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儒圣》 第九章:“妇人”魏颖,倾国倾城 “如何,可伤及肺腑?”待楚褚为妇人把完脉后,陆行问道。 楚褚没有板着脸,而是以淡淡的笑容让妇人安心。 “并无内伤,多多调养些时日便可。至于外伤,我虽为医者,亦不便查看。” 整理好鬓发,妇人的脸上并没有伤痕,两畔如杨柳碧绿,哭红的眉心如一汪春水,下唇微起而不皱,脸上尚且有残妆,此刻一番端坐,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味道。 陆行心下一紧,难怪那红甲士卒紧追不放,论丰腴不输与柳丹扬,论亭亭更甚于小钰,长得已不似凡间女子。做那宫中贵妃,亦是绰绰有余。 “魏颖,谢过公子救命之恩。”魏颖弯身作揖,眼眸落得很低。 “我既是你的恩人,你不愿抬头看一眼我吗?”陆行微微一笑,颇为好奇她的容貌。 咯噔!如一滴墨落到池水中,半口秋风泛起涟漪,这是魏颖心中的叹息。若死后有阎王,她定想求其让自己的来生丑一点。 可她不知,便使阎王刻刀落,留痣美人更风情。 魏颖抬起头,两侧的青色丝落到肩膀,眼睫舒展,可目中满是苦涩、哀惜。 “公子,定好生看看!”一个“定”字,如九曲连环、柔生百媚。 屋内众人见其容貌,纷纷心猿意马,便是身为女子的柳丹扬亦是倒吸一口凉气。境界高深如楚褚,那也是紧着眉头多看了两眼,才侧目挪开。 “哎——呦——喂!天上的美人!”一声不合时宜的粗犷喊声,辛乙双眼放着金光。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的身上,辛乙觉得表现的时候到了,走近几步,喝道:“女娃,瞧你天仙容貌,方才红甲那厮定是配不上你,你可晓得俺家公子是何身份?便是传说中的皇帝那都要更公子平起平坐的,不如就从了俺家公子。” 此话一落,满堂陷入死寂。 辛乙搓搓手,总觉得有无数道敌意看向自己,比酿酒的地窖都要冷两分。尤其是两个女子的目光,一个是公子的贴身丫鬟,一个是老板娘,辛乙缩了缩脑袋,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辛乙,你在胡说什么?”柳丹扬一手揪住他的脑袋,将他拉到了屋子的角落,什么鸳鸯都敢点,真不怕世子把他砍了。 小钰回头死死盯着陆行的目光,好像陆行的眼睛里写着字一般。 “咳、咳,”陆行轻咳两声,笑道:“姑娘莫要误会,辛乙是个武夫,说话不过脑子的。” “若是姑娘不放心我,现在便可离去,我让人乘一车架送姑娘回亲友处。” 魏颖眼中无悲无喜,仅是弯身作揖:“公子于我与救命之恩,魏颖虽谈不上大家闺秀,但又是个懂礼的妇人。方才说话之人……对,辛乙看着憨厚,望公子切莫怪罪他。” 陆行微微错愕,试问道:“这般说,你是愿意留下?” 魏颖摇摇头:“并非,只是魏颖的夫君已故,早已是孤身一人,无处可去。” 寡妇?小钰的眼中露出一丝温柔,她是女子,最不忍的便是听到这些。 “姐姐快别说了,都是公子和那憨人的错,姐姐身上还有伤,我带你回屋里上药。”小钰走上前,牵起魏颖的手,所言皆是关切。 寡妇这词一出,柳丹扬的面色好看了不少,从柜台为她挑选了一处清净房间的钥匙。 上楼的功夫,柳丹扬抬眉看着楼下的诸多客人,放声道:“各位住客,莫要打魏颖的心思,今日我便挑明说了,照南轩的靠山乃是北地世子,诸位看着办吧。” 说话的功夫,柳丹扬的目光以一个隐蔽的角度观察着魏颖的神色,似是想从她平淡无波的神色中看到些许涟漪。片刻后,她收回目光,当真是一点都看不穿这女子。 莫非仅是表面这般?柳丹扬不知,她很是好奇,相貌如此秀人的女子,纵使为寡妇,也会有很多富商、权贵惦记吧。为何能孤身一人至今日,还偏偏遇着世子了? 多年的碟子生涯,让柳丹扬比寻常人多上几个心眼。 待三女齐齐上楼,陆行这涌到牙尖的怒气直接吼了出来:“辛乙,你给我过来!” 躲在墙角的辛乙听到世子叫自己名字,以为是要嘉奖自己,可观察世子的神色,看着又有些不对。 “噗通,”陆行一脚将辛乙踹到在地,仍旧不解气,又补上一脚。 “辛乙是武痴性子,世子责备他也无用,天生比常人少一个心眼。”楚褚轻抚胡须,为辛乙开脱:“世子若不觉得解气,不如将他交给我,让我来打磨、打磨,武道第三境前他少吃的苦,我让他吃个够。” 楚褚开口自有理由,见人间绝色而不动心,虽是痴人,但在练武上算是难得的苗子。而辛乙守护照南轩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一来二去,楚褚便动了调教一番的心思。 听到楚褚开口,陆行那高高抬起的右脚随之放下,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三叔为何对辛乙来了兴趣。 “好,那便交给你了。”陆行没有称呼楚褚为“三叔”,此刻的楚褚尚有乔装,不好暴露身份。 随后,陆行没多在意其余照南轩居客投来的目光,迈步直上三楼。 此刻,堂下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一个个大汗淋漓,嘈杂的话语声也随之响起。 “今日真是奇了,真瞧见了传说中的北境世子。” “赶明儿,我就将自家闺女带过来,这万一要是世子瞧上了……” “您可就别痴心妄想了,光是世子身边的侍女已说的上清纯脱俗,再说赵丹扬,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是为她的美貌而来?” “至于这刚瞧见的魏颖,当真是倾国倾城,比之先前二人还要更绝。只刚刚一目的功夫,在座诸位哪个不是垂涎三尺?” …… 三楼的一处上房,房间空旷,空气中弥漫着水雾,雾气里有一个木桶。 “姐姐,这药浴效果也忒好了,才这会儿功夫,便都是些红印子了。”小钰用棉巾为魏颖擦拭着身上的伤口,凝脂般的皮肤留着一道道红印子,许是被水温烫的,印子剔透如美玉中的纹路。 “不对,定是那红甲恶奴知道姑娘貌美,这才没下死手。”魏颖身上的伤口并不算多,大多汇聚在手臂和小腿上,腹部仅有一道长三寸的红印。 小钰为魏颖脱去的衣裳,心疼魏颖身上的伤口之余,更是羡慕起了魏颖的身材。常说十五的月亮圆又圆,今日算是真正瞧见了。满则溢、盈则亏,丰腴如柳丹扬亦得望而叹之。 “姐姐这是……”小钰的目光落到了魏颖右臂内侧,一枚小如青鸟的红色泥印,在一汪清水中显得活灵活现。 “姐姐这是守宫砂吧,姐姐为何要撒谎?”小钰脸颊微鼓,有些生气了。 魏颖好似刚回过神来,眉目染着半点忧愁。 “妹妹错怪了,洞房之时,夫君死在了婚床上,至今已有五六个年头了。” “若是妹妹不问,我怕是忘了,这臂上的守宫砂还在呢?”魏颖眼帘微落,其中似乎有回流千转。 北地世子……魏颖在心中喃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大的官,瞧着与常人无异,倒是他身上的气息,让人不禁想多呆会儿。 这种感觉——心安吗? 魏颖不确定,她已经好多个夜晚不能睡个安生了,便是以往日常生计,都得往脸上抹上一层泥巴,连稍微干净点的衣裳平日里都不敢穿出门。 她极力张目,透过水雾瞧见一屋子的奢侈器物,再看向一侧衣架上的锦罗玉衣,放置在胸前的手心紧了紧。 也许,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三楼的一处书房。 “禀公子,已经让人去官府那查了,不过这魏颖身份普通,估计好花些时日。” 柳丹扬低声说道,站于距离桌案三尺之外的地方。 “公子可是担心魏颖乃是齐睦的人?属下瞧着不像,世人皆知,齐睦好色成性,似魏颖这般容貌的女子,定会被他视作禁脔。” 陆行停下了笔,那日在文谱琉玲中瞧见的“文道”二字已经被他写烂了,如今的他,一口气写完所有的笔画已不是什么难事。 “你非齐睦,安之齐睦究竟为何样的人?” “再而,即便不是齐睦所为,可这魏颖偏偏在我到照南轩时才出现。在龙虎山呆久了,凡事多想一点,总是没错的。” 提及龙虎山,陆行的目光不由飘远了。也不知几日不见,宋倾然那丫头如何了?平日里趴着读经莫要着凉,吃鱼时小心被骨刺噎着了,再有…… 柳丹扬瞧出了陆行眼中的思念,不敢出声打搅,轻手轻脚推出屋子,合上房门。 倒是其中动作,显得格外青涩。 远在异乡为异客,她又何尝不是呢! 窗外有月光落下,取走了此处的相思,寄托于所思之人。 龙虎山,招摇峰。 宋倾然右手撑着桌案,瞧着窗外的月亮,用腾出的左手忿忿地拍打着桌子,似是将它比作某人出气。 二年?宋倾然眸子微颤,左手对着圆月比出两只手指,二日她都嫌久了。往后的日子,便是掰着指头算,一年数完还得有一年。 若是偷偷下山?宋倾然的脑袋当即摇成了波浪鼓,师父也老大不小了,可不能把她气得驾鹤西去。 要不去寻老天师帮忙吧,他若是——若是不帮我,我就揪他胡子!宋倾然鼓着腮帮子,打定了主意,定要让老天师给出个办法来,谁叫他背着我放夫君下山的。 wap. /110/110599/28733533.html 第八章:抽巴掌是门艺术 走在亭楼中,陆行心中的兴奋久久未平,幸有柳丹扬的聪慧,才让这些时日被重担压得无法动弹的他有了喘息之机。 手中尚有余香,陆行不是荒唐之人,没在阁楼里行周公之礼,仅是亲近了一番,就是柳丹扬那埋怨的小眼神看的陆行有些心虚。 回到先前的上房。 方进屋,便瞧见小钰坐在榻前,床上的被褥也被整齐地叠到一块。 “怎么不见你出来,屋里挺闷的。”陆行将竹窗半推开,言语尽是心疼。 小钰抬起眼眉,嘟嘴道:“以往我奉阁老的命令,自然要时时刻刻守在公子身边。而现在,我是公子的人,却是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傻丫头……陆行心下喃喃,宠溺地摸着她的脑袋:“自你做我丫鬟的第一天,你便是本公子的人了。本公子认识的小钰,可是罕少有这副愁眉苦脸的姿态。” “来,让我好生瞧瞧,这份容貌,平日里还看不到呢。”陆行边说边上手,一副假正经的模样。 小钰扑哧一笑,想打掉陆行捣蛋的双手,却又不敢用力,只得由着陆行胡来。 二人一番闹腾,小钰依靠在公子怀中,满脸幸福。 “公子以后可不许再跟昨日一般了,那皇帝内经真不行……” “要是再让公子往返几次,我怕是这养神境的修为都保不住了。” “好,”陆行点头答应,能有小钰这般可人的丫头是他的幸运。 …… 次日 城西,一声霹雳马鞭响起,四匹高头骏马占道而行,紫檀为龙骨,玉石为轼,帘上皆是金银所镶。 马烈架宽,一连撞到数位商旅。商人骂骂咧咧,但看到四马拉扯,将过喉的脏话咽了下去。 春秋之时,天子六乘,诸侯四乘。如今虽礼乐崩坏,但敢当众骑四乘者,非富即贵。 车架在官府的告示前停下,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在美婢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天助我也,方下龙虎山,便能碰上二十年不遇之机缘,天眷我北地。” 北地二字一出,原本也在查看告示的围观群众纷纷侧目而来,世间仅有一处北地,跨青州占雪原千里。 四乘车,紫衫袍,北地少年郎。 车架主人的身份呼之欲出,只是此事过于重大,众人亦不敢随意讨论。 陆行见效果已经达到,右手在小钰的香肩轻轻一抹,放声笑道:“走,据说贾城的照南轩藏有天下名妓,就是不知比较龙虎山的青涩道姑,孰高孰低?” 赶车的马夫也非寻常人,马鞭一落,四马同驱,手中巧劲,非武道第五楼——断江境的强者不可瞧出其中端倪。 四乘之车扬尘而去,而此处的喧哗乃是风过江河,浪涛待起。 “据说陆姓有一人久居龙虎山,莫非正是方才那位?” “看衣着、车架,应当是八九不差了。” “这般看来,文道遗迹又要少一个名额了。本就是狼多肉少,如今更难了。” “你也太小瞧北地的胃口了,依我看,至少会讨走三个名额。” “怕是书院贤人也不曾料到,他这一开遗迹,正好撞上北地陆姓离开龙虎山。” 不远处的酒楼,一位面容懒散的男子卧靠在美婢的玉腿上。 听到楼外喧哗,齐睦的双眼露出一条缝。美婢双手微颤,贝齿在唇上咬出血来,眼眶有莹莹泪珠凝聚,却不敢落下。 “去查查,龙虎山的那人究竟有没有下山。” “例外,率五百红甲入城,以此楼方圆三百丈,不得有人烟!” 瞧着身边美婢一副惊恐的模样,齐睦欣然一笑:“别哭,你家弟弟还病着呢——” “奴家定好生服侍,望小王爷宽恕我弟弟。”美婢娇躯战栗,匆忙将两颊的泪痕擦掉,顾不上粘在脸上的发丝,忍着两臂的酸痛为齐睦按压穴位。 …… 四乘之车抵达照南轩,在外人眼中,柳丹扬似早闻到消息一般亲自出门迎接,领着贵客上了三楼隔间。 车入库,人入楼,这方大戏才算落下帷幕。 屋内,小钰递上湿巾,陆行废了一番力气将脸上的妆容擦干净。 “若非前些日已经漏过脸,为不免差错,我真不愿画这妆容。”顶着一层厚厚粉底出门的感觉并不好受。 “就是委屈三叔了,这几日需要你藏匿修为,再稍作乔装。”陆行给楚褚赔了个笑脸。 “公子就是客气,”柳丹扬妩媚一笑:“楚大人乃是山巅境武夫,早已超脱常人,岂会计较些许妆容。” “就是,老头子糟蹋点也好,就当为从前的风流事还债。”小钰眨眨眼,满是笑意。 ……楚褚脸色黝黑,他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少管点闲事,如今两个女子一台戏,糟老头子惹一身骚。 “倒有一事,世子可以多花点心思。”楚褚瞧着几人困惑的目光,接着道:“文道遗迹虽冠以文道二字,但其中宝物乃是五花八门,有些东西对道墨两家的修士亦有好处。” “公子若是在其中寻得能补足五脏底蕴的宝物,日后练武也会事半功倍。”楚褚还是希望陆行能走墨武一道,毕竟雪津城传承三代,代代都是武夫掌权。 “可是楚修明仅限十个名额,定是优先择取儒家子弟,世子未曾修儒,怕是难矣。”柳丹扬眉目微蹙,为其中难处犯愁。 那可未必……楚褚心中一笑,昨日世子所临摹的文字,便是换个寒窗十年的书生,也未必能写出落笔的第一下“点”。 “放心,有老夫在,楚修明不给也得给。”楚褚没将心中话说出,他打心里讨厌儒家,自是不希望陆行修儒。 几人说话间,楼外响起喧哗。 “救命,救命!”一的妇人摔倒在照南轩的门口,衣衫破碎,裸露在外的皮肤有道道红肿。 而她的后方,身着红甲的士卒骑马追赶,手中的马鞭染血。 “跑、接着跑啊!本大爷看上你了,是你的荣幸,知道不?”士卒下马,右手揪住妇人的头发,左手持着马鞭抵在她的脖颈处,恶狠狠道:“多好一娇躯,非要添些鞭痕,不识好歹的蠢女人。” 原本在不远处的行人正过来看热闹,瞧见是红甲骑兵,纷纷如鸟兽一般四散逃去。整条街道,除了倒地的妇人,再瞧不见一个人影。 妇人眼帘垂落,心头的疲惫比肉身的痛苦更让她憔悴,人人惧红甲,心头悲愤,一口要在士卒的手臂上。士卒吃痛,面目狰狞起来,一拳打在妇人的后脑门,而他的手臂被硬生生咬下半块肉。 “啊嘶——”士卒倒吸一口冷气,气血倒逼脑门,抬手一鞭子朝着妇人的脸上挥去。 “砰!”鞭子仿佛抽打到一块坚硬的巨石。 辛乙稳如磐石的手掌,牢牢地把马鞭抓住。随后奋力一甩,巨大的力道让士卒左手震麻,马鞭随之脱手。 “你是何人?难道不知我是何身份,我乃小王爷齐睦的麾下!”士卒恶狠狠的盯着辛乙,方才那一下,他便看出眼前这人并不一般。 辛乙昂首蔑视,浑身一使劲,一身肌肉如同老树盘根,上半身的衣物被崩裂开,裸露在外的皮肤冒出阵阵金光。 “你爷爷,武道第三楼——金刚境武夫辛乙!” “来贾城地界也不打听打听,照南轩是我东家,敢在我东家的地界闹事,岂是不将我这一身金刚块头放在眼中?” 辛乙怒目而视,他最见不惯这种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主,要是以往,他自然惹不起有冉王为后盾的红甲骑兵。 可是方才,东家已经跟咱透过底了,咱的靠山是北地世子! 照南轩的大门敞开,这也是整条街道唯一开着门的店铺。 “红甲士卒?不过是冉王养的狗罢了。有何稀奇?” 陆行负手走出,小钰跟在一侧。待走近后,小钰连忙上前将倒地的妇人扶起,搀扶到酒楼内。 “你、你们,当真不怕小王爷的报复!”士卒急红了眼,他为非作歹这么多年,头一回撞见敢与红甲士卒作对的人。 “啪!”耳光崩碎了两颗门牙,半个脸陷了下去。 士卒张大双目难以置信,这人竟然抽自己,怒火直冒,抬拳便要打回去,却被辛乙一脚踹到在地,抱腹哀嚎。 “今日便是你家主子齐睦在场,也得挨我这一下。”陆行揉着酸痛的手掌,轻蔑道:“回去告诉齐睦,明日来照南轩领罚,念他初犯,挨两巴掌此事就能翻篇。” 辛乙听着舒坦,心里顿时觉得世子豪气冲天,打人也打得这般理直气壮,难道这就是有大靠山的能耐。 “废了他一条腿,让他爬着回去。” 陆行留下这句话,便转身回了照南轩。不论齐睦是否为杀害张琦的凶手,都不能纵容他在贾城乱来,若不施以惩戒,贾城将无一日安宁。 士卒蜷缩在地上,腰部的的巨痛让他浑身无力,眼看着壮如奔牛的辛乙步步逼近,神色愈发慌张。 “别、别过来,我是奉命行事,是主子的错,我、我……啊——” 辛乙一脚踩在士卒的右脚上,连带着骨头、筋肉齐齐断裂,断骨碎肉之痛让士卒昏死过去。 昏了?这可不行!辛乙一掐士卒的人中,强迫士卒醒了过来。 “从这里到城南不过八百步,既然世子饶你一命,我不杀你,你徒手爬回去吧。” 做完这一切,辛乙只觉得浑身舒坦,连带着未时的日光也格外舒心。 “啪!”结结实实的巴掌印子留在了辛乙的左脸。 前日差点和世子动手,世子恩德不作计较,可辛乙觉得他得挨这一下,不然心虚。 辛乙看着抽了自己左脸的而发肿的左手掌,嘿嘿一笑,越看越是喜欢。 wap. /110/110599/28733532.html 第七章:论有贤内助的重要性 楼外人声鼎沸,便是陆行等人在隔音较好的屋外亦觉喧哗。 “发生什么了?且去看看。”陆行率先走出屋子,此刻的照南轩,不少楼内饮酒的人纷纷往门外走去。 天空之上,一幅遮天蔽日的书卷被掀开,其中笔墨行云流水,有画龙之姿。 以陆行此刻的视角,纵目之所极也仅能瞧见“文道”二字。 “这是儒家的天谱琉玲,书文以墨,卷幅长宽数里,用以通告世人。”柳丹扬解释道。 楚褚撇撇嘴:“世子不必在意,这些舞文弄墨的腐儒最爱显摆。” 陆行却是看得津津有味,书卷中的字迹有宗师水准,而这遮天蔽日的架势,即便是绣花枕头,也好生让人神往。 “让开,让开!”马蹄嗒嗒,从城东一路奔向城西。马上之人,一手持笔墨,一手拽缰,抬头仰望着天空的大字,每过一段路便会将看到的字写在手心。 要记下整个天谱琉玲中的笔墨共需要出动八骑,东南西北各二骑,急如星火般的速度才能在天谱琉玲消散之前把字记全。 等待的功夫,陆行让柳丹扬寻来一套笔墨,临摹起了天上的“文道”二字。 初一点时,陆行心下略喜,笔锋停顿恰到好处。 第二横时,陆行明显感觉手中的墨多了几分重量,厚重地难以拖拽。 第三撇时,陆行的额头直冒冷汗,手中笔愈发难以掌控,哪怕移动一丝一毫也极其消耗气力。 最后的捺,陆行空出的左手撑在桌上,热汗出了一身,若不是昨日与小钰双修让他补了气血,怕是连握笔的力气都没了。 “砰!”笔杆应声而断,陆行险些没站住身子。柳丹扬见状,连忙上前扶住陆行,却不曾想陆行的身子格外沉重,倚着墙才堪堪扶住陆行,半个身子与陆行贴到一块。 柳丹扬可不是花瓶,她练的是蛊术,单手提个百斤都不在话下。陆行此刻的重量怕是不下五百斤,但这不是他肉身的重量,而是文气之重。 楚褚将目光落到了桌上的纸上,“文”字泛着金光、熠熠生辉,仿佛有经络、血液穿行,似是尝试从纸张重脱离。 “想不到,世子在修儒方面,竟有如此天赋。一个文字,比之大宗师,仅是稍稍逊色。“ “公子,你压着我了。”柳丹扬有些气闷,半个胸脯被陆行的肩膀压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陆行后知后觉,写完一个“文”字后,他恍若掉入了温柔乡中,尤其是左臂,时不时传来酥软的触觉。 原来……陆行陪着笑脸,占了人家便宜,便不好意思再称呼柳姨。 “柳、丹扬,方才多谢你了。” 柳丹扬也是羞红着脸,但瞧见陆行一副羞愧模样,心中多了几分喜意:“公子若是不知如何唤我,便叫我丹儿。”“丹儿”二字说得格外小声,陆行也是听得两耳透红。 极远处的天空,一位白衣夫子踏云而立。 “有人在模仿我的字迹?”楚修明眉头微皱:“我离贾城不足十里,便是寻常君子都不能扛着我的文运落笔吧。” 楚修明心念一动,这文谱琉玲已展开书数十息,那便收了吧,正好也将模仿之人的笔墨焚去。 天空的文谱琉玲缓缓消散,可那模仿的一字却迟迟不见动静。楚修明加强了对浩然气的控制,可下一刻他的脸色微变。 “谁,竟能斩断我与浩然气之间的联系!” 收起的文谱琉玲中,其中的“文”字失了几分神韵。 楚修明不解,照理说他在贾城施展文谱琉玲乃是规矩以内的事情,龙虎山的人定然不会出手干预,那会是哪方高手能阻断他的手段。 不解之余,楚修明对临摹自己字迹的人升起了几分兴趣,区区贾城,会是谁呢? 此刻,照南轩的三楼,楚褚心下冷笑。 儒圣之下有五境,分为士子、君子、贤人、大儒、闻道。楚修明不过贤人境界,比之老夫尚且不如,世子费劲气力所留的文宝,岂能说毁就毁。 盏茶功夫,一位府衙的小吏捧着一张布帛来到官道了。贾城有八条官道,通常都是四名小吏匆忙说完这处,再奔袭百丈至另一处。 “于城北二十里,现文道遗迹,吾居贤人,三日后遗迹将开,四海若有缘于文道者,可奔赴前来,我择十人,另带应天书院弟子十人,计二十人,同入遗迹。——贤人楚修明。” 围观的人群似炸了锅一般,沸沸扬扬之喧哗响彻整个贾城。 “话说幽州已有二十年为出现文道遗迹了,世人都说应天书院耗尽了文运,想不到今日让我撞上了!” “还等什么,我得速去通知家中子弟,若有一人能入遗迹,将来进朝为官,少说一个三品大员。” “我辈寒窗十年,此番游历至贾城,竟真碰上了二十年不遇之机缘。天也、命也!” …… “三日后?”楚褚撇嘴,轻笑道:“说是贤人,到底还是书生的穷酸样。” “三日光景,便是日行千里的赤兔,来回不过一千五百里地。中间要是再耽搁点,路程就更近了。所谓四海,实则不过千里,怕是最后得利的还是应天书院的弟子。“ 陆行听的明白,心下却升起好奇,总觉得楚褚对儒生的意见很大。 “三叔是不是与儒生有过矛盾?不是穷酸、便是腐儒的,听不得一句好话。” 楚褚脸色一顿,大眉微扬:“世子何出此言,不过句句属实罢了。” “咯咯……”柳丹扬掩嘴而笑:“世子难道不曾听过楚大人的风流往事,要知道雪津城上上下下可是口口相传的,凡是话本小说往往以此为经典。” “柳丹扬!”楚褚气不打一处来,老夫怎么每每碰到的都是反咬一口的女子。看着陆行的面子,又不好训斥,只得重重道:“挑我不在的时候,随你说。总之,现在不许——” “罢了,我去寻酒喝。”楚褚黑着一张脸,此刻只想闻闻醇香的酒味。 一时隔间仅剩下柳丹扬和陆行二人。 “公子,要听楚大人过往之事吗?”柳丹扬恬然一笑,桃花眼袋中尽是风情。 陆行默默地将杯中茶水饮尽,把满口的风情咽下:“丹儿,将抹胸拉高些。我有些……”余下的话有些说不出口,昨夜刚刚烟雨过,身子略微不适。 “公子若是……”柳丹扬微微低下眼睫,桃眼逐波,左手压住领口,柔声道:“晚些时候,我为公子寻坛药酒,桃花所酿,所用皆是名贵的底子。” 虎鞭、蛇胆?陆行连忙压下心头的杂念,都什么跟什么,本公子持久得很。 “咳、咳,”陆行面色严肃不少:“说正事,你特地想法子支开三叔,所为何事?莫告诉我要说什么风流趣事,你该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柳丹扬开酒楼十余年,早早养成了察言观色的难耐,当即将一身媚态藏起。 “禀公子,并非我要瞒着楚大人,只是不希望阁老们过早知道。” “何况楚大人若是真想留下,我还是会向公子禀报的。” 见陆行神色并无不悦,柳丹扬接着道:“公子可记得先前我所说的两条密报?” “楚修明?”陆行微微摇头,接着道:“不对,应当是那句城外有红甲骑兵的踪迹。” “正是,其实这已经不是齐睦第一次出现在贾城了。” 随着目光的凝重,柳丹扬沉声道:“一个月前,正是孙琦死亡的前两天,城北郊外二十里地,有一名上山砍柴的樵夫看见有数百名红甲骑兵经过。” “只不过此事颇为蹊跷,待我亲自前往查看之时,山林中并无一丝铁骑踏过的痕迹。” “世人皆知齐睦残暴,当时我所负责的暗线处于静默状态,不敢擅自追查,便不了了之。” “也因此,此事并未记载到卷宗之中。” 城北二十里?陆行眉头一皱,文谱琉玲中所说的文道遗迹也在城北二十里,莫非两者之间存在关联。 “另外,有一件事情很是蹊跷。” 柳丹扬冷眉微蹙。说出心中埋藏的困惑。 “公子曾言,孙琦念及世子退让之恩,这才来龙虎山邀请公子参加冠礼。” “既然是邀请,那派一人便是,为何明明冠礼在即,还要出此远门?” “便是出门,也应当携带礼官。而不是带上十余名金刚境、三名翻山境的武夫以及一位修儒的夫子便出此远门,随行的其余普通人中,有两人是往来各地的商贾,有三人是勘测风水的术士。” “请问公子,若你是孙琦,当会如何?” 陆行皱眉思索,心中的思绪一时通顺了不少。 “如你所言,孙琦并非为了邀请我才离开北地,而是另有目的。只是这过程出了意想不到的变故,这才身死他乡。” 城北二十里文道遗迹,二十里红甲铁骑……陆行恍然明白过来:“照理说,若有文道遗迹现世,第一时间知道的应当是应天书院,可即便是应天书院的贤人,也是今日才到达贾城,而这齐睦常年活跃的乃是扬锦二州,却能跟楚修明同时抵达贾城。此事蹊跷!” “公子所言正是,孙琦之死尚未向外透露。而我们若想知道齐睦是否为杀害孙琦的真凶,只需找到齐睦,向他坦言公子的身份,便可探得真相。” 瞧着杯中沉底的茶叶渣子,陆行的目光愈发明亮。 “冉王野心勃勃,其子齐睦的野心更是胜之百倍。若是孙琦真为他所杀,他只需再杀一人,便可让天下大乱,从而以群雄之姿角逐天下。” “而齐睦最想杀的,便是公子您!”柳丹扬唇角轻挑,翠音如鸣。 窗纸逐风起,沐日光过瓦房,不知何去。 “丹儿、你过来。”陆行看着柳丹扬,只觉得越看越喜欢,恨不得抱着猛嘬一口。 柳丹扬眨眨眼,香舌抹过朱唇,假装懵懂无知:“公子……” 陆行大手一挥,将柳丹扬揽入怀中,放声笑道:“三叔都与我说了,让你做我的贴身丫鬟。” “本公子得柳丹扬,犹如汉高祖得吕雉,此生之幸!” 柳丹扬面泛桃花,犹如被夹住尾巴的妖媚狐狸,往陆行领子里窜。 衣肩的披帛落下,半尺玉骨,肤若凝脂,含苞待采…… wap. /110/110599/28733531.html 第六章:国乃重器,当心存畏惧 长一尺,厚三寸的卷宗。 密密麻麻,事无巨细,将可能与孙琦死亡有关的一切都记录在案。 陆行扶着桌案,右手的一侧放着一杯热腾腾的姜茶,而陆行看过的纸张,会被小钰慎重收好,重新堆砌为一叠。 柳丹扬默默注视着,身为碟子擅长收集、整理信息,也要切记三缄其口,不可影响决策者的判断。 稍远一点的桌案,楚褚一边喝着美酒,一边吃着牛肉,浑然不在意陆行那边的动静。 大周朝,丰和十九年八月甘八,秋分。 贾城以北三十里,荒野森林处,孙琦被一剑穿心而亡,剑锋朴着,出血少。 随行共三十二人,十名金刚境,两位翻山境,以及一名修儒的弟子。出事后,仅有一位修儒的弟子苟活,其名孙伍,是由孙琦一手提拔的,已修至君子境。 孙伍背负孙琦的尸首一路狂奔七十里,跑至北地境内。被发现时,孙伍已是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口中反复念着一个“陆”字。 陆行瞳孔微缩,猛地抬头看向屋内其余二人,柳丹扬毕恭毕敬站在桌案一侧,而楚褚自顾自地喝着美酒,全然不在意陆行的目光。 “柳姨,这份卷宗上的信息皆是你所收集?”陆行的目光有些冰冷。 柳丹扬回答道:“禀公子,照南轩这条暗线常年处于静默状态,自不会名目张胆的收集信息,这份卷宗有半数内容是傅大人转交给我的。” 听到卷宗先是经过傅沐的手,陆行的目光缓和了些许,小喝一口姜茶,却险些呛到。 “公子,小心些。”小钰用手帕擦拭着桌前的水渍,柔声道。 陆行心里有些发慌,卷宗看到这,一个他都不敢想象的答案出现了。 此刻的他终于明白了傅沐为何让楚褚前来,也明白了楚褚先前为何会说“若是有关,那就看公子如何应对了”。 武道第七楼——山巅境!而武夫,是用来杀人的! 孙琦之死的前后缘由,整个事情只有阁老和一系列的碟子知晓,所谓的真相根本不重要,只要知道此事的人都死了,陆行便可摆脱嫌疑。 而首当其充知道这些消息的人,该是离案发地最近的贾城碟子,也是要死的第一批人。 而阁老得到陆行已经做出杀人灭口的决断后,便会将北地知道此事的人一概杀掉,并且老城主在军中的旧部和亲近孙琦的将领都将遭到杀害或监禁。黑骑没来龙虎山,可屠刀亦将染血。 若有势力企图反抗,那尚未出面的陆霜将会成为抚平汹涌海浪的最后一阵飓风。 一将功成万骨枯,王座之下,硕骨累累。 陆行犹豫了,将颤抖的右手藏到衣袖下。当年的他便是不想做屠夫,所以逃到了龙虎山。 而孙琦一死,雪津城到目前为止的所有动作,快的让人心寒。 甚至、甚至……陆行不敢往下想,此刻桌上的温热姜茶成了陆行心中唯一的慰寄。 可右手一抖,姜茶洒了一身。 “公子、公子可是身子不适?”小钰急得用衣袖擦拭着陆行身上的水渍,再将桌上的卷纸推得远远的,就怕陆行再为此操心。 柳丹扬看在眼中,却是不敢上前,只能做一些本分之事,将屋子向外开的竹窗尽数关上。 楚褚赶忙走过来,出发前阁老给他两种选择,却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证陆行的安危,否则北地二十年来的太平将不复存在。” 为陆行把脉完,楚褚才稍松一口气,五脏亏空,稍染风寒,无生命之忧。 “小钰,你扶世子回房间休息。我去熬药汤,过会儿送来。” “等会儿,”陆行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三叔,雪津城不亏待有功之人,亦不会降无妄之灾。”陆行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番天旋地转便失去了意识。 楚褚没出声,抬眉示意二人各行其事。 柳丹扬不敢疏忽,连忙领着小钰来到了一处上房,随后便前去为楚褚打开药材库。 昏暗的小屋内,传出草药被熏烤的咯吱声。 “柳丹扬,你做碟子多少年了?”楚褚眯着眼,被草药味熏得够呛。 柳丹扬正在捣碎药材,听到楚褚问话,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 “禀大人,属下在书屋长大,自小接受各种训练,十六岁后便外出为碟子,至今已有十八年。” “挺好,”楚褚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听着沙哑:“以后你就跟在世子身边,不必为碟子了。” 柳丹扬愣住了,照理说这等消息当是天籁,可一时她不知是喜是悲。 “那贾城这条线……”柳丹扬的话当即止住了,闪烁的眼眸里满是慌乱,已经不是碟子的她,如今没资格询问有关暗线的一切,甚至从前记得的,都要尽快忘掉,这才是对朝夕相处的同伴最好的保护。 楚褚将柳丹扬的窘状看在眼中,宽慰道:“不必心慌,往后你算是世子的丫鬟。至于暗线之事……雪津城不亏待有功之人,这是世子的原话。” “谢过楚大人。”柳丹扬毕恭毕敬行大礼,心甘情愿。 “莫谢我,是世子良善……” …… 一处上房,竹窗半开,案前点了一盏龙涎灯。 小钰守在榻前,左手支着脑袋。方才柳丹扬端来一碗药汤后便走了,她废了好一番功夫才让世子安稳把药喝。 陆行时醒时睡,目光里仅有四角的床帘,顶上的红木雕刻成“飞龙衔珠”。 月过梢头,天色不早了,自古便没有丫鬟擅自留夜的道理。 小钰为陆行最后一次整理被褥,便打算退下。 正欲转身离开,右臂却被牢牢拽住,小钰微微一愣,只觉得公子的手好生冰冷。 “今夜、别走了……”声音细碎,却让小钰的心湖泛起无数涟漪。 “公子、公子说什么呢——”小钰回过身,耐着性子将陆行拽着她右臂的手掰开:“我只是个丫鬟,不能逾越规矩。” “小钰,你也是阁老的人吗?”陆行的声音很淡。 公子……小钰的眼中泛起愁雾,抿嘴不语,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难怪三叔要带上你,呵……陆行用仅有的力气将小钰拽入怀中,瞧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说道:“今夜,你是本公子的人。” “公子、胡说什么呢……” 小钰目光闪躲,只觉得心跳的很快,公子的体味窜入鼻中,绯红瞬间用涌上脸颊。 陆行微微一笑,似乎在说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为我脱衣,也为你自己脱衣。” 小钰整个人呆住了,半天功夫才憋出一句话来。 “好歹、放下床帷吧。”“床帷”二字,说的比芝麻绿豆还要小声。 “依你——” 朱帘落下,火光映射出床帷里一上一下两个黑影。 “可还记得,在龙虎山你我一同看过的皇帝内经?” “公子假正经,那分明是……” “可愿一试?” “呜呜——嗯……” …… 次日。 桌上摆着各色糕点,陆行起了个大早,吃起饭来也是囫囵吞枣,倍感精神。 “小钰,起来吃饭了。莫不是要本公子来喂你?” 小钰把脸埋进被褥中,眼睛都哭红了,枕头处留着湿哒哒一片水渍。 “都怪公子,我好不容易修到的养神境修为,如今说没就没了……”小钰感受着丹田内干瘪瘪的灵气,只觉得悲痛欲绝、欲哭无泪。 “好了,是本公子的错,不该试那黄帝内经。” “若还是不解气,那你想想我的修为不也没了,咱两也算是苦命鸳鸯。” 陆行将一盘点心放到床头,用手为小钰抹去脸上的泪痕。 “哪能一样——公子是自己做作没的,我是被公子豪夺的。” 小钰把脸藏在被褥里,脸上泛起羞红,陆行的一句苦命鸳鸯,听得她好生欢喜。 阳光透过竹窗照进,门上有道影子,陆行心念一动,出门查看。 柳丹扬静候了一上午,听到屋内动静,也不敢出声打扰。 此刻见到陆行出来,她连忙拘礼:“公子,楚大人恭候多时了。” “柳姨……”陆行有些诧异,柳丹扬今日的穿着很是青涩,淡蓝的衣布卷了上身,外衫青色,布衣不透光,却依旧藏不住汹涌的波涛,玲珑有质的身材一览无余。 “公子,请吧。”柳丹扬羞涩地藏起半边脸颊,她不是年轻的姑娘,为人丫鬟这种话,实在难以切齿。 照南轩的装饰颇为奢靡,沿梯木栏有金箔为画,堂上的彩灯以玉石装饰。 二人来到一间书屋,木门为黑色,颇为厚重,隔音极好。 陆行走入屋内,而柳丹扬则留在了门外。 “世子,休息的如何?”楚褚似笑非笑,昨日那翻云覆雨的动静实在难逃他山巅境武夫的耳朵。 陆行嘴角微抽,轻咳二声:“三叔寻我,当不是为了此事。” “而我与三叔,有一些重要的话要说。” “我曾读史书,战国时期,秦赵长平之战,秦昭襄王逼迫白起屠戮赵国四十万降卒。白起为国而领命,愿背负屠夫之名。” “然而,白起此后再未领兵,妻子离开他,君主背弃他,天道亦是不容其亡魂。” 话落无声,楚褚低着头,他当然知道陆行说的是什么。 “世子,当真决定好了?” “若是北地因此内乱、生灵涂炭,世子何解?” 陆行闭上双目,他深知此事福祸。 屠戮反对势力,自当可以一劳永逸。可此事违天理,大秦亦亡于残暴的政策,何况区区北地? “若我能查得真相,亦能平息孙琦一派的怒火。“ 查明真相……楚褚暗暗摇头:“谈何容易,事发已有一月,阁老们亦是查了一月。世子莫忘了,当年支持孙琦的阁老足有七位,今日却全站在世子这边,足可见其无奈。” “三叔,孙琦是为了邀请我参加冠礼而死在途中,于情于里,我都应当还孙琦一个公道。” “兵戈向同胞,明知而故犯,非圣人之礼。” “雪津城若也行浑浊之事,那与天下诸国何异?如此北地,有违初衷,先人垂泪。” 先人垂泪!楚褚心下一紧,陆行引经据典说了很多,都不如这最后的四个字让他触动:“我答应世子了,阁老那边我替世子搪塞,世子尽管放手去做。” 陆行长吁一口气,能不能说动楚褚他心里也没底。 楚褚将手中酒杯放下,解释道:“世子即便说的天花乱坠,那也是讲不过几位阁老的。但世子有一言说的不错,雪津城受圣人恩泽,从无角逐天下之心,唯有‘守护’二字。” “如今圣人已逝,雪津城的责任,便是替他守护人间。” “世子莫要觉得阁老冷血,于国者,往往身不由己。”楚褚这番话是为了阁老们说的,他不希望陆行与阁老们因此生出芥蒂。 两人正当释怀、谈心之时,屋子的木门被扣响了。 柳丹扬面色急切,快步走入门内,手中尚握着一封书信。 “公子、楚大人,属下有急事禀报?”甚至没等二人回应,柳丹扬便说出了信的内容。 “应天书院的贤人楚修明于今早抵达贾城,例外,城北有红甲骑兵踪迹,疑似小王爷齐睦。” 闻此,陆行和楚褚同时皱眉。 “楚修明,据说文曲星下凡,行事有古儒之风。” “齐睦,乃是冉王的长子,做事不择手段。” 能让这般不对头的二人齐聚,贾城到底出了何等变故? wap. /110/110599/28733530.html 第五章:照南轩,碟子柳丹扬 离龙虎山三十里外有一宽大城池,无数前来问道、求缘之人都会在此城落脚。时间一久,各路商贾云集于此,此城也因此有了名字——贾城。 马车在一处酒楼前停下,小钰搀扶着陆行下了马车。 玉手扶着陆行的腰,香肩依靠着陆行的身子。这可把过往的商贾羡慕坏了,皆起了傍晚到小楼一掷千金的心思。 陆行的面色不太好,三十里的山路颠簸让他的胃如翻江倒海。修为尽失导致他的身子骨很糟糕,比普通人还要虚弱。 “世子,不如我去给你买些药酒,好弥补你五脏的空虚。” 楚褚有些担忧,陆行在废弃修为后,虽有老天师为其补充了元气,可五脏的底蕴破败不堪,这需要长时间的调养才能缓慢恢复。 “可即便恢复,日后想要练武更是难如登天……”楚褚在心中叹气。 “就是,公子这回就听楚前辈的话吧。”小钰也跟着劝说,她这一路上可是看着陆行的脸色从红润渐渐变得苍白,可把她着急坏了。 “好,”陆行微微点头,算是应下此事。 当年自己离开雪津之时,傅姥姥亲手将我送至北地边界,更是将书屋隐藏在幽州的一整条暗线交给了我,而贾城便是整个情报网的中心。 “几位看着面生,尤其是当中的公子,瞧你面虚,怕是喝不了照南轩的清酒。” “方才听闻公子要买药酒滋补身体,这照南轩还真有药酒,悄悄告诉你,是泡着虎鞭的桃花酿哦——” 三个手持折扇的公子哥从酒楼中走出,目光在小钰胸脯和面容处来回打量。 “倒是你这丫鬟看着不错,就是有些可惜,摊上你这么个肾虚的少爷。” “不妨今日陪我们喝几杯,你且放心,哥们都是手艺人,定让你这丫鬟比平日里舒坦。“ “滚!”陆行忍着嗓子的痛楚吼道。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堂堂男儿被说肾虚,自家的丫鬟还被他人调戏,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如此羞辱。 小钰鼓着腮帮子,躲到陆行的身后,满眼的愤恨。 找死的崽子……楚褚微微皱眉,什么人都敢欺负到雪津城的头上。 “三叔,教训一番便好,勿伤性命。” 陆行抬头看着“照南轩”蓝底金字的门匾,与傅沐描述的酒楼并无差异,这便是书屋在贾城的据点了。 “公子放心,交给我了。”楚褚特意将“世子”改成“公子”,北地世子当街揍人这事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你、你别过来,在照南轩可不许寻衅滋事,小心吃官司。” 几个公子哥目光慌乱,可腰杆挺得笔直,他就不信有人敢在照南轩动手。再不济,照南轩的打手也个个都是有名的武夫。 楚褚可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先是左右一脚将门口的守卫踹翻,随后对着三个小白脸咔咔就是一人两拳,拳拳到肉,分毫不差地打肿了三张脸。 “住手、住手!” 一批手持铁棍的护卫从照南轩中冲出,由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夫领头,十余个铁棍将楚褚、陆行和小钰团团围住。 “敢在我照南轩闹事,也不打听打听,府衙大人都是此地常客。若按大周律法,寻衅滋事者,罚三百银或是蹲牢房一年半。” “几位是交钱,还是由我将你们送入牢房?” 领头的武夫昂首斜视,浑身一使劲,上半身的衣物被肌肉崩裂开,裸露在外的皮肤冒着金光。 人群中一名有见地的商人高声惊呼:“武道第三楼——金刚身,想不到照南轩有如此能耐,竟能得到一名金刚武夫的庇护。” 楚褚瞧着领头武夫的金刚身,心中略微叹息:“金刚武夫,力敛而不发,拳锋而劲存。修根骨经脉之坚韧,外表皮肤要淡其光泽,火烧不坏、冰冻不裂。” “徒有其表,经脉未练到家,如此以往,终身无法踏入武道第四楼——翻山境,可惜了。”这话楚褚是放声说的。 领头武夫粗眉皱起,铁拳指向楚褚,喝道:“看你年纪也不算轻,体表铜黄失泽。怎么,难道你觉得你这身铜黄肌肤能比拟我的金刚身?” “比比?”楚褚轻笑,笑声落到武夫耳中尤为刺耳。 “三叔,收着点力,别下死手。”陆行见楚褚要出手,低声叮嘱。 照南轩既然是暗线的据点,那这名武夫算是自己人,书屋的暗线平日分配到的资源本就不算多,培养一名金刚境的武夫可不容易。 领头武夫平日恭维的话听多了,哪受了如此挑衅。上前便是迅雷地一拳轰向楚褚,拳上附着着火焰般的内劲。 楚褚身子微侧,左手探出,以掌接拳,一个巧劲便将拳力卸掉。左腿后撤一步,左手一扯领头武夫的右臂,右脚尖向前一抵,逼得领头武夫进会被绊,退则挣脱不开楚褚的左手,左右都是失了重心。 “扑腾!”楚褚让开一个身位,而领头武夫则是结结实实摔了个脸朝地。 领头武夫不干示弱,手一拍地,控制住平衡,右腿如鞭向楚褚扫去。 楚褚左脚抬起,随后迅速地落下,正好踩在领头武夫的脚踝处。 “啊!”脚腕处的撕裂感让领头武夫痛得惨叫。 围困四周十余名打手纷纷脸色一变,在照南轩混饭这么些年,头回见老大能在近战上吃亏。莫非眼前此人也是武道第三楼——金刚境的强者。 围观的诸多商贾面面相窥,看来此人也是深藏不露的武夫,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主家,可有法子招揽至门下。 商贾行走江湖,钱银是赚的最多的,最为刚需的便是能打的武夫。 此刻的楚褚,已经上升为众人眼中的香馍馍。有些观察仔细的商贾则是看向了一旁面色虚弱的少年,其身边的丫鬟亦是尤为出众。 看得出,此三人中,那少年才是主心骨。 领头武夫爬起身子,打算稍稍平复气机便再度出手,他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江湖之争真正见分晓的是见不得光的手段,他要下死手了。 “辛乙,停手,莫要得罪贵客。” 照南轩二楼的竹窗被一双玉手推开,皓如盈月、腕若碧江。其上是一张甜美的脸庞,腮帮偏鼓,柳叶眉、桃花目,鬓处有些许鱼尾纹,却也是风韵犹存。 辛乙听到主家训斥,便没再出手,退到了一侧。 陆行寻声看去,楼上的是位女子,脸上画着浓妆。 “您是照南轩的掌事?” “正是,小女子柳丹扬,在这贾城做生意已有十余年,今日不知哪里得罪了贵客?” 柳丹扬作为傅沐亲自培养的碟子,眼见自是不低,楚褚方才那几下,力道远在在辛乙之上,观其精气神浑厚凝实,看着不像是金刚境,反倒像是武道第四楼——翻山境的武夫。 陆行微微一笑:“得罪不敢当,便是想在你这照南轩讨杯酒喝。可否?” 柳丹扬蹙眉,听这公子的口音,怎的这般像北方的。莫非……不管了,试试再说。 “公子若来,是想尝阳春白玉的甘甜,或是苦梅寒笋的辛辣?” 陆行微微一愣,这柳丹扬此刻说出的阳春白玉和苦梅寒笋便是傅姥姥当初给自己的暗号,只是这下半句多少有些难以切齿。 “皆不爱喝,就是不知姑娘愿尝我从北边带来的龙腾虎跃之酒,乃是由虎鞭蛇胆熬了七七四十九天而成。瞧姑娘厚唇,不知能否接住?” 真是北边人?柳丹扬心生喜悦,她在这贾城一藏便是十余年,今日终于是“本家”来人了。 柳丹扬眉眼微顿,欢喜不漏于言表,脸上依旧是先前那般的笑容。 “公子雅兴,可愿上三楼一絮,奴家为您添酒,以谢门下拳脚之罪。” “善!”陆行微微点头,欲抬步上前,却发现小钰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己。 “好生不知羞,哪学来这般恼人的话?哼!”小钰说得很小声,外人是听不见的。 “呵呵,”陆行皮笑肉不笑,眼下人多眼杂,等寻到个人少的时机,他非得好好教训小钰一番,竟敢这般“诋毁”自家公子。 楚褚缓步着跟上,他方才观察柳丹扬的神色,总觉得有些不自然。如此盛情邀请,反倒让人心生警惕。 三人跟着柳丹扬一路来到了一处楼阁,只见她屏退了左右的人,屋内仅剩下她和陆行三人。 “幽州碟子见过公子,十余年了,不知傅大人可安好?” 柳丹扬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两颊有热泪落下,她等这一日等了太久。 “起来吧,傅沐安好。”陆行弯下身子扶起柳丹扬,为碟子者远离故乡、漂泊四海,多为不易。 陆行轻声吩咐道:“小钰,给柳姨添茶。” 小钰先前心中还有些小九九,如今在得知柳丹扬的身份后,不由肃而起敬,乖乖地去一侧添茶。 “这位是楚褚,柳姨应该听过他的名讳。”陆行介绍道。 楚褚!武道第七楼——山巅境!柳丹扬心中惊愕,不敢怠慢,弯身拘礼:“属下眼拙,还以为楚大人是一名翻山境的武夫,方才多有得罪,请大人饶恕。” “如果随行的武夫是楚褚,那么眼前这位少年是何身份?莫非是世子!”柳丹扬此刻心中的惊愕如滔滔江浪,一浪高过一浪。 楚褚挥手示意不必多礼,问道:“你这照南轩环境不错,可有美酒?” “自是有的,楚大人请稍后。”柳丹扬恭敬道,随后偷偷看向一旁的陆行,不敢胡乱称呼,唯恐失礼。 陆行恬然一笑,看破了柳丹扬心中所虑:“将你心中的那个称呼收起来,叫我公子便是。” “属下拜见公子。”柳丹扬弯身,再是毕恭毕敬拘礼。 一番客套结束,该谈正事了。 陆行的脸色严肃了几分,问道:“孙琦死了。你可知?” “属下知晓,前些日子书屋来信,便是让我先行收集好有关孙琦之死的诸多线索。” “如今看来,是为公子所备的。” 柳丹扬从书架的暗隔里取出一个书卷,毕恭毕敬地递上。 wap. /110/110599/28733529.html 第四章:天上白玉京,人间烦恼丝。 鬓前的发髻泛白,老天师的面容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 龙虎山到底想干嘛?楚褚陷入了踌躇中:为何对世子用出逆天改命之术?我该出手打断吗? 犹豫的功夫,老天师已经收了神通,他看向焦灼的楚褚,面色很是苍白。 “楚褚,你是武夫,不该如此犹豫的。” “你的道和陆城主的道不一样,若是一味的束手束脚,你这辈子,也就止步武道第七楼了。” 楚褚轻蔑一笑。 “老天师言过了,你非武夫,岂知道我大道之长远,路途之艰险。” “我敬你一声老天师,望天师莫要乱我武道之心。” “呵呵,”老天师淡淡一笑。 “你啊,照你这般走下去,等到了晚年,怕是要给他人让道了。” “你!”楚褚面色难看,他年仅四十便踏入武道第七楼,何等惊世之姿,竟然被大道不同的人笑话走错道。简直天方夜谭! 陆行听到这几声议论,略觉困惑,老天师向来不喜废话的,为何? “三叔莫要动气,老天师既然开口了,必定有所赐教。不妨请老天师教之?”这一句话如打太极一般,把问题踢回到老天师脚下。 “世子,感觉如何?贫道也是第一次用这逆天改命之术,人老了差点没撑住。”老天师言重避轻,卖起了惨。 陆行起身拘礼,低头道:“多谢老天师帮我补足了亏空的精气,否则以小子的修为,怕是要死在气运的反噬下。” “世子说的什么胡话?碎骨以排出体内的灵气,五脏的底蕴已是破烂不堪,便是往后静身调养,也是练不得武,武道第三楼的金刚身更将化为拦路天堑。” 楚褚有些愤愤不平,自他上山以来,龙虎山所作的一切行径都配不上它的千年威名。 以势压人,以力逼人,算什么得道的修士! 陆行心头流过一股热流:我与楚褚虽三年未见,但是楚褚的一言一行都是为了我的公道。这是在小钰之后,陆行再一次体会到了家的感觉。 “三叔不必为我伤心,天下大道何其多,只要我陆行尚存一命,定会想方设法登临大道之巅。” 老天师讪笑,抚须道:“世子所言,何其坦荡,怕是让天下人都闻之侧目了。” “既然世子替楚褚求教了,那贫道便说道说道。” 楚褚皱眉,他当真不信老天师能说出一个明堂来,凡间的泥腿子都知道术业有专攻,何况大道呢? “周平,可还记得我前些日子教你的那套拳法?” 周平站在老天师的身侧,弯腰拘礼道:“记得。” “善。那便打一遍吧,你是武道第六楼——破万法,楚褚在武道上算你的前辈,今日是世子赏脸,贫道能请得他为你指点一番拳法上的不足。你可要好生施展?” 老天师说完这几句话,便从袖中乾坤取出一套茶具,悠哉游哉地泡茶。 楚褚的面色缓和了不少,原来是让我指点啊,早这般说话,我至于跟您老怄气吗。 陆行端详着两位的神色,心里微微一笑:三叔还是太单纯了,就是不知道老天师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了。 周平走到一处空旷处,右脚后撤一步,脚画两仪之姿,大臂展开,拳起鲲鹏之势。 拳风起而不肆虐,张弛有度。拳至快时如八极之雷崩,拳至缓时如太极之巧劲。东南西北为四方,天地为轴,恍如在泰山之巅、昆仑之顶,拳法有周公吐脯、天下归心之意。 陆行微微皱眉,好生精妙的拳法,内劲藏两仪,拳势如奔雷,一股子王霸之气啊。 楚褚双目圆瞪,目光惊愕,光是那开始的拳架便让他心头一揪,其后的章法变换更是让他一身道韵翻云吐雾,恨不得立马跟着打拳。 “兄台,此拳可有名?能否教我?” 周平打完最后一式,气走小周天而收拳。 “禀前辈,此拳名为太平拳。拳意共八字,力有余怠,大智若愚。” “可否再打一遍?其中招式我已记全,但内劲的转乘变换我尚未理清。” 楚褚面色焦急,躬身讨教,全然忘了最初的不屑之意。 周平退后一步,和面色痴狂的楚褚拉开距离。 “此拳仅打一遍,章法、内劲皆变化无穷,唯有其中的八字拳意不变。” “只打一遍?好、好吧。怨我,方才轻视你了。” 楚褚苦着一张脸,内心满是懊恼,一双铁拳置于胸前无处安放。 瞧着楚褚窘迫的模样,陆行微微一笑,想不到平日里在雪津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叔,也有如此姿态。总归三叔是自家人,我得帮帮他。 陆行对老天师微微拘礼,诚恳道:“老天师能否让周平再打一遍?就当我陆行欠你一个人情。” “世子方才也听见了,此拳变化无穷,用拳之时心思空灵,随性而出,观拳者或可记其形,但施拳者已忘气机回转,便是周平有心再打一遍,亦是不同之拳了。” 老天师整理着茶几,缓缓道来。 “哎呦!”楚褚愤恨地捶了下自己的大腿,脸上竟露出万般委屈:“若是我记清方才之拳,我便能摸到武道第八楼的门槛了!我……” 这世间有如此之拳?能助人登临大道之上?陆行闻此唏嘘,只得出声安慰若得若失的楚褚:“三叔莫要惆怅,我虽不懂大道,但人生之事,总有错过之时。” 就像我逃了宋倾然的婚礼。这句话陆行是在心里说的。 “我曾听闻,春秋之时墨子铸白玉十二楼,天道不认,降下天雷削去顶上三层。自此,人间武道才有了九楼之说。武道第九楼,也由此被冠以‘白玉京’的名讳。” 陆行抬眉思索,所说皆是古书所载。 白玉京……老天师眉头微蹙,当今天下最有可能踏入武道第九楼的,除了墨学的几个老家伙,就该是雪津城的那位了吧。 “我欲饮酒断长生,醉落满天霜。”老天师一脸唏嘘,巾帼添红妆,一把无痕剑,压得整个江湖二十年抬不起头。 幸好那位不修道,否则以她的命格……想想就让老天师心头打了个冷颤,贫道可不像被一个女娃骑在头上。 “再过几日便是立秋,世子何时下山?” 陆行心下苦笑,老天师这是下逐客令啊。 “三叔既然来了,我便不再叨扰,今日便走。” 老天师微微一笑,打趣道:“不再与宋倾然再见一面?今日一别,再见可就不知何时了。” “还是不见为好,恐再增悲伤。有一句话劳烦老天师转告丫头,‘吃好睡好、切莫消瘦了。’” 陆行起身拘礼告退,带着楚褚徒步而下龙虎山。 …… 山门处 一个青衫女子手忙脚乱的将行李往马车上搬,目光时不时眺望着山上的方向。 “我说这位姑娘,你这般站着道,是否有些不讲道理了?” 守门的道士笑问,并无多少恶意。 小钰瞪了道士一眼,抿着嘴不说话。若不是公子交代过不能暴露修为,她怎会被这些行李难住。 道士也没再出声询问。所幸这会并没有人上山,这位姑娘想站道就让她站道吧。 “小钰?”远远的,陆行瞧见了山门口的小钰。 待走近后,瞧着马车上大包小包的行李,陆行心下明白了,小钰是想和我一起下山。 “公子……”小钰跑至陆行身前,眼眶红红的:“我不想一个人留再龙虎山。” “公子带上我好吗?我不会给公子添麻烦的。” 楚褚嘿嘿一笑:“世子带上这丫头吧,我们这一行也的确要一个丫鬟伺候。” 哪想小钰根本不领情,朝着楚褚吐舌头。 “谁要伺候你一个糟老头子,脏脏臭臭的。” “哎,你这丫头,老夫帮你说话呢?”楚褚气不打一处来,在山上被老天师欺负也就罢了,在山下还能被一个女娃奚落。 “好,你就跟着吧。”陆行哭笑不得,为二人打起圆场:“三叔,您堂堂武道第七楼——山巅境的强者,就不要跟一个丫鬟计较了,多掉身价。” “武道第七楼——山巅境!”小钰两眼冒金星,她自小在雪津城长大,听的最多的就是武道上三楼的故事,我竟然骂了一位这样的强者,完了完了。 “你是、你是陆行?” 守门的道士总觉得陆行有些眼熟,半天功夫才认出来。 左右两位守门的弟子寻声赶来。 “陆行在哪?长老有令,速速拿下!” 陆行微微皱眉,寻常弟子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看来老天师也不想伸张此事,也没将事情通告众弟子。 三名弟子祭出法器,一人向壮硕的楚褚而去,两人一左一右包围陆行。 陆行不动声色,只是向楚褚点了下头。 楚褚受意,轻打一个响指,三名抱丹境的弟子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三人这才上了马车,马受鞭打而动,往山下奔去。 过了山下稻田,此刻已瞧不见昨日的草棚。 “三叔,已经出了龙虎山的地界了。你该告诉我雪津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和老天师皆称呼我为世子,可世人皆知,我陆行无心于世子之位,这才在龙虎山躲清净。” 陆行问道,这个疑惑他直到出了龙虎山才问出口。 “世子可还记得,当年与你争夺世子之位的孙琦?” 楚褚脸色严肃,挥马鞭时多了几分力道,似是发生了让他都汗颜的事情。 陆行点点头:“当然记得,孙琦在武道上的天赋远高于我,比之长姐也仅是逊色。又是老城主的孙子,愿意追随他的人不少。” “孙琦死了。” 话如雷音,让整个车厢内的空间都停顿了一瞬。 “阁老们觉得是公子动的手。” “怎么可能?”小钰含齿蹙眉,着急道:“这三年我与公子隐居在龙虎山,与那孙琦无半点交际。” 楚褚将小钰的神色收入眼中,看着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而一旁的陆行却是低头不语。 “本来,一个月前便是孙琦加冠继承世子之位的日子。可孙琦念及世子退让之恩,欲往龙虎山邀请公子参加冠礼。” “这一去,便没再回来,一剑穿心,孙琦死在了北地与幽州的边界。而龙虎山距那里不过六十里。” 见陆行还是沉默不言,楚褚有些心慌,加重了几分语气。 “阁老们本打算让黑骑带世子回去,只是有傅沐出面阻拦,这才折中让我来龙虎山。” “阁老需要一个交代,你能明白吗?” 小钰焦急地看向陆行,她才不信自家公子会杀孙琦。 马蹄颠踏,前边有一处断崖,路很陡。 在长达十余分钟的沉默里,陆行终于开口了。 “所以,让我回去完婚是假?拿我问罪是真。” 楚褚的面色缓和了不少,愿意说话就好。 “并不尽然,若此事与世子无关,婚姻之事自可提上日程。若是有关,那就看世子如何应对了。” “如何应对……呵,”陆行伸出右手握住小钰冰凉的双手,微微一笑:“放心,人不是我杀的。” “三叔,此地离贾城最近,我们先去那里歇脚。” “我倒要看看,是谁把主意打到本公子的头上。” wap. /110/110599/28733528.html 第一章:放着漂亮道姑不娶,我逃婚了 朱墙碧瓦,一人合的大红柱子,挂有黑底金字抱柱对联,上联“麒麟殿上神仙客”,下联“龙虎山中宰相家”。 龙虎山的一座偏峰,门庭上披红挂灯,左右贴了两个“喜”字。青石地被扫得格外干净,大红绸缎披着台阶,一眼看不到尽头。 内院 铜镜上映着一张俊秀的脸庞,一双玉碧的手正为俊脸的主人画眉。 “公子,想不到你画上红妆竟能如此惊艳,比许多女子还要好看。”小钰眨着眼,打趣道。 陆行伸手刮向小钰的鼻尖,调戏道:“等会儿,本公子来给我家小钰画妆,今夜就让你这丫头为我暖床。” 小钰慌乱断闪,脸蛋微红。 “公子莫要打趣我,若是让姑娘知道,往后可如何相处——”这个娘字,是咬着舌头说的。 “相处?”陆行假装困惑,却是一肚子“坏水”:“这有何难,待我教你八字真言。” “公子快说。”小钰连忙追问。 陆行说道:“你可记好了,大被同眠,互看春闺。” “大被同眠,互看……互看,春闺?”小钰跟着念到最后的春闺时才醒悟过来,她忿忿地拍打了陆行的肩膀,耳根子已是通红。 “呢喃,”竹窗外有了动静,一只半身雪白、外羽布满褐斑的鹰窜了进来,利爪牢牢钩住窗沿。 “是小青回来了。”小钰眼中闪过惊喜,但不敢上前去碰它。公子的鹰是天山寻来的海东青,凶猛得很。 陆行走上前,将小青抱入怀中,为其梳理凌乱的羽毛,好一顿安抚才让小青安分了下来,随后才取下它脚边的信封。 将卷纸拉平,上边就写着短短一行字:我定了一份姻亲,限你一月之内回雪津城完婚。另外,宋玉贺重伤,龙虎山已无可信之人,我安排了人来贾城接你,注意安全。——长姐陆霜留。 陆行微微皱眉,思索着信上的每一个字。 “公子,觉得呢……”小钰看了信,一时有些错愕,试问道:“今日乃是公子大婚的日子?” “可又是城主大人的亲笔,公子为难了……”小钰见陆行脸色严肃,小声安慰道。 “信不是长姐写的!”陆行眼眸深邃,斩钉截铁道。 “啊?”小钰有些惊讶。 “虽然字迹很相像,但这不是长姐的口吻,何况小青告诉我它根本没见到长姐,信是阁老们所写。” 陆行这句话说的干脆利落,可落到小钰耳中却是怎么都不明白。 “公子、公子说什么呀,阁老为什么要冒充城主的字迹。” “小钰,你可知我为何要来龙虎山?”陆行问道。 小钰摇摇头:“公子不曾与我说过原因。” “三年前,正是北境世子之位争斗最凶的时候,而八位阁老中,有七位并不支持我,他们力挺的是老城主的孙子。只是长姐在军中的威望过高,才压下了一切的反对声音。” “只不过我并不想当什么世子,更没兴趣接过镇守北地的重担。那日我和长姐大吵一架,次日我便来了龙虎山。既是寻个清净的地方躲着,也是对阁老表面我的立场。”陆行的语气很平稳。 “那公子为何说这信是阁老写的,若我是阁老,定会全力阻拦公子回去。”小钰眨眨眼,一只粉玉雕琢的拳头在胸前比划。 “是啊,我让小青回去,本是为了告诉长姐今日我大婚的事情。只是未曾想会出此等变故……” 陆行沉默地盯着铜镜中的自己,似是想从自己的眼睛中看出些什么。 “小钰,我可能要逃婚了。阁老不会胡言,雪津城一定出了变故。何况连宋天师都受了重伤,龙虎山很快也要卷入纷争了。” “公子要逃婚?”小钰惊讶地喊出了声,一时说话都不顺了。 “可、可是,公子若是逃婚,倾然姐定会伤心的,结婚可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了。公子真的要走吗?就不能先与倾然姐完婚?” 陆行见小钰这般替宋倾然说话,苦涩一笑:“这婚没法结,阁老让我一月之内回雪津城完婚,我若是带着一个龙虎山的娘子回去,这便又涉及北境王妃之争了。” “公子若逃,那我呢?”小钰急得直跺脚,眼眶通红。 屋外,几个身披红色喜衣的道士先行开路,身后是四人抬的轿子,高举的名匾秀着新娘的姓氏“宋”。 几个胸前系着大红绒花的艺人相继走出,二胡、琵琶、小锣等齐聚一堂,为出嫁的新娘奏上喜乐。 且听,唢呐一响—— “新娘到!” 屋内,红色的新衣被丢置一旁,陆行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水渍,好一番力气才把脸上的妆容擦了个干净。 礼乐声传入屋内,小钰看着陆行,不知该说什么。 “我该走了,一会儿我将你击晕。若是有人问起来,你一概不知便是。” 小钰见陆行真的要丢下自己,心头一酸,泪水当即便止不住往外窜。 “公子、公子,是不要小钰了吗……呜呜……” “小钰、小钰……别哭,我又不是一去不复返。你是本公子的丫鬟,等我的身份曝光后,龙虎山不会有人敢为难你的。”陆行连忙安慰道。小青带回来的信让他一下失了方寸,连小钰的感受都没有顾及到。 一翻功夫哄好小钰,陆行已经没时间逗留。门口的媒人早已等得不耐烦,咄咄催促。 “我走了,帮我一个忙,替我照顾好宋倾然。”陆行用衣袖拭去小钰脸颊的泪痕,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疼道:“也照顾好自己!” “哐!”陆行一掌劈在小钰的右肩,用巧劲将她击晕。随后几个步子走出房门,先将小青放飞,再翻墙而出。 屋外,近百人的婚嫁等了一刻钟也没见新郎出来,荷道姑脸上有些挂不住,运转真气喝道:“请新郎接驾!” 盏茶功夫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劲,有一道士从屋内跑出,高声惊呼:“陆、陆行!这小子跑了!” “跑了!新郎跑了!” 人群中更是炸开了大锅,荷道姑的右手紧扣着拂尘,她压下心头冲天的怒火,喝道:“休要喧哗!再有高声嚷嚷者,罚抄《清心咒》五百遍!” 弟子们纷纷闭嘴,没人敢惹正在气头上的何道姑,据说连王天师平日里都让她三分。 轿子被平放在地上,红盖头下是粉嘟嘟的脸蛋,新娘双手紧紧攥着一方手帕,眸中含春水,两颊泛桃花。 车帷前的帘子被掀起,她很是欣喜的抬头看去,隔着厚厚的盖头却是什么也瞧不见。女孩怯怯地伸出右手,期待与夫君相握。 宋倾然的目光有些许错愕,握着她右手的是一只熟悉的手,她口中喃喃:“师父?” 手心传来酥麻感,宋倾然用心感受着:师父好像在说“夫君跑了”。 “夫君跑了!”宋倾然猛地意识过来,眼中当时便涌出了泪水,她一把扯下红盖头,冲出花轿,甩开师父牵着自己的手,一个劲地朝山下跑去。 …… 山门口,原本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少道士都坐上酒桌,留下看守的仅有两名弟子。 陆行虽提前动身,但一路为了躲避人多眼杂的地方花费了不少功夫。此刻山道上已经有五名穿着闲服 的道士狂奔而下。如此,看守的道士足有七人,刚好能凑成北斗阵。 陆行站在一处山坡,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山门口的情况,龙虎山的效率比他想象的还要快,短短一刻钟便通知到了守山的弟子。 龙虎山的北斗阵可模拟星矢运行规律,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防御阵法。 若是想要破阵,定要想个法子将其中一人引开。 “几位怎么了?莫说有外敌来犯,竟然如此匆匆!” “你是不知道啊,今日的新郎、逃婚了。可就是苦了我道兄,酒水一口未碰,便受命看守山门。” “你是说陆行逃婚了?不是、为啥啊,宋师妹神仙容貌、圣人天资。人见垂涎啊?” “谁知道呢,荷长老已经下令锁山了,掘地三尺也要将这小子找出来。” “据说荷长老的六名抱丹境的弟子也都动身了,等会就会有两人来接手此处的封锁。” 听着山下的谈论,陆行嘴角微抽,好歹是养神境的弟子,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施个隔音术。 龙虎山的底蕴深厚,单是一座招摇峰的弟子,便有百余名养神境,六名抱丹境。而荷道姑本人要更上一层,乃是元婴境。 修道五境,辟谷、养神、抱丹、元婴、地仙,一座招摇峰便夺其四。 上山三载,直到今日,陆行才算见识到龙虎道统能屹立人间千年不倒的实力。 不过,我陆行并不畏惧! 来龙虎山虽是为了图个清净,但在修道一事上,陆行的天资甚至不亚于圣人资质的宋倾然。不然,宋倾然也不会心甘情愿嫁给他。 三年修炼,他同宋倾然几乎是一并踏入的抱丹境。不过此事陆行并没有对外张扬,所以除了宋倾然外,招摇峰的弟子皆以为他资质平平。 但也因为他的藏拙,他虽有修为,却也是个空架子,仅会施展一些寻常道法。 趁着抱丹境的弟子尚未赶到,此刻便是下山的最好机会。 既然都是抱丹境界,那便冒充一番。正好有一位抱丹弟子的容貌粗犷,极易分辨。 陆行用手在地上搓了一堆泥巴,运上灵气在脸上来回揉搓。片刻功夫,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就完工了。 山门口 七名弟子你一言我一句,忽看到山路上跑下一面容粗犷的男子。 颇矮的弟子面色一喜,对其余众人说道:“来的是张诚师兄,是我招摇峰修炼体术最高深的。” 众人闻此,纷纷走出歇脚的亭子,对着不远处的粗犷男子作揖:“见过张师兄。” “张诚”眼中闪过狡诈,嘿嘿一笑:“几位师弟不必多礼,既然我来了。此处便交给我来驻守,你们可以休息了。” 有一鼻尖弟子时不时看向“张诚”的身后,困惑道:“请问张师兄,荷长老不是说有两人来驻守此处,为何不见与你同行的师兄?” “张诚”内心一个疙瘩,不过他早就想到有此一问,事先便想好了说辞。 “此事我若与你们说,你们可万万不能告诉荷长老?”“张诚”假装一脸严肃。 “我那林师弟昨夜喝了闷酒,说是宋师妹嫁人了,他道心已死。怎么都不听劝,死命地喝。现在还睡着呢。” “这事你等可要与我保守秘密,就当是我那林师弟欠你们份人情。如何?” 有几个弟子早就想巴结抱丹境的师兄,此刻有表现的机会,纷纷攥拳立誓。 “师兄放心好了,这事我们就当没问过,烂在心里。” “好,”“张城”双手一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如此,你们便放心走吧。” 待七人走远,“张诚”松了口气,挥手散去易容术。 他看向此刻的山门处,金云翻滚、霞光嶙峋,被这山间景色吸引,不由唏嘘:“这一番下山,还不知会有多少麻烦找上门来。” wap. /110/110599/28733525.html 第二章:杯弓蛇影,镜花水月 山脚,一处草棚。 有一位面容慈善的老者小口喝着酒,身侧有一位精装汉子毕恭毕敬地为老者续杯。 “丫头,你要等的人来了。” 老者的对面坐着一位着霞帔、戴凤冠的女娃,两颊桃红,该是刚开面。 宋倾然低着头,抹了红油的手指扣着桌角,眼眶泛红,目光有些无神。 “怎么不说话呀,有什么委屈,老道给你做主。可不许再哭了哦!”老者伸出一只手指比划,说到哭时,不由紧张了几分。 精装汉子有些哭笑不得,方才宋倾然哭的时候可把一向自诩无敌于天下的老天师为难坏了,使了万般手段才让宋倾然止住了眼泪。 老天师耳朵微颤,撇了一眼憋笑的精壮汉子,哼声:“周平,你笑什么?四十岁的人了,童子功都没破,有什么资格笑老道。” 周平顿时不敢吭声了,连忙为老天师续上一杯酒,以示赔罪。 宋倾然低眉想着事情,她可没工夫搭理这两个老顽固,但一想到夫君的事情就不开心,不开心就想哭,一哭这两个老顽固就要作妖。烦死了~ 不远处,陆行的脚步顿住了,他本想来这草棚讨口水喝,只是这一靠近,他看清了棚中人的容貌,那张粉嫩的脸蛋便让他再也挪不动步子。 这丫头,哭了吗?会吧。陆行鼻子一酸,眼睛像进了沙子,他心疼了,心疼自家丫头。 宋倾然忽觉心头一痛,回首看去。正好瞧见了站在田野处的陆行,而陆行也正看着她。 只是这步子,当真能迈吗?那丫头身边的老者看着平平无奇,可当陆行看向老者时,总感觉有一顶大钟在叩问自己的心门。 而老者身边的精壮汉子,隔着老远都能瞧出其精气非凡、气煞双绝。 陆行不知,只是他知道,此刻若是绕路离开,他的丫头会哭的…… 这便够了! 轻整衣衫,束发整冠。他可不能让丫头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这样不好…… 老天师咂咂嘴,觉得杯中酒少了几分滋味: 当年亦有一人,下了龙虎山,万里奔赴雪津城,却是败兴而归,再无问道天上之心。 风吹过稻田,暖阳赐金辉,浪潮万千千。 陆行走到草棚下,对着老天师和周平微微拘礼。 宋倾然正襟危坐,抹着红油的双手乖乖缩进衣袖里,她看向陆行,眼中满是希冀。 “对不起,让你难过了。”陆行的手指触碰着宋倾然脸颊处的泪痕,心中尽是歉意。他逃婚是无奈之举,却是万般对不起这丫头。 “我……”宋倾然欲开口,更咽之声却率先而出,眼眶一痒,泪水如雨而注。她伸手抱着陆行的腰,手心牢牢攥着陆行的衣服。哪怕泣不成声,外人也听清了来回说的二字:“别走、别走……” 陆行昂着头,极力张大眼眶,可泪珠满而溢,两行清泪滴落。 他无法答应宋倾然,雪津城出了变故,他是北境世子,回去是他的责任。 若是北境出了差错,对比千万万人的幸福,他宁愿牺牲自己,只是……苦了自家丫头。 “是不是、我要跟你结婚,你才要走的。那我不结婚了,你也别走,好吗?”宋倾然忍着抽噎,把话说了出来。 字字如刀,这般天真的疑问,便是历经世事的老天师都听得心头颤抖,带着周平退到草棚外。 见陆行迟迟不吭声,宋倾然眼中尽是焦急,稚嫩的拳头敲在陆行的背上。 “好不好嘛~” 陆行咬咬牙,唇角颤栗:“倾然,你听我说,我必须回一趟雪津城。” 话落,哭声止。 “你还是要走?” 宋倾然松开了环抱着陆行的双手,双目满是惊愕。 “你走吧,现在就走,再也不要回来。今天我照样嫁人,林师兄平时对我可好了,我、我去和他结婚。” 宋倾然用手费力地推开陆行,一次、两次、三次,可她的力气很小,怎么也推不动。 “你走啊,走啊——走——” “陆行,我讨厌你!” 宋倾然趴在桌子上,她瞧见桌上的酒壶,找到壶口便对嘴喝下。 酒水很辣,宋倾然喝不了几口,皆数都撒在了衣服上。 陆行蹲下身子,想伸手触碰宋倾然的脸庞,却被她用酒壶挡开了。 “雪津城是我的家,龙虎山是你的家。若是有一天,你的家里出事了,你能不回去吗?” 宋倾然用空出的右手捂住右耳,脑袋抵在左肩上,不想听陆行说的每一个字。 嘴唇被锋利的瓶口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沾染朱唇,她不管不顾,一口将瓶口含在嘴中,血和酒水混在一块,反倒不觉得辣了。 烈酒的后劲很足,一会功夫,宋倾然双眼一眯,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陆行欲起身走开,一旁的老者想必已经等自己很久了。 在睡梦中的宋倾然的眉头微微蹙起,左手松开了紧握着的酒壶,酒壶跌落到地上,而她的手牢牢攥住了陆行的衣袖。 陆行愣在原地,回头看去,宋倾然仍在昏睡,只是眼睫处沾着晶莹的泪珠。 长恨如刀、痛彻心扉。 有这么一刻,陆行恨不得自己是一凡夫俗子,忙如耕种,早出晚归,与黄婆娘共相守,赶鸡鸭以度余生。 “世子,丫头醉了,世子不妨带她回屋歇息。” “明日再走吧,正巧老道也有些俗事与世子商量。” “世子待在龙虎山已经三载,何惧再留一日?” 老天师的话说的平淡,可周遭的风云如漩涡般凝聚,棚外的草木化为刀兵,锋刃指向陆行,期令而动。 一股无形的压力落在陆行的肩上,让他无法直起腰,此刻的老天师在陆行眼中,就仿佛如一座巍峨高百尺的法相天地,一行一言,都让人无理反驳。 这便是龙虎天师的实力吗?恐怖如斯!陆行暗暗惊叹,便是武道巅峰的长姐陆霜在调动天地之力上也比不上眼前这位老者。 而在陆行的记忆中,龙虎的天师,不少于五位! 此刻,陆行对身前这座深入云端的龙虎山,尤心底产生敬畏之心。 陆行有些后悔了,仓促的逃婚定会让龙虎山心存芥蒂,若是因此事与龙虎道统闹掰,得不偿失啊。 …… 第二日,后山的一处庭院。 榻上有一张俏丽的容颜,脸蛋尚有些婴儿肥。昨天喝了不少酒,宋倾然还在熟睡。 一只利爪扣住窗沿,斑白的鳞羽推开竹窗,阳光照进窗子,炙热的刺痛感将陆行从睡梦中唤醒。 “小青?是回来了吗?” 陆有赤兔日行千里,空有青鹰夜翱万里! 在地板上睡了一夜,陆行强忍着腰疼站起身子。他将累了一夜的海东青抱入怀中,取出一种活血的膏药为它敷上,温柔地揉搓着小青酸痛的羽翼。 “这两日,幸苦你了。日夜奔袭万里为我送信,等回雪津城,我去天山给你寻头雌鹰。” 小青忽地扇动翅膀,鹰眼发着亮光。 陆行见状,笑道:“好好好,定也是天山的海东青。” 将鹰爪旁的信封取下,陆行把卷纸打开: 你三叔楚褚已经抵达龙虎山,另外,阁老们给你定的婚姻,只是空谈,并无婚契。——傅沐亲笔。 上回得知长姐不在雪津城,陆行便“一纸书信、两个困惑”问到了傅姥姥那,傅沐掌握雪津城的情报机构——书屋。凡事问她,自是出不来差错。 而前来龙虎山解围的三叔楚褚,更非一般人!天下武道共九楼,楚褚已登第七楼——山巅境。 第一问是寻底气,第二问是寻心安。 他本以为长老是想与北地之外的势力联姻,什么西域公主,北蛮王女,大周郡主等他都猜测过。结果所谓的婚约只是子虚乌有之事,一时让人不知悲喜了。 收回思绪,陆行踏出院子,不远处传来粗犷的声音。 “陆公子,老天师有请。”寻声看去,是周平。 “请!”陆行可不敢怠慢周平,一位常日守在老天师身边的人,哪怕再糟蹋,亦是不凡。 二人快步走,后山有大片的紫土地,过了碧玉石桥,亦瞧见湖中瑶台。再过了一片百亩灵田,其中灵气化为雨雾,再走了一会,才瞧见一处雕栏红亭。 至亭中,老天师招呼陆行坐下,玉桌上摆着两杯酒,殇以青铜铸。 “世子若是下山,贫道本不该阻拦,只是世子挑的时机,不为妥当。” “弟子陆行,为昨日所犯之愚事,向老天师赔罪!”陆行深深鞠躬,用言行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丫头喜欢你,你在修道上的天赋并不差,既然三年前心甘情愿入龙虎,可愿留在龙虎山?” “贫道可护你一世平安!” 老天师伸出两根手指夹起酒杯,杯中似乎有一小蛇,陆行仅看了一眼,便觉得浑身战栗,一股寒气入体。 惊魂之下,陆行猛地抬头,亭外有一根柳条垂下,影子正好坠入杯中。 “看来——,你并不想留下。”老天师平淡道:“我这还有第二个选择,你且听好了!” “凡人修道讲究一个道缘,你不同,你的身上承载着雪津城的部分气运。自古帝王不得道,强如始皇帝亦不可纳入天道序列。你又与过往帝王不同,你的身上还具备着道门的气运,此消彼长下,你才能一路顺风顺水修炼到抱丹境。” 接着,老天师伸手将桌上的另一杯酒向前一推,些许酒水洒出,如一面玲珑的镜子,既照皮囊,又照人心。 “这杯酒能废了你的一身修为,你来龙虎山之时是一介凡人,下山的时候应当也是。” 陆行仅看了一眼,水镜中映着饕餮、狻猊的丑陋模样,这让他心头一颤,被自己内心的异象所吓到了。 “不必心虚,这水镜之术乃是庄子所创。贫道年轻之时,所呈现的异象比你好不到哪去。” 老天师摊开一只手,露出苍老而白净的手心,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两条路,世子请选吧。” 话如掷地,敲在陆行的心湖,幸好在龙虎山修身养性三载,若换成以往的他,已然失了方寸。 陆行正襟危坐,心湖随着他呼吸的平缓归于平静。儒家有一句话,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 眼下,他或许还有第三个选择。 武道第七楼——山巅武夫楚褚! wap. /110/110599/28733526.html 第三章:武道第八楼——斩天人 此刻的山脚,楚褚被一个道士拦住了。 “荷道姑?”楚褚微微皱眉:“论关系,你是我那侄子未过门媳妇的师父。咱两也算是亲家,我不好对你出手。” 荷道姑冷哼一声,手中拂尘以山川地脉为界,划出一道拦路天堑。 “你也配?纵使他陆行是雪津城的世子,也不可如此轻薄贫道的弟子,今日贫道便以身犯险,若尔敢想轻贱于我招摇峰一脉,那便战至身死道消!“ 楚褚脸色一黑,这龙虎山的尼姑真是麻烦,若非大人不在雪津城,他是真不想趟这浑水。 “荷道姑,我给你面子,可不是让你来以死明志的。” “何况,我雪津城自有内情如此。世子逃婚也是无奈之举,不如让我去找老天师赔罪。” “也好还你公道,如何?” 荷道姑冷眼看去,只觉得楚褚狂妄自大、面目可憎。 “多说无益,辱婚之仇,贫道亲自来讨!” 拂尘一扬,一时山崩地裂,地势如恶龙翻滚,剖开的裂口象楚褚吞去。 楚褚面不改色,右脚高高抬起,随后重重踩在翻滚的地势上。 一瞬间,地龙静止,山势归位,裂口在楚褚的脚前停下,仅有零星的碎石随时还在翻滚。 “你不过元婴修士,未得大道真理,今日之所为,已是冒犯!” “看在你与世子的关系,今日老夫饶你一命!” “但死罪可勉,活罪难逃。可让你见识见识,何为武道第七楼!” 楚褚气入丹田,真气汇聚掌心,调天地之力。再一翻手,掌心向下压去。 地势——千斤山! 荷道姑脚下的地面向下凹陷,一股泰山之力压得她无法腾空,周遭的天地之力调动起来无比的艰涩,此刻的她除了被生生活埋,没了一点手段。 几息功夫,荷道姑除了一个脑袋,其他身体都被封在地下。 楚褚满意地点点头,便是放眼天下,也没几人敢这么与自己说话。 “好了,小道姑,你可就老实呆着吧。一个时辰后,此牢笼会自行解除。” “老夫可就先行上山了。” 楚褚嘿嘿一笑,上山的功夫也不忘恶心一下荷道姑,将路边的一朵野花插到荷道姑的发髻中。 荷道姑双脸充血,胸口郁气直冲而上,他怒视着楚褚离开的背影,欲调动天地灵气,可方才的楚褚所施展的大道招式尚有余韵残留,神识如入泥泞,灵气调动如同龟速。 …… 后山红亭,一老一少还在僵持。 “两个都不选?”老天师问道。 “不选。”陆行摇摇头。 “楚褚亲来又如何?仅仅武道第七楼,乱不了贫道的龙虎山。”老天师将手心张开,随后合上,其中仿佛有乾坤颠倒、山河破碎的虚象。 陆行心头一寒,如被扼住咽喉后的窒息。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国家的诞生,随后在顷刻间覆灭。 “老天师说笑了,雪津城不比龙虎山,龙虎道统传承千年,每百年必出地仙。而我雪津城,自建城之日起至今,大多都是武夫得道。长姐以武道第八楼为号令,使江湖的武运纷至沓来,雪津城才能有今日光景。” “雪津是塞城,过去和蛮族打交道,现在和江湖打交道,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所以我雪津城的人做事,向来只争朝夕!” “何况,不斗一斗,不争一争,怎知不行?《周易》有言,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老天师轻笑道:“照世子的意思,那便打一打?” “试试我这老身骨还能有多少本事,试试我龙虎道统的深浅?” 陆行略低一分脑袋,微微致歉道:“小子不敢,龙虎传承数千年,岂是我等世俗武夫能撼动的。充其量只能算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武夫向来性子急,望老天师多包涵。” 老天师没再开口,转而把目光看向云端之下,在他的感知中,有一个汉子正徒手攀爬云峰。 “老天师,休要为难我家世子!” 楚褚从山坡下一跃而出,他是来给小侄子撑腰的,自当要声音响点、腰杆硬点。 “楚褚,既然你不远万里来了,我便教你两招,可看好了。” 老天师抹嘴一笑,探手调动规则,一只由云雾汇聚的手掌从楚褚的脑门向下按去,一下就将楚褚拍入土石中。 他跟陆行讲道理,是看在丫头和陆霜的面子,如今有一个受气包登门拜访,老天师当即决定将心中的不平发泄到楚褚身上,反正武夫向来抗揍,伤不了性命的。 可怜的楚褚刚刚攀登上禁止调动天地规则的云峰,现在就被一掌拍趴下。怒气冲冲欲出手还击,一口真气尚未续上,便再被老天师的一拳击飞,若非他反应迅速抓住山崖上的老树,险些坠落云端。 “老天师,休要欺人太甚!” 楚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堂堂龙虎天师,竟然会趁其不备偷袭于我? 胸中顿时燃起怒火,他拳震大地,爬起身子还击,对着云雾大手击拳。 天裂——摧星斗! 拳势冲天,竟然硬生生从云雾大手中撕开了一个口子,楚褚从云雾中冲出,以迅雷不及之速向老天师冲来。他很自信,若能近得三尺身,地仙亦为拳下鬼。 老天师微微一笑,伸手在三尺以外的空中轻轻一点。空间仿佛化为流体,如沸水般躁动。如一面滚烫的盾牌,挡在了楚褚的前进之路上。 拳风与此盾相接,拳势化为虚无,拳头与此盾相接,楚褚的身型彻底顿住。 我这万斤力,竟然破不了一面无形墙?震惊之余,楚褚也看到了站在老天师一侧的陆行,见到陆行气息完整、全身四肢五官完好无损,顿时松了口气。 稍稍冷静下来的楚褚,终于想起了出发前傅沐交代他的话。 “此行龙虎山,若是有天师出手阻拦,切忌不能硬刚。毁其山峰、摧其地阙,以龙虎地脉为把柄来要挟天师。” 看着楚褚面容的变换,老天师眉头微皱:生什么歹毒心思,连贫道都自觉寒意。 陆行微微皱眉,他对龙虎山没什么归属,一下便看穿了楚褚的心思,连忙出声阻止:“三叔,切莫鱼死网破,老天师与我促膝长谈,并无强迫之意。” 楚褚见陆行都这般说了,便散去了手中拳势。 老天师经陆行这么一说,当即就明白了楚褚是想对龙虎山下手,看向陆行的目光也缓和了不少。 说到底,雪津城主陆霜尚未现身,她乃是天下武道第一人,已登武道第八楼——斩天人。 只要陆霜不出事,天下便没人敢杀她的弟弟。 陆行盘溪而坐,伸手将桌上的两杯酒推至一侧。 “现在三叔也来了,老天师不妨和我交个底,龙虎山到底想要什么?以及我能给什么?” “真想知道?”老天师眯起眼。 “当然。”陆行回答。 “将你身上的道门气运交换于龙虎山,也算是斩断你与我龙虎的缘分。” 老天师左手握拳,扣着桌面:“当然,失了道门气运后,你抱丹境的修为也会化为乌有。” 陆行陷入沉默,楚褚却忍不了这气,率先开口道:“老天师,你莫要欺人太甚,老夫虽敌不过你,却有能耐毁掉龙虎山!” 怒火中烧,一身拳势再起,楚褚站起身子欲再跟老天师一较高下。 “呵呵,”老天师的手指轻扣着桌面,三长两段总共五击响声,却如泰山之重砸在了楚褚的脑门上,第五下更是把楚褚的膝盖打折。 “若是方才,你还有一分能耐。而现在,若无贫道点头,你连这三寸之地都出不去。” “武道第七楼——山巅境,终究还是差了点火候。” 二人斗法的功夫,陆行总算是从沉默中走出了。 “昔日长姐以斩天人踏入武道第八楼,玉贺真人送出一份气运助长姐巩固境界。” “此后长姐用不到这份气运,便转交给了我。” 陆行说完这些陈年往事,略微叹气。 “气运和修为,我都可以还给龙虎山,龙虎若是想借此与雪津城划明界限,也请自便。” “只是我有一事相求。” 老天师的左手再度轻扣桌面,松开了对楚褚的束缚。 “世子若有请求,但说无妨。” 陆行说道:“莫要给宋倾然安排婚姻,给我三年,三年内我必定上山求亲。” “今日我亏欠于她的,来年必定百倍补偿。” 老天师微微抬眉,左手掐指心算,良久才道:“三年太久了,至多两年。” “好。”陆行没再犹豫,当即便答应下来。 陆行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一股寒流自肝肺涌向气海,气海中心的金丹在寒气中迅速融化。 噬心的痛楚让陆行牙龈颤栗,两臂猛地砸在桌上,他死死支撑着桌子,汗水中夹杂着血丝,浑身上下都有斗大的血珠溢出。 “啊——”陆行痛地喊出声,却仍未倒下,手指在桌面刨出木屑,留下一个个洞。 楚褚眉头紧皱,这般手段,无异于碎骨重塑,将融入骨髓的道门灵气都逼出来。 如此残忍的方式,恐怕会留下不少后遗症,甚至……不能再练武。 练武!楚褚猛地抬头看向老天师,怒道:“老天师何等尊贵的身份,为何要行如此手段?你这废修为的方法怕是比拿人当药鼎也要阴险百倍。” 老天师眯着眼,没搭理嚷嚷的楚褚,也没去收集陆行身上四散的气运。 拂尘被他丢到一侧,双手抱合,老天师的身前浮现了一面琉璃境子,镜面照着陆行,里边映射出的却不是陆行的镜像,而是一处冰雪蔓延千里的战场,血与刀剑遍布,战场的上空有着无数身影。 楚褚愣住了,江湖上有一个关乎天命的传说,历来只有龙虎天师才能学的道门秘术——逆天改命。 四散的气运朝琉璃镜子汇聚,在吸收到一定数量的气运后,镜中场景再度发生了变化。 城墙之上,一个身着紫衣、头戴琉冠的男子仰视着天上,细看之下,面容与陆行极为相似。男子的手中握着一柄木剑,剑柄处刻着“夫子”二字。 而九天之上,百余仙人凌空而立,为隔首的青衣头戴帝冠,着万里长空与人间的王者对视。 下一刻,琉璃镜子上出现裂缝,画面顿时化为一片黑暗。老天师浑身一颤,气血上涌至喉间,连忙摒气凝神,将口郁血压下。 “轰!”白日惊雷,黑云围绕着龙虎山汇聚,雷霆在黑云中汇聚,试图突破龙虎山的守山大阵。 逆天改命,天亦不容! wap. /110/110599/2873352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