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个告白未领取》


 第零章

    夜晚的城市灯火通明，熙攘的街道上人来人往，那些低着头不断擦身而过的人们，也许从没想过自己的幸福就在街头。

    男子的眼镜上有隐藏摄影机，他喃喃道：「来看看有没有漂亮的小姊姊……啊！那里有一个！」

    他发现一位站在墙边的女子，高挑的身材约莫一百七十公分，一头浪漫的深棕色长捲发随意地披在肩上，稍微遮掩住她的脸庞，形成某种朦胧的美感。

    「美女，你单身吗？」

    「蛤？」她愣了一下，一双大眼眨了眨，眼眸不自觉左右飘忽。

    「我是人间小月老，专门帮单身男女配对的啦！」他笑说：「你单身的话我可以帮你找看看哦！」

    「哦——是不是有在拍影片的那个？」她点点头回问，冰山美人的露齿一笑总是特别让人心醉。

    他看傻了，顿一下才连连点头：「对对对！所以你单身吗？」

    她迟了一会儿，「对啊。」

    「单身很久了吗？」

    「没有，我刚分手。」

    「刚分手是……」

    「就是刚分手，就在刚刚。」

 第一章 痛甩渣男(1)

    一位绑着小马尾的女生仰头看向前方女子的长发，深棕色长捲发挑染着几束浅棕，在暮春的午后，温和的阳光洒落在发梢，像在散发着天使的光芒。

    她停下脚步，与前方的人稍微拉开距离，让视野能够完全容纳那曼妙的背影。

    真不愧是我们葳啊，身材真是不得了！

    女生也是爱看美女的，她心里半羡慕半欣赏，但她发痠的小腿坏了她的心情，拖着沮丧的音调她说：「葳啊，你确定是在这吗？」

    「对啊，就在前面了。」长发随着转身而摆动，乃葳看见昀蓁垮着一张脸，便走去勾起她的手臂，半拖半拽地带她向前。

    「就快到了！不要放弃！宋昀蓁你可以的！」乃葳像个教练在勉励选手，只是昀蓁的身体反而越渐软烂，重心几乎都要掛到乃葳的手臂了。

    「你不是说走一下就到了吗……」昀蓁的每一步都像在泥泞里，抬起大腿每次都要用上意志力。

    「对啊，走一下就到了啊。」乃葳低头检视手机上的地图，目的地就在附近。

    「我们已经走十分鐘了啊姐姐！」昀蓁仰天哀嚎，她觉得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是装在身躯下面的组织而已。

    「好啦好啦！」乃葳的手臂使力撑起昀蓁，然后拍了一下昀蓁的后腰，「看到店面了啦！」

    「终于哦——」

    这间隐密的咖啡厅是乃葳偶然发现的，她平常就喜欢到处间逛，彷彿在这座城市里玩大地游戏，心血来潮就进到附近的餐厅用餐，是踩雷或是在口袋名单多添一笔，全靠当天运气。

    「呃……」乃葳在门前佇足，日式的拉门紧闭，屋内无人且无光，貌似没有营业。

    「怎么……」昀蓁定眼一瞧，表情立刻垮了，「不会吧？没开喔？」

    乃葳踮脚引颈张望，从拉门上方的玻璃往店里望了几眼，毫无人影的内部让她有些失望，也同时对昀蓁感到抱歉，毕竟人是她连哄带骗地劝来同行的。

    「好像是誒……」乃葳尷尬一笑，看来今天的运气是烂到地底了，别说好不好吃，是连吃都没得吃。

    「蛤——我走不动了——」昀蓁蹲下，脸埋在双膝之间，扛着书走了那么久，她可没有那种好体力，平常在宿舍里她都是在旁边边吃零食边看乃葳跳有氧的。

    乃葳打开手机，想要寻找最近的咖啡厅，就在此时，一个人影接近门旁，从内侧拉开拉门，她俩同时抬头，与店里的那人互望。

    乃葳眨眨眼，试探道：「那个……请问一下有营业吗？」

    「噢，没有。」那男子略带歉意地说，他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厚重得夸张。

    「好吧……」她抿起嘴巴，失落之馀还对昀蓁感到抱歉，就在她转身想带昀蓁前往她口袋名单里的其他间咖啡厅时，男子出声唤住她。

    「只有你们的话我还是可以泡个咖啡、呃……或者饮料之类的。」他敞开大门，稍微侧身让出入口。

    「这么好喔！」乃葳的表情立刻转阴为晴，她弯身拍了拍昀蓁的背部，向男子笑说：「谢谢你啦！」

    他靦腆地抿嘴，挠挠鼻子移开视线，不敢与她互望，却又在她俩入店之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的身影。

    乃葳左顾右盼，店里的装潢是走简约日式风格，米白与木柴相互营造出温柔的氛围，她喜欢这样令人安定的气氛。

    「抽屉里面有平板，选好想吃的餐点之后用平板点餐就可以了。」男子向她们语速极快又含糊不清地解释完，便一溜烟地躲进备餐区。

    乃葳依他的话拉开桌底的抽屉，果真看见一台白框的平板嵌在里头，这般特殊的设计让她在心里惊呼，亮开萤幕，就见设计成文青风格的菜单。

    手指滑动页面，切换的动画效果很童趣，是一隻乌龟将下一页菜单拉进画面，有些滑稽的动画让她会心一笑。

    这时对面的昀蓁以气音说：「欸欸葳啊……」

    乃葳抬眸：「嘛？」

    「那个店员、我的菜。」昀蓁瞇起眼睛，贼笑说：「那种书生型小绵羊，最可爱了。」

    乃葳挑眉，和昀蓁当同学又当室友两年多，她们已经差不多摸清楚彼此喜欢的类型，凭藉刚才与店员的短暂接触，她思考一下，呢喃：「理工男、可爱型、靦腆害羞……」

    呵，看她一副老太婆相中小鲜肉的齷齪表情。

    「帮你。」乃葳给昀蓁使个眼神，关于好闺蜜的幸福，她绝对义不容辞地帮到底！

 第一章 痛甩渣男(2)

    在她俩以平板点餐后十分鐘，那名男店员就端着托盘来到她们身旁，见「目标」接近，乃葳主动开口问：「你是这间店的老闆吗？」

    他将冰奶茶放到乃葳身前，再把拿铁放到昀蓁手边，简短回答：「算是。」

    没有多言、语调冷淡，乃葳在心里快速拿捏之后说：「我有小小地在经营ig，觉得这间店很棒、想要分享一下，不过还是要先问店家意愿所以……」

    她亮出自己的主页，是她平常的个人帐，因为姐姐叶向蓉是拥有十几万粉丝的网美violet，所以她也就沾到姊姊的光，没有特别经营但已累积了一些粉丝。

    「噢，粉丝有一万七啊。」他挑挑眉毛，有了兴致而稍微提高语调：「其实我们店也是刚开而已，我问一下我朋友再告诉你行吗？」

    「okok！」乃葳点点头，手指也同时比出ok手势。

    他微微点头之后便转身走进厨房，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

    这波操作昀蓁可看不懂了，她身子向前，蹙眉压低声音问：「没要到他的ig啊……」

    「唉呀，不要那么急嘛！」乃葳用吸管搅拌搅拌奶茶，随后吸了一大口，一股茶香与奶香互相平衡，在她的齿颊留下一股甜香。

    这间店直接列入她的爱店清单！

    昀蓁噘起嘴，端起拿铁啜饮一口，眼睛立刻放光，又多喝两口后，惊叹：「好好喝啊！」

    「对啊，奶茶也超好喝！」乃葳连连点头表示同意，看来这间日夕咖啡不是徒有其表的网美打卡餐厅，而是内外兼具的好店。

    「哇——饮料还调得这么好喝，嘖嘖嘖，不得了了。」昀蓁托着下巴，转头望着厨房的方向，眼睛都快发出爱心光线了。

    看到她那少见的花痴模样，乃葳不禁笑开了，不过她笑归笑，心底是更打定主意要让闺蜜顺利取得那店员的联络方式。

    没多久，那名目标男子回到她们身旁，说：「我朋友说可以。」

    「噢！那太好了！能跟你大概聊聊吗？」乃葳瞄了昀蓁一眼，摆摆手要她挪往旁边位子，昀蓁立刻明白用意，光速带着自己的东西往旁边移动。

    他快速地瞄了昀蓁一眼，抿起嘴有些迟疑，但还是依她们的意思入座。

    昀蓁马上投给乃葳一个感激的眼神，而乃葳轻轻一笑。

    昀蓁抓紧机会，用甜美的语气说：「感觉你跟我们差不多大耶。」

    「我研究所刚毕业。」他回答完，顿了一下之后反问：「你们呢？」

    「我们大三喔，现在是苦逼国考生。」昀蓁噘嘴，语气颇为哀怨。

    「国考？」

    「药师一阶国考。」乃葳回答，又将话题绕回他身上：「你刚毕业就创业喔？很厉害耶！」

    「没有啦，是我学长找我的，咖啡厅不是我们的本业，只是刚好我跟他都喜欢在咖啡厅工作，就想说乾脆自己开一间。」

    乃葳手里的杯子差点没拿稳，这是所谓的「凡尔赛」吗？因为喜欢在咖啡厅工作所以乾脆自己开一间？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昀蓁的眼里满是钦佩，没想到这男生不只是皮囊好，还挺有两把刷子的呀！

    「是我学长厉害啦，你们也是t大的吗？」他的眼神平均分配给两个女生。

    「对啊！」她们同时点头。

    「那你们知道方泽吗？我学长。」他浓密的双眉上挑，神情很是欣喜。

    乃葳与昀蓁面面相覷，一脸茫然地回看他。

    见她们不认识自己的偶像，一抹失落笼罩着他可爱的脸庞，这幕瞬间萌到昀蓁，她才不在意什么方泽的，她只想抓紧机会多认识认识他。

    于是昀蓁赶紧说：「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梁文翰。」他看着昀蓁，顿了一下之后反问：「你呢？」

    「宋昀蓁，t大药学三甲。」

    「昀……蓁？怎么写啊？」

    昀蓁脑筋一转，拿出手机打开ig，亮出她的主页说：「这样。」

    梁文翰瞄一眼，頷首发出长音：「哦——」

    昀蓁尽量表现出自然不刻意地问：「欸你有ig吗？要不要加个？」

    「喔，可以。」梁文翰摸了摸围裙，想起自己的手机被搁在厨房，向昀蓁说一声之后就小跑进去厨房。

    乃葳看昀蓁一连串的组合技，一招一招连环combo，根本不需要她来帮忙。

    「可以啊你！」乃葳投予昀蓁一记钦佩的眼神，「根本不用我帮啊。」

    「那是有你先帮我破冰啦！」昀蓁难掩心中的雀跃，卧蚕给她的眼睛添了笑意，就像所有恋爱中的女子一样，可可爱爱的。

    「我是怕你说我见色忘友，赶快把你销出去才不会每次我要跟谦谦约会，你都在那边酸。」

 第一章 痛甩渣男(3)

    乃葳和男友苏宇谦在一起大概七个月，因为她课业繁忙所以他们相处时间不多，所以若是昀蓁的邀约与苏宇谦的撞期，那闺蜜就只好成为爱情底下的牺牲品。

    「哈哈，希望这次能有谱。」昀蓁一笑，啜饮一口拿铁，不知怎么的，嚐起来似乎更甜了些。

    两位考生在咖啡厅待到晚上，经过三个小时的知识轰炸，才拖着疲惫的身心灵回到宿舍。

    乃葳进房后马上瘫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向昀蓁说道：「你要洗先去洗吧，我休息一下。」她知道昀蓁的床铺是「乾净领域」，所以没有床癖洁癖的她主动让出浴室。

    「好哦，我先传个讯息给小绵羊。」昀蓁站在桌边，低头思量洗澡前她应该先发送什么讯息。

    「还小绵羊咧？叫得那么顺。」乃葳趁机调侃她一番。

    「你管我！」昀蓁皱皱鼻子，回敬一个鬼脸。

    乃葳无奈又欣慰一笑，她同样拿出手机，给今天拍的相片调整光线与滤镜，再看看地图定位，梁文翰已经在网路地图上标上「日夕咖啡」的位置了。

    她发送完贴文之后，也到地图评价给出五颗星的好评。

    「嗯？怎么那么久还没回讯息？」乃葳看见自己早上发给男友的讯息仍然尚未被已读，默默地在心里抱怨几句，当她发现他在下午有发一则ig的限时动态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空发限时，没空回讯息？

    乃葳以fbi的姿态看着宇谦发出的照片，定眼细瞧，地点定位在一家网美咖啡厅，照片里有两份餐点，她眉头一蹙，传了讯息问道：「你跟谁去啊？」

    没过多久，宇谦就传来回覆：「朋友。」

    「哦——朋友喔——」乃葳有股说不上了的不对劲，和男生朋友应该不会去这样的网美咖啡厅吧？

    不过她很快就逼自己把脑中的猜疑一扫而空，她知道一段关係里最不必要的就是猜忌，有时间空想，不如和他间话家常。于是她打电话给宇谦想分享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是通话才刚拨出，就被掛断了。

    宇谦回讯息道：「等等要打游戏，先不聊。」

    「噢……」乃葳传了一个「哭哭」的贴图，今天忙了一整天，原本想跟男友撒撒娇的……

    「你乖，明天再补给你。」

    既然宇谦都这么说了，乃葳也不想当个惹人厌的黏呼呼女友，耸耸肩膀并叹口气，她自己也找事情忙碌去，不再打扰他。

    她一直致力于当个成熟懂事的女友，为了维持关係而百分之百的信任对方，然而她怎么也没想过，「信任」会变质为「纵容」。

    也许她就该问问他：「是跟谁玩游戏？玩什么游戏？」

    也许她多问几句，就不会换来她收到一则陌生的讯息，问她：「你是苏宇谦的谁？」

    那则陌生的讯息躺在乃葳的聊天列表里，她没有回，不过倒是把对方的资料看了个遍，风格与她截然不同，如果将美艷性感和文静可爱画成一道光谱，那她俩就是在光谱的两端。

    「楚瑶」，h大中文系大二，感觉没有特别经营ig但也有一千多粉丝，主页放了蛮多自己的自拍照，若不是看到资讯栏，还以为是个高中生妹妹。

    「请问你是？」乃葳再三斟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问题反拋给对方。

    「你是苏宇谦的女友吗？」楚瑶几乎是秒回。

    虽然楚瑶可爱得像无害小动物，但这讯息本身的动机就很不可爱。

    「是。」乃葳不再周旋，这样打哑谜也不是办法，她也很想知道这楚瑶是什么来头。

    而且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大事不妙。

    「我好像……不小心介入你跟苏宇谦的关係了……」

    蛤？

    乃葳剎时忘了呼吸，只感觉胸腔被心脏一击一击地打着，不知是因为夜深犯睏所以头晕，还是神经衰弱导致晕眩，她用力按着太阳穴，想保持思路清晰。

    凌晨两点了昀蓁已经睡下，她只能独自应付，她深呼吸数回，不断告诉自己冷静再冷静。

    「你怎么证明？」乃葳回覆道。人不可貌相，搞不好这位楚瑶小姐是想要挑拨离间的绿茶。

    「他现在睡在我旁边。」

    乃葳看见这则讯息，瞬间从床铺上站起，她脑袋像被空气砲突袭，轰地一声。

    她飞速地输入好几个字，却又全部删除，脑袋被强制关机的她，在重啟前，除了一连串脏话之外，组织不出其他文字。

    她抓起马克杯，快速跑出去盛水，一口气灌下一大杯冰水，才稍微安抚住躁动不安的心。

    口说无凭、眼见为证。她再次出招：「那你拍照给我看。」

    沉寂片刻，一张酣睡的俊顏传到聊天室里。

    乃葳一怔，那熟悉的睡脸，正是苏宇谦。

    她不语数秒，盯着照片愣了神，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她见到他睡顏的次数是少之又少，更遑论与他同床共眠的经验。

    结果他竟在远方某人的枕边。

    荒谬。

 第一章 痛甩渣男(4)

    乃葳抽笑，然后硬是回覆：「你在他的脸旁边比一，再拍一张。」

    虽然这要求看似无理，但也许那张照片，是楚瑶不知从哪里存的……

    又是几秒之后，好几张照片传到聊天室里，除了乃葳指定的「一」，楚瑶拍的照片甚至从「一」比到「五」。

    事实摆在眼前，她无从替他找藉口，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完了。

    乃葳忍不住大笑连连，笑与笑之间只有满满的荒唐。

    她的心跳越发狂躁，猛力震动着她的肋骨，彷彿是要衝出她胸膛一般，她揪着衣襟并使劲地按住胸口，心悸得难受。

    良久之后，脉动已经渐趋平稳，平静得让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心律不整而死了，摀住颈子感受到脉搏之后，乃葳传讯息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三个月前吧。」楚瑶回復。

    三个月……那么久的吗？这三个月里，他怎能心安理得地唤她宝宝呢？

    乃葳的心底骤凉。

    她颤抖着指尖，缓缓地敲了几个字：「我们明天见个面吧。」

    夜已深，乃葳回到床上，辗转难眠。

    黑暗的房间亮起一方微光，彻夜，她都在用手机搜寻：「被劈腿怎么办、如何对付劈腿渣男、小三的心态……等等。」

    她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只知道她心里现在好几种负面情绪，那些情绪是最苦口的药材，熬出了一锅难以下嚥的汤。

    翌日清晨，一夜未眠的乃葳起个大早，她坐在书桌前，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国考生读书压力大，常常熬夜让她长期掛着黑眼圈，面容是比先前憔悴许多，相较于胶原蛋白过剩的楚瑶，她最近是有些疏于外表打理。

    是因为她的外貌，才让他选择劈腿的吗？

    「葳啊，你怎么那么早起床？」

    乃葳听见身后传来昀蓁刚睡醒的哑嗓，她转头扯扯嘴角：「不是起床，是昨天没睡。」

    「啊？」

    「我被劈腿了。」

    「啥？」昀蓁怪叫一声，她没有因此吓醒，反而怀疑是不是自己还在梦里。

    乃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起，于是叹了一口气，乾脆打开手机，让昀蓁看看聊天纪录。

    昀蓁瞇起眼睛，犀利的眼神一扫，她飞快地看过聊天纪录，再把楚瑶的个人资料看过一轮。

    乃葳抿住嘴唇，眼眸里满是无奈与无助。

    「哇……天啊……」昀蓁缓缓下床，才刚睡醒就接到这天大的消息，她试想昨夜乃葳的心情该多么衝击，随即满腹担忧地揽住乃葳，问：「你打算怎么办？」

    昀蓁这一问实在问在了点上，乃葳深深地叹一口气，答：「今天先约那个楚瑶聊一聊吧。」

    说好听点是「聊一聊」，没准到时候就成了「吵一吵」……

    「那个臭小三，别给她好脸色啊！」昀蓁一脸凶狠，双手在空中比划比划，脑里满是赏耳光的画面。

    「感觉她也是受害者……唉，女人何必为难女人？」乃葳低下头，双手拇指相互抠弄。感性的自己确实是在大骂小三的不是，但理性的自己却又劝说自己在事件未明之前不要存有偏见。

    「拜託我的乃葳大小姐啊，你别一开始就把她摆在受害者的位子，你跟她比，她那种楚楚可怜的样子随便都像个受害者，啊你呢？」昀蓁捏了捏乃葳的脸，咂嘴道：「要你这种脸蛋去卖惨是没人会信啦，你是正宫你有理，站在道德上位好好指责他们啊！」

    「嗯……」

    「还是我陪你去？」

    「啊？不好吧，感觉挺尷尬的。」乃葳担心这样的场合若是有第三人在场，恐怕彼此心有芥蒂，会隐瞒一些细节。

    「可是我担心你啊……」昀蓁紧拥住乃葳，她没有经歷过被劈腿这种破事，但想到自己的好闺蜜被辜负，她就怒火中烧，恨不得鞭刑伺候那对渣男女。

    「没关係啦，我自己可以。」乃葳强顏欢笑，虽然她也还没思量出办法，但她最不希望的就是让别人担心。

    「还是我帮你跟小绵羊约看看，他们今天下午没开，可以包场。」

    「啊？不用啦……太麻烦别人了吧。」乃葳眉头略蹙，这样兴师动眾的，跟她的本意不符啊！

    「不会麻烦啦！我可以藉机去找他、你又有隐蔽的空间可以谈判、我还能在旁边随时待命，要是你被欺负，我就立刻跳出来救场！」昀蓁拍拍乃葳的肩膀，得意笑说：「一举好几得耶，考虑一下不？」

    「好吧，那就照你说的好了，啊你也不要勉强他喔。」头一次遇到这种事的乃葳心里没底，要是闺蜜能一同前往，也算是吃了一剂定心丸。

    她俩打开聊天室，各自发送讯息，然后更衣梳化准备出门。

    乃葳站在衣柜前，翻动着衣架上一件件衣赏，她拿不定主意，碎花裙太温柔、印花t恤太学生气、素色上衣太朴素……她想昀蓁说的没错，身为正宫，气场和气势不能输！

    穿脱好几回，她最后拿了一件黑色的雪纺衬衫，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资讯，人在缺乏安全感时，特别容易穿黑色的衣服来武装自己。

    「这就对了嘛！」昀蓁走到乃葳身旁，调皮地拍了一下她的臀部，「大长腿就是要露出来，看那个楚瑶还敢不敢作妖！」

 第一章 痛甩渣男(5)

    乃葳扁嘴，她站在全身镜前转动身子，从不同角度检视自己的身材，上半身的雪纺衬衫和下半身的牛仔短裤，软硬风格互相中和，贴身的牛仔短裤将臀部曲线展露无遗。

    不是她想炫耀，但火辣的身材是她的武器，面对楚瑶，她不想输。

    昀蓁边和梁文翰聊天，边等着乃葳化妆打扮，半个小时后，她眼角馀光注意到乃葳的动静，便抬头一瞥。

    这所谓一貌倾城，乃葳本就精緻的五官在妆容的衬托下更加明艷动人，上挑的眼尾让她的眼睛流露出狐狸的媚态，波浪捲发风情万种，昀蓁愣了几秒才回过神。

    「哇——天啊叶乃葳，你美得很嚣张啊！」

    乃葳略带娇羞地看着在自己身旁打转的昀蓁，不枉费她今天每一个梳化步骤都精雕细琢，让昀蓁吹捧一轮，更是信心大增。

    「时间乔好我再告诉你，你再跟梁文翰说一下。」

    「好咧！」

    乃葳和楚瑶约定好下午四点在日夕咖啡见面，如昀蓁所说，咖啡厅里只有她们一组客人，梁文翰没有多问，等乃葳选好位子后就送上一杯荔枝奶茶。

    「请你的，加油。」

    乃葳抬头对上梁文翰情绪复杂的眼神，她扯扯嘴角，既无奈又感激。

    昀蓁坐在不远处的坐位，佯装忙着自己的事情，其实注意全放在乃葳的方向。

    乃葳双手来回搓揉着膝盖，一下低头查看手机，一下抬头张望，她心里半惆悵半紧张，对于等会儿可想而知的难堪，她其实不想面对。

    唉……竟然能经歷如此八点档的场面，某层面来说，她也挺幸运的呀哈哈……

    片刻后，一位身高大约一米五的小女生推开咖啡厅的门，她双手紧攒着斜背包的背带，像隻惊慌的小鹿一般，无措地在门口张望。

    「好可爱喔。」乃葳不禁呢喃，她起身抬手，礼貌浅笑地向楚瑶打招呼。

    「那个……是叶乃葳吗？」楚瑶边走边弱声问。

    「对，我是。」乃葳比了一下对面的位子，「坐吧。」

    楚瑶轻手轻脚地入座，乃葳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可爱女生，是和姐姐同一种类型的软萌少女，这样可爱型的女生是许多男生的理想型，只是没想到宇谦出轨的对象会是这类的女生。

    他明明总说他喜欢外貌性感、个性成熟的女生。

    「你长得很可爱耶。」乃葳的语气平稳，本就自带气场的她面无表情地说出这样的话，着实很像反讽。

    「呃……我、你长得很漂亮啊！」楚瑶快速地瞄了乃葳，然后便低头嘀咕：「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谦谦跟你是男女朋友……」

    乃葳敷衍应声。

    谦谦？

    这「暱称」听来真刺耳啊！

    「你要不要先点个饮料之类的？」深呼吸一口气，她想摆出自若的神情，这场谈判她必须握稳主导权。

    「噢，好。」楚瑶点头，并且很快地选了一杯水果茶。

    乃葳大口吸了奶茶，想藉由糖分安抚她浮躁的情绪，她捋捋思绪，问：「你跟苏宇谦怎么认识的？」

    「就是……他先追踪我，然后后来会回我限时，之后就聊起来了……」

    乃葳默然，她和苏宇谦之所以认识，也是透过相同的步骤。

    「我真的不知道他有女友……」楚瑶说一说就哽咽，奶音宛如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在撒娇，「我昨天偷偷看他的手机……看到你的讯息……才……」话音未完，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楚瑶的眼泪来得突然，乃葳慌忙地抽了一张卫生纸给她，语气都温柔好几分，问：「那你打算怎么样？」

    「我……不知道……」楚瑶低头。

    乃葳双手握着玻璃杯，她同样低头沉默，她心里也还拿不定主意，「出轨」是她的大地雷，她曾斩钉截铁地说「劈腿就分手」，然而当自己身歷其境时，才知道无法决绝地断开。

    劈腿有一就有一百。理性的她必须踩稳底线。

    乃葳喝一口奶茶润喉，冷语：「约苏宇谦出来谈吧。」

    楚瑶瞬地抬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不会怪你，有错的是苏宇谦，我会跟他提分手，你……」于此，乃葳忍不住停顿，她的喉头一阵酸涩，那份苦涩彷彿从心头向上蔓延，让她无法如愿表现瀟洒。

    但她必须先立下承诺，免得到时候心软。

    深深吸吐之后，乃葳说：「我跟他分手之后，你们就随意。」

    楚瑶没有答话，只是拿卫生纸吸掉眼尾的眼泪。

    「就现在吧！」乃葳打开手机，「我叫他来。」

    择日不如撞日，这齣歹戏就别拖棚了！

 第一章 痛甩渣男(6)

    听着等待通话接通的嘟声，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寂，以往都是期待着电话被接起的那刻，现下却没有丝毫欣喜，反到是因为久久没有拨通而心生烦躁。

    「喂，怎么啦？」

    电话终于接通，那端传来的温柔嗓音滑过她的耳畔，挠过心间，在心里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喂。」乃葳的声音有些哑，她轻咳一声之后说：「你来找我一下。」

    「宝宝怎么啦？你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她把手机拿远离耳际，抿唇呼吸一轮，她瞄一眼楚瑶，然后看向咖啡厅的某个桌角。

    冷静、冷静。

    差一点又沉醉到那该死的温柔乡。

    「我要见你。」她语速极快，「现在。」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吗？」

    「来了就知道了，我把地点传给你。」说完，乃葳就掛断电话，分享一条地图的连结给苏宇谦，并传讯息给他：「我在这等你。」

    讯息发送之后她立刻关掉手机萤幕，按压着太阳穴，她不想要看见他任何回覆，不想已读、不给任何转圜空间，现在就等着，等着即将迎来的更难堪的场面。

    楚瑶的水果茶已经喝完，她时不时回头望向门口，焦急的神情显露无遗，乃葳漠然地盯着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明明同样在等待着劈腿渣男，怎么她俩的反应差这么多呢？

    楚瑶是因为偷看苏宇谦的手机，觉得自己做错事所以紧张吗？

    还是担心自己会被放弃，所以焦躁难耐呢？

    乃葳小口小口地喝着奶茶，香甜的味道持续盈满唇齿间，视线不经意瞟过昀蓁，发现她拿着手机晃了晃。

    低头，看见她传来的讯息：「怎么样了？」

    乃葳斜眸，心累地向她浅笑，回传讯息道：「等苏宇谦过来。」

    昀蓁瞪大双眼，连连传了好几张「吃惊」的贴图。

    乃葳看着聊天室里满满的惊讶贴图，抬眸就见到一脸诧异的苏宇谦，她忽然觉得有点想笑，觉得他很滑稽、觉得这一切很可笑。

    如果这里有其他人，不知道会怎么解读他们呢？

    渣男与心死的正牌女友与可怜兮兮的小三？

    还是委屈巴巴的正牌女友与跩翻天的小三？

    乃葳嫣然一笑：「来啦？」

    「你们……」苏宇谦止步，停在距离她俩三步之遥的位置，他原以为是乃葳心情不好，怎知一来就面临修罗场？

    「过来啊。」乃葳挑眉，她现在可算明白自己的想法了，看见他那又惊讶又想装无辜的表情，她冷冷一笑。

    他缓慢挪动步伐，站在桌边囁嚅：「宝宝……」

    「你在叫谁？」乃葳仰头，斜眼睨他。

    什么脸？噁心。

    「……乃葳，我……」

    「我们分手吧。」她手臂勾起背包，拿起手机并站起身，不疾不徐地往店门口走去。

    她没有快步离去，因为不想像在仓皇逃跑。

    她也没有缓步前行，因为她也不想像在留恋一般，像在等着有人能拉住她的手腕挽留她的别离。

    我没有错、我没有输。

    向前走的每一步，都倚仗着她给自己的加油打气。

    「叶乃葳！」

    苏宇谦还是追出来了。

    乃葳停下脚，但她没有回头。

    「你听我说，听我说、好吗？」他小跑向前，挡在她的面前阻止她离去，他双手扶着她的双肩，以哀求的眼神看着她的双眸，「我可以解释，听我解释，好吗？」

    如果连自辩的机会都不给他，也许太无情了。乃葳闭眼吐气，「……说。」

    「我跟她真的没什么，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我跟她真的没什么。」他的眉头深锁，每一个字都像用力吐出来似的。

    乃葳感觉到自己的肩窝被大力地压住，越来越疼。

    「你昨天——」她歪头，「不是自己睡吧？」

    苏宇谦的眼神一瞬间闪烁，虽然飘移的眼神转瞬即逝，但他们近在咫尺，他的一切她尽收眼底。

    她实在很好奇，他能拿出什么说法来给她个交代。

    「我昨天喝酒了所以……」苏宇谦渐渐地垂手，视线向下躲闪

    乃葳肩膀上的负重逐渐减轻，就像她希望的，她不想背负这场闹剧带给她的任何负面情绪，她想抽身离开，以冷漠的面貌看看眼前这位渣男要如何收拾残局。

    啊，这是不是就是所谓「佔到道德高地」呢？

    「哦——因为喝酒了所以不小心跟她过夜了？」乃葳嗤鼻冷笑：「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

 第一章 痛甩渣男(7)#

    「宝宝……」苏宇谦囁嚅，手指尝试轻扯她的衣袖。

    「不要那样叫我！」乃葳霎地抽手。看见他低声求和的模样，她可算理清自己的情绪了。

    不爽，太不爽了。

    「我百分百相信你，你把我的信任当什么？」她的不悦犹如露出的线头，越扯越多、越多越乱。

    「你知道我要国考了压力很大吗？我怕会影响到你所以都自己吞掉，放假的时候想要烂在宿舍，但只要你约我就跟你出去，你想打游戏我也让你去、你想去夜店我也让你去，」

    乃葳顿了一下，冷面地问：「还是你觉得，你劈腿我也会让你去啊？」

    「……」

    「嗯？说话啊？不是要解释给我听吗？」她扬起音调说着酸言酸语，毫不留情地在他的痛脚上狂踩。

    苏宇谦扶额长吐一气，然后双手插腰，不耐烦的表情快速推翻方才的可怜兮兮，他语气变得严厉：「叶乃葳，你以为你都没错吗？」

    「蛤？」她蹙眉。这什么发展？

    「谈个恋爱那么客客气气，说什么百分百的相信，我看你是不喜欢我！是不在乎吧！」他越说越大声，最后一句甚至说得近乎于吼。

    乃葳陡然一怔，她没想到自己努力扮演的「成熟」，传达到对方心里竟成为「不在乎」。

    「还有，都交往那么久了，你从来没有在ig上发过关于我的东西。」他怒斥：「想假装单身让别人来追你，是吗？」

    「说什么啊？」他的话语和语气激怒了她，她这个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乃葳的音量也随之增大：「我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詔告天下？」

    「你会这样想就是你不在乎我啊！」

    「我是——」

    「你们不要吵架啦——」这时，楚瑶的声音打断乃葳的话，她踩着小碎步跑到他们身旁，抬手轻捏着苏宇谦的袖子，眼眶泛泪地说：「让你跟姐姐吵架我真的很抱歉，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但……对不起，应该是我退出才对……」

    「瑶瑶，你不要……」

    瑶瑶？

    你不要？

    不要那样说吗？还是不要退出？

    乃葳瞠目怒视苏宇谦，那般怜惜的眼神他从未给予过她，在她眼前这对自带狗血偶像剧背景音乐的男女，她看了就不爽、看了就噁心！

    眼神骗不了人，谁爱谁，她有眼睛她会看。

    「就这样吧。」语毕，乃葳愤然转身，一甩秀发，单肩背包往后一盪，很刚好地打到苏宇谦。

    她疾步走在街道上，巷弄间飘散着麵包香，傍晚的天空是温柔的粉橘色，多适合上演甜宠剧的背景啊……

    只可惜现实没有甜宠剧男主爱女主，只有一隻被背叛的可怜虫。

    她仰头望天，逐步慢下，于亮光乍出的路灯旁歇脚。

    像被抽了魂似地呆愣好几分鐘之后，乃葳才拿起手机，昀蓁稍早拨来两则通话，还有一连串的「你在哪？还好吗？没事吧？」。

    苏宇谦竟然也传了讯息。

    她点开通知一瞧，骤然怒气满点，她现在可算知道，原来人类在盛怒之时，是会头晕的。

    聊天室最底下、来自苏宇谦的对话框写着：「你真的很不可爱。」

    分手了还要多踹一脚是吗？

    乃葳紧咬下唇，快速地翻阅着脑袋瓜里的辞典，但作文总是拿b等级的她，就算有肾上腺素的帮忙，在这紧要关头还是凑不出个强而有力的反击。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就在乃葳绞尽脑汁之时，一个身影来到她面前，一个陌生男嗓说道：「美女美女。」

    要来卖爱心笔的是吗？好啊，她正愁着没有地方发洩满腹怨气！

    「干嘛？」第一个字她说得特别用力。

    「你单身吗？」

    「蛤？」

 第二章 久别重逢(1)

    现在的搭訕，都这么直奔主题的吗？

    「我是人间小月老，专门帮单身男女配对的啦！」男子带着墨镜，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笑容可掬的样子倒是让人降低不少防备。

    「哦——是不是有在拍影片的那个？」乃葳扬眉一笑，她依稀看过这类的影片，大概就是在街上随机联谊的感觉，当时看到影片内容时她就觉得很新奇，没想到自己能有幸参与。

    「哇……对对对！」小月老虽然阅美女无数，但眼前这位冷艳的小姐姐突然甜笑，还是在他心头造成暴击。「你笑起来很漂亮耶！」

    「哈哈，谢谢讚美囉。」听到讚美的乃葳笑得更开怀些，坏心情也随之减轻不少。

    「所以你单身吗？」

    她的灵魂好像被铁鎚钝钝一击，迟了一会儿，才答：「对啊。」

    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小月老为了确保回答的真实性，他又追问：「单身很久了吗？」

    「没有。」乃葳的笑容瞬收，刚才经歷的糟心事于脑海回放，她沉着脸说：「我刚分手。」

    「刚分手是……」

    「就是刚分手。」她双眼直视他墨镜里反射的她，「就在刚刚。」

    「噢、哇！」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小月老顿时乱了手脚，但他很快就给出回应：「是吵架吗？」

    乃葳扁嘴，「他劈腿。」

    「劈腿？噢劈腿的不行耶——」

    「对啊，呵呵。」她抬手拨弄发丝，耸耸肩膀故作轻松，「所以我把他甩了。」

    「没关係，下一个会更好！」小月老激励她，然后拍拍胸口说：「你告诉我你喜欢的类型，我帮你找！」

    「你说外表吗？」乃葳疑惑，也只有外表条件能这样随机找符合的人吧？

    「都可以啊，兴趣啊爱好啊、你开得出来的我尽量找。」小月老自信地竖起拇指比讚，「或者你有什么不喜欢的类型也可以讲。」

    「噢……」乃葳视线飘移，她似乎没有特定偏爱哪种风格的外型，不过现在倒是有特别不爱的，她眼睛微瞇，徐缓道：「身高不要一百七十几的、不要皮肤黑的、不要单眼皮、不要爱跑夜店的、不要射手座、不要……嗯，大概这样。」

    反正苏宇谦有的，她都不要。

    「呃……我跟你re一下啊。」小月老边拗手指边说，「身高不要一百七的，那就一百八的行吧？白皮肤、双眼皮、乖一点的、不要射手座，这样？」

    「啊嗯、嗯嗯。」乃葳愣愣地点头，她自己都不太记得刚刚开过什么条件了，小月老的即时记忆力真强啊。

    「那你今年几岁？」

    「二十一，大三。」

    「是唸什么的？」

    「t大药学。」

    「哇，高材生喔！之后是当药剂师吗？」

    「哈哈对，不过正名一下，是药师。」

    「啊，抱歉抱歉，未来的药师！」调查完她的专业后，小月老接着问：「那你有什么兴趣吗？」

    「兴趣喔……」乃葳沉吟一会儿，不好意思地笑出声：「吃，算吗？」

    「算啊算啊，吃货懂吃。」想不到性感冷艳的小姐姐竟然是一枚吃货，如此反差让小月老对她的好感度提升，更决意要替她媒个好男人。

    他拿出手机，说：「那我跟你要个连络方式，我找到再告诉你，你可以先去吃个饭之类的。」

    「好。」乃葳打开自己的ig，「我是这个。」

    「噢，叶乃葳吗？」小月老的手机萤幕同步搜寻她的帐号，「这是艺名吗？」

    乃葳被他的提问逗笑：「哈哈哈不是啦，是我本名。」

    「哦哦，你爸妈很会取名哦，那你有没有什么绰号？帮你保留一下神秘感。」

    乃葳一时答不上话，平常昀蓁喊她「葳啊」应该算不上绰号，记忆片段从高中推回国中，直到她脑海闪回国小的某个片段，她才抿抿嘴，回答：「野兔。」

    「野兔？」小月老蹙眉，「野外的兔子吗？」

    「对、对啊。」她乾笑几声，赶紧澄清：「小时候开玩笑的啦，有个男生跑得很慢，我就笑他是乌龟，结果他就说龟兔赛跑最后乌龟会赢，啊然后我又很粗鲁，所以不是一般的兔子、是野兔。」

    「哦哈哈，还蛮可爱的啦。」小月老点点头，「那我先去找啦，掰掰！」

    「掰掰。」乃葳摇摇手，带着笑容目送他离开，她偏了偏头，新奇的体验让她忍不住一笑。

    会是谁，和她那么有缘呢？

 第二章 久别重逢(2)

    「帅哥你单身吗？」

    「嗨，你单身吗？」

    「哈囉，帅哥单身吗？」

    小月老穿梭在人群之间，晚餐时间的街道熙攘，他的目光扫视着来往匆匆的人们，拦了好几个看去外型不错男生，却都被婉拒了。

    他走着，街边蹲伏的身影吸引他的注意，仔细一瞧，是一位坐着轮椅的阿婆不断点头道谢，而她身旁身穿白衬衫的男子，正在替她拾起地上散落的物品。

    小月老箭步向前，一同将那些面纸或口香糖收进篮子内。

    将物品全数归回篮子内之后，男子起身，骨感的手指轻推高挺鼻樑上的银框眼镜，然后将篮子递给阿婆。

    「谢谢、谢谢你们！」阿婆接下篮子时非常激动地道谢着，看着篮内排放整齐的物品，眼泪盈眶。

    「不会啦、不会啦！」小月老笑着摆摆手。

    此时，他身旁的白衬衫男子说：「给我两包口香糖吧。」

    「啊、好好。」阿婆连连点头，并以双手将两包薄荷口香糖递给他，「这样两百。」

    男子从口袋里拿出皮夹，修长的手指指节明显，他散发的清冷高贵气质与街坊有些不搭，明明是在街边买个口香糖，看去却像是精品店里准备刷卡结帐的样子。

    他抽出一张千元大钞，眼神试探地望向阿婆，阿婆立刻明白意思，赶紧翻找自己的小腰包，从里头掏了几张百元。

    算了算百元钞的数量，阿婆带着歉意说：「帅哥歹势啦，我只有五百元，一千块找不开……」

    男子想了下，若是买五百元的东西让阿婆把零钱都给他，搞不好还会遇到大钞找不开的局面，于是他指了指篮子里的口香糖，说：「那给我十包口香糖吧。」

    「十包啊？好好好。」阿婆边点头边清点篮子里的口香糖，总共剩下九包，「帅哥，剩下九包啦，我找你一百元。」

    阿婆用个塑胶袋装九包口香糖，男子随手一指篮子里的牛奶糖，说：「剩下的买糖果吧。」

    「好好好，谢谢、谢谢啊。」阿婆把三包牛奶糖放进袋子，然后以双手递给他，并且不断点头道谢。

    男子一手接过袋子，一手交出千元钞，他微微一笑，和煦温柔，似是薄云之后透出的晨曦。

    即使只看着他的侧顏，小月老都不自主跟着他笑了，他摸摸自己心脏，默念几次「我喜欢女生」之后，上前叫住即将走远的男子。

    这么帅又有爱心的人，必须尽全力牵线啊！

    「帅哥，跟你买一包口香糖吧。」小月老走到他面前，笑说：「你一个人吃那么多包太多了啦！」

    男子愣了一下，而后轻轻頷首：「行。」

    小月老慢条斯理地打开背包，刻意放慢所有动作就是为了多争取聊天的时间，「欸对，你单身吗？」

    「呃……是。」

    太好了！小月老拿出钱包，说：「你这么有爱心，帮你介绍一个女生。」

    「呃……没关係，不用。」男子一笑，露出整齐的上排牙齿。

    这下小月老可算看清楚他的正面，帅哥就是不一样，连牙齿都洁白得彷彿写了「帅哥所属」的字样。

    「单身多交朋友啊，女生绰号叫野兔，很——漂亮的！」小月老的语气加重好几分，墨镜底下是真诚万分的眼神。

    「野兔？」这名字勾起男子的好奇，眉头略蹙，微哂说：「野生兔子啊？」

    「对对对，很——漂亮的。」小月老递给他一张百元钞，他观察着男子的神情，虽然不是兴致勃勃但至少没有厌烦的感觉，于是他再接再励：「人家女生被渣男劈腿，刚分手，我跟她保证今天会帮她找到新朋友，但已经找了很久还没……」

    男子随意点头应声。

    「要不要认识一下美女？不会很久的。」小月老挑眉，怂恿道：「怎么样？考虑一下唄！」

    他清冷的态度似乎对此事没有多大兴致，不过出乎小月老的意料，他回答道一声「可以」。

    「太好了！」小月老激动握拳，他拿出手机准备告知叶乃葳，并提问：「你今年几岁啊？」

    「二十四。」

    「刚好，她二一，t大药学大三。」小月老又问：「那你现在是什么工作的？」

    「算创业。」

    「什么方面的？」

    「资讯相关的，还有经营大学生论坛跟咖啡厅。」

    「哇，大学生论坛不会是planet吧？」小月老随口一问，说到大学生论坛直觉就是planet。

    「对。」男子点头。

    小月老半信半疑，追问道：「你是创办人吗？」

    「对。」男子再次点头，连带浅浅一笑。

    「……创办人？你是创办人？」小月老吃惊地后退一步，嘴都闔不上了，「wow，狂、好狂！你也太强了吧！」

    「没有没有，运气好而已。」

    「谦虚喔！」小月老雀跃地说：「欸我是planet很早期的居民耶！你们刚推出时我就註册了！」

    「是喔，那还真的是谢谢你了，早期的居民真的给我们很大的鼓励。」男子灿笑，在事业刚起步时困难重重，是那一点一点累积的註册会员给他们继续坚持的动力，于团队而言，planet上所有的居民都是珍宝。

    见到他的笑容，小月老忽然怀疑起自己的性向了。

    阅人无数的小月老，深知有才华的帅哥是稀有动物，且他的人品与应对进退都可圈可点，实在令人佩服。

    「那老闆你怎么称呼啊？」

    「我叫方泽。」

 第二章 久别重逢(3)

    「ok！她就在这附近，我们过去跟她会合吧！」小月老搭上方泽的肩膀领着他走，随口又问：「欸你应该不是射手座吧？」

    方泽不禁一笑，「她不要射手座的？」

    「唉就那个劈腿渣男是射手座啊。」小月老追问：「你应该不是吧？」别告诉他他会因为星座而撮合失败呀！

    「哦——那还好。」方泽瞥一眼小月老，「我刚好是天蝎座的最后一天。」

    夜空上有些许星星，为数不多的星星无法胜过繁华都市的灯火，乃葳仰头望天，片刻后，走回明亮的骑楼之下。

    她低头瞄了手机萤幕，又抬头扫视街上的行人，视线不断在聊天室与人海之间来回，她等待、她期待，异常紧张的情绪又让她有点想逃。

    从包包里拿出粉饼，用小镜子重复检视自己的妆发，今天为了赢过楚瑶特地下了功夫，能说是自己的最佳状态，看着镜子她不由得讚叹自己的美貌。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呀！

    她原地踏步，深呼吸尝试让自己放轻松。

    不久之后，她远远地看见小月老正向她走来，只是她没发现与他同行的其他男性。

    「欸嗨！」小月老抬手打个招呼，说：「我跟你简单介绍一下，他叫方泽、二十四岁、天蝎座、现在在创业。」

    乃葳连连点头，但她紊乱的心律屏蔽掉外界给她的刺激，至于小月老说的话，好像只是一缕轻烟飘过她耳旁。

    「我刚刚看到他在跟路边的阿婆买口香糖，一买就十包，超有爱心的！」小月老领着她，「走吧！我带你去！」

    「很远吗？」她迈步跟在他身旁，而她的内心已经对接下来要见面的异性產生了不错的印象。

    「很近很近，那边穿白衬衫的那个。」小月老指了不远处的背影，「很帅，有点高冷型的那种。」

    乃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街角站了一位身穿白衫与黑西裤的高挑身影，那抹背影与他的简短介绍，她脑里立刻与商业菁英有了连结。

    她微微鼓起腮帮子，想要忍住嘴角的上扬，随着距离拉近，她的心跳越发鼓譟。

    「ok，你们先背对背。」小月老让他俩站定位，主持说道：「在我左边的是药学系大三的野兔，右边的是二十四岁创业的方泽。我数到三再一起转过来喔！」

    乃葳点点头，双手紧握着斜肩包的背带，心脏大力跳动着，彷彿就要衝破胸腔似地。

    「三——」

    「二——」

    「一！」

    乃葳挪动脚板，在转身的一瞬，舒展开略蹙的眉头，在她与身后的他对视时，扬起甜美又不过分花痴的微笑。

    「你好，我是方泽。」他浅笑，嗓音非常低沉，就像深夜哄睡频道的音色，是很有辨识度的磁性低音。

    她愣了愣，但旋即回神，笑说：「哈囉哈囉。」

    他们双方的眼神都没有回避，对视、微笑。

    小月老拍了拍方泽的肩膀，向她介绍：「他很强喔，是planet的创办人！」

    「真的假的？」乃葳吃惊地睁大双眼，并钦佩地瞄了他一眼，没想到planet创办人的外貌如此出挑，这是什么人生胜利组啊？

    「而且还有开咖啡厅，刚好你喜欢吃东西，可以去他的店坐坐！」

    这时，乃葳突然想起梁文翰的话，她问：「是日夕咖啡吗？」

    「对。」他点点头。

    难怪！难怪她觉得「方泽」这名字听来如此耳熟，原来就是他！

    乃葳掩嘴，灿笑说：「也太巧了吧！我昨天才发文分享！」

    「叶乃葳？」

    「你知道我？」

    「嗯。」方泽浅笑，「你认识我吗？」

    「我昨天有听梁文翰说到你。」乃葳说：「他说你是他学长。」

    「是吗？」他轻笑出声，看去似乎心情颇好。

    「所以你们原本就认识吗？」小月老最乐见的就是配对的双方互动热络，眼前这对不用他当中间的传话筒就能聊起天来，是最好不过的状态了！

    「应该就是我知道他、他知道我那样子啦。」乃葳回答。

    方泽没有应话，微微侧过身，抬手遮挡住稍纵即逝的灿笑。

    「哦哦哦，那就是缘份啦！趁这个机会好好认识一下！」小月老哈哈笑说，「那接下来是互动环节，一到十，你选一个数字吧。」

    「嗯……三。」她凭直觉随便答。

    「三号是壁咚对看十秒！」小月老不让他们有讨价还价的机会，搭着方泽让他们快速站到墙边，「来，撑好！要对看哦。」

    乃葳轻靠着墙，他的左手臂将她困在墙角，他的身躯正好挡住直射她眼的灯光，她不必瞇眼，正好能仔细端详他的面容。

    蓬松的黑发映着光晕，微微翘起的瀏海露出额际，银色的圆弧方框眼镜给他增添许多菁英气息，白皙的皮肤与红润的嘴唇，儼然白雪公主似的。

    长得真美啊，她直观地想。

    而且越看越眼熟，是她平常看太多ig里的帅哥吗？总觉得记忆某处已经存有他的轮廓。

    「你还记得陈泽吗？」他忽然说。

    陈泽？乃葳的笑容逐渐歛下。

    见她笑意渐收，一双大眼里眸子颤动，她错愕的神情交织着诧异，方泽明白了，薄唇勾起笑，他倾身贴近她的耳畔，气音说道：

    「好久不见。」

 第二章 久别重逢(4)

    昀蓁躺在床上看手机，看见乃葳的ig限时动态发了一张自拍照，旁边以白色小字写「被小月老拦下来配对了(??.??)」，然后下一张是一个男生的半身背影，白衬衫与好看的手指让她这个手控立刻惊呼，于是马上传了讯息给乃葳：「回来给我交代清楚。」

    讯息才刚送出，门口就传来钥匙解锁的声音。

    「葳啊！你回来囉！」昀蓁大叫，一蹬腿，从床上弹起来。

    「啊？嗯。」乃葳被昀蓁夸张的迎接方式弄得一愣，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凑得好近的昀蓁，一脸狐疑道：「你干嘛？」

    「坦白从宽！」昀蓁食指指着乃葳的鼻子，「给我一五一十地老实交代！」

    乃葳大抵能猜到她想问的，于是忍住笑、绷住脸，摆出困惑的表情问：「交代啥？」

    「你、再、装——」昀蓁一拍床铺，鏗鏘有力地说：「从跟楚瑶见面那边开始！」

    「好好好，你也让我放个东西、上个厕所唄！」乃葳无奈地摇摇头，笑了笑，把背包掛上掛勾，然后进去厕所。

    当她走出来时，就见昀蓁盘腿坐在地上，旁边摆了洋芋片、魷鱼丝、还有一瓶海尼根。

    什么同乐会现场？

    乃葳甩甩手上的水珠，走到她身旁，低头，「你干嘛？」

    「吃瓜啊，你那么多八卦。」昀蓁嘴偏掛着一条魷鱼丝，边嚼边说：「明天没课，今天晚上就听你说！」

    乃葳噗哧一笑，她其实也急迫地想把今天发生的事全告诉昀蓁，闺中密友基本上都身兼爱情军师的，现在正是需要有人分忧解劳的时候！

    「行吧，那我也贡献一下。」她从背包里拿出三包牛奶糖，在零食堆的旁边席地而坐。

    听乃葳说完和楚瑶见面的过程后，昀蓁喝一大口酒，不耐烦地说：「我告诉你啊！那时候我在旁边看了都火，这小女生演技挺好的啊，连你都骗过去了！」

    乃葳蹙眉：「我看她不像在演啊。」

    昀蓁瞪眼：「我看她就像在演啊。」

    「会吗？」乃葳回想，楚瑶是中文系又不是表演系，前后逻辑也没啥矛盾，扣她一个戏精的帽子，太欺负人的吧？

    「我告诉你啊，像她那种小三，只要从头到尾都摆出很无辜很可怜的样子就够了，宫斗剧不都这样讲吗？」昀蓁匍匐向前，凑近乃葳的面说，巫婆似的嗓音说：「一个男人的怜悯与同情就足以让她站稳脚跟。」

    乃葳搧手，一股酒气冲得她鼻子难受，眉头略蹙，「不必这么阴谋论吧？」

    「不然苏宇谦有当机立断跟那个楚瑶切断关係吗？」

    「……没。」

    昀蓁的嘴唇翘得好高，摇头晃脑道：「see？那种可爱软萌爱撒娇的，很合男生的胃口啦！」

    可爱、软萌、爱撒娇？乃葳噘了噘嘴，又想起苏宇谦发来说她不可爱的讯息。

    「我就不可爱啊！就不可爱啊……」她噘嘴揪着鼻子，又气又无奈。

    「喔么喔么！」昀蓁双手捧住乃葳的脸颊，非常真挚地说：「我们葳啊最漂亮了！不用跟那些小女生一般见识。」

    「真的吗？」乃葳抬眼，狐媚的眼睛此时看去倒是挺无辜的。

    「那当然。」

    乃葳叹一口气，然后说：「我倒觉得楚瑶这样的处理方式很好，不管她的初心是啥，至少她来告诉我，让我可以提早看清楚苏宇谦是怎样的人。」

    「心态也太好了吧？」昀蓁活动肩膀关节，在空中挥了两拳，咬牙切齿地问：「那你有没有给他们一点教训？」

    「跟苏宇谦提分手啊。」

    「就这样？」昀蓁瞪大双眼。

    「不然要怎样？」乃葳同样扬眉睁眼。

    「各赏他们一巴掌啊！」真的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昀蓁使劲对着空气搧了下，「应该多打那个渣男几下洩愤啊！」

    乃葳收起盘坐的腿，双手环住膝盖，她沉默数秒，脚板拍地。

    昀蓁见她如此反应，缓缓放下手，「你该不会……很喜欢他，所以不忍心……吧？」

    听到这些话，乃葳连忙摇头，后缩的肩颈几乎都快挤出双下巴，她松开双膝，手臂向后撑地，仰头道：「反而是我发现，我好像其实没有那么喜欢他。」

    「啊？」

    「如果被挚爱之人背叛，那应该是椎心之痛吧？」乃葳左右摆动颈子，然后与昀蓁平视，说：「但我就觉得很气很不爽，后来甩了他之后，也没多伤心。」

 第二章 久别重逢(5)

    「那是不是因为……」昀蓁摸摸下巴佯装沉思，但随即激动地扑向乃葳，勾住她的脖子说：「因为你被小月老拦截！说！怎么回事！」

    「咳咳咳……」乃葳乾咳几声，她轻拍她脖子的手臂，从禁錮中逃脱后，她有点想笑又有点苦恼，支吾地不知如何说起。

    迟迟等不到下文的昀蓁心急，大力一拍乃葳的腿，「赶快说啦！不要卖关子了。」

    乃葳抚摸隐隐作痛的腿，委屈巴巴地说：「就是我走在路上被拦下来啊，然后他就帮我找，结果找到陈……找到方泽。」

    「方泽？」昀蓁皱眉，歪头呢喃：「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梁文翰的学长、日夕咖啡厅的老闆。」乃葳看向天花板，把方泽的hashtag逐一说出：「二十四岁、planet创办人、搞资讯的。」

    昀蓁倒吸一气：「planet他创的？」

    「就他跟几个朋友一起，他算主揪吧。」乃葳微微頷首，她没多问他细节，只知道个大概。

    「好、好扯喔……」昀蓁有些被吓傻了，「哇……昨天才提到他，今天你们就遇到。」

    乃葳放一片洋芋片到嘴里，靠着咀嚼藏着笑。

    昀蓁挑眉，贼笑问：「长怎样？帅吗？」

    乃葳撇过头，克制自己不能犯起花痴笑容，她使坏地回答：「你等小月老的影片更新就看得到了。」

    「我你闺蜜耶！还叫我看影片。」昀蓁双手环胸，佯装生气道：「不理你喔。」

    「我找找啦。」乃葳佯装冷静，她爬向不远处的手机，打开ig查看。

    在ig刚开通时，她也曾搜寻过「陈泽」，也曾利用任何她能想到的命名法来查询，然而多次的无果，让她就此把这个名字放到心底，与那段回忆一起尘封。

    昀蓁凑到她身旁，揶揄道：「那第一印象怎么样啊？有没有心动的感觉？」

    「唔……」乃葳的目光偏移，略为吞吐地说：「其实我跟他，算是青梅竹马吧。」

    「蛤？」

    「一时我也很难跟你解释清楚。」乃葳抿抿唇，她向方泽提出的追踪请求已经通过，这是她头一次看见他的ig主页，贴文和动态都不多，追踪数与粉丝数都两百多，是一般人的帐号。

    在主页的照片都没有看见他的面容，照片多半是有关咖啡厅的，或咖啡或甜点，或者是颇具质感的室内陈设，呈现出一位「生活质感男」的样子。

    乃葳一一点选多张照片的贴文，才在一则科技研讨会的相片中找到一张合影，约莫十个人，人人皆是西装笔挺，在正装的加持下，照片里的人都相貌堂堂。

    她一眼就找出合照里的他。

    虽然不是独照但就凑合着看吧！

    「喏，这个。」

    昀蓁欣喜地接过手机，但随后就垮下脸，埋怨：「这么糊，是用折叠式手机拍的喔？」

    乃葳耸耸肩膀，这她也没办法。

    「帅的？」昀蓁瞟她一眼。

    「还行吧。」乃葳鼓起腮帮子，刻意回避昀蓁的注视。

    「哦——偷笑！你偷笑被我抓到了——」

    昀蓁的魔爪伸向乃葳的腰间，搔得乃葳边笑边左闪右闪，待她笑得连腿都抬起来防御，昀蓁才放她一马，仰头喝几口海尼根歇憩后说：「看来应该是颇帅。」

    「我只是被牛奶糖收买了齁！」乃葳拿起一颗牛奶糖扔向昀蓁，「拿人手短啦！」

    「糖果他送的？」昀蓁有些诧异，她蹙眉瞟一眼地上的牛奶糖，「拿这当礼物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说是跟路边兜售的阿婆买的，他想让阿婆早点回家，所以牛奶糖加口香糖一次就买了一千元。」

    「噢，是他跟阿婆买的啊。」昀蓁囁嚅，耳根发烫，对刚才自己说的话而略感羞愧，她捏起一颗糖果仔细端详，一本正经地改口说：「看来是喜糖了！」

    「什么喜糖啦！」乃葳听得一阵害臊，连忙抓起一把牛奶糖往昀蓁身上撒，想掩盖掉自己慌乱的表情。

    昀蓁嘻嘻哈哈地接下牛奶糖的攻势，然后半举起酒瓶，另闢话题：「说一下你青梅竹马的故事啊。」

    「噢……」乃葳盘起腿，盯着地板沉思片刻，「就是——」

    记忆如影像倒带回溯，太久没有碰触的回忆片段，某些细节已经被时间氧化，脆化成灰、消散在人生旅途上。

 第二章 久别重逢(6)

    乃葳和方泽，应该说和「陈泽」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搬家后敦亲睦邻的时后。

    乃葳有个医师爸爸，而模特儿出身的妈妈是时尚杂志总编，双亲的职业都十分忙碌，为了顾及孩子的教育，他们查了好几家私立学校，最后选定的是「康园学院」。

    康园虽然学费昂贵，但直升机式的学制从国小包办到高中，大学升学率又好，省去父母处理孩子课业问题的时间与心力。

    于是在叶家大女儿叶向蓉将要就读国中之际，他们搬家了。

    那年夏天，小学五年级的乃葳，初遇那个鲜少露出笑容，却总是能让学妹学姊女同学露出花痴微笑的陈泽。

    「新邻居都特地登门派访了，他还摆一张臭脸。」乃葳对他的第一印象其实不算太好，人是挺好看的，但也挺没礼貌的。

    倒是陈阿姨热情好客，又是带他们熟悉社区，又让陈泽多照顾她们姊妹俩，连平常烤的饼乾糕点都往隔壁多送一份。

    于是新学期开学，经常能看见陈泽、向蓉和乃葳三人走在一块，这消息很快便传遍整个康园。

    「他在康园可是超级大名人，别说国小生会崇拜学长，连高中部也知道国二有个可爱的资优生学弟。」

    当时乃葳是插班生，要融入一个已经共处四年的班级总会有些阻碍，不过她初登场就跟陈泽一起，这神秘的身分就足以让一群人主动找她搭话了。

    当时好几个女生都暗恋陈泽，还追星似地组成『陈泽粉丝后援会』，开学第一天，『后援会国小分部长』就来找乃葳问个清楚。

    「才刚转过去就被小六的约谈，我那时候真的是怕到爆喔。」真的是拜陈泽所赐，乃葳叹了一口气，但随即得意说：「不过我那时候练跆拳道所以剪个男生头，而且长得又高，有几个女生后来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咧！」

    「你一百七吗？现在。」昀蓁打量着乃葳纤长白皙的双腿。

    「一六八。」乃葳伸直双腿，「号称一百七。」

    「那你国小多高啊？」

    「一百六十初吧。」

    「也太高了吧……」昀蓁哀怨地看一眼自己的小短腿，然后灵光一闪，问：「ㄟ对，那个陈泽还方泽的，多高啊？」

    乃葳回想与他互动环节时的壁咚，他倾身以一手撑墙，身子没站直却还高过她一颗头，粗估有个一百八。

    「一百八以上吧。」

    「一百八啊？」昀蓁瞇了瞇眼，猥琐笑道：「手又那么好看，可以啊很可以啊，我们葳啊要大发了吗？」

    「他国中才一百六，我国小就比他高了好不好！」乃葳被揶揄得不服气，趾高气傲地说：「而且他跑步很慢，我都笑他是乌龟。」

    「谁管你以前啊？」昀蓁用力搭上她的肩膀，另一隻手四十五度高举，传教式地喊话：「咱们眼光要放在当下、放远未来！」

    「哎呀，都这么多年没联络了，我对他的认识也就仅只于名字了吧。」乃葳抖动肩膀挣脱昀蓁的束缚，她扁了扁嘴，咕噥：「不对，连名字都不认识了。」

    「那你们怎么会断联啊？」

    「他高中就转学了。」

    「为啥啊？你不是说你们是直升机学制吗？」

    「不知道。」乃葳垂眸凝望地板，手指无序地相互搓揉，她耸耸肩膀，弱声呢喃：「……没人告诉我。」

    许是因为她还小，许是她表现得漫不在意，没人预先知会她，也没人给她解释原由。

    夏季，她以为他是她的男一，也是夏季，他悄然退场，留下一个伏笔，一个没被圆上的断头伏笔。

    或许，在他的剧本里，她只是跑个龙套而已，是圆是扁、有无逻辑，没人在意。

    女生聊起八掛就忘了时间，乃葳直到凌晨四点才躺到床上，她倚着白兔抱枕，翻阅方泽ig里的每一则贴文。

    十年分离，自然不是看完十则贴文就能补齐，但为了与十年后的他更加熟悉，这是她所能做的、最基本的努力。

    乃葳气音呢喃：「这是他做的吗？」

    有两则贴文的内文只写了「甜点」，并且搭配好几张照片，照片里各式各样的甜点精緻小巧，虽然拍摄手法不及专业的摆拍，但已经很具美感了。

    布朗尼、戚风蛋糕、玛德莲……呀，看了都想吃。乃葳舔舔嘴唇，唾液都不自觉分泌了。

    她随即发现有个精选动态叫做「dessert」。

    里头的影像全是有关烘焙，等待糕点烘烤的随手一拍，或者是刚出炉时的炫耀，还有食谱失败的惨照。

    其中一则短短的影片令她不禁发笑，影片起初是一片狼藉，满是麵粉的流理台惨不忍睹，最后镜头快速移动，对着面壁中的梁文翰，旁边还写着「罪魁祸首」。

    她打开聊天室，想传讯息给方泽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斟酌一会儿，选择相对稀松平常的话题：「你平常会去日夕咖啡厅吗？」

    讯息传出之后，她立刻关掉手机萤幕，拉起被子垄罩头部，想加速入眠，别再因他而想东想西。

 第二章 久别重逢(7)＃

    即使儿时的印象并不具体，但对他的喜欢已被写进潜意识里。

    她紧抱着白兔抱枕，蜷缩身子靠在墙边，虽然她对星座半信半疑，但这时候又不得不承认她符合天蝎座的爱情观。

    谁是朋友、谁是情人候补，清清楚楚。

    而方泽，在他们都还小的时候，就被她妥妥地划进爱情的圈圈里。

    虽然接近凌晨五点才入眠，但乃葳的生理时鐘还是让她在八点就醒了，因为睡得少而些微头痛，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片刻也没再睡着，伸手摁亮手机萤幕，就看见姊姊传来讯息问方泽的事。

    她躺在床简略回覆几句，姊姊没跟她多聊，而是直接约她下午到日夕咖啡，说是姊妹聊天顺便为了拍照去踩点。

    乃葳答应赴约，日夕咖啡今天整天都营业，于是她决定早上就去喝咖啡吃早餐，整天都悠间地在日夕咖啡度过。

    她简单穿个白色素t和贴身牛仔长裤，把一头长捲发梳成高马尾，原本打算画个眉毛和唇彩就出门，但突然想起日夕咖啡是方泽的店，她打开ig聊天室查看，方泽还没回覆她的讯息。

    她有点失落，不过马上就说服自己是时间还早、他也许还没起床。

    「呀……搞不好他会去啊。」乃葳咬着下唇，回到衣橱前。

    穿搭不要太刻意但不能太随意，她脱下白色素t，快速翻动衣橱里的衣架，一眼看中白色的短版v领针织衫，看似保守但其实暗藏许多小心机，除了露出锁骨与手臂之外，稍微抬手或弯身，还会隐约露出腰部肌肤。

    「就这件了！」她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她轻手轻脚地回到桌前，扑上粉底再仔细画上眼妆，最后挑一条晶莹璀璨的短项鍊，正好能把焦点聚焦于她自豪的锁骨。

    「很好，很美。」乃葳朝镜子自拍一张，发到ig限时动态上，并写上「咖啡厅唸书#ootd」。

    星期五早上的公车有许多乘客，不过已经过了学生上学时间的高峰期，乃葳上公车后张望一下，最后选择站在后车门附近。

    容易晕车的她没办法在公车上看手机，幸好她只搭两站，十来分鐘放个空就过了。

    车上站着的除了她，还有大约五个人，她的视线四处飘移，没有特别观察乘客，直到下一站上来一位中年男子，她才斜眸看了许久。

    本有一位穿着套装的女子站在公车中间段，她低着头看手机，似乎没发现中年男子站在她附近，又或者是不以为意。

    然而在公车后侧的乃葳却看得一清二楚，那猥琐的眼神、欲抬又收的手掌，乃葳拿出手机，靠着扶桿佯装在滑手机回讯息，事实上，他酝酿许久的魔爪伸向女子的行逕，全都被录下了。

    那位受害女子突然抬头，惊恐地转身察看，中年男却手插口袋，一脸泰然，顿时间困惑、害怕、愤怒在女子脸上混合出复杂的表情。

    乃葳箭步向前，拉着女子的手将她带往身后，并恶狠狠地瞪着男子，压住嗓子说：「放尊重点，死变态。」

    没想到这恶人还先告状，大嗓门地骂：「说什么啊！我要告你公开污辱！告你毁谤！」

    被他一闹，车上所有的乘客全看往他们，这恶人先告状，乃葳骤升的气焰点燃战斗魂，她不卑不亢回嘴：「那我就先告你性骚扰。」

    「你、你乱说什么蛤！我没……你没证据！是诽谤！要诬赖我！」中年男胡乱地骂，骂骂咧咧的让人很难听清他说什么，但气势倒是挺慑人的。

    这时公车已经抵达下一站，站牌旁有准备上车的乘客，不过公车司机并没有马上开门，而是以车内广播：「各位乘客不好意思，因为车上疑似发生性骚扰事件，需要一些时间釐清，希望各位谅解。」

    乃葳趁机拿起手机，对中年男说：「我有录影，叫警察来？」

    中年男子明显乱了方寸，转头大骂司机到站了还不开门，不过司机没有被影响，说：「小姐，我们也可以直接开去警察局啦！」

    车内的乘客们也纷纷出声应援与谴责骚扰行径，反倒是受害的年轻女子胆怯地说：「没关係啦、这样太耽误大家了……」

    乃葳转身凝视她，柔声询问：「真的不用报警吗？」

    「嗯……嗯。」女子点点头。

    当事人不想深究，乃葳自然尊重她，但不能因此纵容恶人与恶行，于是她回头凶狠大喊：「跟她道歉！」

    「歹势啦！」男子连看都没看她们，用台语随便说声抱歉就想应付。

    乃葳不满他是这种态度，原本想再次提出要求，身旁的女子就率先说了没关係，想要赶快了事。

    乃葳发现她一直注意时间，似乎有时间压力，就让事件到此结束，公车随之恢復运行。

    「我把影片发给你吧，你保留一份，之后如果有需要就可以用。」乃葳向女子说。

    「噢好，谢谢你。」女子拿起手机时，双手手指都在颤抖着，确实受到很大的惊吓。

    「ok，传给你了。」乃葳拍拍女子的手臂，轻柔地安抚说：「不怕不怕，没事了。」

    「真的很谢谢你，谢谢。」女子连连倾身道谢，她附近的乘客也向乃葳比讚道好。

    乃葳微微一笑，没有多言，侠女一般地在下一站下车。

    受侵害的权利就要争取回来，被姑息的恶人就要让他曝光，她会勇敢捍卫自己内心的秩序，是就是、非就非，路见不平，当然拔刀相助！

    虽然突发事件让她坐过站，不过心里那份成就感会成为助力，让她步伐轻松轻盈。

 第三章 今昔相惜(1)

    日夕咖啡厅的客人不多，背景音乐轻柔悠扬，环境很适合唸书，乃葳伸展筋骨，已经坐了一整个早上，关节轻轻一动就咖咖作响。

    「欸？来啦？」她看见姊姊出现在门口，便招手并露出笑容，指着对面的空位说：「坐吧。」

    一头近乎米白的浅棕色头发特别梦幻，内弯的发尾随着向蓉的身子摆盪，雪白的雪纺洋装衬得纤瘦白皙的她好似天使。

    「你说那个性骚扰是怎么回事！」向蓉一口低音酒嗓说得极快，她拉起乃葳了手，着急地让乃葳原地转圈。

    「唉呀，没事。」乃葳双手扶着姊姊，好气又好笑地说：「不用紧张啦，被骚扰的不是我。」

    向蓉仰头死盯着乃葳，她知道自家妹妹总藏不住谎，拖长对峙时间搞不好会得到不同答案。

    「欸你这个角度好，不要动，帮你拍一张。」乃葳挑眉，移身拿起手机。

    姊姊的身高号称一米六，姊妹从小就相差十公分，那最可爱最小女人的四十五度仰头望姿，乃葳可说是看到麻木了。

    乃葳打开拍照软体，踮起脚尖找到最好的画面，姊姊的一双水亮大眼与长又翘的睫毛就是她如此可爱的关键，还有嘴唇上清透晶莹的唇膏让人好想亲一口，整体妆容简单乾净，就像未施胭脂的天然美人。

    乃葳和这样清纯可爱的风格沾不上边，她总是以眼妆凸显勾人的眼神，而且几乎都用红色系的唇彩，更增添性感成熟的气质，出门在外，总会被误认她才是姊姊。

    替姊姊连拍好几张，乃葳把照片传给姊姊，让她调色修图。

    姊妹俩重新入座，乃葳为姊姊介绍菜单，向蓉选了两份甜点与奶茶之后，低头边为照片调色，边说：「你分手了？」

    「对啊。」乃葳轻松一答。

    「然后还遇到陈泽？」

    「方泽。」

    向蓉闻言抬眸，停下手里的工作，蹙眉：「他为什么改姓啊？」

    「不知道，我连他那时候为什么要搬家都不知道。」或许当时已经国三的姊姊会听到什么风声，乃葳扬眉问：「你知道吗？」

    向蓉歪头沉思片刻，她在学校是有听到一些传言，但都是未被证实的小道消息。她摇摇头，说：「妈妈那时候是说他们家有一些变故，可是再问就说小孩子不要管。」

    乃葳噘嘴，果然姊姊还是知道的比她还多，而她只被搪塞一句「他们要搬家囉」。

    「你去问他不就得了？」向蓉说：「他那么照顾你，会告诉你啦。」

    「你去问比较有机会吧？你跟他关係那么好。」乃葳想起之前她总是插不进他们的话题，毕竟那时他们说的是国中部发生的事情，还是小学生的她只有听的份。

    「我跟他关係好？」向蓉忍不住嗤鼻一笑，她酒嗓压得更低，不屑地说：「我才不想咧，真的是被他害死。」

    「什么意思？」乃葳心头一涩，难道又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吗？

    「就是之前他都跟我们一起走啊，结果班上几个女生就嫉妒，搞排挤。」向蓉一想起国中经歷的霸凌，心里就起阵阵鄙夷，她嗤笑说：「真是多亏她们让我提早看到人心险恶。」

    「怎么都没听你说过……」乃葳皱眉，虽然姊姊说得云淡风轻，但这样严重的话题，绝对不是表面那样可以嘻笑带过的。

    「后来我就尽量不要在学校里跟他接触，就过去了。」

    「所以你后来才没跟我们一起去学校喔？」乃葳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因为陈泽后来都骑脚踏车的关係。」

    「来，我跟你梳里一下时间轴。」向蓉一甩秀发，双手在桌面上比画，「我们刚开学都跟陈泽待在一起所以我就被学姊盯上，然后我就跟他说平常少跟我接触，接着你某次跆拳道课扭到脚，他就说要骑脚踏车载你去。」

    「噢，原来是这样。」乃葳托着下巴，边吃蛋糕边说：「虽然也是有很多人问我陈泽的事情，不过倒是没有人因为他而欺负我。」

    「可能因为你那时的外表不足以构成威胁吧哈哈哈！」向蓉边笑边揶揄。

    乃葳沉默，切一口蛋糕往嘴里塞，假装自己是顾着吃而没有回答。

    国小的她皮肤黝黑，还剪了一头男生短发，浓顏的五官在儿时并不稚嫩可爱，有些国小女生很早就有「对美的意识」，背地里没少说乃葳的间话。

    即使她现在时常收到外表方面的称讚，她仍然会感到容貌焦虑。

    向蓉意识到自己似乎开错玩笑，改口说：「陈泽那时候也是挺有心的了，大概全校他最照顾你吧。」

    「可能对他来说，我就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妹妹吧……」乃葳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满是失落，旋即收拾情绪说：「阿姨都这样交代他了啊，他奉命行事啦！」

 第三章 今昔相惜(2)

    这时服务员将餐点送上桌，向蓉扬起甜笑，以轻柔甜美的声音说声谢谢。

    乃葳看见那服务员离开时还频频回头，再次佩服姊姊转换自如的嗓音，和她「杀伤力十足」的脸。

    为那名心脏受到爆击的服务员默哀一秒鐘。

    向蓉移动餐盘，餐点的外观精緻、餐盘也搭配得和谐，光线正好，还有乃葳在场，今天的发文有着落了。

    「你清个场。」

    「噢好。」乃葳明白姊姊的意思，她把笔电与课本收进包里，暂时摆到另一个空桌上。

    回头，姊姊已经弯身找角度开拍，乃葳站在姊姊身旁观摩，才不过几秒姊姊就拍出富有美感的照片，果然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你要拍吗？」向蓉抬头问。

    「好啊。」乃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既然姊姊都已经找好角度了，不拍白不拍。

    「那你等等再帮我拍一下，我要发文。」

    「我可比不上你的摄影师喔，我先说。」

    乃葳接过姊姊的手机，先替她拍摄各个角度的半身照，姊姊流畅地变换表情与动作，然后乃葳站稳弓步，再替姊姊连拍好几张全身照。

    简单检视过照片，她把手机还给姊姊，说：「你看一下。」

    向蓉瀏览照片后，满意地点头：「真不愧是我们葳啊，拍得很好耶——要不要我也帮你拍一下？」

    「好啊，帮我拍美一点。」乃葳笑答，她深知姊姊的构图技巧之好，难得姊妹一聚，当然要抓紧机会拍照。

    向蓉拿起乃葳的手机，找好镜头之后却没按下快门，她垂下手说：「你头发重绑一下，有点乱了。」

    「噢好。」乃葳扯下发圈，用双手手指把细碎散落的发丝梳得服贴，重新绑好有精神的高马尾。

    向蓉举起手机，「啊，密码？」

    「1122。」

    乃葳一手放在桌面，一手轻托下巴，她朝姊姊微笑，然后单眨眼，灿笑地给个wink。

    「你去吧檯那边，我帮你拍全身。」

    下午的光线明亮，阳光穿过木製窗櫺，乃葳靠在窗边的吧檯，微微偏头露出颈部，后腰轻拗，背部与臀腿形成性感的曲线，姣好的身材火辣无比。

    这时，不远处的拉门开啟，两个高挑的身影前后走进店里，走在前的男子身穿黑色的牛仔外套与及膝短裤，搭配白色长袜和球鞋，是现在常见的街头运动风。

    他一进咖啡厅就发现右侧正在拍照的两位女子，目光瞬间就锁定那凹凸有致的身材。

    「欸方泽，你看那个妹子。」

    「嗯。」方泽低头看着手机上的股市网站，完全没有抬眸，只有伸手把拉门带上。

    「嘖嘖嘖，那个腿、那个屁股，我去要ig。」

    球鞋向前走了两步，后头的皮鞋突然跨出一大步，精实的手臂快速一伸，细长的手指扯住前方的黑色牛仔外套。

    「丁许逸！」

    丁许逸原本喜孜孜地打着如意算盘，怎知猛然被一阵蛮力向后拉，他连连退步，差点没站稳。摸着被勒疼的颈子他转头一瞪，没好气地问：「干嘛啊你？」

    方泽冷着一张脸，道：「她不是你能碰的。」

    「……」丁许逸看见方泽眼里的慍气时都懵了，他这几乎不近女色的兄弟现在是因为一个不认识的女子而兇他吗？

    方泽松手，自觉刚才失态了，整整领子，故作轻松说：「你先上楼，我等等过去。」

    丁许逸的嘴半张不闔，他困惑地挪动脚步，不过视线始终对着门口，看着方泽前去向她们搭话，心里可不平衡了。

    不是说朋友妻不可戏吗？他看上的人怎么现在变成方泽去搭訕了？

    噢……难不成立场应该对调，那个女生是方泽的「妻」吗？

    丁许逸没有上楼，而是躲在一旁偷偷观察。

    「你在喔。」方泽强迫自己直视乃葳的眼睛，刚才被丁许逸那样「重点提醒」，视线总不自觉地想飘到别的地方看。

    「噢，对啊。」乃葳站到姊姊身旁，在她耳旁悄语：「方泽。」

    向蓉恍然大悟，扬起甜甜的笑容，但以低沉酒嗓说：「好久不见啊……方泽。」

    「好久不见，叶向蓉。」方泽浅笑，没与她多言，而是将目光转向乃葳，说：「我早上没回讯息是去开会了，不确定会不会过来。」

    「嗯，好喔。」乃葳点点头，她有些讶异他会特地向她解释，虽然她是在意他的讯息，但也不至于会因此就心不在焉，反而是他如此举动，让她不禁多想。

    她的心湖湖底游过一条大鱼，表面不起涟漪，却暗流涌动。

    「还是你下午有空吗？」方泽问。

    「嗯？」乃葳的视线飘向姊姊，「呃……」

    「干嘛干嘛。」向蓉向前迈一步，本就不高的她如此得把头抬得更高才能看见方泽的脸，她双手环胸说：「想从我手里拿人吗？」

    方泽低头，浅笑问：「行吗？」

 第三章 今昔相惜(3)

    「唉嘻，长那么高干嘛？」向蓉后退一步，勾住乃葳的手臂说：「下午是我的时间。」

    方泽看向乃葳，乃葳对上他的注视时，用力地连连点头。

    「那晚上呢？」他又问。

    「晚上……」

    乃葳话音未完，向蓉就插话道：「干嘛干嘛？约晚上干嘛？不要以为小时候认识就可以越级打怪喔！我现在要好好把关，免得我亲爱的妹妹又被渣男骗去。」

    「姊姊——苏宇谦已经是过去了啦。」乃葳拉了拉姊姊的手，在方泽面前她不想多提上段感情，她不想让他以为她是识人不清的傻子。

    「那我们再约吧。」方泽点到为止，摆手道别之后，走向转角的楼梯，揪着藏匿的丁许逸上楼去。

    乃葳的目光追随方泽，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于彼端，她还久久无法回神。

    「难怪之前流传什么一班林常德、三班黄毅可、五班陈小泽。」向蓉平时工作环境里都是俊男美女，以她被拔高的审美观来看，方泽与线上的网帅相比是丝毫不逊色，「没想到他现在长那么高，不能再说他是『小泽』了。」

    「对、对啊。」乃葳漫不经心地附和。

    「不过你现在比较喜欢阳光健身猛男吧？」向蓉抬头问。不然她也不会被苏宇谦骗走。

    「我比较喜欢他。」乃葳的目光仍然落于远方，良久都没有收回。方泽不只是离开，还带走了她对视线的掌控权。

    「真假？」向蓉睁大双眼。

    乃葳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连忙澄清：「我是说我比较喜欢他那个类型。」

    「哦是喔，比较喜欢他——那个类型。」向蓉扁嘴憋笑，在她看来，那补充说明就是画蛇添足，还以为喜好会随着年纪改变，没想到乃葳还是一如既往。

    但，一如既往的，

    究竟是喜欢的类型，还是喜欢的人呢？

    午后时光，姊妹俩边聊天边吃甜点，除了彼此交代近况，大部分的话题都围绕在方泽身上。

    「欸对，你记不记得他之前在你生日时送你发圈？」向蓉掩嘴笑道：「我那时候真的快笑死，你明明就是短头发，送发圈干嘛？而且还是一次五十入的那种！」

    乃葳立刻回忆起，是她小六生日时他送的礼物，那时她在家办了生日派对，在拆礼物的时还引来哄堂大笑，大家都觉得方泽是故意捉弄、揶揄她。

    可谁知，派对散会之后，他才给出他手做的卡片，每个细节都是他手剪手贴的、独一无二的生日卡。

    「他后来给的卡片里有写为什么要送发圈。」

    「为啥？」

    「因为……他想看我留长头发。」乃葳回答，但她没把下半句「应该会很好看」说出口，就算是小时候的陈年往事，现在仍会因此而害羞。

    「wow……」向蓉哑口，这批狗粮来得猝不及防，也许不是自家小妹一厢情愿，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不过我才留到肩膀而已，他就搬家了。」乃葳尝一口提拉米苏，甜中带苦的滋味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甜的是回忆，苦的是如今她只能回忆。

    「反正你现在也是长头发啊。」向蓉贼笑：「我一定要找机会挖苦他。」

    「齁——你不要啦！」

    「哈哈哈开玩笑而已啦！」

    姊妹俩嬉戏笑闹，聊得嘴巴都发痠了，夜幕也逐渐降临，夕阳西下后，她们才在日夕咖啡厅门口分道扬鑣。

    乃葳站在公车等候区，滑手机打发等车时间，正好看见方泽传来的讯息：「走了？」

    她随即回覆：「嗯，在等公车。」

    「我载你吧。」

    乃葳倒吸一口气，她很想握拳大喊一声「yes！」但她现在人在外头，只能在心里转圈洒花。

    迅速回覆同意与谢意给他之后，她蹦蹦跳跳地走回日夕咖啡，差点在人行道上的窟窿拐了脚。

    不一会儿，方泽的手机就跳出乃葳发的讯息：「我到囉:d」

    他馀光瞄见手机萤幕亮起，一笑，抓起手机，起身向办公室里几个埋头于电脑桌前的男人说：「我出去一下，你们忙完自己下班。」

    说完，转身往楼梯走去，经过全身镜前还不忘了检视仪容。

    丁许逸发现方泽的「异状」，一把搭上他的肩膀，问：「方泽你干嘛？」

    「没干嘛。」方泽耸动肩膀，想挣脱束缚。

    「少来。」丁许逸使劲一勾，再次逼问道：「你要去哪？」

    方泽冷眼瞥他，柔声笑说：「你想被过肩摔？」

    丁许逸闻言立刻放手，但他仍不依不挠地当个跟屁虫，连问方泽的去向。

    方泽无视他的问题，不过他下楼一瞧，自然就明瞭。

    「不是吧老闆——我们几个小员工还在苦苦加班，你竟然要去约会？说好的同甘苦、共患难呢？」丁许逸抓紧机会，忍不住耍耍他的恶趣味。

    他是为了她而在忙碌中刻意抽身吗？乃葳一听，自责地抬眸望向方泽。

    方泽看见她的眼神，朝她浅笑要她放心，转头向丁许逸说：「我今天加班到十一点，一起共患难？」

    「噢，免了。」丁许逸立刻鞠躬，像个训练有素的饭店员工，毕恭毕敬地抬手送客：「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第三章 今昔相惜(4)

    方泽无奈一笑，然后看向乃葳，问：「会饿吗？」

    他们的互动逗出她的灿笑，好一会儿才回神，歪头答：「还好，刚刚有吃蛋糕。」

    「好。」方泽頷首，然后轻推乃葳的背，示意她一同离店。

    虽然他的触碰一瞬即逝，但他的手指彷彿会泌出电流，她像触电般，一阵酥麻从她的背部蔓延至头顶。

    步出店外后，乃葳才问：「骑车吗？」她今天绑的高马尾着实不方便带安全帽。

    方泽抬手一指，「开车。」

    她顺着他的手势望去，见路旁停着一辆黑色汽车，她是没研究车子，但还是认得出几个车款，那品牌、那车型，就是在路上瞥见也会多瞧几眼的。

    「你开那么好的车喔。」她没搭过那样高端的车款，不禁有些侷促。

    「去开会所以开好一点的，不然某些人会看我年轻就摆架子。」方泽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说：「上车吧。」

    乃葳弯身鑽进车里，双脚併拢，笔电放在腿上，她抱着背包增加安全感。

    在车子的狭小空间里，方泽就在身边，她正襟危坐，直视前方，连手指都不太敢移动。

    「安全带。」方泽说。

    「噢。」乃葳视线有些无措地飘。

    「包包放后面吧。」他伸手拿过她的背包和笔电，转身替她把东西放到后座。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衬衫衣领，还有稜角分明的下顎线条，他们身子靠得近，她的鼻间随之盈满一股清雅的雪松木香味。

    和他的气质相符，优雅、沉稳。

    嗅了嗅，她不禁脱口而出：「你好香喔。」

    他一笑：「你喜欢？」

    「蛮好闻的。」乃葳点点头，这样高级的香味是无法用洗衣精做到，「是香水吧？」。

    「嗯。」他转头看她，微哂道：「以后见你我多用这支。」

    「好哇。」

    在他回身之时，她瞬地把头摆正，抿嘴，脑里还在玩味他说的话。

    那句话的重点，应该画在「以后见你」吗？

    「你住学校宿舍吗？」

    「对啊。」

    他看她一眼，问：「送你到清水湖侧门？」

    「好。」乃葳点点头，听到他精确说出清水湖，她这才想到方泽也是t大的。

    按时间算，她大一时他大四，所以他们曾经同时在t大的校园里吗？

    怎么都没听过呢？

    「你也是t大的吧？」她怕他以为自己去调查他，于是补充道：「我听是梁文翰说的。」

    不过她那略带心虚的语气显得她的说明有些欲盖弥彰。

    「对。」他简答，顿了一下才说：「不过我大四就出国修双联学位了。」

    「噢……难怪。」乃葳咕噥：「还以为又能同校。」

    虽然她说得不清，但方泽仍有听见她的话，他浅笑，而后问：「你以后当药师？」

    「对啊，我爸说要聘我。」乃葳哈哈笑几声，「我就跟他说我很贵喔。」

    方泽随她一笑，「叔叔跟阿姨最近好吗？」

    「老样子吧，我妈还是在嫌我爸的啤酒肚，我爸还是爱喝啤酒。」乃葳回想她每次回家肯定会上演的戏码，然后趁这话题，她问：「那你爸妈呢？」

    方泽沉默片刻，乃葳抿住嘴，她不敢转头，只能移眸偷看他。

    他面无表情，她猜不到他的想法。

    趁红灯之隙，他转头问：「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搬家吗？」

    乃葳摇头。

    「嗯……对你没什么好瞒的。」他垂眸呢喃，薄唇紧抿、喉头滚动，组织语言后说：「我爸外遇，跟他的秘书。我妈提离婚，扶养权判给我妈，我跟着改姓方。」

    乃葳顿时哑口，无处安放的视线只能以快速搧动的睫毛来遮掩。原来搬家的理由是如此沉重复杂，怪不得没有对儿时的她多言，半晌她才道：「原来是这样……」

    绿灯了，方泽把注意力放回路况。

    「你跟你爸还有联络吗？」乃葳试探一问，她小时候鲜少和叔叔接触，只记得以前都说他是「大老闆」，现在想来他应该是企业家。

    没想到文质彬彬的叔叔竟然也对感情不忠，她忍不住想起苏宇谦。

    「金钱往来。」他说：「教育费、赡养费……我妈必要时也是挺强硬的。」

    「是喔。」乃葳印象里，阿姨总是笑容可掬，时不时会做好吃的饼乾蛋糕，她和姊姊都很喜欢阿姨，知晓了阿姨变故的婚姻，让她心里对阿姨有了另一种「亲切感」。

    想来也好几年没见了。

    「你们也好几年没见了。」

    她的心声被他道出，愣了一下她才答：「对啊。」

    他沉吟一会儿，说：「有机会就带你回去。」

    乃葳紧闭着唇，无措地鼓动腮帮子，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他只是很正常的叙旧，没有别的意思。

    「到了，你等我一下。」方泽将车子停靠在路旁，然后下车绕到副驾驶座一侧，替她打开车门。

    「谢谢你啊。」乃葳站上人行道，接手他从后座取出的包包和笔电。

    「你明天有什么安排？」他低头，凝视她的脸。

    「嗯……」她撇开视线，眼珠子转了一圈才定眼瞧他，「一样唸书吧。」

    「去日夕吗？」

    「不一定，看我朋友。」

    「女生朋友？」

    「嗯，我室友。」

    「我明天有空，可以来载你们。」

    「那我确定之后再传讯息给你。」

    「好，我等你。」方泽露齿一笑，「进去吧。」

    乃葳机械地挥手道别，她感觉自己的大脑进入条件反射状态，一问一答完全出自于潜意识，与他对视还能说得如此流畅不结巴，她都觉得神奇。

 第三章 今昔相惜(5)

    正要挪步时，她感到头皮舒展，高马尾缓缓地散落，她抬手一摸，「啊。」

    发圈断掉了。

    网购的发圈品质果然有待加强。

    她拿下断成一条线的发圈，长时间绑着的头发已经定型，她想用手把头发梳开，但她一手提着笔电提袋，只用单手实在有些难操作。

    「你转过去。」

    她抬眸看他一眼，然后依他的话转身。

    背对着他，她感觉到他的双手抚过她的发丝，他用双手手梳顺她的一头长捲发，动作轻柔且小心，小心翼翼地不弄疼她。

    而她紧张兮兮地不敢移动，不知所措的双手交叠成麻花。

    「头发好长了。」方泽垂眸，目光落在她捲曲的发尾，若是把捲发拉直，大概已经及腰了吧？

    「嗯。」她望着路旁暖黄色的路灯，说：「小六生日那天决定要留的。」

    长发的清洗和保养很麻烦，但她就是不想剪，留了五年、又等了五年，许是她希望某时某地与方泽再遇时，她的长发会告诉他，儿时她就已对他上心。

    「欸？葳啊？」

    乃葳陡然一惊，转头看见昀蓁正朝他们走来，她穿着夹脚拖鞋，手里提着一包咸酥鸡，似乎是觅食完准备回宿舍的样子。

    「呃……我室友。」乃葳瞄一眼方泽，然后小跑向昀蓁。

    「干嘛干嘛？摸来摸去的。」昀蓁双手插腰，抬头以气势逼问：「他谁？」

    「小声点！」乃葳轻拍昀蓁的手臂，以气音喝斥她并且答：「他就那个……方泽。」

    「真假？」昀蓁惊奇地歪身一望，虽然她只看过低画素照片但她给出好评，现在看到本人，不但没失望，甚至更为惊喜。

    「那个……」乃葳抬手捋捋耳际的碎发，问：「你明天要去日夕咖啡唸书吗？」

    「很远耶！不太想去。」昀蓁嘟起嘴，「而且不知道明天梁文翰会不会在。」

    乃葳转头，看见不远处的方泽正望向她们，和他短暂对视后她说：「他明天可以来载我们。」

    「他有车？」

    「嗯，他旁边那台。」

    帅哥和名车，姊妹的好日子指日可待了吗？昀蓁暗自欣喜。况且她这一生还没坐过这样高阶的车款咧，于是装出妥协样：「那好吧！你不会觉得我是电灯泡就好了。」

    「才不会咧！」乃葳挽住昀蓁与她同行，走到方泽身前，仰头再次确认：「你明天可以来载我们齁？」

    方泽一瞥昀蓁，而后浅笑答：「可以。」

    「那你几点可以？」

    「你们方便就好。」

    昀蓁在一旁观察他俩，男方她还看不出端倪，但好姊妹可就不同了，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才不敢相信乃葳会用这种软绵绵的语气说话。

    「那……九点？」乃葳转头询问昀蓁。

    昀蓁沉浸在爱情侦探的角色里，愣一下才反应过来：「欸太早了吧！」

    乃葳瞇眼，「是谁说要发愤图强、每天早八去图书馆报到的？」

    「我那是、」昀蓁瞟一眼方泽，脑筋动得极快，把锅往他身上甩：「搞不好他也会觉得太早。」

    方泽好气又好笑，想不到她的闺密如此古灵精怪，但他倒也不算惊喜，毕竟物以类聚，以前她就常做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

    「噢对，你今天要加班到十一点齁。」乃葳回头，有些心疼地说：「那还晚一点好了。」

    「没事。」方泽柔声答，「明天七点我要先去载梁文翰。」

    昀蓁听见关键字，立刻插话：「载他去哪？」

    「日夕咖啡，明天有订单要准备。」他简短解释。

    「那就七点吧！」昀蓁竖起拇指比出一个讚，转头向乃葳说：「明天开始发愤图强。」

    乃葳自然知道她的小心思，平常拉扯半天才肯起床的懒惰鬼，听到梁文翰就变得自动自发，果然爱情力量大啊。

    乃葳瞇眼乾笑。

    方泽瞄一眼昀蓁，然后低头，想通了一些事。

    「那就七点吧，省得你多跑一趟。」乃葳仰头，长睫搧动，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他含笑答：「可以。」

    「那就先这样子，掰掰。」乃葳快速抬手，小爪意思意思挥一下，拉着昀蓁要往宿舍走。

    方泽轻喃：「明天见。」

    路灯鹅黄的灯光柔化他凌冽的气场，即使已经互相道别，他仍佇立原地目送她们的背影，直到她们不在他的能见范围，才转身离开。

    一路笔直向前的乃葳并不知道他的凝望，他的痴慕神情，是昀蓁转头发现的。

    昀蓁没有多言，低头，想通了一些事。

 第三章 今昔相惜(6)

    翌日的女生宿舍，某204房在凌晨五点就有动静，不只乃葳起个大早，连平时都翘掉早八的昀蓁也跟着五点多就起床。

    「欸葳啊，你看我穿这件好不好？」昀蓁手里拿着一件高领长袖，贴身的材质可以将她的身材展露无遗。

    「同学，今天高温二十七度，你确定要穿那件？」乃葳斜眼睨她。

    「噢……」昀蓁驼背地把衣服掛回衣橱里，「那我要穿什么比较好？」

    「穿可爱一点吧。」乃葳边化妆边说。

    「可爱的？我原本是想说穿贴身一点可以色诱一下梁文翰的。」昀蓁扶着墙壁，伸展身体并摆出撩人的姿势，还送了一记飞吻。

    乃葳转头看她，虽然昀蓁常叨羡慕乃葳的大长腿，但昀蓁傲人的上围才是让人垂涎。

    「你别，你要是刻意就太超过了，梁文翰是那种理工男，性感姊系对他来说可能会太有距离，而且你不是说男生都喜欢可爱的吗？」

    「也对！我换掉吧。」昀蓁换上一件淡粉的素色短袖，并选了白色牛仔裙，配色温柔、造型可爱，她走到乃葳身旁展示，问：「如何？」

    乃葳满意地点头，没有刻意凸显身材，反而有种禁慾感，这才是高级的性感呀。

    昀蓁走到乃葳身旁，弯腰透过镜子看她，说：「你怎么还画那么飞的眼线？方泽喜欢这种的喔？」

    「我又不是可爱型的。」乃葳咕噥：「硬装可爱就是做作。」

    「不过他应该没差啦，你怎样都好。」昀蓁嘻笑：「我看你们很有戏啊。」

    「你哪隻眼睛看到的？」乃葳出手搔痒昀蓁的腰际，想以此遮掩害羞的心情。

    昀蓁被弄得咯咯笑，仓皇躲到自己的座位，专心于自己的打扮上。

    晨曦随着时间把黑夜赶跑，澄明的天空预告今日的好天气，六点五十分，盛装打扮出「不经意打扮」的两位女子携着国考用书，往清水湖侧门走去。

    「天啊，我好紧张！」昀蓁抚摸自己的腹部，感觉胃部绞得疼。

    「你不要散播紧张给我啦，都快被你传染了。」乃葳好气又好笑，原本稀松平常的心情都被紧张给渲染。

    湖边小径她不知已经走过多少回，却是首次这般忐忑的心情漫步于上，她盯着排列整齐的地砖，不自觉地沿着线走。

    昀蓁扯了扯乃葳的衣角，气声道：「欸，看到了。」

    乃葳闻言抬头，远远地就见到方泽，他和梁文翰同时一站，硬是要高出一颗头，高挑的身影实在醒目。

    方泽原本倚着车门，低头用手机检视股票涨跌走势，经过梁文翰提醒，随即抬头，瞧见乃葳之时，勾起嘴角扬起浅笑。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素t和卡其色短裤，和前几回见到的衬衫正装风格很是不同，没有戴着银框眼镜的他，和她记忆中的相貌颇为神似，今日的他有种清爽的少年感。

    她同他一起笑了。

    待她们走到他们身旁，乃葳问：「等很久了吗？」

    「刚到。」方泽收起手机，垂眸凝视她的唇瓣，浅笑道：「唇膏顏色很美。」

    乃葳扬眉，她今天的唇色是她最爱的枫叶红，他会注意到唇膏这点着实令她惊奇。

    「我原本还担心会太红。」

    他凝眸多看几眼，一些念头在心里蠢蠢欲动，可他现在的身分还未能让他付诸行动，只好将双拳轻握，将飘忽的思绪拉回现实，而后说：「不会，很显白。」

    听他这样说，她不禁抿唇，今天涂的是前阵子收到的公关品，没想到可以收到他的称讚，回头她一定要再发个限时动态好好表扬这系列的唇膏。

    昀蓁在一旁听见他们的对话，旋即转头看向梁文翰，以可爱甜美的语气问：「那我今天的唇膏怎么样？」

    梁文翰低头，停顿几秒之后，手指推了推鼻樑上厚重的眼镜，答：「粉红色。」

    昀蓁无语，不是说物以类聚吗？怎么他俩反应差这么多……唉，但这也不意外，谁叫他是木头理工宅？

    调整好心情，昀蓁指着梁文翰胸口上的小刺绣说：「你衣服上的熊很可爱耶。」

    梁文翰低眸一瞥，灿笑答：「我也觉得！」

    昀蓁顿时迷失在他的笑容里，傻里傻气的样子，简直要融化她的少女心，让她不由得跟着他笑瞇了眼。

    简单寒暄之后，方泽拉开后座的车门，让两个女生先上车，昀蓁进到车里，趁机悄声向乃葳说：「还以为能坐昨天那台。」

    乃葳倾身耳语：「他去开会才会开那辆。」

    昀蓁点点头，有点失望但不失落，反正有人能载她就很感谢了。

    一行人很快抵达日夕咖啡厅，能一睹开店前的光景是挺特殊的体验，乃葳和昀蓁就像出门郊游的小学生，新奇地左顾右盼。

    梁文翰摁亮电灯，说：「你们早餐想吃什么？」

    「想吃的就说。」方泽回头向她们笑说：「梁店长请客。」

    梁文翰睨他：「我再跟你报帐核销。」系上黑色围裙，要他们用平板点餐之后，便走进厨房忙碌去。

 第三章 今昔相惜(7)#

    乃葳和昀蓁选了靠近柜台的座位，卸下背包后开始选择餐点，方泽则是走到柜台内，简单整理咖啡机。

    「你们喝咖啡吗？」

    两位女生闻言抬头，昀蓁很快回答：「喝，我要大冰拿。」

    方泽点头，移眸望向乃葳：「你呢？」

    乃葳有些揪结，她平常都喝奶茶居多，但今天起得早，「我……」

    「还是你要喝奶茶？」方泽双手撑在柜台，手臂上微微浮起青筋，他说：「我记得你以前蛮喜欢的。」

    「对啊。」乃葳甜笑，她没想到多年过去，他还记得她的喜好。

    「所以？」

    「一样大冰拿好了，我怕我等一下睡着。」

    「好。」方泽回她一抹笑。

    乃葳回身坐好，心不在焉地翻动课本，脸上的笑意持续许久。

    咖啡机规律的声音充满整个空间，昀蓁不经意瞥向柜台，随即用食指轻敲桌面，乃葳抬眸，就见昀蓁对她摆头使眼色。

    乃葳好奇地转头，看见方泽泡咖啡的模样，他一手提着水壶，目光专注于手冲咖啡，她闻着咖啡香气，目不转睛。

    认真的男人最帅气，帅气的男人认真起来真要命。

    昀蓁以气音说道：「很帅耶！」

    乃葳不只回头，连身子都转侧了。

    任何声音在静謐的咖啡厅都格外明显，方泽闻声抬眸，视线恰好对上乃葳注视，而她偷看被抓包，愣了一下便立刻撇过头。

    方泽见状，忍不住露齿一笑。

    真可爱。他心想。

    「god……」乃葳双手捧颊，红晕从她的脸颊蔓延至耳际，她搧手，想给发烫的脸庞降降温。

    昀蓁扁嘴忍着笑，头一次看见乃葳露出这般神情，着实新鲜。难怪被渣男劈腿她能那般淡定，果然没有比较没有伤害，她现在这模样才是面对喜欢的人该有的反应。

    「给。」方泽替她们送上拿铁，一杯叶子拉花的给昀蓁，另一杯兔子拉花的给乃葳。

    「好可爱喔！」乃葳见到咖啡拉花立刻惊呼，带有腮红的兔子非常软萌，还有爱心点缀在旁，精细的功夫令人讚叹。

    她抬头，双眼闪亮亮的，对他讚扬：「你很强耶！」

    方泽的嘴角微微一勾，回应：「想学的话再教你。」

    「好啊！等我国考考完。」乃葳拿起手机，小心翼翼地挪动马克杯，生怕毁了美好的图案。

    她打开ig调好滤镜，简短录一则限时动态，定位在日夕咖啡，写道「好可爱！捨不得喝(*′i`*)」，然后小小地标记方泽的帐号并写「好厉害(??д??)」。

    方泽端着热美式在她们旁边桌入座，愜意地啜饮咖啡，瀏览着乃葳的ig动态，看见她标记自己，便忍不住嘴角上扬。

    日夕咖啡听刚营运没多久，就有向蓉和乃葳宣传，也有几个网美闻风而来，替咖啡厅带动不少来客数，这顺利的发展在他的意料之外。

    原本打算用几个帐号轮流在planet美食版上分享，现下可以先缓缓了。

    俄顷后，梁文翰端着托盘从厨房走出来，他把两盘三明治分别放到乃葳和昀蓁面前，然后带着另外两盘走向方泽，坐到他对面，问：「你等等要干嘛？」

    「验收他们昨天加班的成果。」方泽接过三明治，反问：「干嘛？」

    「有空的话帮我忙唄，订单要千层、很麻烦，还有其他开店的要做。」

    「有加班费吗？」

    梁文翰无语，嚥下三明治后无奈答：「学长，这你的店。」

    方泽轻笑出声。

    听见他们的谈话，昀蓁小声询问乃葳：「方泽还会烤蛋糕喔？」

    「会吧。」乃葳看过他的ig主页，况且阿姨很喜欢烘焙，也许他从小耳濡目染，习得许多烘焙技巧。

    「也太多才多艺了吧——」昀蓁惊叹。虽然她心属梁文翰，但优质如方泽，任谁都会觉得很不错，如果把乃葳交给他，身为闺蜜她再允许不过了。

    招手，她向乃葳悄然耳语：「抓紧了啊姊妹！别让他跑了！」

    乃葳娇羞地睨她，同样气声回答：「我尽量吧。」

    两性关係里她总是被追求的一方，要她转为追求者，反而绑手绑脚的。况且对象还是方泽，他如今成长得让她必须仰望，也不知他们过去的回忆能成助力亦或成为阻碍。

    结束早餐之后，他们彼此各自忙碌，乃葳和昀蓁专心用功，交谈也仅限于课业问题，唸书进入心流的境界时，体感时间过得极快。

    乃葳抬头看见咖啡厅里多了两三组客人，才按亮手机萤幕瞧一眼时间，「十一点了。」

    「真假，过那么久了喔？」昀蓁向后伸懒腰，长时间不活动，筋骨有些僵硬。

    「休息一下吧。」乃葳左右转动腰部，痠疼的肩背甚至发出咖咖声响，她靠向椅背放松，暂且不想动。

    这时，穿着黑色围裙的方泽从厨房走出来，他手里端着一只铁盘，上头是切得方正的生巧克力，他走到乃葳身旁，问：「读得怎样？」

    「很累。」她仰头疲倦一笑，「休息一下。」

    「吃吗？」他放低托盘，说：「生巧克力。」

    刚才用脑过度，她正需要补补糖分，挺直背部，她抬手回答：「好哇。」

    「等等，你手脏。」方泽把托盘抽远，他拿起角落一块生巧克力，递到她嘴前，说：「张嘴。」

    乃葳顿了一下，视线停在他骨感的手指。

    他要喂她？

    她有些侷促但僵着也不是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张开嘴，生巧克力的体积很小，她必须小心不要咬到他。

    咬是没咬到，但嘴唇倒是碰到他的手指，让她吓得倒吸一气。

    吃是吃到了，但可可粉倒是飞进她的气管，呛得她咳嗽连连。

    原本还在看好戏的昀蓁被突发状况搞得紧张，惊慌地问：「没事吧？」

    乃葳摆手示意她没事，只是咳得眼泪都被呛出来了，方泽连忙把桌上的水杯拿近她手边，说：「喝水。」

    待不适感减缓，乃葳拿起水杯猛饮一番，又乾咳几声才缓过气来。

    出这个糗，她可彆扭了，眨眨双眼，泪眼汪汪的样子不知是因为呛到还是委屈所致。

    方泽见她泪眼婆娑、可怜兮兮的模样，既心疼又好笑。长腿一跨，到柜檯抽张面纸给她，并笑问：「好吃吗？」

    「不知道啦！」乃葳夺过面纸，按走眼眶的泪，噘嘴睨他。

    真可爱。方泽的笑意加深。

 第四章 来者可追(1)

    自从乃葳和方泽再遇之后，日夕咖啡厅就成了她常出没的地点，有时方泽会和她共进晚餐，若是他的时程不允许，还是会尽量抽空载她回学校。

    「如果还没忙完就不要勉强啦。」她听说今天他们程式出了bug，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留下来加班，在这非常时刻，她不想麻烦他。

    「没关係，让他们休息一下。」方泽替她拿起她手中的笔电。

    「那你呢？」乃葳仰头，眉头略蹙，眉眼之间写满担心。

    「我载你回去啊。」方泽低眸一瞥手腕，金色的分针与时针在黑色的錶面上形成直角，他喃喃：「九点了。」

    「九点而已啊，还有公车。」乃葳屈膝，伸手想取回自己的电脑。

    不过方泽后退一步，躲开了。

    她抬头，语气认真地说：「其实我可以自己搭公车回去的。」

    方泽垂眸，凝视一脸严肃的她，她的睫毛很长，戴了一副灰蓝色的隐形眼镜，她的鼻梁骨很细，不过鼻头圆圆肉肉的，在精緻之上增添一点顿感的亲切。

    等待回覆的她同样默默观察着他，他的嘴唇很薄，尖尖的嘴角微微勾着，他的鼻子从山根开始就很高挺，甚至有些接近鹰勾鼻，不过鼻樑旁被眼镜压出两个印子，让他的仙气美顏稍微接接地气。

    彼此互看太久，乃葳先承受不住，眨眨眼移眸躲开他的视线。

    方泽低头浅笑，而后抬眼说：「我知道你可以，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

    此话一出，她完全沦陷了，但她知道他在学期间有多少少女对他送上自己的芳心，她才不要沦为花痴一类。

    冷静、冷静。

    噘着嘴角，抵挡氾滥的笑意，她回过眸，「为什么？」

    「太晚了，危险。」

    乃葳悄悄地扁嘴，还以为可以听到一些曖昧的话，结果竟然是这么正经八百的回答……

    「哪会？」她歪头，刻意挑战他：「公车是大眾运输耶，还好吧？」

    「你不是在公车上碰过性骚扰吗？」

    「不是我本人被骚扰啊，而且如果真的被我碰到的话，我就……」乃葳右手握拳，装出凶狠样，朝空气揍出一记上鉤拳。

    「好好好，我知道你跆拳道黑带。」方泽抬起左手，大掌包覆住她的右拳，语速飞快地说：「剪刀石头布、我赢了。」

    乃葳一时没反应过来，陡然的肢体接触更是让她愣了神，看着他们的大手包小手，好一下子才回神，她晃了晃拳头，道：「欸！什么东东！」

    方泽没多解释，松开她的拳头但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咖啡厅门口走，乃葳被动地跟在他身后，目光始终停在她被他握着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细、他的手指很长，很长的手指能牢牢圈住很细的手腕，如藤蔓攀附围栏，不疼，但也不能挣脱。

    这次回程途上，平常还会间聊的他们似乎格外沉默，但又或许是她此时分外敏感，她握着自己的手腕，他对她的接触太过自然，就像以前一样。

    青梅竹马吗？

    拥有这份熟悉感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接送、吃饭、聊天、甚至是肢体接触……那些她用来判断曖昧与否的指标，解释为「因为是青梅竹马」也同样合理。

    因为他们以前也是这样。

    「你要好好照顾妹妹喔！」阿姨以前总是对他这么说。

    以前、以前……

    她悄悄移眸，用馀光勉强偷瞄方泽，她以前也觉得他对她这般的好只是出于对妹妹的照顾，但她现在已经不甘于当个妹妹。

    果然，人长大了，心也变贪了。

    路口红绿灯亮起黄灯，方泽没有选择快速通过，而是刻意踩下煞车，偏头问：「有话想说？」

    乃葳瞬间收回视线连忙停止内心不断扩大的假想，故作轻松地回答：「没有啊。」

    方泽没追问，只是转头更面向她，他注意到她的目光，也注意到她这趟路途特别安静。

    他知道她瞒不住谎，只要看着她就能等到真话。

    「你记得林常德跟黄毅可吗？」

    「怎么了？」

    「以前康园有传一句话，有提到他们跟……」

    方泽陡然踩下油门，良好的汽车引擎加速得很快，一顿后作力将乃葳按至椅背，阻止她继续说。

    忽然加快的车速让她有点无措，车内甚至能听见引擎高速运转时发出的声音，他们飞速地超过好几台车，直到下一个红灯亮起，他才重重地踩下煞车。

    她身子猛地向前，安全带勒她勒得紧。

    「我不会浪费记忆在不重要的事情上。」他的语气非常清冷，本就极低沉的嗓音被压得更低，是她很少、甚至是没有听过的。

    她双手攥着安全带，呼吸浅了。

    方泽移眸瞧她。

    啊……吓到她了，他这几日工作上不顺心，又听见她谈起别人，一时膨胀的不爽，是迁怒于她了。

    「抱歉，最近工作有点不顺，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第四章 来者可追(2)

    方向灯闪烁几回，车子停靠于路边，他缓下情绪，抬手将她遮挡脸庞的头发绕至左耳，瞥一眼她的侧顏，恢復往常的柔声，问：「你高中也是在康园吗？」

    注意到他的态度转变，她欣然接受他的道歉，扬起轻松语调答：「对啊，我们班导还是牛魔王咧！」

    「牛芳知？」

    「嗯啊，你知道她喔？」乃葳转头看向他。牛芳知是赫赫有名的高中物理老师，教学能力与严格程度都是校内数一数二，不过没上高中部的方泽会知道她，实在是意料外。

    「我国中班升上去也是给她带。」

    「真假？也太巧了吧。」乃葳笑了笑，「那还好你转走了。」

    方泽扬眉，「怎么说？」

    「她好严格啊！考试又多又难，体育课还直接被砍半，而且她骂人好兇，噠噠噠噠跟机关枪一样。」乃葳双手对方泽比出手枪的手势，瞇眼低声嘀咕「噠噠噠噠」。

    方泽轻笑，「找一天回去康园？」

    「好啊，我也好久没回去了。」

    虽然t大和康园同在t市，但一南一北的，乃葳也很少回去康园，只有偶尔回家时会从康园大门经过。

    「那我顺便回家好了。」

    方泽趁隙瞥她一眼，也许他也不可免地会和她的爸妈见上一面，谈不上紧张，但还是会有些顾虑。

    「你要跟我回家吗？」乃葳歪头，抬手把发丝撩至右肩，露出颈子与肩膀，夜间微光在她的锁骨映出影子，朦胧的性感别有一番滋味。

    合情合理的露骨邀约。

    方泽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语气清冷地说：「下次别穿细肩带的吧，手臂的肉都跑出来了。」

    「肉？这是肌肉齁！」乃葳瞄了自己的手臂一眼，胀红着脸，一拳毫不留情地打在方泽的上臂，「掰掰！」

    砰地一声，车门被用力甩上，留下方泽独自在车里，他望着车窗数秒，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

    他徐缓地吸吐几回，差点耐不住考验。

    抵达宿舍大厅时，乃葳走向柜台，翻看取货表格，顺利找到三个寄件等她来取。

    确认过身分之后，服务组人员从里头拿出三个纸箱，乃葳签收后道声「谢谢」便蹦蹦跳跳上楼，想赶紧开箱。

    三个纸箱中，两个是她买的彩妆品，另一个是某开架大牌寄来的公关品，看过内附的信件内容，是前几天上市的唇膏新品。

    她拿起手机打开ig，前往品牌的ig主页，看见他们转发几个美妆网美的限时动态，其中几个大咖她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她竟然看见了楚瑶。

    印象中楚瑶应该只有几千粉丝的，怎么会收到？

    好奇驱使下，乃葳点击楚瑶的主页，发现她的粉丝数在短短几週内成长为两万多。

    怎么做到的？

    乃葳翻动楚瑶的照片，从过往满满的自拍照，慢慢增加了他拍照，就排版美感而言是进步许多，不过也有不少是裸露的照片，好几张的尺度甚至让乃葳不自觉蹙眉。

    楚瑶的脸蛋本就可爱，又放了好几组让人遐想连篇的照片，难怪能快速涨粉。

    不过这样收到奇怪私讯的数量应该会暴增吧？

    而且苏宇谦……算了算了，人各有志，祝她顺利吧。

    乃葳挑挑眉，吐一口气并回到自己的主页，处理几则粉丝发问的私讯后，她打开e-mail查看，看到一封工作邀约。

    是她平时常分享的服装品牌邀请她当模特！

    「啊——」

    昀蓁被乃葳的惊声大叫吓了一跳，连忙扯掉耳机，转身急问：「怎么了！」

    「我收到musal的模特工作邀约！」乃葳尖声回答，她灿笑的脸彷彿春日里绽放的花，停不下的惊呼是她内心雀跃的证明。

    「musal？你常买衣服的那间？」

    「对！」

    「哇靠！太棒了吧！」身为好闺蜜的昀蓁，当然也随之兴奋无比。

    两个女孩几乎是用尖叫声完成沟通的。

    乃葳立刻回信给musal的公关表明意愿，然后打开line，从置顶人选里找到方泽，她迫不及待想分享喜悦而打电话给他。

    晚上十一点多，日夕咖啡听已经打烊，不过二楼仍旧灯火通明，还有一半的员工留在办公室，公司正处上升期，几个核心干部自愿加班，年轻人以肝交换前途倒也常见。

    方泽的长腿一蹬，靠办公椅滑到丁许逸的座位旁，语气死沉地问：「你bug除掉没？」

    「没，有够难搞的……」丁许逸无奈地靠向椅背，他扯扯方泽的衣子，装出可怜兮兮的声音说：「你帮我啦——好不好咪——」

    「噁心。」方泽手臂一拽，用力抽回袖子，这时他听见手机传来铃响，便滑动椅子滚轮，缓缓地倒退回自己的座位。

    看见萤幕上显示的来电者，他立刻抓起手机按下绿色接听键。

 第四章 来者可追(3)

    「喂。」

    「喂！我跟你说、我跟你说喔！」他才刚接起就传来乃葳充满活力的声音，与现在办公室死气沉沉的气氛形成强烈对比。

    「嗯，你说。」方泽不由得一笑，疲劳感似乎减轻不少。

    「等一下，」乃葳平下语调问：「你还在忙吗？」

    「嗯……没有，你说。」他答，至少现在没有。

    「我刚刚啊，收到我很喜欢的服装品牌的工作邀约！哈哈哈哈我真的是太快乐了！」

    乃葳爽朗的笑声传到方泽耳里，笑意渲染让他跟着轻笑几声，顺着话题他问：「什么工作啊？」

    「模特喔，要拍他们夏季新品！」乃葳滔滔不绝地说：「我超爱他们家的衣服耶！平常发ootd的时候就一直tag他们，皇天不负苦心人喔哈哈哈！」

    「很好啊，代表他们肯定你。」方泽的嘴角保持上扬，他的手指移动滑鼠，微小之憾在他的心间萌芽，可惜他没能看见她喜笑顏开的模样，此时的她肯定很美。

    「而且还可以先看到新品耶！会不会我拍摄的薪水都拿去买他们的衣服了啊哈哈哈。」

    「哪个牌子？」

    「musal喔，m、u、s、a、l。」

    方泽快速输入网页搜寻，找到品牌官网后，瀏览起musal的衣服风格，风格偏向欧美，剪裁简约大方，不过当他看见有卖平口小可爱时，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很想叫她别去，但她如此期待，他又有什么立场阻止呢？况且那只是为了满足他的私心。

    移动鼠标，点击网页页面左侧的「夏装」，他看着一格一格的商品预览图，不断说服自己别小题大作。

    「喂？」她试探地说。

    「嗯？」他机械地应一声。

    「你还在忙啊？」

    方泽尚未答话，丁许逸此时大喊：「老大喔——你快来——」

    乃葳也听见呼喊，于是催促他说：「有人在叫你耶，你去忙吧。」

    他没有立刻动身，只是引颈望丁许逸一眼，他不想结束通话，低沉地应她一声：「不要。」

    「蛤？」

    「不想掛。」疲倦的他也想稍微耍赖。

    「唔……你还在加班吗？」她依稀听见键盘与滑鼠按键的声音。

    方泽的馀光瞥见丁许逸直勾勾的眼神，他无奈地轻笑说：「我去忙了，晚安。」

    「噢，好啊你也不要忙太晚喔，掰掰。」

    他等她掛断电话后，靠在办公室椅上，看着聊天室里几分鐘的通话纪录，嘴角笑意久不消散。

    等不到人的丁许逸来到方泽身旁，就见他撑着下巴，看着手机笑，踢了踢方泽的脚，「笑屁喔。」

    方泽抬头，笑容同时歛下。

    「你笑什么？」

    「没事。」

    「有好康的分享一下啊。」

    「没门。」

    「欸！是朋友就要分享啊！」

    「那绝交。」

    「……」

    时间在规律的唸书计画中过去，随着期中考来临，t大学生们皆进入备考模式，药学系的学生们平常就为了国考而唸书，就算养成的读书习惯，期中考仍然压垮了大家的嘴角，压力偷偷在眼下染了两抹淡墨。

    「辛苦你了。」电话那端的方泽柔声问：「还几科？」

    「明天两科就考完了……」乃葳躺在床上，抱着兔兔玩偶，埋头于枕头，声音压得闷闷的：「好累喔……」

    「再撑一下，考完带你出去玩。」

    「去哪？」

    「你想去哪？」

    「回家……啊，这礼拜六我要拍摄。」乃葳翻过身，仰躺并闭目养神，慵懒地说：「我好想睡觉……」

    「睡呀。」方泽轻笑一声：「要帮你唱摇篮曲吗？」

    「你五分鐘之后打电话叫我……啊，十分鐘好了。」

    「不睡久一点吗？」

    「嗯……嗯。」

    只闻几声不知是回应还是无意识的轻哼，方泽依稀听见她的呼吸声，他轻触几下蓝牙耳机调高音量，伴着她徐缓的吸吐，重回复杂的程式编辑作业中。

    不多也不少地十分鐘后，方泽说：「起床囉，十分鐘到了。」

    但她没有出声回应，于是他提高音量重复地唤：「起床起床，起床了叶乃葳。」

    对面仍是一片静默，连呼吸声都没了。

    「……」

    结果叫醒乃葳的不是方泽，而是晚上十点多从图书馆归来的昀蓁，乃葳听见开门声又见到昀蓁，突然意识到自己睡了一个多小时，烦躁与自责瞬间涌上心头。

    「怎么没有叫我啦！」她抓起手机，才看见聊天室里有十几则未接电话的纪录，还有方泽的几则讯息。

    她拨了通电话给他。

    「醒了？」

    「嗯……我忘记我关静音了……」乃葳欲哭无泪，瞟一眼桌上成堆的讲义，既无奈又焦虑。

    感觉到她的语气不对，他开开玩笑说：「我差点就要杀去你宿舍了。」

    「呵呵，我还希望你真的杀来。」她乾笑几声，喃喃：「这样搞不好我就不会睡那么久了……」

    「唔……明天考的很难？」

    「嗯，药化、很难，还有一个实验。」深沉地叹一口气之后，乃葳用力拍打额头几下，想惩罚犯蠢的自己，顺便赶走睡意。

    她起身回到书桌前，抽出药化讲义和笔记，故作轻松地说：「继续来燃烧灵魂囉！」

    「你要熬夜？」

    「应该要吧，希望我撑得下去。」她起身拿了柜子深处的咖啡罐，打开盖子后倒一些咖啡粉进马克杯，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毕竟她要以最疲惫的身体准备最艰难的科目。

    「我陪你。」

    方泽低沉的声音安定她的心，轻轻的语气里藏着厚厚的情意。

 第四章 来者可追(4)

    她拿着马克杯去盛热水，并说：「不用啦，你明天还要上班吧。」

    他不必如此的，她不想拖累他。

    「没关係，我想陪你。」

    乃葳抿嘴，泪眼婆娑，浅浅一笑。

    多的是与她嬉戏同乐的人，却很少是愿意陪伴共苦的。

    深夜里的情绪容易波动，她心里有一股暖流流过，好像，又更喜欢他一点了。

    「我可以把明天的班拿到现在来上。」

    「还能这样？」

    「老闆特权。」

    她轻轻嗤笑：「你的小伙伴们不会抗议喔？」

    「毕竟老闆ㄋ……的身心灵状态会影响公司营运。」

    「都给你说齁——好啦，我要唸书啦！电话就掛着喔，有事或想睡了就直接说。」

    「好。」

    于是漫漫长夜，一人听着键盘响，一人听着翻书声，想着那端的人也在熬夜，夜就不再那样漫长。

    鐘声响起，学生们纷纷向讲台交卷，考完试的乃葳立刻直奔宿舍，连晚餐都不顾，倒头昏睡十几个小时，直至隔天早晨。

    musal给乃葳安排的工作时间订在九点，七点起床的她还有一些时间，她思量着要去吃早餐，却在走经全身镜时停了脚，断食两餐让她不被水肿困扰，目前正是上镜的最佳状态。

    「拍完再去吃好吃的吧！顺便跟方泽一起。」她蹦蹦跳跳地回到书桌，为出门而作准备。

    窗外阳光大好，四月的风微凉，寒暑交界之期是最舒爽的时候，乃葳从衣橱拿出一件黑色的细肩带背心和一件浅蓝牛仔宽裤，大面积的浅色抵销了宽裤的厚重感。

    细肩带背心露出上身大部分肌肤，黑色衬得她肤色更加雪白，考试週压力让她食慾降低，两週下来她是瘦了点。

    她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双手互相搓了搓手臂，想起方泽，而后从衣柜里多拿一件白色薄衬衫套上。

    九点多她抵达捷运站，排队等车时低头看手机，在ig里看几则迷因梗图笑了笑，就被身后的男子要ig帐号。

    乃葳亮出自己的ig主页，陌生男子得到帐号后想继续与她攀谈，不过这时抵达的捷运打坏他的主意，捷运上人多，他只好打消念头。

    而她走到车厢内侧，拉着扶手收起手机，又开始她搭乘大眾交通的发呆时刻。

    她的目光保持在每个人的腰部以下，以免被当成偷窥的怪人，不过她在人群中看到某个女生的背影，吸引她的不是那双雪白笔直的腿，而是短裤上的一块深红。

    乃葳蹙眉，仔细一瞧，更落实了自己的猜想。

    趁着捷运到站停靠，她箭步向前，轻点那女孩的肩膀，女孩转头望她并露出疑惑的表情。

    乃葳倾身，抬手挡在嘴边，悄声在女孩耳旁说：「你那个漏出来沾到裤子了。」

    女孩立刻从疑惑转为吃惊，她慌忙地扭身转头，着急得脸都垮了。

    乃葳思考一下，脱下自己的薄衬衫，绑在女孩的腰际，虽然衬衫材质薄透，但至少能起遮挡的作用。

    「我衣服送你吧，你下捷运后要赶快处理唷。」

    女孩看了她的上身衣着，担心地说：「不好吧，这样你会穿太露。」

    「不会啦，我平常也会这样穿。」乃葳摆摆手，她的薄衬衫也是想到方泽的话才多套上的，况且她最近瘦了，他大概不会再说她手臂肉了吧？

    「还是我付钱给你好了！」女孩卸下背包，手拉开拉鍊往里头翻找。

    「不用不用，这网购的很便宜啦，而且也穿很久了。」乃葳移脚，「我快到站了，先这样子啊。」她说完，立刻往车厢反方向走，不过乘客颇多她不好走远，只有挪了两三步，站在门口不远处等待到站而已。

    捷运到站后，她徒步前往拍摄地点，位在捷运站不远处的工作室。

    她佇足于白色木製门扉前片刻，稍微喘口气后转开门把，随即迎来一位身着西装外套的大姊向她问：「你好，请问是？」

    「我是要来拍摄新品的——」乃葳同样面带笑容地回答，还没自我介绍完，大姊便接话：

    「是叶乃葳吧！」

    被认出后乃葳的笑容加深，她连连点头说是。

    大姊招招手，「来来来，进来梳化吧！这样模特就都到了。」

    乃葳跟在大姊的身后，看一眼手机萤幕，八点四十五分，想不到其他模特比她更早抵达。

    「艾玛，另一个模特也到囉。」

    乃葳听见朋友在场随即欣喜，和艾玛合作多次，彩妆巧手实在了得，更重要的是，她人很搞笑。

    艾玛手里拿着腮红刷，坐在她身旁的模特儿已经画上精緻妆容，反观她化妆师本人，还顶着充满艺术感的鸟窝头。

    「艾玛！」

    「唉唷葳啊！」艾玛看见乃葳的穿着时，惊呼：「喔你真的是哎唷喂呀！不冷喔？」

    「还好啦，出太阳了。」乃葳往镜子一瞥，想知道这次的模特还有谁，她认出镜子里那精緻可爱的面容，并且为巧合而惊讶。

    是楚瑶。

 第四章 来者可追(5)

    乃葳看着镜子里的楚瑶，有些僵硬但尽量友好地打招呼：「好巧喔，你也在。」

    「对呀，好巧。」楚瑶浅笑回答。

    「你们认识喔？」艾玛看看她俩，「怎么认识的啊？」

    乃葳尷尬地瞄楚瑶，脑里飞速地规划着应该如何回应，她先乾笑几声拖延时间，随口扯道：「ig上聊天认识的啦。」

    艾玛虽然感觉到气氛不太对，但点点头后没再追问，毕竟这个圈子里互相蹭流量是挺常见的，若能互利倒也是件好事。

    简单聊几句后，乃葳站到一旁等待楚瑶完妆，她用ig录了短短自拍影片，并写「工作囉！」。

    看着ig里别人的贴文消磨一些时间后，乃葳听见某人落下一声「换你」，当她抬眼时，就只看见逐渐走远的楚瑶。

    乃葳望着她的背影，有种说不上来的尷尬。

    也许她们不是能够亲密相处的关係，但也不至于冷漠至此吧？

    「你是我最爱合作的模特前三名。」艾玛拿海绵蛋将乃葳脸上的粉底液拍匀，「随便画一画都好看。」

    乃葳保持尽量保持面部不动，轻扯嘴边肌肉，含糊地说：「我这个礼拜期中考，黑眼圈很重，就拜託你处理囉。」

    「行。」艾玛拿起遮瑕膏，边替乃葳进行眼下遮瑕，边悄声问：「你跟楚瑶关係不好喔？」

    乃葳心头一抽，没有急于承认或否认，而是反问：「嗯？怎么说？」

    「刚刚我还跟她聊得很起劲，结果你一来，她就变得怪怪的。」

    「是喔。」乃葳思量片刻，尽量公正客观地说：「我跟她都被某个渣男骗了。」

    「他劈腿你们两个？」艾玛的声音压得又低又小，代偿的是她的双眼瞪得又圆又大。

    乃葳微微点头。

    「哇靠，谁是小三？」

    乃葳快速地移眸。

    睁着大眼的艾玛无声地说声「她喔」，然后恢復音量说：「那她这样也是正常。」

    乃葳扁嘴，那时没有发难于她，就是觉得她也是受害者，但怎知现在她却是冷脸以对。

    有人不喜欢自己的感觉真的很差。

    乃葳大约半小时后完妆，她检视镜中的自己，再次讚叹艾玛的好功夫，几天熬夜累积的黑眼圈与肤况瑕疵都被自然地遮盖，大地色的妆容营造气质的风格，让乃葳美艷的脸孔更显大气。

    打开ig发一则限时动态后，她也换装准备开拍。

    这次musal的夏季新品同样是简约大方的剪裁，在中性的白色上以浅蓝或浅绿的色块进行点缀，找来乃葳与楚瑶两种风格迥异的模特就是想凸显这次的主题，从矮到高、从少女至女人，任谁都能驾驭。

    「你们可以有一些互动感吗？」女摄影师低头检视照片，眉头紧锁，配上她一身黑的打扮，让人不寒而慄。

    乃葳和楚瑶面面相覷，乃葳赶紧面带笑容回覆：「好的！不好意思。」

    「算了。」摄影师摆摆手，「你们休息一下好了。」

    乃葳倾身微微鞠躬，然后往艾玛走去，补妆完毕之后，她站在一旁等着要与楚瑶搭话。

    毕竟拍摄所需，还是稍微聊聊看，试试能否跨过横于她俩中央的那道无形鸿沟。

    乃葳招手，语气轻快、面带笑容地问：「最近还好吗？」

    楚瑶抬眸瞥她，顿了一会儿后答：「你是问谁？」

    「欸？」乃葳没料到也没听懂楚瑶的回答。

    楚瑶收回视线，拇指不断滑动着手机页面，冷冷地说：「如果你是问苏宇谦，那我跟他散了，所以别问我。」

    被曲解的好意让乃葳感到无力，她无措地缓缓地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手机响了。」

    不具攻击性的话语，却如刀锋般切断她的善意，乃葳只能看着楚瑶转身走远，无解而无言。

    她低头，是方泽打来的电话。

    「喂？」

    「喂，你什么时候结束？」

    「顺利的话三点吧。」她单手撑腰，叹口气说：「但现在看来有可能四点才能结束。」

    「好，那你结束告诉我，我去载你。」

    远远地有人在喊乃葳开工，她匆匆结束通话，回到摄影棚里。

    需要双人照的商品并不多，经过摄影师几番指导后，流程进展得比先前顺利，幸运地在三点之前负责人就大喊一声「收工」。

    收工的乃葳心情轻松不少，逢人就含笑说声辛苦了，她微微鞠躬说：「摄影姊姊你也辛苦了。」

    摄影师姊姊仍然保持一脸冷漠，说：「你镜头感蛮好的。」

    乃葳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这是被称讚了，她回以露齿灿笑，收下摄影师姊姊的讚美。

    因为musal的风格关係，拍摄时乃葳大多保持不笑或顶多微笑，摄影师这才看见笑靨如花的她，那双鹰眼便跟随那抹倩影，直到白色门扉关上。

 第四章 来者可追(6)

    「嵐！」趁着拍摄时完妆的艾玛看见嵐的手里还拿着相机，于是向呆呆佇立的她走去，手肘轻推：「发呆喔？」

    「没。」嵐垂眸停顿，转头问：「今天高的模特是谁？」

    「你说唉唷葳啊？」

    嵐蹙眉。

    「叶乃葳。」艾玛挑眉回问：「你怎么会问？」

    「你跟她熟吗？」

    「还不错吧。」艾玛嗅到一丝八卦的味道，她嘿嘿一笑，揶揄地说：「怎样？有兴趣喔？」

    嵐的脑海里已经被那抹灿笑佔据，真可惜她来不及拿起相机，不然她绝对会连按快门，将那剎那永久保存。

    「单身吗？」

    「前阵子被一个渣男劈腿，而且更扯的是劈腿对象是今天另一个矮的那个模特！」艾玛兴奋地拍打嵐的手臂，「超扯的对不对！」

    嵐没有回应，她也感受到两个模特之间微妙的气氛，但她这下更欣赏乃葳了，公事私事分明，不像另一个……

    「跟美玉姊说以后别找那个矮的。」嵐抬手挥掉艾玛的「攻击」，睨她一眼并冷声说：「还有你也别那么八卦，跟市场大妈似的。」

    「齁！我哪有啦！」艾玛愤愤跺脚，噘嘴咕噥道：「每次追女生还不都是我帮你打听的。」

    乃葳出了工作室的白色门扉之后，站在人行道上向马路张望，今天是星期六，方泽应该是开平常的那辆铁灰色的车，她沿着道路两旁扫视一轮，没有发现。

    「宝宝……」

    乃葳以为是别人的男友在叫他的女友，于是她没有抬头，继续用手机阅读期中考前整理的药理笔记。

    「乃葳……」

    她闻声，循着声源而转头，在确认到是谁唤她时，她的脚往旁边退了一步。

    「宝宝……宝宝我好想你……」

    怎知对方仍然步步逼近，甚至动手抓住她的手臂，不过他的手劲就如他的语气一般孱弱。

    「苏宇谦你放手！」乃葳手臂用力一甩，猛地挣脱开他，她这才看清他的面容，一个多月不见，他本就因为健身关係而体脂较低，现下看来更是清瘦不少。

    「乃葳，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你才是最适合我的人，只有你能让我好好生活……」苏宇谦颤巍巍的双手想要牵起她，却在他们近在咫尺时停下了，那想靠近又不敢的模样，就像做错事的孩子想要乞求原谅。

    「哇……之前在楚瑶面前你不是这样的啊。」乃葳讽刺地笑说：「不是说我『不、可、爱』吗？」

    「你别提她了！她就是个公主！没安全感、黏到不行、管东管西……」苏宇谦一脸厌恶地数落着楚瑶，随后换上讨好的笑脸说：「还是乃葳你对我最好，是我以前不懂事，我现在明白你才是最好的那个！」

    乃葳没听进去他的那些奉承，思绪还停留在他方才那张厌弃楚瑶的表情，彷彿就像他在分手之际埋怨她的模样。

    是啊，他以前是不懂事，但现在也还是没长进多少。

    还是一样自我、一样不懂自省。

    「我没时间陪你慢慢长大。」

    不笑的她，无比冷艳、无比疏远。

    苏宇谦已经亲手在她的心上留下一道一道难以去除的刺青，不管何时都会提醒她，他曾是如何令她难受。

    劈腿，没法原谅、不能原谅。

    「乃葳……」

    「乃葳。」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地唤她的名。

    乃葳转身，是方泽从跑车里朝她喊，许是她报復心作祟，她有一瞬非常感激他是开着跑车来的。

    她没心思再与苏宇谦周旋，瞟他最后一眼当作告别，她挪步要往副驾驶座走去，而此时方泽从驾驶座的那端走来。

    他绕到她和苏宇谦之间，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甚是亲暱地扶着她的纤腰，将她送入车内。

    方泽的一连串动作都似乎是故意的，故意让苏宇谦近距离亲眼看见，并且故意在瞟他之时，冷冷一笑。

    那嘴角轻勾包含深意，是他对他的轻蔑、是嘲讽，更是一种属于胜者的自傲。

    而苏宇谦也同样没再说话，他内心满满的挫败感剥夺了他的话语权。

    方泽的心情不错，回到车里之后，语调轻快地向乃葳说：「我们先去康园，再送你回家。」

    「好啊。」乃葳回应，她望着窗外，苏宇谦颓然佇立于街边，当车子重新上路时，她便回正头并直视前方。

    往前开了一小段路，方泽都没再提起刚才的事，乃葳偷瞄他数次，憋了许久才忍不住地说：「你都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难道他就这么不好奇、不在意？

    「噢，你会饿吗？」方泽趁隙瞥她一眼，「如果会饿也可以先去吃一点东西。」

    乃葳傻眼。

 第四章 来者可追(7)

    「你不好奇刚刚那个是谁吗？」

    「我知道他是谁。」

    乃葳有点意外却又不意外，毕竟他刚才连个招呼都不打地直接将她带走，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苏宇谦、u大体育系大四、最常出没在健身房跟夜店、利用各种不同管道在接触女生、前阵子跟楚小姐分手，刚才大概是想挽回你吧。」方泽微微侧过头，带点嘲笑意味地说：「简单来说，你前任还真不是个好东西。」

    「你怎么知到那么多？」乃葳蹙眉，那些事情应该不是翻翻苏宇谦的ig就能知晓的吧？

    方泽轻笑：「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

    乃葳一脸狐疑，「你去调查他？」

    「坏事传千里。」方泽碰了碰鼻尖，佯装淡然地说：「认识的人多了自然就能知道。」

    「喔喔也是。」乃葳点点头，大抵是朋友圈有了重叠，况且方泽的朋友圈甚是广泛，这点她在学生时期就知道了。

    不过既然他都知道，那聊起来就方便多了。

    「你猜对了，他刚刚是想找我復合。」她侧头，看着方泽线条流畅的侧顏，那对英气的眉眼与微微勾起的红唇，不得不承认，刚才她的报復心与虚荣心，都被身旁这男人满足了。

    「看来我抵达得很是时候。」方泽得意一笑，同为男人，他深知打击自尊心是最能扼杀情敌的方法。

    「你刚刚是去开会吗？」

    「没啊，怎么了？」

    「我只是想说你怎么是开这台。」乃葳直视前方，挡风玻璃外能看见晴朗的午后蓝天。

    阳光映得方泽的瞳孔如琥珀，他似笑非笑地回答：「因为今天有面试。」

    「面试？」乃葳惊讶地转头，扬声问：「你要找工作？」

    方泽沉吟一会儿，斟酌词句后说：「应徵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

    方泽没有回答，而是朝她浅浅一笑，让她自己领略。

    乃葳噘嘴挑眉，猜想是商业机密不好透露，她不再追问，而是耸耸肩膀轻松地说：「如果有好消息在告诉我吧！」

    方泽以左手轻抵嘴唇，笑容逐渐加深，趁着空档偷瞄邻座的美人，他忍不住笑出声，突来的笑声也引来她疑惑的注目，他嚥嚥喉头，故作自然道：「有好消息你会第一个知道的。」

    乃葳不轻不重地点头，「算你够义气。」

    方泽没有接话，不过上提的苹果肌柔和了他冷峻的顏，一对细眼饱含笑意。

    康园虽于t市的另一端，不过靠着性能极好的车与技术纯熟的驾驶，车程比她预想的快许多。

    假日的康园有对外开放，进入校园只需在大门警卫室签个名就好，令乃葳惊奇的是，毕业近三年，警卫伯伯竟然还叫得出她的名字。

    警卫伯伯操着大嗓门，朝着小小的对外窗口喊：「小伙子，你是乃葳的男朋友喔？」

    乃葳被伯伯的问题搞得害臊，但她也明白这样看似「助攻」的提问，也许会让她提早get到好人卡或妹妹卡。

    抢在方泽回答前，她说：「他之前也是读这里的啦，叫陈泽，伯伯你可能不知道。」

    殊不知，伯伯激动说：「陈泽喔！很出名欸！就是这个帅哥喔！」

    乃葳转头，与方泽相视一笑。

    徐风吹动树梢，初春时的新芽已经茁壮成枝，就如他们，褪去稚嫩长大成人，但仍没忘记培育他们的康园。

    一幢砖红色的建筑物竖立于大门附近，那是康园的高中部所在，乃葳领着方泽，指着一楼左侧的教室说：「我高中教室是这间。」

    三类重点班，校方特地安排在一楼，考生们省的爬楼梯。

    触景生情，与高中同学们相互勉励的日子有如幻灯片般重现在她脑海，当时觉得好累好辛苦，但现在经歷过大学更沉重的课业，回头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了。

    「我第一次模考的成绩没办法填到t大的任何科系。」乃葳沿着磁砖相併的缝隙走着，她轻笑：「我整整哭了两天耶，眼睛都肿起来没办法唸书了。」

    「那么想上t大喔？」方泽揶揄：「名校迷思？」

    「因为——我觉得你应该会在t大。」乃葳双手背在背后，轻巧跳跃的步伐显露她的羞怯，那时的她想得也真单纯，总觉得自己考进t大就能再见到他。

    方泽的脚步渐缓，从併肩逐渐转为在她身后，他望着她白皙纤瘦的双臂，很想回车上取一件外套给她披上。

    想要让别人看见她身上的外套时，就能猜想到他们的关係，即使那是误会也好。

    注意到他的脱队，她转身问：「怎么变慢了？」

    方泽止步，望着眼前明艳的面容，想着年少记忆中那总被说不够淑女不够可爱的女孩，他呢喃：「抱歉。」

    低沉音嗓被风吹散，飘过砖瓦与楼梯间，随风绕过整个康园，对十年的她道歉。

    是他走得急了。

 第四章 来者可追(8)#

    几个小孩子在操场上踢球，或嬉闹或尖叫的。

    「我去买个饮料，你喝吗？」她问。

    「我还好。」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乃葳说完，小跑步往体育馆旁的饮料贩卖机去。

    方泽像个少年似地盘腿坐在司令台上，手肘佇在腿上、手掌托着下巴，远眺前方，目光与思绪都没有定格于任何一处。

    直到乃葳从操场那端小跑而来。

    他的视线跟着她移动，嘴角似有似无地勾着，就像年少的他，嘴角像是附了磁铁，碰上她就会被吸引出笑意。

    她的双手各拿着一瓶宝特瓶，穿越操场时恰好碰上孩子们踢出场外的球，她看了一下，右膝一曲而小腿后勾，打算把球踢回给孩子。

    只见她长腿一蹬，踢球落空，踉蹌地跨了好几步才保持平衡。

    见到这幕的方泽可被逗乐了，以前总拿运动压他的她，也有在运动上出洋相的时候啊。

    乃葳刚才一折腾，脚踝有点疼，用脚背轻轻把球推向孩子们后，她转身，就见司令台上的方泽一脸灿笑。

    真好看。她心想。

    可是好看归好看，他肯定是在嘲笑她，就算笑容再好，这动机不对就是不对！

    「笑什么笑！」她朝他喊。

    「笑你！」他扬声回答。

    「笑屁喔！」她更大声地骂道。

    方泽爽朗地大笑。

    如果，他们同在康园的年纪能稍微大一点，不用太多，就他高一而她国一就好，会不会也像现在一样在球场边她给他买饮料、他们嬉闹并且放声大笑，就像校园偶像剧演的那样。

    不过可惜，有些事情就是期间限定。

    往事已矣。

    现在与未来，他得好好把握。

    他收敛笑容，仰头带着淡笑，望着朝自己走来的她。

    她边走边递出手里的运动饮料，当她止步于他面前时，笨拙地用瓶子挥击他的手臂。

    「喏，给那么久都不接。」乃葳重新把右手的宝特瓶递给他：「在想什么喔？」

    「在想……」方泽接下运动饮料，凝视她的眼眸，诚挚地答：「来者可追。」

 第五章 告白预告(1)

    「目的地在您的右手边。」

    导航的机械声伴随安全带解开的声音，车内的乃葳早已兴奋不已，她雀跃地扭动纤腰，向方泽问：「你要跟我一起进去、还是我先进去帮你开路？」

    「一起吧，你等一下。」

    方泽转身下车，乃葳见状，也跟着打开车门，见他从后座取了一个纸餐盒，卡其色的纸餐盒上有褐色的「日夕咖啡」字样。

    「那什么？」她问。

    「店里的几块小蛋糕。」方泽倾身以车窗为镜，稍微整理自己的仪容。

    「哇你至于吗？我爸妈又不是没看过你。」原以为只是像青梅竹马到隔壁串串门子，没料到方泽会这么正式，惹得她有点想笑。

    他绕过车尾来到她身旁，语重心长地说：「现在身份不一样。」

    这小子还真得瑟。乃葳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对对对，您现在是创业大老闆了。」

    方泽一笑置之，看来她不只国文是弱科，辨别弦外之音的能力也是待加强。

    乃葳走在前，在包包里翻找许久都没看见钥匙，今天不是背的平常上学的包包，看来是没带到了。

    她回头说：「我忘记带钥匙了。」

    方泽走到她身边，手指轻敲她的脑袋瓜，无奈笑说：「看来以后有重要的东西都不能交给你。」

    「欸！你不要在那边滑坡喔。」乃葳用手肘轻推他，不过是忘记带钥匙而已嘛，按个门铃就解决的事，哪有他讲的那么夸张。

    门铃叮咚一响。

    等待片刻，门扉才被拉开，是妈妈来应门的。

    「又忘记带钥匙喔？」

    「对啊，早上去拍摄结果背小包包就忘记了。」

    乃葳率先进屋，跟在后头的方泽立刻扬起最大笑容来打招呼：「阿姨好久不见！」

    「阿泽喔！快进来快进来。」叶妈喜出望外，前几日听见女儿说要带以前邻居的好儿子回家时，她可就向菜市场的鸡贩子预订一隻肥美的嫩鸡，鸡汤从今早就开始煲了。

    「阿泽现在长着高喔，变这么多我都认不出来了。」

    「阿姨倒是都没变耶，跟十年前一样年轻。」

    「唉唷，这么会讲话，来来来，我鸡汤都燉好了！」

    「好，一进门就闻到香味了。」

    走在前的乃葳嘴角一抽，这什么商业互吹现场吗？

    这时听闻客厅动静的叶爸从二楼书房下来，笑容满面、步履蹣跚，见到方泽时更是喜上眉梢，加快脚步来到他们身旁。

    乃葳这才知道什么是大型商业互吹现场。

    「还开咖啡厅？斜槓青年啊！」叶爸欣慰地拍拍方泽的肩膀，頷首道：「能把兴趣当工作最好了啦！」

    方泽压低音量，向叶爸贼笑说：「叔，我们店里最甜的两款我有拿来喔。」

    「哈哈哈哈，小时候叔没白疼你！」叶爸喜孜孜地接过纸餐盒，往饭厅的方向挪了两步脚，迫不及待想赶快品尝甜点了。

    叶妈轻咳几声：「看你那个肚子，还吃甜的？」

    「阿姨，没关係。」方泽悄声道：「我们店里的最甜也就别人的半糖而已。」

    叶妈闻言浅笑，眼睛微瞇打量打量他，这孩子小时候就聪明，长大反应也挺机灵的，长得帅、成就好，只可惜之前两家关係好却没订个娃娃亲。

    「这个互吹现场差不多就好了，可以吃饭了吗？」乃葳驼背垂手，像个饿死鬼般，用喉音哀号。

    叶妈换回平常兇悍的语气：「才五点多而已，菜还没炒咧！」

    「我已经二十四噢不……」乃葳折了折手指，怨道：「二十八小时没吃东西了齁！」

    「怎么没告诉我？我刚才就该先带你去吃东西。」方泽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分外温柔，眼神更是柔和几分。

    「饿太久就不饿了啦！」断食一天，身体的止飢反应让她不感飢饿，不过家里香浓的鸡汤味充新勾起她的食慾，她说：「是回家闻到香味才饿的。」

    「下次不可以这样。」方泽柔性规劝，但他的眼眸里又藏了微不可察的强势。

    「好啦！」乃葳噘嘴，上瞧的眸子把眼睛撑得圆，无辜与羞怯就像在对男友撒娇的小女友。

    方泽一笑，想抬手摸摸她的头，然而现在叔叔阿姨就在身侧，只能默默作罢。

    「那先吃蛋糕吧！」叶爸一声令下，一伙人便往饭厅移动。

    叶爸、乃葳与方泽围着餐桌而坐，叶爸挑了最多奶油的巧克力蛋糕，乃葳则是选了芋头千层，她还特别给爸爸介绍日系咖啡厅的种种优点，并且展示照片给他看。

    熟门熟路得就像咖啡厅是她开的一样。方泽轻笑。

    「对了阿泽。」叶爸收起笑脸，换上一副稍微严肃的面容问：「你妈妈的sle控制得怎么样？」

 第五章 告白预告(2)

    「噢……时好时坏，前阵子有点蛋白尿。」方泽的脸上染了一层阴鬱，眉头也不自觉地锁起。

    乃葳愣了，叉子悬在半空中。

    sle？阿姨什么时后有红斑性狼疮的？

    她立刻拿出手机搜寻sle与蛋白尿的关係，第一则结果便是狼疮性肾炎，她心头一揪，赶紧阅读资料补习知识。

    最糟的状况得洗肾啊……她咬住叉子，面露难色。

    方泽注意到身旁乃葳的不对劲，于是出声询问：「怎么了？」

    乃葳转头，皱着眉头问：「阿姨什么时后有sle的？」

    方泽眨眼搜寻着记忆，而后答：「好久了，认识你之前就有了。」。

    「我怎么不知道？」她的语气里除了惊讶还有一丝懊悔，她似乎错失很多能提供帮助或表达关心的机会。

    「你那时候还小啊。」叶爸又拿了餐盒里另一个马芬蛋糕。

    又是因为她那时还小……乃葳无奈地扁嘴，她实在是因为年纪而错过了许多。

    方泽抬手想拍拍她的背，但她身穿细肩带背心，上背肌肤大多裸露，他的手只好半途收回，抿嘴并挠挠自己的后颈。

    晚餐时间，叶爸叶妈和方泽聊起他这十年来的故事，乃葳在一旁听着，有些是她知道的、有些是她第一次听说，若是她知道的就多补充两句、若是第一次听说的她就多问两句。

    叶妈自然地夹了一块猪肉到方泽的碗里，问出无比犀利的话：「啊你都没谈恋爱啊？」

    乃葳倒吸一口凉气，钦佩地望了妈妈一眼，真不愧是妈妈，神队友认证！

    方泽垂眸，浅笑答：「没呢，没遇到更喜欢的。」

    更？代表他心里有个比较值吧？

    是谁？是她认识的吗？

    是在她暂时退场时，他的女主角登场了吗？

    乃葳口里的猪排早已嚼烂，却迟迟没能嚥下。

    叶妈眼睛一瞟，对面这对孩子看起来也挺般配，以后要是能这样四口一起吃饭也挺好，而且就乃葳那选男人的眼光，还是让当妈的帮她撮合吧！

    叶妈的眼睛微瞇，如同质询下属一般地问：「心里有人了？」

    「有。」方泽直视叶妈，视线毫不逃避，对视一秒后，迅速瞥了乃葳一眼，而后向叶妈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叶妈满意微笑，叶爸吃瓜傻笑，乃葳有苦难笑。

    餐后，乃葳瘫卧在沙发上，传讯息给回老家的闺蜜吐吐苦水：「方泽有喜欢的人了qq，没机会了我……」

    身为闺蜜的昀蓁在关键时刻总能及时出现，她立刻已读并回復：「怎么没机会了？」

    「他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就是因为那个女生欸……」乃葳随后送出好几款哭哭的贴图，但那些都不足以表达她现在心里有多苦。

    「搞不好你就是那个女生啊！！！！！！！」昀蓁连发好几个惊叹号，还有一张「拍桌」的贴图。

    乃葳噗哧一笑，口水都沾到手机萤幕了，她将手机在腹部上磨擦几次，然后回復：「你脑洞挺大的。」

    「谁跟你脑洞了！我很认真好ㄇ？」

    这时乃葳听见妈妈在催促她洗澡，于是打住与昀蓁的间聊，放下手机卸妆去。

    再好的相机都会吃色，所以艾玛帮她画了个浓妆，光是粉底液就是她平常用量的三倍，遮瑕、修容、还贴了假睫毛，她卸了整整两大张卸妆巾才乾净。

    她还特地使用入浴剂，柑橘香气随着裊裊蒸气盈满浴室，全身浸泡在热水中，让积劳许久的身体得以舒缓。

    结果要出浴时，才发现她忘记拿浴巾和擦头发的毛巾了。

    乃葳打开门，探头往外大喊：「妈妈！我忘记拿毛巾了！」

    然而等待许久未得回应。

    她无奈地跺脚，为了方便直接回房间所以她在二楼浴室洗澡，现在却落的叫不到人的窘境。

    「妈妈——帮我拿毛巾——」她的头越探越出来，最后整个人有一半都盪出门外，嘴里重复唸叨：「妈妈——毛巾——毛巾——」

    她依稀听见楼梯传来的脚步声，还庆幸救星终于到来，怎料她迎来的却是方泽，剎那间，她意识到自己光着身子，尖叫一声：「呀！」

    她火速躲进浴室里，脑袋运转不灵，她想不明白刚才说吃完晚餐就回家的方泽，现在怎么还在？还拿毛巾上来？

    而且……他刚刚有看到什么吗？

    她的脸颊倏地胀红，耳根子热得快要烧起来似的。

    还没让她缓过神，身后浴室门就传来两声轻敲。

    「毛巾。」隔着塑胶门，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如今乃葳怎么可能开门，窘迫的她甚至想假装晕死在浴室，她双手抱胸，结结巴巴地朝门外喊：「你、你放门口！」

    「放地上会脏。」方泽说：「开个缝，手伸出来拿吧。」

    「那你不要偷看喔！」

    闻言他忍不住轻笑，他还用的着偷看吗？刚才意外的一瞥就已经看到她大半肌肤，剩下没看见的……他也想过了。

    他下意识地摸摸鼻子。

 第五章 告白预告(3)

    「嗯，不看。」

    门后的她皱起鼻间，深呼吸一回，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缝，身子躲在门板之后，只有手往外伸。

    方泽低头看她的手毫无章法地乱碰，忍不住就想恶作剧。

    勾不着毛巾的乃葳着急了，手臂更为胡乱地乱摸乱挥，突然地手腕被握住，她刚才泡澡身子还热，相比之下，他的手是有些微凉。

    难不成他要破门而入吗？还是想把她拽出门外？

    乃葳警戒一喊：「你抓我干嘛！」

    随后她感觉到织物的触感从手心传来，手指一扣，抓着浴巾与毛巾进浴室里。

    呵，看来她是想多了。

    也对……反正她也不是他心里的「更喜欢」。

    「谢谢啊……」尷尬归尷尬，她还是压着嗓子向他道谢。

    穿上居家的短袖短裤后，乃葳顶着毛巾与长发交织而成的发髻，才跨出浴室，就在走廊发现背倚着墙的方泽，她愣了下，用双手遮挡住素顏朝天的脸，口气不算太好地说：「你怎么还在？」

    「等你啊。」方泽转身，换成右侧身子靠着墙，歪着头又露齿笑的他，少了面对外人时的凌冽，多了一份鲜少流露的温暖。

    然而心情不爽的乃葳听见这样曖昧的话，内心的火苗子越发乱窜，她咂嘴说：「我是说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今天住这了。」

    「蛤？」在她洗澡期间，他跟爸妈到抵达成了什么协议？

    她的不悦太明显，方泽虽然觉得刚才的一来一往不至于如此影响情绪，但没办法，她生气了那就是该哄。

    谁叫他喜欢她呢？

    方泽站直身体，低头正视着她，以诚恳的态度致上歉意：「非礼勿视，刚才的事我跟你道歉。」

    「你……你果然看到了！」乃葳的双颊瞬间燥热，顿时口乾舌燥的她说不出话，又羞又恼的情绪无处宣洩，最后成了忿忿的粉拳一记一记打在他胸膛。

    她的力道不大，于是方泽就任她捶打几拳，原本还挺享受那份戏弄成功的幼稚成就感，但他胸口的疼痛感有越渐升高的趋势，他才后退一步，看清她的拳头已经握紧，姿势也从乱挥变为正拳。

    跆拳道黑带不是开玩笑的……他赶紧抬手接下她的拳头。

    她的最后一拳落在他的手心，没能打在他的心上。

    「好痛喔。」方泽握住她的拳，委屈可怜地噘嘴示弱。

    乃葳不想接受他的求和，也知道自己要是看见他的眼神又会心软，她抽回自己的右手，偏头移开视线，她冷声说：「你别住我家。」

    「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心情不好？」

    他收起嘻皮笑脸，沉静的语气并不逼迫，然而她分不清的是，他的温柔耐心到底是出于什么？

    若是出于对妹妹的关心，那他做得太多了，多得让她以为他们在曖昧。

    但也许他心里根本不会把这种相处定义为曖昧。

    够了，她受够因他而起伏的情绪，妹妹卡还是好人卡的，随便哪张她都收。

    「你管那么多干嘛？那么有空就去想想怎么追你的心上人，还是你太滥情了只好浪费在我这？」语毕，乃葳面无表情地睨他，平静的语气之下，每一句话都在将他往外推。

    方泽后退一步，一手撑腰一手掩唇，片刻不语。

    沉默的两人让气氛静謐得尷尬，屋外的喇叭声、楼下的电视声，还有自己的呼吸声，都格外明显。

    惨了，现在是怎样？乃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表面装得严肃绝情，其实脚趾头正无措抠地。

    沉寂的方泽在脑里打着草稿，他眨眨眼睛，微光在他的眼眸里闪烁，沉吟一会儿，悠悠道：「你可能误会什么了。」

    「误会？我有什么好误会的？」乃葳气急败坏地反问，她瞪着方泽，冷笑一声，压抑地说：「我知道了，我是误会了你对我的温柔，就是对妹妹的关心而已嘛……是我自作多情了。」

    方泽没有接话，一双深邃眼眸让光影勾勒得深情，他凝视着她，想让她接续着讲。

    耐不住沉默的气氛与他的注视，乃葳一股脑地把心里话全告诉他：「小时候我是有点喜欢你，但康园那么多可爱的女生喜欢你，而且你跟我姊关係那么好，姊姊那么漂亮你都没感觉，怎么可能轮得到我？而且你后来就跑了哈哈哈真是刚好，我就忘记你了！我还去谈恋爱了！可是谁知道你又跑回来，还算得那么准，而且长那么帅又对我那么好，我是喜欢你……是也没有那么喜欢你，只是要利用你去给苏宇谦报仇！看到他被气死我就爽！」

    心里话没经过整理，潦草的稿子里还有许多冗词与不通顺，一时嘴快还咬到舌头，越说越激动的她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吼出来的，说了那么多话，嘴巴和喉头都乾涩许多。

    「所以你利用我了？」

 第五章 告白预告(4)

    「……对！」乃葳有些心虚，但仍要装做无所谓，她不敢直视他的眼，只能看着他的眉间，倔强地说：「这么好用我当然要用，你又能怎样？」

    「我很荣幸。」方泽挑眉，似笑非笑。

    「蛤——哈啾！哈啾！」乃葳连连打了喷嚏，盘在头顶的湿头发被晃散了。

    方泽抬手扶住毛巾，双手轻轻地解开发髻，顺着她的发流擦拭着濡湿的发，而乃葳眨眨眼睛，垂眸不敢动。

    「我在你心里够好才能被你利用，这是我的荣幸。」方泽的指节稍作用力，边擦拭她的头发边给她做颅顶按摩.他清悠的嗓音是他一贯的优雅，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在他内心掀起大浪。

    乃葳咬唇，默想：他解读事情的方式也太特别了吧……

    「叶向蓉也好、康园的那些女生也好，都不是我更喜欢的人。」他停止擦拭她的头发，骨感的食指替她把发丝勾往耳后，他望着她未施胭脂且毫无遮挡的清秀脸庞，「至于你……」

    乃葳不禁屏住呼吸，长长的睫毛半掩着她飘忽不定的眸子，方泽的故弄玄虚让她清楚听见自己骤快的心跳声，可是不巧地，头顶着凉的后劲犹存，她鼻头一痒……

    「哈啾！」

    又是一个喷嚏。

    方泽就在她身前咫尺，为了不波及到他所以她特别扭了头，怎料她喷嚏打完睁开眼，就看见他的手臂。

    啊啊，他这隻手好像是在摸她的头来着……

    乃葳身子一僵，龟速般缓慢地转动脖子，「呃……」

    方泽大笑几声，他从没想过她会是个气氛破坏者，好不容易营造的氛围，都被她一个喷嚏吹到天边去。

    他含笑接续上文：「至于你，去吹头发吧。」

    「欸不是！你原本不是要说这个吧？」乃葳傻眼，一手夺回毛巾，说：「你原本要讲什么！快说！」

    「你不是我更喜欢的，是我最喜欢的人。」

    乃葳手里的毛巾落到地上。

    「我其实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告诉你的，但我真的很怕你误会。」方泽蹲下拾起毛巾，单膝跪地的他牵起她的左手，抬头仰望着她，深黑的瞳仁里就像盛了星辰。

    她的视线落在她的手指，再沿着他的手看向他的眼，脸上的表情不是感动也不是喜悦，而是满满的疑惑。

    「你在……跟我告白？」虽然这么问很不解风情，但她还是必须问。

    「不算。」他站起身，正经八百地说：「这没有仪式感太不浪漫了，现在只能算是预告。」

    「呃、嗯，好。」乃葳听完他的解释，却是有听没懂，连带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在我告白之前，会让你从『也没那么喜欢我』变成『就是那么喜欢我』的。」

    乃葳想起自己说过的话，那只是她嘴硬的说词，其实她对他的喜爱之深，是刚才他若是回答「这是告白」，她就会飞扑他说「我们交往吧」。

    啊啊，不过那样她也太没节操了。

    吹风机嗡嗡作响，乃葳坐在床上任方泽替她吹头，本来没想麻烦他的，不过他说他还在面试期，此话与之前的一切做连结，她这才恍然大悟。

    什么应徵、什么身分的，原来他早就铺陈了。

    等他吹头发时，她间聊问：「你今天睡哪？」

    他弯身在她耳旁道：「你的床还蛮大的。」

    乃葳这回有听明白他的暗示，脸颊一热，哑然片刻后才扯谎：「我有床癖。」

    他轻笑：「你才没有。」

    「你又知道？」她背着他翻了个白眼。

    方泽关掉吹风机，拿起梳子替她梳头，柔顺的头发经过梳理后反射着光晕，就跟他想的一样，她果然适合长发。

    「我知道的还不只这些，我还知道你早上要喝奶茶、睡前要喝温牛奶。」

    乃葳转过身，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他知道得太细节，反而让她有种赤裸感。

    方泽抿嘴浅笑，视线一飘，答：「我有线人密报。」

    能知道得如此详细的，除了她妈之外，就属昀蓁了。她嗤笑：「可恶，臭间谍不要被我抓到。」

    这时远在外县市的昀蓁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呢喃：「考试週搞烂身体了吗？」

 第五章 告白预告(5)

    翌日，乃葳被自己设的常态闹鐘吵醒，她抓起手机，把早上七点的闹鐘关停，翻个身打算继续睡。

    「起床起床！」

    关掉手机闹鐘，岂料还有妈妈闹鐘……

    乃葳随口发出声音想把妈妈打发走，几秒后没再听见妈妈的声音，正庆幸自己计画成功时，她感觉的身子左侧的床铺缓缓下沉。

    有人在她的床缘坐下。

    乃葳从被窝里探出头，就见方泽含笑望着她，他没有戴眼镜，头发似乎有吹过或抓过，也不是穿昨天爸爸借给他的马拉松赠品运动衫，窗外晨曦洒落在他白衬衫上，成了他最好的点缀。

    一早就让她看见这么「勾人的美色」，她小心脏承受不起啊！

    方泽身子前倾，左手撑在床上，浅笑与她对视数秒，以他悦耳的低沉嗓音喃喃：「起床吧，早餐买好了。」

    他的声音还带有刚睡醒时的沙哑，就像黑巧克力上的杏仁碎，富含层次感而别有一番风情。

    「你……怎么在我房间？」乃葳把棉被往上拉，遮挡住她眼睛以下的全部，才刚醒的她搞不好嘴角还掛着口水印咧！她不想被他看见刚睡醒的矬样。

    方泽一笑：「我奉命前来叫醒睡美人的。」

    她瞇了瞇眼吐槽：「少来，你又不是王子。」

    「试试看就知道了。」

    他的身子往她挪近，右手撑在她的身旁，越发凑近脸庞就像要吻上她。

    乃葳的颈子渐渐后缩并且倒吸好大一口气，她就像被猎豹盯上的野兔，下一秒就要被吃乾抹净。

    不过她既然暱称野兔，那运动神经可不是盖的。

    她用核心使力，从床铺上弹起身时，再顺手把棉被往方泽的头上盖，趁着他的视觉与行动被侷限，她仓皇逃出房间。

    视线陡然被遮掩的方泽迟了几秒才缓过神，他取下盖头的被单，既愉悦又无奈，叹了一口气却又露齿一笑。

    乃葳进到浴室刷牙洗脸，洗漱完毕时方泽已经里开她的房间，于是她换上外出服，并且五分鐘内飞速化妆。

    五分鐘的淡妆是用粉饼快速扑上脸，棕色眉笔顺着本身毛流画出柳叶眉，以大地色眼影加深眼窝，淡雅的眼妆再搭配玫瑰色唇膏，便完成自然日常的妆容。

    受到妆容影响，她今天打算穿得气质一些，于是她偷偷溜到姊姊的房间，从姊姊的衣橱里借了件白底的碎花洋装，姊姊的衣品极好，恰当的碎花气质满分，飘逸的衣袖与裙襬更是凸显女人味。

    借姊姊的全身镜拍张今日#ootd，并上传至ig限时动态。

    这时她发现自己的ig有些异处，不仅粉丝人数一夜涨了接近一千人之外，还多了许多陌生私讯说想认识她。

    这是怎了？被演算法之神眷顾了？

    她带着疑惑走出房间，前往楼下饭厅，方泽与她爸妈相谈甚欢，他的馀光瞥见她的身影，遂替她拉开他身旁的椅子，然后用吸管戳开冰奶茶的封膜，放到她的桌前。

    「今天穿得很不一样。」他说。

    「这我姊的。」乃葳有些诧异他会发现，但他连口红色号都能分辨，以他的观察能力，注意到她衣着风格改变似乎也挺正常的。

    她啜饮着奶茶，并且打开line想要告诉姊姊自己忽然涨粉的事，就看见昀蓁传来讯息说：「你出大事了！」

    底下还附上一条planet连结。

    乃葳心跳加快，紧张地按下连结，应用程式loding时中央的蓝色小圈绕得她越发焦躁，好不容易等到内文出现，她双手握着手机，发挥速读本领一目十行，才明白自己为何一夕涨粉。

    那是一篇来自心情版的po文，标题为：「陌生的帅气小姐姐救了我一命」。

    内文写道：「不是真的救我的命但也差不多意思，因为要不是她我可能会直接选择原地死亡哈哈哈。

    昨天搭捷运要去找男友，特地穿了新的牛仔短裤想要辣翻他，结果好死不死月经来还漏出来，蒸蚌^^

    是一个陌生的小姐姐提醒我的，我当下超慌，结果她直接把身上的白色罩衫围到我的腰上，帮我挡住裤子的脏污，我直接被她掰弯（抱歉了男友但我还是爱你的哈哈哈）

    她是穿黑色的细肩带背心，脱掉罩衫真的超级辣！虽然很养眼但我怕她这样会太露，结果她超帅气说不会，而且我要贴她衣服的钱她也说不用，像偶像剧男主角那样摆摆手就往旁边去了。

    这边附个图，她是在t大站下捷运的，不知道是不是t大学生？

    偷拍你抱歉了姊姊（或妹妹？），但我真的很感谢你也想请你吃个饭道谢！

    偷偷告白你真的又帅又美！

    by被你救的小矮子。」

    而文章里附的照片，是斜斜地拍了张她的全身照，虽然不是正脸且放大后的五官不算清晰，但能看出乃葳的神韵。

    文章发出一天，已经累计三千颗爱心，乃葳的ig也被搜出并且成为热门回復而置顶。

    这一切太奇妙，让她有种一夜暴富的错觉。

 第五章 告白预告(6)

    她愣愣地拍了拍方泽的手臂，视线甚至没有移向他的眼，她语气平平地说：「欸我上planet的热门了。」

    方泽非常清楚planet的生态，见她呆愣的神情，让他不禁往最坏的情况设想，压抑着嗓音他问：「怎么回事？」

    乃葳把手机挪向他，方泽快速阅览贴文，食指不断将页面往下滑，随着文章渐渐结尾，方泽心中的焦虑之火逐渐熄灭。

    情况比他预想的好很多，不过他没有掉以轻心，毕竟她的ig被人张贴，也许会引来怪人骚扰。

    「你有收到奇怪的私讯吗？」

    乃葳摇摇头，答：「只有瞬间涨了一千多粉丝。」

    「那就好。」方泽点点头，把装有鮪鱼蛋饼的纸餐盒轻推到她面前，道：「还有馀温，快吃吧。」

    叶爸叶妈见对面小俩口在窃窃私语，叶妈觉得年轻人有自己的话题就没放在心上，但叶爸就不同了，看见小女儿的脸色不大好，立刻追问究竟。

    于是乃葳鉅细靡遗地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

    知晓是女儿的英雄事蹟被po到论坛，叶爸心里松了一口气，哈哈两声说：「我昨天还想说你怎么穿那么少！缺钱买衣服要跟我说齁！」

    「我手头是有那么一点紧啦，昨天还得去拍照赚钱。」乃葳手指捏捏眉头，装作苦恼的模样，偷瞄爸爸说：「把拔你说怎么办？」

    叶爸挠挠嘴角，身子前倾并压低音量回答：「不然这样好了。」

    乃葳同样往桌子中央凑近，期待自己能收到一笔意外之财。

    叶爸停了一秒，刻意拉高她的期望值后，忍住笑并正经八百道：「我帮你跟你妈说。」

    「呿……」被耍的乃葳坐回椅子上，用筷子大力地戳向蛋饼，然后边瞪着大笑中的爸爸，边翘嘴嚼着蛋饼。

    这时方泽的手机传来震动声，本还带着浅笑的他突然收敛笑容，他向餐桌上的各位示意之后，离席在不远处接起来电。

    乃葳喝着奶茶，视线往他的方向，他的音调压得极低因而她听不太清楚，不过能感觉他的态度很正式且严肃。

    大概是公事吧。

    她并没有多想。

    岂料他结束通话后，就对含笑向他们说声抱歉，告知他们他必须先离开了。

    叶妈察觉他的面色有异，关心问道：「发生什么事吗？」

    「t市立医院打来的，我妈刚才紧急住院了。」他隐忍着内心的紧张与担忧，尽量以轻松平稳的语调回答。

    听见关键字，叶爸立刻切换成医师专业模式：「有说怎么了吗？」

    「没有。」方泽答：「是认识的护理师趁我妈睡着时通知我的，只说目前没有大碍。」

    「那你快去吧！」叶妈回应道：「路上小心，不要急。」

    「等一下！」乃葳迅速把剩下的三块蛋饼塞进嘴里，起身含糊不清地说：「我跟你去。」

    「别吧，你好好休息，如果有需要我再回来载你去学校。」方泽婉拒，他不想徒增她的麻烦，考生的时间与健康是最珍贵的，而医院就是各种疾病的集散地，实在不宜让她跟着。

    乃葳囫圇吞枣地嚥下蛋饼，喝了一口奶茶润喉之后，说：「反正市立医院跟学校不远啊，顺路啦，而且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不给方泽反驳的机会，她转身跑上楼，回房取自己的包包。

    留在饭厅的方泽移眸看向叶爸叶妈，想让他俩帮忙劝劝乃葳。

    结果叶爸叶妈完全背驰他的想法，叶妈再次说声「路上小心」，而叶爸说道「到了说一下」。

    反正乃葳交给他，他们是极为放心。

    乃葳简单收拾之后，背起包包便匆匆下楼，最后两三阶甚至直接一跃到底，她在客厅找到方泽，催促道：「快点出发吧！」

    「叔叔、阿姨，我们先走了。」方泽向叶爸叶妈微微倾身道别，便跟着乃葳走出玄关。

    方泽替乃葳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乃葳坐在副驾上，看着他从车前绕过，他的绅士之举始终如一，然而这回她的感受有了些微改变。

    等他进到车里，她故意说道：「欸你是怕我弄坏你的车门哦？」

    方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话中所指，他故意回答：「对啊，你的臂力那么强，等等车门凹进去怎办？」

    「欸！」想调侃他反而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乃葳抬手，手掌稍稍起劲地搧了一下他的上臂，佯装不满地说：「我有很大力吗？」

    「如果以『打情骂俏』的标准来看……」方泽边抚着自己的手臂，边斜眸浅笑：「是有点。」

    「你很烦！」她双手环胸并鼓着腮帮子，想用那话剧社般的演技掩盖掉自己的羞赧。

    方泽并不擅长说一些调情的话，见到她的反应，得意之时少不了甜蜜。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那他就适可而止，他察看路况并说：「等等我先送你回宿舍。」

    乃葳扭头看他：「不是要去医院吗？」

    「我不确定情况，怕会浪费你太多时间。」他瞥她一眼。

    「哪会浪费时间！阿姨住院我当然要去探望一下啊！」乃葳挪身朝他靠近，眉头略蹙地说：「而且我是药学系的齁，搞不好能派上用场。」

    方泽浅笑，他习惯了一人处事、一人生活，公事上虽有团队，但身为领导者总归还是得独自处理，日夜更替，不变的是他始终一人。

    此回身旁多了人，有种陌生的飘飘然，虽然陌生，但感觉不赖。

 第五章 告白预告(7)#

    前往医院的路途上，乃葳打开planet，重复阅读那篇「陌生的帅气小姐姐救了我一命」，还有底下不断更新的留言。

    b177y大女同学：「又美又会唸书，我重新投胎好了……」

    b178y大男同学：「单身吗？」

    b179t大男同学：「楼上想干嘛？」

    她瀏览着留言区，虽然大部分是正面留言，但仍有几则刺眼的回覆。

    b49u科大女同学：「只有我觉得还好吗？」

    b53o科大女同学：「b49我也觉得普通。」

    b78t科大男同学：「穿那么骚，欠x？」

    b83t大女同学：「b78讲这种话，欠检举？」

    b84t科大男同学：「b83骚底还怕别人说？」

    乃葳的心情一沉，就像一颗巨石落入无尽的海沟，踩不到底的徬徨无助向她席捲而来。

    「吶，方泽。」她的嗓子虚哑，气音替代了消失的尾音。

    「嗯？」他轻应一声。

    「你觉得我很骚吗……」

    方泽的嗓子眼一哽，听完问题的瞬间差点乱了方寸，幸好路口的交通号志转红，长达七十秒的红灯让他能好好回答她。

    他转头，见她低头看着手机，侧面可见她的薄唇紧抿，而手机的画面配色显然是planet的介面。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为什么这样问？」

    「……就看到有留言这样说。」乃葳的语气低沉，嗓音因为低着头而压抑。

    方泽瞥一眼她的手机，但她已经关掉萤幕，于是他移眸凝视她的侧脸，捕捉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你觉得很受伤吗？」

    「嗯……『骚』是贬意词啊。」虽然底下也有一些女生替她反击，然而那几则留言已经污染她的心，她明明只是正常穿搭，却被说成卖弄风骚。

    心情很糟。

    「性感、嫣然、风情万种、嫵媚动人，随口都能说出那么多形容你的词汇，说你骚的也是在称讚你，只是缺乏文学造诣。」

    她翘嘴，「……」

    他轻笑：「你不是问我觉得你怎么样吗？」

    「嗯啊。」乃葳偏头看他。

    方泽眸光一转，如古代诗人吟诗一般，悠悠地说：「我觉得你沉鱼落雁、倾国倾城、闭月羞花、风姿绰约、婀娜多姿，我就奇怪我车上怎么会有仙女下凡？」

    「什么仙女下凡，你真的是很烦。」乃葳羞怯一笑，虽然知道那是他的花言巧语，不过心情还是因此轻松不少。

    方泽见她露出笑容，也随之松一口气，能让喜欢的人心情变好，更是有种特别的成就感。

    「好吧，我来回覆一下好了！」毕竟人家都特地发文感谢了，她这当事人还是出来表态一下比较好。

    乃葳解锁萤幕，点击新增留言。

    方泽唇瓣微张、欲言又止，不巧此时红灯转绿，他只得将注意力重回驾驶上，。

    她斟酌着字句，打了一段又删除一半，剪下一句贴到另一段，拼拼凑凑拟好稿子，反覆检阅五次之后才发送出去。

    b193t大药学系女同学：「我是照片里的女生本人，同为女生所以知道裤子沾到月经真的会很尷尬，没想太多就把外套脱给她遮了，那些针对身材与穿搭的留言，就谢谢讚美与谢谢指教了！（某些留言请自重！）

    给原po：不用客气啦～想约吃饭可以丢我ig私讯，交个朋友我很欢迎喔！原po你也很可爱(?????????)

    没想到会被发到planet还上热门了，受宠若惊啊gt;//lt;」

    「okay！」完成大事，乃葳长吁一气。

    这时方泽突然一说：「你的手机密码……」

    他没说完，但也说完了。

    「什么？」乃葳不解，与他对视一秒后，恍然大悟的同时又羞又恼。

    「你的密码是我的生日？」

    「……」可以装死吗？她非常缓慢地转动脖子，吞吐道：「是、是吗？」

    「不是1122吗？」

    「嗯、嗯啊。」

    「为什么设1122？」方泽追问，他心里其实有种抓到她小辫子的感觉，问她只是想看到她羞赧的模样。

    「可能……我喜欢的人在那天生日吧。」乃葳囁嚅，长睫轻搧，阳光在她眼里恍如流光转动。

    半晌，无人接话，要不是车里播放着典雅的弦乐旋律，空气怕是会凝结成冰。

    乃葳真想立刻跳车，无奈她在行驶的车上，只能给「口无遮拦」的自己掌掌嘴。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总能应对自如的方泽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她突来的告白让他措手不及。

    他的手肘靠窗，左掌掩着嘴角失控的笑，开车的他无法遮掩住眼，只能让笑意从眼眸恣意倾泻。

    「我的手机密码也是你的生日。」

    乃葳眨眨眼，原本的厌世双眼瞬间有了神，她移眸瞄他，他只是嘴角掛着一抹清浅的笑。

    啊，他耳朵红了。

    她有些得意，看来不是只有她一人在害羞嘛！

    乃葳灿烂一笑。

    心底似乎铺满糖，空气彷彿能酿蜜，友达以上的两人，就像嚐着柠檬夹馅的达克瓦兹，那是恋爱已满的滋味。

 第六章 即时止损(1)

    前往医院的路上，乃葳和方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她感受到他的行车速度增快许多，平常不太抢快的他连连闯了好几个黄灯，虽然他没说，但她能感受到他隐约的焦躁。

    她是想说些什么安抚他，但又怕让他分神。

    这时方泽的手机又再传来震动声响，他垂眸瞟一眼，说：「帮我接。」

    乃葳一瞧来电显示，上头简洁一字：「妈」。

    突然天降重责，她的小心脏可承受不起呀！

    但现在方泽在开车，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双手捧着手机，嚥了嚥口水，拇指缓慢地滑动绿色接听键，僵着笑容试探道声：「喂？」

    对面好几秒没有回应，让乃葳一度怀疑是网路不稳而影响通话，但她又依稀能听见旁人的窸窣交谈。

    在乃葳有些无措时，对方终于回应，沧桑的弱声回话道：「请问你是？」

    「噢！噢，我是叶乃葳。」乃葳扬起音调，正襟危坐地自我介绍：「阿姨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之前在康园那边的邻居。」

    「喔喔喔！乃葳喔！」方妈的声音听起来欢喜而有精神许多，「阿泽有传讯息跟我说啦！好久不见捏，啊你最近好不好？」

    「对啊好久不见！方泽现在在开车所以才给我接电话啦，阿姨我们等等就可以见面了！」乃葳灿笑，方妈热情的回应重新唤起她尘封许久的熟悉感，让她先前的担心与紧张感烟消云散。

    「啊？你们到哪里了？不用过来啦！你跟阿泽说不用过来了啦。」

    方妈连连劝阻让乃葳左右为难，她左右张望街景，说：「我们到卖场这边了耶。」

    方泽斜眼瞄她，低声问：「我妈说别去？」

    乃葳移眸，点头无声回答他。

    他扁嘴，深呼一气，「又来。」

    乃葳抿嘴，夹缝中的她脑袋飞速运转，方妈大概是不希望耽误他们的时间与心力，而方泽身为儿子自然会担心妈妈，必须亲眼见一面才能放心。

    于是她快速斟酌出一套说词，笑道：「阿姨我们快到了啦，我很久没看到你了呀，很想见你耶！」

    「唉唷，要见以后都嘛是机会，不要来医院啦，医院很多病菌！」

    「喔喔我们要到了，阿姨等一下见喔——先掰掰先掰掰。」乃葳说得急促，一串连击让方妈来不及反应，只跟着互道几声掰掰。

    乃葳切断通话，长吁一气，其实只是简单对话几句，但她的脚底都冒汗了，脸颊也泛起阵阵热意，她搧搧手，想给自己降降温。

    她刚刚表现得应该还行吧？

    「聊得不错啊。」方泽浅笑，他其实可以靠边停车接电话的，不过想到妈妈和乃葳许久未见，为了避免尷尬，先以声音会会应该好些。

    他的肯定让乃葳的情绪轻松不少，她噘起嘴咕噥道：「哪有人突然叫人帮忙接电话的啦！」

    方泽轻轻笑几声，嘴角上扬，皓齿勾成一道弯月。他想她此刻的表情肯定是很可爱的，真可惜他现在没法正眼瞧瞧她。

    他将车子停进医院的停车场，与乃葳一同前往妈妈的病房。乃葳腿长且走路速度挺快的，平常都是她要缓下步伐以配合朋友，结果现在她还得偶尔小跑步才能追上他。

    可是今天为了配合气质的碎花裙，她穿了一双鲜少穿出门的白色凉鞋，虽然是凉鞋是粗跟的，但依旧难以快走。

    「你、你等一下！」乃葳抬手轻揪方泽的衣袖，她弯身调整鞋带，刚才一路小跑让凉鞋磨痛了她的小拇指。

    方泽这才一愣，心急的他一心想尽速抵达妈妈的病房，却忘了顾及身旁的乃葳，见她足上一双漂亮却咬脚的鞋，顿时抱歉与心疼如轻烟慢慢扩散于心间。

 第六章 即时止损(2)

    「走吧！」乃葳起身并重啟步伐，她明显感受到他迈步的速度慢了许多，抬头，她发现他一脸冷峻，下頷线条因为咬紧牙关而更加明显。

    鼓了鼓腮帮子，她思量之后以轻快的语气说：「我刚刚听阿姨的声音还蛮有精神的，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啦。」

    「嗯。」方泽朝她浅笑回应，不过笑容一瞬就收。

    乃葳一眼望见即将闔上的电梯门，便飞速碎步跑起，鞋跟叩得地板阵阵疾响，在电梯门闔上之前成功拦截。

    她朝电梯里的几位乘客点头浅笑示意之后，转身回望，方泽紧跟在后，与她一同进了电梯。

    方泽与乃葳挨得近，他悄声低喃：「不是脚痛吗？还跑那么快。」

    「嘿嘿。」乃葳仰头朝他灿笑，虽然口罩遮挡住她的笑脸，但一双笑弯的眼依旧充满魅力。

    若是能省去他几分鐘的等待，她跑那几步根本小意思！

    方泽轻笑，抬手轻轻搭上她的脑袋瓜，像对待幼猫一般轻抚两回。

    乃葳收敛灿笑，垂眸不再看他，即使口罩遮挡住她的脸庞，她仍不想让他从她眼里发现，她那无法控制的羞怯。

    方妈妈的病房在五楼，乃葳亦步亦趋地跟在方泽身后，她双唇紧抿，虽然紧张但同时庆幸在医院里必须戴着口罩，免去表情管理失当的可能，否则就她现在这状态，笑着笑着苹果肌就抽筋了。

    在方泽打开病房房门之后，乃葳不再躲在他的身后，而是与他併肩走向病床。

    单人病房的採光良好，空间大且整洁，病床旁有个木头小柜，柜子上的透明花瓶里插着几株香水百合，香气掩盖掉医院里的消毒水味，让冷冰冰的病房多了一丝温馨。

    「阿姨好久不见。」乃葳侷促地挥挥小爪，虽说刚才和阿姨通过电话，但十年未见，还是生份许多。

    「唉唷，乃葳现在变这么漂亮！有遗传到你妈妈的基因哦！」方妈的声音虽虚，但热情丝毫未减。

    乃葳笑几声回应，她仔细瞧过方妈的面容，儿时记忆里的方妈身材丰腴，而且善于日系穿搭，浑身散发着好太太好妈妈的气质，然而现今的方妈身材消瘦许多，颧骨也明显了。

    「阿姨你瘦好多喔……」乃葳的话里满是心疼，眉头紧锁地在床边蹲下，仰头说：「平常要好好吃饭耶。」

    「唉……现在这身体累了就想睡，睡了就没吃了，不像以前还会烤饼乾烤蛋糕来吃。」方妈低头看着乃葳，有种吾家儿女初长成之感，她轻摸乃葳的头发，喃喃说：「长这么大了、头发都长了。」

    「我也好久没看到你了，好怀念你做的蛋糕。」乃葳噘起嘴巴，记忆里的好味道让她口水直流，玛德莲、手指饼乾、曲奇等等，阿姨的拿手绝活数之不尽。

    方妈的思绪回到十年前，那时和街坊邻里都相处融洽，尤其叶家搬来之后，两家的孩子还能互相作伴，可惜啊……

    方妈突然盈眶的眼泪让乃葳惊慌失措，她迅速起身关切道：「阿姨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原本站在不远处观望的方泽箭步向前，而方妈一手揉眼、另一手抬起示意她没事，整理好思绪后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啦，就想到以前的事情。」

    「噢……」乃葳锁起眉头长叹一声，她无从过问方妈的回忆，只能轻抚她的背部安抚与陪伴她。

    「啊，阿泽你张叔叔有拿水果来，在冰箱你帮忙去拿出来。」方妈招手，想转移孩子们的注意力。

    「好。」方泽轻应一声，往病房角落的小冰箱走去，在里头果然看见两个玻璃保鲜盒，里头是切好的苹果与奇异果。

    他的嘴角依稀存有笑意。

    张叔叔是他们的邻居，身为退休教授的他自愿担任公寓管理员，为人和蔼可亲，谈笑间盈满书香气息。

    那花儿大抵也是他送的，也就只有他能懂妈妈的浪漫。

 第六章 即时止损(3)

    「张叔什么时候来的？」方泽把保鲜盒打开，从小柜子里拿出叉子，并发现抽屉里放了一叠现金。

    许是妈妈提领出来要支付住院费用的，方泽没有多问，反正到时候他抢先结清就好。

    「今天早上，大包小包带了一堆东西来。」方妈笑开了顏，「他有过来所以我才跟你们说不用多跑一趟啦！」

    方泽浅笑頷首，张叔的心意可说是「人尽皆知」了，无奈近一两年妈妈的身体状况不稳定，两人才迟迟没有进展。

    如果是张叔叔的话……方泽嘴角笑意渐深。

    方妈掐掐手指，问：「葳啊，你现在应该是大三齁？」

    「对啊，跟他一样唸t大。」乃葳接过方泽递来的叉子，「不过我是唸药学。」说完，一口咬下叉子上的苹果块。

    「真的啊！药学很好耶，工作很稳定。」方妈很是欣慰，原以为无缘再相会，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见到旧邻居的小女儿。

    记忆里那个顶着男生短发、颯爽豪迈的小女孩，今已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

    方妈和乃葳谈笑风生，说起他们生活圈不重叠时的过往，提到现在彼此的生活轨跡，即使一别数年，她们仍如忘年之交聊得起劲。

    方泽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边听着她们聊天，边回覆着尚未处理的电子邮件，半晌之后，跳出一则来自丁许逸的讯息。

    丁许逸：「这是你那个妹子？」

    底下是一串planet的连结。

    方泽点进连结，然后简短回覆一字：「是。」

    「哇，不错嘛！善良的正妹。」丁许逸：「早知道我就跟你公平竞争了呵呵。」

    「……」方泽眉头一锁，原本翘着的腿放平，身子也从随性靠着沙发改为端正的坐姿。

    他拇指使劲地摁着萤幕，发送回覆：「敢覬覦她我就开除你。」

    「老大，我开玩笑的。」丁许逸立刻发送一个「下跪」的贴图，「不过你可千万别看planet的留言。」

    方泽挑眉，他这个人最受不了限制，二话不说直接切换到planet留言区，发挥一目十行的本领飞速瀏览。

    这个b145跟b161竟敢公开对乃葳示爱？

    还有b183，说什么学妹明天一起吃早餐？

    吃鱉吧你。

    方泽登入自己的planet帐号，在留言区记下一笔。

    b231t大男同学：「b183她明天要跟我一起吃，没空。」

    没想到那位b183瞬间回覆，而且还亮出了系别？

    b232t大医学系男同学：「b231是哪来的野鸡？有眼睛的女生都知道该选谁好吗==」

    方泽理智线突然一断，这位医学系同学可谓自视甚高，别的不说，乃葳不选他就成了「没长眼」吗？

    一股战斗慾愤愤燃起，脑里的「之乎者也」开始排列组合，正在他准备发送留言反击之际，有人唤他。

    他抬眸，见妈妈与乃葳都往他望。

    他轻轻挑眉，问：「怎么了？」

    「你带乃葳去吃午餐然后送她回学校吧。」

    方泽瞥一眼腕上的錶，已经午时了。

    「好。」他站起身子，走到乃葳身旁。

    而她也背起背包准备离开，还恋恋不捨地向方妈挥手道别。

    「走吧。」方泽轻触她的臂膀将她带往门口，她飘逸的袖口正好抚过他的手指，让他的注意更集中于与她的接触。

    啊……她就在他身旁，他又何必与那远在天边的陌生人争一时之长短？

    刚才的作为真是有失气度且浪费时间。

    他的内心有一棵大树，沉稳而坚毅。那些和乃葳沾上边的事物却如阵阵狂风，总会颳动树梢、吹落树叶。

    他讨厌任何扰动内心平静的事物，然而因她而起的失序心跳却让他真切地感受到生活。

    那不是室内设计、名牌香水、手冲咖啡来营造的质感生活，而是心灵上的丰富与滋养。

    她的一顰一笑是白糖、她的一言一行是糖浆，他很少吃糖，但很常想她。

    看来他是嗜甜的。

    后来，方泽删除了留言草稿，另外传一封电子邮件给管理版务的员工，让她多注意版上留言的用字遣词。

 第六章 即时止损(4)

    乃葳上planet热门之后的生活不算有太大的变化，不过在图书馆或是学餐偶会听见旁人窸窣议论她。

    还有，她的餐费省了不少。

    「学姊！」

    今日是早八的药理学，昨夜晚睡的乃葳还睡眼惺忪，才走上楼梯，就被走廊上的男同学叫住。

    是系学会的学弟。

    「欸？哈囉。」刚才打哈欠还没遮脸，不会被看到了吧？乃葳尷尬地扬起笑容，朝他挥手。

    「学姊这给你。」学弟提起手里的白色塑胶袋，半透明的袋子可以看出里头装了一杯饮料与一个纸餐盒。

    乃葳没有马上接下，蹙眉问：「这是？」

    「有人要给你的，我转交而已。」学弟把提袋塞给乃葳，任务完成的他落下一声「掰掰」之后一溜烟地走了。

    乃葳边看着提袋，边走进教室。

    选定教室偏后方的座位后，她查看袋子的东西，里头有一份猪排蛋饼和一杯奶茶，另外还有一张便利贴。

    「早餐请你吃，希望能跟你交个朋友：)」

    还附上一串line的帐号。

    基于好奇，她还是搜索了帐号，头像是一隻橘猫，名称只打了一字「凯」。

    「可以坐你旁边吗？」一位身材壮硕的男同学问。

    乃葳抬头看他，是不认识的人，教室里仍有许多空位，她实在不太想和陌生人挨得近。

    「欸葳啊！」这时昀蓁从后门走进教室，她的到来恰好将乃葳从尷尬的处境中拯救出来。

    昀蓁坐到乃葳身旁，问：「他谁啊？」

    「不认识。」乃葳摇摇头，目光向后又瞄了那人一眼。

    「欸我拿你昨天收到的蛋糕当早餐喔。」昀蓁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玻璃保鲜盒，里头装有两片切得参差的蛋糕。

    「好啊，要饮料的话这里有。」乃葳把刚才收到的早餐递给昀蓁，然后从包包里拿出保温瓶，啜饮在宿舍就已经冲泡好的温奶茶。

    「你买了不喝喔？」昀蓁拿起奶茶，在手中反覆正反翻转。

    「刚刚有人送的。」乃葳解释：「我那个来，不能喝冰的。」

    乃葳说得云淡风轻，反观昀蓁睁大双眼，停止摇动手里的奶茶，看一眼桌上的早餐又看一眼餐盒里的蛋糕，昨天是学长送蛋糕、今天是早八爱心早点、还有前天、大前天……

    最近她实在吃了不少乃葳的「礼物」啊……

    「今天是谁送的啊？」昀蓁拿起吸管戳破奶茶的封膜，喝了一口奶茶并嚥下蛋糕，她蹙眉，早上真的不适合吃那么甜。

    「不认识，只留一个line帐号。」乃葳把黄色纸条推给昀蓁。

    昀蓁好奇看一眼，「你加了？」

    「没有，头像没放脸，不加了。」

    「啊你有告诉方泽你收到这么多礼物吗？」昀蓁八卦地问，若是乃葳没说，她可就要当代言人了。

    乃葳的手指绕了绕发梢，答：「有稍微提到。」

    「啊他说啥？」昀蓁贼笑：「有没有吃醋。」

    「他说……」乃葳扁扁嘴，瞥她回答：「好吃的就吃。」

    「就这样？」昀蓁挑眉。这方泽怎么不是总裁般地说「女人，你是我的。」？这发展不符合期待呀！

    乃葳回想那夜与方泽的间聊，说：「他说他很忙，没办法早上帮我买早餐、晚上给我送宵夜，如果有人补足这块那是好事。」

    「哇靠……」他这什么脑回路？昀蓁傻眼。

    乃葳扯扯嘴角，他说的没错、也没吃飞醋要她别收，她知道他成熟大气，但她心里却有一个声音说他那是不够在意。

    「方泽的格局真的是『很大』啊。」昀蓁夸张地翻白眼，「要是梁文翰每天都收到不同女生送的早餐，我就……」

    她话留悬念，乃葳的手指梳过耳边的发，撑着头追问：「你就怎样？」

    「我就……」昀蓁喝一口奶茶，眼珠子灵动一转，理直气壮说：「我就去帮他吃！」

    乃葳被她逗笑，眼角的阴鬱也随之消散，「还吃咧！你就不怕拉肚子？」

    「才不会咧，我那么少生病就知道我肠道强壮健康！」

    两人的早餐间聊随上课鐘响而消停，药理课的进度飞快，让学生们紧绷神经专心听讲，好不容易才熬完三堂课。

    消耗脑力总是特别容易饿，尤其昀蓁的早餐是蛋糕，早在第二节课就注意力涣散了，她快速收拾书包，火急火燎地把乃葳往学餐的方向带。

    十一点多的学餐人不多，很快就轮到她俩点餐了，乃葳点了一份泡菜手捲，正在付钱时，女店员问：「你是叶乃葳吗？」

 第六章 即时止损(5)

    乃葳愣了一下，不疑有他回答：「对啊。」

    「我很喜欢你誒，追踪你好久了！你长得好漂亮！」女店员扬声急促说，激动得像个花栗鼠般。

    「哈哈哈真的喔，你很可爱誒。」乃葳笑弯了眼，珠光眼影在灯下反射闪烁，让她的眼睛更加勾人。

    排在后头的昀蓁亲眼见证了乃葳的人气，除了暗自惊叹之外，还有一些虚荣感。

    毕竟所谓物以类聚嘛！乃葳是美女，她是乃葳的朋友，所以得证：「她是美女」。

    昀蓁噗嗤一笑，不禁被自己逗乐。

    餐后，昀蓁喝着珍珠奶茶，问：「等等去图书馆吗？」

    「我等等要跟方泽出去誒。」乃葳答。

    方泽今天去向客户提案，和她约好各自午餐后去医院探望方妈。

    「噢，行吧！替我跟他问好。」

    乃葳轻笑：「好喔。」

    与昀蓁道别后，乃葳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去，今天要去见方妈，她特地穿了一袭米白色长洋装，妆容清淡、长发盘起，耳朵上一副水鑽耳环精巧璀璨。

    中午的阳光炙热，她漫步走在树荫下，徐风吹动裙摆，高挑纤瘦的身子气质出眾。

    「乃葳学妹！」

    乃葳的对向迎来两位男子，是她在系学会认识的学长，也是昨天送她蛋糕的人。

    「柯柯学长。」乃葳朝他一笑。

    柯柯学长在她身前止步，笑问：「蛋糕好吃吗？」

    「好吃誒，我室友也说好吃，谢谢你誒。」乃葳灿笑答谢，一口白牙给她的笑容加分。

    「其实那个蛋糕也算是他送的啦！」柯柯学长指着身旁的男子，「昨天我们从药厂回来时有经过『糕小路』，看到没有很多人就进去买了，机会难得给你买一份。」

    「真的喔？」乃葳移眸偷瞄另外一位学长，他戴着典型书生的黑边方框眼镜，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知道他是系上学长。

    「白痴喔、不是叫你不要说吗？」眼镜学长用气音急促说道，表情半是尷尬半是羞赧。

    「出卖朋友」的柯柯学长倒是笑得挺乐，他边笑边和乃葳介绍：「我给你说他是学霸喔，如果国考有问题都可以问他。」

    眼镜学长拽着柯柯学长要离开，乃葳笑着跟他们挥手道别，柯柯学长边倒退边喊：「他叫林智凯，药四乙的！」

    乃葳含笑看两位学长打闹走远，然后回身继续往大门口走去，她站在大门口的树荫下，拿着手机等待方泽的来电。

    没过多久，她就接到他来电，循着他的指示走到对街。

    「嗨嗨，谈得顺利吗？」乃葳进到车里，就嗅到方泽身上的淡香，是令人舒心的木质茶香。

    「还算不错，不过还需要调整。」方泽不禁打了一个哈欠，因计画顺利而暂时减少了压力，紧绷过久的神经现以睏意代偿。

    「哦哦那就好！」乃葳发现他眼下的染上一抹乌青，他慵懒的声音显露他的疲倦，疲劳驾驶可不是好事，于是她问：「你要不要先睡一下？」

    「我刚刚有睡一下，所以才比较晚到。」他问：「你等很久吗？」

    「没有，刚才遇到我学长，聊了一下。」

    「聊什么？」

    「他昨天送我一个蛋糕捲，结果是他跟另一个学长合买的。」乃葳拉过安全带系上，她故意没往他看，因为她的内心其实并非如语气那般轻松。

    「是喔。」方泽咬了咬牙关，回答得清冷。

    「是糕小路的，你吃过吗？」

    「没有，好吃吗？」

    「好吃，昀蓁也说好吃。」

    方泽轻应一声，对此没有再多言。

    乃葳感觉到他的不对劲，大抵不想再多聊这件事，但她又不想重蹈覆辙，不能再以自己以为的想法去猜测对方的心思。

    「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我今天早上也收到早餐了，里面还有一个line的帐号。」

    方泽的手搭在方向盘，他虽然表面淡然，但其实攥紧的手指指尖已经泛白。

    乃葳见他不语，更是追问：「你都不在意吗？」

 第六章 即时止损(6)

    沉稳的他常常沉默，虽然她受他照顾、让他宠着，但她更希望的，是彼此能够互相分享、坦露内心。

    「我不知道我们这样算什么，我们在交往吗？如果在交往我就不该接受那些人对我献殷勤，这样对你或者他们都不公平。

    「如果有女的给你送早餐送宵夜，我才不能接受、完全不能接受！但有人送我你却觉得没关係。」

    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们的关係，友达以上？曖昧关係？

    她讨厌模糊的灰色地带，是就是、非就非，她不想在雾里看花，她没有多馀的心力与时间去猜测他怎么想。

    乃葳转头，她没法看他，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影，哑着声音自言自语：「我们是互相喜欢的关係吗？」

    车内沉默片刻。

    方泽微微仰头靠着椅背，叹道：「其实我说谎了。」

    乃葳忽然口乾舌燥，她想过这种可能，却没料到真会是这种结果，她哑口，啃着唇试图保持冷静，但她没有办法，那些挫败与难过，不是双唇紧闭就不会宣洩的。

    她的左手虚握着拳，朝他的右臂捶打，一下、又一下。

    她没使多大的力气，因为她不想弄疼他，但她也不能阻止自己的拳头，因为这样她的内心太难受。

    方泽没有阻挡或制止她，默然地任凭她打。

    乃葳垂下手，呢喃：「你说实话吧。」

    听闻她的声音不再热情，方泽的心里乱了章法，如同看个掌中逐渐流逝的细沙，他急了。

    「我很介意、非常介意。」他的手胡乱地梳过头发，原先工整服贴的头发被他挠乱了，「如果可以，我非常想要一掌拍死那个假装大气的自己。」

    他这几夜都没睡好，对外宣称他是为了提案而失眠，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原因。

    思念是失眠的根源，失眠又成为思念的帮兇。

    无一夜不想她。

    「你……说什么？」乃葳愣了，明明他两就在同个空间聊着同个话题，可她怎么觉得与他的频率对不上？

    她蹙眉，不解地看向方泽。

    方泽侧过上身，他注视着她的双眼，字句恳切地说：「planet现在在上升期，工作上的嗑嗑碰碰让我分身乏术，我很想跟你在一起，但我觉得我没办法给你一个最好的我。」

    人的一天就是二十四小时，不会因为谈了恋爱就得到爱神眷顾而多得几个小时来相处。

    月光之下，他已把告白的场景预演数回，甚至某夜在酒过三巡后差点衝动打电话给她。

    不过他的理智总会在最后一刻拦下他，总会有不断浮现的潜在麻烦阻挠他。

    「我没有那么多空间时间陪你，可能你假日想出去玩但我要加班、可能你忽然心情不好但我在开会……可能我合作谈得不顺就会把负能量丢给你、可能我工作要应酬会让你有不安全感、可能——」

    乃葳突然拍了一下手，打断他的话。

    「欸，方泽。」

    方泽止住话语，连同脑袋里如雪球越滚越大的思绪。

    她看着他，说：「我们交往吧。」

    他也看她。

    两人的呼吸轻而浅，如即将沸腾前的气泡，不语的他们煲着曖昧的氛围，彼此的内心早已是滔滔滚水。

    在这只需轻挪一步就往下一阶段的关键时刻，他止步了、甚至是退后。

    「不是，你有听懂我说的吗？」他清清喉咙，板起面孔恍若洽谈商务般，一本正经道：「我现在可预期的困难就有那么多，更遑论那些不可预期的突发事件。」

    「那也只是你的预期啊，又不一定会那样。」乃葳说：「你假日要加班那我就去日夕咖啡嘛、你工作不顺那我就讲笑话给你听嘛！」

    恋爱是需要一点衝动，倘若分析得太过理性，那便会错过许多。

    「交往又不是工作，不用等到万事ok才能在一起啊。」她给他一抹灿笑，「要是遇到困难我们再一起度过嘛！」

    方泽凝视她的唇、听着她的话，她淡粉色的唇瓣像是花朵绽放，露出她珍珠雪白的牙齿。

    她文学造诣不怎么样，这时反倒伶牙俐齿了。

    方泽薄唇一抿，抑制住即将从嘴角倾泻的笑意，他喉头轻滚，哑哑道：「告白是男生的事。」

 第六章 即时止损(7)

    「那你就先欠着吧！」他这么乌龟，再拖就不知是几年几月了。乃葳拿出手机看一眼萤幕，以不容拒绝的姿态说：「今天五月五号，就当第一天了喔。」

    她自个喃喃「这日子还真好记」，而方泽看她如孩子般一脸雀跃，不由得心头吹起一阵徐风。

    舒心地，心里的树梢婆娑；喜悦地，地面沉寂的枯叶因风而起。

    他眉头轻扬，唇角一勾，说：「就这样定了？」

    「不然呢？」乃葳转头，半玩笑地反问：「不然你要签合约喔？」

    「是啊。」

    迅雷不及掩耳，他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如青鸟啄食般，衔走情人专属的幸福。

    剎那间，乃葳的自主神经似乎当机了，好一下子忘了呼吸也没有眨眼，迟来的羞怯让她倒吸一气，紊乱的呼吸、失控的心跳、燥热的肌肤……

    她肯定是发烧了。

    关係转变的两人似乎还没习惯新身份，前往医院的路上无人说话，不过他俩的唇都弯成弦月，幸福感犹如蔓藤攀附于心。

    抵达医院停车场后，乃葳解开安全带下车，她站在不远处等着方泽，并打开ig瀏览着最新的限时动态。

    这时她发现自己的粉丝又涨了一些，循着通知查看才知道有个追踪数二十万的网美「辣椒小嫣」分享了她的主页。

    点击小嫣的限时动态，发现她分享了planet上的文章，除了讚赏乃葳在捷运上的行为之外，还说乃葳是她欣赏的风格。

    「走吧。」方泽在她身旁轻唤，怎知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难不成他一当成男友就输给手机、输给科技吗？

    那怎么可以？

    他抽起她的手机，让她双手腾出空档，牵起她的左手之后，再把手机放回她的右手手心。

    动作一气呵成。

    乃葳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与他十指紧扣。

    「你干嘛……」她的手指僵着，五指直挺挺的完全不敢扣住他。

    「行使男友的权益啊。」他早就想与她牵手，如今名正言顺，他当然迅速行动。「你也可以行使女友的权益，anytimeandanykind.」

    乃葳忍不住笑出声，身子与心情随着笑容而放松许多，她的手指不再僵直，而是轻轻与他相握。

    「那我要发限时。」她选了一个中央有爱心符号的滤镜，录下一小段她行走的鞋尖，并且隐隐约约地让他也入镜。

    最重要的，是他们相牵的手。

    「你要发什么？」方泽问。

    「这样。」乃葳把萤幕转向他，是也该让他这当事人过目一下，「我还是发挚友好了，不然好像不太好。」

    「怎么说不太好？」方泽扬眉。

    「就是怕有些人会去骚扰你吧。」乃葳陡然觉得这一切有种既视感，于是连忙澄清解释：「不是我想营造单身的形象啦，反正我不是靠ig吃饭的，掉不掉粉我是没差啦，可是我有听说一些网红公开另一半结果被各种恶意讯息骚扰，所以……」

    「我没关係啊。」方泽听完不以为意，区区几则留言或私讯根本不足掛齿。他接着说：「主要还是看你有没有意愿公开吧。」

    「我想公开啊，你那么棒！当然想公开啊！」她的语气激扬，连带地手指更加紧扣住他。

    方泽感受到她的情绪，心情也因她的话而飘然，就像完成发酵的麵团，膨胀得不能再膨胀。

    他内心得意片刻，然后理智回归，思量之后说：「我是担心你会不会被私讯骚扰，毕竟我没那么多的粉丝所以很难预料会发生什么事。」

    「嗯……我也不知道誒，没发过。」乃葳噘嘴，虽然有点可惜但还是选择安全牌比较保险，「我还是发挚友好了……」

    方泽垂眸看她，那小表情转瞬即变，虽然她噘嘴的样子很可爱，但行使男友权益之时也得履行义务，

    于是他语气温柔地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会用浪漫渲染她的生活，令她的世界因他而绚烂，让她记下他们交往的点点滴滴。

    乃葳的表情转阴为晴，不过她马上就迎来下一个难关，那就是以方泽女友的身份和方妈见面！

 第六章 即时止损(8)#

    见她紧张得毛毛躁躁，方泽不解地说：「你不是和我妈很熟了吗？听她说你平常也会自己去看她。」

    「那不一样啊！」乃葳扬声喊，她前几天去新餐厅吃饭顺道去看过方妈，才说到她要国考了无心恋爱，结果几天后就说她交往了？

    这样方妈会不会觉得方泽会被亏待啊？

    她把顾虑全告诉方泽，毕竟这种事情很需要「队友」的帮忙，而方泽听她说完之后，随即轻笑几声。

    「想太多，我交女友她高兴都来不及了。」他轻轻地捏了乃葳的脸颊。

    而事实可知，还是儿子了解老妈。

    「啊啊啊啊唉唷唉唷唉唷唉唷！」方妈一连串的惊叹过后，把乃葳的手握在手里，发自肺腑地说：「我太谢谢你愿意跟阿泽在一起了！」

    「说得我好像很差。」方泽在一旁放冷箭，不过嘴角带着藏不住的笑。

    「你每天就只知道工作工作工作，跟你在一起啊不就等于打入冷宫？」方妈拍打一下方泽的手臂，斥道：「对乃葳好一点知不知道！她要国考了很重要，多配合一下人家。」

    「是是是。」他随意应声，挪步打算去取个椅子给乃葳坐，他弯腰取了一张高脚木椅，起身时正好与门口的来客对视。

    手一松，他手里的椅子落到地上，嗑出一声闷响。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脸庞经过岁月的刻刀雕琢，眼角有些许皱褶但眼神凛然，站姿、衣品、气势，堆砌出男人卓然的英姿。

    男人握着一束黄色鬱金香花，花束在他手里反倒像在提剑，他的脸上带有惊讶的表情，但不如方泽诧异。

    乃葳被声响引走目光，她有视线死角所以只见方泽目光如炬地望着门口，她向前走了几步，遂发现那位身着正装的访客。

    她忍不住「啊」了一声，虽然她并没有太多关于他的记忆，不过当她见他的面容，特别是眉眼与高挺有节的鼻樑，她就明白来者是谁。

    是了，是小时候很少遇见的陈叔叔——方泽的爸爸，陈忠仁。

    似乎是没想到还会有别人，陈忠仁顿了一下才向她点头道：「你好。」

    乃葳微微頷首，她身子有些僵硬，因为在她眼中，身前这位大叔带着出轨外遇的标籤，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才能既不违背内心又不失礼。

    方泽抓住乃葳的手腕，将她带往自己身后，他紧握着她的手，此刻必须如此才能让他意识到她就在身旁，否则他就像是斗牛看见红布，情绪即将失控爆发。

    他僵着嘴角肌肉，皮笑肉不笑地说：「陈先生，您怎么在这。」

    还尊称一声「您」已经是他最大的包容。

    陈忠仁嚥了嚥喉头，气宇轩昂里难得地浮现出难堪，但他没有就此离开，反而向前走向方泽。

    「阿泽你——」

    「等等。」方泽抬手打断他，以冷冽如剑的眼神与他四目相交，漠然道：「请叫我方泽。」

 第七章 校板风波(1)

    忽尔的对峙让乃葳尷尬且无措，她看明白局势，但她无法出面缓颊，也没办法安然地当个花瓶。

    她动了动手腕。

    这时方泽松手，他侧过身从口袋里拿出皮夹，一改严肃的面容，他尽量柔声说：「我想喝饮料，你可以帮我去买吧？」

    他的询问是让她离席的台阶，也是支开她的藉口。

    「喔，好。」她訥訥点头，并且接过他的皮夹。

    「顺便去挑一双好穿的鞋吧。」方泽垂眸瞥一眼她足上的凉鞋，抬手扶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往门口，说：「皮夹里的钱随你用。」

    然后，将乃葳送出病房。

    乃葳向前走了几步，停脚回头一望，只见病房的门扉已经关上了。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一吐，耸耸肩膀要自己别再纠结，方泽会处理好的。

    她搭乘电梯下楼，出了医院才想起方泽并未把想喝的饮料品项告诉她，她打开手机查看地图，距离最近的是一百公尺外的连锁饮料店，她边走边思量着应该选择哪款饮品。

    她知道方泽有乳糖不耐症，以前的他长得不高又不能喝牛奶，在身高佔优势的她总揶揄他，再加上她曾经习武，可没少欺负他。

    谁知道他现在身子抽高，几乎都快高过她一颗头了……

    「真不知道他是吃了什么仙丹。」乃葳喃喃。

    一百公尺很快就走完，她抵达连锁饮料店，打算买安全牌的珍珠红茶微糖微冰给方泽，但她马上又想到一个难题：

    「要帮阿姨和叔叔买吗？」

    阿姨的肾病需要注意饮食，她上网查了饮食注意事项发现得避免茶类，所以她打消帮阿姨带一杯的念头，但叔叔呢？

    如果她回去医院时叔叔还在，那感觉挺失礼的，但她也不确定叔叔的饮食习惯，冒然替他买一杯可能也不适合。

    更别说叔叔在她回去前就先离开了，多买多浪费。

    她走离饮料店的店面，打算回程再买饮料。

    「在外面晃久一点好了。」乃葳边嘀咕边打开line，传了讯息给方泽：「你那边ok了我再回去吧！」

    反正商圈就在附近，她还喜获钱包一枚，可以逛逛街消磨时间。

    于此，她好奇地拿出方泽的皮夹，倒不是想知道他到底「授权」多少钱给她，而是想知道他的皮夹里会放什么。

    没有几个零钱、长边内衬夹了五张千元钞，卡片区插着三四张卡，她没有一一拿出来看，因为一张小纸卡引走她的注意。

    那是一张浅蓝色的小纸卡，边缘磨损得破旧，看来已经随身携带有些时日，是药物过敏的註记卡。

    「欸？他有药物过敏？」

    正要细瞧卡片上的细项时，她听见一句：「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那束黄色鬱金香被暂时搁置在桌上，病房里的三人形成一个三角，从病房外归来的方泽站在病床床尾，冷眼盯着床头柜旁的陈忠仁。

    「我就……过来探个病。」陈忠仁瞥一眼桌上的花。

    方泽同他看向花束，明明花瓶里百合正在绽放，那束鬱金香就赶着要来替换掉百合花。

    就像想取代张叔叔，重新回到妈妈的身旁。

    「我们跟你，是能探病的关係吗？」

    方泽挪步站到床头，病床此刻就像楚河汉界，将父子隔于两侧。

    面对亲生儿子的仇视，陈忠仁没有与之硬碰硬，他拿出皮夹，垂眸说：「这次住院这么久，住院费再加上其他——」

    「不需要！」方泽喝止，左右拳头双双握紧，切齿道：「我有工作，不用你来。」

    他从小深知金钱的重要，父亲外遇但身为家庭主妇的妈妈因为经济顾虑而对离婚犹豫不决，离婚后妈妈依协议拿取赡养费，却让他们与父亲存有一丝牵连。

    如今他自个创业，虽不及父亲经营的大企业，但已足以让他们过上有质感的生活。

    「阿泽，你别这样。」方妈抬手轻抚方泽的手腕，柔和的嗓音试图化解对立的气氛。

    可在方泽听来，这是妈妈迫于无奈的低声下气。

    「妈，我现在已经在工作了，你不用再跟他拿钱，不用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

    低头的他压着颈子，克制住即将爆发的怒吼。

 第七章 校板风波(2)

    「我知道、我知道。」方妈安抚地摸了摸他的手臂，现在儿子正在气头上，任何话都是火上浇油，孩子的逆反心态她最明白，于是她扭头说：「你先回去吧。」

    陈忠仁沉默，叹气之后悄声说：「我改天再来。」语毕，离开病房。

    方泽漠然看着自己的父母离情依依，他痛恨父亲，因为残破的婚姻让妈妈痛哭数夜，因为父母离异让他被迫转学，这一切生活丕变都是因为不忠的父亲所致。

    但他不能理解的是妈妈的态度，明明离婚后失落消沉数年数月，难道她这是想和父亲重修旧好？

    待病房房门重新关上之后，方泽垂眸，语气极差地说：「他为什么会过来。」

    「你先坐。」方妈轻哄，「先坐。」

    方泽深吸一口气，烦躁地随手拉一张木椅，椅子脚在地板上拖出噪音，他在床边坐下，烦闷的情绪让呼吸急而浅。

    「我这不是住院住快一个月了吗，肾功能还一直没有起色，我也不知道还要住多久，你工作那么忙，我怕时间跟费用会给你太大的压力，所以——」

    「所以你就去联络他？」方泽扬声打断妈妈的话，他气急败坏地说：「我不是说你不用担心吗？planet的营运比你想像的好很多！」

    「我知道。」方妈拍了拍他的膝盖，语调仍旧温柔地说：「但我也知道你很忙很累很辛苦。」

    方泽没有答话。

    方妈微微一笑，轻柔而不逼迫地说：「都没有好好睡觉吧？黑眼圈都那么重了。」

    方泽的喉头霎地一哽，气愤、无奈、委屈等等瞬间大量的情绪让他无所适从，他不擅长处理情绪，也不曾处理过如此复杂的心情。

    良久，他垂头不语。

    桌子的方向传来塑胶袋摩擦的声音，随后鬱金香花束滑落而坠地。

    病房里的两人双双望向地上的花。

    方妈弯身想去取，方泽立刻起身绕过病床，伸手捞起花束。

    「之前放在抽屉里的现金，也是他给的吗？」他看着手里盛开中的花朵，花束正值最美的时候。

    方妈不再隐瞒，「是啊。」

    「所以……你一住院他就知道了？」他往妈妈一瞟。

    「对。」方妈直视着他，眼神毫不闪躲。

    方泽把鬱金香放到花瓶旁边，他看着白色百合，灵光一闪地说：「不会连花也都是他送的吧？」

    「是他送的。」

    「呵……城府挺深的。」他冷笑，思绪被倒转至少年时期。

    方妈喜欢在家里摆放新鲜花束，一週一种、一处一束，家里总是佈置得非常漂亮，精緻彷彿民宿般。

    花朵、甜点、香氛……他们的生活里充满着巧而美，那是妈妈的喜爱，然而在父亲眼里，全都是浪费与没必要。

    可现在他却送来一束一束的鲜花。

    心机、城府、讨好、虚偽。

    当年伤了那么深，现在耍点小把戏就想弥补了？

    「笑死人了……」方泽呢喃，揉碎了一朵鬱金香。

    黄色的花瓣缓缓坠地。

    乃葳循声抬头，见一个高瘦的黑色身影出现在面前，她愣了一下，随后认出眼前的短发女子。

    是musal的摄影师，嵐。

    「欸？哈囉哈囉。」因为巧遇自己欣赏的人，乃葳喜形于色。

    嵐冷漠的面容微微透出笑意，「你要去哪吗？」

    「唔……就随便逛逛吧。」乃葳低头，右脚轻轻一踢，「想看看有没有好穿又好看的鞋子。」

    嵐的视线飘移，试探问：「你自己一个人吗？」

    「嗯啊。」乃葳不疑有他。

    嵐浅笑：「我陪你吧。」

    「真的吗？」乃葳扬眉睁圆了眼，如果有人能一起，那逛街的乐趣就直接翻倍，而且嵐身为艺术领域的人才，肯定能给出好建议。

    「太好了！」乃葳拍了一下方泽的皮夹，把皮夹收进单肩小背包之后，向嵐灿笑说：「走吧走吧。」

    嵐被她的笑容感染，冷峻的表情融化而柔和许多，她带着浅笑与乃葳同行，不过心底却另有盘算。

    身为摄影师，对细节的观察力优于常人，她自然是注意到乃葳刚才手里的男用皮夹。

 第七章 校板风波(3)

    轻咳两声，嵐语气自然地问：「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喔，我姊姊是『violet』。」乃葳歪头，「你知道吗？」

    嵐摇头，「不认识。」

    虽说不认识，不过她马上拿出手机在ig搜寻。

    「十五万粉丝，挺多的。」嵐滑动页面瀏览相片，与乃葳相似的神情能看出她俩是姊妹，不过violet多一分灵巧可爱而乃葳多一分神秘性感。

    「所以我都是沾我姊的光啦哈哈。」乃葳拿出手机，问：「可以追踪你吗？」

    「可。」嵐点选自己的ig主页，将萤幕转向乃葳方便她看。

    「哇呜，你有十万粉喔！」乃葳惊呼，果然在musal工作的人都不容小覷，她果断点选追踪，然后欣赏起嵐的一张张精美摄影作品。

    嵐的作品多以人像摄影为主，时尚的风格与统一的色调让版面十分悦目，乃葳只简览一轮，灵魂就彷彿被艺术沐浴一回。

    她语气轻柔、由衷感叹：「好美喔，你的照片。」

    嵐轻浅一笑，心底某株小芽悄悄展叶，她看着乃葳的侧脸，低喃：「你也是。」

    「嗯？」乃葳没听清楚，转头看向嵐，用眼神询问她。

    嵐垂眸，另开话题：「你musal拍照的照片能授权给我po吗？」

    「可以啊，你po的话再tag我。」乃葳爽朗地笑几声，露出一口洁白牙齿。

    「好。」嵐按下乃葳主页的追踪键，她滑动着一张张相片，打算回头再细品乃葳的生活。思及此，她的笑意加深，浅浅地笑出了牙。

    她们两人步行至商场，在各种品牌的柜位中寻找乃葳中意的鞋款，寻寻觅觅许久，终于在某个国际品牌的柜上看见一双淡紫色的交叉绑带凉鞋，少见的优雅浅紫色是让她一见到就决定买下的原因。

    原以为类型的鞋子都是好看但不好穿，没想到试穿之后的舒适度让她兴喜，低粗跟的设计与弹性的鞋垫利于行走，流线的绑带修饰腿型，不会像一些平价网购鞋款彷彿在绑滷肉。

    「好看吗？」乃葳转身，展示给嵐瞧瞧。

    米白色的裙襬因旋转而摆盪，一双白皙纤腿隐隐若现，嵐凝眸注视一会儿，点头道：「好看。」

    「那就决定这双吧！」乃葳向柜姐示意结帐，柜姐把旧鞋装盒递给她，她拿出自己的长夹付费时发现少了一千，于是借用方泽的皮夹先垫一下。

    嵐看在眼里。

    两人走出柜点，搭乘手扶梯下楼时，嵐回头问：「你带两个钱包？」

    「喔对啊，一个是……」乃葳顿了一下，难掩羞怯地接续说：「一个是我男友的。」

    突然要改口方泽为男友，她还是有些嘴软，却在说出口的一刻，心里漾满甜蜜。

    说出口时，心里更踏实了。

    「你有男友？」嵐的语气里藏着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诧异。

    「对啊哈哈哈，其实我们刚刚才在一起。」乃葳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是喔。」嵐回过身，不再说话。

    在商场门口，嵐匆匆说一声「等等有事」，就与乃葳分道扬鑣。

    乃葳拿出手机，发现方泽传来讯息说能回医院了，她询问他想喝哪种饮料，怎料他却给出一个令她无语的回答。

    她单手插腰，扁嘴拨通电话给他，开头就没好口气：「齁唷，我去哪里找青草茶啦！」

    方泽轻笑一声：「买不到吗？」

    「附近没有啦！」乃葳边走边说：「你是阿伯喔？喜欢喝那种东东。」

    「没，只是现在火气有点大。」他轻松的语气与他说出的内容挺不相符。

    「噢……」乃葳认为现在不是向他打听状况的时候，于是说：「那甘蔗青茶怎么样？甘蔗降火。」

    方泽又笑几声，道：「遵从药师建议。」

    乃葳勾起嘴角，在街角的连锁饮料店买了一杯微糖微冰的甘蔗青茶与一杯珍珠奶茶，拎着饮料与鞋盒往医院走去。

    当她打开病房房门时，昏暗的病房让她一时以为自己走错了，回头又看一眼病人名称后，才躡手躡脚地走进。

    方妈已经睡下了，而方泽撑着头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小憩，乃葳抿着嘴，把呼吸克制得轻浅。

    她把饮料和鞋子暂时搁置在桌上，然后踩着猫步地接近方泽，她弯身半蹲在他身前，凝视着那张她总是不敢细瞧的脸蛋。

    他的银框眼镜收在衬衫胸前的口袋，少了镜片阻挡，让她注意到他纤长的睫毛，所谓人比人气死人，她用睫毛膏花老半天刷长的睫毛和他相比还略显逊色。

    不过她可算明白为什么他的双眼看去总是深情，这可不是因为天生丽质吗！

    突然，他无预警睁眼，两人的视线猛地一撞，彼此顿时都愣了。

    方泽的喉头轻滚，以气音低喃：「想偷亲我？」

 第七章 校板风波(4)

    「谁想偷亲你啊！」乃葳倏地脸热，不禁扬声。

    「嘘——」方泽的食指抵唇，瞇了瞇眼斥责她。

    乃葳吃了哑巴亏，半张不合的嘴吐不出辩驳之词，只好做到沙发的另一侧，双手环胸佯装生气。

    方泽侧头望她，倒也不急着给她安抚与求和，静静地看她像隻炸毛的猫咪。

    他知道她耐不住凝视。

    「看什么。」

    「看你。」

    「干嘛看我。」

    「因为喜欢你。」

    乃葳对他的回答既无语又羞赧，忍不住露出的笑容瓦解了装模作样，她挪身往方泽靠近，而方泽伸手一揽，将她拥于臂膀之下。

    她身子有些僵硬，如果把情侣之间的肢体接触化为清单，那方泽彷彿是要在交往第一天就把清单完成大半。

    大老闆，讲求效率也要分事情的吧……

    方泽见她目光停滞，问道：「在想什么？」

    乃葳偏头看他，揶揄：「我在想说之前感觉你的个人安全距离还蛮远的，结果现在才交往第一天，你就……就又亲又抱的……」

    本想揶揄他，她却说得有些嘴软。

    「在什么身份就做什么事。」方泽微哂，微瞇的眼睛眼神勾人，他压着嗓在她耳旁说：「况且我练习过很多次了。」

    乃葳立即蹙眉，脸色瞬间阴沉，道：「所以你有前女友？」

    「没有啊。」方泽扬眉，「你是我的第一任。」

    「那你怎么练习？」她的语气带有质询意味。

    他稍稍歪头，长睫虚掩着他对她的注视，他的唇角微微一勾，道：「你知道我最擅长什么吗？」

    乃葳觉得他想转移话题，于是想都不想就回答：「不知道。」

    「就是把想法化为行动。」

    「所以？」

    「所以我已经在脑袋里把你……」方泽靠近她的右耳，以气音对她喃喃几句。

    乃葳听着他的轻喃，温热的吐气搔弄着她的耳朵，耳朵敏感的触觉让她身子彷彿被电流窜过。

    文学造诣高深的他，诱导她想像他的想像，他说得一派轻松，然而她听得满脸通红。

    「你这个变态！」受不了的她捂住自己的耳朵，想骂他却羞得语塞。

    她看人的眼光果然不大好，本以为他是文质彬彬的优雅男子，谁知他却是个妥妥的斯文败类！

    惨了惨了，她果然是识人不清啊……

    黄昏时分，方泽将乃葳送至t大侧门，她解开安全带并和他道声再见，就拿着喝了一半的珍珠奶茶侧身下车。

    「等一下。」

    乃葳闻声回头，弯身往车里探，「怎么了？」

    「kissgoodbye.」

    闻言，她的眉毛轻轻一挑，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似乎很是期待。

    得寸进尺誒。

    乃葳蹙眉扁嘴，送他一个飞吻。

    「就这样？」方泽的眉头微微上抬，露出一副小狗的无辜表情。

    乃葳瞇眼盯着他，两人的眼神无声地进行攻防，但她怎么耐得住他的视线呢？

    她边在心里念叨自己没用，边怨叹他长了一副好皮囊。

    彼此的身子双双向前，她快速地在他的脸颊上轻吻，然后不说二话，立刻退出车子并且用力关上车门。

    随便地对着车窗摆摆手后，她转身走带跑地往宿舍逃。

    车里的方泽摸了摸右侧脸颊，得逞的他笑弯了眼，薄唇在嘴角勾起深深的尖角。

    这结果虽然称不上绩优，但也还行，他之后再努努力就好。

    至于走得略显仓皇的乃葳，直到走进校园才缓下脚步，她喝了一大口珍珠奶茶压压惊，羞怯感才逐渐消散。

    「欸不是，我怎么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啊……」她边走边呢喃，愤愤地一踩，下定决心说：「今天不理他了！晾他一会儿。」

    话还飘在空中，她就看见自己脚上的新鞋，以及空落落的左手，下一秒，她对着电话那端的他说：「方泽你在哪？」

    半晌，方泽在路旁临时停车，他拎着纸袋含笑地走向人行道上的乃葳，递出提袋之时还不忘了揶揄：「那么快就想我了啊？」

    「才没有咧！」乃葳有些恼羞，她拎起纸袋，抬着下巴道：「我只是要拿鞋子齁。」

    「是喔。」方泽一笑：「还是这是你为了见我而耍的小心机？」

    「我才、谁像你啊！」乃葳甩动手臂，用纸袋轻击他的手，强忍着笑说：「你疑心病太重。」

    「好啦，刚才忘记说了。」他低头看一眼她的新鞋，冷白肤色的她很适合淡紫色，「新鞋子好看。」

    「是吧——」乃葳右脚轻轻一抬，得意洋洋地说：「是之前拍musal认识的摄影师姐姐陪我一起逛的。」

    方泽頷首，没再接话。

    话题告一段落，乃葳抬眼瞄他，是时候该分别了，但她不想那么快说再见。

    注意到她飘移的目光，方泽凝视着她娇嫩的双唇，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嘴角轻扬，问：「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第七章 校板风波(5)

    「嗯……没了。」她抬掌轻挥，恋恋不捨却又一脸平静地说：「掰掰。」

    「kissgoodbye.」

    「还亲？」乃葳睁圆了眼，语带抱怨地说：「我刚刚不是亲过了吗？」

    「唔……」方泽摸了摸下巴，佯装沉思一会儿后，脸不红气不喘地回答：「那换我亲。」

    不给她反驳甚至思考的时间，他弯身，蜻蜓点水般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乃葳顿时懵了，慢几拍反应的羞涩让她的双颊一热，她的脑袋彷彿是散热功能失效的电脑，思绪混乱的她，一记勾拳先往他的手臂打。

    「在外面不要亲啦！」

    方泽按着他被打疼的手臂，她的力道之大让他忆起少年时期的打闹，疼归疼，还是因怀念而欣喜。

    见他非但不反省还笑了，乃葳气呼呼地说：「我很认真啦！」她边把方泽往车的方向推，边催促：「你赶快走啦！车子停那边等等被开罚单。」

    「临时停车没关係。」他难得嘻皮笑脸，一双长腿蹬地抵抗着她的推送。

    「超过三分鐘就不是临停了啦！」乃葳把方泽送下人行道，挥挥手夸张地灿笑说：「掰掰，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方泽朝她笑一下，打开车门却不上车，佇立望着她，他们之间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他只剩眼神能留在她身边。

    直到将她的身影绘记于眼底，他才缓缓进入车内。

    乃葳目送他的车子驶离，含笑转身往校园走去。

    她一路想着他的注视与深情，彷彿在心底抹了糖，甜蜜的滋味渗透进到她全身上下每个细胞。

    忍不住灿笑。

    回到宿舍后的乃葳边喝着珍珠奶茶边唸书，专心之下时光飞逝，当她注意到时间时，是因为昀蓁从图书馆回到宿舍。

    「欸，乃葳。」

    乃葳闻声转头，昀蓁改口叫她「乃葳」让她有些讶异，而当她看见昀蓁凝重的表情时，心里一阵不安感蠢蠢欲动。

    乃葳嚥了嚥口水，问：「怎么了？」

    「你有看到校板吗？」

    「什么？」

    「今天是方泽载你回来的吧？」

    「是啊。」

    昀蓁欲言又止，茫然的乃葳耐不住性子，不再追问她，而是选择开啟校板。

    究竟发生什么事，她自己看个明白！

    她从最新文章区看见一则讨论热烈的贴文，如记者撰文般耸动的标题写着：「人正真好？药x系女子被豪车接送」

    乃葳屏住呼吸，惴惴不安地查看内文，内文字数不多，不过图文并茂。

    内文写道：「小弟傍晚在清水湖侧门看见一辆市值三百五十万的名车，因为实在太帅了就多看几眼，没想到它竟然在路边停下来，更没想到从副驾下车的是前阵子很出名的药x系叶姓女同学。

    听风声说她单身，追求者还一堆，想问一下那些买早餐买宵夜的，钱包痛不痛啊？

    如果医药学院的有掛，欢迎分享xd」

    贴文里还附着三张照片，从乃葳下车到她转身走离，清楚地拍到她的脸。

    她快速往下瀏览留言区，一句一句地看，有人说她人正真好、有人说她长得还好，有几则留言她看了很久，那每一个字就像要抽乾她的氧气、吸乾她的元神。

    b12t大女同学：「明明没兴趣还收礼物，有够婊。」

    b14t大男同学：「b12我室友超迷她，前阵子才送甜点给她，收下了之后就没然后了。」

    b20t大女同学：「我有个超帅的学长之前跟她告白被拒绝誒，真不知道车子里的人长怎样？」

    b21t大男同学：「b20谁管他长怎样，有钱就好。」

    b25t大男同学：「鲍鲍换包包。」

    乃葳的心跳剧烈地加快，血压上升让脑门胀痛，甚至一度產生晕眩，她一失手而让手机坠落，发出一阵碰撞声响。

    「葳……」昀蓁缓缓地走向乃葳，她从没经歷过这种事，也不知道应该从何安慰起，只能无措地站在乃葳身旁，静静地陪着。

    乃葳拾起手机，她强迫自己深深地吸气，想把烦躁的思绪靠着气流全都吐出。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乱讲！还是我帮你澄清！帮你呛回去！」昀蓁匆匆地掏出手机，想要赶紧在留言区灭火。

    「等等！等等……」乃葳一把抓住昀蓁的手臂，她克制地徐缓道：「我先想想看……」

    「喔、喔……」昀蓁愣了愣，默默地关闭应用程式。

    乃葳转正身子，双腿蜷缩于椅子上，她供着背盯着手机萤幕，紧咬下唇不再说话。

    昀蓁丧着脸望向乃葳，她非常担心却又无能为力，默然数秒之后，她打开line发了一条讯息。

 第七章 校板风波(6)

    乃葳阅读着留言区，底下的留言大致可分为两种类型，比较无害的是一些吃瓜群眾在卡位等八卦，然而另外一种方向就是针对当事人的评判。

    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让她口乾舌燥，气愤的情绪是心脏的强力马达，飞速的心跳速率让她身子不适，颤抖的指尖让她无法顺利触及萤幕上的键盘，打了三字就有一字错误。

    烦躁的她一把将手机拋到桌上，然后埋首于双膝之间。

    深叹一气。

    一会儿后，她的手机传来震动声，是方泽打来电话，乃葳没有立刻接起，而是晾他几秒，待她自认能够强忍住情绪后，才滑动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低沉，甚至有些颤抖。

    「你在宿舍吗？」

    「嗯。」

    乃葳的回应十分冷淡，她已经决定自行处理，不想把这种烂事告诉他。

    他们一时沉默，她觉得自己的语调不太对，才接着说：「你打来是要说什么吗？」

    「嗯。」方泽轻声说：「我看到校板的po文了。」

    「你看到了？」乃葳的音调拔高，被抑制的情绪忽然有了出口，如高压锅洩气一般，她激动万分地骂：「他们说你是包养女学生的糟老头耶！他们怎么可以那样说你！然后还说你跟我是玩玩的，他们凭什么评论我们的感情啊！莫名其妙！我真的是快被气死了！」

    这时方泽轻轻笑了几声，像是没忍住那样，那轻笑的反应让乃葳一头雾水，她不太高兴地说：「你笑啥？」

    「你好像比起你自己，反而更在意他们是怎么评价我的。」方泽又笑了笑，说：「甚是荣幸、甚感欣慰。」

    「你明明就不是那样啊，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乃葳的情绪逐渐平復，气焰消去后反而涌来一阵委屈，她的眼眶里盈了泪水，不知是气哭的还是因为难过。

    她其实很在意那些留言，不管是说他的，还是说她。

    「我其实不太在意他们怎么编故事。」她的反应让方泽很是感动，他柔声地安慰她，然后压低音调道：「但我很不爽他们那样说你。」

    又是一阵沉默。

    乃葳不说话，吸鼻子的声音断断续续而微弱。

    方泽没法看见她，她的啜泣声让他的心头瞬间一揪，那些酸言酸语无法影响他的心情，铜墙铁壁的心房却因几声抽泣而崩塌。

    「很难过吗？」他的声音柔如丝绸。

    「嗯……」她以喉音僵硬地应了一声。

    「我去找你吧。」

    「啊？」她愣了一下，她不想麻烦他，所以赶紧阻止：「不用啦！我也没有那么难过啦……」

    「真的吗？」

    「对啊，哈哈哈。」乃葳擦掉眼周的泪水，装出银铃般的笑声回答。

    「那我亲眼确认一下。」

    她噘着嘴巴，心中有股复杂的情绪在流淌，是委屈却又安心、是难过却又高兴。

    「下楼吧，我在女宿楼下。」

    闻他此言，乃葳瞬地睁大双眼，当老闆的执行力都这么强的吗？

    她用卫生纸按走眼泪，尽可能地掩盖妆容上的泪痕，然后匆匆地搭成电梯，快步走出大厅。

    大厅的自动门开啟，她左右张望，望见不远处有个修长的白色身影，她拉了拉衣襬，强装镇定地往他走去。

    他也发现往他走来的她，于是勾起浅笑，缓缓地朝她走几步，然后展开双臂，将来者拥入怀中。

    「鼻子都哭红了。」他轻抚着她的背，低沉的嗓音听来有些沙哑。

    「擤鼻涕擤的啦……」乃葳躲在他的怀里，想暂时躲避现实世界的难题。

    有不少回宿舍的女学生经过，并或多或少地看向他们，但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现下她只想汲取他的温暖。

    良久，她才抬头，闷闷的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想见你啊。」方泽凝视她的眼尽是柔情，他抬手替她整理额前的发，道：「你还好吗？」

    乃葳噘住嘴，忽然又想哭了。

    她以为自己的个性挺坚强、灵魂挺强悍的，怎知遇到他，那坚毅的性格就瓦解了。

    「你好烦。」她娇声嘀咕，迅速眨动的双眼水光粼粼。

    「你选的，怎么办？」方泽捏捏她的脸颊，略略带茧的拇指摩挲走她欲滴的泪。

    「我真的是不怎么会看人。」她訥訥地说：「每次都像在拆盲包。」

    「那你这次开到特别奖了。」他的笑意加深，笑弯了他深邃的眼眸。

    她仰头好奇一问：「怎样特别？」

 第七章 校板风波(7)#

    「特别的棒。」他的语气肯定得不能更肯定。

    乃葳好气又好笑，他这么自信爆棚她也是服了，但诚如他所言，是她选的嘛。

    她做了一个特别棒的选择，才能让她遇上这么棒的人。

    「我也很棒啊。」她不服输地噘了噘嘴。

    「对啊，我看人的眼光很好的。」方泽捧着她的双颊，在她的额间落上轻轻一吻，他笑说：「我女友超棒。」

    乃葳破涕为笑，又一次鑽进他的怀抱里。

    是啊，她也很棒。

    夜里的校园没有白天的熙攘，微风穿过树梢而轻抚着他们的脸庞，在暑气里添了一丝沁凉。

    他们十指交握，漫步于碎石子步道，随着步伐，脚下轻轻地发出碎石碰撞声。

    「对了，你下午在医院还好吗？」乃葳当时没问，担心与好奇一直记掛于心，她试探：「就是叔叔跟你……」

    「嗯……」方泽微微仰头，长吐一气后说：「他好像想跟我妈復合。」

    「阿姨原谅叔叔了吗？」乃葳抬头看他，「你不是说叔叔他是……」

    「呵，在商场打滚那么久，他很懂得怎么取得别人的信任。」方泽的目光放冷，手指不自觉紧握，他呢喃：「陈忠仁，叫这个名字真是够讽刺。」

    乃葳皱着眉头，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因为她也不能理解为何有人能够原谅「背叛」。

    是因为爱得不够深所以觉得无所谓吗？

    还是因为太爱了所以选择无所谓？

    她垂眸，想不明白。

    「那阿姨是怎么想的？」乃葳扭头看他。

    方泽耸耸肩膀，他是不清楚妈妈的想法，但从她的眼神，可以推测出她并不排斥。

    「我有空再跟阿姨聊聊吧。」同为女性也许能从不同角度看事与谈心，乃葳摇动着他们的手，「你别担心。」

    「我倒是不担心我妈。」他止步转身，垂眸凝视她，道：「我比较担心你。」

    「我？噢……我好多了啦！」乃葳撇开视线，说：「其实我原本有想让你看看能不能动用后台把那篇文章删掉，可是又怕这样会破坏你们的规矩……」

    方泽看着她眼中推满了他未曾见过的胆怯，心中的不悦便如墨汁滴入清水，心湖不再平静与清澈。

    「我创造的世界，我就是规矩。」他压着嗓子，低沉的音色彷彿深居洞穴的野兽发出的。

    乃葳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细想她便忍不住笑，笑弯的桃花眼朝他望，揶揄道：「这么中二的吗？」

    方泽本是说得正经，岂料她却以为是玩笑话，不过也罢，反正能见她的心情转好就足够了。

    至于他们应该如何应对po文……

    他微瞇的双眸透露一丝狡猾，悠悠地说：「与其删文，不如好好利用这篇文。」

    「啊？」乃葳歪头，一双大眼眨呀眨。

    他们没想到的是，八卦的传播速度飞快，谈论他们的文章更改了标题，内文更新了。

    「更新：男友(金主？)出现！有图有真相，据底下留言所述，叶x葳晚上和一位男子在女宿前拥抱。

    不是我要说，男的看起来挺帅的，看来她不是被中年大叔包养，而是抱到富二代的大腿。」

    乃葳滑动快速累积的留言，有人说照片看起来还好、有人说公眾场合做亲密举动很缺德，最刺眼的一则留言是：

    「有男友又不能代表没包养，搞不好同时并行咧，又有钱又有男人，好羡慕哦～」

    乃葳原本平復的心情再起波动，震盪的心绪让她又愤怒又想哭，她紧攥住方泽的手臂，把手机递给他：「看这个！」

    方泽一瞥，鄙夷地轻笑冷语：「只是隻鲁蛇在羡慕我们，他自己也说了。」

    「嘴巴怎么可以那么臭啊？傻眼。」乃葳的难过被弭平了，但她仍旧气愤。

    方泽一把揽过她的肩膀，然后摸摸她的头，恢復平常的温柔说：「不气不气，电影要有反转才会好看，感谢他们前面的铺垫吧。」

    「哼，我们赶快打他们的脸。」乃葳双手拿着手机，拇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按着。

    b110t大药学系女同学：「我本来还没想公开的，没想到大家手脚那么快，那我就趁这机会官宣一下：我今天脱单了！上面的照片是我男友载我回学校，还有他担心这篇文章会影响到我所以马上就跑来找我。

    郑重澄清：我没有被包养，请别捕风捉影或是当小说家。曾经对我释出好感的人，我也都很感谢，不过很遗憾我只能回应一个人的感情、只能和一个人交往。

    谢谢大家这么关注我，我妈都还不知道我脱单，你们就先知道了誒！这么多人见证的爱情会幸福顺利的～也祝福大家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b111t大女同学：「天啊，是本人！」

    b112t大女同学：「我有亲眼看到，男友又高又帅，是模特吧？」

    b113t大资讯工程系男同学：「b110我是男友本人，看来有不少人曾对我女友释出好感，那些喜欢过我女友的人，你们的眼光都很不错。

    某几则留言请自重，要是别人进来我们校板看到那种言论还以为我们t大的素质那么低，各位t大同学应该也不希望我们被外人看笑话吧？

    可以留言但请别随便，毕竟人的包容力是有限的。

    若是想唱衰我们的留言，我们不会再一一回应；若是祝福我们的，那我们就先谢谢你了。」

    b120t大兽医系男同学：「b113哥你的回应也太大气了吧，请受小弟一拜。」

    b121t大中文系女同学：「b0也是很无聊，现在被打脸了笑死，就问你脸颊痛不痛？」

    b122t大男同学：「可恶，人生胜利组。」

    风波似乎在方泽与乃葳的表态下回到可控范围，虽然仍有零星的酸言酸语，但那并不足以影响他们。

    一加一大于二，一起面对风波的他们，渡过浪尖而迎来了片刻寧静。

 第八章 野火延烧(1)

    校板上的贴文在三天之后自动退出眾人的视线里，也许有人会议论、有人会八卦，但乃葳尽可能地告诉自己「不要在意」。

    「谢谢啊。」乃葳接过宿舍柜檯人员递给她的包裹，她边检视边走回自己房间。这回一共收了两个纸盒，有一个能看出是彩妆品牌的公关品，但她猜不到另一个朴素的纸箱装有什么。

    回到房间后她取了美工刀，好奇之下她选择先开那个未知的纸盒，她把小纸箱放在大腿上，一刀划开封箱胶带。

    纸箱里冒出窸窣的声音，一个黑影从细缝中窜出，她肩膀一颤，手背上奇怪的触感吓得她使劲甩手，她惊恐地拋开纸箱，屏息站起且僵直身子。

    「什么啊！」

    开封的纸箱掉落到地上，从开口漫出好几隻蟑螂，乃葳惊叫连连，慌乱但迅速地站到椅子上，躲在高处试图理清眼前的景象。

    从纸箱里窜出的蟑螂开始奔走于房间里，她无法压抑住内心的仓皇与恐惧，又惊声惨叫。

    当人被逼到绝境时，肾上腺素会带来勇气。

    现在最重要的是必须在蟑螂大军找到藏匿处之前赶紧消灭。

    她边跳边跨地抵达洗手台，拿了洗手台下的杀虫剂，做好心理建设后对着半遮不掩的纸箱里一顿乱喷。

    好几隻蟑螂被药剂迷昏了头，垂死之前更是横衝直撞，惹得乃葳上窜下跳，眼泪都快被逼出她的眼眶了。

    局势稍微可控之后，她然后对着床底、桌脚、墙边灌溉似地喷洒杀虫剂，整个房间的空气充斥着刺鼻的药水味，让她狂咳不止。

    乃葳站在门口，双眼无神地没有聚焦于任何一处，恍若橱窗里的塑胶人像，但仔细一瞧，便能发现她的指节不受控地颤抖着。

    超出常理的突发事件让她失神，久久不散的惊恐情绪让她无法思考。

    这时，身后的门扉解锁而开啟，是昀蓁回来了。

    「哇靠，好臭！」昀蓁蹙眉屏息，手指抵在鼻孔下方，以鼻音问：「什么味道？」

    乃葳愣愣地回眸，没有回答。

    「这什么情况？」昀蓁看见房间内一片狼藉，两隻蟑螂在地板上奄奄一息，还有一隻苟活地匍匐前进。

    出现蟑螂只是小事，但出现好几隻蟑螂就是件怪事啊！

    「怎么那么多死蟑螂啊？」昀蓁不解地扭头看向乃葳，然而乃葳的脸色惨白，面无表情的脸庞刷上一层阴鬱。

    「发生什么事了？」昀蓁跨步来到乃葳身前，焦急地抓住她的手臂摇晃着她，彷彿想把答案晃出她的口。

    她俩无声地对视，漠然与激动形成了强烈对比。

    「你说话啊！」等不及的昀蓁又起劲地摇晃了乃葳，焦躁与担心的心情悄然混了一丝害怕。

    乃葳仍旧没有回答，因为她压根就没有答案。

    「现在是怎样……」昀蓁扶额，她想深呼吸来平復情绪，但房内刺鼻的气味不能让她如愿，她在房间内踱步，并随手把几个物品归位。

    「喔靠！」

    在昀蓁的脚碰到地上的纸箱时，纸箱内发出了细微但清楚的蟑螂爬动声。

    「那里面……」乃葳匆匆一喊，却又顿了几秒给不出下文，她摸了摸鸡皮疙瘩的手臂试图安抚自己，然后才喃喃道：「我刚刚打开时，里面都是蟑螂……」

    「蛤？」昀蓁的嘴巴张得好大，眉头紧锁地维持了好久。

    「我也不知道……我去领包裹然后……打开之后里面都是蟑螂……我就赶快拿杀虫剂……」

    乃葳一想起刚才的荒唐经歷，短暂的冷静是海啸前的退潮，惊惧害怕的情绪此刻才如惊涛骇浪向她袭来。

    「谁寄的包裹？」

    「不知道……」

    昀蓁吐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查看，然而纸箱上仅有的一张白底贴纸，上头只有写着收件人与收件地址。

    「靠……太扯了吧？没有寄件人？」昀蓁扭头，眉头紧锁地与乃葳对视。

    乃葳放下手中的杀虫剂，彷彿元神被掏空，她无力地倚着墙。

    缓慢地、颤抖地，她抬起手掌，垂眸凝视，本应红润的手心此刻毫无血色。

 第八章 野火延烧(2)

    「你……你先去洗澡吧，这边我处理。」昀蓁提议并走出房间去取公用扫具，虽然她俩都是怕蟑螂的人，但她现在说什么也应该勇敢强硬起来。

    待乃葳进入浴室后，昀蓁一手拿扫把、一手持杀虫剂，经过一阵腥风血雨、惊涛骇浪，她粗鲁地翻箱倒柜一番，尽可能地除掉房间里的蟑螂。

    「靠……我要被臭死了。」

    她低头手指空点，光是集中起来的就有十二隻，还不算那些躲在死角扫不到、只能等着杀虫剂药效发作的残党。

    处理完蟑螂残骸后，昀蓁思量片刻，在line的聊天室里输入了一些字。

    晚间九点的办公室里仍留有几名加班的员工，身为老闆的方泽自然还是忙碌于电脑桌前，不过他双手办公，脑袋却有一丝思绪飘向远方。

    这时，他的手机传来一声讯息提醒，他立刻抓起手机查看，却很快地垂下肩膀，靠向椅背之时轻笑自嘲。

    「还以为是她。」

    他现在可算明白在错误时间传来的广告讯息有多讨人厌了。

    二话不说地，他把广告商封锁，算是让自己洩愤洩愤。

    「老闆。」一名绑着马尾的女子走向方泽，她的工作是处理planet板务，身材高挑的她站在他的身前，垂头面露难色，她边瞄着手中的手机萤幕，边说：「有个关于你的po文，我觉得应该通知你一声。」

    「说了什么？」方泽抬头看她。

    「我传连结给你吧。」

    「好，谢谢。」

    稍后，方泽点开聊天室，就见标题写着「planet的创办人长这样？」，他不禁心头一惊，连忙点开连结查看po文的内容。

    那是一篇在八卦板的po文，发文的是一位匿名的男同学，内文不多，只有附上一则影片和几行字：「小月老的最新影片，里面的男主角是planet的创办人？真的假的啊？」

    发文的时间不久，但已经有三百多人按了爱心，底下的留言也不少，方泽迅速瀏览，大部分的留言都在夸讚他的外表。

    虽然他不会因为外表被称讚而雀跃欣喜，但总归来说，收到讚美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方泽的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直到他看见有人点出片中的女主角是乃葳。

    他还来不及细瞧，手机萤幕就切换成来电通知，他愣了一下，没料到来电者竟然会是「她」。

    他清了清喉咙，甚至刻意有些压低音嗓，不短不长地应了一声：「喂？」

    「呃……你在忙吗？」

    方泽抬眼并轻轻摆手示意身旁的员工，待她走后，他才道：「怎么了？」

    他没料到昀蓁会打电话给他，犹豫之馀，也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我要跟你讲一些有关葳啊的事。」昀蓁的音量不大，语调也压得低，因为她不想让洗澡中的乃葳听见这则通话。

    「要提供我什么情报吗？我的内线好伙伴。」方泽轻笑，期待的心情使他的语气活泼轻快。

    「发生了一些烂事，我觉得用说的会比较清楚所以才打给你的。」昀蓁的语速极快，压低的嗓子参杂着气音，让人有些听不清她的话。

    「什么意思？」方泽收起嬉笑的态度，长睫虚掩着往下望的眼眸，他的表情冷然，如处理公事般地谨慎。

    「啊……我该从哪里开始讲……」昀蓁挠挠头，咬了咬下唇后，说：「我刚刚回宿舍时闻到房间都是杀虫剂的味道，问葳啊是怎么了，结果她说她也不知道，说是收到一个包裹，里面都是蟑螂。」

    方泽闻言，眉头立即深锁，印象中乃葳从小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勇模样，唯独对虫子完全没辙，尤其是蟑螂，以前住在隔壁都能听见她的惨叫。

    虽说一隔数年也许人会成长，但他仍是担心，况且这件事听来非常蹊蹺。

    「她还好吗？」方泽边问，边起身取了车钥匙。

    焦虑与担忧已在他心中种下火苗，若是不能亲眼看见她安好，延烧的顾忌怕是会令他彻夜难眠。

    「嗯……她现在在洗澡，我不太确定。」昀蓁回想刚才乃葳惨白的表情，目光呆滞的她就像过度服用镇静剂，「我想她应该是被吓得不轻。」

    「嘖。」方泽咬牙，告知办公室里的员工们忙完各自下班之后，急促地跑往出口，并厉声问：「东西是谁寄的？」

    他绝不轻饶那傢伙！

 第八章 野火延烧(3)

    「……不、不知道。」昀蓁因他的一吼而有一瞬失神，「包裹上没有寄件人或电话，只有收件地址跟葳啊的名字。」

    「……怎么回事。」他低喃，要在未留下任何寄件人资讯的情况下寄出物品实在有些困难，面对这桩意外就如身处阴雾瀰漫的林间，寻不到方向。

    「啊，我还有另一件事，我很犹豫要不要告诉葳啊……」昀蓁吞吞吐吐，声调也虚了许多。

    「怎么了？」方泽的心头一沉，听她语气，处境怕是要雪上加霜了。

    「我今天……不说了！」昀蓁突然落下这么一句，不等他回应就匆匆地掛断电话。

    留下方泽在汽车里满腹疑惑。

    他低头沉思，骨感的指节抵着下唇，片刻之后，他打开聊天室，正要输入文字时，一长串的讯息跳出页面，他沉默地阅读，手指不自觉地使劲，牙关也越发紧咬。

    方才昀蓁没说完的话，她以文字来完成：「葳啊洗完出来了所以我就先掛断，我刚才要说的是，今天我看到系上学长的聊天纪录，我看他的用字很偏激，说葳啊是台女还有什么成绩都是靠学长carry出来的，用字真的很难听……蟑螂的事情，我怀疑是那个学长做的，如果他直接把包裹给宿舍的柜檯，就不用写寄件人了。」

    方泽仰头深沉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凉风吹熄心中的怒火，他保持默然，将散落的瀏海向上一捋，深锁的眉头诉尽他的烦闷与忧虑。

    他的内心是树林，是强大而稳定的神木，数年的风平浪静在此时飞入星火，他未曾如此而显得不知所措，只能目睹火苗酿成森林大火。

    大火烧得猛烈，是因为有风在助燃，风，是他的自责，是没有保护好她而產的内疚。

    他点开置顶的聊天室，给乃葳拨出一通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每一次的长音嘟声都会把他的心情往下拽一点，最后，系统自动结束通话。

    风起，难止的大风。

    夜幕已垂，他还是选择去了一趟t大。

    在他徒步进入校园时，乃葳回电了。

    「喂？」她的声音轻轻的，让人听不出她是否难受。

    「嗯。」方泽喉音应了一声，他其实没想好他应该说什么，他想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好，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头。

    他们彼此沉默一会儿，只有风的声音在耳边回盪。

    「怎么忽然打给我啊？」结果是乃葳先开口提问的，她的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我刚刚去洗澡了，然后吹头发，然后还有保养之类的，化妆水还有眼霜那些，所以就没有接到电话了。」

    「嗯，我知道。」方泽低喃。

    过多的细节与赘字暴露了她的不对劲。

    他走过了医学院的教学楼，忍不住停下脚步，工学院与医学院在校园的不同侧，他在学期间很少走到这。

    他重啟步伐，低头望着医学院教学楼外的红砖，想着这遍地的红砖她走过哪一块。

    突然非常惋惜他们没能同时在学。

    「你还好吗？」

    「嗯？我就洗澡啊，就是洗澡啊没怎么样啊。」

    她的声线听起来有多轻快，那他的心里就有多疼，她总是一副她没问题的模样，但他知道她只是不想让别人发现她的不可以。

    「刚刚的事情我听说了。」方泽走向宿舍区，说：「宋昀蓁告诉我的。」

    乃葳瞥了一眼浴室，昀蓁正在沐浴中，除了水声外，还能隐约听见她在唱歌。

    「超可怕的耶你知道吗！还好我反应够快，直接把箱子丢到地上，然后衝去拿杀虫剂狂喷，运动员的反射神经就是不一样哈哈哈，真不愧是我。」

    「这么厉害喔。」方泽仰头望天，今晚的天空没有星星，只能见几朵乌云。

    「我记得你以前很怕虫的。」他说。

    「人总会成长嘛！」乃葳乾笑几声，顿了顿之后，蜷缩起双腿，囁嚅道：「后来也不能找你帮我了啊。」

    她是在述说事实，他的心却犹如被纸缘轻轻划开了一个口子。

    沉默片刻，他脱口说：「我们见一面吧。」

 第八章 野火延烧(4)

    「不用啦，你不用特地过来啦！我没怎么样啦。」乃葳慌忙婉拒，晚上九点多了，她不希望打扰他下班休息的时间。

    「你不想见我吗？」

    「……」

    「不能说谎喔。」

    默然许久，她才喃喃一字：「……想。」

    「想什么？」他的话里藏了一丝细微而难以察觉的笑意。

    「想见你。」她的声音依旧模糊，但她不再逃避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你下楼吧，我等你。」

    他的嗓音宛若夏夜里一阵的凉风，恰好的出现、恰好的温柔。

    乃葳沿路都是低着头的，低着头下楼、低着头刷门禁卡，直到她走出大厅的门。

    一抹深蓝的高挑身影站在不远处，彷彿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们相视一笑，似乎都清楚彼此的笑容不是出于纯粹的笑意。

    她低下头，笔直地朝他跑去。

    方泽还来不及张开双臂，胸口就被猛力一撞，他连连退了两步才站稳脚跟，腰际上的环抱很紧，紧得他有些难以呼吸。

    她一语不发，他同样也不说话，只是原本悬空的双手，现在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与后背，就像无声地说着「他在呢、有他在呢」。

    夏夜里他们相拥许久，最后是乃葳受不了暑气才松手。

    然后他才看清楚，原来她的眼眶里噙满泪水。

    她咬着下唇，强忍着哽喉的哭意，却无法阻止眼泪受地心引力牵引。

    「想哭就哭啊。」他牵着她的手，语气又轻又柔。

    「没有。」她说的两字「没有」却有着浓浓的哭嗓。

    「是喔。」他用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泪珠，「所以这是眼睛在流汗？」

    乃葳用手背擦掉眼睛里的泪水，她也不知道为何怎么近期泪点变如此的低，这已经是在方泽的面前第二次掉眼泪。

    她怪不好意思的，訥訥地说：「抱歉啊……我其实没有那么爱哭的。」

    「不用因为哭而跟我道歉啦。」他轻笑，替她拨开被泪水黏在脸颊的发丝。

    她瞄他一眼：「可是哭会很丑。」

    她不想让他看见他的丑态，她想要展现的是她自信美好的样子。

    「很可爱啊。」虽然看到她哭他会心疼，但又觉得那样委屈巴巴的她很可爱，他笑说：「你都可爱，全世界你最可爱。」

    乃葳被他的好听话哄乐了，于是吸一吸鼻子，没有那样想哭了但依然带着哽咽地催促：「你明天要上班，快回去吧。」

    「这么快就赶我走了吗？」他都还没好好看看他可爱的女友、还没和她好好说上话，就要走了？

    这下他可不乐意了。

    乃葳也不想这么快就与他分开，可是内心的理性面知道时间已晚、不能再耽误，于是开始找一些外部因素来说服：「这么晚了女宿外面还有男生，不太好。」

    可是她忘了，对面的他可是善于找bug的资工好手。

    「唔……所以不要在女宿的话，到几点都不是问题囉？」

    「什么？」乃葳歪头，还没想通他的意思。

    「回我家吧。」

    「？？？」

    他的邀约既猝不及防又意料之外，让她又惊奇又疑惑，听他的语调雀跃得像个小男孩，可是他脸上那抹贼笑是什么意思？

 第八章 野火延烧(5)

    「拖鞋给你。」

    乃葳跟在方泽的身后探头探脑，这是她第一次到他家，且他抓准了她明天没有课这点留她过夜，而她找不到其他藉口。

    不过只要她说「不」，他便不会勉强，所以其实她也没有想拒绝的意思。

    「你家香香的。」乃葳穿上米白色的拖鞋，左右张望着他家里的摆设。

    她知道他有用香水的习惯，因此并不意外他会使用居家扩香，不过意外的是，他家中的香味与他平常使用的香水调性很不一样。

    如果把两种气味拟化为人，一个是西装笔挺、卓然有成的职场菁英，一个则是面带微笑、温和又带点傻气的白衣少年。

    香水可以营造一个人的气场，也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内心。

    「没想到你家是这种味道。」她忍不住多嗅了嗅，带点柑橘调的清新，就像是初露沾上青草后的味道。

    「我喜欢这个味道，闻起来很放松。」方泽转头看她，问：「你喜欢吗？」

    「喜欢啊，不过我原本以为你会用更木质一点的。」她想起之前的嗅觉记忆，平常的他外出使用的香水似乎都更成熟一些。

    「我其实没有特别喜欢木质调的，只是穿木质调的感觉会比较沉稳。」他希望商场上的谈判能更顺利，所以连这样的细节都不能放过。

    「哦哦是喔。」乃葳打量着配色和谐的客厅，以浅灰为主色再以黑与白为配色，桌脚与置物篮等等局部的金属色起了画龙点睛之效。

    现代都市风的装潢看去十分精美，却似乎少了点家的生活气息。

    「感觉好像饭店。」她讚叹着房间之美，却也忍不住问：「你有洁癖？」

    方泽歪头：「还好吧？」

    「你能接受没洗澡就上床吗？」

    「如果我很急的话。」

    「急什么？」她没听懂，很直觉地反问回去。

    他没回答，只给她一抹意味深远的微笑。

    「哈，哈哈。」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果然男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噢不……更正，是色狼。

    「你想躺床的话，房间在那边。」方泽轻轻撇头，用目光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乃葳瞧一眼，问：「你房间？」

    「现在可以是『我们』的房间。」

    「……」

    在嘴上吃了点豆腐的方泽心里有些幼稚的愉快，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两扇门，说：「左边是客房，右边是我房间，看你想去哪一间。」

    「那我肯定是要选客房的啊！」乃葳扬声回答。他话都说到点上了，她怎么可能还羊入「狼」口？

    他并不意外她会这样回答，况且他本来就是这样打算，刚才会故意那样说也只是想要逗逗她罢了。

    「渴望」是出自于喜欢，而「克制」是源自于喜爱。

    「好，带你去看一下房间。」

    方泽打开房门并摁亮了灯，他连续开关了电灯开关，并向她解释道：「开一次是大灯、快速关掉再打开就是壁灯。」

    「哦哦，干嘛不做成两个开关？」

    「开关很丑。」他把墙上的盖子闔上，盖子遮挡住电灯开关，并与墙壁顏色融为一体。

    「……好哦。」乃葳走进房间后四处张望，房间里的风格与客厅的相互呼应，几处设计的巧思同样令人惊艷不已。

    「你房间跟这间长得一样吗？」

    「你很好奇？」方泽瞧她一眼，笑里藏着揶揄。

    「不是齁！」乃葳的脸颊倏地一阵热，她连忙解释：「我是觉得你家很美，想说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参观啦！」

    「哦——是喔。」

    「不然你以为？」

    「没，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他笑了笑，身子倚着门框，他答：「长得不一样但是差不多。」

 第八章 野火延烧(6)

    乃葳望向他，想去看看他的房间却又不好意思提起，思量几番说词，最后只与他对视片刻。

    方泽看她欲言又止的，便看着她的双眼等待下文，卸下眼妆的她双眸清澈，与平时的勾人媚态很是不同，多了几分清纯与无辜的她，不禁让人垂怜。

    两人默然了好一会儿，他扬眉，诱导地问：「去看看我房间？」

    「好！」乃葳灿笑地点头，几乎是秒答。

    方泽浅笑，伸手揽过她的纤腰，同她一起往对面的房间走。

    对面的房间果然如同他所说的，设计风格如出一辙，不过比起客房与客厅的简洁，他的房间里多了一些生活用品，比较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你起床还会折棉被喔？」

    她注意到床铺上堆叠整齐的被单，她今天到访他家是纯属意外，他应该是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可以整理环境，那么他家现在的状态，大概就是常态了。

    「会啊，你不会吗？」

    「不会啊，脚一踢就起床了。」乃葳回想，自己的床舖上永远都有一坨被单，那坨被单每天都长得不一样。

    「我觉得折棉被是一种仪式感吧，折完就代表新的一天要开始了。」他的手轻轻抚过堆叠整齐的白色床单。

    「哦哦，那跟我睡前要做瑜珈一样，做完瑜珈就睡觉了。」她边说边走向一个透明橱柜，橱柜里某个层板摆满了玩具总动员的公仔，凑齐几乎所有角色，彷彿他就是电影里的小主人。

    真是意外的喜好。

    「你喜欢玩具总动员喔？」

    乃葳看着橱窗里一个个精美的小公仔，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来了人，虽然她没有转身，但她的发尾感受到一点点搔动，她明白他现在站在她身后。

    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动，就越是站不稳脚跟。

    稍微往后挪了一步，她便撞上他的胸膛。

    「啊。」

    她明白他就在她身后，但没料到他会站得如此靠近。

    「小心一点。」他扶住她的肩膀，就是这短短的一触，心里突然惊觉她的身子如此纤弱，果然岁月匆匆，她已经不是往昔印象里那个成天挥拳踢腿的「假小子」了。

    她不自觉地滚动喉头，背后的温热与手臂上的轻握都让她心跳加速，她看不见他的脸，却也庆幸，因为她已经害羞得不敢面向他。

    然而他却稍稍使劲，转过她的身子使他们对视。

    交错的视线传递无声的信息，情愫流淌于呼与吸之间。

    方泽的手轻轻捧起乃葳的脸颊，与她发烫的肌肤相比，他的手指温凉，似乎能从指尖感受到来自她的羞赧。

    其实他也同样忐忑。

    他缓缓地倾身，因为迟疑而缓慢的行动却成为最好的催情，那短暂又彷彿良久的时刻，他们感受着彼此近在咫尺的温度与气息。

    乃葳不自觉地揪着他的衣角，不敢大口呼吸的她好像有些头昏，身体燥热、思绪朦胧，她才明白，原来一个人的气味也可以让人沉醉。

    在两唇将触之时，他还是退缩了。

    只有轻巧地在她的嘴角一吻。

    平常讲求效率的方执行长在爱情里却是如此「没有野心」。

    被轻吻的乃葳不再羞怯，反倒是多了几分错愕，那种感觉，就像电影即将进入高潮，却突然改为说书模式，而且还是几句话带过剧情的那种。

    「我……」看不起你啊啊啊啊！

    乃葳独自悲愤。

    「我、我去洗澡。」方泽撇过头，他的kpi已经完成，现在该冲冲冷水冷静一下。

    乃葳松手放开他的衣角，却转为拽住他的衣襟，她的突袭让他乱了阵脚，毫无防备的他只得任她摆佈。

    她踮起脚尖，快速但狠狠地在他的唇上一吻。

    方泽的睁圆了双眼，彷彿一隻受到惊吓的小鹿。

    乃葳见到他愣住的神情，露出得逞后的得意灿笑，「嘿嘿，去洗澡吧你。」

    说完，就一溜烟地躲进客房里了。

    方泽缓过神来。

    他一手撑着身旁的柜子，微微倾身，诧异的情绪逐渐平復，惊喜的心情开始崭露头角。

    他轻轻一舔自己的下唇，就像在贪恋着她的馀温，脑里回味着刚才的接触，还有她最后那张笑脸。

    忍不住嘴角勾起，露出红唇之下的整齐皓齿，他笑了。

    啊……现在他非常需要去冲个冷水澡。

 第八章 野火延烧(7)

    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停止，方泽吹乾头发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忍不住打开吹风机吹整，整了许久，才觉得稍微顺眼。

    平常他都是吹乾而已，果然不管是男是女，都会为了悦己者而容。

    当他蹣跚走去客厅时，意外地见到乃葳，她蜷缩在沙发一角，盯着手机似乎没有发现他的来到。

    她的脸色似乎不大好。

    「在看什么？」他与她相邻而坐，靠得近但没挨着。

    乃葳明显一愣，转头看他时快速关闭planet的app，她扯扯嘴角，尷尬而乾笑：「没有啊哈哈。」

    「是吗？」方泽双眼微瞇，他实在很难不拆穿她那拙劣的演技，而且让她如此的原因大抵与planet有关，他就更有知道的必要。

    见她不语，他略带着强势语气地说：「不可以骗人。」

    乃葳望他数秒，平静的表情底下实则暗潮汹涌。

    她耐不住他的注视。

    「你平常会看planet吗？」她问了一个轻巧的问题。

    「会啊。」他回答：「要了解用户的想法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直接当个用户。」

    乃葳似有似无地应了一声。

    方泽的声音格外柔了几分：「怎么了？」

    乃葳没有立刻回答，她从没想过自己会遇上这种事，垂着的双眼不自然地快速眨动，徬徨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善于观察微表情的方泽自然发觉不对劲，他的身子往她的方向挪近，诱导地问：「你看见什么贴文吗？」

    乃葳侧眸瞥他一眼，她其实不想要让他知道的，毕竟那文章全是在说她的坏话，即便她尽力反击，仍是寡不敌眾。

    因为，留言区里全是恶意的帮腔。

    她无法恶言相向，就只能任人宰割。

    太奇怪了、太不公平了，这不是欺负好人吗？

    方泽在短暂的对视中发现她的胆怯，他的胳臂绕过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拥进怀中，他轻柔地哄着：「别自己硬撑，告诉我吧。」

    他突来的霸气让她心动，而怀中舒心的香味让她心安，如夜晚海风般的低沉嗓音在她耳畔，她瞬地有点想哭。

    他在呢、有他在呢。

    嚥了嚥喉咙，她摁亮手机萤幕，把一则planet八卦版的贴文拿给他看。

    那是从「planet的创办人长这样？」而衍伸出来的文章，标题为：「她就是个没能力的靠姊族」。

    内文写道：「长得也没多漂亮，还不是因为她姊是violet才会有那么多人追踪，她就是这样收到musal的模特工作邀约，不要觉得我唬烂，我是工作人员，等夏季新品上架你们就可以看到了。

    有大头症不说，业务能力也不大好，耽误拍摄流程，给的指令也不大会做，如果没那个能力就不要接那个活，省得拖累别人（无限白眼）。」

    此话一出，两篇文章底下全是流言蜚语，有人落井下石、有人攻击她的顏值，更多的是留下「卡个」的吃瓜群眾。

    b75h大女同学：「musal耶，会请她这种的当模特？」

    b76原po：「b75还不是因为便宜，贪小便宜结果更亏，ㄏㄏ。」

    b81u科大男同学：「妆那么浓，卸妆肯定跟鬼一样。」

    b83y科大女同学：「好没气质的感觉。」

    b91r大女同学：「看起来就像会抢别人男友的那种。」

    b92u大女同学：「b91不是看起来，她就是。」

    b93o大女同学：「b92有八掛！」

    b94h大男同学：「b92你被抢喔？」

    b95u大女同学：「b91同校求详细。」

    方泽看见留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想要她被说间话，却又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假话。

    十年之间可以发生很多事。

    不过他对她的疑虑很快就被自己推翻，她对「劈腿」这事如此反感，怎么可能去介入别人的感情呢？

    而且他是知道的，论坛上少不了这类捕风捉影的不实留言。

    于情于理，他都该相信她。

    「musal的工作人员发的文吗？」他喃喃。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不知道。」乃葳没好气地嘀咕，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方泽沉思，接洽模特工作的应该是公关，但接案的价钱搞不好是公开的秘密，看原po在留言区说得绘声绘影，当天拍摄现场的人有比较大的嫌疑。

    「你们在拍摄时有谁在旁边？」

    「很多人，摄影师、摄助、化妆师、造型师、她们的助手、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她细数着现场的女性，越想越不安，如此风声鹤唳，感觉谁都可能是发文的幕后真兇。

    她很受伤，不仅是因为那些外貌上的攻击，还有对她模特能力的不认可。

    明明当时收到musal工作邀约时是那样雀跃欣喜的……

    「会是摄影师吗？」方泽直觉地想，模特对指令的完成度，大概是摄影师感受最深吧。

    「不会吧，她那天还特别跟我说我拍得好。」乃葳很快否认，她不会怀疑的对象除了本就是朋友的艾玛，再者就是嵐，不只是拍摄当下就对她表示讚赏，后来在街头相遇也能感觉到嵐对她的友好。

    「你那天是不是有跟我说过你们去逛街？」

    「对啊，那双紫色的凉鞋就是她跟我一起挑的。」乃葳的思绪倒转回她俩一同逛街的那日，原以为没什么问题，却在事后仔细深思时，感受到一丝不对。

    在她们互相道别前，那说不上来的不自然，在时间的淬洗之下，逐渐浮现。

    她当时只觉得嵐走得匆忙是因为有些突发妆况需要她去处理，所以没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想着想着，突然灵光一闪，打开ig搜寻嵐的帐号，并点开追踪名单。

    里头没有她。

 第八章 野火延烧(8)#

    嵐取消追踪了。

    「怎么会……」一阵恍惚感向乃葳袭来，几个线索串连之后，谱出的最大嫌疑人竟是她率先撇开怀疑的。

    人前人后两副面孔，怎么会……为什么……

    方泽瞧她神情紧张，于是问：「怎么了？」

    「我被摄影师取消追踪了。」乃葳欲哭的双眼看向他，她不明白为何嵐会有如此举动，而且嵐在业界应该颇有名气，她也担心日后没有案子会再找她。

    「你知道那个摄影师本名叫什么吗？」

    乃葳摇头。

    「我想想……」方泽靠着沙发，视线向上飘移，思量着应该怎么处理她的窘境。

    删文是不可能的，发文者虽说是爆料但说出来的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即使现在风头正盛，基本上过个几天就会被其他文章盖过去了。

    现在比较麻烦的是，底下那种模稜两可又捕风捉影的留言，很可能让不认识乃葳的人对她有不好的印象，甚至以不同形式攻击乃葳。

    比如今天的蟑螂包裹。

    骨牌效应不容小覷。

    「我先把ig设成私人吧……」乃葳蜷缩着身子，她已经看见陌生讯息栏里几则的谩骂与嘲弄，那些来自远方的攻击，并没有因为距离而变成强弩之末。

    她的自尊心被凿了好几个孔。

    「等等，先不要。」方泽出声制止，「你设成私人的话别人就看不到你的声明了。」

    「还声明什么……说什么都没用了……」乃葳丧气地呢喃，帐号经营至今，她也曾收过恶评，也曾试图解释想理清误会，然而都是无用之举。

    她已经受伤了，敞开伤口只会让细菌病毒恣意污染。

    「怎么会没用？」方泽侧过身，急切说：「你知道什么是路转粉、什么是黑转粉吧？」

    乃葳愣愣地点头。

    「为什么会转？总归是做了点什么有用的事情吧！」他的双手握着她的臂膀，眼神真挚、言语恳切。

    不能阻止对方攻击，但可以使对方的攻击无效化。

    对方显然是想公审，那不如就此机会增加曝光，以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

    「你现在……我帮你打一份声明，你等我、马上！」方泽拍拍乃葳的肩膀后，匆忙地奔向房间取了手机，他打开备忘录，词汇与句式开始在脑中排列组合。

    他回到客厅并与乃葳相邻而坐，编撰的同时也向乃葳提问并不断修正，他毕竟不是公关或法务，所以只能以他过往的经验来得出一份尽量完善的声明。

    润了润字句之后，他将手机萤幕转向她：「你看看。」

    乃葳的视线快速扫过每一个字，然而她根本无心读懂那些略为拗口的文句。

    她知道也看过其他网红被舆论推上风口浪尖，甚至有人因此得到忧鬱症而隐退，对于未知的恐惧与担忧已经盘据在她的脑海。

    如果承认自己能力有待加强，那会不会被网友抓住把柄而大做文章？

    如果否认自己抢了别人男友，那确实让某些男生移情别恋的她是不是说谎了？

    她不是没有解释过，但她的解释没有人相信。

    留言区里的留言依旧在不断地增加。

    「靠姐族真好啊呵呵。」

    「眼睛好怪，整的吧？」

    「长得跟以前霸凌我的人一个样。」

    不是、不是那样！

    她没有！

    可是她给完一则回覆，就会发现又出现新的一则，而先前被回覆的人还会回头继续与她辩驳。

    如果又发出这篇声明，会不会造成越描越黑的反效果？

    毕竟，人只会选择自己想相信的来相信。

    论坛上的恶意如同细菌分裂一般，她阻止不了的。

    她现在只想消失。

 第九章 灯塔与药(1)

    凌晨四点。

    乃葳蜷缩坐在床头，她彻夜盯着社交平台与论坛上的一举一动，只要一跳出通知，她便如惊弓之鸟，只要文章增加了一个爱心，她就觉得又多了一个人指责她的不是。

    方泽让她早点睡、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但彻夜未眠的她，根本没有新的一天。

    她凝视着嵐的ig主页，她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发这样的文，她尊重与崇拜嵐的摄影专业，在嵐与她搭话之时，她是掏出真心诚意来回向的。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这样？

    到底为什么？

    她想发送讯息质问嵐，甚至想按下检举键，但她不知道该问什么又以什么名义检举。

    最后什么也没做。

    早上七点，乃葳难抵睡意，带着困顿沉入梦乡，暂时逃离了这个令她难受的现实世界。

    当她再次清醒时，已是下午两点，彷彿潜意识的她不想清醒，她与平常睡了同样时长，然而她却感觉累了许多。

    她瞥一眼床头的手机，通知的提示灯一闪一灭，那白色微光在她眼里变的好刺眼、好可怕。

    是不是又有人说她了？又有人笑她了？

    乃葳啃着下唇，伸手，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她打开房门往外探，屋内没有别人，空间静默得可怕，她忍不住攥紧门把，停顿片刻，她走出房间要带上门，回头却见门把上贴了一张黄色便利贴。

    「冰箱里有义大利麵，微波一下就可以吃，还有蛋糕跟奶茶。」

    便利贴不大，短短三行就写满整张，方泽的字跡工整之馀还带着率性，不愧是当年书法比赛的常胜军。

    再遇至今头一次看见他的笔跡，乃葳深感所谓的「字如其人」，下笔有劲就如他处事严谨，撇捺之间又展现他处变不惊的瀟洒。

    人已经很帅了，字还写得这么好。

    她翻到便条纸的背面，无心的举动却令她在原地呆愣许久，她以为三句话就是全部，谁知背面还有。

    「等我回家：）」

    乃葳噘了噘嘴，眼角不争气地盈泪，她快速地眨眼想让眼泪消散，用力地吐了一口气之后，喃喃：「老闆不能在家办公吗？」

    脆弱是依赖心的温床，思念之花在心间绽放。

    她好想他。

    今天planet的办公室异常忙碌，因为老闆一早就放话说他要早退一小时，所以所有相关业务进度都要压缩。

    方泽的萤幕右下弹起一则讯息：「老闆，这是你要的资料。」

    还有另外附加档案。

    他立刻停下手边的工作，移动鼠标打开档案，页首是一张女性照片，除了照片之外还有一些会员资料。

    他目光冷然，左手撑着下顎，右手打开ig并搜寻嵐的主页，他烦躁地比对着头像，然而嵐的ig头像颇为艺术，实在看不清她的五官。

    扁嘴，方泽逕自开始编辑程式，那篇说乃葳的贴文并没有明显触犯板规，贸然删除贴文恐怕会引来二次风波，但他能做的，还有别的。

    「阿泽，你叫我的我问到了。」丁许逸坐在办光椅上滑行到方泽身旁，他看着手机，说：「好消息是她是资工系学妹，应该比较好说话。」

    「谢了，你在把联络资料给我吧。」方泽用手机扫了qrcode，将一位女子加为好友，并且把名称改为「宿舍柜台」。

    「你干嘛突然问柜台是谁？」丁许逸问，虽然昨晚方泽敷衍地回答过，但他可不会就此满足，现在任务达成，他应该比较有本钱过问了。

    「乃葳收到奇怪的包裹，我想请柜台帮忙留意。」方泽没有细说，事件尚未明朗之前，他不想张扬。

    「怎样奇怪？」

    「……一箱蟑螂。」

    「……活的？」

    「嗯。」

    丁许逸一连骂了好几个脏字，他还以为刚刚是听错了，仔细一想，这是什么电影情节？何况还是一箱「活」蟑螂，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搞？

    他追问：「谁寄的？」

    「就还不知。」方泽不想再多谈此事，连带语气也不太好。

    「欸会不会是你的仰慕者啊？」丁许逸肘击他，贼笑说：「爱而不得只好吓吓情敌，报復一下。」

 第九章 灯塔与药(2)

    方泽面无表情地瞟他，视线犹如上弦的箭，彷彿下一秒就要以乱箭射死这白目的傢伙。

    丁许逸夸张地抿嘴，眨眨眼睛，识趣地飘离方泽的身边，顺便捎个消息给办公室的伙伴们，让他们今天机灵点，别撞上枪口了。

    下午三点，方泽站在会议室前，敲了敲玻璃门说：「开会。」

    几个工程师伙伴带着资料前后走向会议室，在会议开始前，方泽的手机突然响起，他馀光看见来电者的头像，立刻抓起手机并要伙伴们稍待片刻。

    方泽拉开会议室的门，出去外头讲电话，不过心急的他，其实踏出门扉之前就已经接起。

    「哇操……老大刚才那什么声音。」一位性格阴柔的网页工程师大白转头，八卦地问丁许逸：「欸你跟老大比较熟，知道是谁打的吗？」

    丁许逸眼珠一转，瞇起双眼贼兮兮地反问：「你觉得会是谁？」

    「……女朋友？」大白心里觉得不可能，但又想不出其他的答案，见丁许逸默认，立刻变脸道：「不会吧？」

    丁许逸忍不住一笑，语调起伏夸张地说：「怎么不会？」

    「老大耶，他那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有女友。」大白的语气从激动转为呢喃，心底难以接受这个答案。

    「那么优秀的人单身才奇怪好吗？」丁许逸呵呵一笑，斜眼揶揄：「还是你觉得他应该交男友？」

    「我……」

    「醒醒吧——你没机会啦！」丁许逸伸手，一把勾住大白的颈子，嘻笑说：「没事，哥今天就捨身陪你一杯。」

    大白无语，这能一样吗……

    乃葳其实犹豫许久才拨出电话，虽然方泽的工作感觉自由度很高，但毕竟还是他上班的时间，若不是现在非不得已，她也不想打扰他。

    「那个……你在忙吗？」

    方泽向会议室里望了一眼，回答：「没关係，你说。」

    噢……所以就是在忙的意思。乃葳简短道出她拨出通话的原因：「我想出去买个东西，可是我不确定你家的门锁是……」

    「你缺什么？我下班买回去。」

    「呃……」乃葳目光犹疑，思考片刻才回答：「卫生棉。」

    「噢，卫生棉……」方泽明显一愣，没有姊妹、高中读男校、又是第一次交女友的他，完全没有考虑到女生生理期这件事。

    失算了。

    他挠挠后颈。

    「你家还有备用钥匙吗？」乃葳觉得不能乱翻他的东西，却又势必得出门一趟，所以才打了电话给他。

    「有。」方泽思考了下，「我放在香水架下面的柜子里。」

    「香水……」乃葳在客厅环绕，在玄关处看见几瓶香水，她走往那处，蹲身在底下柜子前，确实在柜子里看见钥匙。

    「看到了，那我出去一下。」她站起身，说：「你去忙吧！加油哦。」

    「好。」他浅笑。

    方泽的笑意清浅但久未消退，会议室的伙伴都注意到他的不同，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只要老闆不再低气压，对他们来说就是好事一件。

    至于乃葳，取得家门钥匙后看了几眼架上的几罐香水，她用手机拍下一张照片，而后戴着口罩直奔距离最近的便利商店。

    在路途中，她的目光被鲜橘色的店面吸引，定眼一瞧，是一间医美诊所。

    如今医美逐渐普及，乃葳曾经考虑透过医美来获得无暇的肌肤，但这想法从未转为实际行动。

    她凝视着玻璃门上印着的字样。

    「隆鼻、缩鼻翼……」嘀咕几声，乃葳收回目光，继续迈步。

    她不断告诉自己别在意planet留言区以及ig私讯栏的各种酸言与骚扰，然而那些冷冰冰的文字在她心中种下名为「不自信」的菌株，在隐匿的角落里蠢蠢欲动。

    等待方泽下班回家的期间，乃葳躺在客厅沙发上做着网路上的国考习题，然而浮动的心绪让她错误百出，低分的结果又让她的心情更为浮躁。

    「唉……」她丧气地捶打着大腿。

    这时，手机传来阵阵震动，乃葳一瞧，是姊姊打来的电话。

    她们平常不太会用电话连系，此番举动，必是姊姊知道了什么。

    她犹豫片刻才接起。

 第九章 灯塔与药(3)

    「喂，怎么突然打给我啊？」乃葳蜷缩在沙发一角，尽可能让语气听起来轻松愉快。

    「我看到在讲我们的那篇文了。」音色总能变换字如的向蓉，这时的音调是少闻的低沉。

    乃葳乾笑两声：「你看到了喔。」

    「嗯，你还好吗？」

    乃葳啃了啃下唇，她想说声「没事」，然而紊乱的心绪让她无法如愿。

    沉默片刻，她才道一声：「……对不起。」

    「干嘛——你干嘛道歉？你偷吃我冰箱里的布丁是不是？」向蓉感觉气氛过于紧张，随即拉高音调，想藉由活泼的语气打破这沉闷的氛围。

    「就……把你捲进来了……」乃葳环抱着自己的双腿，脚趾头无措地动了动，才缓缓囁嚅：「有些留言有骂到你……」

    「有差吗？」向蓉大笑两声：「我平常也会被骂啊，而且planet那种留言算是还好的啦！」

    「真的吗？你有看吗？」乃葳蹙眉，她觉得姐姐是在说善意的谎言。

    「我看下来火力比较猛的，也就说竟然有比基尼业配会找我这种洗衣板。」向蓉的语气一派轻松，「其他的都还好吧？」

    乃葳霎时无语，她忽然不知到底是姊姊心胸太宽大，还是她自己太小肚鸡肠。

    「所以……你觉得其他都还好吗？」她往后一躺，靠着沙发椅背，柔软的材质托覆着无力的她。

    「看多了就觉得还好。」向蓉说，她一路走来也是经歷过不少风雨，见过了暴风雨，其他的都只是水气凝结而已。

    「反正我钱有拿到就好了啊，是品牌来找我的，品牌都认可我了，干嘛管那些喷子说了啥。」

    「嗯……」乃葳沉吟。

    「普通人可能觉得我们的钱很好赚，某些人更是对我们羡慕嫉妒，再加上网路匿名，所以很多很脏的句子都骂得出来。」向蓉苦笑两声：「不过把消耗的心力换算下来，其实也没那么好赚，你应该也懂我说啥吧？」

    「我知道。」乃葳垂眸，没有聚焦目光地望着着地板的纹路。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商品摆拍、试用、写商案、接洽，每个品牌都有自己的要求，要符合要求之馀，还得思考应该如何呈现才能让粉丝买单。

    乃葳知道自己隐起来多少崩溃，负能量不能出现在个人版面上，因为说不定讨拍不成，还会得来一句「不知足」的酸言酸语。

    就算是找朋友聊聊，不了解的人又怎能体会？

    无法共鸣的谈心，说穿了也只是在唱独角戏。

    她拥有三万粉丝就必须过得如此小心，何况是粉丝量多过她好几倍的姐姐？

    「我打给你不是要兴师问罪的啦，我有问过阿泽了，他说planet的风向他会控制。」向蓉心里清楚那种无人可诉的难受，只是心态得靠自己调整，旁人能帮的毕竟有限。

    不过她希望在必要之时，她能成为妹妹的灯塔。

    「如果你担心的话这两天就不要去学校吧，你没有做错什么事，那篇文的触击率也不算特别高，等风头过了之后就没事了啦。」

    「可是姊姊！有人说我破坏别人的感情、还有人说我霸凌别人，我没有那样啊！要是有人误会了怎么办！」

    乃葳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左手手指紧扭着衣襬。

    若是她做错事情那她敢做敢当，可现在是有好几顶莫须有的帽子往她头上扣，要她怎么忍得了这口气？

    「我看那些留言说得很含糊，就算有人卡八卦，爆掛的也没出来讲细节，加上你之前才在planet上靠你的侠义赚了一波好感，正常人不会相信那些脏水啦！」

    「可是！」乃葳扬声：「可是还是会有人误会啊！」

    「误会就误会吧，反正都是远方的人们。」向蓉说得云淡风轻，「会那样就误会的人不当你的粉丝最好。」

    没料到姊姊会是这种回应，乃葳皱眉：「什么意思？」

 第九章 灯塔与药(4)

    向蓉清了清喉咙，分析道：「那样的人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要是当你的粉丝，搞不好哪天到别人家一捧一踩，或是代替你『觉得被冒犯』，那才难收拾。」

    「喔……」乃葳应声，她没有到那层面，藉由姊姊给的新角度来看事，倒是宽心不少。

    确实有时败坏路人好感的，不是偶像或网红本身的作为，而是他们的粉丝做出来的举动。

    「黑红也是红，有曝光就有关注。」向蓉说：「你在明、他们在暗，没办法让他们闭嘴就自己假装没听见吧。」

    「好。」乃葳坐回沙发，心情已不似先前那般沉重，她抿抿唇，道：「谢谢你啊姊姊。」

    「哎！你是我妹，应该的！」

    乃葳含笑掛断电话，这时她听见门口有一些声响，视线遂往玄关望，木色门扉从外开啟。

    是方泽回来了。

    她立刻飞奔向前。

    他连鞋子都还未脱下，就迎来她无尾熊式的环抱，他的手掌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才缓缓回拥她。

    梦一般奇幻的感觉。

    乃葳的头在他的肩窝蹭了蹭，彷彿小猫在撒娇，嗲声嗲气地说：「你终于回来了——」

    「嗯，刚刚去买一点东西，耽搁了。」方泽汲取着她的温暖，给高强度工作一日而疲倦的自己充充电。

    乃葳轻揪着他后腰的衣料，鼻间盈满他的香水味，是她曾说过喜欢的雪松木香，一种令她安心的味道。

    又或许，因为那是他的味道而令她安心。

    她不禁勾起笑容，多嗅两口。

    「你还好吗？」方泽轻抚着她的长发，他问得广泛，包括她的生理与心理。

    「嗯。」乃葳应了一声，微微地点头。

    「真的吗？」此刻他无法直视她的眼，无法分辨她是否说了善意的谎。

    「真的啦！」乃葳没有放开手，而是上半身微微后仰，抬着头看他。

    「好。」倒是方泽先放手了。

    他把纸袋交给乃葳，她双手捧着并在一旁等他换鞋，低眸瞟一眼袋子，问：

    「这里面是什么？」

    「止痛药跟一些吃的。」方泽把她手中的纸提袋打开，从袋子里取出两盒包装不同的纸盒，说：

    「我想说买回来以备不时之需，但又不确定你有没有习惯的牌子，所以一盒是店员推荐的、一盒是架上最贵的，给你选。」

    「噢，我平常不会吃止痛药的说。」乃葳接过他手里的药盒，仔细端详外包装以查阅成分。

    不同厂牌但都是同种药。

    「我只有第一天会比较痛一点，其他都还好。」虽然会有点不适，但不至于痛到卧床不起。她朝他一笑：「如果没有偷吃冰的话。」

    「如果不舒服就吃吧，捨不得你痛。」方泽轻抚着乃葳的后脑勺，他替她拿着药盒，说：「里面还有一些吃的，你看看。」

    乃葳瞧瞧，里面有一包黑糖块、几个暖暖包，还有一小袋酸梅。有黑糖与暖暖包是可以理解，但酸梅是……

    是把她当孕妇了吗？

    她忍着笑，拎出酸梅问：「怎么买这个？」

    「我听他们说女生那个来会食慾不振，所以就想说酸梅应该……」方泽挠了挠后颈，总是淡然的面色此时却掺有一丝害臊。

    「听他们说？」揪住关键字，乃葳瞇起双眼，佯装严厉地问：「你听谁说？」

    「就办公室的……人。」方泽在句子中间明显一顿。

    「哦——是喔。」乃葳追问：「男的女的？」

    当她问出口时，其实心里有一丝后悔，她不想让他以为她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

    除了后悔之外，还有惊讶，讶异自己竟然会为了区区小事而吃飞醋。

    「我本来是问丁许逸，但他只给出『多喝热水』这种烂主意。」方泽冷冷抽笑，他本以为在情场上纵横多年的丁许逸会给出一些有用的建言，结果竟然是这种直男都知道不可犯的「自杀式回答」。

    不过仔细想想，这回答也挺符合丁许逸的人设，毕竟他最会的，不就是「出一张嘴」吗？

    「我就再多问了几个有女友的伙伴，但后来办公室里几个女生也知道了。」方泽将办公室里的情况如实以告，几个女生见到他就提醒「千万别说多喝热水」。

    「所以是她们帮你支招？」乃葳的语气有些不悦，难道他的贴心都是别人在一旁当军师的吗？

    方泽察觉她心情不快，急忙澄清：「没，是我自己上网爬攻略的。」

    「是喔。」乃葳噘起嘴巴，她牢牢挽住他的手臂，与他一同往屋里走。

    方泽见她似乎与平常不太一样，他聪明的脑袋很快得出答案，他浅浅一笑：「你吃醋了？」

 第九章 灯塔与药(5)

    「我、有、吗？」乃葳抬头给他一记灿笑，那三字的回答彷彿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齿缝里鑽出来的。

    「嗯，看起来是。」他扬眉，刻意不做安抚。

    乃葳收起笑容，换上一副苦瓜脸，更使劲地抓着他的胳膊，她撇过头，忿忿然说：「对啦！我就是吃醋啦，想到有女生教你应该怎么做就觉得好讨厌。」

    这是他们俩的事，岂容他人置喙？

    方泽一边看着乃葳可爱的神情，一边享受着女友吃醋的甜蜜，他微哂道：「她们没说什么，只是对你很好奇。」

    「好奇？」乃葳重新抬头看他，她倒要知道自己是如何成为别人的话题的。她蹙眉，没好气地问：「好奇什么？」

    「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当我女友。」方泽抬手轻捏一下她的鼻尖，予她一抹宠溺的笑。

    果然好看的皮囊还是有点用处。乃葳这才知道自己竟是妥妥的「外貌协会」，见他这一笑，她心情就好了大半。

    不过她可不能这么快就被打发，她仰头追问：「那你怎么回她们的？」

    「我就说你超棒。」

    「怎样棒？」乃葳瞇眼，她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棒得让我死心踏地。」方泽直视着她素净的双眼，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如此告白，听起来像在哄她，却也是他的肺腑之言。

    乃葳本就没生多大的气，只是生理期而情绪不稳，想耍耍性子等他哄，结果他这突来的告白，反而让她害羞了。

    「好啦好啦。」她转身做到沙发上，嘴硬说：「我只是想说如果是哪个女生告诉你要月经来要吃酸梅，要告诉她这是错误观念。」

    「为什么错？」方泽坐到她身旁问。这是他自己出的主意，得到反馈必须即时修正，以便优化他脑中的「男友系统」。

    乃葳思考一会儿，那是她大一在中医概论里学到的，本来要从五行五味说起，但思及方泽不是医疗领域的人，还是选择言简意賅地解释：

    「因为在中医的概念里，酸会『收涩』，月经来吃酸的可能会来个一两天就没了。」

    「这样不好吗？」

    「这个月欠的，下个月加倍奉还！」她瞇眼睨他。

    「原来如此，长知识了。」方泽頷首，默默地把这笔资料记入脑中。

    乃葳侧眸看他，虽然他买了两款一样成分的止痛药，还有踩了「经期不能吃酸」的地雷，但对她而言的常识，事实上仍属于相对专业的医学知识，他怎么会知道呢？

    她不能以自己的标准来评价他的付出。

    其实他此番行为更是显露他的心思细腻、思虑周全。

    他彷彿都能预判她的下一步，彷彿永远都准备好planb。

    她并非头一次交男友，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可以被照顾得如此仔细。

    有人宠着的感觉真好。

    「谢谢你啊。」她说得平静，她心中那复杂的情感无法用隻字片语说清讲明，那因他而起的心绪，压缩成她眉眼之间的神情，流淌向他。

    方泽轻浅一笑，虽然她那头传讯能力不佳，但他这边的信号侦测能力可是极好。

    那份情感压缩档案，他接收到了。

    晚餐过后，乃葳与方泽一起窝在沙发上，虽然没有对谈且各做各的事，但只要彼此就在身侧陪伴着，就已经足以。

    乃葳唸书之馀，时不时会分心看一眼planet，谈论planet创办人的po文在昨天热度飞速增加，今天反而只有增加留言，按讚数没有增加多少。

    连带攻击她的那则贴文也是，与昨夜相比，今天整日只有增加一百个讚。

    见到情况如此，她是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觉得蹊蹺。

    「planet创办人的长相」与「公审网红」，这两种主题没有不上热门的道理。

    她想起姊姊说过的话，难道方泽真的做了什么吗？

 第九章 灯塔与药(6)

    她自己猜测也是没用，还是问本人最快，乃葳轻轻扯了扯方泽的衣襬，直白地说：「欸我问你喔，那两篇说你跟说我的文章，你有动什么手脚吗？」

    方泽先是转头看她一眼，沉默一秒后，他勾起浅笑，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看那个爱心的涨幅有点怪，昨天一下子增加那么多，照理来说今天应该会上热门，这种抓眼球的文章，按讚数应该是以上凹曲线来累积的吧。」

    听完她的推论，方泽知道她并非随口问问，于是他便不再隐瞒，回答：「对，我压低按讚数了。」

    「真假？」乃葳吃惊地扬眉，她一双桃花眼睁成了圆眼，追问道：「你怎么弄的？」

    「我写程式改变那两篇文章的讚数累积规则，要累积十个讚才会增加一个。」

    她移开视线，垂眸：「所以……昨天到现在增加了一百讚……」

    他接续她的话：「实际上是一千人按讚。」

    「……哇呜。」没料到还有这种操作，惊讶得乃葳一时丧失语言能力，待她缓过神，才乾笑说：「看来planet居民很抬举我们呢。」

    方泽轻笑两声，为了这两篇文章，他昨夜可是煞费苦心。

    「为什么不能直接把文章删掉？」乃葳问，既然是让文章消失在眾人的视线里，那斩草除根不是应该更好吗？看到文章还在列表里，她总是如芒刺在背。

    「随便删除贴文或留言只会像九头蛇，砍掉一则生出两则。」方泽回答。

    po文没有明显触犯版规，所以不能直接删除文章，还有好几则刺眼的留言，没有人身攻击也是无法擅自删除，否则要是有人发觉并反击planet是一言堂，那就难以收拾了。

    虽然乃葳的事情要紧，但他不得不顾及planet的运营。

    「噢……说的也是。」乃葳明白他意中所指，现在这样大概是最好的解法了，若不是有他，她肯定已经被推到枪口上。

    「谢谢你啊。」眼下她除了谢谢之外，想不到别的词汇来表达。

    「只有谢谢吗？」方泽倾身向她靠近，浅笑里藏着几不可察的狡猾。

    嗅到一丝不对劲，乃葳略带戒心地反问：「不、不然你想怎样？」

    「亲我。」

    他柔声地下了明确的指令。

    乃葳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她的视线往旁边一撇，其实她并不是不敢，只是需要心理准备一下。

    毕竟这次可能没办法亲完就落跑。

    方泽见她似乎不太愿意，本想出声说他只是开个玩笑，可是在他开口之前，他重新与她对视。

    只见她嫣然一笑，手指上的轻触让他分了神，就在他垂眸瞧向指尖时，唇上的柔软霸道地遮蔽他的其他感官，令他只能专心于吸吮与亲吻。

    有别于以往的转瞬即离，这回他们吻得深沉、吻得繾綣。

    主动亲吻的乃葳还是握着主导权，她本就觉得方泽太过克制，想要更多肌肤之亲的她又有些矜持，如今尝到甜头，她怎可轻易放下？

    刚才还想着退路的自己真的好傻好天真。

    她稍微停下，近在咫尺的两人感受着彼此的气息，颈子的香水味将情愫催熟，恍若戒断症一般，才停下数秒就燃起对亲吻的渴望。

    她的双手紧揪着他的衣领，一双长腿蜷缩至沙发上，如猫一般匍匐向前。

    方泽本还僵着上身，然而与她一进一退，他的身子最终躺卧在沙发上。

    敞开的衣襟藏不住他的锁骨，随他吞嚥而滚动的喉咙透露出他的心思，他的肤色天生白，红晕在他的脸上特别明显。

    在商场上征战的指令官，回家后却成了女友的身下囚，这反差……

    很可以呀！

    乃葳有些得意地笑了。

 第九章 灯塔与药(7)

    「你笑什么？」方泽见她突然一笑，不免以为是她在嘲笑自己，毕竟他再怎么在脑中模拟，也不及她熟练。

    「笑我成功把你扑倒了。」乃葳用鼻音哼了两声。

    方泽自知在实作上赢不过她，怎么也得在说话上扳回一成，他揪紧衣领，一副良家妇女被调戏的可怜模样：「没想到你是披着狼皮的兔子，我这是引狼入室了吗？」

    一顶色狼的帽子剎那扣到乃葳的头上，明明他们就是共犯，怎么现在就只有她一人背锅？乃葳吞吐半天才反击：「我……我才是没想到你这隻乌龟跑得那——么慢咧！」

    稍佔上风的方泽忍不住一笑，揶揄：「不知道是谁在交往第一天才跟我抱怨进度太快的？」

    「那、那不一样！」乃葳气急败坏地往他胸口一捶，但因出于娇羞之情，所以也没使多大的力气。

    「好——」方泽笑瞇了一双眼，骨感细长的手指圈握住她的手腕，说：「我会依照客户端的要求进行修正。」

    乃葳咬着下唇想忍住笑，但心中的甜蜜给笑意加乘，她再怎么想板着脸孔，都抵挡不了嘴角的轻扬。

    就在她将要再倾身吻上方泽时，她的手机铃声大响，两人的视线往声音来源一望，心中又气又好笑，想不到这种偶像剧经典桥段也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艾玛？」乃葳看见来电者时疑惑地喃喃出声。

    「谁？」方泽并未听过她提起这个名字。

    「一个化妆师朋友。」她没打算接起，因为艾玛常常打电话与她聊家常，这次大抵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是好朋友就别打扰情侣亲暱的时光吧！

    乃葳默默等待电话自动掛断。

    等铃声停止，她扬起贼笑对方泽说：「好了，我们继续。」

    还未等方泽回答，下一通电话就又到来，他们再次望向手机，方泽轻笑：「你还是接吧。」

    「好吧。」乃葳拿起手机并改为坐姿，清了清喉咙，不情愿地接起来电：「喂。」

    「欸葳啊，嵐有跟你连络吗？」

    艾玛此回没有东聊西扯，开头就直奔主题，然而听见「嵐」的名字，乃葳心中就燃起一股不悦，她语气极差地反问：「我跟她有什么好联络的？」

    「planet上不是有一篇文在说你当模特的事吗？」

    乃葳冷笑：「呵，你也知道喔。」

    在一旁的方泽瞥她一眼。

    「对啊，嵐去底下闢谣了你有看到吗？」

    乃葳一怔，闢谣？

    「你等我一下。」她转头悄声对方泽说：「你开一下嘴我的那篇文章。」

    方泽很快地用app开啟文章，他把手机借给乃葳之后，立刻回房用电脑查看planet网页版。

    乃葳快速瀏览底下的最新留言，确实看见一则较长的回覆。

    b310y艺大女同学：「我是嵐，也是musal的摄影师。关于文章内容，我必须澄清，乃葳的拍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她对工作伙伴也很亲切，我严重怀疑这篇文章是故意要泼她脏水。

    在此敬告发文者，你的言词恐透漏musal的商业机密，请好自为之。

    最后附上我的ig截图以证明我的身分。」

    乃葳一时哑口。

    所以发文者根本不是嵐，甚至她还出面澄清作证。

    她错怪了。

 第九章 灯塔与药(8)#

    艾玛后来没再多聊其他话题，让乃葳尽早去联络嵐。艾玛知道嵐的心意，也知道乃葳已经名花有主，身为她们的共同好友，她只希望她们都能好好的。

    「我知道了，掰掰。」

    乃葳掛断电话之后，随即打开ig至嵐的主页，嵐有发一则限时动态，与留言的内容差不多，但用字更口白、更尖锐。

    她传了一则讯息，其实也就只有一个字：「嘿。」

    嵐很快就回復：「嗨。」

    「呃……」乃葳思考半天，聊天室里的字句输入又删除，最后只发送四个字：「谢谢你啊。」

    「没事。」嵐的回应依旧简短。

    「我想跟你说声抱歉，我原本误以为那篇文是你发的。」

    「我不会那样。」

    「因为我看到你退我追踪了。」乃葳发送之后觉得自己说错话，可是嵐已经已读所以也来不及收回，于是她补充：「我不是说你一定要追踪我啦！只是说我是因为这样而误会的。」

    「我退追是因为你有男友了。」嵐回答。

    这有什么关係？乃葳不解。

    「因为我很欣赏你，但你有男友了，等我冷静后，我会重新追踪。」

    乃葳登时一愣，嵐说的欣赏应该不是就工作能力而言，否则不需要提到男友一事。

    所以，嵐喜欢她？

    「你喜欢我？」

    「是。」

    「抱歉，我不知道你……」乃葳先送出一则未完待续的讯息，她现在思绪有些混乱，茫然之馀还有满满的歉疚感，因为她必须拒绝一个优秀的人。

    虽然不能和她在一起，但也不希望看见她因此难过。

    「我不是因为你不好所以才拒绝你的，我觉得你很棒，真的！」乃葳抿抿嘴，她看起来像在发一张好人卡，可是这确实是她的肺腑之言。

    「没关係，我习惯了。」嵐的回应十分简短，透过文字就更为高冷。

    乃葳看着那句「我习惯了」，一股心疼油然而生，她知道嵐所谓的习惯是什么，因为她以前很常听艾玛感叹「女同志喜欢直女也只能放弃」，

    但她没想到那竟然就是嵐的处境。

    「对不起，我是异性恋。」

    即使她现在单身，她们也没可能。

    聊天室显示嵐正在输入讯息，这次她输入文字的时间反常地久。

    「不要因为你的性向而说对不起。」即便输入许久，嵐的讯息还是简短，但这一句箴言，支撑着她的爱情观。

    劝人劝己，都是同一句话。

    「那我等你，我很希望能跟你当朋友的！」乃葳不知怎地有点想哭，她飞快地输入文字：「然后这次你帮了我，之后需要我帮什么忙都尽管开口，我一定尽我所能！」

    嵐轻轻一笑，这正是她喜欢上她的原因，正直且义气、勇敢而美丽。

    「好。」

 第十章 愿能幸福(1)

    「阿姨，我来啦！」

    乃葳推开病房房门，她今天实验课提早结束，于是心血来潮地前去医院探往方妈。

    然而当她踏进病房时，里头已经有访客了。

    她在门口愣了一下，毕竟她独自前去探望方妈多回，从未碰上这种情况。

    她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提袋，不热情但仍有礼貌地道声「你好」。

    陈忠仁向她頷首示意。

    「那我先走了。」他没再多留，起身往门口走去，与乃葳擦身而过。

    房门重新被关上，乃葳悬着的一口气才终于顺畅，她走到方妈的病床旁边，活力满满地说：「阿姨我来看你啦！」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啊？没有课吗？」方妈坐卧在病床上，她今天的气色不错，连带语气也轻快许多。

    「我今天实验提早结束啦，所以就想说过来看看你啊。」乃葳于病床旁的椅子坐下，她试探问：「叔叔常来看你吗？」

    「嗯，蛮常的。」方妈点点头，轻抿着唇、略带微笑。

    「是喔，我想说后来都没再遇过了。」乃葳说。

    她来探望方妈的次数不少，却没再碰上陈叔叔，她也没再听方泽提起，还以为復合的事情已经不了了之。

    「我让他中午前后的时间再过来的，怕碰到你们会尷尬。」方妈大概知道方泽与乃葳的日常行程，于是要求陈忠仁如果要探访，就必须避开他们可能出现的时段。

    毕竟，想要挽回的一方就得适度妥协以表心意。

    「哦——方泽今天不会过来啦，他答应丁许逸的朋友说要採访他做报告。」乃葳灿笑：「所以今天就是我来陪你啦！」

    「好啊，你过来我就高兴。」方妈伸手拍了拍乃葳的大腿，「不过你如果要唸书也不用一直过来没关係啦！」

    「哦——因为有叔叔陪你吗？」乃葳瞇起眼睛，露出一抹贼笑。

    方妈一笑置之。

    「阿姨，你跟叔叔有打算重新在一起吗？」乃葳拉着椅子往病床靠近。

    方妈长吁一口气，这个问题她现在也搭不上来，未来的变数太大，她也会担心再次受伤。

    「大概就像曖昧期吧，关係是和普通朋友不一样，但你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一起。」方妈对乃葳一笑，让她自己体会。

    「可是……叔叔不是之前……」乃葳一时嘴软，她不敢在阿姨面前说出「外遇」二字。

    「是啊、是啊……」方妈仰头望向天花板，望向她已经看到腻了的米白色，一病数月，即便她不通医理，可是身为身体的主人，她很清楚自己的病情不尽理想。

    有些事情，在经过一场大病之后，便会释然。

    「我知道很多人都说劈腿只有零和一百，如果是几年前，我绝对不可能想什么重新开始这种事。」方妈侧头看乃葳，浅笑：「我当然也会担心，担心他是一时兴起、担心他之后又会弃我不顾。」

    乃葳的眉头略略蹙着，她的嘴角略沉，以担忧的眼神与方妈对视。

    「可是他到现在还是会来看我，会为了讨我高兴而买花、会怕我没食慾而买各种好吃又营养的食物，也许别人看起来他就是花钱送礼物，可是你知道吗？」方妈的手搭上乃葳的手，停顿的时刻露齿一笑，说：

    「你叔叔他以前根本不可能那样。」

    乃葳并未接话，在她脑中浮现的，是方泽说过的话，说叔叔那样是为了收买人心、是知道如何能够最快速地取得方妈的信任。

    「要看一个人对你有没有心，就是看他愿不愿意在你身上投资他的稀缺资源。」

    乃葳愣愣地点头。

    「你叔叔他啊，以前事业心重，什么儿女情长的他才没那个心思、没那个时间，他啊，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我。」方妈垂下头，双手拇指互相抠弄着。

    忆起当年，她也曾是个少女、也经歷过二十几岁的妙龄，当时的自己为了讨陈忠仁的欢心而百般妥协，数十年过去，她明白自己当时低声下气得好傻，可是她不会后悔，因为那时她爱他。

    然而年轻秘书的新鲜感和外遇的刺激感吸引着他，因为那是他无法掌控的、是他的意料之外。

    「我不会和他争论我以前对他多好，没必要，也不会想说以后他要怎么补偿我，那样想太多。」方妈微微一笑：「当下该做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

    对于想做的事情，做与没做都可能后悔，但时过境迁，人最后只会遗憾自己当时没去尝试的事。

    「后悔是一时的，遗憾是一辈子的。」方妈望向乃葳，有些疲倦但释然地笑说：「我这一辈子可能也没剩多久了，我不想遗憾。」

 第十章 愿能幸福(2)

    「阿姨……」乃葳倏地泪目，她总是刻意不去面对阿姨日渐恶化的病情，然而当阿姨亲口说出时，她即使不愿也不得不面对。

    在她心中，劈腿者是不容原谅，而在方泽心中，更是容不下那个外遇的父亲。

    然而要不要原谅叔叔，岂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阿姨……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乃葳使劲地眨眼，想把眼眶里的泪按回眼底。

    「我啊，还是比较担心阿泽不能接受。」方妈看着乃葳，无奈一笑，说：「他跟他爸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都是会把好几年后的未来都规划好的人，可是阿泽呢，说好听一点是稳重，难听点就是没胆啦！」

    乃葳闻言，不禁轻笑出声。

    她没跟阿姨说他们开始交往是她「一声令下」的，如此看来，方泽的个性就是那么龟。

    方妈拉了拉被子，说：「他会把事情好的坏的都想得很周到，可是有些事情根本不会变成那么坏的状况，他就会自己吓自己，然后打退堂鼓。」

    「对。」乃葳笑着点点头，这点她是再同意不过了。

    「这算是他的缺点吧。」方妈道：「就是想太多。」

    「但这也是他的优点。」乃葳笑答。

    他的周全心细体现在爱情里的预判，预判她的需要、预判她的难过，在她差点失足之前，就会将她挽住。

    她是个性独立的人，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他面前她可以当个小孩，她安心当个小孩。

    因为他用细心一点一点在她心里推砌安全感。

    因为有他。

    平日午后，日夕咖啡的客人不算太多，多是常来办公的熟客。

    方泽抬手，解开衬衫最上头的钮扣，本来觉得要见客应该要穿得正式些，可是第一个扣子的些微拘束倒是干扰他的思绪。

    他挠了挠颈子，领口微微敞开。

    木製拉门从外被开啟，丁许逸一派轻松地走进店里，他的身后跟着一位矮小的女子，左顾右盼貌似有些紧张。

    「嘿。」丁许逸发现坐在角落座位的方泽，领着身后的女性朋友走到他身旁，「你不要欺负她啊。」

    方泽起身，扬起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商业笑容，他看一眼那女孩，若不是知道她已是大学生，还以为是丁许逸诱拐未成年。

    「坐。」他抬手示意她坐在对面，「菜单在抽屉里，用平板点餐即可。」

    「那我上去啦，你们结束再叫我。」丁许逸拍了拍方泽的肩背，转上跨步踩上楼梯，上去二楼办公室了。

    方泽目送丁许逸离去，他视线一转，进而观察对面的矮个女子，她穿着淡粉色的无袖上衣，露出白皙纤细的双臂，圆圆的眼睛配上圆圆的脸庞，幼态感十足。

    「啊，先谢谢哥哥你愿意帮我。」她双手手掌轻拢，微微贴合的十指抵在胸前，噘了噘嘴嘟囔：「要不是有你，我的作业就要泡汤了。」

    方泽闻言，眉头难以察觉地微微一抽，浅笑回答：「不客气。」

    「那哥哥你等我一下，我拿个资料。」她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还拿出一支带有可爱吊饰的原子笔。

    方泽瞟一眼那支装饰华丽的笔，他歛回视线，不浓不淡地说：「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啊对，抱歉抱歉。」她轻咬舌尖，吐吐小舌笑了笑，「我叫楚瑶，哥哥你也可以叫我瑶瑶。」

    方泽愣了一下，随即就换上他一贯的笑容，他看着对面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复述：「楚瑶。」

    楚瑶看见他冷峻的面容崭露了笑容，心底深处泛起一抹浅笑，她嘴角扬起，甜笑说：「那哥哥我们——」

    「叫我方泽。」方泽打断她的话，垂眸，啜饮了一口咖啡。

 第十章 愿能幸福(3)

    楚瑶霎时愣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抿了抿嘴唇，流露出歉意委屈：「其实……你长得很像我的哥哥，所以我还会忍不住叫你哥哥的……」

    「是吗？」方泽心里有些不耐烦，但他并未表露。

    「嗯，而且他去世了……」楚瑶囁嚅，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后，恢復笑容说：「没事没事，那我们开始吧。」

    她准备的问题不多，而他也把每个问题当作简答题来做，十来题大概只花了二十分鐘就结束了。

    她点的水果茶，冰块都还没融化。

    「没了吗？那就先这样吧。」方泽放下翘在左膝上的右脚，打算起身之时，楚瑶出声阻止他。

    「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但我不知道该不该讲……」她稍稍攥紧右手，视线低垂，往右下角望。

    「……」方泽还是站起身子，漠然地说：「那就不勉强了。」

    楚瑶一愣，她连忙抬头，仰视的她双眼更加浑圆，她眨眨大眼，急切地说：「我不想看你被玩弄！」

    方泽不禁「呵」了一声，他意识到自己失态，随即以浅笑之容坐回椅子上，他身子前倾，手肘靠在桌面上并用手背托住下顎：「你说什么？」

    楚瑶与那双深邃的眼眸对视，顿时有些迷失于他的目光，她意识到眼前之人，并不是她能轻易掌控的。

    有趣。

    「你现在的女友，是叶乃葳吧。」她说。

    「是啊。」他答。

    「你知道她之前……对之前的感情有多随便吗？」

    「此话怎说？」方泽轻笑。

    「她……」楚瑶移开视线，往左侧一瞥，「她不报备、不给定位、不在意……热恋期只有短短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就变了一个人。」

    「是喔。」方泽蹙眉，他沉下脸陷入沉思，他的双手手指互扣，抵在鼻尖遮住了他下半张脸。

    楚瑶见他的反应，心里松懈不少。

    「你听谁说的？」

    方泽倏地抬眸，一双鹰眼冷冽无比。

    「我的……」楚瑶瞬间改口：「她的前男友。」

    「哦——是那个……」方泽没说完但也说完了，因为他压根没记住那人的名字，他索性跳过，继续说：「那是他没本事吧。」

    没本事抓住乃葳的心，没本事维持热恋的爱。

    楚瑶见他并未因此动摇，于是继续说：「我也听几个网美朋友提到她一些不好的传闻。」

    「是吗？」

    「你那么好，我不希望你被玩弄。」

    「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也都是你听来的吧。」方泽微微起身，右手手掌撑在桌面，豹一般的姿态倾身靠近她，冷语：「我有眼睛，我会看。」

    楚瑶的眼眸颤动，眼底满是慌张。

    方泽轻轻一笑：「要帮你叫丁许逸下来吗？」

    「不、不必了。」落下一句话，她带着自己的包包，匆忙离开。

    她的茶喝完了，但冰块还是没有融化。

    方泽佇足于桌旁，他单手插腰，在脑中回放刚才与楚瑶的对谈与互动，h大也能算是不错的大学，但她问的问题太浅，若不是她不在意课业，就是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走上二楼，丁许逸立马发现他，于是腿一蹬，滑着滚轮椅去往他身旁，说：「结束了？」

    「嗯。」方泽绕过丁许逸，往自己的位子走。

    丁许逸连忙跟着，问：「瑶瑶走了吗？」

    方泽蹙眉，他低眸几乎以藐视之姿，说：「你什么时后改喝茶了？」

    「喝茶？没啊我都喝可乐。」丁许逸沉思一会儿，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笑说：「我桌上那杯是黑糖粉圆鲜奶啦！」

    方泽盯着他看，没接话。

    丁许逸的脑子也不傻，很快就领略其中之意，他收起嬉皮笑脸，坏笑说：「平常都买可乐，喝口茶算是换换口味吧。」

    「随便你。」方泽懒得理会丁许逸的免洗式爱情，只告诫一声：「小心别吃亏。」

 第十章 愿能幸福(4)

    「才不会咧！」丁许逸的右腿瞪了一下地，让滚轮椅在原地转一圈，恢復正位时，他问：「所以她走了吗？」

    「走一阵子了，不用追了。」方泽拿出手机，打算与乃葳联络。

    「谁要追了？」丁许逸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传个讯息就能解决的事，傻子才去追。」

    方泽睨他一眼，懒得再搭理他。

    结束程式编辑的大白蹭到方泽身边，提议道：「老大，晚餐要不要一起吃？」

    「噢，不了。」方泽婉拒：「晚点有约。」

    大白扁扁嘴，只得带着自己爆棚的内心小剧场离开。

    「你晚上要干嘛？」丁许逸抬头问，「他们晚上约一家新开的餐厅誒。」

    「跟乃葳约好了。」

    「呵……我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丁许逸翻了翻白眼。

    方泽轻笑，这种被旁人「嫉妒」的感觉，竟然还不赖。

    夏季的太阳总是贪玩，晚上六点了还捨不得退去，乃葳抬头看了一眼晚霞，今天的天空挺美的。

    她抵达日夕咖啡厅，里头的客人不多，在柜檯的梁文翰见到她，就上前询问：「要帮你跟学长说一声吗？」

    「好哇。」乃葳点点头，挑一个窗边的位子坐下，等待之时又打开习题做了一回。

    梁文翰上楼时，办公室正处下班后的轻松状态，几个约好聚餐的伙伴已经准备啟程，他们本想邀请梁文翰一同去，却听见他和方泽说了一句「她来了」。

    然后方泽面带微笑地迈步下楼。

    伙伴们站成一圈，无人说话，但心照不宣。

    肯、定、有、卦！

    一群人匆匆忙忙、浩浩荡荡地下楼，看见自家老闆还在楼下咖啡厅，与他共桌的是一个妆容精緻的美女，看去很像常出没于咖啡厅的网美。

    大白站在群人之首，亲眼所见，这下他也不得不心死……

    个屁！

    既然当不成另一伴，那也要考验考验他的另一伴！

    「欸？老大你怎么还在咖啡厅？」大白火速走向方泽，他瞥了一眼对面的女子，装出惊呼：「啊，你是网美吗？」

    乃葳愣了一下，她有发现后头渐趋靠近的一帮人，大概是planet的员工吧，她在心里猜想。

    快速思量后，她点点头：「算是吧。」

    「欸——」大白的手掌搭上方泽的肩，悄声对他说：「我记得你说你讨厌无脑的网美吧。」

    然而他的悄声还是故意让她听见了。

    方泽与乃葳对视一眼，他轻笑，站起身子脱离了大白的肢体接触，站起身的他比大白高出一颗头，他又是一脸商业笑，低头看着大白说：「我是讨厌『无脑的』，不分职业。」

    大白撇嘴，快速眨动双眼回避视线。

    不远处的伙伴们见气氛不对，连忙跳出来缓颊，有的把大白拉到一旁去，有的嘻笑地询问方泽他是与谁有约。

    乃葳跟着站起身子，她并不会害怕与陌生人接触，然而他们可不是一般的陌生人，是方泽的同事啊！

    是他的员工啊！

    她必须华丽丽地进入他的生活圈才行！

    这时方泽转身走到她身旁，弯身凑近她耳旁，悄语：「可以公开我们的关係吗？」

    乃葳顿了一下，点点头。

    方泽浅笑，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向planet的工作伙伴们，向他们介绍：「她是我女友。」

    乃葳配合地挥挥小爪，扬起甜美微笑，把视线平均分配给眼前那一双双盯着她的眼睛，说：「你们好啊。」

    几个眼尖的planet员工认出乃葳的身分，尤其是板务，她原以为小月老的街头配对只是做做戏，没想到真的促成良缘。

    群人吱吱喳喳地说话，方泽意思意思地虚应，乃葳则是一旁保持甜笑。

    幸好她已经知道如何摆出自己最好的表情，否则在如此重要的场合把脸笑歪的话，那她也别想华丽丽地进入方泽的社交圈了。

    感谢过去对着镜子齜牙裂嘴的自己，感谢感谢。

 第十章 愿能幸福(5)

    「老大，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带女友一起啊！」宣传组组长提议道，眾人闻言更是鼓譟，覆议连连。

    乃葳这下可有点慌了，这并不在她的意料之内，她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她抬头，与方泽对视。

    方泽并没有开口询问她，但他读懂了她眼里的徬徨，于是他笑着向大家说：「她帮我订到一家很难订的餐厅，可惜了，下次我再带她一起请大家吃个饭。」

    乃葳的眼珠一转，他信手拈来的说词与自然无比的演技，她抬眸望着身旁应对自如的男子，内心忍不住拜服。

    是成年人都听得懂，大伙没再多聊，说声再见之后就各自离开咖啡厅。

    乃葳随方泽一起上车，她坐在副驾的座位上，心里还在回顾着刚才的事。

    「我什么时候帮你订餐厅了？」她侧头看他，「你平常都那样唬你的员工的吗？」

    「这是说话的艺术。」他瞥她一眼。

    「好喔。」乃葳敷衍一应，看着窗外沉思，片刻，她转头看他：「你演得那么像，要是骗我我大概也不会知道。」

    她的辨谎能力极差，否则也不会上一段感情里被矇骗许久。

    「我不会骗你。」正在开车的方泽并没有看她。

    「真的喔。」乃葳的手撑在窗框，她轻喃一声，并不是质疑他，而是一种祈祷，祈祷他会如他所言。

    「不相信我？」方泽用馀光瞄她。

    乃葳浅浅一笑，有时就是会被如此枝微末节的小事勾起不愉快的心情。

    果然，一段失败的恋情，是会消耗一个人的光彩与自信的。

    「如果我要骗你，只有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

    「就是我要给你惊喜。」

    「什么惊喜？」乃葳的反问几乎是反射性的，她话一说完，便有些懊悔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等我骗你了再说。」方泽微微侧头，浅笑。

    乃葳忍不住笑了，她直视着前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算是把刚才的阴霾扫出心里。

    没过多久，两人抵达方泽的家，今晚本就约好要一同吃晚餐，而且是方泽要下厨。

    「欸对，你下午的访问顺利吗？」乃葳和方泽一起待在厨房，但不擅长厨艺的她只能在一旁陪着。

    「唔……不能算顺利。」方泽低头在流理台清洗着蔬果，说：「我遇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啊！说到意料之外，我今天也遇到意料之外的人。」乃葳拍了一下手，她歪头，好奇地追问：「你遇到谁呀？」

    方泽关上水龙头，甩了甩蔬菜上的水珠，他拿了一把刀，狠狠地切断青菜根部，答：「楚瑶。」

    乃葳愣住了，她迟疑地说：「是我知道的那个楚瑶吗？」

    「是。」方泽看她一眼，然后开始切菜。

    「那你们有说什么吗？」她小跑步地绕到流理台的对面，站在方泽身前，「除了访谈之外的事。」

    「有。」方泽停下菜刀，他并不打算把他们的对话全盘托出，楚瑶说的大抵也不是什么好听话，虽然在他看来是雕虫小技，但在乃葳心里可能就不是了。

    等不到下文的乃葳追问：「说什么了？」

    「她打算挑拨我们。」

    「什么？」乃葳震惊，她至始至终都觉得楚瑶同她一样都是被渣男欺骗的可怜人，可是这回的挑拨，是楚瑶主动的。

    「她怎么挑拨的？」乃葳双手撑在流理台上，激动地凑近方泽。

    方泽的眼珠一转，淡然答：「勾引我吧。」

    「勾引？」乃葳左顾右盼，楚瑶和她的类型不同，但那样娇嫩精巧的可爱女生，应该更容易受到男生的垂怜与喜爱。

    方泽见她面露难色，便从一旁拿了一颗樱桃餵到她嘴里，温柔笑说：「取次花丛懒回顾，你不用紧张。」

 第十章 愿能幸福(6)

    乃葳抬眸看他，缓缓地嚼动着樱桃，酸甜的果汁从果肉里溢出，她在心里琢磨他方才的话，良久，才略带尷尬地说：「那句是什么意思？」

    还以为她刚才的停顿是因为沉浸在感动里。也罢，方泽轻笑：「曾经沧海难为水。」

    乃葳眨眼，「你用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解释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你不是药学系的吗？」他蹙眉，不知她的书都读哪去了。

    被他的话和语气激到，她扬声说：「我上课用原文啊，哪像你？」

    「我上课还用『程式语言』咧！」

    乃葳忍不住被逗笑，就算文学造诣不如人，她还是可以问问google大神的。

    她侧过身，在搜寻栏输入文字。

    曾经沧海难为水，意指曾经到临过沧海，别处的水就不足为顾。

    取次花丛懒回顾，则为仓促地由花丛中走过，懒得回头顾盼。

    「好吧。」乃葳轻巧地说，「相信你。」

    她转过身，静静地在他身边看着，却忍不住揣测起楚瑶是如何「勾引」方泽的，而他又是如何应对的。

    越想，她越耐不住性子。

    「你等一下。」乃葳叫住往冰箱走的方泽，他站在冰箱前转身看她，她双手插腰，说：「你鉅细靡遗地交代一下楚瑶做了什么。」

    方泽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刚才已经顺利过关，谁知过没几分鐘，她就一脸气呼呼，那段短暂的时间里她到底想到什么了？

    他概述了双方的对话，最后耸耸肩膀，一脸真挚地说：「详细的我也不太记得了，你也知道我不会浪费心力去记一些不重要的东西。」

    「好吧。」乃葳噘着嘴、忍着笑，「相信你。」

    方泽一笑，看来这回是真的过关了。

    「欸对。」她走到他身后，问：「你家有什么喝的吗？我有点渴了。」

    方泽陡然用力且迅速地关上冰箱，他手里拿着火腿，转身按着冰箱门，答：「青草茶。」

    「真假？」

    「喝吗？」

    「才不要，阿伯的口味。」乃葳噘嘴，慢悠悠地离开厨房，反正她在厨房是帮不上忙的，还会影响动线。

    倒不如去客厅写习题。

    在她写完一份考古题之后，厨房传来方泽的呼唤，早就被香味惹的唾液分泌的她，欢喜地小跑步进厨房。

    他把两盘白酱义大利麵放到吧台上，乃葳深深地嗅了一口，讚扬：「你也太会煮了吧？」

    「不瞒你说。」方泽坐到乃葳的对面，「主厨代言的调理包。」

    「是喔，但肉是你煎的吧？」乃葳拿起叉子敲了敲香煎鸡排。

    「我加热的。」

    她扬眉，用叉子取了一口生菜沙拉，新鲜的蔬菜与千岛酱巧妙地搭配，她的叉子指了指沙拉盘，说：「沙拉好吃。」

    「那是因为酱好吃。」

    「……」乃葳死鱼眼地看着他，「你这样我很难称讚你。」

    「你可以说我菜切得很漂亮。」方泽装得一脸正经。

    「好喔。」她撇撇嘴。

    「说话的艺术。」他抬眸瞧她，并予以商业微笑。

    她这回连「好喔」都懒得回应了。

    「你知道我今天……」乃葳本想和方泽说起在病房偶遇叔叔一事，却又怕聊这话题会害他没胃口，于是话锋一转：

    「我今天做小白鼠实验，这週是第三週做老鼠实验了，那个小白鼠整个变超胖超灵活，超难抓的！」

    「嗯，我有看到。」方泽点头，他有看见乃葳早上发佈的限时动态，「是一群灵活的胖子。」

    「对啊哈哈哈，我还去别组支援。」乃葳把耳畔的发丝勾到耳后，说：「有些组别整组都是女生，没人敢抓。」

    「侠女又拔刀相助了吗？」方泽一笑，他看着她说：「我拿一条发圈给你？」

    「你有？」她扬眉。

 第十章 愿能幸福(7)

    「我有准备。」他问：「需要吗？」

    「噢，好啊。」乃葳点点头，虽然她的包包里也有，但她就是想用他的。

    想用他特地为她准备的。

    方泽从客厅的小杂物篮里取了一条发圈，乃葳接过之后在手心上看了一眼，是最基本的黑色松紧带。

    「你怎么会准备这个？」乃葳双手粗略地梳整长发，扎起一把随性的高马尾。

    他扬眉，「发圈不是证明『名草有主』的必备神器吗？」

    她不禁一笑：「你哪听来的？」

    「planet上看到的。」

    方泽重回座椅，他凝视着她因绑起头发而露出的颈子，虽然他喜欢她的长发，却更是被她难得露出的颈部线条吸引。

    如果从背后吻上，不知是怎样的体验？

    他的呼吸加重了些。

    执行力一直是他的优点。

    餐后，乃葳在客厅席地而坐，她靠着沙发并在茶几上写考古题，方泽本来不想吵她，然而她的倩影却一直在他的视野里，还有她答错时发出的委屈咽呜，

    他实在很难继续克制。

    「写完了！」乃葳订正完最后一道错题，欢喜地放下手中的笔。

    她正活动着略微僵硬的肩颈时，一个温热的吻就落在她的右颈。

    他的背后偷袭，她毫无防备。

    「你……」

    他双手握住她的纤腰，将她往沙发上抱，他的手指抚过她的颈子，低头一吻。

    「嗯……」她双手揪着他的衬衫衣袖，感受到腰际上他的手臂越发使劲，紧拥之外，似乎还有衣料里的肌肤之亲。

    她的视觉被他的手指遮挡，迫使她更能感受触觉上的刺激，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有别于他数日前的笨拙。

    他的触碰好像有越渐向上的趋势……

    平时明明无欲无求柏拉图，今天怎么一顿操作猛如虎？

    「等、一下……」已经发软的她只得先开口阻止。

    他停下来了。

    「你今天怎么……」她稍稍侧身，向后躺在他的怀里。

    所有的反常都是事出有因。

    「今天是六月五号。」他的攻势没再继续，而是慵懒地靠着她，嗅着她发尾的香气。

    「……啊！一个月了！」乃葳恍然大悟，到今天他们已经交往一个月，本来还是她说五月五号的日子好记，现在课业一忙，却把纪念日全然浑忘了。

    方泽轻咬她的耳朵惩罚她的粗心，然后在她耳畔轻喃：「要吃蛋糕吗？」

    「嗯……好哇！」刚才唸书太烧脑，她需要补充一些糖份。

    「我去拿。」他一笑，摸了摸她的头，起身往冰箱走去。

    乃葳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头发，以及刚才被他扰乱的内心。

    「你要在哪吃？」方泽端着一个白色纸盒，站在厨房与客厅的交界。

    「这里吧！」她下了沙发，又席地而坐。

    方泽本是更属意于在吧檯好好坐着吃，但他的小女友貌似很爱吸收地气，便由着她去。

    白色纸盒放到茶几上，乃葳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色的心型蛋糕，上面还有两个翻糖公仔。

    是一隻兔子与一隻乌龟。

    「好可爱！你做的？」乃葳惊呼，睁大双眼看向方泽。

    「当然。」收到她如此的反馈，他有些得意。

    「我要发限时！」乃葳立刻拿起手机，选了闪亮亮的滤镜，发布限时动态：

    「男友的巧手杰作ヽ(??▽?)ノ」

    这回她没在设定成「挚友可见」。

    许是她小小的报復心态吧，想让那些说她配不上方泽的酸民看看，看看他愿意为她做了什么。

    但主要是想告诉那些替她担心的粉丝，她现在很好、很幸福。

 第十章 愿能幸福(8)#

    「你知道我今天遇到什么人吗？」乃葳吃着蛋糕，打算和他聊聊这必然得说之事。

    方泽歪头。

    「我今天去医院看阿姨，遇到叔叔了。」

    他的叉子停在半空中。

    「因为我今天实验课提早结束，所以才会碰上的。」乃葳垂下叉子，看着他说：「叔叔其实很常去看阿姨。」

    「我妈说的？」他的眉头略蹙，语气不算太好。

    「嗯，她说叔叔还是会买花去，也会特地找适合她吃的东西带去，他很常去探望她，只是都故意跟我们错开了。」

    「呵，总是做坏事的人，只要突然做一件小事，就会受到大力讚扬的。」方泽冷笑，「我妈真的是被爱情冲昏头了。」

    「你不管怎么样都无法原谅叔叔吗？」

    「你前男友补偿你你就原谅他吗？」

    乃葳一怔，她没料到他会如此反击。

    「抱歉，我……」方泽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喃喃：「抱歉。」

    心急的他，口不择言了。

    他撇过头，不敢看她。

    「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他，因为我不爱他了。」乃葳挪动身子往他靠近，她伸手勾起他的手指，说：「可是阿姨对叔叔还有爱。」

    「我怕她又被骗，我怕她又重蹈覆辙。」他一想到倘若一日妈妈又被拋下，她的病情肯定会急转直下，届时……

    他不允许这件事发生。

    「可是他们这次搞不好会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啊。」她歪头笑说。

    「你怎么确定？」他睨她。

    「我不能确定啊，所以就是走一步算一步啊。」她耸耸肩膀，理所当然而一派轻松。

    「那怎么可以？」他的眉头深锁，双眼睁大了些。

    「为什么不可以？」乃葳牵起方泽的手，柔声说：「你担心的事情，阿姨肯定知道也深思过了，但她还是选择试一试。既然她都敢了，我们还有什么好阻止她的呢？」

    方泽沉默。

    是啊，是他不敢。

    是他不敢面对最糟的状况，是他不敢承担任何风险，即便事情根本不会变成那样糟糕。

    他总是这样多虑，多虑而胆怯。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是因为怕阿姨受伤，你很爱她，但不能以家人之名否定她的选择。」乃葳笑说：「你看像我姊姊高中就谈恋爱，我爸妈没有阻止，只有最后在她分手时陪她、安慰她、把她当猪来餵。」

    他轻轻一笑。

    「我们都知道高中的恋爱有很大机率会分手，可是我姊姊还是去尝试了，因为恋爱不该是奔着分手去爱的。」她说：「我爸妈也没有阻止，因为是家人。」

    方泽默然。

    乃葳挽起他的手，「家人不就是这样吗？在你强壮时任你翱翔，在你脆弱时当你的臂膀。」

    「嗯。」

    「我希望阿姨能跟我们现在一样幸福。」

    「嗯。」

    他也是。

 第十一章 槁木死灰(1)

    一日上午，正在办公的方泽注意到电脑萤幕右下角的讯息通知，他移动滑鼠点开聊天室，是「宿舍柜台学妹」发来的。

    「学长，叶乃葳有个没有寄件人的包裹。」

    方泽立刻回復：「有看到是谁送去吗？」

    「是宅急便，叫做『李尚安』的人。」

    李尚安？

    方泽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并回传一声感谢。

    他板起脸孔，扶额沉思。

    还以为风波就此别过，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才沉寂了几日，又再掀起事端。

    先联络乃葳吧！

    免得她又受一次惊吓。

    「欸，你中午不是要去t科大演讲？」丁许逸走过方泽身边时停下脚，「差不多了耶。」

    「嗯。」方泽经他提醒，低头看了看錶，是时候该出发了。

    向办公室里的伙伴们吩咐几句之后，他走出日夕咖啡听的拉门，迎上午时的灿阳。

    这类学校演说并不会给付多少费用，但t科大联系方泽时他立刻就答应了，t科大培育出许多资讯人才，他希望能藉由这次演说，吸引优秀的学生在毕业后加入planet。

    「还有什么问题吗？」站在讲台上的方泽环顾底下的学生，他笑语：「时间关係，最后一个。」

    有个女同学举手举得特别快，甚至连身子都从椅子上腾空了。

    方泽的手向她一摆，道：「请说。」

    「方泽学长，我想问如果要创业，人脉很重要吗？」

    方泽站在台上沉思几秒，这个问题让他的思绪回到几年前，那时他和几个伙伴还是学生，就有大公司想要接手planet的营运。

    而说词是：「即使你们在校是风云人物，出了社会就是nobody。」

    方泽知道在业界互相合作才能营造最大利益，但与父亲一刀两断的他，几乎吃不到身为富二代带给他的人际红利。

    「人脉对很多方面来说都是重要的，但比人脉更重要的，是『你是谁』。」他在讲台上漫漫地走着，「我们是谁？我们有什么能力？在对方眼中，我们被认定成什么样的人？

    「对方决定要给予帮助，是因为我们值得，我们必须先成为『值得帮助的人』，那人脉才会发挥作用。

    「提升专业能力这部分我就不多说了，我提供一下我自己觉得很重要，并且也在努力培养的三个特质。」方泽在讲台中央停下脚，他正视着观眾区，言字恳切：「谦虚、细心、勇敢。」

    勇敢。

    那是他缺乏的，过去的他差点就要把planet脱手，是丁许逸、是他的伙伴们鼓励他，他们把他拱为领袖，是有他们在底下支持着才能成就今日的他。

    过去的他差点再次错过乃葳，是她颯气豪迈地宣布交往，如今的他才能拥有那许许多多的甜蜜时光。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幸运自己能遇上这些人，很幸运自己能遇见她。

    除了感谢，还是感谢。

    结束演讲的方泽顺道去医院看一下妈妈，他仔细思考了乃葳给他说的一番话，于是打算与妈妈好好聊一聊。

    走进总是熙攘的医院大厅、按下闭着眼都能按对的电梯按钮，他穿过熟悉的走廊，却迎来陌生的病房景象。

    病房门扉开啟时，房间内外的人都愣住了。

    看见陈忠仁在病房里并没有让方泽感到惊讶，但让他看愣的，是陈忠仁正在餵给妈妈一块苹果。

    他的视线有些无措，身子僵硬地侧了侧之后，乾脆转身退出病房。

    门扉又被闔上。

    即使曾在脑里预想过，在亲眼所见之时，仍然震撼。

    方泽垂着头，双手环胸地慢步，他迎面走来一位老先生推着轮椅上的老奶奶，颤巍巍的步伐走得慢，但两人脸上的平和，唤出了他内心的感性。

    他往走廊旁边让了让，目光始终看着二老，擦肩而过之后，他甚至还转头看一眼他们的背影。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多好啊。

    方泽重啟步伐。

    虽然他还没办法与父亲同室共处，但他会试着不要那样剑拔弩张。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希望妈妈也可以感觉到幸福。

    爱人给予的幸福。

 第十一章 槁木死灰(2)

    「不要领包裹是怎样？」

    读书进度告一段落的乃葳看见方泽传的讯息，奇怪的指示让她摸不着头绪，且回传的反问也迟迟等不到已读。

    是他要给她惊喜吗？

    还是……又有恶意包裹？

    「欸葳，你之前在planet上的文后来还有怎么样吗？」读书读累了的昀蓁转头问。

    「算没有吧，我那个摄影师朋友出来替我说话之后好像风向就定了。」

    乃葳挠挠下巴，虽然偶尔还是会有零星的酸民留言，但经过先前的洗礼，她现在的防御力似乎提升不少。

    「我现在好像对那些酸言酸语免疫了。」

    昀蓁爽朗一笑：「有抗体了啦！」

    乃葳浅笑，她打开planet的热门文章区，本想看看有什么有趣的内容舒缓一下疲劳，却因一则耸动的标题怔住了。

    「爆卦，叶姓网美黑歷史！」

    乃葳的心跳振动如雷，她屏气地点开文章，她昨天看过这篇文的，文章本来不是这样的！

    文章被改过了！

    「更新：因为留言区有人猜出来了，就不藏了，事主就是叶乃葳。

    我跟她以前同个学校，她是转学生，转过来之后就一直不要脸地黏着我们学校的校草(公认的)

    然后她以前有练跆拳道还是空手道之类的，就警告其他也喜欢校草的女生不能接近校草。

    看到以前那么糟糕的人现在当网美，还交那么帅的男友，我就气。」

    她昨天看到的文章内容非常含糊，只说了有网美以前霸凌别人而已，她本以为那样模糊的文章不会引起多大的回响，

    可她没料到在留言区的各种猜测留言提高了文章的互动率，而文章被推送到热门区之后，内文就改了。

    她忽然就成了箭靶。

    留言区里充斥着看见黑影就开枪的言论，那些流弹，全都是衝着她打。

    「最近怎么一直有她的文？」

    「她的男友就是planet执行长啊，搞不好等一下这篇文就被删了。」

    「我国中跟她同班，她超跩的啊，仗着自己成绩好就看不起别人，以前长得是不怎么样，现在变漂亮了那不就跩翻天？」

    「我有她国中时的照片！」

    「哇靠，差好多，这肯定有整的吧？」

    「她爸是医生啊，搞不好是老爸帮女儿整的咧。」

    ……

    她打开ig，陌生讯息栏里有海量的恶意私讯，落井下石、人身攻击，

    甚至有人叫她去死。

    来不及了。

    即使方泽可以改动讚数累积规则，甚至隐藏文章，也是为时已晚。

    她己经被狙击了。

    乃葳急促地喘气，气流快速穿过导致她的门牙发疼，过度换气的她越发头晕，眼前的景色彷彿套上了颗粒滤镜。

    原来课本上说的呼吸性硷中毒是这样难受的感觉。

    她的意识，停在了昀蓁的惊叫中。

    方泽站在床边，他低着头，乃葳就像睡美人般沉睡着，可惜童话终究是童话，他吻了她但她没醒。

    此时，手机传来一连串的讯息提示声。

    他坐在床沿，冷着脸地检视手机萤幕上的讯息。

    「王洋俊。」方泽唸出了会员资料上的姓名。

    以那篇文章的用字与留言回覆的语法，他觉得发文者应该是女生。

    这个王洋俊大抵是人头帐号。

    愿意借帐号发这样挑事端的文章，想必他们的关係匪浅，发文者会是他的谁？

    姊妹？朋友？女友？

    还是这个王洋俊被盗帐号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止血，他将指令回覆给板务：「先把恶意中伤的留言删除，留言者按版规禁言一週。」

    他沉思一会儿，又发送一则讯息：「更正，一个月。」

    禁言一週太便宜他们了。

    「嗯……」

    听见一声轻音，方泽立刻转头，他倾身，手掌撑在她的身侧，低沉且温柔地问：「还不舒服吗？」

    乃葳的眼眸一撇，拉起被子遮住了她的口鼻。

    躲起来的不是她的脸，是她残破而委屈的心。

    方泽没再追问，只是含情脉脉凝视她。

    半晌，乃葳终于与他对视。

    「planet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他说。

    她没回话，只有眼泪迅速盈满眼框。

    「我知道那不是事实。」

    她闭上眼。

    躺着的眼底盛不住泪，莹莹水珠溜出眼角，沾湿了她的鬓发。

    方泽展开双臂，他一把将她拥进怀里，他构思了数种安慰她的字句，却在听见她的哭声时，哑口了。

    他从未听过、甚至未曾想过她会那样崩溃大哭。

    他的心疼，恍若有人揪着他的心脏，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原来情侣交往，不只是快乐会加成，连悲伤也是互通的。

 第十一章 槁木死灰(3)

    哭得伤心的她缓不过气，剧烈地咳嗽连连，他心头一惊，赶忙轻拍她的背部想助她舒缓。

    疯狂的咳嗽消停了，她也冷静了。

    只剩下间歇的吸鼻子声。

    「为什么……他们可以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她说得颤抖，她是不解，同时也是怨懟。

    他无从回答起她的问题，主张人性本恶的他可以用各种人性实验结果来解释，然而对她来说，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大道理。

    他只能更使劲地拥住她，此刻他怀中的她就像满布裂痕的玻璃娃娃，他不愿冷风从裂缝侵透她的心，也不愿任何外力有机会将她击碎。

    紧拢的双臂是他给的安慰，无声的决定已经刻入他的心底——

    「我创造的世界，我会护你周全。」

    早晨的阳光透不过厚重的窗帘，只有一些光线从底部偷溜进屋。

    乃葳打开手机，看见昀蓁传来的寒暄问候，面如槁木的她只回覆「帮我请假」一句话。

    她在方泽的家里住了两夜，也已经翘课两天。

    她不敢出门、不敢见到系上同学，她无法想像她会遇到怎样的待遇，是嘲笑吗？是鄙夷吗？还是……

    不管是哪种，她都没办法应对。

    还以为经过先前的风波与姊姊的开解，她已经能冷静看待这类网路非议的事件，然而当大浪来袭，她才明白自己之前只能算在溪边玩水。

    那个发文者很聪明，抓准了「校园霸凌」容易挑事的特性，只要构出几个事件，再加上留言区有人帮腔，基本上就是坐实了她曾经是校园霸凌加害者。

    而身为「加害者」的她，难以扭转风向。

    一个无罪的人，要如何证明自己没有犯罪？

    即使她说了她没有，能有多少人相信她的说词，又会有多少人认为她是在狡辩？

    说到底，她还是最怨恨那个发文者，到底有多讨厌她，才会编造这样的罪刑欲加诸于她？

    她走出房间，看见方泽在厨房里张罗着早餐，她悄悄地走到他身后，伸手环抱住他的腰。

    方泽先是一愣，然后侧头柔声说：「早安啊。」

    「对不起。」她喃喃。

    她陡然的道歉是他始料未及，她莫名的致歉让他有些紧张，他放下手中的吐司，转身面对她，问：「为什么要道歉？」

    乃葳低着头，右手拉着他的衬衫袖口，以死沉的语气道：「我给你添麻烦了。」

    方泽扁嘴一笑，他轻抚着她的脸颊，而后握住她的左手，说：「你哪有添什么麻烦？」

    「planet的事，第三次了。」她嚥了嚥喉头，继续说道：「这次还把你牵扯进来。」

    文章明确地指出她是planet的执行长的女友，而让人嘲讽起他的眼光，也让他处于风暴的中央。

    「不是你的错。」他一手揽过她，轻抚着她后脑的柔软发丝，「这不是你的错，该道歉的人不是你。」

    她沉默不语。

    「而我为你做的事，是因为我愿意、是因为你值得。」

    方泽似有非有地笑着，说出如此掏心的话语，他并不尷尬或羞赧，因为他满腔满腹，都酿了他对她的心疼。

    乃葳轻捏着他背后的衣料，深怕在他上班前把衬衫揪出皱褶，「我还是得说对不起。」

    即使他说得如此暖心，但客观而言，她确实对他造成麻烦了。

    「别说对不起了。」他语调轻扬：「说谢谢吧！」

    「谢谢。」她如鸚鵡学舌。

    他轻笑：「还有说你喜欢我。」

    乃葳缓缓地闭上眼睛，她闻着他身上未经香水修饰的自然体香，呢喃：「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只说出口一回，但在心中复述无数次。

    方泽深长一笑，如墨般的眼眸漾起点点亮光，他弯身与她牢牢相拥，恍若被甜腻的巧克力黏住嗓子眼，他带着哑声说：「我也爱你。」

    这回，还是被她抢先了。

 第十一章 槁木死灰(4)

    昀蓁以一张贴图回覆乃葳，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平常是没有听见有关乃葳的间言间语，但也可能是因为她们是朋友，所以刻意回避她。

    今天的课她也只能独自去上了。

    「孤单寂寞觉得冷啊！」她大叹一气，背起背包出门。

    下午有一门系上选修，安排在两百人的大教室，出席这堂课的学生来自各个年级，昀蓁选了一个靠后的座位，打开笔电开始整理笔记。

    学生陆续带着午餐进到教室，空气里混和着各种食物的味道，昀蓁本想离席去买点食物，却在她将要起身时，听见后方的间谈。

    「最近叶乃葳又被炎上了。」

    「活该啊，死台女。」

    「该不会是你搞的吧？」

    「我要搞就搞大的，药界那么小，我之后就在外面放话，直接封杀她，看她以后还要怎么用她那副皮囊去祸害别人。」

    昀蓁立刻转头，她认出后面说话的正是林智凯学长，想起他爱而不得就在群组里泼乃葳脏水的事，她心中就窜起一把火。

    她倏地站起，嗓门挺大的她愤慨地说：「学长，药界很小，要是大家知道你是那种爱不到就毁掉的类型，看你以后要怎么混！」

    这突来的呛声让林智凯怔住了，被她的声音引来的侧目也让他尷尬无比。

    昀蓁没打算轻易放过他，站着的她俯视着坐着的学长，一脸兇悍地说：「我告诉你，不管药界还是什么界都一样，不要小看女生传八卦的能力！好自为之吧你！」

    「你最好别再搞事，小心吃不完兜着走。」她用力地闔上笔电，收拾东西拎了就走，她想像自己是武侠小说里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的侠客，完事后瀟洒离开。

    直到她离开教学楼，才缓下脚步。

    「哇靠……我刚刚也太敢了吧？」昀蓁喃喃。

    走了一段路的她冷静许多，理性回归的她开始回想自己刚才的行为，她其实也没有自己说的那样有本事，对学长说的话多半是吓唬之词。

    她只是不愿见到自己的朋友陷入不义。

    不过佩服自己之馀，还感受到浓浓的尷尬。

    昀蓁整了整背包背带，垂眼看了手里的笔电，「还好我有先见之明，乾脆翘课了吧。」

    尷尬就留给他尷尬吧，反正逃离现场就没她的事了，哈哈。

    夕阳在天空染出一片橘红带紫的晚霞，乃葳站在落地窗前，无神地佇立。

    直到手机铃声引走她的注意。

    她走到床边取了充电中的手机，萤幕显示的来电者是爸爸。

    她其实不太想接的，她清楚自己是藏不住秘密也撒不了谎的，尤其在家人面前，更是如此。

    但一通停止之后，爸爸立刻接着打来下一通。

    乃葳也担心有重要急事，只好轻咳几声开开嗓，尽量以轻快的语气接起电话：「喂，爸？」

    「你吃晚餐了没？」

    「还没。」她在床沿坐下，方泽有替她在冰箱里准备微波食品，但她今天连冰箱门都没有打开。

    不只晚餐，今天大概也没正经吃一顿饭。

    「那我等一下去载你，一起吃晚餐唄。」

    「……为什么突然……」

    乃葳心存迟疑，虽然爸爸有时候会找她和姊姊一起吃饭，但都是会提前约好时间与地点的，几乎不曾像今日这般临时。

    莫不是爸爸知道了什么？

    「你妈妈临时出差啦，所以找你陪我这可怜的老爸吃顿饭。」

    「……好。」

    看来是她多想了。

    给方泽留下一则讯息之后，她就出门了。

    天色暗了许多，夜晚的暗紫色渐渐吞噬夕阳的橙光，乃葳在人行道上站了一会儿，就有一辆白色汽车停靠到她面前。

    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弯身入车。

    她系上安全带，「我们要去哪吃？」

    「欸——我们买炸鸡跟啤酒回家吃？」叶爸说：「今天礼拜五了你应该可以吧？」

    「……嗯。」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冷淡，随即扬起语调并点头说：「可以啊，我炸鸡要加辣。」

    「哈哈，难得可以偷吃炸鸡啤酒。」叶爸吹着口哨，并开啟音响播放西洋摇滚乐，以他漏风的口哨声给音乐合音。

    乃葳侧头靠着椅背，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

    路灯亮了。

 第十一章 槁木死灰(5)

    上次回家约莫是两个月前的事了，乃葳提着一桶家庭号炸鸡，在玄关换上室内拖鞋，突然想起之前方泽陪她回家的事。

    那时的她还觉得和他交往根本是天方夜谭。

    怎知他们现在已经交往一个月。

    怎知她会陷入这么多风波。

    似乎，都是在他们交往之后才发生的。

    「先去洗手，赶快来吃。」叶爸提着一手啤酒随后进屋，催促着在玄关呆立的乃葳。

    她回过神来，「噢，嗯。」

    客厅的电视播映着综艺节目，许久不看电视的乃葳不能理解现今综艺节目的笑点，反倒是旁边的爸爸哈哈大笑不已。

    她侧眸看了爸爸，觉得爸爸大笑的样子还挺好笑的。

    她忍不住一笑。

    「终于笑了齁。」叶爸突然停止笑声，转头与女儿对视。

    乃葳一愣，僵着的笑容渐渐歛回。

    叶爸把电视音量转小，他离开沙发，与乃葳一样席地而坐，他一口乾了罐子里所剩无几的啤酒，然后又开新的一罐。

    「听说你去医美诊所諮询了？」

    乃葳怔住，她昨天是去做了预约，可是爸爸是怎么知道的？

    叶爸读懂了她的表情，悠悠地说：「那间是我同学开的。」

    昨天晚上久未连络的老同学突然打电话给他，说什么他女儿那么漂亮了还打算动刀整形，他竟然不劝一劝。

    皮秒或飞梭那类皮肤管理也就罢了，竟然是想諮询隆鼻与丰唇？

    叶爸没有直接找乃葳，而是先绕去问问他的大女儿，也许她们姊妹俩会说些体己话，然而从向蓉口中得知的，却是一连串的争议风波。

    爱女心切的他，甚至搜寻起他的大学社团成员里，有没有谁是现任律师的。

    但他还是最想知道，为什么乃葳会有这样的念头。

    「你想动哪里？」叶爸挑挑眉，「我对医美这块还是有点研究的。」

    「我觉得……山根太矮……还有嘴唇。」乃葳垂眸盯着手中的啤酒罐。

    「嘴唇怎么了？」叶爸最惊讶的就是这个项目，乃葳遗传到她妈妈的嘴型，唇珠明显之外，嘴角还有微微上翘，是许多人嚮往的微笑唇。

    「太薄了，很刻薄。」

    「这样喔，你转正脸让我看一下。」

    乃葳微微侧身，与爸爸正面对视。

    叶爸手指捏了捏圆润的下巴，蹙着眉头从各个角度观察乃葳的脸庞，最后一脸正经地说：「怎么长得这么好看，不知道是遗传到谁？」

    乃葳不禁一笑，她已经很习惯爸爸一本正经讲干话的习性，她扁扁嘴，回嘴：「你戴着爸爸滤镜在看我的吧，说好的专业呢？」

    「曾经担任美术小老师的我就用我的美术专业跟你说的齁，你的脸算小的，眼睛是你的重点，鼻樑的高度刚好不抢戏，如果垫山根或丰唇就会太拥挤。」

    「是吗？」乃葳半信半疑，「还是我应该缩鼻翼，有人说我的鼻头太大。」

    「谁说的？」叶爸立刻追问，语气不大好。

    「就……有人。」她总不能跟爸爸说是planet上的留言。

    「是不是网路上的人？」

    乃葳抬眸瞧爸爸一眼，随后就把视线移开，片刻，才轻应一声：「嗯。」

    「你啊……你这就叫做容貌焦虑。」叶爸挪动身子，他坐到乃葳身旁，与她并肩而不对视，「我们的教育让我们太追求标准答案，但『美』这件事本来就是开放式问答题，没有谁可以说谁的眼光是错的。

    「就算有三庭五眼的标准，你如果变成那样子就真的美吗？会不会反而变得没特色了？

    「这个各花入各眼嘛——再怎么化妆、整形，都比不上你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

    乃葳啜饮一口啤酒。

    叶爸也喝了一大口啤酒，嚥下后还满足地「噗哈」一声，他缓缓道：「我们葳啊，很漂亮。」

    语重心长的语气像在交代什么人生大事。

    乃葳不禁笑了。

    叶爸拎起啤酒罐，敲了敲乃葳的罐子口，问：「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想说说？」

    「嗯……」乃葳沉寂片刻，她的心绪像被泡泡裹着，她知道只要轻轻一碰，庞大且复杂的情绪就会倾泻而出。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不用怕，有事老爸帮你想办法！」叶爸举杯，而后一口饮尽。

    乃葳侧眸看了酒过三巡的爸爸，酒气上头的他搞不好会喝到断片，她想了想，便把planet上的遭遇详述于他。

    难过、愤怒、厌世等等的负面情绪经过酒精的萃取，更为强烈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些不喜欢我的人喜欢我。」

    她以为热心助人、以善良对待世界，世界就会以温柔待她。

    但显然她错了。

 第十一章 槁木死灰(6)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叶爸放下手中的啤酒罐，双手向后一撑，半仰着头幽幽地说：「每个人都可能在某个人的故事里担任坏人。」

    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解读，这是不可避免的。

    「你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水蜜桃，可是我对水蜜桃过敏，水蜜桃这么好吃的东西啊，可是就是有人不喜欢。」

    「嗯。」

    叶爸转头，「那你说，水蜜桃树要因为有人不喜欢吃就不结果实了吗？」

    她摇摇头。

    「水蜜桃树就应该找到那些喜欢吃水蜜桃的人。」叶爸转身以正面盯着她，陡然灿笑：「然后一人发两颗！」

    乃葳浅浅一笑。

    是啊，她应该当一颗聪明的水蜜桃树，发给那些喜欢水蜜桃的人一人两颗，不，应该发他一人一篮。

    如此，才不枉费他们的喜爱。

    夜幕低垂，熙攘的街道上每个人都低着头匆匆走着，这快速移动的人群洪流，方泽也是其中一员。

    他打开大门门锁，迎来的是幽暗的房间，他愣了一下，才想起今晚乃葳不在。

    尝过了回家有人迎接的滋味之后，就难免因此感到失落。

    明明他以前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

    果然在获得的同时，也潜在了失去。

    他按亮客厅的电灯开关，并解开衬衫上头两个钮扣，手指揉了揉累积一整天疲劳的颈子，拖着劳累的身子瘫倒在沙发上。

    他闭目凝神，今天除了例行公务之外，还得处理乃葳的事，因为事关于她，他希望能找到最妥善的解决办法，所有细节都必须由他亲力亲为。

    即使他自认身体与心理素质还不错，但他能承受的仍然有个临界值。

    似乎，有点累了。

    就在他即将睡着之际，门铃响了。

    方泽眉头一蹙，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之后起身，粗鲁地拉开门扉。

    门外的竟是乃葳。

    她也被猛然开啟的大门吓了一跳，随后就看见有些衣不蔽体的他，敞开的衬衫领口可以清楚看见他的锁骨，柔光随着他的颈部肌理產生阴影，再往下探，似乎还能看见他的胸肌。

    这么刺激的吗？

    「呃……我……」乃葳竟然有些害羞了。

    「你不是回家了吗？」方泽浅笑地问，他把疲劳与厌世藏匿于笑容之后，不愿被她察觉异样。

    「我的书放在你家了。」她抬眸凝视着他，眨了眨眼，说：「你好像很累？」

    嗯？

    方泽的笑容稍微僵了。

    是他的演技退步了，还是她的眼力变好了呢？

    「有吗？」他打算装傻。

    「我都当你女友一个月了，还看不出来吗？」乃葳抬手弹了他的额头，她提起手中的袋子，说：「我有买东西要给你。」

    方泽挑挑眉，虽然他的眉心隐隐作痛，但心里是甜甜蜜蜜的。

    「是什么？」他侧身领她进屋，并替她接手手里的袋子。

    有点沉。

    他往里头望一眼，东西挺杂的，看不出是什么。

    他们两人面对面地盘坐在沙发上，乃葳开始解说起她带来的东西与动机。

    「这个是擦肌肉痠痛的，你平常僵在电脑前面很容易肩颈痠痛，这个是滚珠瓶的，看你要怎么擦都很方便。」

    喷雾式的很难靠自己喷到肩颈，贴布型的又怕他会嫌丑嫌黏，所以当她发现滚珠瓶时，立刻就放进购物篮里。

    「然后这个是蒸气眼罩，我帮你选洋甘菊香味的，你睡觉之前用，眼睛会很舒服，也会比较好睡。」

    乃葳把眼罩的盒子放到方泽手里，指着盒子上的图示说：「上面有教学，你照着做就可以了，它还有其他味道的，如果觉得好用可以再试别款。」

    方泽略带笑容，垂眸看着手里的物品点了点头。

    「然后这包是枸杞红枣茶，你如果比较累的时候可以泡来喝，红枣补气安神、枸杞可以明目，明目就是……顾眼睛啦！」乃葳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问：「你有吃保健食品吗？」

    方泽歪头，答：「算没有吧，偶尔泡一下维他命c的发泡锭而已。」

    乃葳皱眉，「那不行，我之后查一查再传连结给你，你再买回来吃。」

    「好，听你的。」方泽忍不住笑了。

    小时候还有妈妈会叮嚀他要吃水果，长大成人之后，许久没有人会这样为了他的健康着想，他的心里，似乎被唤起了什么。

    乃葳见他一直盯着她，而被他的视线惹得有些无措，她眨眨眼，出声问：「你干嘛？」

    「我好像，又爱上你了。」方泽薄唇一勾，挥手把沙发上的物品扫到一旁，向前匍匐往她靠近。

 第十一章 槁木死灰(7)#

    乃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她的手向后一撑，咬着下唇，抬眸羞怯地凝视着他的眼。

    他抬起右手，拇指在她的嘴角轻轻一抚，气泡音的低沉嗓子说道：「不要咬着。」

    在她松开嘴唇之际，他立刻倾身吻上她，右手手指插入她后脑的发丝，左手勾起她手指与之十指紧扣，他主导着这次的亲吻，疲惫之下，他没有多馀的力气再克制自己。

    虽然急躁，但仍细腻。

    乃葳被动地迎合着他，甚至有些跟不上。

    天才果然不一样，连吻技都如此进步神速。

    忽然，亲吻戛然而止，他停下了。

    她还意犹未尽，却发现他一脸愁容。

    「你怎么哭了？」

    哭了？乃葳眨眨眼，一滴眼泪随之滑出眼框，她愣住了。

    「是我……弄痛你了吗？」低垂眼眸的方泽像一隻犯错的小狗，他用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为她擦去泪痕。

    「没有……」她慌忙地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勾起浅笑，不带哭嗓地说：「就是觉得……还好我有遇到你。」

    「怎么说？」他不轻不重地握着她的手，他不想弄疼她，也不想让她抽手。

    「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要怎么熬过planet上那么多次的攻击？」

    似乎所有的事都是在他们交往后才发生的，令她不免假设，若是她没有遇见方泽，她应该如何面对那些如疯狗浪般兇猛的留言？

    很难应对的吧？没办法应对的吧？

    也许她会成为因为忧鬱症而引退的其中一员。

    乃葳握紧了他的手，她抚摸着他骨感而清晰的指节，喃喃道：「难怪我平常籤运那么差，原来都是用来遇见你了。」

    方泽一笑，「能被你喜欢，是我中奖。」

    乃葳抬眸，与他相视而笑，她明白自己为何会流泪，那都是太过幸福所致的。

    「看来我们上辈子都有烧好香，这辈子才可以相爱。」

    「嗯，中大奖了。」

    如果被爱是中奖，那相爱就是中大奖了。

    ——就算眼力很差、籤运很背也没关係，能够遇见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米白的夜灯是灰色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床铺上躺着的两人虚掩着一条被单，被单之下，是不愿分离的两隻手。

    「好舒服喔……」她的声音有些飘忽。

    「嗯……」他沉沉地呼吸着。

    淡淡的香味縈绕鼻间，热气温柔地包覆着他们的眼，床上的两人享受着夜晚，疲劳似乎一点一点的消退着。

    蒸气眼罩真是好东西。

    买！其他香味的也都买！

    「今天我爸跟我说了一些话。」乃葳并没有提起起因是爸爸发现她去医美諮询，因为这件事方泽也不知道。

    「什么？」

    「一些人生道理吧。」她卸下冷却了的眼罩，望着天花板说：「我之前很在意网友对我的评价，我绞尽脑汁想让那些不喜欢我的人喜欢我，可是这本来就是不可能达成的目标，有时候喜欢或讨厌一个人，根本就没有原因。」

    也许酸民只花一分鐘送出留言，她却会为此难过一週。

    太不值得了。

    「还有审美这件事，我再怎么调整穿搭或妆容，甚至去整形，一定还是有人觉得我丑——」

    「你很漂亮。」方泽打断她的话。

    乃葳不禁一笑，她转身面向他，说：「是因为你带着眼罩才能说瞎话吗？」

    闻言，他摘除眼罩，转过身来与她对视，说：「我现在是睁眼说实话。」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坚定的目光没有任何迟疑，他不想让她以为他是在说场面话应付她。

    乃葳微哂：「我明天会在ig发一篇文。」

    他扬眉：「什么内容？」

    「再次否认霸凌的事，还有谈一下我丑小鸭变身的心路歷程吧！」

    「嗯……」他沉吟一会儿，脑袋迅速分析后说：「励志的故事很能调动情绪的，最好写一些尊重多元审美和鼓励那些想改变的人，这样应该就能再扭转一些人对你的看法。」

    「我倒没有想那么多。」乃葳侧过身躺平，她抿了抿嘴，「那些不喜欢我的人，不重要了。」

    方泽看着她的侧顏，她能有如此心态转变，让他放心不少。

    看来叶爸的话很是有用。

    「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过，我很喜欢你家的感觉。」

    「我家？」乃葳不解地转头，「你家比较美吧？」

    「不是，是指家人互动的感觉。」方泽的手指勾弄着她的发尾，说：「我很想当你们的家人，从小就是了。」

    他和妈妈虽然交好但总感觉有些相敬如宾，他嚮往的，是能一起欢笑吐槽、一起吃饭睡觉，是乃葳家那样轻松欢愉的家庭氛围。

    「都说爱屋及乌，我现在才知道我是后面的那个『乌』。」乃葳双手环胸，她佯装生气地转身背对他。

    方泽挪挪身子，手臂滑过她的腰间，从她的身后环抱住她，求饶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乃葳挑眉，摆高姿态说：「那么喜欢我家的话，你就入赘唄！」

    他轻笑：「你要娶我吗？」

    「我考虑。」她向后一瞥。

    「好，务必考虑。」他靠向她的颈肩，嗅到一阵熟悉却又有些不同的香味，他垂眸，搜索起脑中的香味记忆。

    是他拥有的某一罐中性香水，混着她的发香。

    「你用了我的香水吗？」

    「没有。」乃葳赶紧否认，她可没有擅自使用他的物品，「可是……我买了同款。」

    她之前给他的香水架照了一张相片，再按照上头的香水去靠柜试香，最后选中一款柑橘调的中性香水。

    「就算你不在我身边，我还是可以闻一闻男友味。」乃葳只敢背对着他，说出这种话，她感觉有点羞耻。

    她的话彷彿在他的心间挠痒，他埋首于她的颈间，于她耳旁低喃：「同一款香水在不同人身上就有不同香味。」

    他轻轻地在她的后颈落下一吻，悄语：「让我记得你的味道。」

    今晚许是一夜好眠，因为今夜哄他入睡的睡香，是他朝思暮想的、是他渴求万分的，有温度的香味。

 第十二章 选择善良(1)

    「沉淀两天，我有些话想说。

    首先，我要再次否认planet上说我是校园霸凌的加害者的指控，可以不喜欢我、可以讨厌我，但不能将莫须有的罪名按到我头上。

    某些过激的留言或私讯我已经截图保存，会再考虑应该要怎么处理。

    然后有人公开我国中时的照片，没错，那是我，以前的我。

    黑歷史被公开，我的心情很复杂，但我要澄清我并没有整型，只是开始注重美白、矫正牙齿、学了化妆穿搭，还有换掉我那鸟巢般的头发。

    我以前没少受外貌上的指指点点，下了很多功夫所以转变很大，希望我的经歷能鼓励到那些想要改变的人，想要改变，只要开始执行那就不算晚。

    美的定义很多元，虽然我还是时常会迷失在主流审美的洪流之中，但我已经意识到这样是不好的，我会开始接受与欣赏自己的所有。

    愿看到最后的你也能够欣赏自己的美丽。

    愿世界多一分温柔。」

    乃葳将文章搭配一张乾燥花束的照片一同上传公开，她关掉手机萤幕，沉沉地吐了一口气。

    如此，算是告一段落了。

    「给你。」方泽从厨房拿来一杯冰奶茶，递到她的手边。

    「谢谢啊。」她双手接过马克杯，啜饮了一口，喝起来和日夕咖啡厅的奶茶同样。

    「公开了？」他在她身旁坐下，手里的玻璃杯装着冰美式，冰块随他的移动碰撞出轻敲声。

    「嗯。」她点点头，虽然这是她认为最适合的回应，但会引起什么反响，她还未可知。

    方泽垂眸，浅嚐一口苦涩的咖啡，道：「那我们讨论一下要怎么处置罪魁祸首吧。」

    「什么？」乃葳蹙眉转头，她不解，也诧异。

    「我知道是谁寄垃圾包裹给你，还有是谁发那篇文的。」

    「谁？」乃葳不自觉地攥紧杯子把手，她感觉脑袋里有个声音嗡嗡作响，心跳也加快加重了。

    方泽与她对视，答：「楚瑶。」

    她撇开视线，双眼恍若进了脏东西般快速眨动，她的呼吸紊乱，手里的杯子逐渐倾斜，是方泽扶了一把才没让奶茶洒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乃葳乾脆把马克杯放到茶几上，免得她等等又失手。

    「利益交换跟……」方泽的眼眸一转，尾音轻扬说：「吓唬？」

    「利益交换？吓唬？」她眉头深锁，他说的怎么听起来像是黑道的勾当？

    他喝了一口冰美式，然后把玻璃杯放到茶几上，开始与她娓娓道来。

    虽然不知道动机，但楚瑶确实是一连串攻击的主谋。

    她先找到在宅急便担任送货员的李尚安，经过几次约会后让他替她跑腿，因此货物不须写上寄件人就能送达乃葳的宿舍。

    「我骗他说他送的是毒品，他根本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为了脱罪，他马上就拱出主使。」

    乃葳瞠目，想不到他演技一流之外，编故事的能力也是不容小覷，庞大的资讯量令她结巴：「那、那你怎么找到那个送货员的？」

    「宿舍柜台是资工系学妹，我会提供她planet面试的机会，至于送货员的联络电话，只要有钱就能搞定。」方泽摘下银框眼镜，并置于玻璃杯旁。

    「……然后呢？」乃葳收起双腿，盘坐于沙发上面对他，问：「发文说我霸凌的是男的吧？」

    「嗯，大概也是她的某一号工具人吧。」他嗤笑，喝一口咖啡润润喉，继续说：「我跟他说我们决定要提告，看他有没有什么要辩解的。」

    「提告？我们要告吗？」她眉头紧锁，她是很想让那些口无遮拦的人受到法律的制裁，然而这并非易事。

    「我吓唬他的，他就说他只是把帐号借给楚瑶，其他的他都不知道。」

    这该归类于吓唬而不是骗，因为他确实有打算寻求法律途径，也已经和公司的法务约好讨论的时间。

    「……」

    乃葳双手抱膝，沉着脸一时语塞，她在脑中理了理所有有关楚瑶的糟心事，先是抢她前男友、musal拍摄时给她摆脸色、借作业之名行勾引方泽之实、发送垃圾包裹、散播恶意谣言……

    「之前musal那篇，搞不好也是她做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

 第十二章 选择善良(2)

    乃葳咬住下唇，黯然的视线低下，她移身往方泽靠近，歪头靠着他手臂。

    方泽侧头看着身旁可怜儿，反手将她带往自己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

    复杂的思绪堆满她的脑海，造就了茫然无措的内心。

    她靠着他的胸膛，似有似无地听着他的心律，她往他的胸口蹭了蹭，假日里，不必顾忌会不会弄皱他的上衣。

    方泽因她突来的撒娇挠痒惹得全身一僵，他艰难地咬住舌头一角，止住内心蠢蠢欲动的野兽。

    「不要蹭。」他低吼。

    如此，换成乃葳僵住了。

    缓下紧绷的他弯身抱住她，将她脸旁的发收于耳后，在她的耳畔低语：「你再蹭，就别怪我对你做什么了。」

    温热的吐息只在耳边，却让她浑身燥热。

    「你、大白天的……」

    「学习不分昼夜。」他邪魅轻笑，「同学要来练习实作吗？」

    乃葳火速绕出他的怀抱。

    她端起茶几上的冰奶茶，移到沙发的另一端坐着，她双手捧着杯子，藉由喝奶茶而使杯子遮住她的大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头，如野兔般警戒乱瞄。

    当她没了技巧优势，那身骨柔弱易推倒的就换人了……

    方泽浅笑，伸手拿起玻璃杯，杯外凝结的水珠滑落，沾湿了他的指与指节。

    他大抵上看明白她的套路了，每次都先一脸天真地勾起他的慾火，然后真要付诸行动时，她就像隻野兔般逃得飞快。

    昨夜就是如此。

    主动爬上他的床，却以蒸气眼罩当盾来挡他。

    有色无胆。

    方泽喝尽杯中的咖啡，几乎无声地自言自语：「我们都一样。」

    这种事要是被丁许逸知道了，绝对会笑他个三百回合。

    「你有什么打算吗？」他望向她，「如果你想提告也可以，我已经和法务约好时间了。」

    「提告？告楚瑶吗？」乃葳蹙眉，「她做的事情，没犯法吧？」

    方泽扁嘴，他耸耸肩膀，答：「这可能得交给专业的。」

    「……」她把玩着手中的空杯子，良久，道：「算了吧。」

    「算了？」闻言，他有些生气与着急，挪身往她靠近了点，扬声说：「怎么可以算了？」

    乃葳抬眸看他，她明白他为她劳心劳累，即便他一派轻松地描述那些事情，但她不是傻子，想也知道那些并非易事。

    够了，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我们没有什么证据可以指控她，而且告她了又如何，要跟她拿钱吗？还是把她送去坐牢？」她摇摇头，无奈一笑：「没必要。」

    对他们没好处，还得继续淌在混水里。

    「那……」方泽垂眸，他在脑里飞快地筹画着，他知道处理有关网路发言的纠纷实在不容易，若是一个失利，还可能被反告精神伤害。

    横竖都是麻烦，但他没办法就此罢休。

    这是姑息！

    他冷言：「不要告也没关係，还有别种更直接的报復方式。」

    「什么？」见他一脸阴沉，乃葳心中有一丝担忧。

    「我可以把电脑病毒寄给她，还有那些说你不是的人，让他们的电脑不定时shutdown。」他说。虽然不是给予直接伤害，但关机时机若是抓得准，也能造成庞大的损失。

    乃葳不寒而慄，她弱声劝：「别吧……」

    「还是该把硬碟格式化。」他的眼眸里藏着冷漠与戾气，「以牙还牙，是他们自食恶果。」

    「不要这样，不要变成自己讨厌的人。」她双手握起他的手，抚摸着他的指节与手筋，说：「我很谢谢你，但不要这样。」

    这不是私刑正义，这甚至是犯法。

    方泽感受着她手心的柔软与温热，心中的冰冷与刚硬渐趋暖和及温柔，他反握住她的手，良久不语。

    他不愿见她受伤、见她难过，她是他的蜜糖、是他的不理智，他会许她任何他能给予的，只要她能安然快乐。

    「我会传讯息给楚瑶，让她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警告她最好不要再乱来。」

    「好，听你的。」

 第十二章 选择善良(3)

    乃葳的回覆被转发到planet留言区，留言不分好坏都减少了，在她以为事情过去之前，一篇新的衍生文章来到大眾的视线里。

    「我在公车被性骚扰时她竟然这样？」

    那是一篇晚上十点发的文，抓准了planet最多人上线的时候，还有那引人注目的新闻式标题，很快就引来点阅及留言。

    「两个多月前，我搭t115号公车要去实习面试，原以为公车痴汉不会发生在现今文明社会，结果好死不死被我遇到了。

    当下我真的很慌，完全僵住了，脑袋更是一片空白，我才知道发生的当下不是不想反抗，是完全没办法反抗。

    就在我打算默认吃亏时，有个高挑的女生过来解救我，她直接和那个变态互骂，她有录影蒐证并且打算报警，但我因为要面试赶时间才拒绝。

    有人解救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并不想把事情闹大而造成别人的麻烦，她就要求那个变态向我道歉，那一刻，我真的看到女神。

    她有把录下的证据传给我，并且安抚我，（附个当时的对话截图）

    我后来知道她是叶乃葳，也开始当她的小粉丝，她已经针对这次的风波做出回应，而我也选择相信她。

    我希望我能出来替她说话，就像当时她出面替我发声。

    她是如此勇敢又美丽，我很感谢她。」

    乃葳看完那篇文了。

    激动的情绪如潮水，淹至她的眼眶泛了泪。

    她找出序列底层的聊天室，发送一句「谢谢你啊」。

    「不会，我才谢谢你：）」对方很快回覆。

    乃葳想起之前上课时教授说过的话：「以后你们一定会遇到奥病人奥家属，但也要记得那只是世界上百分之一的人，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还是值得你们温柔对待。」

    世界还是值得温柔对待，那百分之一的差劲之人与糟心之事，瑕并不掩瑜。

    学期在酷热的日子里进入尾声，然而身为国考生的乃葳并没有暑假可言，学期结束意味着她仅剩一个月就要进行药师国考，需要全心全意进入衝刺阶段。

    「你确定不用帮你载吗？」乃葳看着昀蓁堆在地上的大小行李，「我可以跟方泽说的。」

    「不用啦，其实……是我现在的曖昧对象要来帮我载。」昀蓁挠了挠脸颊，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乃葳扬眉睁大眼，「现在的？你跟梁文翰……」

    「散了啊。」昀蓁耸耸肩膀，乾笑两声。

    乃葳觉得可惜也觉得心疼，但昀蓁说有新对象了应该替她高兴才是，复杂的心绪综合之后，就成了纠结的表情。

    「我没有很难过啦！曖昧无果是常态。」昀蓁无奈地扬起浅笑，她拍了一下乃葳的手臂，说：「好好珍惜吧你，双向的爱情很珍贵。」

    乃葳被这感性之词弄得伤感，尤其是在期末将要离别之际，她噘起嘴巴，张开双臂给昀蓁一个拥抱。

    她也希望她的朋友能够幸福。

    下午时分，处理完退宿手续之后，踏上归途的乃葳正是迎来暑假，在回家的路上，乃葳也有将昀蓁与梁文翰之事说予方泽听，毕竟他们都是生活圈里的人。

    「曖昧无果啊……」乃葳叹了一口气，心里沉甸甸的。

    方泽趁着红灯的空档转头，见她一脸哀愁，他猜不到她的心思，于是问：「怎么了？」

    「你对『曖昧无果』有什么想法吗？」她转头与他对视，她只知道她是他第一任女友，却不知他之前有过几段曖昧。

    藉此话题，她想试探看看。

    「无法体会。」方泽答：「我的样本数只有一个，而且良率100%。」

    绿灯了。

    乃葳看着他开车时专注的侧顏，忍不住笑了。

    人海云云盼相思，此生漫漫仍难寻。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谁都希望自己是那唯一与偏爱，而今有幸成为他的偏爱与唯一，她会珍视并回以紧拥。

 第十二章 选择善良(4)

    同样在t市，一南一北的天气却一阳一阴。

    「这样我就不能随时去找你了。」方泽替她把行李搬下车，说得有些丧气。

    「我接下来要关紧闭啦，等我考过再去找你。」乃葳垫起脚尖，安抚地轻拍他的头。

    「好吧，我会想你的。」他扁嘴微笑，双眸紧盯着她，视线里满是不捨。

    她见他一脸委屈样，忍不住哈哈两声，她笑弯了眼说：「你有空还是可以来我家啊，以你现在的『男友身分』。」她句末甚至弯起双手的食指与中指，强调「男友身分」一词。

    听懂她的揶揄，他暼一眼她身后的大门，挠挠后颈，道：「等你变成准药师了我再来庆祝吧。」

    「好啦，我回家了你还是要乖乖吃保健食品喔。」她牵起他的手，仰头说：「不要太累，我会担心。」

    「嗯，你也是。」他给她一个离别前的拥抱。

    她同样紧紧回拥他，深深地嗅一口他身上的香味，他喷的是她也拥有的那支柑橘调中性香，她排解思念用的「男友味」。

    接下来一个月他们将要谈距离与精神上的微远距离恋爱，橙香与青草，会哄她入眠、予她好梦。

    她会想他的。

    七月底，向蓉突然接到一通妈妈打来的电话，近乎命令地要她今晚全家一起吃晚餐。

    从睡梦中被吵醒的向蓉没好气地说：「你也不问问我的意愿喔？」

    妈妈冷笑：「你又不会拒绝。」

    「你又知道？」

    「晚餐去吃和牛。」

    「……嗯，好。」

    妈妈知道，妈妈什么都知道。

    在和牛面前，减肥都是明天的事。

    向蓉在饭点准时出席。

    等待餐点上桌的向蓉喝了一口红茶，问：「为什么突然吃好料？」

    坐在对面的妈妈笑盈盈地回答：「庆祝妹妹考过国考。」

    「哦！考过了喔！」向蓉惊喜地转头，问身旁的乃葳道：「所以拿到执照了？」

    「还没咧，我毕业还要再考第二阶段。」乃葳的脸上满是雀跃，暂时脱离苦海的她感受到莫大的轻松，先前累积的压力与疲劳在看到成绩的那刻瞬间一扫而空。

    「怎么还要考？」向蓉蹙眉：「你怎么一直在考试？」

    「啊就是这样啊。」从小念书考试的乃葳虽然会觉得累，却也习惯了。

    「我是不懂学霸的世界啦。」向蓉耸肩扁扁嘴，她很早就知道自己不爱唸书，于是从高中就开始专研化妆，大学四年在网路上累积起来的人气也让她毕业后就开始当个全职网美。

    「唉呀，你懂怎么当网美就好啦！」姊姊在乃葳的心中一直都是朝着自己梦想前进的人，明白姊姊三不五时就会受到酸民攻击的时候，心里更是崇拜。

    「啊对，下礼拜辣椒小嫣要开聚会，你要不要去？」

    「我？」乃葳睁大眼，「我能去？」

    「她说可以带一个朋友，最好是圈内的。」向蓉停了一下，补充说：「在景观餐厅吃下午茶，基本上就是大型互蹭、认亲、拍照现场，看你想不想去。」

    「好哇。」乃葳并没有犹豫太久，她现在无事一身轻，任何活动她都跃跃欲试，更何况，辣椒小嫣还有转发过她的文章，她也想亲眼见见小嫣本人。

    「那就下礼拜五两点半，我开车载你去。」

    「好。」

    谈妥之后，向蓉突然拍了一下手，她啊了一声，转头说：「有规定dresscode！」

    dresscode，着装守则，意指须以限定的顏色或布料材质进行穿搭。

    这可令乃葳苦恼了。

    dresscode主题是牛仔布与蓝白黑，丹寧元素不限上衣或下身，上衣、外套、短裙长裙、牛仔长裤、宽裤等等，种类选择颇多，是能看出一致性却又不容易撞型的主题。

    但这聚会可以说是大型争奇斗艷现场吧？

    她不想太突兀而引来非议，也不想太保守而被嫌无趣。

    思考了几天，最后决定穿着黑色削肩背心搭配牛仔短裤，外头再穿一件牛仔外套，也算是进可攻退可守了。

    衣着上没有亮点，于是她绑起高马尾，在戴上银色的欧美式环型耳环，然后在左手无名指戴上简约的银戒，虽然不是方泽送的，但至少会让人猜想那是不是情侣对戒。

    方泽直到她聚会当天都还在跟她说别被其他网帅骗走。

 第十二章 选择善良(5)

    「你里面穿什么？」副驾驶的车门一打开，向蓉就问。

    「削肩背心。」乃葳关上车门后，翻开外套衣领，露出一截香肩。

    「可以不用穿吧？不穿外套比较辣啊！」向蓉感觉有些可惜，她个人是走甜美风的，虽然想走辣妹风格，却还是选择适合她的白底衫加吊带裙。而今看到妹妹隐藏她的好身材，就觉得浪费。

    「方泽会在意啦。」乃葳笑答。聚会结束是他会去载她，要是看到她又是露肩又是露腿，还得辛苦他把「超级在意」装成「不那么在意」。

    「好吧，那我们走囉。」向蓉转头注意路况，打个方向灯准备切入车道。

    乃葳头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心中不免忐忑。

    景观餐厅是在半山腰上，造景与装潢别緻之外，甚至可以眺望到海。

    是一间「很好拍」的餐厅。

    乃葳紧张地跟在姊姊的身后，虽然出席者有半数是姊姊的朋友，但她可是一个都不认识。

    在这大家都在聊天与拍照的场合，她根本是个吃货。

    她手拿着一杯气泡水，站在一旁观察，出席者各个面容姣好，有人露出胸前深深的事业线，也有人穿搭层层叠叠彷彿现在不是夏季，她到处晃悠，四处都是新奇的事物。

    她在某个隐密的角落发现辣椒小嫣的身影。

    辣椒小嫣的身子不高，穿着牛仔抹胸与热裤，踩着极高的高跟鞋，裸露的肌肤与凹凸有致的身材将性感一词发挥的淋漓尽致。

    乃葳都忍不住靠近多看两眼。

    然而当她走近时，听见了她们的谈话。

    「别人的男人也敢动啊？啊不就很厉害？」辣椒小嫣把手里的莓果果汁往前泼，「少用那种眼神看我，以后你最好不要再被我遇到！」

    因为角度问题，乃葳没能看见小嫣把果汁泼向谁，但这场面已经足够令她吃惊了。

    在小嫣与她身旁的两位女子转身之前，乃葳就先快步朝反方向躲，再佯装不经意地与她们擦肩，她甚至还能听见小嫣说「是哪个白痴找来的？」，这令她更加好奇那位不速之客到底是谁。

    结果那是她整场聚会里唯一认识的人。

    虽然她很想装作不认识，但白色上衣上的紫红色渲染太过醒目，实在不容忽视。

    楚瑶与她隔着一点距离，四目相对。

    明明对视仅有短短一秒，她却彷彿过了一分鐘之长。

    最终是楚瑶先撇开视线，转身打算离开。

    乃葳的心中有一条绳索正在拉扯，在楚瑶将要走离之前，乃葳心里的拔河有了胜负。

    「喂！」乃葳喊住她，并小跑往她去。

    楚瑶停脚但没转身，是乃葳绕到她的面前，脱下外套递给她，说：「披一下吧你。」

    纯白的上衣被染成一片紫红，穿着这样的衣服不管去哪都是难堪。

    楚瑶抬眸睨她，并没有接下。

    冷漠的眼神似乎是在拒绝乃葳，显得她多管间事。虽然从小嫣的话来推断，楚瑶是有错在先，但小嫣泼人饮料未免有点太不讲武德了？

    乃葳看见弱小时总会出现莫名的正义感。

    「到时候再寄到宿舍还我啦，你知道地址。」乃葳没好气地说，晃了晃手里的外套，心想如果这回楚瑶再不领情，就真的不管她了。

    楚瑶犹豫一会儿，还是接下了。

    「为什么帮我？」

    乃葳一时哑口，总不能说「因为我是侠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无从回答的她乾脆反问：「……那你为什么要抢别人的男友？」

    楚瑶撇嘴。

    「别人挑过的比较没问题是吗？过筛一遍后第二筛就轻松了是吗？」乃葳见她不答就替她答，不知是不是跟方泽相处久了，随口拈来的竟然是有关烘焙的比喻。

    「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楚瑶抱着手臂，视线低垂。

    「证明自己？」乃葳不可置信，「证明你比别人好，抢过去你就赢了？」

    楚瑶没有应答，但显然是默认了。

    乃葳退了一步，她彷彿是在拆解一团打结的毛线，却又担心裹在里头的会不会是可怕的物品。紧蹙着眉头，她嘘声问：「所以你介入我跟苏宇谦也是因为这样？」

    「不是！」彷彿听见关键字，楚瑶的情绪突然激动，她大声对乃葳说：「你知道后来他动不动就拿你跟我比较吗？把你捧到天上去、把我说得什么都不是！明明是他决定不要你的！」

    她当时也因为介入别人的关係而有负罪感，是苏宇谦告诉她在结婚之前追求更好的这很正常，是他把她捧在手心却又重重摔下。

    「他竟然还想找你复合？呵，结果你转头就交一个那么好的新男友。」楚瑶冷冷一笑。musal新品拍摄结束时，她亲眼看见一齣「旧爱不敌新欢」的戏码，然而在她身上上演的却是相反。

 第十二章 选择善良(6)

    乃葳哑口，若是苏宇谦成天拿她俩做比较，楚瑶要怎么不讨厌她这个前女友？那么musal拍摄当天楚瑶回应得冷漠也是合理。

    「你不知道我也是读康园的吧。」楚瑶抬眸。

    乃葳愣愣地摇头。

    「我高中也是读康园的，但我是靠奖学金进去的。」楚瑶的目光黯然，她考高中时每天努力不懈，以高分获得康园的奖学金，她以为挤进好学校就能保她顺利到大学。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

    高二她开始感觉到实力有落差，她必须拚尽全力才能维持在奖学金资助的标准里，压力极大之下，她胖了十几公斤。

    而当时在康园里最受欢迎的，莫过于长得美、成绩又好的高三学姊叶乃葳。

    「你知道那种拚尽全力才能得到，但别人却能轻易获得的感觉吗？」楚瑶抬眼瞟向乃葳，嗤笑道：「你不懂，长得美、成绩好、家里有钱又不缺异性缘，想当网美还有姊姊帮忙铺路，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懂？」

    「你以为我都不用努力吗？」乃葳看见她不屑的神情，骤然升起的恼火反应在语气上：「少自以为是了！」

    ——你必须用尽全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这句话当了她好几年的座右铭。

    除了家境之外的每一点，都是她努力经营、努力维持的。

    甚至爱情也是。

    「别人的爱情不是给你用来增加自信的垫脚石，你最好改改你那奇怪的爱情观，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乃葳并没有低头，只有眼眸向下看着楚瑶，「人性本恶，但我选择善良。」

    她没有报復并不是因为不想，是她选择不要。

    她不想成为自己讨厌的人。

    「外套洗乾净了再还给我。」落下最后一句话，乃葳转身走远，她已经做好外套数量减一的心理准备了。

    傍晚五点多，天色仍亮，方泽站在汽车旁，低头回覆着公事相关的电子邮件。

    他的馀光正好能看见餐厅正门，每当有人从餐厅走出来，他就会抬眼一瞧。

    「嘿！」

    方泽的左肩从后侧被轻拍，他侧身转头，看见两位陌生的女子。

    他微微蹙眉，以视线询问两人的来意。

    「我看你的车很帅。」一位有着俏丽短发的高挑女子开口，「你是在等人吗？」。

    「是。」方泽贯彻了回答是非题的精髓。

    短发女子与她身旁绑着马尾的矮个子女生互看一眼。

    「加个ig吗？交个朋友。」矮个子女生的语气活泼，像是自来熟的性子。

    方泽见两人外型亮眼，身上又都有牛仔布的元素，说不定是与乃葳出席同场聚会的人。

    「我没有用ig。」他冷漠地回答，脸上不见一丝笑容。

    「……那不然加个line？」短发女子并没有因为他的冷酷而打退堂鼓，毕竟这年头，凹个冰山的人设都很正常。

    「我没有用line。」

    就在他说完的同时，他的手机亮起来电通知，line来电的铃声愉快地响起。

    三人面面相覷。

    方泽倒不介意，只要自己不尷尬，那尷尬的就会是别人。

    「出来了？」他的语气柔和许多，甚至带有一些男孩般的雀跃。

    他的目光往餐厅门口望，就看见门扉旁的一抹倩影，他朝她招了招手。

    乃葳也朝他挥手，匆匆掛断电话之后，蹦蹦跳跳地奔向他。

    她定点一跳，近乎衝撞地飞扑进他的怀里，他惯性地向后两步，然后回拥住她。

    太阳不再被云层遮挡，阳光照耀了他难得的灿笑。

    「刚才那两个女生是谁？」乃葳压扁了嗓音，于他的怀中问。

    「你看到了？」方泽这才觉得尷尬，距离的关係，她肯定是没听见他那「优秀」的回答。

    「所以我才打给你的。」乃葳抬头，退后一步将他轻轻推开。

    她其实一出餐厅就看见方泽了，只是她却看见他正与两位美女说话，她是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但能看见两位美女笑靨如花。

    他还说什么不放心她参加聚会，她才是不放心的那一方好吗？

    这是路边啊！甚至不是什么聚会！

    乃葳瞇眼，佯装兇狠地说：「长得太美果然是一种罪。」

    方泽拉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紧紧相扣，他弯身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指尖，微哂：「那我自愿终身监禁，在你身边。」

 第十二章 选择善良(7)#

    「……」乃葳噘起嘴巴，紧绷的苹果肌正努力让花痴的笑容不要太猖狂。

    方泽见自己已经过关，那就是时候换他当关主了。他的目光扫了乃葳上下，略显不悦地说：「你不是说会穿外套吗？亏我还特地要跟你搭配。」

    否则他才不想在这种热天还在黑色素t外加一件牛仔外套。

    乃葳的眼眸斜移，乾笑两声说：「外套我拿去英雄救美了。」

    「是齁。」方泽松手，脱下自己的外套，往她肩上一披，并且将衣袖反手一拉，像是要把她打包綑紧。

    乃葳的双臂紧贴着身子，她辩解道：「那个……有人的白色衣服沾到饮料脏掉了，所以我就把外套借给她了。」

    「是齁，英雄救美。」方泽瞇了瞇眼，他用袖子打了一个结，牢牢捆住她。

    动弹不得的乃葳只能傻笑，「嘿嘿，帅吧！」

    方泽双手捧住她的脸庞，稍作使劲挤压的她脸颊，就像在玩弄舒压玩具般，她集中嘟起的五官引他发笑。

    「美。」他轻啄她的嘴唇。

    受脸颊挤压的嘴唇，彷彿是在索吻。

    他又亲了一下。

    两人上车离开餐厅，乃葳扣上安全带时，发现置物架里摆着白色药袋，她拎起一瞧，上头写着方泽的名字。

    「你怎么了？」她转头看他，语带担忧。

    「今天早上突然牙齿痛，跑去做根管治疗了。」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以前齿列不正所以常常蛀牙，虽然现在他牙齿保健得勤快，但仍难抵过去落下的病根。

    「根管治疗要吃药喔？」乃葳打开药袋，想瞧瞧他领了什么处方。

    他回想牙医说的话，「好像是止痛的吧。」

    乃葳一看处方签，顿时蹙起眉头，道：「amoxicillin？这个你会过敏吧。」

    方泽眨眨眼，他以为牙医只是开给他一般的止痛药，就没有把药物过敏的註记卡拿给牙医。

    「我之前看过你皮夹里的小卡，你会过敏的药跟这款是同一大类的。」她严肃正经说：「都会过敏的意思。」

    「那……那怎么办？」

    「回去跟牙医说唄。」

    方泽点点头，药物过敏的难受，他至今想来还是后怕，长吁一气他感激地说：「还好你有发现。」

    「英雄救美了。」乃葳挑眉，斜嘴一笑：「帅吧？」

    「太帅了。」方泽配合演出，以漫画里的星星眼注视着她，道：「我又爱上你了怎么办？」

    「大侠来去一阵风。」她拨动长发，瀟洒无比地说：「别爱我，没结果。」

    方泽不禁一笑，无奈地摇摇头，他发动汽车，带着她啟程。

    「我们要去哪里？」乃葳在副驾驶座像窗外张望，她并不熟悉这一带地区，也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往何处。

    「私奔。」他暼她一眼。

    「这是哪门子的私奔？分明是绑架吧。」她轻笑：「我才说我来去一阵风，你就打算把我绑走吗？」

    他同样浅笑，短暂分离一个月就已经让他的想念发酵至极。

    「带你去看看我的过去。」

    乃葳侧头凝视他，他将要带她前往，她缺席的那些岁月年华。

    太阳已经西落，剩下馀暉留于天空。

    他们抵达的是一所公立高中，乃葳边走边张望，公立学校的校园环境自然不能与有专人打理的康园相比，建筑物也有陈旧斑驳的痕跡。

    「你后来就是读这里喔。」她朝教室里头望，教室很小，书桌椅还是木製的。

    「嗯，我高三教室就是这间。」方泽停在三年一班的教室前，说：「我都坐在最后面。」

    「因为坐在最后面才能做自己的事情吗？」她问。

    「因为我身高最高。」

    闻言，她转身上下审视他的身型，衣架子就是衣架子，即使只有穿着简单的黑色素t，依然帅气。

    她扬起微笑，都说小别胜新婚，现在她光是看着他就觉得很美好。

    「笑什么？」注意到她的注视，他转眸对上她的目光。

    「你之前高中时，应该也是校草吧？」

    「男校谁管那个。」

    「说的也是。」

    乃葳点点头，她抿嘴微笑，在脑海里猜想勾勒着他高中时的模样。

    总是比同龄早熟的他，肯定不会像她的高中同学那样幼稚，年少的他外表肯定还是帅气，即使她不曾也没能看见高中时后的他，但他肯定是她喜欢的那个样子。

    她与他，是趋光动物之于光，心之所向不被岁月影响。

    「啊！」

    「小心！」

    乃葳没注意到地面落差，失了平衡而惊叫一声，幸亏方泽箭步向前，一把抓住她的臂膀，才让她免于失足。

    「吓死我了。」她拍拍胸脯，仍然惊魂未定。

    他垂眸看着她的脚踝，问：「你脚还好吗？」

    「有点痛，但还好。」她活动活动脚板与脚踝，虽然有点痛但应该没有大碍，她瞄一眼她手臂上他的手，而后笑说：「你要扶着我走吗？像扶老太太那样。」

    「我牵着你走，牵到你变成老太太。」方泽的手从她的手臂滑向手掌，他骨感的指节她的穿过她的纤纤玉指，紧扣、相扣。

    ——此生漫漫需牵手，这次我们都别急着走。

    「慢慢走吧。」

 最终章 他的告白(1)

    公立高中的佔地不大，两人在天色全暗之前就逛完校园，至于晚餐，方泽说要吃私厨料理。

    若有好料可吃，乃葳自然没有异议，她跟着车内的音乐哼歌，并随意地看着好友的限时动态。

    车子在一幢别墅前停下，乃葳从车里往外望，别緻的庭院造景与现代美感的建筑设计都令她暗自讚叹，她匆匆下车，想好好看一看眼前美景。

    植株不多，两棵高大的树木与修剪得宜的灌木种植于走道两侧，地面铺着交错的石砖，夜色里，暖黄的地灯营造出氛围感。

    方泽走到她的身边。

    「也太美了吧？」她发自内心地惊呼，她小时候的愿望就是能住在这样有庭院有设计感的别墅里，但长大懂一些房地產资讯之后，明白了愿望只能是愿望。

    他眼含笑意地问：「想住这？」

    「想啊，最好在养一隻狗，然后牠就可以在那片草皮上打滚。」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小块草地，脑里铺陈着她的理想生活。

    「可以啊。」他頷首，接受了她的提议。

    「你是在可以什么啦？」她笑出声，手肘轻推他，挖苦道：「又不是你家。」

    方泽转头，一脸平静地回她：「是我家啊。」

    乃葳的笑渐渐歛回，她的手还僵在半空中，她看他不像在骗人，但知己知彼的她保持狐疑说：「你是不是要给我惊喜？」

    方泽的视线偏移，微抿的唇浅笑着。

    「所以你现在在骗我齁？」她瞇起双眼，死盯着他瞧。

    他没听懂她的话，蹙眉反问：「什么？」

    「你不是说你如果要给我惊喜就会先骗我吗？」

    「哦——对。」方泽轻笑，「但这是我家，没骗你。」

    结果，他说的私厨料理，是他要亲自下厨。

    这次的晚餐他计画已久，从菜单设计到实作，他已经修正过好几个版本，最后才完成这令他满意的餐点。

    他记得她说过不喜欢番茄，也记得她说芦笋的口感很奇怪，还有如果有得选，她一定会优先点鸡排。

    「cheers！」乃葳执起高脚杯，香檳在灯光的照映下闪烁着亮光，浅尝一口，彷彿喝下一片星空。

    她撑着下頷，迷濛的视线凝视着对面的男子，她的心里有着无可名状的欢喜，止不住的除了笑意，还有对他氾滥的喜爱。

    方泽放下玻璃杯，眼前嫣然的容貌令他望了出神，愜意的她不经意流露媚态，美酒配美人，他的醉意似乎有些上头。

    「我有礼物要送你。」语毕，他起身离开餐桌。

    乃葳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他，她又嚐了一口香檳，水晶灯饰亮晃晃，她的视线逐渐模糊，最后只看见点点微光。

    下楼回到饭听的方泽发现趴在餐桌上的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她总是如此，气氛破坏者正常发挥。

    他把手中的提袋搁置于客厅，然后将醉倒的美人横抱而起，他的步伐轻轻地、平稳地，小心翼翼地不让她被吵醒。

    「晚安吧，睡美人。」他理理遮挡她脸庞的发，于她的额际落下轻吻。

    房间一隅亮着暖黄的夜灯，睡眼惺忪的乃葳转动眼眸，愣了片刻她才回过神来，并且缓缓地坐起身。

    「我睡着了？」她喃喃，晃着身子往房门走去。

    出了房间，她依稀听见钢琴声，循声下楼，她在一楼的某侧看见一台黑色的三角钢琴，以及正在演奏的他的背影。

    琴声悠扬，她于不远处欣赏着他弹琴时的神态，在他按下最后一音时，才缓缓走到他身旁。

    「醒了？」他仰头。

    「嗯。」她食指随机按了一个白键，发出了清脆的高音，「你刚刚弹的是什么？」

    「萧邦的夜曲。」

    她似有似无地点头，看着琴谱上如豆芽的黑色音符，她是不懂古典音乐，只觉得刚才的旋律让人心情平静。

    「我以前最喜欢萧邦的音乐。」他挪身，让她坐于他双腿之间，一手环着她的纤腰，一手即兴地按了一段旋律。

    「为什么？」她问，并用食指试探地按了一个音。

    「因为他的音乐有种萧瑟的浪漫。」

 最终章 他的告白(2)

    音乐能与心境產生共鸣，在菁英式教育下他称不上有个愉快的童年，在学期间屡屡获得赏识与小女生爱慕的他更觉得日子无趣，直到那年叶家成为他家邻居、直到他遇见那位帅气的女侠。

    当他开始在意，她就是他是世界的唯一。

    好景不常，家庭变故与生活圈的改变让他的日子从繽纷转为灰阶，他寄情于悲伤的小调音乐，但只钟情于萧邦的凄美旋律。

    恰如他的内心，寂寥冷清的原野，仍有一朵小花含苞待放。

    在咖啡厅开幕之初，从梁文翰口中听见她的名字时，彷彿有阵春风吹拂而过。

    而今，花儿都开了。

    「我喜欢轻快一点的歌。」乃葳向后靠着他。

    「我现在也是。」方泽说。日子很甜，适合一些愉快的圆舞曲。

    「你教我弹钢琴吧！」她抬眸笑说，「简单一点的。」

    方泽回想自己幼儿园时都弹了些什么，说：「小蜜蜂？」

    「好哇。」乃葳没学过钢琴，自然是他说什么都好。

    方泽把一首儿歌拆分成两段，为她示范了右手的指法，虽然乃葳自认没什么音乐天分，但小时候练跆拳道时，最会的就是依样画葫芦了。

    她正确且流畅地弹奏右手，他用左手替她伴奏，一下子就完成一首儿歌。

    「学得很快嘛。」方泽惊奇地讚扬，才示范一次她就能顺畅地从头弹到尾，已经比很多人厉害了。

    乃葳自豪地笑两声，说：「可以下课了。」

    「付完学费就放你走。」

    没给她回话的机会，方泽的左手探到她的腿下，将她的身子打横，弯身就是一吻。

    钢琴椅面狭窄，她不敢乱动，只得紧靠在他的怀里，任他索取。

    他一吻再吻，遵循内心的他不想再当谦谦君子，他汲取着她口中的美好，慾壑难填，他勾起她柔软的小舌，无声的邀约之后，他们共谱一段圆舞曲、共舞一段华尔滋。

    「我爱你。」馀下尚未表露的情爱，他以文字传达。

    热吻之后她仍感羞怯，双眸低垂，囁嚅道：「我……也爱你但我的脚好痠。」

    气氛破坏者。

    他这回有点火大。

    「脚痠是吧？」他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她半悬空的长腿，他起身并将她抱起，转身走入最近的一间卧房。

    走到床上这段路，他就替她完成吧，接下来的一切，他可不允许任何干扰。

    腿一踢，房门碰地关上。

    晨光从窗帘的空隙鑽进屋内，一道亮光正好照在乃葳的睡顏，早上七点，即使昨夜晚睡的方泽还是准时醒。

    他看着身侧仍在酣睡的她，不禁一笑。

    在他下床之后，便把窗帘紧密地闔上，房间内又恢復昏暗。

    「嗯……」乃葳迷迷糊糊地睁眼，纠结的表情在与睡意抗衡，她看见床边站着的方泽，弱声问：「几点了？」

    「七点。」他答，「你昨天太累了，再睡一下吧。」

    刚睡醒的他嗓子还有些哑，听来更似哄睡的asmr。

    「鼻——要。」乃葳伸个懒腰，挣扎了一下之后坐起身，她不想把能与他相处的时光用来睡觉，她有暑假但他可没有。

    「好吧。」他拉开窗帘，阳光温柔透过窗户，驱散了房间里的暗，他逆着光，晨光像是给他的轮廓镀了框。

    他垂眸，予她一笑。

    「早安。」

    「早安。」

    她抬眸，回以一笑。

    屋子大，他们在不同的浴室里洗漱，乃葳漱漱口之后检视镜中的自己，她忽然蹙眉，歪头往镜子凑近。

    侧颈上的红痕虽不鲜艷，但在她的白皙肌肤上，就如一瓣碎花落于白纸中央。

    消不掉也遮不住。

    「哎！反正我自己也看不到。」自暴自弃的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幸好今天没有出门的安排，她最好在方泽面前多晃晃，让那个罪魁祸首多瞧几眼。

    她离开浴室走到饭厅，方泽已经在那儿了。

    他正在冲泡咖啡，高挑的身形配上专注的神情，让她看着看着就笑了。

    怎么可以这么帅？

 最终章 他的告白(3)

    乃葳挨着餐桌坐下，打了一个哈欠后说：「我想喝拿铁。」

    「好。」方泽又准备了一杯浓缩咖啡，并从冰箱取出牛奶。

    不管她想喝奶茶还是拿铁，他都有所准备。

    「给你。」他把马克杯放到她桌前，小心翼翼地不把拉花晃散。

    「谢谢啊。」乃葳转动把手方向，找个适合的角度和适合的滤镜，偏粉灰色的照片中央有手写白字「小日子」，她拍下照片并发佈到限时动态上。

    方泽把烤土司与乳酪酱放到餐桌上，然后在她的对面坐下，他啜饮热美式，抬眸时愣住了。

    他的视线，定格于她的颈子。

    昨晚的片段于脑中回映，他又喝了一口咖啡，以杯子遮掩住他的慌乱，第一次体会的除了乾柴烈火，还有烈火燃烧后的清晨。

    他没想到平常面对商业大佬用的表情管理还能用在别的地方……

    「欸对，你昨天是不是有东西要给我？」乃葳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有这么一回事。

    「嗯，等我一下。」方泽起身，往客厅走去。

    他带回一个白色雾面提袋。

    「你看看吧。」

    乃葳扬眉，外包装的精美质感让她对内容物有所期待，她从里头拿出一个盒子，双手掂掂重量，有些沉。

    她小心地打开盒子，盒中摆着两瓶香水，方正的透明玻璃瓶身与木纹瓶盖的设计，包装是简约美的风格。

    盒子里有两张小卡，烫银的字样分别写着「清晨的他」与「清晨的她」，还有黑色小字写着前中后调的香材。

    她抬眸，以眼神询问他。

    「小眾香的男女对香，你闻闻看喜不喜欢。」方泽浅笑说。

    乃葳拿起「清晨的她」，在手腕上喷上一点，她挥挥手臂，玫瑰与睡莲的前调温柔地带出中调的百合香气，她闻着高雅乾净的香味，在脑中勾勒出一位从纯白的被单里缓缓清醒的女子。

    「我蛮喜欢的。」她伸手，把手腕凑到他面前，「你闻闻看。」

    方泽轻握她的手腕并嗅了嗅，他为了不撞香而选择小眾品牌，然而要满足独特性，就得接受小眾品牌试香困难的缺点。

    因此他只有对照香调表，算是半盲买。

    他相信以她多变的衣着风格，总会有适合此香的穿搭。

    「嗯，我也喜欢。」他微哂。

    「那你的手借我一下。」乃葳伸手，于他的手腕上喷上「清晨的他」。

    「清晨的他」是白麝香的皂感，如早晨沐浴后的清爽，身穿白衣的男子慵懒地擦拭着湿润的发，两款香味同样都能与「乾净」画上等号，称为对香不是没有原因的。

    「欸——是还不错啦，可是感觉跟你不太搭。」她握着他的手腕狂吸，她是喜欢此香的味道，但总感觉不太符合方泽的形象。

    「怎么说？」方泽扬眉，他很想知道自己在她心中是怎么样的形象。

    「你感觉应该……」乃葳蹙眉沉思，她脑里有一个模糊的轮廓，难以将其言说出口，于是最后她只好从香水下手了：「这罐有点太无趣了。」

    听见她的反馈，方泽不禁一笑，他蹙眉说：「难道我很搞笑？」

    「不是那个意思啦！就是……」她托着下巴，凝视着她对面的他，即使是假日里他穿着随兴，瀏海也没有抓起，也仍然不减他彷彿自带乾冰般的仙气。

    他没有拒人千里的攻击性，却带有只可远观的疏离感。

    「你啊，太仙了。」明明是讚扬，但她的语气却沉痛万分。

    方泽都搞不清她这是褒还是贬了。

    「两瓶都是送给你的，男香你闻了喜欢就当作睡香吧。」他说：「或者拿去叠香也可以。」

    「对耶！还可以叠香。」乃葳雀跃地拍了一下手，她拿起「清晨的他」叠擦到她的手腕上，她一嗅，惊呼：「欸！我喜欢这个！」

    方泽一闻，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原本娇弱的文艺少女气息减少许多，偏向中性香的味道更适合她这样率性耿直的侠女。

 最终章 他的告白(4)#

    「那你叠一下女香。」乃葳把「清晨的她」推到他面前，「搞不好会不一样。」

    即使是同样的两款香水叠香，也会因为叠香的先后顺序而產生不同香气。

    「变适合了！」闻了他手腕上叠香后的结果，她惊喜地说：「原本的味道太单一了，现在的闻起来比较聪明、比较适合你！」

    「是吗？」见到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方泽又嗅了嗅自己的手腕，香气是更丰富了，好似一杯纯净的水加入一两滴明亮的顏色，逐渐扩散出色彩的波纹。

    「对香果然是对香，叠香之后更好闻了。」她又闻了闻自己的手腕。

    他嘴角勾起浅笑，问：「你喜欢男在上还是女在上？」

    她对上他的视线，发现了他似有似无的笑容，她瞇起眼，答：「……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

    「你在说什么？」他歪头，装得无辜。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方泽不置可否，加深笑意、一笑置之。

    乃葳嘟起嘴，揉了一团卫生纸朝他丢。

    他轻笑地拾起卫生纸团，置于桌上后指着提袋说：「还有别的。」

    乃葳扳下袋子口，里头确实还有东西，没有包装因此她一眼就看清，但她却不明白他的用意。

    她以食指与拇指将其拎起，是一个银色兔子吊饰掛着两支钥匙。

    「大门钥匙？」她抬眸看他。虽然她只有借用一次他家的备用钥匙，但她印象里似乎与手里的这把长相相似。

    「对，另一支是客房的钥匙。」方泽说：「以后那间房间就是你的了。」

    乃葳愣愣地眨眨眼，虽然偶尔会去他家过夜，但她并不会将个人物品留于他家，所以客房仍然只是客房。

    「我没办法保证我们一定不会吵架，但我能让你有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在你想要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可以不被打扰。」

    他是可以说一些甜言蜜语，但他不喜欢以情话包装的空头支票，现实不是童话，不会永远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而他能做的，是尽可能地预料并提前解决。

    「然后我其实……」他有些害羞地挠了挠眉心，弱下语气喃喃：「很喜欢回家有人迎接的感觉。」

    乃葳掩嘴笑了，她一双大眼弯成两道弦月，自从交往以来，喜欢啊爱啊这类词汇是会存于他们的对话之中，但此刻的他，让她深刻地感受到他没言说的心意。

    他谈到家，是愿未来里有她。

    她以玩笑掩饰着羞怯：「你就不怕我之后赖在你家不走？」

    「那是我乐见的结果。」他啜饮一口咖啡。

    乃葳嫣然一笑，她把钥匙圈放在手心细赏，银色的兔子是以几何线条勾勒而成，随着角度偏移而反射光晕。

    「这瓶放你那吧！」她将「清晨的他」放到他的手边，然后莞尔说：「把香水喷在手腕之后再牵手，就能叠香了。」

    闻言，他不禁浅笑，垂眸，他细长的手指滑过玻璃瓶的稜角，悠悠地回话：「我如果只喷在脖子你怎么办？」

    她的眸子一转，随后起身绕过餐桌，他的视线紧随着，最后侧头抬眸看着身旁的她。

    「那就只好抱抱啦！」乃葳移身站在他后方，从他背后一拥，细软的发丝抚过他的耳鬓，她偷袭般亲了他的脸颊。

    方泽含笑垂眸，他握着他身前她的手，如清晨海风柔和地说：「我想要我的未来都有你。」

    他最擅长的，就是就是把想法化为行动，以此生为单位的长期规划，已经构筑在他的心中。

    他的告白，没有喜欢也没有爱，但有未来。

    ——全文完——

 后记 我的告白

    嗨，大家。

    又到了我们最期待的后记环节（？）

    搞不好写书的目的都是为了可以写后记（？？？）

    这个故事的產生也纯属意外，我大三得准备药师国考，本没打算参加华赏的，可是念书念到寒假，写作魂就开始蠢蠢欲动了(*￣3￣)

    起初只想写个八万字的小废甜文，可是我太贪心了，元素一个一个加进去之后，就成了现在这样接近十四万字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剧情其实调整过很多次，也有很多桥段最后没能用上，甚至连摄影师嵐的角色设定也更改许多。

    可以说是我最失控（？）的一个故事了。

    ?

    来聊聊角色吧！

    乃葳是整个故事里最不像我的人，几乎是反着我的个性写的，我与她的关联，应该只有同为药学系国考生而已，所以她大概是我觉得故事里最难写的人。（然后她是主角？？？

    我很喜欢的是她很有正义感并敢于行动，有时我也会想去抵挡或反抗我认为不义之事，但我没胆：）活到二十几岁，独善其身甚至成了我的人生准则。

    所以写出乃葳，也是对我的一点期许，即使世界上有很多鸟人鸟事，还是值得以善良温柔待之。

    然后是方泽，他是我带入最多的角色，几乎是以我的真实性格与想法写的。

    谨慎周全过甚的他，成了爱情里裹足不前的人，那个人同时也是我。

    恋爱需要一点衝动，恋爱不是奔着分手去爱的。

    没有准备好的那天，爱了就在一起吧！

    劝人劝己都是同一句话。

    ?

    我多琢磨的元素是劈腿与网路霸凌。

    劈腿是我故事里第二重要的元素，从孩子辈与爸妈辈的决定就能看出每个人的爱情地雷并不相同，经过沟通之后，身为家人的他们，即使不谅解，最后也予以支持。

    因为是家人。

    然后就是贯彻整个故事的网路霸凌。

    这算是我个人经歷过的事（但没乃葳那样严重，大家不要担心啦！

    当时真的会觉得为什么有人可以对别人有着那样庞大的恶意，也真的不能明白为什么有人能说出那样的话，那种被刺伤的感觉，不是别人轻描淡写地说「不要在意」就能不在意的。

    事过境迁，乃葳家人对乃葳的支持是我希望的样子。

    喜欢或讨厌一个人可以是毫无原因的，但即使讨厌，也不要成为充满恶意的键盘手，答应我，好吗：）

    再来是我个人比较想说的元素：容貌焦虑。

    网路上能轻易搜到化妆或者穿搭的教学，那为什么我们变得越美，却越不自信了？

    网路与科技发展之下，我们更容易看见别人的生活，更容易看见一些偶像或者网美网帅的照片，甚至还有影片在分析那些明星的美貌。

    这都无形地塑造出美的标准答案。

    美可以是很多种形式的，美是开放式问答题。

    希望我们都别迷失于主流审美的洪流之中。

    ?

    再次替我的孩子穿鞋，是既感动又感慨。

    谢谢看完这个故事的你，也谢谢几个朋友一直听我叨叨说我要不行了。

    最后，如果还有，

    我们下一个故事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