项籍从小以来未曾见过的架式,让他倍感出奇。 『让你们三十招武功的机会。』只见祂伸剑突刺。 但二人毫不畏惧,只因对方剑刃虽锋,但速度不快的让他们可以轻松躲过。 再加上他们以二对一,能随时乘机偷袭。 此刻姜石使出轻步一闪,项籍则以太阿剑抵挡,随即甩开对方剑锋的支配,企图反刺。 但对方只往后踏步,继而让身子九十度一拧,踏地一刻借力一收,随即让自己的利剑重回正轨,架于跟前的抵住项籍一刺,步法稳扎如山的无从入手。 他只用腹语传声告知姜石:『我想办法让祂仙力不稳,儂再趁机施法。』 姜石刚听到,只扔出爆火符弄出滔天炎柱,蒸发水剑同时凌空一跃,双腿如爪牙伸出,正是猛禽戏中最为凌厉的一记阳神鸦,就是不取对方性命,也定必撕破对方白皙的脸皮,让直符只能施法抵挡。 项籍一见,只偷笑:『第一次破戒。』让直符心境更糟,同时忽见身后姜石霹靂缠身,鼓起臂肌的架剑于胸前,像隻蛮牛一般步履蹣跚的往前乱衝。 直符见其瞎眼般衝撞过来,心里不禁嘲笑着其傻气,然后一下滚地的躲开,再挥拳直取右肩琵琶骨,打算废其一身功力。 岂料姜石忽以轻剑猛敲地面,唤来一道旱天雷,化作穆王八骏之势劈击己身,波及围内十尺范围,让直符浑身痺痛,动作因而变慢。 项籍与姜石只想:『儂再不出仙法,我们就有机可乘,姜师父成功施法,就赢定了!』 但祂却没有因而露出足以被姜石可把握以施术的破绽。 如一次姜石以剑锋从地面挖出一颗雷球,击向祂跟前。 虽然祂浑身麻痺,但也只需稳住马步,侧身一闪,立时躲过万丈雷光。 只是雷光一逝,即见项籍从后攻上,以太阿直刺胸口。 直符却只往后退三步,卸走剑锋约三成的威力,继而以水剑贴肩,往前低身一靠,以隔着水剑剑身的肩膀硬接下项籍的突刺,利刃随即潺潺飞溅成滴水。 穴道受刺激下,浑身经络恢復畅通,继而再次凝聚水形剑,使出快剑应敌。 『十六、十七、十八!』 祂连续刺出三剑虚招试探,再举剑迎头直劈,随即被项籍以蛇眼看穿其胸口前一瞬即失的空档,继而以疣猪之形造出石拳,捶至祂胸前,让祂承受不住衝击的往后倒地。 直符却打算环回双腿一踢,企图绊倒项籍后对其突刺几剑。 但一切早遭项籍看在眼内,只往前一伸太阿,再往后拖行剑锋,把对方利刃勾往己处,继而双剑合璧。 只见项籍回转身子,以双剑插地的倒立起来,面向直符的以剑为腿,以脚为拳。 直符再唤出一把水剑,试图再以快剑克敌,却被对方如斯怪诞的招式所制衡。 他一时踢『腿』如刃,又以威力倍增的『铁拳』出击抵御快剑。 『二十六、二十七...!』 对方快剑使了不久,再次以刚才的手法举剑劈头,因而露出胸前空档。 项籍看准时机后只双臂一撑,往后空翻的稳落平原,再往后伸腿背踢。 『这不是剑刺,儂再不破戒的话,一定抵不住!』项籍正要诱导对方施法于跟前防御,同时传音告诉身处外围待机的姜石:『快用!』只有那据闻足以毁天灭地的符咒才能置直符于死地。 但见直符霍地以臂弯一挡踢击,臂骨随即『喀喇』一声的碎成两节。 『这臭小子疯了吗?』姜石正想施术,却忽听直符忍着断骨之痛的说了声:『三十招!』 02部 第六十二章-莫大于心死(三) 乌江丹阳山脉,四处战马奔腾,将士们只为儘速杀至敌阵,无法不牺牲坐骑的体力。 只有姚元和与眾不同,一边施展着自小被父亲强迫习得,一记堪称道家派系最为受人崇拜仰慕,懂得的人也是万中无一的步法。 『不夭斤斧,物无害者』乃庄周对逍遥、无用的定义,意为无拘束之下,不与万物苍生相竞争,独立自存的,四周空无一物,一棵大树也自然不会受人砍伐伤害。 姚元和也是同样,纵然场上千军万马来相见,他却似身处无人之境,视万千兵马如无物。 来到这边,拔刀轻挥几下,人马陨落成遍地红莲。再走一步,不受大气法规所限,已经踏足盟军五行奇阵之央。 这时几名力士打算向他扔出毒木,他却只缓步的环圈走几步,拐个弯儿后就完整躲离了投掷范围。从远处观之,只觉得他像个鬼魅般穿透巨木而过。 不受人数、布阵等凡尘俗物所限,能随心踏遍战土,以至天下每角,正是『逍遥游步』那舒适自在得让人生畏之处。 而所谓『逍遥』-从小一直被父亲强迫练功习礼以来,真正落得舒间的自在逍遥之心,也是姚元和自那名相恋的青楼女子身上学回来的,让多年来受制于父亲的他大开眼界,让他立定志向,即便会失去父亲、祖族的庇荫,也决定跟对方共闯外界,深入让他热切期待的未知,大闹一番过后,也能跟对方悄然离场,廝守馀生。 但这一切根本早已无法挽回,对现在的他来说,彷彿飘渺的迷梦,虚幻的无法触及。 是以他一时又似『庄周化蝶』,彷彿放下凡俗痴妄,轻盈游舞,利刃柔柔一割,血花四溅。 姚元和的星火越银汉,也是凭此使出,可见其无限于一切招式套路,全方位的增强习得之人的功力。 对姚元和来说,父亲对自己的恩惠仅此而已。其馀的,只有严苛的责打,和害死恋人的大罪。 场上眾人看来,只觉姚元和远比正被五行奇阵所包围的饕餮可怕。 本来饕餮正张大血嘴的攻上山头,企图吞灭张良所创的火土连阵,使得他们唯有以缩地符潜土,躲过噬咬后再于高峰处摆出木阵,从无中生有的推下附毒巨木,企图让饕餮中毒后伤势加剧,再以助生毒『木』的『水』形阵—啟明的水牢剑雨击杀之。 只见啟明以闪焰照盲数以百计,待在崖边的召术士们,再从其体内生出水牢,脏腑齐破下瞬间毙命,落得痛快。接着又挥剑似兵,从上下左右穿刺饕餮的肌肤。 但饕餮只需一张嘴,随即把水剑的飞刺路向统统改变,全数被吸进牠佈满金齿的口腔里。 即便啟明打算以横越足足数里的水牢压死饕餮,也是被牠跃身一咬,嘴巴张大数十倍的把水牢吞食清光。 张良因此得出:『找东西跟牠比大小是没用的,目前只能一直以毒木投掷。』只盼其伤势过重之下,妖力低萎,也许能反克制。 可惜姚元和的到来,使得张良的计策完败。只见他徐徐步上入云之巔,以星火燎原之势,祸及布阵于粮仓附近一带的投木兵,也把毒木统统削成木屑,全数神兵毁于一旦。 饕餮见之,彷彿兴奋莫名的伸着蛛爪刺杀馀下的五行阵眾将。 张良只命人马上潜地逃亡,却见地面霍地刺出三根蛛爪,把理应能化残躯为无物的缩地兵们刺成肉串示眾。 刚赶回后头的虞茴,只见春桃被这一切吓得昏厥,只好把她揹在背上,会合以大巾裹着孩子于胸前的夏嬋后一同撤离。 『师父又会预料到这里有危险的?楞个厉害。』同时又听夏嬋胸前的孩子哇哇大哭,不住挣扎的伸着小手,猛指着虞茴背上的春桃。 虞茴边以轻步急行,边对骑着白马的夏嬋道:『莫再把娃儿裹紧咯,咋透得了气?』 夏嬋却反驳:『我那么瘦,怎会出事?我反而觉得他是在掛心凉亲的安危。』她又看了看虞茴身上的装备,提议道:『姐!铃身上不是有楚霸王送的暖玉笛吗?莫得记错的话,铃当连不是用它来对付过龙踞山的那头檮兀吗?』 虞茴想起约四年前刚认识项籍的时候,正是跟其一同调查着神农村的祭神案。 当时他们以糖醋和马肉引诱檮兀出洞,却发现其丝毫不怕楚军的万箭齐射和落石,因而展开逃亡。 虞茴当时以项籍送的暖玉笛吹奏出退魔灵音,让檮兀脚步迟缓,士卒们因而抓到逃难的良机。 只不过檮兀于千万年前受过初代阎王的剑伤,所以才会被笛声所克,而当时的虞茴更因法力不支而倒下,浑身冰冷的彷彿乾尸。 『当时全靠夫君,我才保得住性命。』看着手中笛子,她又想起项籍为自己向州奉常及檮兀復仇的画面,记忆犹新的让她回味,忆起这四年来匆匆而逝的光阴。 只是现在并不是沉淀往事的适当时机,夏嬋因而提醒她:『还想么子了?快用呀!』可惜已经太迟,饕餮像头百足一般急速爬至,又深吸一口气的把她们仨连同整座大营扯离原地。 虞茴急得疯了,只伸手抓紧春桃的手腕,同时面向饕餮的推出左掌,以少昊羽翼的排力把自己与春桃推离气流的中心点,却仍来不及拯救夏嬋与孩儿。 『小嬋!孩子!』她还未替其改名字,未曾抚育他长大成人。 至于夏嬋,难得放下心底芥蒂的与她共侍于大楚,若就此丧命,也实在是天妒人伦。 虞茴不想牺牲姐妹与儿子任何一口,却无法以单手同时救出二人一子。 就在她激动得差点儿想要撤掌自尽时,忽见一道苍雷以不规则的路径落近地面,却仍离地的于半空幻化成龙吼之形。 『啥子?!』她只见青龙张嘴咬往饕餮的下身至八脚,让牠痛苦得不禁停下吸收,让夏嬋的身躯停留半空,即将坠地前于左手伸出双娥眉刺,浑起三清神剑的功力,于落地前的一刻以刺尖撑地,再双笔齐发的在地上划出一个大大的『人』字,娥眉刺锋同时上势一勾,相碰的瞬间清脆作响,也把夏嬋的身躯弹飞数丈,只需及时运起身法,即能安全着地。 她们两姐妹皆静心观看着青龙与饕餮的连串纷斗。 原来刚才电母正骑着青龙从天而降,及时解救后头眾口。 祂每逢见到饕餮试图伸爪或以浑身硬劲衝击己身,立即以不为实体的青龙作屏障抵挡。 雷霆爆风比铁壁柔软千万倍,反倒能把体态庞然笨重的饕餮阻下来,接着又盘柱上天,扬起变幻风云的准备落地起爆。 姚元和见饕餮有难,立即以摄心术控制其潜地逃脱。 岂料潜了不足十里,其就立即爬回地面,只因姚元和的辖制忽被阻止。 刚被硬物撞击得倒飞数丈远的姚元和定睛一看,只见樊噲从战车上落下,持着双偃月刀的立于对面,怒目瞠圆坚定,往自己方位扔出双刀。 他瞬步躲开,正想站稳脚跟的展开反击,却瞥到后方闪出一道熟悉的银光。 『湛瀘?!』刘邦浑劲全身使出仁剑,打算引姚元和挥剑抵挡,再以气劲衝其人迎要穴。 岂料姚元和的铁剑又化作星尘,光晕掩眼之下,他的身影消逝不见。 刘邦立时四周张望,只见姚元和现身于左方百步之远,正打算运起逍遥游步突击之际,身后猛地刮起一阵寒风,原来萧何旋着锁链锤从后杀至,差点儿击中他的太阳穴,却见他以一身脱离凡俗之姿徐徐游走,唤出百千妖人后,又悄然的回到刘邦身后,迎接他接着而来的四剑。 虞茴见饕餮和四爷均有人马应付,自己则可以安心的跟夏嬋一同逃离险境。对她来说,她真正想去的地方,乃夫君和师父身处的齐境分舵。 只是她们面前有着一大帮信徒围攻,铺天盖地的叫她无法纯粹以轻步逃离。 她和夏嬋也各自护着春桃和孩子,凝视着眼前的汹涌澎湃的军浪。 虞茴心里只想:『当年夫君多次冒死救我,现在要我替他牺牲,我也在所不辞。但老娘绝对不会死在你们这帮嘍囉手上!』 她看看背上的春桃,和夏嬋怀里的孩子,低声道:『很快就没得事了。』说罢只吹出悠长笛声,把包围自己的阴邪之气灭尽,妖魔随即喘不过气来。她再执着腰间大刀柄,蓄力后拔刀挥砍,不波及在场同伙的情况下,以犀角般弯曲的刃线缝纫一眾魔物。 接着又衝向人堆,以龙爪吸来一名等级与大虎相同的佑字辈弟子,示于其他一帮山人卫眼前。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已被虞茴执其后脑,使劲压向地面。 口鼻着地后牙骨碎裂不全,刺破皮肉的导致面部红肿渗血。 虞茴只想:『保住他的命,我们自然无敌。』然后威吓其馀的山人卫道:『你们放心,老娘有好生之德,不会取他狗命。』说罢又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后连打腹部三拳,再对额间送上一击头锤。 额骨碎裂的刺破眼球,让他眼珠血红,终生失明,只懂哇哇乱叫的乞求虞茴了自己残生。 但虞茴不管他,只捉其他来当人质,威胁道:『哪个想要当第二个?!』 在场眾敌兵自然不敢回答,只脚步不稳的退后让路。 虞茴一见,嘴角上扬的道:『不战而屈人之兵!』然后一弹指,随即见夏嬋以金雁帮的暗器手法洒针于林,把餵上五龙摧心散的绣花针刺在信眾要穴上,叫他们痛苦难耐。 虞茴一见,立即出手捏住那佑辈大弟子的脖子,一下折断其颈脊,照其所求结果了他。 至于一眾只求活命的中毒信眾,她就让夏嬋把他们挟持回乌江本阵。 目送春桃被带走了以后,她隻身一人赶往分舵,营救丈夫与师父。 再看电母,其只霍地叫停青龙,让牠以四条爪脚抓紧地面,挖出五四二十道深约两丈的焦痕。 饕餮呆头呆脑的只顾吞吃几十名刚好逃经的残兵败将,没留意到电母的一声号令,让青龙低鸣数声,接着廿爪同时发力弹飞己身,遨游半空的直衝饕餮本体,把牠撞向一座擎天巨山,然后盘缠其身,吼叫一声的发出与滎阳毒刺谷同等威力的电击,却集中一点的,向饕餮肥肿的躯体轰过去,淹出滔滔雷浪。 02部 第六十二章-莫大于心死(四) 刘邦五剑施尽,可惜仍伤不了四爷一寸寒毛,使得他竭力的跪于地上,彷彿对对方的武艺服得五体投地的,让刚护在身边,负责替自己应付大军的同伙也不禁为之一惊。 『以刘大哥的性情,这大概是他的计谋之一吧。对了,一定是打算以智剑杀他于无形。』脑筋不灵光的樊噲天真地想。 但鲜有上场机会的萧何忽然看出:『他奶奶的,这贼王八的快剑确实连智、义两种静观敌情,继而破招的法门也挡不住。』就像刚才刘邦打算先假装被姚元和的快剑逼至末路,再双手握剑,从后发力,挥出无坚不摧,退魔伏妖的天理道义之剑,却见对方一柄平平无奇的铁剑霍地化作熠熠无形的星光,义剑落空之馀,接下来以智剑变段,使出的礼剑踢击,本打算要攻其无剑防备的胸腹,让他脏腑齐碎,却忽被打回原形的铁剑一防,再遭对方以从墨家墨广森身上习得的蛮牛开山撞飞,落得骨肉分离的反倒是自己。 他又曾试过以信剑猜出对方套路,纵然信心满满的他能把四爷接下来的都猜透,却遭对方嘲笑:『一头猴子无论多聪明,也是没可能赢得了大熊。』他猜得出,但就是无力拆解,被相距近一里的对方,以逍遥游步催出的星火越银汉,划穿右手与左腿筋脉,因而丢剑在地,跪倒似乞。 『无趣至极!还以为这连五弟也可以打赢的剑招,能助我还命赎罪。』姚元和又回想起昔日跟自己学过几下逍遥游步的大虎,心里不禁苦恼:『更让人可惜的是,现在我教人才凋零,只怕我这招天下无双的逍遥游,终究要被我带进棺材里了。』他苦笑着的把心里话念了出口,让刘邦『看见』其自高自大,唯我独尊的一番狂话。 他轻声自语:『最厉害?逍遥游?』 一旁的樊噲听到,只戇戇的问:『不就是...啥黄老之辈的废话吗?』 萧何却想:『如果,我大胆顾名思义的话...这招的缺点就是...!!』他扶起瘸了一条腿的刘邦,对他耳语道了句。 『一个满心不忿不服,又只顾自尽的傢伙,怎会使得了?』让刘邦猛然顿悟。 他居然颤着臂弯的捡起湛瀘,却勉强站起身子,背对着姚元和,彷彿不打算再对其出手。 他只对身边二人道:『?去。』让樊噲感到愕然,却被萧何扯着袍领的拉上前头。 姚元和见两头小猫往自己走来彷彿迎头撒娇,全无笑意的轻扭腕弯,打算以连义剑也不能匹敌的星火越银汉,猎杀眼前两匹「肉畜」,却忽见手持小镰的萧何往前一迈步,前靠身子后一拋,镰刃顿时进到自己三尺范围以内。 『不行!这下比那义剑突然太多,我刚举剑,聚不及气以防御,只能闪避。』萧何前靠同时以小镰勾击姚元和刚微举起的臂弯,使他自知抵挡不及,慌忙运起轻步逃离,却仍遭对方镰锋勾破皮肉。 本来对于他一个轻功高手来说,要瞬间判断出应挡或避毫无难度,只是小镰的套路过于复杂难测,反让他无法猜透,犹如即便选择正确,仍会被伤及。 更何况,以他现在求死心切,更甚于往日的心智,根本不可能像平常一般作出『起码较为适当』的判断。 「哦呵呵!君妍小婊子的器械功果然卓绝,老子一学,立即臻至化境!」萧何心里暗谢当年于汉中替吕雉作恶多端的婢女 四爷强忍剧痛的,瞬退了四五丈之远,但见对方以镰柄下的锁链环回八方,另一端的一个小铜锤就重击到自己左脑壳,内出血导致眼盲脑昏。 『哼哼!波及范围太大了吗?管儂武功怎么高强,被萧老弟打成这猪头般的,自然心浮气躁,再也发挥不到那逍遥步的真諦。』反过来负责击杀敌兵的刘邦对樊噲比比手势,让他得知后着。 他只挥棒试探,让视线模糊却仍能听劲的姚元和一下知出其出击路向所在,因而低头一闪,接着往后碎步而退。 樊噲再乱挥几下,让姚元和再度低头躲开,再继续使出生硬得不伦不类的游步后退。 『妈的!妈的!妈的!为什么就是逃不过?!』姚元和已经不顾胜负,心里只得一份对眼前事物的厌烦。 其心声彷彿被刘邦看破,只想:『一个心死如行尸,思想也麻木得无法自主的人,还逍遥个啥呀?』 樊噲也晓得:『乱躲一通,反而更耗脚力呢!』再乱环几下后,姚元和的步法完全被他捉摸得住,继而朗声大笑一声:『萧兄!儂之前成天讲啥要替我的狼牙棒加上机关,改装得像儂的小镰刀一样灵巧。但现在,功劳都归老子了!』说罢只以机关、锁链等齐齐不发的狼牙棒纯粹一转,轻松击碎姚元和的脚踝关节。 其失衡倒地后,即将遭樊噲举棒一敲脑门。 对身法无双的姚元和来说,眼前二人彷彿剋星。 只是以他现时的心理状况,身死与否,已经毫不值得在乎,即便自己将近败于两名连欧冶名铸都配不上的凡俗手上。 就在阵中战线即将结束之际,天一道齐境本营却忽然冒出几道足以蒸发江河的日光,乃自直符的水型剑身发出,让场上两军士卒皆惊呆。 齐境分舵中,三十招刚使完的直符走近二人,以水剑指指喘息未定的姜石,冷笑一声的道:『对不住了,本尊法力太高,让那个不奏效了。』 此刻的姜石只对对方的耐力惊佩万分。 02部 第六十三章-流水无情(一) 姜石和项籍均感绝望,只觉得眼前的直符彷彿全无弱点。 项籍更想:『没记错的话,白虎祂金光闪烁,是个怕火的金形人,被阿茴的火焰杀死,而属水的玄舞则有效剋火,阿茴打不赢。那既然每人都各有自己的五行之形,强弱分明,为啥大哥就彷彿无敌似的?!』只因祂同时集合着七星之力,相生相剋的让祂的体质近乎无敌,跟项籍的六合之力一样没什弱点。 姜石忽然以腹语功力传话:『算了,想那么多也是没用的。无论如何,儂大哥不会武功的是吧?』 项籍只见他已经奔上前头,提着桃木剑与直符比武。 他先以梟视功躲过闪焰,再以缩地符逃出水牢的束缚,然后自鸣得意的传音道:『儂是神,寻回神力以后都荒废习武了。不过,老子既会武功,也会方术,刚好可以对付祂这个跟儂一丘之貉的贼王八大哥。』 直符自然听不见,只试图以水形剑挥出灼气,打算把姜石的身躯一下熔化,却被他率先挥出沾上血煞咒的桃木剑刺击心肺。 祂只能改攻为防,以水剑插往地面,生成水牢把对方一剑吸住,再弄起万丈洪涛反攻姜石。 正当洪水涌向姜石之际,他只嘴角一扬的往后踏步,再扭动轴心脚的回旋拐入直符的背后。 他只想:『法力都出完了,自然没空馀聚气抵挡。功夫底子又那么差,自然完蛋了!』接着使出最擅长的腿劲,踩地飞出身子,把术力未復的直符撞向旁边一块稳固如山的磐石。 破碎的岩石刺进直符的肌肤,让祂刺痛难耐。 姜石就像乘胜追击,趁其松懈而使出那符咒。 只是从灰尘里冒出的并不是直符,而是一尾青鳞曳光的虎鯊,正以溢漏着剧毒黏液的躯体撞向姜石。 他只『哇!』的惊叫一声,然后往后弯腰,并以双臂撑地的摆出拱桥之姿,让狂鯊从自己一身厚厚的棉衣上滑溜过。 过后他立即脱掉棉衣,以防毒液从胸口位置蔓延开去,然后正想站稳身躯,却忽感不妥。 只因原本荒芜的地面霍地长出数朵朱红如血的荷莲,其花蕊不住散发出叫人噁心的秽气。 姜石双眼一瞪,深知不妙的往后空翻,躲过红莲所绽放出的近百滩血泽。 其喷出的血泉足以蒸发岩土,更何况是凡人之躯。 姜石落于一处没血泉波及的平地,环顾四周的只见天色骤变,却非乌云盖顶,而是夕阳似血海噬人,霞光映照下使得毫雨腥红吓人。 姜石和项籍也见识过如斯情景,是魔物狂怒下强制而生的大祸时。 只是二人最初至预计四周会突然佈满从阴界被诱至人世的邪灵恶鬼,意想不到自己将要见识眼前的一片奈落之景。 再看直符,其一身鳞甲从青发黑,双眸射出的赤光叫人心慌。 『呃呃!咳咳...』项籍忽听姜石的一声苦吟。一看过去,就见他脸色青紫的滚在地上,又掐住脖子的显得喘不过气。 项籍只道四周瘴气衝鼻的让他窒息难耐,遂立即以疣猪之形弄出泥屏障,阻隔在他的鼻嘴与四周大气之间,让他可以吸回泥屏内净气。 只是因着他出手相助,因而忽略了直符瞄准其腹部的一记抽击。只见祂伸出堪比猛虎的利爪,刺穿项籍的腹肌,从其肠胃处使劲一抽,随即凭此吸收了项籍体内过半的神力。再加上刚才施展于姜石身上的疣猪之形,导致神躯不堪重负,连直符接下来平凡无奇的两记轻拳也抵挡不住,只觉其快如疾风雷霆,打在己身时伤如千刀万剐。 他只想:『为啥他的武功突然进步了那么多?!』刚呆完,就被对方一脚踢中仍流血不止的腹部处,往后撞向刚化作泥石人,呼吸逐渐调和的姜石身上。 直符见二人狼狈不堪,咧嘴一笑的以左臂幻化成鯊顎,从里头喷射出足以切割泥石的高压水流。 项籍本打算往右方奔上直符水流的死角位,但知道即便有泥屏作保护,姜石也会因着再度吸入过量瘴气而死。 为此他立即施展着金雁八卦步,迈步扭进理应身处自己左后方的姜石跟前,让直符看得出奇,就算自己有着超脱凡人的神识,也是猜不透这步法的套路,正是其可以幻惑人心之奥妙。 他以脱兔之形作加持,一赶至姜石跟前后就以九牛二虎之力浑劲全身,鼓起筋骨的抱紧泥屏,硬接鯊嘴的两击水柱。 项籍为了护着他,足足被折断了整条右臂骨与右肩胛,而且祸不单行的受到直符疯癲如嗜血狂鯊的一下擒撞。 其践踏于滔滔血河上,以激喷的血泉把已渐变得畸形似魔的己身弹飞。 右臂与鯊尾胀大得像熊腰,自然厚重得毁山灭石。当项籍以背脊一挡,自然断裂得半身不遂,身躯亦被轰上三丈半空。 剩下的姜石因有泥屏保护,落地猛滚也没伤及半根毫毛。他深知自己目前根本没法子施法,刚稳住气息,只为于失去项籍的此等绝境中,尽自己一分棉力,起码伤其分毫,以减轻自己死后,负责接力的同袍之苦痛。 只是他霍地丢下此般灰心,只因见着项籍正于半空往地面的直符使出金雁入海,以大气之力取代腿劲出招。 『觉得我武功荒废?姜师傅看好了,这样刺下来,就算我双腿没了,他也必定中招!』项籍使剑如龙王君临,直击兄长用以凝聚法力的左腰环跳穴,只因其体态愈渐魁梧,更容易被命中要穴,除非其同样以利剑抵挡。 直符只霍地凝聚出日光闪耀的水剑,把项籍的金雁入海接稳住,接着转腕一反,以盛阳之气把项籍甩出剑围,见其落地,又往他身处之位放出剑浪重重。 项籍惊见之下,以双手发出仅馀的九牛二虎之力,倒立身子的不住往后弹跳,却仍见剑浪往自己覆淹过来。 即便他有力气弹飞己身至万丈高空,也无法躲过对方穿云而入的剑浪。 他又试图往左右闪躲,却见剑浪汹涌无量,任凭自己身手如何了得也是无法逃离险境。 他撑地后翻时看到身后不远处的江崖,他依稀记得其深邃无际,一旦落下,恐怕还未来得及使出应龙之形,自己已被猛吹的气流轰昏。 『何况我根本未有体力出招!』他只有两个选择:继续往后跃下悬崖,或停下脚步硬接剑浪。但两者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是死路。 天人兄弟心连心,即便当日勾陈惨遭毒手,项籍也因而整晚陷入梦魘,现在的乌騅马儿自然同样,从刚才乱嘶乱蹦的恐慌中清醒过来,四蹄疾速狂奔,只想去到主人(兄长)跟前替他受下这致命一击。 刚才本打算施法,却对项籍的搏击看得入神的姜石甫见,只想其为项籍神骑兼爱弟,不能让牠牺牲,遂以平日召唤灵体的唤灵符叫住勾陈,却得不到其一声答覆,直至符咒失效,牠仍以项籍作目标而风驰电掣。 姜石霍地心想:『既然牠都打算不管性命的上前护着大哥,而项籍又是虞茴的...』他不愿再多想,只决定自私一次:『她的幸福快乐,比一个甘愿受死的同伴,来得更有价值!』同时见到直符一瞪赤目的,让勾陈奔跑的沿路上佈满血泽,不住释出灼热如狱火的血泉,彷彿已置叛徒生死于不顾。 勾陈打算跳起来躲开血涌,却仍被眼前数千万朵红莲所绽出的浊气所熏,皮肉枯槁见骨,且浑身抽搐不已。 姜石为免项籍见到会担忧,反倒性命不保,遂对勾陈所踏足之地施展出一道御风行水,让其不受地面环境所扰,能平安无事的赶至项籍跟前,企图把一击剑浪抵挡下来。 直符只能无奈:『下个再到小六吧!』 接下来勾陈跃身而出,阻隔于项籍与剑浪之间。 幸好项籍刚好推掌后翻,因而忽略了弟弟被撕成破片的画面,只听其一声崩溃的苦嘶,接着就见其浑身血肉与遍地血泽混和。 项籍已没空间追究姜石的过错,只呆滞的躺于原地,持剑的右掌抽搐发颤,展露出肆杀的狂慾。 他心里愤慨,丝毫接受不了勾陈的逝去,对此心疼得如丧妻儿,又责怪自己的软弱:『五弟死了,真的死了!但我这个废物又能怎样?!!!』说罢只提起太阿,站起刚恢復知觉的双腿,一瘸一瘸的打算为勾陈復仇。 直符见他伤痕累累却仍执意復仇,心里也不禁萌生一份钦佩与可怜,因而捂眼的苦笑几声,继而鼓胀臂弯与鯊躯,又从左臂幻化出过百颗锋齿,体态犹此灭世荒神。 姜石见状,深知项籍必败无疑,而自己身上的符咒又已经用光,剩下的只有... 『虽然不知道时机是否成熟,但我不可以再浪费辰光,就试试吧!』他掏出腰间的一道符咒,握于掌心,遥望准备出手的直符。 他默念咒文,然后捏捏羊皮纸符,以一道飞星似的碧光射向直符,期望以身上仅馀的这符咒把祂彻底击败。 只是当符光命中直符后,原本正在出招的祂忽地呆滞,看了看己身,仍觉别无异样,反比刚才姜石首次施术时嘲笑得更夸张且狰狞:『脑袋长虫子了吗?』然后以鯊臂摸摸胸膛,再从其嘴里吐出符纸。 『那是...』项籍的蛇眼清楚看见,那是一道集力符,似乎经姜石之手,失误的施加到直符身上。 姜石也彷彿对自己的大意看不过眼,只咬牙切齿又捏紧双拳,让直符看得过癮,遂把目标转移至他身上。 『摸摸地下。』 『...?』项籍只见姜石双目无神,却又传音给自己,让他困惑。 『快!摸到后马上浑起腹语功力。』他以命令的口吻对项籍说,让他别无他法的只能照做。 同时,直符正跃身往半空,准备对心如死灰的姜石喷出高压水流,心里只想:『一个伤重,一个无心恋战,这也让我赢得太容易了。』同时于身后地面佈满阳炎坑泽,项籍一旦踏足,即便以疣猪之形护于地上,也必焚身殆命。 祂张大鯊嘴,瞄准姜石毫无符术护甲抵挡的躯壳,将要射出水流。 但身后乍现的寒光叫祂一惊,立时回头,见项籍正以太阿细剑刺往自己脖子。 再望其双腿,只见风云涌动的缠绕着,把他从地面直捲万尺高空。 『他...不可能的!他的仙力都给我吸乾净,刚才又负伤不轻,怎能用得到应龙之形?』直符深感不妙,正打算唤出毒鯊掩护自己,却又预料到这将行不通。 法力无边的项籍只脚踏大气的回旋己身,以太阿剑锋连划毒鯊的血口数十下,即把其了成破碎残肢。 接着他以苍绿的蛇眼厉着直符,冷冷的送出一剑,带着太素五神掌中赤焰的气劲。 直符本能地挥起畸形的右臂一挡,随即感到一阵直撕心肺的剧痛,就见自己的右臂被项籍一剑砍断。 到现时为止,祂仍未知悉项籍为何会重获法力,只因他刚照姜石的吩咐,双手按往地上血土,触碰到勾陈那与赤土模糊一片的血肉。 然后他运起腹语功劲,把血肉里残存的法力运至己身丹田,随时候用。 直符盛怒的从空中唤来闪焰,匯聚于水形剑身的准备发放剑浪,只见苍光重重围堵项籍的各处退路,下一瞬间随即把他轰成肉沫。 项籍却毫不畏惧,只把手中太阿瞄准地面,再把其扔插入血土之中。 就在剑浪即将淹没他身之际,地面霍地冒升出凭藉龙爪之力扬起的赤焰,高耸入云的形成吞天饿龙,将要盘至地面,享用直符这名魔教妖神。 祂自然不会让弟弟得逞,只从地表召出毒鯊,骑乘在上的衝向火龙捲,黏湿的毒液如暴雨降下,熄灭火势,祂再乘着大好良机,召出面积足足百丈乘百丈的巨型水牢,正要以分舵信徒们的性命作赌注押上,击杀眼前两头烦人不堪的苍蝇。 『这次别想让我心软!』却见项籍大吼一声,再度以应龙之形飞上遥控,接着霍地从身上伸出十馀根尖刺,如乌騅马儿一般。 姜石与直符皆为之一慑,意想不到其居然纯熟运用起亡弟的法力,以其刺破水牢,再于其与地面之间形成污黑的雪云,把骤降的洪雨完全吸收掉。 『厉害!厉害得不容置疑。』姜石也对项籍的仙法倍感钦佩,接着更见其以雪云分裂成过百颗污雷,直往兄长的方位发射过去。 直符见到,只道自己只要凝聚法力,连天孙降临也能稳接下来,所以自信满盈的衝上前头,以己身衝力抵消污雷的爆破。 祂又于背后凝聚出十柄水形剑,试图靠近项籍后进行偷袭。 岂料在飞近雷球之际,其霍地粘稠在一块的形成乌云,把祂的视线蒙蔽。 不能辨别方向下,直符犹成瞎眼,上下八方全面颠倒的让祂误入不归路。 祂穿云的瞬间,只见项籍已提着太阿驾至云端,静待自己投入网罗。 只是直符这次学乖了,比之前更快凝聚起浑身法力,传入每片筋骨,即便电母的青龙也是无法伤其分毫。 二神遂展开比剑,太阿与双水剑互砍之下,洒出焦灼的金光,落于血化的江河后蒸出漫天水汽。 项籍以太素五神掌的气劲凝于剑身,却又把剑身收进剑鞘。 他左掌握鞘,右掌握柄,并逐步举起剑身,整幕画面寂静得叫人心寒,让直符感受到刚才项籍与姜石应对自己时的那份惶恐。 在自己仍只懂发楞之际,项籍已拔刀直砍颅顶,发出箭形的气劲,紧裹壮躯,化作一头无形,却张牙舞爪的猛虎,将要贯刺己身。 危机意识的刺激下,直符终于反应过来,只以最短光阴调整气息,凝视着太阿剑端,学似古师甘蝇的不瞬之专,却又反其道而行,把逐步靠近的太阿看得越来越细,小如微尘,对方这招,自然一攻就破。 直符徐徐的伸出左手食指,触碰眼前的万钧雷霆之上,接着轻弹一指的,粉碎项籍浑身如虎的气墙。 项籍被气压不住推倒,连对他来说本应轻如鸿毛的太阿剑也成为想立即丢弃的负担。 从外人看来,项籍彷彿屠户刀下的猪狗,却绝对预料不到直符的一生已步至尽头。 姜石刚才『误以』集力符施加于直符身上,竟让他浑身法力逐步收缩成一团,正从刚才的一弹指全数轰出,完胜六合、雪雷之力齐发的项籍,随即被姜石以身上馀下的一道『连生』符,化成其的孪生镜像。 姜石释下满腔遗憾,脑海里忆起自己于短短四年内,跟虞茴相处的没时每刻,不论悲欢、安危,皆为他临终前,心中仅馀的瑰宝。 他的脑袋随即空白一片,任由手握的桃木剑刺进心肌,跟孪生的直符,一同往生。 赶至的虞茴亲眼目睹,不禁诧然失色。 02部 第六十三章-流水无情(二) 犹如汉中怪鸟一次,姜石功力尽数流失,逐渐老化成黄石公的模样,长白得鬍子流至喉头,终于让虞茴忆起,当天于汉中城碰上的黄老前辈。 早于长安日子,他邂逅馀生中的唯一,叫他朝思晚想的不能自已。即便寄徒儿篱下,也不敢与其过靠分毫,只怕立即心乱如麻,忘掉师徒之仪。 废屋一别,二人不约而会,却已是生死存亡之时。 当天虞茴被彭越所操控的怪鸟所袭,几乎跟夏嬋一同丧命。 正准备前往汉中上任刘邦军巫的姜石刚巧碰上,因而捨身相救,用上九黎吟,耗尽功力的把怪鸟杀死,自己却因为是首次使用,未能适应功力的消耗,身躯凋谢乾老,让甦醒过来的徒儿认不出。 虞茴纯为金钱、炫耀的一次治疗,却让他爱意渐浓。 顽梗铁石,终种出喜悦的笑花,开至荼蘼。 『未认识儂以前的十六年光阴当中,我一直不喜欢笑。』即便对着师兄姜鸿,从小以来的流离失所之苦,仍是无法释怀。一直待至长安之行,遇上那总是叫他哭笑不得,每下为其烦恼不堪的虞茴,他才逐步遗忘过往的苦痛,一心只为她牵掛。 但此时此刻,他自然不敢道出这番心底话。 『师父!师父!!』虞茴紧抱着姜石渐冷的身躯,同时不住念咒试图减轻姜石的伤势。 但他早已决定跟直符玉石俱焚,求生意志全无,即便灵丹妙药也是不能挽回性命。 至今,他仍不愿对虞茴透露半句心里话儿,只苦笑的咳着鲜血,轻佻的问她一句:『我...不识好人心,对儂的尊师重教、丝毫不懂领情。』 痛哭流涕的虞茴只抢先道:『您嫑胡说了!啥子识不识好人的,我根本就不在乎!总之你给我撑住。』 姜石却轻轻摇首道:『儂那天的烤饼,都被老子糟蹋了,还伤得儂不够吗?』 『废话!我啥子都不记得!』虞茴四周张望,只求寻得一匹良骏,以代替刚才被战火豪雨所吓跑的坐骑,却一无所获。 为此,她执意背起姜石,跟他一同赶回军营求医,却屡次被他沉如磐石的惰躯所坚拒。 虞茴只好让他躺回地上,以免弄伤,自己则只能对上苍祈求神恩,期间忽听姜石的喉头发出几声低鸣。 其实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却因而对虞茴腰间袋的几块葱油饼,作出了本能的反应。 虞茴见其眼皮浮沉,眼珠子却不转半分的向着自己的口袋,即时意识到他的需要,遂从口袋里掏出几片葱油饼,只希望给其补充些许体力,也让上面沾有的馀温替姜石暖体。 『给我...』迷糊当中,姜石对虞茴道出了这句。 虞茴自然觉得他所指的是自己手中的葱油饼,于是尽快放置到他手上。 只是姜石无视了这象徵信物般的美点,只抓紧徒儿的手掌,导致饼子掉到了地上,又给弄脏了。 本盘膝坐在地上的项籍一见,本能地站起身子,徐徐走近两师徒。 『姜师傅他,依然...』但他没抱有一点忌恨,反而不禁回想起当天,自己强行要求姜石跟自己比武,此等幼稚如顽童的恶行。 他心不在焉,只默默跪下,呆看着握紧妻子小手的姜石。 岂料姜石居然轻笑一声的道:『老子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人,居然要当儂的岳父?那么就给我听好,把我这个猪般的『女儿』照顾得妥妥当当,千万不要双猪齐发的貽笑大方。』他眼神霍地坚定,用尽最后的气力把虞茴的小手放到项籍的手背上,犹如父亲放心把女儿交给女婿一般。 姜石心里只想:『我衷心祝福?,可以从今以后,永世、及至他生,也共谐连理。』 想到自己,则只求:『起码记得我名字的每笔每划,我也心满意足,不敢莽求多馀。』 而更重要的是:『自战事开始以来,从天眼咒看得到,儂一直没有再笑过。我剩下求的,就只是儂可以彻底放下我这不安分的王八蛋,不再因为我而感到疑难。』此外,他别无所憾,因此终得释怀,安详撒手。 虞茴泣不成声,却却强忍热泪,只从腰间拔出大刀,试图为姜石建立坟头,并以其桃木剑作为墓碑。 项籍见她彷彿行尸走肉的,似乎已把姜石当作不可缺少的血亲,自然更为盛怒的,即便直符必死无疑,但他也想要其落得个死无全尸。 他急步走近倒地不起的大哥,正想拔剑把其尸身砍成血尘。 但祂的一句让项籍的剑瞬间止住:『也没所谓,你就跟那天在牢前时一样,捨我而去,捨弃天公地道。』 项籍立即回想起自己还在天宫时,曾因担心被其他兄弟姐妹所排挤,甚至遭父亲责怪,因而眼巴巴看着大哥蒙上不白之冤。 他原本瞪起的双眼徐徐垂下,彷彿有愧于大哥,却安慰自己般的道:『儂不过接受不了自己的软弱而已。而担任个啥天一道教主,也只不过是儂为了满足一己私慾。那么,又有啥狗屁天理?』 『呵呵!果然只有事不关己,别人的事情,即便生死大事,你也可以立即撇清不顾。看看你自己,以往给了天下百姓什么?因着贪恋权力而流河的鲜血?现在对我狠下杀手,也根本只是为了受苍生所膜拜!!』直符彷彿在表示自己的种种恶行,也是源自于项籍的自私。 项籍的心思瞬间紊乱,却仍告诉自己:『祂就是个杀害文昌大人,以及勾陈的兇手!对这种混蛋不用讲究啥道义!』他正要开口责骂,以让自己的杀手更名正言顺。 直符却彷彿早已看穿其心思,遂抢先道:『想用报仇来做藉口是吧?的确,面对仇人,不用出师有名。但可惜...』接着的一番话,将定出歷史的洪流。 『刚才从你的脑海中看见,你一直觉得我是亲手把勾陈害成这样的吗?那我告诉你,当年在天宫上,杀文昌和害勾陈的不是我!!而刚才,我为了惩治牠的吃里扒外而已。总之,你彻底报错仇了。』直符满嘴是血的大笑着,面目甚是狰狞。接着一句:『但更可惜的是,我要死了,看不到你后悔一生的样子。』祂戳着项籍的胸襟,朗声吼道,接着以掌心触碰项籍的额头。 项籍随即看到一幕幕叫他瞠目结舌的画面。 昏暗的殿堂里,直符对席上的文昌怒道:『说了多少遍,我只会给你十万两,不能再多!』 文昌却捋着长鬍的道:『大公子,我看您想多了。现在是您向我提出请求,条件自然由本官来定。』祂威胁直符,若不增多贿款,便会偽造出因被其胁迫犯罪的证据。对科举舞弊一事,自己绝无责任。 直符只强硬的回应:『放你妈的屁!我警告你,不想府上被我麾下禁军硬闯纵火,就识趣一点!』说罢就离开文昌官府,登上马车离开。 『我当然想杀祂,可惜被无谓人抢先下手。』直符又放出玄舞白虎之乱的回忆片段。 只见直符捂着被玄舞冰刀砍伤冻坏的右臂,站于勾陈身后。 玄舞徐徐步上,盯着摇摆不定的勾陈,对祂道:『不要不分是非,让开。』祂不愿伤及无辜,只想击杀大哥直符及其一种党羽。 法力直逼直符水平,武功却比祂高得多的玄舞只觉胜券在握。 的确,当日电母同样试图以天孙降临杀死祂,但就被祂轻松躲过,才能及时救下被薄鱼和大虎追杀的项籍夫妻。 直符也有自知之明,又听勾陈只摆着和事佬的模样劝止双方:『我们都是兄弟姐妹,何解要为口气而互相残杀?!』 直符了解其不想开罪双方的心思,也明白到其利用价值。 就在勾陈仍在劝阻玄舞时,直符忽然以水形剑指划勾陈的咽喉,并挟持着祂。 玄舞立时动摇,只连忙命令大哥:『马上放开五哥!』祂对勾陈这一向对直符抱有质疑的哥哥并不讨厌,因此不愿伤其性命。 『居然抓人质?』白虎抚着下巴的道,接着摇晃右手五指。 直符只想:『祂们不会伤害五弟的,就算我用祂来当人质...』祂自以为能反败为胜,但一下炙皮灼肉的声音把祂从幻想中抽回现世。 只见白虎扔出雷剑,插在勾陈的胸前,让祂大量出血,性命危在旦夕。 『这样的话,谁都不用烦恼了。』白虎狞笑着道。 『疯子!』片段中的直符和从旁回顾的项籍同时骂道。 玄舞更气得对其头颅鉤出一脚,把祂重击倒地,鼻嘴猛冒血沫。 项籍这才了解到,当初真正把勾陈害成如斯模样的,乃肆杀成性,早已伏诛的白虎。而文昌,也不是经大哥出手杀害。 『知道吗?当天父亲告诉我,连祂也无法救治勾陈,我才用尽方法护住祂的仙核,把祂移植至马胎上,才诞下了你的乌騅宝马。若非牠当时执意背叛我教,我会杀牠吗?!我不仅不会,还会善待牠,让牠一同沐浴于造物主宰的荣光之下。』直符狠狠的指骂着弟弟。 项籍已激动得无法握紧太阿,只把它丢到地上,然后抱着脑袋,跪地惊喘。 『不如让大哥在临终前问问你,我刚才为何会杀死勾陈?当年我为何会于科举中舞弊?最初是什么导致这几年接踵而来的人祸?!我有罪吗?有的话,你自然也有!』先被自己为求己身利害而出卖,再被自己冠上种种无稽的罪名,直符的滔天大罪,以至多年来被天一道所挑起的战乱,项籍皆归咎于自己身上,因而迷惘,甚至对自己被称为楚霸王、天下霸主等的名号感到噁心。 『为了受起义的诸侯们所敬仰,你活埋十万秦军、火烧咸阳以至殃及无辜大眾,但仍飘飘然的自称什么西楚霸王,对牺牲家属、部下的责备就充耳不闻,只对他们施以烹杀极刑。那下一个呢?就是你自己身边以至身边人吗?』项籍绝对猜不到,姜石对自己祝福过后,接着来的居然是直符弥留之际的诅咒:『当天你跟其他家人一同离弃我,大哥眾叛亲离了。而我当天的光景,就是你的未来!!!』 过往自己所犯下的罪过,现在彷彿走马灯的重映于眼前,叫他惊吓万分,感觉自己贵为天下领主的面子全数丢光,连自己个人也没面目对待,犹如一头没自尊可言的走兽。 02部 第六十四章-封神(一) 未知教主阵亡的一帮兀鹰旗眾仍坚持布阵,准备纳紧双翅,极速围死敌方后再以鹰喙直击汉军本队,救出主帅四爷。 他们又加上了虎豹阵的特色,以盾兵排于翼阵前头,翅阵一挥,他们就率先衝前,把猎物们排挤推撞,蒙蔽其视线,后方弓兵则万箭齐发,盾兵们一听其放箭口令就朝后方架盾,顿时使得盟军死伤惨重,兀鹰阵兵却人马平安。 五星奇阵的张良刚甫见箭雨滂沱,随即把双拐棍的柄端合併为一,造出一把上下齐出,中间双柄作旋转轴心的大长棍,然后命令士卒们尽快躲至自己身后。 『不想再被项籍那狗娘养的虐待了。』他这样想着,一边以轴心上下旋转长棍,形成不破的守势,保直线排在身后的几百人性命之周全。 他们有持续往前迈步,反把弩箭弹回翅阵,甚至旁边的喙阵。 箭雨滔天下,眾人皆忽略了身处远方的教主,感应不到其灵力的消逝。 让姚元和率先得知直符安危状况的,乃饕餮一声充满怨念的苦吟。 其被青龙撞至岩山后仍未毙命,霍地从尘雾里挥出正在燃烧的蛛爪,一下重击地面的让双方士卒皆被其敌我不分的焚成焦尸,连电母坐骑的青龙也被撕裂。 刚见完两道光刃破山而出,现在又见饕餮疯癲肆杀,本自豪能克制姚元和的樊萧二人组一脸狐惑,只想丢下半死的姚元和,上前支援战友。 他们不需两刻鐘的光阴,随即攻破喙阵,兀鹰战眾兵败如山倒。 『儂去处理那怪物,我去营救项籍。』萧何对樊噲提出分头分头行事的部署,却忽感后颈一寒。 他立时一扯锁链,让小镰砍往脖子后,刚好抵住姚元和的剑击,却被他扔出爆竹炸伤后背。 樊噲只感同袍受伤,项籍跟电母一行人等失去支援,即将陷入水火间。 无论如何,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必然是挥棒出击,岂料姚元和的身手霍地变回以往般敏捷,跃身一翻的躲过樊噲的横扫,接着以左臂提剑,快剑斩断樊噲的狼牙棒,同时一句:『别挡着我!』接着却没狠下杀手,反而运起身法,飞身至战场之央,站在一块大石上,彷彿想成为两军士卒的焦点。 他看看饕餮,只见其挥爪爆出数道火球,摧毁盟军本阵,耗尽妖力后,就颓颓倒下,逐渐化为白骨。 他知道饕餮乃直符所唤出,其突然暴毙,必定因着主人丧命。 姚元和面露悦色,淡淡一笑的道:『接下来我都不可能降服他们了。不过也好的,这么多年来,帮那疯子所干过的恶事,犯下的罪孽,也能赎清了。』然后一吹口哨的让兀鹰旗眾清楚听见,接着慟哭流涕的朗声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然后跟姚元和一同运功击碎天灵盖,逝如晨露。 他选择伴随徒儿们共赴黄泉,也不愿于教主、荒神已逝,天一道必败的状况下沦为盟军俘虏。 也许有人会嘲笑他的虚偽、胆小,但他所忧虑的,终会成真。 旁边一名刚好路过,浑身缠着布带,并带着草帽的人看见,只黯然摇首,望洋而叹的离去。 刘邦刚打坐施针,为自己疗伤,止住了失血和内伤,正想重新投入作战,却可惜见姚元和及一眾参战信徒已阵亡,纵然盟军获胜,自己却没一点荣耀,彷彿项籍、姜石,甚至他认定不諳武艺,理应只负责待在后头督军的张良,才是场上元帅,叫他心里有万个不服。 『张大仙万岁!』『感谢张大仙救我一命,小的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他却不屑一顾,只冷笑一声:『后生可畏,你们自欺少年穷,绝对会跟我这年近不惑的爷子一样,成不了才的。』却丝毫掩盖不住盟军眾士卒的拥戴。 喧闹声中,刘邦只觉得头昏脑胀,手上的『仁剑』湛瀘,也逐渐握不稳,徐徐丢失于地上。 当初汉中兽人给他的劝勉,现在已全然忘却。所为的,就只有自己的天命所归,登上皇座的征途。 刚才一名旁观战役的途人见到,只想:『四爷的担忧,是对的。』往前走几步,只见项籍夫妻携着姜石的尸身,千里迢迢的回到了乌江破城的城门外。 那途人盯紧虞茴,心里甚不是味儿,无奈自己只能永世裹着一身绷带,躲于一脸奇相下度过馀生。 二人刚回到被饕餮焚毁的乌江城,即见阿紫从人群中跑出来,急忙询问二人:『我夫君他咋个了?』 夫妻俩仍未决定该如何告白,只能翻起盖着姜石尸身的布毯,让阿紫亲眼看见面无血色,且胸膛被贯穿的他。 阿紫没掉下一颗泪珠,只呆站于原地,脸色发青,双手渐冷。 『阿紫姑娘,姜师傅他不在了。』项籍鼓起勇气,替仍未振作的虞茴道出了真相。 阿紫听后,目不转睛的摇摇头,低声笑道:『嫑胡说咯,小石武功高强,法力无边的,咋会死呢?你们真坏,一起来耍姐姐。』接着拍拍姜石的尸体,笑着泪眼的对它说:『起来吧,都打了楞个久,肯定累坏咯,我弄点儿好吃的给你吧。』显然不愿接受现实。 她语气渐激,大声问:『你嫑再耍!我喊你给我马上起来!!!』一脸妆容都被泪水融成污跡斑斑。 阿紫的狂想终于让虞茴受不住,遂一巴掌的摑在她脸上,把她打跌在地,然后泣道:『紫姐...师父他真的不在了!』 对一眾玄圣门弟子,和阿紫来说,一记晴天霹靂,惊人如电母的轰雷。 02部 第六十四章-封神(二) 长安要塞,项籍独自走在街头,沐浴于迎面而来的清风之中。 来到梨花阁门前,他见到嫖客们依旧流连浪荡,却不对姑娘们提出诸多要求,只望喝杯水酒抒发一下工作时积下的苦闷,甚至奢望在这烟花之地找段轰天动地的恋情。城中富户,也不再覬覦贫苦人家的小女。 城风渐佳,自然不单单因为梨花阁的改革,更因为刘邦与项籍双君以此作为都城,积极派遣人手看管城中各角,把颓城暗角改善为傲视中原的闹市。 但长安又被群山所围,对外交通不算便利,与一般城邦联络不深,正好藉此休民生息。 他步到一处市集,见到更下战甲,重拾昔日娇媚的妻子正在跟一名店主议价。 项籍看到后不禁一笑,只忆起段段沉淀已久的往事。 『当年,她也是这样,跟我对骂连场,我却丝毫不嘴下留情呢。』唯有山庄一役过后,还有『虎龟之乱』前夕,他才略懂放下现觉得一文不值的自尊,与人称霸王之名号。 『切!啥他奶奶的霸王?』他晓得,现时乱世混沌,人间烟火未熄,实在不宜再受自己的摧残。 『大哥讲得对。一切的事体,都因我而起,只有我『死了』,天下苍生以至天庭国祚,才能得到安寧。』项籍不禁低头沉思己过,段段回忆皆是不堪回首。 『喂!还想这些干啥子呀?』虞茴已在不知不觉间走了过来,还以一道于天一道总舵搜刮出来的『摄心咒』,以夏嬋所传的手法窥探人心。 项籍感趣地轻捏妻子的头皮,问她:『我的心中所想,都被儂看穿了,日后有机会比试的话,不就是输定了吗?』 虞茴只『哼!』的一声回答:『你都晓得自己罪孽深重吧,还敢胡乱出招伤人吗?如果被老娘得悉你邪心未泯,肯定出招杀你个措手不及,看你还咋个赢得了。』 项籍没继续调情,只微微一笑,深表感动的问:『能容许我问个问题吗?』 虞茴不解的回答:『有啥子狗屁?快放吧。』 项籍遥望城外艷阳,默了一息,才问:『那么敢问,相比姜师傅和夏侯婴,我又赢了个啥呢?』他其实未曾实际战胜过二人,但虞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即一脸通红,心跳怦然的,像个情竇初开的荳蔻闺女,只结巴的反问:『师父都不在咯,嫑说他老人家吧。』满口的尊称,显得对姜石恭敬有加,让项籍稍为了解到自己与对方的分别,却仍追问:『那夏侯婴呢?别跟我讲儂看不出他的心思哦。』 虞茴装起无赖的嘴脸,背着项籍走前几步,才徐徐回答:『大概,不够你楞个讨厌,喜欢惹怒我,跟我吵架吧。』 项籍眉头一皱的问:『蛤?儂就甘愿嫁给一个讨厌鬼了吗?别忘记,我一旦兇起来,可能意图不轨呢。』说罢就微举起双爪于脸前,装作准备侵犯虞茴的模样。 虞茴『切!』的一声回答:『连这种事,你也敢拿出来说吗?』却又轻叹一口气的续道:『但起码,你愿意说。』彷彿在表达,自己甘愿跟项籍廝守终生的原因。 『啥子也不说,就先走一步...连让人家尽点儿棉力的机会都不给。』虞茴低声呢喃,看着地上一块满佈尖角的石头,把它捡起来,轻捏一下,随即『呃!』的一声道:『由得这东西在路上的话,肯定弄伤别人。』然后带着石块,脚步轻盈的步回宫中。 宫宇奢华堂皇,四周皆有刘邦特意招聘的难民奴婢,服务夫妻二人,以及春桃夏嬋等平乱功臣。只是凡间皇城,绝不足以媲美天上宫闕。 数天后的南天门大街,牌匾下的大道两旁皆站满了于魔教灭世一役中功不可没的人神。 身处天帝玉座旁的,是伤势仍未痊癒的广目天,其一见项氏兄弟和虞茴,立时想起当天自己于地府,被其折磨得浑身残缺的画面,只觉尷尬得不堪入目。 除了楚汉盟军的将士外,还有负责领兵下凡应战的牛郎、啟明、电母兄妹俩,更有甲子神和一眾阴兵阴将。 『陛下驾到!』一名天宫黄门捧着大蟠桃,以及一双足足五尺长的铁鞭来到玉座的左边,对眾神朗声喊道。 随即,一名戴着掛珠冠,身披紫袍,鬚髯乌黑却亮泽似星的男子从一辆刚到来的轿子里步出,龙威燕頷的叫人望生敬畏。 即便虞茴性情乖僻,也不敢对祂带点轻佻。 玉帝刚来到龙椅前,就环看大道两旁的一眾人神,座下朝臣皆下跪,恭敬作揖道:『吾皇寿比天地宇宙,国祚永世长存。』 祂听后就徐徐道:『眾爱卿平身。』待眾臣站起身子后,祂才缓缓坐下,纵然威严无比,却给虞茴一个懒散的感觉。 玉帝开口道:『是日天宫人才济济,全都是朕的股肱,抗战魔教的大英雄。』 项庄一听,只不屑的低声道:『那我们拼死拼活的时候,儂又在哪里?』随即惹来项籍的一下肘撞,搞得他捂腹痛吟一番。 『再乱讲,不仅官丢了,命也丢了。』原来今天对项庄来说,是其封神的大日子,遂见玉帝吩咐黄门宣读封神榜册:『东楚项庄,会稽下相人,凡间四年来,先助我天宫要将电母躲过虎龟之乱,玉体安好,后更与其相爱共战,护卫我朝国土免陷水火,大功不能尽述,故特封其为雷部正神,以及西方护神,取替罪臣白虎之位,负责以天雷神威严惩世间恶徒,同时镇守西疆,以拒犬戎。』接着就赐其天寿蟠桃,以及雷鸣双锤,作其神兵。 接着,黄门又继续宣读:『奉圣諭,封项籍为天下共主,以...』 『等等!』身为神子的项籍忽然叫住那黄门,让在场人士愕然。 他微睁开无神的眼眸,呼口气的淡淡道:『敢问玉帝陛下,以我一个曾因违背兄弟道义,生出百年祸端,又为杀慾而活埋无数秦兵,使得下属间缺乏和谐团结,相互仇杀,当年揭桿之际,又为求速战速决,莽把下属当作弃子,遣其行刺城主,自己却安身龟缩,罪行如此罄竹难书的一个人,还有资格担任一国之君吗?』其实心里还有一事未禀:『我又为了报答救妻之恩,放任下属胡作非为,重蹈己身覆辙而视若无睹,可见我根本未曾真心改过,也不懂反思,以及为百姓多想一分。』只怕让神臣心生不满,继而连累妻子。 过往的眾罪责让他无法面对普天下苍生,只怕上任后也无心治国,比苛政秦皇更为该诛,因此他道:『如果草民甘心接受陛下圣旨而不拒,那才真的害了百姓,自私自利。』项籍以『草民』自称,并下跪恳求,显然执意拒绝。 一旁的广目天不忿的训斥:『大胆!所谓君无戏言,陛下的懿旨岂容你随意推却?』 项籍却道:『请眾神息怒,草民早已觅得适合人选。』说罢只比比身后的刘邦。 『...!!』刘邦禁不住内心的兴奋。 项籍继续解释:『战后数月之内,季兄选定长安作为都城,把城内治安整顿妥当。面对不法之徒,却採以仁治,小惩大诫,深得民心,可见其治家国的手腕已经成熟,草民早就建议其向陛下自荐为下任国君,只是他为人谦逊,才一直收敛锋芒。』 他霍地下跪,对眾神求道:『望诸神辅助季兄,让他能成个安稳天下的仁君。』诸神答应下,他觉得刘邦自然不会日久而变心,胆敢逆天而行,成了往昔的自己。 他又回过头来,看看刘邦,内心愧疚的对他道:「那天,我还自以为是的,觉得既然儂主动出兵,就是千古罪人。谁知道,儂手下砍我的每一刀,都砍得对。即便大哥的每招每式,我也该受的,这才彻底把我这老死不去的贼王八杀个清醒。」听到这,虞茴不禁觉得自己也是个不折不扣,曾跟丈夫一样嗜杀吓人的同谋者。 她对着玉帝,却无神的喃喃自语道:「小雨、庄主、吕雉等等,就连…总之自我初出江湖以来,祸不单行的陆续遇上,各种埋藏于锦衣华布下的丑恶。还有,这一切江湖纠纷所害死的人也太多咯。」其并不怕提出吕雉的名号,反正刘邦也不太喜欢她。 刘邦嘴角上扬,却低声下气的道:『末将不论文治武功皆不才,怎能孤身独坐皇位?』接着比比项籍的续道:『我只求让羽兄到皇城担任百官之首,跟我一同把天下治理妥当。』言下之意就是要把项籍软禁身边,不让其拥兵自重。 项籍却彷彿不解其意的婉拒:『我并不求啥丰功伟绩的,季兄的美意,籍心领了。』然后对玉帝和一眾神臣提出:『草民只有三个夙愿,望陛下成全。』说罢忽然磕起响头,让玉帝感诧的回答:『你说吧。』 项籍就道:『恳请陛下看在草民生死之交—辩才天戴罪立功的份上,赦免祂的罪责,让祂来世可安稳度日。然后,草民也希望能...』他牵起妻子的小手,握紧于掌心,眼神澄澈坚定,鼓起勇气的对玉帝道:『希望能跟我的妻子虞茴永世不分,来世、以至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能相认相爱,再续恩缘。即便经歷疾苦,彼此也能相濡以沫,双手永牵不放。』让虞茴禁不住热泪盈眶,捂着泪脸,倒于项籍的胸坎。 玉帝一听,只比比站于啟明身旁的阴君阎罗。 祂本在啃着肉包,见身边的甲子神推推自己,才留意到玉帝的示意,然后急忙询问部下们有何要是需匯报,甚是滑稽可笑。 祂只清清喉头的对项籍道:『你不用担心辩才天那傢伙的。虽然祂已经转世,但我们也根据祂前生所积的善因,替祂安排了一处好人家,肯定祂一生幸福美满。至于你和妻子的请求,我也可以向月老公公提出一下,看看祂愿意给你任性多少辈子吧。』 还未等阎王说完,项籍已经追问:『那么勾陈和两位姜师傅呢?』 阎罗呆了一呆,再回答:『嘿嘿!五公子和姜鸿小子品行端正,自然能往生极乐。』 『咕咕!』听到阎罗讚赏姜鸿时,虞茴禁不住笑了出声,却随即细听其道出姜石的去向。 阎王面有难色的结巴道:『至于姜石小师傅...容小王这样回答,我们也不了解箇中状况。』 『啥...啥子不了解?给老娘说清楚一点儿!』虞茴语气渐激,被项籍劝止。 阎王只抓抓头皮的道:『跟他一同死亡的直符,我们确实把祂打进地府囚笼,永生受苦。但至于...虞姬的那位师父,我们地府的把关人员,并没有他渡河的记录。』 虞茴瞬怒,瞪起原本细枝般的一双凤眼,不自觉地浑起气劲,震慑在场天兵。 她指着阎王大喝一声:『我告诉你,以后一旦有师父的消息,马上上来凡间通知我,嫑想骗我!』 玉帝居然闭目不顾,由得阎王胆怯的下跪磕头道:『小王绝不敢欺骗虞姬,但也只能尽力而为。达成以先,就请虞姬每天早晚为姜石上一炷清香,为其求福吧。』 虞茴仍未息怒,只怒吼:『咋个了?意思就是责任全在我身上,你们可以随便敷衍了事吗?!!!』吓得阎王一下昏厥。 刘邦一见,先是不解玉帝的冷漠,再而觉得眼前的虞茴,也有着自己妻子吕雉的影子。 为此他找个机会,趁项籍临行前劝喻他:『儂都知道,凡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今天儂决定归隐田园,每日养妻活儿,万一她像我个臭婆娘般,生出啥事端,或者儂遭邪派恶徒盯上,落难于民间,就用这个来『辟辟邪』吧。』 项籍为难的反驳:『宫中险恶,儂才需要这来斩妖除魔呢。』 但歷尽足足四年的风霜,早已蜕变得不似初形的刘邦自然拒绝:『天下太平了,邦又何须啥仁剑护身呢?』他确确实实的把剑...把仁剑捨弃掉。 他看看渐浓的夜色,再问项籍:『我记得,儂以前讲过有关那些啥灭世荒神,和宇宙混沌的事体吧。』 『对啊。』 『儂好像讲过,我们身处的这世间,也是天地宇宙中的一小部分,就像是个小娃儿一般。』 项籍解释:『勿错,所以我们才要好好看顾天下,不让那魔头再有藉口派遣荒神灭世。』 刘邦又问:『那么,儂之前讲过的那些阎罗大帝,又是个啥呢?』 项籍淡淡的回答:『如果说檮兀、饕餮是由宇宙混沌的意志所化身成的。那些阎罗始神,大概就像是...儂做儿子的,有时候也会忤逆自己爹娘的意思,有自己另外一套想法,用来捍卫自我吧。』 刘邦因而执意:『我同意,所以人心总比政事难处理得多,不论家内家外。』 他把湛瀘交给项籍,从今以后归他所管,并似笑非笑的道:『邦...不!朕对儂有信心,相信儂绝对能驾驭这把绝世神兵。』 02部 第六十五章-威加海内兮(一) 文昌官邸,直符的马车徐徐远离,滚出忿怒如波涛的沙尘。 祂心里只想:『你不仁我不义,早前送给你的那个女娃根本就是我的人,要让她替我销毁罪证有何难?更何况要栽赃嫁祸呢?』直符对文昌以往答应过会给予的利益并无掛念,只想自己身为神子,长寿不老,要给一帮兄弟姐妹还以顏色,有着无限的机会。 只是祂正正遗下了那个『女娃』飞仙,在文昌的家里头。 这飞仙名叫常英,本为天宫舞女,后被原本为保名声,不好近女色的直符相中,见其深受宫廷内的一帮老色鬼喜爱,就把其送至文昌的家头,作为祂的爱妾并诱使祂跟自己里应外合,科举作弊。 『文昌君,贱妾能受聘于宫中歌舞队,也是凭藉大公子的恩手,让贱妾可以带起家人脱贫,稳住生活。所以,烦请文昌君助大公子一臂之力,好让小女子能偿还祂的大恩大德。』当时她于床上宽衣解带,一边为文昌耍弄着其坚挺如铁石的下体。 文昌君瞬间兴奋不已,脑海全被淫欲所佔据,一切疑问不论合情理与否,祂都一律答允,说罢就把常英推倒于褥子上,双手捏乳,一凹一凸相互交磨。 她的任务,从来都只是勾引文昌,让其协助直符舞弊,仅此而已。 只是萌生贪念的她并不心息,还趁对方烂醉如泥,以咒法把眼前画面记录下来,藉以于今时要挟对方。 她阴笑着的道:「要么把你刚才说的金额给我,要么身败名裂。」 文昌却不屑的道:「臭婊子,明明自己就比畜生还贱,居然敢威胁本官?!都不为自己仍在暴室受罚的母亲。」 「…?!」常英心生畏惧。 文昌自鸣得意的伸手搭着常英的肩膀,一边捋着长鬚道:「乖乖当我的狗,保证你一生幸福。」 常英却面无表情,只安静的坐下,小鸟依人的轻抚文昌的胸口。 「呵!这就乖了。那么,老子就先让你爽足一整晚。」但祂刚说罢,喉头霍地传来一阵呕吐感。 文昌只见常英口中念念有词,自己的喉头位置就逐渐生成一个自己头颅般大小的水球,把自己的首级牢困着,让祂无法呼吸。 文昌就此丧命,毙于这直符给予常英的一记符术。 「我的月相术,你是学不了的。在文昌府上遇到什么麻烦的话,就用这个吧。」直符却没想过对方会于这种场合使用。 常英见文昌已断气,就端来一个铁盘,里头放了几块燃尽的白炭。 佈置好后,她一把火烧毁文昌的卧室,自以为佈局得天衣无缝,却仍被大理寺的人发现文昌肺部并无烟灰,绝不可能死于火场。 只因着项籍的不遏之怒,让真兇逍遥法外。 02部 第六十五章-威加海内兮(二) 南风微炎,却让刚抵步不久的项家几口感到一阵清新。 南海戚家村,小红久而未归的故乡,让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只有家里的翠婶和奶奶仍能带给她无尽的归属,深感:「这里是我家。」因此她不禁跟对方说着家乡话,变回昔日梨花阁的「红姑娘」。 「唉唷!还是完全听不懂,看来我都要尽快学会南海话,融入这儿的环境才行。」虞茴刚想到这里可能成为自己下半生的家乡,不禁怀念远在西城的鱼家庄。昔日,那里有自己的至亲挚友,丰盛的庄稼,以及劳力过后,于坡上吃着青青嫩草的大牛阿福。 「呼!桃花依旧,可惜短短四年,早已人面全非咯。」正当她在自我陶醉之际,项籍忽然走了过来,对她说:「当然,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儂的家乡,而是儂那位尊贵的红姐的家。」 「…」虞茴只觉他甚不识趣。 项籍又道:「更何况,儂现在更需要缅怀的,难道不是当晚我俩在山里头…如何交战相融,干出的一番惊天大事吗?」他把对战檮杌一夜描述得骯脏不堪,让妻子更不愿理睬他。 这近一年的光阴里,他随同四姐妹来到南海,初时只惊闻村民认得出自己的兵器与壮躯,还问他:「你拿着这把剑,身材又那么高大的,肯定是那个威震中原,歼灭魔教的楚霸王项羽。」 项籍只好耍一下他们:「您们认错咯。那个楚霸王的事蹟,我也晓得。不过,他是蛮楚之辈,而我则是川西人士,来这儿都花了好长光阴咯,脚都痛死。」他模仿着虞茴的口音讲话。 就连小红的儿子,也把姓氏改为母亲的「戚」,以免跟楚汉军士们扯上关係,希望就此脱离战事。 当初虞茴见他就此安稳,只心生不忿的骂他:「仗由我俩来打,但儿子就只有我一个来生,只有我一个来养大,这样根本就不公平呢!」她和夏嬋轮流照顾孩儿,彷彿早晚轮班的,却仍制不住项武这顽皮莽撞的小娃。 纵然经歷过碭山那可怖的一夜,夏嬋更了解到自己对虞茴的意愫,但仍决心任由其藏于心底,化作对其一家的无遗真情。 但对战事留有馀悸的,自然还有项籍,为此他才如此喜爱现今弄儿为乐,对妻子而言苦闷疲累不堪的生活。 深懂养儿之苦的小红,也放下昔日对其的敬意,骂他:「你就想得妙了。我们平时骂人家的小孩有爷生无乸教,点知你的那个居然是有乸生无爷教!都辛苦死小茴了。」 虞茴一听,只道:「哼!明明自己有本事当个一国之君,就算不贪求锦衣玉食,也可以替武儿找个好师父好将军来帮忙教他嘛。」 项籍却摇摇头的回答:「季兄比我们都更关注天下苍生,认真改革前朝弊政…」 听到这,虞茴只以嘲讽道了句:「哪个苍生?他见过没得?连自己的妻儿、麾下良将都可以随便拋弃的,做得了个啥子明君?不断说苍生苍生的,分明只是想骗我们把天下让给他。」 越想越气的她把抱在手上的项武摇得哭得更厉害,项籍就知道她现在心情激愤,不宜纠缠于这话题上,就安抚她道:「红姐讲得勿错,南海的确四处山林瘴气,让儂都抵不住而发火了,还是要靠姐的蛇羹来以毒攻毒,进补一下。」他向小红比出拇指讚赏。 她牵着的小如意也兴奋的道:「好啊!来到这里后,每天都有阿母的蛇汤汤喝,又有项叔教我武功,这都是最棒的。」说罢就耍练着项籍早几天传授他的一套虎形拳。 项籍心里只嘻笑:「呵呵!以前阿茴的玄圣门的一个徒儿不是喊过我教他仙法吗?我这些小角色教得个啥呢?都是教几天,骗几顿饭来吃吃就算了。」 小红骂儿子道:「茴姨教你读书识字不好吗?桃姨教你琴棋书画不好吗?点可以只讚项叔这食塞米?而且连穷奇门都受天宫恩赐,得以名扬四海,连在我们这种穷乡僻壤都可以建立分舵,如意你要习武就自然该跟随名门正宗。」说吧只对项籍比出鬼脸,然后就跟抱过项武过来的夏嬋一同进到庖厨准备,只见春桃已经买来了一大篮好材料。 虞茴于是独个坐在园子里,看着一棵大树,呆了一会儿后就拿来几根香烛,点燃来拜祭。 项籍只肃穆起来的向她道:「一年多了,事体都该放下了。」他只见虞茴父母的灵前还有一块石碑,刻着「恩师姜石之灵位」。 虞茴只冷冷的回应:「他是我的授业恩师,难道当年上官傲离世的时候,你会那么快就放得下吗?」 项籍轻笑一声的道:「自我立定心志替师父报仇,就能振作起来。儂看我现在不是连亚父的事体也放下来了吗?虽然,我看儂不是纯粹把他当成师父呢。」露出让虞茴讨厌的贼笑。 「放啥子狗屁?!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吗」她一脚把项籍踢倒在地。 项籍却解释:「儂误会了,我就是说儂把他当成亲爹一样看待,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放下。」说到这,只鼻孔朝天的续道:「而且,老子好歹也曾是个称霸天下的楚霸王,有啥讲不出口呢?」 虞茴只不屑一顾的回答:「嘻嘻!不过现在虎落平阳被我欺咯」然后一下重拳捶到项籍腰间。 项籍继续不正经的道:「我当然明白啦,今晚回到房里,我再任儂蹂躪。」 虞茴堵着双耳的道:「啦啦啦!听不到、听不到你的废话。」她只打算协助两位姐姐和夏嬋。 「好啦,今天让娘来教教你学字吧。」虞茴看到锅子里的蛇肉,就打算教儿子如何称呼这种动物,就以孩童的口吻说:「蛇蛇。」说罢就凌空写了个蛇字,让项籍看得感趣,只问她:「唉唷!武儿才一岁,为啥教他那么噁心的东西?别跟我说啥「战场上的万丈尸山更可怕」哦。」 虞茴只想:「不用打仗,总要打猎吧,就让他早点儿认识世间事。」同时听儿子以娃娃音说出:「则…则。」 虞茴只笑道:「不是则则,是蛇蛇,再念一遍吧。」 项武就念:「曹…曹。」一遍乱挥指头的指向春桃。 虞茴眉头一皱的问:「咋个越念越不对呢?」 「早…桃」项武再唸。 「他唸么子?」抱着项武的夏嬋双眼一瞪的问道。 春桃只道:「他咋会这样?明明有个尖嘴薄舌的娘,和油嘴滑舌的爹。」 「姐!您这啥子意思了?」虞茴撒娇的问春桃,同时不打算再花时间教儿子学字,只想把儿子抱到大厅用膳。 「等等!」夏嬋劝止虞茴。 「等啥子了?要是武儿饿了咋办呢?」虞茴不解的问道。 夏嬋双手剧颤,嘴巴张大得几乎要吐出舌头。 「玲们看看他!」夏嬋惊叹一声道。 项籍和三姐妹一同看着项武,只见他的额间霍地裂出一道跟浑身黝肌不相衬的金缝,里头滚现出一颗赤珠。 「这…这样子?!」项籍瞬间觉得与儿子一见如故。 眾人皆听其以一口稚气的读出:「桃桃!尊桃!」一边对春桃展露出欢天喜地的一笑。 「他是…?!」眾人终于听清楚「项武」所读出的名字。 「春桃!!」她的美貌,反映于项武深邃的额眼内。 02部 第六十六章-篡位者 长安繁市之北,初建的未央宫未显奢华,反似一所文人雅士聚乐的雅轩,王佐之辈相互祝杯,共庆战后未央之乐。 主殿内,宫女于限时内佈置四周。虽然只有简单的灯台、餐盘与坐团,但也因着后宫之主吕后的威严而不敢怠慢。 而在宫旁的御膳房,宦官长指点下属们道:「快点快点!难得陛下愿意以那么简朴的饭菜来庆宴,如果我们也搞得一团糟,万死也不足。」 只见宦官们打开地上的竹笼,提出里面活跃得吓人的小魔物。 牠们全都「呱呱」乱叫,被几名净身不久,本是夏嬋旗下,却不甘随主君隐退的楚兵点中穴道,随即浑身发麻,任由对付割下自己的腿肉,放到油锅里,炸成让人垂涎三尺的美食。 至于那名曾投身玄圣门下,跟虞茴学过厨艺的宦官长也想出了一道绝美佳餚-金暉炸鱼,还以当年给她补身健体的鲤鱼入粥,让清脆可口过后,又能有着一点解腻的清淡。 半个时辰以内,殿内摆设与菜色皆准备妥当,身披龙袍的刘邦就迫不及待的从侧门进内,稳坐龙椅的欢迎麾下诸侯。 从皇座左下方看过去,会见到燕王臧荼、淮南王英布,和其岳父长沙王吴芮顺序排坐,尽显其投奔大汉旗下以来所得的辉煌。 但在近主殿大门旁的位置,随何和叔孙通一脸无奈的坐着,心里为眾王爷深感同情。 「你师父就好,明明没断手,也能跟昭平侯一样隐退不归。」叔孙通对随何敬酒道。 锋芒早敛的随何却满不在乎的摇首回答:「我错了。当天师父被眾军士所拥戴时,早就劝我跟他一同告病还乡。」 叔孙通接着他道:「岂料你心有不甘,为了于项籍等楚人面前重拾昔日光采…」 「…而不愿跟师父那聪明得很的「胆小鬼」一同回乡,继而被那狗娘养的在群眾胁迫下夺去了唤灵符。现在的我,根本就完全被刘邦所制压着。」随何喝下闷酒,自以为可怜,却被叔孙通嘲笑:「你都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但我呢?我却是个儒士,正好不懂以武犯禁,又能当他史官,谁会让我走呢?」说罢就瞥一眼眼前的一帮可怜虫。 「不过,起码我也不会死得不明不白吧。」叔孙通对眼前眾王做出奠酒的动作。 皇座上的刘邦见到,并没有因着其可疑的举动而起杀机,只因叔孙通仍有价值。 他只暗地跟着做出奠酒的动作,心想:「狼兄呀、狼兄,当天儂对我的期望,我总算做到了。不论项籍还是魔教邪徒,这些覬覦天下的魔头都被我赶尽杀绝,不会再残害苍生,也不会有本事跟朕竞争。」只是他忽略了,自自己攀登上天下顶峰之际,纯粹的初心早已被淡忘,换来的只是比楚霸、天乙更可怕的兇性。 正当他把浊酒倒至地上时,忽听一声怒吼:「你个浑蛋!当天你答应过我什么的?」 他看看椅旁的一块大铜镜,见到浑身血毛的半兽人正在里头,指着自己大骂。 刘邦笑了笑的问:「朕确实不明瞭,请狼兄指教。」 半兽人只不屑的道:「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中所想吗?这顿盛宴,根本就是你以来胁迫眾异姓王交出领地的。不论其是仁是暴,你都要他们当你刘家的狗!否则…」 「…否则就是以下犯上、祸我朝纲,杀无赦。」刘邦替他说下去。 半兽人气得破镜而出,执起刘邦的衣领,把他压倒在地上,质问他:「所谓用人勿疑,他们可都是助你诛灭邪魔的同袍!儘管英布曾残害昔日同袍,你也只需安排食邑靠近淮南的樊乡侯监视其动静即可,又何必要祸及其岳丈,以至多路诸侯?难道你就不怕地土无王,贼匪四起吗?」 两手空空,不再手握仁剑的刘邦只耸耸肩的问:「请问,朕何以信得过这帮所谓同袍呢?」称帝以来,他执意不再信,何况仁义。 半兽人一听,只呆了半晌,才道:「难怪难怪。」 刘邦喜见其心如死灰,只把他一手推开,再挥拳击至他的脸庞,把他打倒下台,离皇座而去,并怒目道:「这天下不需要儂这种怪物,朕自己也不需要。」彻底把其泯灭于由万骨所堆砌的浮华皇阶。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刘邦带同叔孙通和樊噲来到御书房,他亲自磨了墨,挑了一支羊毫笔,衬出「狼性」尽丢的自己。 他把纸笔墨交给叔孙通,对他道:「这段日子,烦请博士替朕书写秦史了。」 叔孙通却明白对方的意思,要自己写一段颂汉贬楚的鸿沟战史。 在他的笔下,项籍兇残无谋,不懂改过;刘邦仁勇无双,不但于韩信被害后对其哀痛欲绝,更于垓下以四面楚歌之计智破楚贼。 随何领齐兵袭楚一役,大破项军的事蹟也被记于书中。 见史书写得精彩绝伦,他就更无畏于出兵削藩,遂派樊噲出兵「平乱剿匪」。 他从此篡位,篡夺项籍这位本该得天下的仁君之名,创立扬威四海,名传后世的大汉盛世。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宫外大街车水马龙,路人只需停步一刻,随即会被后面的人推跌在地上。 梨花阁的姑娘们见门庭若市,每个也浓妆上阵,魅惑一大帮挺着大肚子,钱袋饱饱的叔父入店光顾。 只有独坐阁楼的阿紫无视眾生,只没趣的怀抱着一个小瓮,上面贴了一张羊皮纸,写着「亡夫姜石」,里头装的显然是他的骨灰。 她双眼无神,目光滞留于地面大厅的一处小角落,一切记忆犹新。 「那天小雨搞出祸来,他好像…就在那儿碰到我的是吧?若非有他出手相助,小茴她们可能也被妖魔鬼怪弄逑死咯。不过…」她霍地露出悔恨的神色,胡思乱想出一个不合情理的空梦:「她也因为如此而让石小子动心了…当晚小雨骗她去救小桃,石小子也赶着去帮忙,种种原因导致他当了小茴的救命恩人兼师父。如果不是小雨,我早就跟小子做对斗气冤家,双宿双栖咯。」脸上露出感趣的笑意,眼眶却盛着莹晶的泪儿,强忍不洒。 自当天得知姜石的死讯后,她深明一个道理。 「即便你为他人费尽心思,以至毕生精力,务求博取他的欢心,他也没得义务去给你回报,不论我…还有石小子他个连命儿都付上的瓜娃子。」 为此她趁市风改善,重回烟花之地,受到一大帮期待四年之久的熟客所欢迎,差不多每晚也来听曲醉酒,醉足三天三夜才不甘心地,被来替自己赎嫖债的家人接走。 这晚,瑞天米行的一名老员工因计错帐,刚被当年遭虞茴骗财的陈老闆骂得狗血淋头,取了这个月刚发的资金,就来到梨花阁消费,指名要听阿紫高歌一曲「石上流泉」。 「啥子?这首曲不是小茴的首本名曲吗?呵呵!记得以前她还批评过我的洞簫与其毫不相衬。既然是她的名曲,那么石小子肯定爱屋及乌,很喜欢咯!」 刚服侍完富翁,收穫满满的翠杏刚好经过阿紫的房间,见她销魂欲绝的坐近窗台,心里也不禁担心其是否寻死,只敲敲门的问:「喂、紫姐。姜石那猴囡仔真的值得你为他如此一蹶不振吗?」 阿紫清楚听得见,却毫不打算回应她,只想自己即将放大假,必定再寻找姜石曾到过的长安地头,再到那儿游歷一番。 她也早已定好目的地-姜石负伤时曾待过的山边废屋,也就是虞茴南行前,把夫妻二人多馀的财物收藏在那儿的宝地。 多年以后,也有一名刚游歷四海,碰巧到达长安的少年人,发现了这笔撼天动地的宝藏。 「有了这,大计易成!」这趟回乡行,叫他自豪万分,只惜无法与先祖共生楚汉年头,细赏这真正称得上泣绝三界鬼神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