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言（双生骨科）》 0 除去参加考试等原因，这大概算周嘉妍第一次来到市里。 原因是魏静要把周嘉妍送进Y中读书。她和周宏志还没办离婚手续，名义还是夫妻——即使这段关系早已名存实亡。两人早在五年前就已分居两地。 这套房子，Y中学区房，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共有财产。 城市里的夏日蝉鸣与县里聒噪得一般无二。太阳很晒，手里拿着的冰镇矿泉水将掌心弄得湿淋淋的。魏静和她说，周宏志今日特意空出时间，在家中等她。 尾灯一亮，魏静稳稳踩下刹车，偏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这里的教育水平比县里高，同样，优秀的人会也更多。要想出人头地，就得加倍努力读书。”她的声音混在空调的风声里，“之前和你说的话，还记着吗？” “记得。”周嘉妍点点头，把放在腿边的包拎起来，手指搭在车把手上，打开车门的前一刻像是忘记了什么，又或者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妈妈……” 魏静在等待她的下文。 “……开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魏静笑了笑，平日严肃的面庞终于显出几分柔和，“妈妈知道。你和小又也照顾好自己。” …… 车门关闭，周嘉妍把双肩包背好，正好看到从小区大门走出来的周宏志。 她默默从车尾绕过去。魏静没下车，只是按下车窗，和周宏志颔首示意：“我下午有个客户，赶时间，就先不聊了。” 周宏志也很客气，客气得像是面对第一次见面的合作伙伴，“你去忙，有时间过来坐坐。” 目送汽车远行，周宏志才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拎过女儿肩上的双肩包，“加加路上累不累？渴不渴？爸爸给你冰镇了草莓，到家解解暑。” 周嘉妍回过神，似乎开心了点，一双和他几分相似的眼睛弯起来，说谢谢爸爸。 Y中历史悠久，建在市里的老城区。周宏志所在的小区离Y中仅有几百米的路程，甚至不用过马路。 房子是普通的三居室，占地八十八平米。同一楼层只有对门两家住户，上下楼之间没有电梯。 尽管设施多少显得有些老旧落伍，不过近几年学区房房价炒得很热，尤其是对于号称有着全市最顶尖教学资源的Y中。多少家庭为了几十平的房源挤破头……也不得不佩服周宏志夫妻若干年前的高瞻远瞩。无论是购房、还是决定只分居不离婚，都很有先见之明。 魏静在县里的支行工作。在此行之前，周嘉妍都和妈妈住在一起，住在员工的家属楼。 周宏志家住在四楼，是顶楼。开门时钥匙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她抬头看门上贴着的对联：“辞旧岁岁岁如意，迎新春春春欢喜”。感觉颜色过于旧了，不太像今年的。门口还有张地毯，红色的，写着出入平安。 周宏志把周嘉妍带进门，弯腰给她找拖鞋——粉色的，小姑娘喜欢的颜色，上面还各趴了只小兔子。 她安安静静蹲下身换鞋。可能是因为回到了家，成年人的余裕只在这时候才捉襟见肘，露出一丝局促：“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尺码合适吗？不合适了和爸爸说，脚上穿的不能凑合。” “很喜欢，很合适，谢谢爸爸。” 周宏志带她参观房间：“这是你的屋子，你看看哪里不合心意、还缺什么，还有生活用品，爸爸这几天带你去买。” 周嘉妍目光转了一圈，落在房间一角、格外有存在感的庞然大物上。 “啊，这个是小又平时弹的琴。……小又今天去学琴了，本来想让他在家里等姐姐的，不过八月初考级，老师看得比较紧……”周宏志说到这有些尴尬，甚至有几分小心翼翼地和唯一的女儿解释：“加加今年是不是也要考？以后就拿这架琴练习就行。我和老师说过了，下次你和小又一起过去。” “好，谢谢爸爸。” 周嘉妍也不是不能理解把钢琴放在她的卧室。对她来说事情并不复杂，有琴弹就让她很高兴。 做家长的考虑得则要多一点：户型是三室一厅，空间十分有限。客厅不是能够弹琴的地方，除去周宏志休息和偶尔办公的主卧，较大一点次卧分给了周嘉妍，她的双胞胎弟弟——周崇叡，也就是小又，现在住在最小的书房。 书房里本来放着书架和钢琴，现在添了张单人床，钢琴自然没地方放了——只能塞进周嘉妍的屋子里。 至于为什么把钢琴而不是书架放在次卧，除了钢琴太大不好放以外，他也有几分心思是想安抚女儿。两人都要考级，这样周嘉妍练琴会更方便。 至于其他的，反正两人开学后都会办理Y中的住校手续，也就假期需要应付着挤一挤。 父女两个说了会儿话，周宏志看了看腕上的表——周嘉妍很熟悉这副神态，善解人意地开口：“爸爸是不是特意抽时间来陪我的？有事就先去忙吧，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看家的。” 周宏志摸了摸女儿的头，歉然道：“对不起，爸爸太忙了。这几天一定抽出时间陪你们。” 临走前，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嘱咐她：“对了，加加，冰箱里有草莓，你记得拿出来吃，千万别中暑了。空调遥控器在茶几上，温度不要调太低，不然容易头痛。” “小又有钥匙，可以进来——别给任何人开门。晚上爸爸回来带你们吃好吃的，烤鱼还是火锅，随你俩挑。” 周嘉妍点点头，乖巧地回应：“爸爸再见。” 车子驶离，周嘉妍从窗台上爬下来，趿拉着拖鞋走在地板上。 卧室里统一装的是木质地板，其余地方都是各式瓷砖。木质地板据说挺难打理的，受潮容易鼓起来。不过她房间的地板倒是很完好。 周嘉妍看了一眼角落的琴，雅马哈C2，这倒和家里的一样。 1 周宏志和魏静一样，都很重视孩子的教育，舍得下血本。 她歪头，掀开琴盖，试着弹了几个音。流畅的音符从指尖跃出，周嘉妍总算从陌生的环境中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脸上不自觉露出点符合年纪的笑。 她只弹了一小会儿，拉开椅子，又逛了逛家里其他地方。走到餐厅时猛地想起冰箱里的草莓——现在是夏天，草莓是反季水果。 之前在家里的时候，魏静是不怎么购买反季水果的，说对身体不好。周嘉妍只在冬天吃草莓，然而吃草莓是一种口味偏好，一年四季都有。 她想吃，就去打开了冰箱。 小瓷盅里盛着冰好的草莓。一只只去了梗，放进冰糖水里煮过，再冰镇一下，汤汁都是红艳艳的。 餐桌上放着一只同材质的白勺子，勺柄做成了猫爪的形状，肉垫粉粉的，特别可爱。 她用那个捞草莓吃，凉凉的，好甜。 家里没人，她索性放肆了点。抱着小罐儿坐到客厅，踢了拖鞋，脚习惯性地踩在沙发上。 直到——锁孔里传来了转动的声音。 她嘴里还有没来得及咽下的半只草莓，抱着罐子捏着勺子蜷在沙发上，睁大眼睛看向门口。 穿着白衬衫、黑短裤的少年反手关上门，察觉客厅有人，目光落在她身上，明显也愣了一下。 周嘉妍默默把腿放下了。 “……要吃吗？”她貌似很自来熟地招呼他。 说的是手里的草莓。还剩五六颗。 “那个是给你的。”他移开目光，把钥匙扔进抽屉，低头换鞋，“你吃就行了。” 怎么说呢……嗓音算不上好听。大概是处在变声期。 周嘉妍和他、自己的双生弟弟没有任何共同语言。两个人少说有五年没见面，她也不想和他套近乎。 于是她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周崇叡也不说话，默默地回房，再也没有出来。 下午六点，周宏志回到家里。他笑眯眯地问周嘉妍：“加加想好晚饭吃什么没有？” 周嘉妍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崇叡，他低着头，没注意到她看他，只能说：“想吃火锅。” “那就吃火锅。”周宏志答应得很快。 饭桌上，周嘉妍和周崇叡各自去挑选自己的火锅蘸料。她在配料区拿了点芝麻酱，里面放些红腐乳，菌菇酱，淋点辣椒油，再撒上灵魂香菜，就是她足够喜欢的火锅伴侣。 她发现周崇叡拿的也大差不差……和只吃不加配料的麻酱碟的魏静、来者不拒的周宏志不同，两个人都不吃油碟，不吃葱、蒜。 周嘉妍是自信、外向的性格。 周崇叡从看到她第一眼就知道。县城里来的姑娘打扮得丝毫不逊色市里，会用各色小发夹夹住碎发，手腕上、脖子上系着一圈一圈的小绳，放在沙发的双肩包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小玩偶。 周崇叡在路上见过周边学校最不服管教的女生团体、在少年宫弹琴也见识过各式的穿着：古典含蓄的、俏皮可爱的，但几乎没有人比她穿得更……惹眼。 她的所有行李都放在那个不大不小的双肩包里，可以说她什么都没带，一切都有周宏志为她添补。她以极强的存在感强势闯入了他的家、他的生活。 拿走了他的房间、拿走了他的钢琴。拿走了他所有的独一无二。 他是讨厌她的，讨厌这个姐姐。 而现在，周崇叡如果想要练琴，就要到周嘉妍房间里。 这天周宏志照例很早就去上班了，周崇叡跟着爸爸一道儿吃过了早饭：三明治加牛奶，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抬头看看表，周嘉妍还没起。 虽然周宏志临走前嘱咐过他，说加加刚搬过来住，最近还要忙着买东西，这几天让她多休息会儿，不要喊她起床。 可这都九点了。他平时都是八点练琴的。 他敲了敲门。门上挂着只兔子玩偶，是昨天吃过晚饭后，在回来的路上买的。如今和房间的主人一样堂而皇之地挤进他的视野。 屋子里没有任何声音。他又敲了敲：“周嘉妍，九点了，我要练琴。” 这回终于有了点回应。短暂的沉寂后，门板那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什么东西擦过地板，紧接着面前的兔子玩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门后那张睡眼惺忪的脸。 周嘉妍头发乱蓬蓬的，像只蔫在地里的小趴菜，双眼无神地看着他：“……” 看了几秒钟，她像是才记起了他是谁一样，“哦”了一声，侧身让出了位置，随口道：“那你练吧。” 周崇叡很不理解。 明明周嘉妍昨天还挺光鲜亮丽的，怎么睡了一晚就成了这样不修边幅的样子。 ……挺邋遢的。 收拾得干干净净规规整整的周崇叡不自觉蹙起眉，周嘉妍径自越过他，看方向是去洗手间洗漱。 他看她一副眼都睁不开的样子，内心的忧郁都要溢出体外了。 他甚至担心周嘉妍拿错东西，忍不住提醒她：“架子第二排，靠左边的杯子是你的。毛巾是粉色那条。” 洗手间流水哗哗，夹杂着她不以为意的声音：知道了知道了。 昨晚都用过一次了，怎么可能会拿错。 周崇叡甚至不想在不修边幅的人的房间里待、主要是不待见周嘉妍本人，犹豫再三还是留下，把紧闭的窗帘拉开，开窗通风。 然后坐在琴凳上，开始今日的练习。 他按照考纲顺序，从克拉莫练习曲开始。 —————— 不负责任的小剧场： 今天你怕我拿错杯子，以后你求着我拿错杯子 2 周嘉妍洗漱完毕，在餐桌上找到了自己的那份三明治。 两人半月后都要考七级，都是央琴，备考曲目完全一致。她自然知道他在弹什么。 ——并且弹得不错。周崇叡这人看着自闭得很，不知道是本性如此还是和她处不来，跟他交流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弹这种随性的曲子倒很在行。 她嚼着三明治，听他切换了曲目：车尔尼740。 很考验耐力的一首，尤其是对四五指的要求甚高。她起初经常弹得小臂疼，老师让她肩膀手臂放松，选择更多地把力量放到指尖上，这才慢慢好过一点。原速度108，要求却不止108。她现在看不到节拍器，粗略估计周崇叡应该有120+。 她手痒，不自觉从椅子上站起来，端着那杯没喝完的牛奶回到房间里。 126。 周嘉妍蹲下看了一眼，心里稍稍得到了一些安慰：她能弹上130。因此安然坐在床上，并喝了一口奶。 周崇叡知道有人推门进来，并不在意，只安安静静地垂着眼，继续进行上午的练习。 周崇叡目前一天练琴四小时，上下午各集中练习两小时。 今天上午拖延到九点才开始，结束时间自然顺延到十一点。期间周嘉妍进进出出几次，后来一直呆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后面做些什么。 周崇叡结束练习，把琴谱按顺序规整好，回头看了一眼周嘉妍。那人依旧穿着起床时那身棉料半袖睡衣加短裤，没什么形象地蜷着腿，靠在床头看书。 床那么大，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缩着脚趾，好像差那一点地方一样。 他起身：“我练完了。下午三点我再过来。” 周嘉妍从书里抬眼，“你三点过来，我什么时候练？” 周崇叡看出她拿的是书架上那本《兔王》，纪实风格的童话故事，他只翻过一点。 “你也想练够四小时的话，明天就早点起。”周崇叡平静地看她，“上午八到十二点对半分，下午三到五点归我，晚上七到九点归你。” 周嘉妍在家里也会抽时间集中练习，不过从未像他这样恨不得把时间切割成豆腐块。 这种严谨到令人发毛的时间规划，周嘉妍之前只从一个人身上体验到过——他们的妈妈，魏静。 周嘉妍闭上嘴，气闷之余，又忍不住开了口：“我要下午。” 周崇叡无可无不可，目光落在放在小桌上印着可爱花纹的牛奶杯上一瞬，离开了房间。 周嘉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爬下床，一屁股坐在钢琴凳上。 谁还不会练琴了。 周嘉妍练琴就不像周崇叡那样按部就班。她完全随心，想起哪首练哪首。 先是选了一支乐曲，民间小调6536旋律，她格外青睐中间那段宛如对唱般的卡农。 又弹了宫调式小喇叭，同样是十分轻快的曲目。 本来她是想炫一下技，碾压一下周崇叡车尔尼740的126速度……虽然也算不上碾压。不过坐在琴前就把这些有的没的忘在了脑后，去弹了回旋曲。 同样很舒服，弹得很high。 连周宏志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周宏志虽然不懂太内行的事，不过也听过周崇叡练琴，钢琴老师又向来对周崇叡不吝赞美。在他耳朵里，女儿和儿子弹得一样出色，他十分欣慰。 饭桌上，周宏志问她还缺不缺什么。 周嘉妍说不差什么，还有些无关紧要的杂物她列了张清单，有机会补上就行。 父女相谈甚欢，周崇叡在一边默不作声地吃菜。 周宏志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家蛋糕店在试营业，小又下午带着姐姐去逛逛，顺便去商场看看——太大件的不用买，爸爸来办。” 周崇叡不紧不慢把东西咽下：“姐姐下午要练琴。” 周嘉妍还是第一次听周崇叡叫姐姐。虽然话不是对着她本人说的，可她还是一阵不适应。 十二三岁的年纪，头脑简单，周嘉妍又不是心思格外细腻的类型，她只是觉得被人用话堵住，心里不爽，一定要说点什么：“那我就晚上去呗。” 周宏志笑着给她夹了块排骨，给周崇叡也夹了一块，“好好好，加加下午好好练琴，晚上爸爸下班带你去买。” 周崇叡到底也是小孩子，心思让人难以捉摸，吃了几口就说吃饱了，转身回房间了。 昨晚睡得有点多，周嘉妍午睡时没什么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琢磨弹琴的事。 她有了点灵感，又苦于午休时间不能扰民，手指悬在半空，假装手底下有琴键，一边在脑子里唱旋律。 她发现周崇叡很适合弹点情感细腻的曲子，三部创意曲11被他演奏得炉火纯青。不像她，偶尔会把声部弹散。 触键也很唯美，她之前的老师特别喜欢用“初恋的感觉”形容一些美妙的触键。比如两年前在弹《水边的阿狄丽娜》时，她就被批评过不够“初恋”： 你看，阿狄丽娜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了。 周嘉妍提前了十几分钟起床练琴，练了一会儿，想去喝点水休息下，扭头看见周崇叡正靠在房间门口，无声地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好在水杯里没有水。 “去不去？”他问她。 “……啊？” “你不是要去买东西吗？不想去了？” 不是说晚上吗？现在都几点了……已经四点半了。 周崇叡看到她抬头看时间，“现在天黑得晚，你动作快点，要买什么完全来得及。” 周嘉妍稀里糊涂的，在房间里换衣服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穿好小背心，套上周宏志给她买的黄色连衣裙，头发用皮筋扎了条马尾，碎头发用只小樱桃发卡夹住。 周宏志还给她买了凉鞋，白色的系带，一点高跟都不带——他担心那样的会把孩子的脚骨长坏。 她这时候才想到问题的症结：“我们没有钱呀。” —————— 小又不想待见加加，刺了一句，没成想演变成爸爸和加加去逛，晚上留他一个人在家里练琴：） 你还嫩了点.jpg 16 周崇叡带她去了附近的商场，两个半大孩子，买衣服鞋子做不了主，只去小饰品店买点零零碎碎的玩意。 周嘉妍先挑了一把小花伞，蓝色的，下雨时用。又买了支护手霜，一个一个试味道。 还有小镜子、小梳子。 杯子家里有，周宏志先前特意给她买了一套小动物主题的，连带着她的餐具也都是可爱风格。 然后她又挑了一个大樱桃斜挎包，把那些小玩意都装进去。 结账的时候，售货员捅捅身边正在对账的同事，“呀，是双胞胎。” 然后略微倾下身，笑眯眯问正在掏钱的周崇叡：“这是你姐姐还是妹妹呀？” “……是姐姐。” 几个阿姨凑在一起啧啧惊叹，甚至临走还塞了几颗水果糖分给他俩，走出去一段还听到她们在说：“真可爱……长得真像……” 他和周嘉妍哪里像了。 周嘉妍没心没肺的，乐呵呵的，手里剥着糖纸，一心只顾着把糖球塞进嘴里。 没想到连蛋糕店的阿姨也一眼认出他俩是双胞胎。 周崇叡觉得棘手了：既然他们都觉得周嘉妍和他长得像，如果他把周嘉妍找个地方扔了，估计第一个被找上的就是他。 在说，哪里像了。 他侧眼打量周嘉妍。 周嘉妍正在专心挑选蛋糕。货柜里的暖色灯条映在清澈的瞳孔，睫毛又长又弯，说话的时候嘴唇也微微翘起来。 头发梳理妥当了，不像早起那样咋咋呼呼，只从樱桃发夹里不经意掉出一缕碎发，柔软地贴在颊边，被她随手拂去耳后。 他不太高兴地收回视线。 他才不像她那样，表里不一的讨厌鬼。 大概是从那天起，周嘉妍觉得周崇叡好像变得爱搭理人一些了。 虽然好像是错觉……他仍然是那副不怎么说话的样子。 周崇叡每天固定八点练琴。因为一旦放任周嘉妍不管，她就一定起不来，他要做第一个才能保证每日计划顺利进行。 偶尔她练琴，周崇叡会留下听一会儿。 他第一次听她弹F小调圆舞曲，蹙起的眉头就没下去过：“你这个装饰音……” 他拉长了声音，在“很怪”和“很刻意”之间斟酌，最后选择了比较折中的：很烂。 周嘉妍听后，肺都要气炸了。虽然她也能感觉出来她的版本似乎和周崇叡相比不是那么对味，但也从来没人说过她弹得这叫“烂”。 她开始攻讦周崇叡：“你的299才叫烂！左手的第三个八分音符永远拖泥带水，和前一个音永远凑不成一处！” …… 两个人的考级被安排在了同一天，只不过周嘉妍在上午，周崇叡在下午。 地点在市中心的大剧院。 因为这种考核的时间弹性比较大，虽然周嘉妍准考证上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二十，但具体几点进场不好说。顺利的话可能会提前，延续到下午的情况也并非没有。 十一点半，候场的周嘉妍被通知进入考场。 考场规定只允许坐一名考生，其余人只能是考官，闲杂人等均不得入内。即使是同为考生的周崇叡也不行。 考级内容是演奏四支乐曲：练习曲、复调乐曲、大型乐曲和中小型乐曲各一首，从考纲公布的10支乐曲中随机抽取。考场中，考官会告知考生具体需要演奏的曲目。 周嘉妍穿着挑不出错的白衬衫，袖口简洁，只在胸前领口处露出点精工压制的花边，下面是件深红色的及膝半裙，穿着长袜和圆头鞋子，规规矩矩梳着马尾，既显得稳重不跳脱，又有些符合年纪的活泼俏皮。 周嘉妍确实很适合穿红色系的衣服。 她带着自持的微笑走出考场，周崇叡却能体会到其中一些微妙的自矜：她一定发挥得不错。 剩下的考试堆积在下午进行。周宏志抽空从公司过来，带着周嘉妍和周崇叡去吃饭。 周嘉妍说她抽到的考题：“我抽到了车尔尼740，三部创意曲11，K570降B大调，还有一首C大调。” 听到有740，基本上，周崇叡就觉得她已经成功了一半：毕竟他没见过几个人能够像周嘉妍那样，130+速度上依旧稳得住拍，基本功硬得令人发指。 更何况还有一首C大调回旋曲。 所谓“托卡塔”风的乐曲，Toccata，源自意大利语，意为“触碰”，注定了这首曲子演奏时的那种自由灵动。这点与周嘉妍相当契合。 况且，她的其他曲目也并不差。 也许是顾虑着还没有进行考试的周崇叡，周嘉妍并没有提起自己的成绩。虽然章程上要等八月底查询自己的成绩，一般情况下在考场上就会被告知。 轮到周崇叡时，候场的考生已经少了很多了。周嘉妍终于不需要纠结要不要挤进门口那片忐忑的浪潮中，走近了点，试图从门缝中听一听他具体要弹些什么。 车尔尼740。创意三部曲11。前两首和她完全一样。 其实她最想听的是他弹G大调。 虽然也是轻快的基调，她却不常弹，因为总觉得弹得不太好听。周崇叡倒是格外适合，经由他弹出来时有种奇异的荒诞感…… 她只有这时候才偶尔会想：他在想什么呢？ 创意三部曲11演奏完毕。短暂的停顿后，他果真开始演奏G大调变奏曲，最后是F小调圆舞曲。 周嘉妍侧脸，映入眼帘的是下一个考生苍白的面色。 在周崇叡后面弹，确实压力蛮大的。 周嘉妍和周崇叡打电话给妈妈报喜。八月的头一件大事已经完成妥当，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地带周嘉妍熟悉环境、顺便预习下初中的课程，为开学做准备。 现在不用每天固定练琴四小时了，周嘉妍和周崇叡就每天抽出一小时摸摸琴就行。 周嘉妍好不容易不用早起，可周崇叡还是八点准时敲响她的房门：他要练琴。 周嘉妍柳眉倒竖：“你不能换个时间练琴吗？” “我和朋友约好了，九点半去打球。”周崇叡次次来找她都是梳洗清爽的样子，周嘉妍深刻怀疑他晚上是不是不用睡觉。 她依旧堵着门：“那下午呢？” 周崇叡语调平平：“下午还有下午要做的事。” 周嘉妍：“……” 行！你了不起！你清高！ —————— 小又：他才不像她那样，表里不一的讨厌鬼。 （你骂谁呢） 44 周嘉妍在市里没什么朋友，她的同学大多在县城，或者县城以下的乡村。 班上倒是来过从市里来的转学生，只不过在班里呆了两三个月后又转走了，不知去向。 她想着，周崇叡可以和朋友相约去隔着一条街的篮球场打球消遣，她也不能在家里坐着干瞪眼。 得找个小伙伴逛街才行。 只是她人生地不熟，一身社牛施展不开，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走一步看一步：“我能一起去吗？” “你要打？” “我不会。”周嘉妍非常坦然，扯开了一个真诚的微笑，“你们不缺加油的人吗？我去给你们加加油。” 篮球场是露天的，九点多还不算特别热，临晌倒是可以打一会儿。 周崇叡在阴凉处把黑色的单肩包取下来，扔在地上。周嘉妍看着就觉得挺重的，毕竟里面装的是冰镇的矿泉水，还有一瓶功能饮料。 不知从哪冒出来个小男生，长得和周崇叡、周嘉妍差不多高，只是瘦得猴儿一样，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哟，这不我叡哥吗。” 他一转眼就看到了周嘉妍，看到她的脸后立即露出了了然的微笑：“你好你好，我是高华，你是叡哥的……妹妹？” 周嘉妍现在161cm，穿鞋的，比不穿鞋的周崇叡还高一厘米。他是怎么敢说出她是周崇叡妹妹这句话的？ “我是他姐姐。” “原来是姐姐大人，失敬失敬。”高华顶着一张晒黑了依旧阳光灿烂的脸，热情得过分，“姐姐怎么称呼？我跟周崇叡叫哥，跟你更得叫姐了。” “哥……你别说了。”后面又钻出个短发的少女，神态别别扭扭的，声音小小很斯文，一出口却是：“他脑袋少根筋，你们别理他。” 这是高华的妹妹，高佳。 周嘉妍立即来了精神：打瞌睡送枕头，这不就是完美的逛街搭子吗？虽然看起来不太爱说话，但是看着顺眼呀！ 她十分积极地和高佳介绍自己。 高华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球服，运动鞋，两根细腿在宽大的裤管里晃荡，光着两条胳膊，抱着球站在一边。 周崇叡今天终于没再穿他那几件大同小异的白衬衫黑裤子半永久套装，破天荒地穿了件白色带黑边的短裤，上面严严实实地罩着同色的防晒衣。 打个球捂这么严实，他不怕中暑吗？在来的路上，周嘉妍就悄悄吐槽过了。 不过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好不容易在球场抓住个同龄少女，如今正忙着和高佳套近乎，没空理会别人中不中暑。 期间周崇叡看了她好几次，手指搭在拉链上，迟迟没动作。 还是高华看不过眼，或者说是他等不及了，“叡哥，你就穿这个上场吗？快脱了吧，多热啊。” 高华的嗓门和他的人一样亮，周嘉妍和高佳无意识地投来一眼，周崇叡那头直接把拉链拉下去了。 这不是里面还穿着一件嘛。 周嘉妍余光看见他把防晒衣扔在包上，丢下一句“帮忙看下东西”，就进球场打球去了。 ……莫名其妙。 周崇叡更觉得匪夷所思。他觉得在不熟的人面前展露身体十分不自在，可周嘉妍是怎么做到在家里那么自如地露胳膊露腿的？ 她怎么总和别人不一样？ 大半个月过去，周嘉妍早就和高佳混熟了，经常约在一起逛街、喝奶茶。 周嘉妍十分重视自己的穿衣打扮，高佳也对此很有兴趣。有几次周崇叡看到她指甲上带着颜色回来。 她也不太敢过于明目张胆，为了避免被周宏志和他发现，会躲在自己房间里偷偷卸掉。 后来就干脆抹成透明色指甲油，在琴键间翻飞时亮得晃眼。 八月三十一号，Y中公示了分班结果，并要求学生来学校报道，住校生办理住校手续。 周宏志送两人到校门口。他和Y中校长有几分交情，下车寒暄了几句，周嘉妍和周崇叡去看红榜上张贴的分班结果。 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两人没有分在一班，但两人所在的班级挨着。 周嘉妍在五班，周崇叡在六班。 义务教育期间学校不可以设定尖子班，Y中新初一设有16个平行班。 千余名学生打散成一锅粥，随机分配进16个班，样本间同质性良好，学力相当。 学号以小升初成绩由高到低升序排列，周嘉妍去看周崇叡的学号：1 她再看自己的学号：4 她难免有些不高兴。虽然魏静已经和她说过，优秀的人会更多，她要加倍努力……她一定会努力的，起码不能比周崇叡差。 她不动声色继续看名单，意外发现高佳和自己一班。 更巧的是，高华也和周崇叡一班。 虽然之前在球场碰见，周嘉妍就多少知道他们也住在附近，开学一定会在Y中碰面，可没想到这么巧，这得是多少的概率……百分之零点三九。 那边周宏志也已经和校长谈得差不多。Y中校长是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中年男人，见到周嘉妍两人，笑着点头：“两个都是好孩子。我之前看到名单就在想，是不是宏志家孩子该到上学的时候了。没想到还真是，还两个都是。”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校长做了个引路的手势：“孩子们都在那边报道呢，宏志你也跟着过去看看。宿舍楼在后头，以后住校，有啥大事小事都找我。都是自家孩子，你可别跟兄弟抹不开面子。” 教学楼前的广场各支了几个棚子，分别是各班的报道点。五班和六班相邻，报道点也挨在一处。 周嘉妍看了一圈，倒没看到高华兄妹。 桌子前坐的是各班的班主任，周嘉妍在周边站着的家长嘴里听了一耳朵，据说都颇有教龄。周崇叡径自进了六班的帐篷，从包里掏出各类证件，拿着笔弯腰签了自己的大名。 周嘉妍转而收回视线，正好对上班主任镜片后的一双眼。 “双胞胎？” 她看着也就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样子，发根染着棕色，戴着一副红色细框眼镜，遮住眼角几道细纹。 “……嗯，隔壁那个是我弟弟。”她想着红榜上写的班主任名字，补了一句，“张老师。” 张老师点点头，低头去看签好的名字：“周嘉妍……先去班里转转吧，你是不是还要办住校手续？尽早办了，好有时间归拢东西。女生宿舍在教学楼往东北走，路上有指示牌，你顺着找过去就行。” “谢谢老师。”周嘉妍把学生卡收好，看到了包里的矿泉水，“老师，您喝不喝水？” 她看张老师桌子上空空荡荡的，都是登记表这类东西，没见到有水杯。 —————— ——是的，小又现在还是个没长高的小朋友……以后会长个儿的。 青春期晚。青春期晚。（默念 44.6 张老师抿嘴笑了笑，周嘉妍才意识到她化着非常得体的淡妆：“不用，我这儿有。快过去吧。” 她从桌斗里拿出保温杯，和她晃了晃。 周嘉妍从帐篷里出来，看到周崇叡已经坐在了六班班主任的位置上，手里还被塞进了一支笔。 …… 这俩班的班主任还都挺有个性的。 她还是走过去，想着和周崇叡说一句再去班里。 “秦老师好，我是隔壁班的，来找我弟弟说句话。……谢谢老师。……我先去班里了，你看看我有什么东西在你那儿吗？有的话我一块儿带走。” 她是想问他有没有东西要放在班里，她可以顺路捎带过去。不过人家班主任就坐在旁边看着，她也不太好意思把进人家班门的事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好在周崇叡大概理解了，“没有。你先去，让爸先帮你搬行李，我下午再去宿舍。” 周嘉妍一时没法适应周崇叡这么平静地说“让爸怎么怎么样”，反正她是不可能轻易和他说类似“咱妈如何如何”这种话的。 ——毕竟两个家庭早就已经割裂开了。即使妈妈和她说过：周宏志无论何时都是你爸爸、并且她自己也认同这句话，但那不一样。 …… 她有些抗拒接受自己的爸爸也是周崇叡爸爸的事实。 并且她同样不会把一丁点的妈妈让给他。 周嘉妍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那我先走了。” 宿舍楼还没有住进新生，允许家长出入搬行李。宿舍是标准八人间，上下床，每人分有两格铁皮柜。每个宿舍配有一间小阳台，整层公用两间洗手间、两间厕所。周嘉妍的宿舍在二楼，阳面，以进门左手边上铺为1号，周嘉妍住在3号床，靠窗。 宿舍分配也是按学号排。只不过因为就近划分生源的规定，很少有人离家近还住宿，住校的很大一部分是借读生。 Y中每年会额外招收一些没能划分在本片学区的学生进来借读，除了收费标准高，待遇和普通学生一般无二，只是学籍不落在Y中。 周宏志帮着把铺盖卷放到上铺，看了看到校的寥寥几个舍友，看起来都很安分老实，才略微隐去担忧之色，仍在低声嘱咐女儿：“加加，在学校好好学习，好好和同学们相处。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老师、告诉爸爸，有事千万不要忍着，一定要让爸爸知道。” 周嘉妍点点头：“爸爸你搬了那么多东西，先休息会儿吧。要不要喝点水？” 周宏志摆手，“你先收拾，我去一趟小又宿舍。男生宿舍没规矩，我去看着点。” 他难得絮絮叨叨的，“加加，你一会儿看看宿舍里还缺什么，去楼下超市买点。学校里物价不管是便宜是贵，你都不要怕花钱，该吃吃，该买买，爸爸妈妈这点还是能供得起你们的，千万不能委屈自己。学生卡是一卡通，一会儿记得去专门绑定一下，以后一周回一次家，期间洗澡、吃饭、买东西、打电话、过门禁都得用。爸爸给你的现金也记得随身带一点，万一卡丢了，不能饿肚子，灵活机变，会有人通融的。个人物品不用的时候就锁好，不要太信人。” 差不多的版本她在魏静嘴里也听到过一次，不过魏静相比较要更简洁一点。儿行千里母担忧，即使只是住个校，做父母的心里总有一万个不放心。 周嘉妍也只是认真听着，然后听他说：在学校里和小又相互照应着点。 她也答应了。 剩下的时间，她归置了个人物品，把东西放进柜子。期间和同样在整理床铺的2号和8号聊了聊才知道，1号床2号床都是4班的，34567是她们5班，8号床是6班的。 周嘉妍虽然没住过校，也觉得这宿舍分配得有些玄乎……虽然可能是特殊情况。不过学校把三个班的姑娘多寡不均地分在一起，不掐起来才怪。 她大方把带来的小零食分给了2号和8号一点，眼见整理得差不多，就锁了柜子，想着出去走走。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有人提着大包小裹进来，周嘉妍搭了把手，随口和她说：“我在桌上放着点糖呢，天气热容易出汗，你们收拾东西觉得晕了就吃一块，别客气。” 周宏志中午依旧来接两人回家吃饭。周嘉妍到的时候，周崇叡已经在等着了。 周嘉妍在宿舍收拾完出了一身汗，嫌热就换了身衣服。现在穿着家里带来的红边白T，底下是浅蓝色的牛仔热裤。 周崇叡还是来报道时那套，薄荷色的上衣配浅色的短裤，加一双白色板鞋，背着黑色的单肩斜挎包，看着白白净净清清爽爽的——除了现在还没长高。 以周嘉妍挑剔的目光，周崇叡还挺会穿衣服的…… 毕竟周嘉妍认识的挺多人，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在不知道选什么颜色的衣服时，都会选黑色。 不是说黑色不好。只是当大部分人都穿一色黑灰时，人群中穿浅色衣服的就会很显眼。比如她第一眼就找到了周崇叡。 晚饭两人就不再回家吃了。明天就是正式开学，两个人都打算在学校适应一下。 晚饭后，周崇叡和周嘉妍从超市一人买了一只暖壶，拐去热水房，插卡打了两壶热水。 “我回宿舍了。”周崇叡帮她打完水，两人在分别通往男女宿舍的岔路口分道扬镳。 周嘉妍点点头，临走又在脑子里盘了一遍，觉得真的不缺什么东西了，再慢悠悠提着壶上楼。 周崇叡也是第一次住校。她回想着周宏志和她说的，心想：他看起来倒是适应良好。在宿舍呆了一下午，出来吃饭神情也挺轻松自在的，或许和舍友相处不错。 她下午没在学校，而是和过来报道的高佳去了校外。高佳走读，不住校，得知她一周才能出来一次，拉着她在外面喝了一下午奶茶，还去拍了几张大头贴。 周嘉妍提着暖壶上楼，推门进宿舍。里面正在聊，听到动静陡然安静了一会儿。 一看是周嘉妍，当时在门口被搭了把手的姑娘先打了招呼：“回来啦。” 她坐在4号床，正好是她下铺。 —————— 每个青春少女纪录片中不可或缺的一集之《宿舍风云》 人物出场进度要慢一点，后面会加快进度的（ 46 周嘉妍向她微笑致意，目光扫过桌子上所剩无几的糖，把暖壶放下，从背着的背包里翻东西。 1号2号都不在，8号也不知所踪。屋里剩下3号，周嘉妍本人；4号，在床上坐着；5号，看鞋子是在宿舍的，只是人不知道去了哪里；6号，坐在桌子前，脚底下有两张糖纸；7号，坐在椅子上唠嗑的其中一员，正不解地看着她从包里摸出一把糖。 周嘉妍自来熟得很，上来就把糖伸到她眼前，问：“吃糖吗？” 7号拿了两颗。说了声谢谢。 递给6号，6号拿了三颗。 周嘉妍笑眯眯的，“多拿点，我吃不完，别客气。” 6号又拿了一点。 她又给4号，4号摆摆手，“我下午吃过了，你留着吃吧。” 周嘉妍给1258各分了三颗放在床上，剩下的扔回包里，听6号接着说铁皮柜的事：“嗨呀，我来太晚了，铁皮柜都被人占了，只能用最底下的那个。我和楚雯雯说，按顺序也不是这样排的啊，你占我的铁皮柜干嘛。结果人家跟我说，她柜子被别人占了，让我找别人说理去。” 周嘉妍看过宿舍床位表，楚雯雯是1号床。 他们这一侧的铁皮柜、最靠上那个的是周嘉妍的，因为她在上铺，开关柜门比较方便。 周嘉妍给自己也剥了一块，“是么？我来的时候见没人选，就随便占了个。有哪里说了1号床就一定要用最上面的柜子吗？” 刘琦坐在床上理被，回了句：“这倒没有。”她是4号，柜子在周嘉妍她们这半边下数第二个。 张雅怡看着周嘉妍，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 周嘉妍扔垃圾时，看到垃圾桶里还有几张糖纸，随口问：“这糖好吃么？” 张雅怡下意识去看地上的两张糖纸，还有手里的，不知为何脸色不太好看。 周嘉妍眼眸弯弯：“你们喜欢吃的话，下次我多买一些。” 住校第一天，周嘉妍睡得不错。 早自习七点开始，六点二十打起床铃。 她和下铺的刘琦在食堂吃了点包子，再慢悠悠往教学楼走。 五班和六班都在教学楼配楼二楼。一同在配楼二楼的还有七班和八班。 她不顺路，也没有刻意去看，不知道周崇叡现在到班了没有。不过就以他八百年雷打不动早上八点来敲她房门的个性，估计早到了。 班主任已经站在门口了。周嘉妍和她晃晃手，打了招呼。 高佳已经坐在班里了，身旁还有一个空位。她见到周嘉妍露头，开心地晃晃手：“妍妍，这边，这边！” 她随即意识到周嘉妍身边还有一个人，表情凝固了一瞬。 她只留了一个人的位置。 好在刘琦十分善解人意，说了句“我去那边坐”，避免了周嘉妍陷入两难的尴尬境地。 周嘉妍在高佳身边坐下，听她小声叽咕：“我差点以为开学第一天就要上演一场修罗场了。” 周嘉妍：“实不相瞒，我也一样。” 入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军训，学校给发了军训服，原以为要扔胳膊甩腿，实际上是整天整天站军姿。 周嘉妍和周崇叡不在一个方队，相邻的班级又总会挨在一起。即使这样，两人也并不常碰面，周嘉妍和他每天的接触仅限于傍晚去打热水时，他会帮忙提暖壶。 刘琦第一次撞见，看了半晌，等周崇叡走后蹦出一句：“你弟弟长得还挺不错的。” 高佳等她哥一起回家，这个时间还在学校，混在一干住校生里，插话：“是呀，我们小妍妍也可爱～这小脸蛋儿，白白嫩嫩，滑溜儿～” 周嘉妍深刻怀疑一个月前在篮球场认识的究竟是不是高佳本人。 两天过去三人已经混得非常熟了，班里的座位分布是3-3-3，排座位时正好三个人在一桌。 高佳在走读生那边玩得开，她哥又在隔壁班见缝插针呼朋引伴打球，没几天勾肩搭背处成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消息特别灵通。 “4班的楚雯雯，是不是你们宿舍的？她和我哥他们班一个男的在谈恋爱。” 高佳声音不大，临整队还在嘀咕，“我觉得那意思顶多是在暧昧，我哥他们非得觉得是好上了。真服了他们这群恋爱脑。” 周嘉妍用手臂遮住脸，在一旁听着。她这两天被晒得脸疼。她皮肤白，从小就不容易晒黑，但可能是最近晒得多了，太阳一照就发红。 刘琦往那边一看，正看到话题中心人物从四班方队那边溜回来，忍不住酸了一句：“得了吧，同样是军训，别人好歹有爱可以谈，我们只能干巴巴站着挨晒。” 三个人都是唉声叹气。 傍晚周崇叡照例过来帮忙打水的时候，看到周嘉妍脸上红通通的，“你怎么了？” 周嘉妍有气无力，“我脸痛。”还很烫。 “妍妍晒伤啦。”高佳道，“抹了防晒也不管用，妍妍皮肤太娇了。你看看，耳朵和鼻尖都起皮了。” 周嘉妍可没心思管她哪里起不起皮，她现在整张脸连着锁骨那块都很痛。 周崇叡凑近了，她还往后缩了缩——他身上太热了，她受不了热，脸疼。 他看着确实挺严重，问她，“用不用给家里去个电话？不回去休息，送点药来也行。” “宿舍有芦荟胶，”刘琦说，“回去给嘉妍抹抹，看看有没有效果。” 周崇叡不懂那些胶啊什么的，他看向周嘉妍，等她拿主意。 周嘉妍只想回去用凉水尽情冲洗她的脸，然后用冰冷的毛巾盖住，什么都不想，囫囵躺下睡一觉。 她的脚也很痛。不知道是因为统一发的鞋子鞋底太硬，磨得厉害，还是做得太薄，站在晒过后滚烫的塑胶跑道几小时，灼得她脚底生疼。 她中午看的时候就已经红了。这会儿光站着都痛。 “用芦荟胶试试吧，不行再换别的。”她只说了这一句。 宿舍里，刘琦让周嘉妍洗净脸躺在床上，挖了一块芦荟胶，在她脸上抹。 周嘉妍闭着眼睛，难得享受：“哇，好凉，好舒服。如果能一直这么舒服就好了……” 她觉得好，刘琦就一直给她抹，颇有掷千金博佳人一笑的风味。 张雅怡在对铺冷眼看着，开口道：“差不多就行了，一次用半罐，别人谁还能用得起啊。” 刘琦转了转手腕：“总归也不值几个钱，你想用了再买呗。” 张雅怡说话莫名带刺：“我可比不上人家皮肤娇贵。” 8号今天倒是在宿舍，姓金，名字叫金楠，闻言乐了一下，不知道在拱哪边的火：“我们脸皮厚，不怕晒呗。” 周嘉妍——周嘉妍早就睡着了。 —————— 解释一下这次的争端：以宿舍门为轴划分两边铁皮柜。周嘉妍占了他们这一侧（东面）的铁皮柜1号，23分别被2号床瞿曼、4号床刘琦用了，1号床楚雯雯不想用最底下的，就用了对面（西面）的2号柜。6号床张雅怡来得最晚，所以只剩下了东面最底下的铁皮柜。她不想用，就拿顺序说事。 她明面上说楚雯雯，实际上怪周嘉妍占了楚雯雯的位置。然后楚雯雯才来用了她的。 加加说得很清楚：没有这样的规定。 小女生这点小心思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毕竟，加加是谁，小又都得低头叫姐姐（？，尽管现在是个甜妹，也不是随便任人拿捏的（…… 至于章节标题……可以理解为男女主重逢后的天数（狗叼玫瑰表情包 47 周崇叡回去路上还在琢磨这件事。那天周宏志也和他说了像是“好好相处、相互照应”这种话，他多少也听进去了一些。 回到宿舍，舍友几个正打牌，看见周崇叡进门，哟了一声，“你小子今天回来得早啊？没和姐姐多说两句？” “什么姐姐？” “还藏呢，居仔都看见了，你给隔壁班的那个谁、周嘉妍打热水，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小子真能藏，家里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双胞胎姐姐，也不告诉兄弟们。” 周崇叡脱衣服，这个时间浴池人挤人人挨人，他不乐意和人挤一起，准备去水房用水简单冲下，闻言看他一眼，“告诉你后，能怎样？” “近水楼台先得月呗～你是不知道，老吴这王八羔子和四班那位搞上后，天天那个粘糊劲儿。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还没回呢，不知道在哪个草窝做野鸳鸯呢……军训不累吗？不过四班那位可比不上你家那位，放眼望去，新生十六个班里，绝对榜上有名。” 几个人越说越起劲，“听说还是弹钢琴的？那小手得有多软啊，牵起来指定带劲，摸起来……” 周崇叡听不懂这些自顾自嗤嗤笑起来的人们在想什么，总归知道没什么好意味，“你听谁说的？” 舍友们嫌弃了几句周崇叡真是个麻烦男人，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不过也不敢说太过——毕竟周崇叡可是入学成绩第一的学霸，很得班主赏识不说，连军训的教官似乎都对他另眼相待。趁早跟他搞好关系，以后能行方便的地方多了去了。 “还能是谁啊，高华呗，打球的时候和人聊了几句，就传到我们这了。” 高华还不知道周崇叡隔空给他记了一笔，他在家里看着妹妹翻箱倒柜：“大晚上不睡觉，你鼓捣啥呢？” “我找我的晒后修复乳，妍妍晒伤了，我进出方便，给她带点。……你啥都不知道就别在这儿杵着，挡住我路了！” 多亏了刘琦的尽心尽力，第二天，周嘉妍自觉精神了不少。尽管有些地方还在隐隐发热，好在不那么痛了。 她戴上帽子，两侧用黑色的小发卡固定住，刻意弄散了点头发盖住耳朵。系好内外腰带，坐在床上想了想，又偷偷在鞋子里垫了两片卫生巾。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但愿能撑过这几天。 高佳给她带了一支晒后修复的药膏，全新的，让她回宿舍用用看。 这是军训第三天。教官打算从队伍中选出站得最好的，作为标兵，检阅的时候打头阵。 周崇叡这几天晒黑了点，可别人比他晒得更黑，他在人堆里依旧白得晃眼。可能因为从小练琴，站坐都有相，站军姿也很像那回事，能保持很久不变形。 六排排长把第二连的连长拉过来，连长再把营长请来，几个人围着他转了几圈，都很满意，“就他了。” 周崇叡被单拎出来站了一时半晌，又被带到一个小棚，为检阅做单独培训。 营长看他踢正步有模有样，一摸下巴，还得再来个娃娃，最好是个女标兵。 偌大十六排，选个女标兵——现在女娃都坚强，也不算难事。 “报告！” 营长大热天依旧规规矩矩穿着军靴，衣裳腰带纹丝不乱，正背着手，一回眼，“讲。” “报告营长、连长、排长，请问能否举荐？” 周嘉妍在方队里站得好好的，忽然感觉身边多了个人。 她不敢动。他们方队的教官很严格，经常会默不作声绕到学生背后，拉一拉某人的手臂。一旦能拉动，全体会加时十分钟。 她以为是教官，身上绷足了劲，无论他是拉手臂、用膝盖顶膝窝，她都有自信纹丝不动。 她目视前方，双眼放空，甚至能幻觉般看出一丝甘之如饴的笑意。 “好，就你。出列。” 周嘉妍站得笔挺。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二连长想着不能让营长太掉面儿，被人无视实在尴尬——后面同学都有点憋不住了，赶忙在背后拉一下她的胳膊。 ……没拉动。 后面同学更抖了。 最后还是教官——五排长福至心灵，出面化解了僵局：“五排都有，原地休息五分钟。” 周嘉妍心里舒了一口气，忽然意识到教官的声音是从左前方、并且不太近的地方传来的。 ……那她旁边的是谁？ 周嘉妍转动眼珠，看到一张黝黑的、微笑着但全然陌生的脸。 把教官出尔反尔的“立正——”口令抛在脑后，周嘉妍还在消化着信息：怎么就成检阅标兵了？还是被人举荐的？谁啊？ 在她看到周崇叡后，一切疑惑都烟消云散了——并没有，是更加疑云丛生才对。 周崇叡推荐她干嘛？六班举目找不出另一个推荐人了吗？ 几个教官也明显看出了他俩之间紧密的血缘关系，拍了周崇叡肩膀好一会儿，让他俩先站会儿军姿。 周崇叡看着周嘉妍，好像是比昨天好多了，脸看上去没有那么红了。 她趁营长他们还在背对着他们聊天，眨眨眼，气音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周崇叡也用气音回她：“检阅标兵。不用跟大部队练，一会儿教踢正步。” 踢正步？周嘉妍念叨了两句，忽然瞪大了眼睛。 “我能先去一趟厕所吗？” 周崇叡一时没从巨大的话题鸿沟中脱身出来：踢正步就踢正步，去厕所干嘛。 “你身体不舒服？不舒服就请假。” “不、不，也不是……” 周嘉妍喃喃，脸上似乎又旧疾复发，越来越烫、越来越红：“我……” 周崇叡不明所以。 “我在鞋里垫了点东西，”她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是在说给她自己听：“这个鞋子有点大，我担心，一会儿踢正步的时候，万一不小心掉出来……” 那样她可就真的千古留名了。 周崇叡云里雾里，不过也隐隐约约理解了一些。昨天宿舍里和楚雯雯谈恋爱的那个老吴回来，还显摆过几句问他媳妇要了几份垫脚的事——他媳妇也是这么干的。 周嘉妍打完报告后火急火燎地跑了，周崇叡想着她红通通的脸，面上后知后觉，有点发热。 他站得直，看着棚外的太阳，耀眼得刺目。忽然想到一件严肃的事：他不会也和周嘉妍那样，不知不觉把皮肤晒伤了吧？ ……那个什么芦荟胶，男生应该也可以用吧？ —————— 查询小又属性：阴沉的傻白甜（划掉 谢谢鼓励和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5 周嘉妍在棚里少晒了几天太阳，中午芦荟胶，晚上修复药膏，恢复得还行，至少没有变得更严重。 检阅那天，她和周崇叡两人的合影还被留在了相机里，最后登在了当期校报上。 后来，周嘉妍在期刊室看到过。镜头里的她脸晒得红红的，张着嘴，在喊口号。……有点羞耻。 为期七天的军训结束，学校放假一天。 两人一人捧了张检阅标兵的奖状回来，周宏志很高兴。儿子晒黑了点，但精气神在，看着很健康。女儿红通通的，他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想着带她去医院问问。 周嘉妍也十分爱惜自己的脸，但浑身像散架一样，一粘到床上哪都去不了。 干脆在家里躺着，连琴也不练了。 或许是周崇叡捡回了走失的好心，没在早上八点准时敲响她的房门、说要进来练琴。不然，她可能真的会暴起打人。 下午周宏志上班前特意跑了趟医院，又让周崇叡过来给周嘉妍送医院开的药膏。他知道敲门没人理，象征性敲了四五下就推门而入。周嘉妍果然还在睡，用湿毛巾盖着脸，听到响动只挣扎着动了两下，又沉沉睡去。 他站在小桌边，打量几眼她：脸被遮得严实，两片锁骨也泛红——身上一切高点无一例外都被晒伤了。 周嘉妍身上还是短袖加短裤的棉质家居服，不是之前那套，换了个颜色。手臂、双腿依旧露在外面。 舍友口中那双弹琴的手，正毫无知觉搭在床沿。因为没时间打理，上面透明的指甲油已经有些斑驳。 只是晒了几天，就像整个人被扔进沸水里滚过一遭。 周崇叡发现，他和周嘉妍还是有些不甚相似的地方的：起码他没事。 他终于觉得满意，准备离开。余光看见她翻了个身，脸上毛巾啪嗒一声掉在一边，露出半张红脸，可她浑然不觉。 犹豫着该当没看见转身出去、还是悄悄把毛巾贴回她脸上的当口，他瞥见她腰间不经意被掀起来的一小截布料。 ——周崇叡对她不雅的睡相大为皱眉，头也不回就走了。 等到周嘉妍的脸好得差不多，也到了开始竞选班委的时候。 月底要举办秋季运动会，每个班都有个人项目、团队项目要参加，首先得把组织动员的班子给搭起来。 张老师让班里每个人先写一封自荐信。 六十几张白纸发下来，左边高佳很有想法：“有什么听起来响亮，但不用做什么事的职务吗？” “……学习委员？你只要学好，然后不会的题都来问你就行了，”右边刘琦同样想法出众:“还有，作业多借同学抄抄。” 好像有哪里不对，不过似乎也挺好。 高佳叹了口气，迟迟落不下笔，“那我当不了了。我还想抄别人的呢。” 她凑过来看了看周嘉妍桌上的纸：“……文艺委员？妍妍，你确定不报个副班长什么的吗？” 她掰扯手指，“1号是学委，2号3号是班长和团支书，你怎么也有机会轮到一个副班长当当呀。” 周嘉妍可不想管班，纯粹做不来。且不说竞争压力大，她就算当上了也不合适——她是没见过哪个班长副班长天天想着穿衣打扮的。 做文艺委员或许还能钻空子涂个指甲油呢……也许吧。 高佳似乎从她这得到了一些启发：“那我就写宣传委员。不管它本来要做什么，反正宣传八卦也算宣传的一种。” 三个人只有刘琦在老老实实地写生活委员。 傍晚打热水，几个人还在合计写好交上去的自荐信。 高华不知去向，高佳问了周崇叡：“叡哥，你看到我哥了吗？” 她是和高华一道儿喊他“哥”的。 周崇叡想了想，“他竞选上了体育委员，这会儿应该在北操场。” 校运会在即，挑人头这活计是体育委员干。 高佳想去凑热闹，从楼缝抄近路溜去操场了。周崇叡把暖壶接满水，分别递回给周嘉妍、刘琦。 “你们班还没开始报项目吗？” 周嘉妍摇头。“运动会是必须每个人都参加吗？我跳不高、跑不快，参加不参加也没什么区别呀。” “你可以报名踢毽子、跳绳，或者团体项目。”周崇叡回忆着高华手里的表单，“两人三足，毛毛虫。” ……这些好玩的听起来就很抢手，估计轮不上她。 不知道班上有谁自荐了体育委员、好不好说话。 反正最差也就走个过场。周嘉妍很快放弃纠结，“你报了哪些？” “4*100接力。没有了。” ——她深刻怀疑周崇叡报这个项目是为了偷懒，奈何对方实在长了一副良善的面孔。周嘉妍万般不愿意承认自己正试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张老师任命了两名体育委员，一男一女，分别负责男女生的报名和日常练习。 男体委叫严俊驰，个子高高的，浓眉大眼，班里班外人缘很好，是阳光开朗的类型。至于女体委。周嘉妍也认识，甚至有点熟悉…… 是张雅怡。 周嘉妍多少也意识到了同寝的张雅怡最近和自己关系微妙。女生报项目是一定越不过她这座大山的，“通融一下”这条路也许出师未捷。 她甚至有点担心张雅怡把她的名字写在3000m的项目上——让她在跑道上跑完近8圈，还不如直接让她表演吐胆汁来得实在。 周嘉妍能屈能伸，特意抓住张雅怡中午整理报名表的时机，抓了一把糖在宿舍分了。这回张雅怡拿走了五颗，只是对她依旧没有几分好脸色，坐在床里半阴不阳道：“我倒是想把一些养尊处优的人扔进3000m的跑道。不过人家身娇体贵，这不行那不行，万一中途晕倒，丢不丢人。” 周嘉妍明面上膝盖中箭，实则在心里鼓掌：张老师真是好眼光。没有点集体荣誉感，怎么当班委！ 她不行，不行得很，上去跑也是丢人。张雅怡说得对，还是让行的人上吧。 —————— 小又啊……唉，什么时候能到青春期呢……（欲言又止 张雅怡这么看还挺可爱的（突然 感谢支持和喜欢(????) 73 天气转凉，加上军训结束，浴池的使用逐渐合理，起码不再像下饺子一样让周崇叡敬而远之。 军训后晚自习时间是七点到九点，浴室开放到九点二十，他一般九点半回到宿舍。 同寝的吴鹏回来得越来越晚了。 校园里的小情侣喜欢去的地方不外乎那几个：操场、小树林情人坡。 小情侣们知道，老师比他们更清楚。赶上哪回心血来潮关了手电去抓人，总能抓住一两个。 周崇叡不知道这黑灯瞎火偷偷摸摸的有什么好谈的。宿舍其他人看起来倒是心向往之，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 今日吴鹏照例卡着铃回寝，周崇叡头发还没干透，得空从手里那本没品的纪实故事中抬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嘴挺红的。 舍友们比周崇叡更机敏、更容易嗅到事情不对劲。 “你小子做什么去了？嘴怎么这样了？” 吴鹏嘿嘿一乐，他压根就没想藏，否则进门就不是昂首挺胸了——甚至自豪地拉下一点衣领，如同展示战士铠甲上象征功勋的划痕那样展示他脖子上几道微乎其微的印子，“看看，我和我媳妇儿可好了。” 第二天课间活动，班内在两名体委的组织下去广场练习。高佳说这事的时候，周嘉妍和刘琦甚至有些无语：“这些男生讲八卦怎么比女生还积极。” 连走读的高佳都知道，不多说，多半又是从高华那听来的。 高佳把毽子捏在手里，又挨近了点：“你们和楚雯雯住一起，怎么样，昨晚她的嘴红不红？” 刘琦说不知道，那个时间她已经睡了。 周嘉妍对昨晚也没什么印象。不过今早睁眼的时候，她倒是看到对面楚雯雯坐在床铺上，开着小夜灯照镜子——她是被晃醒的。 高佳听罢露出一点暧昧的笑，周嘉妍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在想她在看什么。”高佳撩头发，指指脖子，“会不会也被啃了好几口。” 啃来啃去的，图什么啊。 所以当高佳提议要不要溜去四班场地一探究竟时，周嘉妍拒绝了。实际上不拒绝也不行。 因为张雅怡气势汹汹走过来：“刘琦！高佳！你俩到这边来，跟着大部队练。” 然后把手里多余的跳绳塞给周嘉妍，敷衍道：“你去那边跳绳玩，别添乱。” 9月28日，校运动会如期而至。 周崇叡有跑步项目，即使只有100米，装备还是齐全的。就连没有任何项目在身的周嘉妍也被周宏志要求着带了一双鞋。 Y中校运会评奖不仅评成绩，还有精神文明奖。评选标准包括但不限于各班场地卫生是否保持良好、运动员态度是否积极端正，最主要的比拼在于投递的加油稿稿件入选的数量，一次计一分。 班里人或多或少有一两个项目要参加，就连班主任张老师都身负两个教职工项目。任务的大头自然落在周嘉妍几个无事一身轻的闲人身上。 全校48个班，大小比赛几十项，稿件像雪花一样飘向主席台，所以要加上限定条件：只读正在进行的比赛项目的投稿。 所以周嘉妍事先和班里商量好了：分门别类，少量多次。每个人每个项目至少写一份，没有项目在身的尽可能多写，再由周嘉妍她们统一分类，十张一组，卡在每个项目临开始前送过去第一波，项目进行途中再跑两次。 这样一看，她这双鞋还算没白穿。 初一被分在了东半区，五班序号又小，去主席台前的广播处交稿要路过初一大部分班级。 ……这已经是周崇叡第五次见到周嘉妍从本班前经过了。 她本人不觉得走来走去有什么，还经常能搭个伴一起去：有时候是刘琦，有时候是高佳，或是其他他不认识的女生。甚至严俊驰也一同去过一次。 事实上周嘉妍就是觉得没什么：运动会人员流动本来就大，她又是在为班级做事，能办好一大半儿不得靠两条腿走出来吗？……还有一小半靠人脉。 听闻严俊驰和广播处的学长有几分交情，周嘉妍果断趁他闲下来，拽他过去卖情面。 刷不了脸，混个脸熟也好啊。 至于耿向居、郭毅之流，是一定不懂周嘉妍的小心思的。他们老早就看到五班跑腿的是周嘉妍，这会儿趁她和一个不认识的小女生有说有笑走过来，郭毅乐颠颠探出头问她：“姐姐，累不累啊？要不来我们班喝点水吃点零食？” 周嘉妍经过六班时冷不丁听到有人叫姐姐，面色一僵，下意识想往人堆里看——今天大家大多穿了花花绿绿的运动服，还真不一定能一眼找到周崇叡。她随即反应过来这道声音不是她那便宜弟弟的，硬生生半途扭转了视线，充耳不闻地和同伴谈笑风生，悠悠走远了。 郭毅被人十分自然地无视，几分尴尬，讪讪坐回座位，喃喃自语：“是不是周围太吵了，她没听见？” 郭毅私底下在给自己找补什么不得而知，余光看到身旁的周崇叡一脸平淡，甚至还翻了页书，一时无语：“不是吧，这时候你还看书？学傻了吧？” 他满腔心绪无处发泄，只管把怨气撒在无辜的周崇叡身上：“你姐刚刚走过去了好几次，你都不打声招呼的吗？……你俩是不是不熟啊？” 他也就抱怨两句，不一会儿就被居仔把注意拉去了别处。 三五秒后，周崇叡又翻了一页。 首先，他手上的是本无聊的课外书，不是课本。今天天气阴，光线并不刺眼，适合找点事消遣。 其次，他确实和周嘉妍不熟，用不着打招呼。 最后，他叫姐姐周嘉妍都不一定会答应——他也不想叫。郭毅他又算哪门子弟弟？ —————— 加加の嫌弃amp;小又の嫌弃 实惨 实惨 75 运动会第一个半天，进行得很顺利。 中午严俊驰去广播处那找平日里一起打球的李学长吃饭，顺便高华也在受邀之列，中午没回家，准备带着妹妹一起蹭食堂。 高佳说她一个人没意思，于是把周嘉妍也拉上。 严俊驰看到她俩过来，意会地冲她们眨眨眼睛。 午休不查寝，楚雯雯最近中午都不在宿舍。高佳跟着周嘉妍溜回寝室，刘琦正准备睡，见到她来还挪了挪身子，给她腾了个地方躺着。 下午的时候，周嘉妍就觉得自己的活计变得轻松多了。 她容貌好，本就难忘，又和学长一道儿吃过饭，算是有了点交情。嘴甜，一口一个哥叫着不含糊，人家也乐意给她好脸色。 广播处忙得不可开交，甚至不知从哪拖来个及腰高的大纸箱，专门放那些过滤掉的稿件。能躺下一个人那么长的大桌上纸片如雪花飞舞。 不乏有的班揣着和周嘉妍差不多的心思：少量多次。只是有时张数少了，还要被忙碌不堪的学长学姐抽空阴阳一下：一两张就不值当跑这一趟了，多攒点再过来。 周嘉妍自诩还没那么大脸面让所有人为她开绿灯，不过有一点已经让她很满足了：李学长是审稿的，会把觉得不错的稿件放在读稿人手边。他每次都会接过她的稿，而不是像忙不开时对别人那样，随口让他们放在桌上、再被当做已经筛掉的稿件稀里糊涂扫进纸箱里。 只要经手，就有机会被选上。 因此，周嘉妍也没必要去得频繁惹人嫌，一两个项目去一回就差不多了。 她空闲下来，能更多在自己座位上欣赏运动员赛场上的英姿。 团体项目大多被放在最后一天。班里一大半人都去了操场另一头活动或准备入场，座位只剩下寥寥几个人。周嘉妍刚把为两人三足、毛毛虫准备的加油稿送过去，回来时正好看到张老师在和人说话。 一个女学生，看校服是初二的，她不认识。 张老师看到她回来，先是看了她的鞋子一眼，然后微微笑道：“那嘉妍去吧。” 去？去做什么？ 学姐走过来和她解释：“学校临时加了一个接力项目，你就上去随便活动一下，只要参加就有奖品，不管名次的。” 周嘉妍仍一头雾水，女孩子已经挽了她的胳膊，往操场跑道那头指指，“你，还有他，还有六班的两个，你们四个是一组。一会儿只要提前过去分一下第几棒，然后按顺序站好就行了。” 周嘉妍回头，班上的原献正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看来他就是另一个被抓来的倒霉蛋了。 周嘉妍之前没怎么和原献说过话，为数不多的印象里原献都是低着头的样子。个子不矮，可背总是直不起来。很少说话，不过数学很好，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 眼看着女生往六班那边动员去了，周嘉妍和原献搭话：“每个人要跑多远？” 原献普通话挺标准，声音也意外地很斯文：“4*400。初一16个班都要参加，按顺序排的话，我们和六班应该在第3跑道。” 400米。操场一圈。眼看运动会已经快到尾声，周嘉妍也没想到还能在这个时间点出岔子。400米她倒是能跑，可是她跑得慢呀！ 她转而去看还有没有其他女生可以救场：有几个刚从3000m跑道上下来的，看她们的样子也觉得不忍差使；高佳去毛毛虫那边了，刘琦也有个人项目。而且重要的是，她穿了双实在很适合运动的鞋子。周嘉妍可没忘张老师特意看了一眼她脚上穿的什么。 看起来班里目前能跑能跳的女生也只剩她了。男生那边可是连原献这种文弱书生类型的都祭出来了。 她严重怀疑临时组织这个就是校领导看不惯有人闲着。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过悲壮，连原献都反过来安慰她：“我尽量跑快一点，多给你留出余裕。你慢慢跑，小心摔倒。” 摔倒倒也不至于……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六班的两名队友能理解她只是临时被抓来凑对子的壮丁了。 只是——如果队友之一不是周崇叡，她或许会更好过一点。 周崇叡像是丝毫没觉得他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对。他今天又穿了件白外套，在一众花花绿绿的运动服里照样显眼。 原献和六班的女生都很震惊地看着两人的脸：这也太巧了。 周嘉妍小声问周崇叡：“你跑得快吗？” “中游。”他回答得也很中游。 周嘉妍不想跑1、4棒。一个要起跑、一个要冲刺，对她来说难度太大。确定周崇叡要跑第4棒后，另一个女生很善解人意地把第3棒让给了她。 周崇叡给她讲怎样接棒，要在哪个区域内起跑、交接完毕，他讲得清楚，但周嘉妍紧张，她担心自己在交接途中撞到人、或者干脆棒掉了。 毕竟她和周崇叡默契等于零、没办法戮力同心的。 周崇叡也不理解一个弹琴时那么自信的人怎么到这时候会有两幅面孔，联想到她在家里不修边幅的样子，释然了一些，“你只管跑就行了。我让你放手，你就放手，别的都不用做。” 发令枪一响，第一棒的原献率先出阵。 弯道起跑时看不出什么，等到了直道周嘉妍才发现，原献其实跑得不慢呀！ 不知道这是否是男生天然的体能优势，毕竟原献不太像会日常锻炼的类型。 她看他排位靠前，难免心潮澎湃，手卷成喇叭，给队友加油：“原献！加油！” 原献和她隔着半片操场，能听到她喊加油才奇怪。 其他赛道的同学不由为之侧目，看到她梳着小马尾沉浸其中的样子，也有顺着气氛给队友加油的。 第二棒的女生接棒时，成绩是小组第三。原献与第四名拉开了好几个身位。 他看起来很累，不过还是勉强维持着身形、不让自己直接坐到地上，走过来和周嘉妍他们说：“我尽力了，接下来你们慢慢跑就好。” 原献这样说，换平时周嘉妍一定会变着花样夸几句好队友。不过她现在过于紧张，肾上腺素飙升，手心里都攥着汗，实在分不出精力管别人。 红白的接力棒伸过来，被她牢牢握在手里。周嘉妍来不及感受它究竟是冷是热、光滑还是粗糙。她只想着：跑快一点，跑快一点。 75.4 周嘉妍不是擅长运动的人，多数时间只能保证最低限度。在县城家里时，魏静很少让她参加各类正儿八经的运动项目。 她对它们也没有兴趣。她为数不多的爱好就是弹琴——虽然一开始也没那么喜欢。 有几个小朋友练琴没练哭过呢。……周崇叡那样的大概算例外，虽然记不太清，不过很早之前还住在县里大平层的时候，他就很少哭。 常常是她犯了错误，他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妈妈也对她也很冷淡，每到这时都让她自己想、练习、或者面壁思过。 如果说100米拼的是速度，800米拼的是耐力，那么400米拼的一定是速度加耐力。很遗憾，周嘉妍不太走运，一上来就撞上个不好把握的项目。 她不懂怎样变速跑收益最大，只能尽力地用自己的方式跑。 四周是什么声音？或许有风声，看台上的加油声，广播处喇叭里的念稿声，还有自己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这些都暂时与她无关。直到她听到—— “可以了，交给我。” 手间一松，她终于解脱。 出于惯性又跑了几步，周嘉妍擦了擦湿润的双眼——被风吹出来的，鼻子和嗓子也很不舒服。不知是情绪上头还是怎么，头脑一热，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加油！” 她随即觉出诡异。算了，就当给体育精神添柴加火了。反正周崇叡跑出去那么远，大概也听不到。 周崇叡的“中游”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但追上了落下的进度，还在慢慢往前赶。 如果跑道再延长一百米，五十米，甚至十米都够了，说不定第二名的就是他们组了。 最后周崇叡和第二名只差一点点。 初一组第三名，甚至还可以蹭个领奖台站一站。 被带去台前领奖时，广播处的播报声才变得真实、清晰起来： “致4*400m混合接力运动员：接力棒带着你的火光，温暖了我的手；眼光交汇的刹那，传递出胜利的永恒。迸发的是无穷的力量，温暖的是我们的家，演绎的是……” 到这儿周嘉妍已经听不下去了。 这到底是哪个班投的稿……临时项目来不及写稿她可以理解，但也不必什么稿送来都念啊！ 站到领奖台前，她忽然顿悟了：高佳正在对面广播处那块儿冲她笑呢，还悄悄向她比了个大拇指。 这一稿多半是高佳投的……不管尴尬不尴尬，能给班级加分，也行吧。 领奖台不大，每一级只能站一个人，他们默认推了第一棒的原献上去。周嘉妍躲在他身后可耻地做了一回奥楚蔑洛夫，回眼看见旁边的周崇叡——正一如既往安静地站在一边。 和鼻尖红红、气息不匀的周嘉妍不同，他面不红气不喘，清爽得不像刚刚400m跑到1分05以里的人。 大概在想事情，周嘉妍看他时他也没有立刻察觉，隔了几秒才迟钝地抬眼：“怎么了？” 他在变声期，平时说话好像也就那样，她也听不出来他究竟有没有把嗓子跑哑。反正周嘉妍自己是说不出话了，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喉咙。 她本意是想说没事，只是嗓子疼不好说话。然而周崇叡好像会错了意，短暂看了她一会儿，在跑完后又从地上捡起来、规规整整重新穿好的外衣口袋里摸出一只小盒子，递给她。 “领队的学姐给的。润喉糖。” ……为什么她和原献没有这待遇啊？ 小糖盒在她手里攥了一会儿又还回来，带着点温度，就像那只红白相间的接力棒。 周崇叡沉默地把它塞回口袋里。 回到班里，刘琦还没回来，高佳笑嘻嘻的：“怎么样！我可是一下场就听到你去参加接力了，火急火燎抄了几张稿给了李鹤亭——咱们班毛毛虫很厉害的，第一名！” 周嘉妍亲亲热热拉着她夸了一通，随即抓住了重点：“抄？” “对呀！”高佳眨眨眼，“时间紧迫，我自己写肯定来不及，正好看到有人偷偷把手机带学校来了，我就威胁他借我查一下……” 周嘉妍：“……” 下次抄点好的…… 校运会结束，五班拿了几张集体荣誉奖状回来，其中就包括精神文明优胜班。 张老师很高兴，班会着重表扬了包括两名体委在内的积极贡献人员，作为跑腿专员的周嘉妍也分了一句夸奖，还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她只有第一天上午称得上任劳任怨，后面两天多少有点划水了。 运动会后，就是十一长假。 家走几步就到，周嘉妍也没让周宏志来接，背点作业和需要换洗的衣服回去就行。 周崇叡在老师办公室多耽搁了一会儿，回宿舍的时候，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也没见到周嘉妍。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和高佳她们一起出校门了。 宿管大爷看见周崇叡，还让他碰到没走的学生顺口催一催。他答应了，上楼收拾个人物品。四楼安安静静的，本以为寝室已经没人了，然而他一进门，正好对上吴鹏的脸。 ……身上还趴着个姑娘。长发，听到声音忙不迭扭头看来。 周崇叡认出是吴鹏女友，和周嘉妍同寝的那位，姓楚。 小情侣以为宿舍人都走了，想着未来七天见不到，临走再借着地方黏糊会儿。当下虽然是衣衫完好的样子，这境况也绝不适合被人撞破。 ——要怪就怪周崇叡个人物品太规整，走和不走一个样……他这么久不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回家了。要不是吴鹏心血来潮带着楚雯雯过来，宿舍这会儿已经落锁了。 周崇叡面色如常，像是丝毫不觉得男生宿舍里变出个女人有什么不对。走到自己的床铺，从书架抽了几本书放进单肩包里，临走还略微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总用时不超过三十秒。 周崇叡走后，楚雯雯才慢慢靠回吴鹏肩上，“这个人，是你之前说那个？……他不是和老师关系很好吗，会不会把咱俩的事说出去啊？” 吴鹏也一时心虚，随即又放松下来：“应该不会……他脑袋里可没有这些，一天到晚只想着学的。” —————— 关于接力棒。 周嘉妍：管它是冷是热光滑粗糙，我跑我的。 周崇叡：周嘉妍……手怎么这么热。 性格温差一下就出来了（doge） 4*400的接力加油稿真的是从网上找的——虽然稍微改了改，看到的时候真的有被笑到。写出这篇加油稿的是神仙吧！ 最后，为吴鹏和楚雯雯鼓掌。虽然这么早的早恋属实不应该（现实里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保护自己的，这样独处很危险 但不得不说你们为不开窍的周崇叡添了一大把柴，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