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菸》 Chapter 0 楔子（新） 「又不是很会唸书，干嘛那么坚持要读高中，还不如早点出去工作赚钱。」 高中开学第一天出门前，江楷潼的父亲一身邋遢，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菸，坐在沙发上对着她说。 「赚钱养你，浪费。」江楷潼冷瞥他一眼，转身出门，顺便把门甩上，把父亲的怒骂以及各式各样的脏话隔绝。 自己怎么会是那臭男人的女儿。 走近校门，就听见身旁对她的窃窃私语。 「她就是那个萝莉吧？真的长得好可爱喔！」 「虽然她小隻，但身材还是超好。」 「天啊，皮肤还那么白，太羡慕了！」 她一点都不在乎，依旧面无表情走向校门。 她很讨厌自己的模样，太过惹人注目，也不够成熟，找打工很麻烦。 走到川堂查看自己的班级，人群中那一头薄荷绿的头发非常显眼。 绝对就是那个以极致优异的体育成绩保送进学校泳队的傢伙。 江楷潼那么肯定，是因为这个人名气真的太大，国中时期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他有多么捣蛋。 可是各类游泳比赛他的成绩都不得不让人倒吸一口气，三不五时破大会纪录，一直是纪录保持者。 她看着他那一头薄荷绿，在极短的瞬间笑了一下，很快又恢復面无表情。 / 他并不是认真向上的学生，只是不喜欢待在家，所以早上从来不会赖床，寧愿早到学校睡觉。 爸妈不合已经长达将近十年，从他不懂事到懂事，却不离婚。 他也懒得管，反正爸妈都顾着吵架，就不会管他了。 面对镜子撩了下几天前才染的薄荷绿头发，关昱甄满意地笑了笑，出门。 高中开学第一天，多美好。 走在路上因为那一头头发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关昱甄对每个人都热络地打招呼，即使根本不认识。 他不认识他们，但他们都认识他啊。 「人称泳界明日之星，就是他啊。」 「关昱甄？我身边的人都叫他甄哥呢。」 关昱甄带着笑容，走进校门，一点也不害臊。 最喜欢别人夸奖他了。 他根本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学校的体育班，俗称的放牛班。 这间学校的体育班专收成绩差，但有体育专长的学生，也就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但他听说了这届有个童顏美少女，说什么也要第一天就看见她。 人称甄哥，除了情场老手之外，同时也是八卦龙头。 不过当他真的看见她时，也不得不惊叹，要不是她身穿高中制服，说她是国小生都有人信。 而他与她的视线，也在空气中短暂的交会了。 - 抱歉啊各位，善变又龟毛的我几经考虑还是决定重写一篇楔子，之前那篇实在写得太糟了…… Chapter 1 超商被刚下课的学生人潮挤满，空气瀰漫着夏天特有的各式各样汗水味，黏腻感挥之不去。 「掩护我啊，一群饿死鬼。」关昱甄压低声音示意身旁一群狐群狗党。 虽说是狐群狗党，但坏事做多了总是熟能生巧，很了解监视器会拍到的范围，自然而巧妙地挡住关昱甄。 接收到暗号，关昱甄快速将目标的零食和饮料放入他根本没在装书的书包。 「楷潼，你看关昱甄。」黄研奎的视线刚好看到关昱甄将一包洋芋片放进他的书包里，下巴往江楷潼背后指了下。 江楷潼面无表情转头看向他，约莫三秒就转回来，继续吃自己手中的饭糰。 黄研奎见江楷潼的反应，显然是想装没看见，或者说是懒得理会。 他也很习惯了，他们两个本来就只是独行侠凑合一下罢了，不然可能会忘了自己还会说话。 关昱甄确定书包外观看起来不会被起疑后，示意狐群狗党可以离开。 一群人就混在学生群里浩浩荡荡地走出超商，丝毫没有慌张，就像只是去散步。 「甄哥，刚刚那个童顏美眉跟她朋友好像有看到誒。」其中一个狐群狗党说道。 他刚刚怎么都没注意到江楷潼？ 他摆摆手，表示不用担心。 确实不用，都在这学校待了一年，他已经了解生态了，江楷潼就只是个冰山美人。 至于江楷潼的朋友，他没记住他的名字，不过也知道是个不怎么管事的人。 隔天。 「二年十班关昱甄请立刻至学务处找教官。」 此时关昱甄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下课时间的吵闹声一点都没有打扰到他，更别说被埋没在人声中的广播声了。 直到上课，关昱甄勉强撑起头，但仍是在打瞌睡。 「关昱甄！」忽然间，教官宏亮的声音贯彻二年十班，每个意识不清的学生都醒了过来。 只有关昱甄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抓了抓自己因为睡觉压乱的瀏海，再甩了甩那一头漂过的金发，轻浮地问：「有什么大事劳烦教官您非得要现在找到我呢？」 「现在跟我到学务处。」教官对他的态度非常不满，碍于现在是上课时间又有其他学生，他强忍怒火，吐出这句话。 关昱甄站起身，对在讲台上的女老师绽放笑容。「最美丽的国文老师对不起啦，我很快回来，不要太想我。」 语毕才走出教室，毫不在意地走往学务处。 教官跟国文老师都是无奈啊。 「关昱甄，给我站好！」教官对着三七步站在他面前的关昱甄怒声道。 关昱甄闻言缓缓变成立正姿势，但肩膀、腰、手、脚没有一个部位是挺直或伸直的。 教官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自己想要破口大骂的衝动。 「昨天放学去超商干嘛了？」 关昱甄心里暗骂，那群狐群狗党真是没用。 「吹冷气啊，现在天气正热呢。」他一派轻松地说。 教官将电脑萤幕转向关昱甄按下播放，上面是狐群狗党其中一员阿黑对着监视器扮鬼脸的挑衅模样。 这样的动作使关昱甄的金发出现在画面一瞬间，但那头发全校也只有他一个了。 「妈的，垃圾。」看到画面的关昱甄一时忘了自己身在教官面前，忍不住骂道。 「你知不知道偷东西是犯法的啊？这件事很严重！要不是学校替你赔钱道歉，你现在是要在警察局的！」教官拍桌骂道。 关昱甄没什么太大反应，乖乖的等教官骂完。 「不要断送自己的游泳生涯。」神游了一趟，回神正好听到这句。 通常这句代表他可以走了。 「好，我知道了。保证没有下次。」关昱甄形式上地说。「我回去上课了。」 教官也不好再说什么，从高一到现在高二了，好说歹说就是没用。 看着他一头被阳光照得耀眼的金发，教官叹了一口气。 烦躁到极点的关昱甄径直往学校后门前进，嘴里不忘咒骂着那位狐群狗党。 真的是养了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 但他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后门的旁边是一个温室，里面专门提供给需要使用的师生种植。但温室与后门围墙之间有一段空隙，大概一个人的宽度，他时常躲在这抽菸。 因为距离外面近又有温室当掩护，根本是绝佳地点，很难被抓到。 但这次，他走到温室旁边就闻到菸味。 Chapter 2 他没告诉过那群狐群狗党这边抽菸绝不会被抓，以那群人的智商也绝对不会发现这里，那会有谁？ 关昱甄暂时放下烦躁，走近后看见江楷潼翘着脚边抽菸边滑手机。 「童顏美眉？」关昱甄诧异地脱口唤道。 学校里大部分人都叫江楷潼童顏美眉，她不和人交流，所以没几个人会记得她的名字。 他真的有感到惊讶，江楷潼是不会读书，但据他所知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江楷潼没想到会遇到人，而且还是关昱甄。她以为没人知道这里的。 但不是教官就好，她抬眼看了看他，又低下头继续看她的手机。 见江楷潼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他也不是会硬聊天的人。从口袋里掏出菸叼在嘴上，摸了摸口袋却找不到打火机。 真的是衰到底，连想抽根菸都不顺遂。 江楷潼听见关昱甄叼着菸含糊地骂脏话，看他的动作就知道在找打火机。她没多想，把自己的打火机往他的方向丢过去。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关昱甄马上就接住了，点燃菸后慢步走到江楷潼旁边，把打火机还给她，顺势坐在她旁边。「谢啦。」 江楷潼收回打火机，往旁边坐了一点与关昱甄拉开距离，仍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没想到比想像中更难接近。 关昱甄一根菸抽得又快又急，想要发洩但又不想热脸贴江楷潼的冷屁股。 他想再抽第二根，又因自己没有打火机而却步。 「shit。」最后所有情绪都化为一个字。 江楷潼看了他一眼，怀疑这人是过动。不过平常对任何人都不在乎的她却对眼前的人多了份留心。 她还是将打火机拿出，递给看起来快要一头撞上围墙的关昱甄。 他看了看打火机，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 她吸了一口，把烟往他脸上吐。 「喔！」关昱甄皱眉叫道，伸手把烟挥开。 「看来你没抽多久。」江楷潼凉凉地说。 「是啊，差不多半年吧。你呢？」关昱甄接过打火机，点燃菸后说。 她的声音跟她的外表一点都不搭，算是蛮低沉的。 或是说她的一切都跟外表不搭，就像她现在翘着脚在抽菸。 江楷潼耸肩。「国中开始打工的时候。」 「嗯。」关昱甄点头，他大略知道江楷潼家境不是很好。「你昨天有在超商看到我吧。」 江楷潼总算是知道他为什么抽那么猛了。 「被抓到了？」 「是啊，都怪那群废物，害我被拍到。」关昱甄不满中又带着无奈。 江楷潼心里觉得有点好笑。 虽然很想问为什么不用买的，毕竟他看起来不像她，需要自己赚钱。但她并不想多管间事，就没再说话。 菸也抽完了，她起身要回去上课。 她只想平平淡淡过完学生生涯，做好学生本分是最适合的方式。 太过突出容易被记住，她不喜欢。 也是她不喜欢自己外表的原因之一，太突出了。 「我叫关昱甄。」身后的人说道。 「没人不知道。」反正背对他，他看不见，江楷潼也就轻轻弯起嘴角。 「那你呢？」 她继续走，不理会他的疑问。 Chapter 3 江楷潼真是个奇怪的人。 关昱甄贫乏的词汇库只能这样形容她。 难道她跟他一样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还是她喜欢被叫童顏美眉？ 但应该不可能。她有点像出家和尚，看破红尘，什么事都不在乎。 但是越神秘，他越想了解。 此时的他单纯只是想要巩固他八卦龙头的地位，没有想太多。 身为八卦龙头的关昱甄，想了老半天才发现，跟江楷潼有关的八卦，除了她是个独行侠、不友善、长得很可爱、身材好以外，其他都没有。 关昱甄认真的思考着，想要了解江楷潼，可是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甄哥，甄哥！」 「干什么！」关昱甄不耐烦地回应。 他还在为偷东西被抓到的事情生气，偏偏叫他的就是罪魁祸首。 阿黑不太敢叫他，因为以往关昱甄生气，对方都不会有好下场。偏偏他不玩逞威风那套，却总是有办法让对方接受到应得的惩罚。 「在……在想什么事那么专心，阿白问你话都没听到。」阿黑怯生生地说，甚至害怕的结巴。 关昱甄将视线移向阿白，他立马将自己的问题再重复一遍：「要不要买菸？」 关昱甄想了想，点头。 阿白点头后离开了他们所在的公园角落。 关昱甄持续沉思，身旁的狐群狗党自顾自地聊着，只有阿黑没有办法不去注意关昱甄。 感受到阿黑时不时盯着他看的视线，关昱甄烦躁的不行，他不是气阿黑害自己被骂，是气他做事也做不好。 虽然做坏事做得太好在社会观感上并不是件好事，反正就关昱甄的观点，就是没办法交代事情给他。 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惩罚阿黑，那傢伙肯定现在怕得要死，冷暴力也是一种惩罚吧。 灵光一闪，关昱甄锐利地看向阿黑的双眼，阿黑吓了一跳。他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阿黑慢慢起身走过来。 狐群狗党们停下谈话，等待着阿黑会得到怎么样的遭遇。 毕竟他们都是要引以为戒，想要混久一点，这是必要的。 「是不是男人啊？畏畏缩缩的，昨天怎么不是这个样子？」关昱甄看了看阿黑的动作，皱眉道。 虽然这句话逻辑有问题，但不会有人察觉。 察觉了也不敢纠正。 阿黑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桿，让自己「稍微」像一个男人。 「给你一个任务。」沉默了一阵子，关昱甄缓缓开口。「去找童顏美眉的资料，最少要查到名字。」 「蛤？」不只阿黑，其他人都同时疑惑地出声。 「有什么问题？」关昱甄没什么情绪。 阿黑赶紧摇头，就算打探消息的对象是神秘的童顏美眉，也要接。 「还有，靠自己打听，不准用我的名号。」关昱甄说完，拉起空空如也的书包走人，留下一群充满疑问的狐群狗党。 「甄哥会看上童顏美眉吗？」从国中就跟关昱甄混的某人说道。 每个人开始窃窃私语，说出新的理由又马上被打回票，大家都不知道甄哥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你们差不多就好，甄哥的事还不容我们置喙。」买完菸回来的阿白说道。 若说关昱甄是大哥，阿白就是二哥。他的头脑很好，是狐群狗党里和关昱甄最亲近的人。也因为家里有些关係，他才能轻易的买到菸。 大家停下议论，有请阿白买菸的人接过菸，慢慢的散场。 阿黑也苦恼地离开。 Chapter 4 江楷潼的班级在关昱甄隔壁，若是她要前往后侧门的温室，最快的捷径就会经过他们班。 关昱甄看到江楷潼，马上会意到她要去抽菸，什么也没多想，抓准时机溜出去找她。 阿黑的情报毫无进展，现在只知道童顏美眉叫江楷潼。 不过这就够了。 「童顏美眉。」关昱甄笑着唤道。 江楷潼一样是冷冷瞥他一眼。「跟踪我？」 关昱甄坐到她旁边，为自己点燃一根菸。「看到你，刚好也想抽就来了。」 江楷潼没有回应。 「我还以为你不告诉我名字是因为讨厌自己的名字呢，就跟我一样。」 她似乎有了一点兴趣，看向关昱甄。 「等我满十八，一定要改掉这娘砲名字，用听的谁他妈知道我是个男的啊？」关昱甄不屑道。 真不知道他爸妈在取名字时都在想什么。 听到身旁短暂而小声的笑声，关昱甄侧头，心里有点惊讶。 但转头时看到的仍是冷着一张脸的江楷潼。 「原来你会笑啊。」关昱甄嘴角轻笑。 「是你太白痴。」她仍冷着脸。 关昱甄起身蹲在江楷潼面前，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接近端详她。 童顏美眉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大眼睛水灵灵的，睫毛也很长，眨眼时流露出一股柔和的气息；嘴唇很粉嫩，没有表情时仍有点在嘟嘴的感觉，更衬托出她的五官，显得更加可爱；近看发现她的皮肤真的很好，没有痘疤跟粉刺，就像婴儿般平滑且水嫩。 「明明长得很可爱，为什么都不笑啊？」关昱甄问道。 江楷潼思考了一会儿，关昱甄本来以为她不想回答，正要起身时她才缓缓开口：「不喜欢。」 但其实是个性使然，还有家庭因素。 她不想别人太过了解自己，因为她觉得自己太过丑陋。 她的丑陋，绝大部分都是因为她的父亲。 她曾尝试过摆脱他，但一切都是徒劳，就因为自己还未成年。 心烦意乱的她，学会了抽菸来发洩。 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抽菸酗酒的父亲，但她还是成为了一小部分的他。 所以她很讨厌自己，但仍选择苟延残喘地活着。 也许在她的心里，还是渴望有一天能够改变这一切吧。 「可以考虑喜欢一下，会很好看。」关昱甄说道。 「不要。」江楷潼吸了最后一口，把菸捻熄然后丢到围墙外。 关昱甄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让他很想了解江楷潼。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笑呢？ 虽说生活不如意，但总是因为某些原因，才会让一个人有办法完全无法开心起来。 待他回神，江楷潼已经起身离去。 「童……」关昱甄想了想，改唤：「江楷潼！」 江楷潼转过身，微微笑了下，名字这种东西随便都能知道。 关昱甄大大的笑着，朝着她挥手。 她没有回应他，转过身慢慢离去。 像他那样快乐又洒脱的活着，可能她一辈子都做不到吧。 江楷潼回到教室，老师和同学都没有因她而停下。 「你怎么最近都去那么久？」黄研奎问她。 她不想回应，虽说两人都是独行侠，但在她看来，只是黄研奎不甘寂寞，要找个人说话。 黄研奎自讨没趣，也就不再问了。 他知道江楷潼肯定有什么事才会去那么久，但她不说，他也无可奈何。 Chapter 5 「姐姐，我先回去了。」 打烊后，江楷潼换回自己的衣服，对坐在其中一个餐桌的女人说。 「嗯，自己小心喔。」女人正在算帐，抬头对着江楷潼笑。 她维持一贯的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女人看着她的背影，难以想像这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 江楷潼其实也没有受过什么刺激，就是那么成熟，那么厌世。 也那么封闭着自我。 转向人烟较少的街巷，江楷潼习惯性的点燃一根菸。 她真的没有目标，唯一的目标就是赶快成年，离开她的父亲。 但时间却走得缓慢，每天走在这条路，她都觉得她的时间刻意走慢许多。 她为什么要是江楷潼？随便换一个人都好，应该就能开心一点了。 『明明长得很可爱，为什么都不笑啊？』 良久，她才从发愣中回神，怎么会想到关昱甄说的话？ 再怎么样，日子还是得过。江楷潼放弃思考那么多，她很累了。 手里的菸烧得只剩半根，她才拿起来缓缓吸了一口。 走进家门，父亲出乎意料的在家，不过不意外的是醉倒在沙发上。 江楷潼厌恶地看着沙发上的人。 虽然不知道未来的自己要做什么，但绝不会是这样的社会败类。 家，早已不是了。 于她，就像旅馆一样的存在。 还是糟透的让人不想回来的那种。 再过一年，这家里的一切她都不会再理会，更不会留恋。 桌上散布着杂物、香菸、酒瓶，江楷潼稍微收拾了下垃圾，转身往她的房间走去。 躺在床上，浓浓的睡意袭来，她翻了身，视线落在小桌上的相片。 那是她母亲抱着尚于婴儿时期的她的相片，也是唯一一张还有她母亲的相片。 自有记忆起，她就不在她身边了。 这张相片被塞在她从小就戴着的平安符里面，大概是母亲唯一能留给她的东西了吧。 她不怪母亲，和父亲那样的人生活，是多么痛苦的事。 至于想找到她吗？她倒是不太想，也许这样，才是对她们俩都适合的状态。 她闔上眼，进入梦乡。 「早安啊，童顏美眉。」江楷潼背后传来那时常听见、充满活力的声音。 关昱甄每天早上都是这样一路和人打招呼的。 学校里人人都知道江楷潼虽有超萌脸蛋、魔鬼身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冰山，谁都无法接近她。关昱甄这样的风云人物和她打招呼，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江楷潼轻蔑地瞥他一眼，没有理会。 看热闹的同学发现江楷潼还是一如往常，并没有因为关昱甄而敞开心胸，也就各自散开了。 关昱甄没有感到难堪，他很明白要让江楷潼和他有交流是极为困难的，只有他们俩单独的时候都无法了，更别说是公共场合。 「甄哥，对童顏美眉有兴趣？」阿白直白地询问。 「嗯……」关昱甄面不改色地思考。「想认识她，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呃，那要怎么形容？」 关昱甄脑袋里的字典薄的可怜，表达有时都有问题。 「冷漠。」阿白说。 「嗯，就是这个。」关昱甄点个头，又继续他的校园早晨巡礼。 阿白虽然心里早有了底，但实际从关昱甄嘴里说出来，还是有些意外。 关昱甄是情场老手，有本事吊着一大群女孩子，实际上却一个都不喜欢，一个都没有太深的了解。 甚至根本不记得对方的名字。 但还是有人愿意为他死心塌地，还是有人在听闻他的种种行为后仍喜欢上他。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句话套在关昱甄身上再适合不过。 阿白没什么意见，若关昱甄愿意全心全意对待一个女孩子也是好事。但他就是有种说不出的不良预感。 他却找不到预感的源头。 Chapter 6 一日午后，天气微阴，但空气依旧闷热。 这样的天气让关昱甄浑身不舒畅，坐在椅子上也不断变换姿势。 「甄哥，你干嘛一直动？」一旁被关昱甄吵醒的阿黑喏喏说道。 关昱甄看了他一眼，这种天气他想睡都睡不着，这人还问白痴问题。 看了看台上的歷史老师，老头子老花眼镜架在鼻樑上，低头看着讲台上的课本，语速缓慢地逐句唸过，再自己解释。 「我出去晃晃啊。」关昱甄对阿黑说。 「嗯……」阿黑在弥留之间回应。 十班的好处，班级旁边就是楼梯，关昱甄压低身子，从教室后门离开后，立刻抬头挺胸走下楼梯。 他的教室在四楼，当他走到三楼时，听到后方有脚步声。 他往后退了几步，是江楷潼。 他笑了笑，没想到他们这么有默契，他出来她也刚好出来。 江楷潼只觉得运气很差，三不五时就遇到他。 但都走出来了，她不可能没抽菸就回去，只好在心里叹口气，缓慢踱步下楼。 关昱甄跟她一起并排走下楼，两人都没有说话。 「童顏美眉，要不要翘课？」到了温室后面，关昱甄问道。 「不要。」江楷潼点燃菸，快速拒绝。 「为什么？」关昱甄感到好奇，虽然翘课明显与她的形象不符，但她都抽菸了，翘课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她要当个平凡的学生，因为她这时间出现在这，手上还拿着菸，一点都不可信。 「不想说没关係。」她在思考时，关昱甄就先决定不等了。 好事，对于不用回答江楷潼很满意。 两人又保持沉默一阵子，这次是江楷潼先打破。「那你为什么要翘课？」 关昱甄心头一惊，江楷潼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还说了他们认识以来最多字的一句话，还是问他问题！ 他震惊的一时无法言语，只是看着她。 「不想说就算了。」她转过头。 「誒我没有啦！我只是太惊讶了，你第一次主动问我问题。」至于说最多字那段他自动省略，因为太尷尬了。「就不想上课啊，想出去透透气。」 江楷潼点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竟然会主动跟他说话。 就是黄研奎绕着她过了一年，她也没主动跟他讲过话，甚至大多时候是从不回应他的。 「你其实没那么冷……漠的，对吧？」他想起之前阿白说的形容词，趁还记得赶快拿来利用。 「我不知道。」她耸肩，她想不起来自己原来的模样，也许也曾经活泼开朗过吧。 关昱甄紧接着感到疑惑，难不成江楷潼是失忆过吗？不然怎么会不知道？ 她当然不知道他心里的os，但在她脑海里，她就是这样，没有刻意偽装。 「你在哪打工啊？」关昱甄直接地问。 既然他们有愈趋友好的趋势，那这样问应该也没问题，关昱甄是这么想的。 江楷潼本想直接告诉他也无妨，但脑袋一转，有问必答不是她的作风，况且他们还没那么熟，于是回应：「你猜啊。」 人称大冰山的童顏美眉竟然说出如此具有挑衅意味的话，又让关昱甄惊讶了一次。 什么大冰山，什么冷漠，他越来越感觉不到了。 果然传言是不能信的，没有亲自接触过，怎么知道这个人如何？ 关昱甄没想到的是，人可以有多项面貌，至于看到什么样子，取决于对方是谁。 但堂堂甄哥不是叫假的，怎么可能真的去猜，还不如自己去探查。 「不要。」他学江楷潼直白地拒绝，接着爬到围墙顶端，朝她挥挥手。「我走啦。」 待江楷潼反应过来时，她发现自己也朝他挥了手。 Chapter 7 对于自己即将成为校园大冰山身边最亲近的人，关昱甄感到心情愉悦，闷热沉重的空气也无法阻止这样的喜悦。 他不是那种不良少年，翘课不过就是回家。 上课时间父母也都在上班，不会有人知道。 关昱甄回到家，痛痛快快洗了个冷水澡，打了几场电动后看了看时间。 回去学校正好放学，穿着制服从侧门进去纠察队也不敢抓他。 关昱甄打着如意算盘，他今天放学要训练，非回去不可。不然他根本不会想回去，书包也没在用，没有必要拿。 似乎是跟教官心有灵犀，关昱甄走近侧门就发现教官站在门口。 「该死。」嘴里低语咒骂，关昱甄绕到另外一边，打算从另一个侧门进入。 另一个侧门是生教组长。 「马的不会是被抓包了吧，哪可能这么诸事不顺，连生教都出来站岗。」关昱甄退到一旁的超商里，打开手机才发现阿黑老早就传讯息告诉他教官巡堂发现他不在了。 这个笨蛋是不会打电话吗！ 关昱甄顶着盛怒，拨打阿黑的电话。等待接听的嘟嘟声每一声都让他的怒气值一点一点往上加。 好不容易接通，关昱甄立马破口大骂：「你脑袋是装屎吗！我没看讯息也不会打电话，你妈生脑给你真是浪费，真的是人类最大的垃圾！」 关昱甄语文能力最好的时候就是骂人的时候了，虽然有时还是会不太顺，但气势很强。 电话另一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应，只有车子来去与马路上各式各样的声音。关昱甄以为阿黑是被骂到不敢应话，但想想太不像他了，他一定会先道歉的。 「喂？不敢回话？」关昱甄又问道。 「当然不是。」听到这四个字，他就知道大事不妙，这声音是教官！「关昱甄，挺会骂人的啊，自己做错事还有理骂人了？」 听及此，关昱甄感到无奈，知道就算现在逃过了，明天也不会有好下场。 他不怕被骂，他只是讨厌被骂。 不知道为什么教官要这么针对他，他不是恶霸学生，不过就是调皮捣蛋了点，除了抽菸、偷东西，他也没做其他伤天害理的事，但教官成天在抓他的错，教官不累，他都替他觉得累。 「反正迟早都要面对，现在来学校找我。还有，我知道你今天放学有泳训，别想逃。」 都知道了，那还审问个屁啊。 但他不是小角色，甄哥自然有他的本事。等到放学时间结束，所有的门都关了以后，他才翻墙进去，直接前往游泳池。 就算教官来也可以当作听不见，反正他都没在听。 基本的暖身结束后，关昱甄开始必要的来回二十趟体力训练。 当他游到第十趟时，教官宏亮的声音就传来了。「关昱甄！」 教练看到来者是教官，自然明白关昱甄一定又闯祸了，他也拦不住。 关昱甄置之不理，继续游第十一趟。 「关昱甄，再不停下来，我直接记你警告，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教官站到泳池边，大声说道。 他知道关昱甄听得到，只是装作听不见。 第十一趟返回，关昱甄才停下来，故意翻出极大的水花，溅到教官的皮鞋与长裤上。 「教官，你影响到我训练了，我才游十一趟。」他拉起蛙镜，直视教官锐利中满溢怒气的双眼。 教官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就这么不受教呢？ 他深深吸一口气，选择和平劝导。「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但是翘课这种事不单单只是一般的问题，牵扯到的是你的人身安全，要是你在翘课期间发生了什么意外，即使是你自己跑出去的，学校也要负责任。我不是为了要摆脱责任，但你这样学校很难为，待在教室里有很难吗？」 「嗯——」关昱甄佯装一副深思样。「真的有。」 一旁的教练深怕教官会因此爆炸。 教官的呼吸变得快且粗，显然在压抑极大的怒气，气到说不出话。 「你好好想想吧，你的人生自己决定，再请你父母签个切结书，我不想管你了。悔过书后天交，爱校六支。」教官语毕，走出游泳池。 爱校六支等同于一支警告，差别只在于爱校做完就好，警告则是需要更多劳力才能销掉。 教官气到极致的时候，反而不会骂他。 虽然每次都说不管他了，以后还是都会。 教官走出游泳池时，正好遇上经过门口的江楷潼。 两人互相点了头表示问好，教官就铁青着脸快步离去了。 她没多管，也接着离开，前往打工。 Chapter 8 结束训练的关昱甄，喘着气离开泳池，用毛巾擦拭自己身上的水珠。 「干得好，今天跟往常一样，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之后的比赛就完全没问题了。」教练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 想了想，他又说：「乖一点，要玩等到大学。」 关昱甄点点头，不知道是真点头还是敷衍。 教练看着他的背影缓缓走向更衣间，他当然一点也不希望一个这么有天份的孩子走偏，也很明白教官这么盯他的原因，因为他不是无可救药，教官是在防止他真的成为不良少年。 盥洗完的关昱甄，顶着仍有水珠、与鸟窝一般凌乱的金发缓步走回二年十班，他的钱包还在教室。 确认四周没人，他悄悄用藏在餐车夹层里的钥匙打开门，走进去揹起书包，再快速锁上门将钥匙放回原位，恍若一切从未发生。 正当他准备离去时，忽地又转过头，走到二年九班前方，也就是江楷潼的教室。 看了眼手机，时间还早。关昱甄伸手摸了摸他们班的餐车夹层，果然也在那里找到钥匙。 轻且缓地打开门，他走到江楷潼的位置坐了下来。 藉着手机微弱的灯光，他看到她的座位非常乾净整洁，是个很有条理的人。 也是这样的有条不紊，让关昱甄一眼就看到抽屉里两叠书旁边有一张硬纸。 即使知道这样窥看他人隐私不对，但他还是将纸张拿了出来，瀏览上面的内容。 这张纸是江楷潼这个月的班表，上头标示着店名、她的姓名，以及她休假的日期。 关昱甄心里窃喜，今天也不是那么不顺遂嘛，这就让他找到江楷潼今天没有回答的答案了。 确定她今天没有休假，关昱甄在手机上输入了店名，立马啟程前往那间餐馆。 这是间算高档的义式餐馆，营业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到晚上九点。 江楷潼是晚上六点到九点的工读生，关昱甄一眼就看到她了。 她身着短袖黑衬衫与黑长裤，正在清理餐桌上顾客用完餐后的餐盘与垃圾。 时间已近九点，关昱甄在外头的椅子坐下，等待江楷潼下班。 江楷潼将餐桌都收拾乾净，再把餐盘及餐具送回厨房，准备下班。 她清洗完自己的双手，将餐馆的制服换回学校制服，揹起书包，与在餐桌算帐的老闆女儿道再见。 「嗯，好。」她停下按计算机的手，指了指门口。「门口坐着一个跟你同校的人，他是来等你的吗？」 江楷潼站在柜檯跟厨房的交会处，看不到门口，她皱了眉，往前走几步看到门口那显眼的金发，快速地翻了个白眼。 快到老闆女儿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毕竟江楷潼一直以来都是冷着一张脸，就连与顾客交谈也不例外。 不过她做事很细心也很周延，撇除太冷淡这一点，挑不出什么缺点，大概就是因此，她妈妈当年才会录取江楷潼。 她看着江楷潼站在原地进退不得的模样，感到一丝好奇。「怎么了？难道他不是善类吗？」 「没什么，只是有点烦。」仍旧是不冷不热的回答。 语毕，江楷潼无声叹了气，缓缓走出去。 Chapter 9 「下班了啊。」关昱甄站起身对江楷潼微笑。 「来干嘛？」她问道。 他当然不会说看过她的座位才知道她在这打工的，所以省略他怎么知道的部分，只说就来看看。 江楷潼瞥了他一眼，过了几秒才说：「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关昱甄是想过她也许不太会搭理他，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下了逐客令。 「呃……我送你回家吧，这么晚了女孩子自己回家不安全。」关昱甄说了个虽然老掉牙，但也是事实的理由。 江楷潼想要拒绝，却怎么样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空气就这样凝结在那。 关昱甄看着她那张万年冰冷的脸蛋，心里猜想她应该也是拒绝他，不如自己先发制人。 但他还是有点分寸的，他拉着江楷潼的手腕，就迈步向前。 「喂，你要去哪？」江楷潼皱眉，想甩开关昱甄却发现他抓得很紧。 「如果不想我送你回家，那要你陪我吃宵夜可以吧？」他仍是笑笑的面对她。「我请你。」 其实他心里很紧张，这辈子从来没有主动过的他，对这种事是很生疏的。 也怕江楷潼可能会甩掉他转头就走，从此不再理他。 可是她没有，让他松了一大口气。 江楷潼也觉得自己应该要转头就走的，还跟关昱甄僵在那做什么？就像现在，她就算甩不开也不应该一直跟他走。 但她的身体就是停不下来，反而觉得这种感觉很不错。 关昱甄是真的饿了，他可没吃晚餐。 他带江楷潼来到一间名声远播的粥店，店门口有许多在等待外带的人们，衬托旁边店家的黯淡。 门口熬粥的大锅冒着阵阵白烟，负责烹煮的阿伯即使身穿棉质背心，仍是满身的汗；一旁的阿姨扎着俐落的包头，结帐的同时不忘上菜，其他还有在切滷菜的、外带包装的、清理桌面的，可见顾客量之大，所有人一刻都不得间。 关昱甄和江楷潼走进店里，在一张空桌坐下。 「你想吃什么？」关昱甄将菜单推到江楷潼面前。 她看了看，点了一个皮蛋瘦肉粥。 都已经坐下了，她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不会这时候还在不好意思。 关昱甄熟门熟路点了一碗海鲜粥，再点了一份红烧肉与油豆腐。 上菜速度很快，让他们之间无话可说的尷尬没有持续太久。 江楷潼捞起皮蛋与肉丝，吹凉后放入口里，皮蛋完全没有会令人感到噁心的味道，肉丝软硬适中，粥也粒粒分明，不会太烂。 生意那么好都是有原因的，江楷潼也很惊艷。 「很好吃。」她说。 狼吞虎嚥的关昱甄听到后缓缓抬起头，进食的动作完全停止，似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嗯，你喜欢就好。」 直到吃完他们都没有再交谈。 江楷潼最后还是妥协让关昱甄送她回家了。 「谢谢你请客。」江楷潼再次主动开啟话题。 「呃，没什么啦，我还以为你会转头就走呢，没想到你还真的陪我吃。」他如实说道，不敢看她。 馀光发现关昱甄低下头，她不禁弯了嘴角，甄哥也会害羞啊。 江楷潼领着两人转进一条路灯微弱的巷子，两旁的房子都明显有不低的屋龄，称不上破旧，就是很普通的矮平房。 「到了，你回去吧。」江楷潼没有刻意要隐藏自己，走到家门后说。 「喔，好。晚安。」关昱甄从口袋里抽出其中一隻手，朝江楷潼挥了挥。 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回应他，最后她只是抬起手，连挥都没挥，就走进家门。 关昱甄在外头站了一阵子才离开。 也许这条路未来会成为他时常经过的地方。 Chapter 10 隔天一早，江楷潼走出门，就看到关昱甄站在与昨晚相同的位置，好像他在那站了一整夜。 江楷潼难得惊慌，回头一看，还好她爸在睡觉，不然她不知道要被骂多久。 「你干嘛跑来啊！这样会害死我你知道吗？」江楷潼赶紧推着关昱甄走出巷子，深怕随时被看到。 关昱甄觉得很新奇，第一次看见她有那么多情绪，讲话也不是平淡没起伏，连音调都高了。 「为什么要那么紧张？我们又没干嘛。」关昱甄打趣道。 「你不知道我爸有多不讲理，我也不想解释，总之很麻烦，你不要再跑来我家。」江楷潼有点生气。 「喔——」关昱甄吊儿郎当的回应。 「我很认真，少在那边装疯卖傻。」江楷潼用力推了他一把，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在开玩笑。 这下关昱甄完全觉得自己开发了江楷潼，虽然她的模样看起来怪可爱的，但她的气场不是普通的强。 「好啦，知道了。不然我在巷口等你嘛。」关昱甄笑道。 「没人叫你来。」江楷潼没好气地说，逕自往前。 「朋友一起上学不为过吧。」他跟上她的脚步与她并肩。 「谁是你朋友。」她还是很气。 怎么会有这么过度主动的人，还难缠又白目。 关昱甄不生气，觉得这样的江楷潼很可爱，况且吵架也是增进感情的一个方式。 距离学校只剩两个路口，两人并肩上学的情景早就造成轰动，有鑑于之前关昱甄的早晨巡礼有包含江楷潼，现在还一起上学，正常人都觉得这不单纯。 「你不吃早餐吗？」关昱甄无视四周八卦的眼神，问身旁的人。 江楷潼生着闷气，不想理他。 她一点都不想待在这么多目光的地方，明明可以撇下关昱甄走自己的，但就是没这么做。 此刻她痛恨关昱甄就在她隔壁班，从校门到班上，他们根本没有分开的机会，就在一路人们的交头接耳下，她先一步走进教室。 进教室并没有让她能松懈下来，已经到的同学都多看她一眼，她一坐下黄研奎也立刻靠过来。 他指着手机上学校的学生版，专门让学生告白、靠北、爆料……各式各样都有的地方，最新一篇文章就是有关她和关昱甄的，还附上一张他们俩刚刚并肩而行的相片。 江楷潼皱了眉，头埋进手臂里趴在桌上躲避他人的目光，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脏话。 该死的关昱甄。 「哎呀甄哥，真的和童顏美眉在一起啦？怎么都不早说，是不是兄弟啊？」关昱甄一踏进教室，狐群狗党都围了上来。 「不是。」关昱甄毫不留情。「没在一起，哪里听到的？」 一大群来听本人证实的女孩子都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没死会。 只要还没名草有主，她们都可以假想自己还有机会。 阿白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关昱甄，他看完皱了眉，大家都以为他会生气。 关昱甄的两大地雷就是被传不实谣言和害他被教官骂。 「叫管理员删掉。」但他只是淡淡地说，然后就走出去了。 以往他都是暴跳如雷直接去找管理员问是谁投稿的，但这次真的很不寻常。 没人知道确切原因，也没人敢去问他，只有关昱甄心里明瞭：江楷潼不喜欢惹人注目。 Chapter 11 「你们说，甄哥真的喜欢童顏美眉吗？」狐群狗党们正在讨论着。 正常人都喜欢谈八卦的。 「应该不会……」其中一个人说到一半，眼光突然停在某个方向，换了个说法。「等等，我觉得有可能了。」 其他人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是关昱甄放了一个甜甜圈还有一瓶牛奶在江楷潼桌上。 要知道，关昱甄从不自己去福利社买东西，更不会花钱在自己以外的人身上。 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当初他要偷东西，因为那是狐群狗党要吃的。 关昱甄无视所有人惊诧的眼神，径直走到江楷潼桌旁，将东西放到她桌上。 但他不知道这些东西她喜不喜欢，心里仍有一丝丝的担忧。 「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 江楷潼全身都热了起来，一点都不想把头抬起来，她很明白现在大家一定都盯着她看。 关昱甄站在原地一阵子后，忽然想到自己这样的举动为她带来多大的困扰，大声说道：「看什么啊你们，吃饱太间啊？别人怎么了应该都跟你们没关係吧？」 大家收起直接的眼神，改为有意无意的偷看。 此时，关昱甄感受到腰间被轻推了一下。 他低下头，江楷潼仍趴在桌上，但也只有她会，于是他蹲下来。 「你走吧。」江楷潼说。 看来她气消了，不然应该会叫他滚的。 「那你要吃喔，我先走了。」语毕，他站起身，突然想到什么又蹲下去。「抱歉。」 等到四周的静謐变成人声嘈杂声后江楷潼才慢慢抬起头，看着桌上的甜甜圈和牛奶发呆。 「楷潼，你什么时候跟关昱甄这么好了？」一看到江楷潼抬头，黄研奎马上凑上来。 「干你屁事啊？」她烦躁地说。 黄研奎脸皮也很厚，即使她永远都不理会他，他还是会自己贴过来。 在超商看到关昱甄那次，也是黄研奎自己跟着她去，主动跟她坐同桌的。 「跟他太亲近不好吧，他那种人跟我们太不同了。」黄研奎无视她的不满情绪。 江楷潼真的很讨厌跟他说话，黄研奎根本就是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讲难听点，活该没朋友。 江楷潼起身离去，烦躁感让她整个人又好似降了好几度，冷得身旁的人都感受得到寒意。 无视所有投到她身上的目光，但某些女孩子那愤懣的眼神停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国中时，即使她低调，外表仍吸引了几个男孩子，其中一个算是风云人物，她不接受对方，还是因此遭排挤。 女孩子的嫉妒心强烈的可怕，有时再怎么闪躲，都避不过命中注定。 顺着温室转过弯，江楷潼简直要吐血而亡了，因为关昱甄就在那。 他感受到来自江楷潼身上的寒意，所以收敛很多，一句话都不敢说。毕竟害她这样的罪魁祸首是他。 关昱甄第一次看到江楷潼这个模样，她菸抽得很急，就像他们相遇时的他一样，可见她有多烦躁。 「我还是先走好了，不打扰你了。」最后他说。 但他被江楷潼一把抓回来，跌到地上。 他真的完全摸不透她。 「不想回去就不要勉强了。」她说。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再理我了……」关昱甄心里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裤子上的泥沙，坐到江楷潼旁边。 她叹气。「确实很想。」 关昱甄瞬间有点手足无措，他不会哄女孩子，但他真的知道这是他的错，也想继续跟江楷潼当朋友。 「对不起啦……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真的，我保证。」他甚至举起手，做发誓的动作。 看他那平常嬉皮笑脸的模样突然正经起来，说实话还真不习惯。江楷潼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了。 以后不发生又如何，他们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就算现在再怎么补救都来不及了，那何必呢？ 「咦？」嗯，女人心海底针。 不过笑了，应该就好了吧？ 「你原谅我了吗？」他定定地看着她。 江楷潼这才发现，关昱甄是桃花眼，睫毛长且密，眼睛勾人的很，比女孩子还漂亮。 她无法回答原不原谅，追根究柢她也没有真的生他的气。 「大概吧。」 「那就好。」他笑道。 Chapter 12 「甄哥，最近又出新游戏了，今天打咖通宵啊！」阿黑与狐群狗党围着关昱甄嘻笑邀请。（註：打咖就是去网咖打游戏的意思） 出乎意料的，关昱甄摇头拒绝。 在他们的认知里，最喜欢揪团打咖的就是关昱甄了，因为他最不喜欢回家。但这次竟然是他拒绝，他们无不因此感到惊讶。 「甄哥你……有什么事吗？你最近越来越奇怪了，竟然连打咖都拒绝。」阿黑问道。 关昱甄当然不会说都是去等江楷潼下班，偶尔一起吃个宵夜再送她回家。 虽然他这么说也没人敢吭声，但就是面子问题。况且他们也没有什么关係，先说了到时候会没有台阶下。 「最近很累啊，教官盯的特别紧，还有游泳。」关昱甄配合打个哈欠伸个懒腰，看起来真的很疲惫。 狐群狗党也知道教官最近三不五时就来他们教室外徘徊，很怕关昱甄又翘课。 害得他想去找江楷潼抽菸都不行。 她问过他这件事，因为教官在，她也不好太频繁出去，甚至有可能在楼梯间遇到。 因为他，她已经在全校火一把了，更不可能让自己被教官这样的人物盯上。 「甄哥，你辛苦了啊。」阿黑拍了拍他的肩。「有什么事找我们，想打咖随call随到喔。」 关昱甄勉强提起自己的嘴角，狐群狗党才走出去。 「我看甄哥八成喜欢上童顏美眉了。」其一低声对身旁的人说。 阿黑算是狐群狗党里面最迟钝也比较单纯的，听到这句话觉得疑惑。 他真的没想太多，即使是关昱甄当初叫他调查童顏美眉。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有这个趋势。 「那你们觉得童顏美眉有那个意思吗？」阿黑提问。 「看不出来啊，真不知道甄哥被她的哪里吸引了，那样冷冰冰怎么会有谈恋爱的感觉啊？」某甲嫌弃地说。 其他人都震惊地看着他，谁也没想到有人会这样说有关关昱甄的人。 他们都知道关昱甄是非常护短的人，好比上次偷东西被抓也是他一个人扛。即使他看似无情无义，每次有事都是他第一个跳出来，也就是狐群狗党会对他如此死忠的原因。 就是义气问题。 「这么说不好吧，说不定童顏美眉其实不是传言的样子啊。」阿黑率先开口。 「传言不是没道理啊，我看过她跟那个黄什么奎的说话，就是那样啊。连跟朋友说话都冷成那样了，跟甄哥还会有什么不一样？」某甲理直气壮，好似在帮关昱甄抱不平。 当他说完，就看到关昱甄瞇起眼看了他一眼，经过他们身边走进教室。 这世界最恐怖的不是恨或恶，是漠然。 当一个人沉默的时候，才是最恐怖的。 「挫赛。」其中一人说道。 某甲才真的背脊发凉，那个眼神他太了解了，他从国中就跟着关昱甄，那眼神就是必置对方于死地。 事实证明是的，而且快速的令人没有反应的馀地。 才一个下午，某甲好像瞬间消失在学校一样，无论男女，都无视于他的存在。 他并没有被排挤或欺负，只是当作没有他这个人。那样的压力令他无所适从，他要不选择这样过完高中，要不转学。 「教官这节有课不会来巡堂，我们可以出去。」关昱甄传讯息给江楷潼。 江楷潼收到后把正在看的影片看完才出去。 「有点久啊。」关昱甄笑道。 「才一下子都不愿意等了。」她在他身旁坐下，冷冷地说。 「我可没说，反正我也没期待你马上出现。」他耸肩。 两人之间又静默了一会儿，关昱甄抽着菸，江楷潼滑手机。 「我觉得你对你朋友太过分了。」江楷潼没头没尾突然冒出一句话。 关昱甄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但要告诉她，是因为说了她的坏话才会这样吗？ 「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最后他这么说。 「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你管不着也管不住，你也只是惩罚了一个说出口的人，还有多少人放在心里没说出来？」江楷潼抬起头看着关昱甄说道。 Chapter 13 关昱甄一时说不出话，她的话很有道理，他怎么就没想过？ 江楷潼的传言是传遍全校的，她跟他相好也是大家知道的，那会有多少人对她不满？ 至少喜欢关昱甄的女孩子就够多了。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他不想再造成江楷潼的麻烦，因为他这么做，很多人就会把矛头指向她，有可能会多个「童顏美眉任性妄为，无法接受他人意见」之类不好的传言。 江楷潼见关昱甄听进去了，她耸肩表示不知道。 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在乎自己的名声如何，毕竟就像她刚刚说的，嘴巴是别人的，她管不到，至于她人怎么样，可能也只有关昱甄知道了。 关昱甄自己默默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问江楷潼：「你今晚放假对吧？」 江楷潼每个月的排班表关昱甄都会拍起来，这样才知道什么时候要去等她。 「嗯，你要干嘛？」江楷潼回答。 通常她放假那天他们就不会在放学后见面，所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关昱甄要问。 「放学要不要来看我训练？」关昱甄的表情带着些许期待。 江楷潼皱了眉，这人情绪转换还真快。 而且问这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还以为他今晚想带她去哪呢。 「应该可以吧。」反正没事，她也不会那么早回家。 关昱甄高兴地点头，好似她答应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不过看了他的反应，江楷潼还是微微地笑了。 他就像个小孩子，一点点甜头就能让他高兴良久，情绪表达的方式也很直接，一眼就能知道他心情如何。 「放学我等你一起去泳池喔。」 江楷潼点头。 其实他们还挺像的，人前的模样都不是最真实的模样。 他不是玩世不恭的不良少年，她不是冷血无情的冰山美人；他只是个渴望关注的男孩，她只是个渴望自由的女孩。 关昱甄带着江楷潼体验自由；江楷潼让关昱甄感受到真正的关注。 恰好弥补了彼此最欠缺也最渴望的。 放学，关昱甄直接站到九班门口等江楷潼。 江楷潼已调适好心情，她是可以很快抽离的人，所以已经可以坦然面对别人的眼光了。 面对身边的间言碎语，她无视所有，毫不避讳的走往关昱甄的方向，与他一同离开。 「现在都不在意啦？」关昱甄低声问江楷潼。 「嗯，不过还是之前那样比较好。」 关昱甄轻声笑了。 什么冰山美人，明明是个有趣的人。 「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等训练完再吃宵夜。」 「我去那边能干嘛？」江楷潼算了算时间，少说要二至三小时，是很长一段时间。 「欣赏我帅气的泳姿，很耗时间的。」关昱甄似乎已经料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马上回应。 江楷潼无奈撇了撇嘴角，加上翻白眼，是不是男人都很在行夸奖自己？ 关昱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的表情明明就很丰富啊！」 江楷潼懒得理他，果然男人都是一个样。 事实证明，关昱甄真的有自夸的资本。 江楷潼不得不惊叹，他不只长得勾人，连身材也是无可挑剔。腰间一点赘肉都没有，还有腹肌线条；手臂很结实，肌肉不会太过壮硕，是很刚好且几近完美的身材。 看来关昱甄不只靠脸，靠身材也可以吸引一大堆女孩子追着他跑，连男人看了都要羡慕。 她坐在泳池旁的加油台第一排，撑着头定定看着在暖身的他。 暖身完，他还转过身对她灿笑，笑弯了桃花眼。 「好了够了，赶快下水，不要再拋媚眼了。」教练在一旁催促他。 其实关昱甄早就想找江楷潼来看他训练了，只是放学后泳池不开放，除非像他这样有需求的才能获准进入。他跟教练讨价还价好几次，最后以放弃最近的高中盃全国赛当威胁，才让教练同意让他带人来。 教练一开始是打算同意的，但又想到，要是他太轻易就答应，关昱甄可能变本加厉，或者被有心人知道后，一大堆人都想进来看训练，那影响太大了。 学校的风声他多少有听过，关昱甄的名气有多大他也略知一二。 「二十趟，开始。」教练哨声一下，关昱甄跳下水，水面只有他跳入时的阵阵水波。 平静维持约十秒，关昱甄自泳道一半处浮出水面，开始划动双手。没多久再度溅起水花，他完美地翻滚蹬墙往回游，再出现在水面时也已到一半泳道。 如此循环，每个动作如鱼得水，好似他为水而生，身体的线条、动作的频率与水配合得几乎完美，让江楷潼无法移开目光。 验证关昱甄之前说的，欣赏他的泳姿就行了。 等到她回神，关昱甄已经完成二十趟的基本训练，拿起池边的水壶喝着水了。 「不错啊，今天快了两秒。」教练按下码表，拍了拍关昱甄的肩。 关昱甄没有什么反应，还朝着江楷潼挥手。 教练故意说道：「该不是因为有女孩子在这里才游得特别快吧？今天的动作也比平常还标准呢。」 「教练你别乱说啊，我一直都很认真的。」关昱甄对着教练泼水抗议。 教练挑挑眉，一副得意的模样。 关昱甄朝江楷潼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她掛着微微的笑容，即使仔细看还会以为是自己眼花的那般细微。 江楷潼发觉关昱甄在看自己，赶紧撇开视线，拨了拨头发，不想被他知道她一直在看他。 只是在拨头发这样不自在的动作中，被关昱甄捕捉到她通红的耳朵。 原来是害羞啊。 Chapter 14 待天已全暗许久，关昱甄才结束训练。 「今天就到这里吧，可以去陪女朋友了。」教练看了看码表后说。 「真是谢你喔，她不是我女朋友。」关昱甄翻了个白眼。 教练高深莫测看着关昱甄，一副「小孩子不懂事，我说的准没错」的模样，然后转身走人。 关昱甄爬上岸坐在池边，将水壶里仅剩的水一饮而尽，转向江楷潼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过来。 江楷潼顺势将毛巾丢到他身上，才缓缓走过去。 「怎么样，我很帅吧？」关昱甄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子，急欲获得讚美。 「嗯……」江楷潼并不想满足他的期待。「还不错。」 但她也无法否认她真的有因此心动一下子。 「才不错而已啊，不然你觉得哪里还可以更帅？」关昱甄明显有点懊恼，江楷潼的品味真难以捉摸。 她想不到，也就没有回答。 「说啦，不然我泼你水。」关昱甄将手放进水里，作势真的要泼水。 「不准喔。」江楷潼眼神锐利地警告。 即使眼神锐利，关昱甄还是觉得江楷潼生气的模样很可爱，楚楚可怜地看着她，等待她看是要夸奖自己还是嫌弃自己。 只见江楷潼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揉乱关昱甄的金发。「这顏色丑死了。」 她真的在陈述事实，关昱甄的头发就是那种黄黄的金。头顶处已经有黑发长出，只是他头发很多，乾的时候都会被遮住，但现在湿湿的不只布丁头很明显，金发的部分变得更黄，着实不好看。 「这个啊，现在是只有漂过，还没上色，要让头发休息一下。最近就会再去染了。」 没想到江楷潼在意的是头发。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染？」关昱甄伸手梳了梳江楷潼的长发，发现她的发质很好，梳下来还有淡淡的洗发精香味。 「不用了。」江楷潼快速拒绝。「你赶快去换衣服吧，我有点饿了。」 关昱甄点头起身，拿起自己的背包走去淋浴间。 不出十分鐘，他头上披着毛巾走了出来。「走吧，想吃什么？」 「你还没吹头发。」江楷潼说道。 「没关係啦，走一走就乾了。」关昱甄边说边用毛巾擦着头发。 「现在快入秋了，晚上有风，吹风容易感冒。你还是吹一下吧。」江楷潼像个母亲在哄小孩子似的说。 关昱甄嘴角微弯，走到江楷潼旁边拿起吹风机。 他印象中，从没有人担心他会感冒生病。 「谢谢。」他默默地说。声音被吹风机压过，江楷潼听不见。 差不多乾了以后，他随意梳一梳自己的头发，将毛巾放进背包。「可以了吧，我们走吧。」 江楷潼与他并肩，一起走出校园。 吃完宵夜，两人漫步往江楷潼家的方向。 「你这么晚回家，爸妈都不会问吗？」江楷潼问道。 这个问题她放在心里很久了，关昱甄几乎天天晚上都等她下班陪她回家，回到家少说都十点后了，这不是件寻常的事。 「就算我整晚没回家，他们也不会发现。」关昱甄看着前方，没有情绪。 江楷潼倒是听出这番貌似不在乎的话语中，隐藏着关昱甄满满的无奈与悲伤。 但她不会安慰人，只能静静地陪伴。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突然，关昱甄出声。 他仍然看着前方，江楷潼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要求。 他不会……喜欢上她吧？ 当这个念头出现时，江楷潼心头一震，心跳开始加快。 那她呢？关昱甄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打破自己的原则，她自己又是抱持什么样的心态？ 「如果不想要的话，那就当我没说。」沉默时间太久，关昱甄大概也猜到结果，江楷潼不会答应的。 他想什么呢，能和她成为这样的朋友关係已经很不容易了，他还在奢求什么？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到了江楷潼家的巷口，两人准备分开。 关昱甄微笑朝她挥了挥手。「晚安。」 江楷潼犹豫了一下，往前一步，抓住关昱甄的食指与中指前缘，在两人之间左右晃了几下。「晚安。」 语毕，江楷潼松开手，转身离去。 她感受到自己全身都在发热，脚步越发快速，更不敢转过头去看关昱甄。 关昱甄也吓得愣在原地，直到江楷潼的身影消失在其中一间房子后，他才回神。 被她握过的手指仍存着一丝馀温，与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里蔓延。 Chapter 15 「早啊！」 「早安。」 一如往常，关昱甄站在巷口等待江楷潼一起上学。 回家想了一整夜，关昱甄很确定，于他而言，江楷潼确实跟其他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同。 于是情场老手关昱甄知道自己喜欢上江楷潼了。 只是他无法确定江楷潼是否对他也有意思。 原来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很新鲜，也很难熬。 难熬的部分就是所谓「曖昧让人受尽委屈」吧。 「你怎么每天都吃一样的？」江楷潼看到菜单上画上记号的仍是火腿蛋饼和奶茶后说。 「好吃啊，这样也不用烦恼要吃什么。」关昱甄理所当然地说。 虽然很有道理，但江楷潼还是说：「这样太不健康了，不够营养。」 正当关昱甄打算开口表示自己仍然头好壮壮体力佳身材还一级棒时，就看到江楷潼把他画的记号涂掉，改了个火腿蛋吐司。 「嘿！我要吃火腿蛋饼啦！」关昱甄拉住她的手，一脸不可置信。 他的反应太可爱了，江楷潼忍不住扬起嘴角。「不可以挑食，才会长高长胖长壮。」 关昱甄的表情更浮夸了，好像江楷潼夺走他心爱的宝贝一样。 冰山美人什么时候这么幽默了？以前的一切都是假象！ 此时江楷潼已将菜单交给早餐店员。 他堂堂甄哥，谁敢违背他的意思？ 江楷潼！就只有她敢，也只有她能让关昱甄乖乖就范。 感情太过奇妙，因为是她，所以他什么都能接受。 提着装有火腿蛋吐司与奶茶的袋子，关昱甄哀怨的模样引起不少人的目光，一旁的江楷潼心里反而得意的很。 「我对你很好了，还留着火腿跟奶茶。」江楷潼宛如天神赐予大恩似的说。 最后关昱甄还是把东西吃下去了，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难吃。 不过身为甄哥，不能轻易就放弃自尊，还是要表现不满。 江楷潼自动忽略他的其他情绪，总之吃下去就好。 「童顏美眉，你有交过男朋友吗？」 近来安分许多的关昱甄成功减少教官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和江楷潼又可以自由自在去抽菸了。 「没有。」 也是，按照江楷潼的个性怎么会交过呢？关昱甄觉得自己问了一个笨问题。 江楷潼没有因为关昱甄的问题有任何情绪起伏，捻熄自己的菸后说：「我这週末都休假。」 「啊？原本的班表不是礼拜六要上班吗？」关昱甄反问。 「本来是，但老闆女儿有事，他们要一起出远门，就不开店了。」江楷潼拿起手机晃了晃。 其实江楷潼在暗示关昱甄。 他倒没想那么多，点了点头。约莫三秒，他高兴地说：「我们出去玩！」 「去哪？」江楷潼心里生出喜悦。 不用去什么名胜景点，只要能够出门她就很高兴了。 况且有关昱甄，去哪里都能有乐趣。 「呃，你想去哪？」关昱甄思索一下子后问。 他根本没约过女孩子出门，不知道她会喜欢什么地方。 「都好，那要哪一天？」江楷潼耸肩。 「不是两天一夜吗？」关昱甄有些惊讶，好像不玩两天一夜是罪过一样。 但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孤男寡女要一起过夜，怎么说都不可以吧？ 江楷潼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婉拒。 她当然想玩，可是理智告诉她这样确实不太好。 「两间房间。」江楷潼说。 「喔，当然啊。」 关昱甄拿起手机开始滑。 「去游乐园好不好？你会怕吗？你应该没去过吧？」接着他拋出一连串的问题。 「好，不会，没有。」江楷潼照顺序回答。 「那我们约礼拜六早上九点，我一样去你家巷口等你喔。」关昱甄灿笑。 江楷潼点点头，开始產生期待了。 Chapter 16 江楷潼以校外教学两天一夜的理由出门去了。 一样是甩门无视她父亲。 反正她在不在家真的不重要，既然都相看两厌了，何必互相折磨。 想着出去玩她的心情就好了很多，踏出家门就看得到远方关昱甄站在那儿。 总是一出家门他就在，一出家门就会大大地朝她挥手，没有例外。 关昱甄就好像变成了她每一天的期待。 「走吧，我们去搭车。」关昱甄熟门熟路走在前头。 他去游乐园很多次了，搭什么车会到、乐园的开放时间……他都瞭若指掌。 「我还以为游乐园是你家后院。」到达目的地后，江楷潼幽默地说。 「可能吧，整个世界都是我家后院。」关昱甄哈哈笑了两声后同样幽默回覆。 维持吊儿郎当的态度，他自然地又说：「而且我还挺想带你走过我家所有的后院。」 江楷潼顿时有些心跳加速，馀光瞥向关昱甄，见他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她也就当作他只是随便说说，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两人用先买好的票进入游乐园，再各自分开去换衣服。 他们的打算是第一天玩水上，第二天玩陆上。 虽说关昱甄有再三确认江楷潼是敢玩游乐设施的，但她的大胆程度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他第一次遇到这么敢玩的。 有个人不管玩什么都能陪自己，他整个人非常有兴致，他已经很久没那么开心了。 也是他第一次看江楷潼笑的时间可以持续那么长。 「我们去玩那个！」江楷潼拉了拉关昱甄的手，指向斜前方一个顶端近乎直角的溜滑梯。 关昱甄笑了笑，跟着她的步伐往那个设施前进。 救生人员再三告知他们俩手要抓牢后，小船顺着水流缓缓往下。 到了近直角那边，因为江楷潼坐在后面，关昱甄又比较重，她一直有种飘起来的感觉，甚至快要掉出船外。她忍不住叫出声，手转成抓住关昱甄的肩膀。 「喂喂喂你干嘛抓我啊！」重心突然不稳，关昱甄也慌了一下。 「我快掉出去了啦！」江楷潼的声音提高了一个音调。 突然有一个急转弯，两人一起掉出船外。 「哇啊！」 转弯过后的滑梯逐渐平缓，两人赶紧拉着船离开滑梯，这才笑了出来。 「你也太好笑了，船还差点翻过来。」江楷潼笑着说道。 「还不都你要抓我，不然只会有你掉下去好不好。」关昱甄翻了个白眼。 「不，我还是会把你一起拉下来。」江楷潼笑得邪恶。 两人边斗嘴边前往阴凉处，下午两点的太阳仍旧炎热，即使泡在水里仍能让人热昏头。 而且由于假日加上天气酷热，水乐园人数更是大增，一项设施排队要花的时间也更久，实在不太划算。 「你会不会觉得花太多钱？」关昱甄喝一口手中冰凉的汽水后问江楷潼。 毕竟她的钱全都是自己赚的，这样的花费对她来说确实不少。 「当然会啊，虽然我是第一次这样花钱，也很心痛，但玩得很开心，应该算值得吧。」她语调轻扬，确实可以感受到她的好心情。 她有记忆以来，没有玩得这么尽兴过。 举凡学校的任何校外教学、毕业旅行她从未参加，她父亲更不可能带她出门，这是她第一次来游乐园。 「谢谢你。」 「啊？」关昱甄不解地转头看向她。 「就字面上的意思。」她微笑。 因为她的生活不再单调乏味，因为有他。 「那我也要谢谢你。」关昱甄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因为你让我跟你当朋友。」 他露齿笑着，看起来傻得很。 江楷潼心想这是什么烂理由呢，不过还真可爱。 只有关昱甄自己知道，他的存在因为她而有了意义。 Chapter 17 各自盥洗完毕后，两人一起吃晚餐，之后要去看晚上的乐园烟火秀。 烟火秀是夏末秋初时这个游乐园的特有活动，大约会持续将近一个月，而且每年的烟火都会有所不同，盛大程度仅次于跨年烟火，因此每年都会吸引大批人潮前来观赏。 两人来到游乐园特别设置的观景台，即使距离烟火秀还有一段时间，观景台的人潮也已经不少。 关昱甄领着江楷潼穿过人群挤到最前方，虽然仅剩空间不大的一个小角落，但这里视野辽阔，矮小的江楷潼也可以一览无遗。 「还没放烟火就好漂亮。」江楷潼看着眼前一片来自城市的夜景说。 关昱甄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嘴角带着笑意的江楷潼，突然觉得很值得。 今天一整天，他看到的她都是笑着的。 如果把这样的她拍下来，应该没人相信她是江楷潼吧。 烟火秀即将开始，观景台的人越来越多，前方的空隙愈趋拥挤，两人也不例外。 「有点挤。」江楷潼低声道。 「是很挤。」关昱甄已经被挤到不得不侧身，也就是面对江楷潼的方向。 在人声嘈杂中，忽地咻地一声，第一发烟火绽放于夜空，红橘交错的色彩为这场烟火秀打开序幕。 吵杂的人声被惊呼声取代，但又随即安静下来，不少人纷纷拿起手机要记录下这场盛宴。 逾一分鐘，一直没有下一发烟火。 在眾人开始窃窃私语时，第二发烟火倏地出现在眼前，接着是连续施放的烟火。 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烟火在不同位置盛放着，宛如一枝枝不同顏色的画笔点缀在夜空上，逐渐晕开，江楷潼看得目不转睛。 录影的人们不断往前挤，在角落的两人成了最可怜的肉垫，江楷潼不断被挤往关昱甄的方向，手臂一直碰到他结实的腹肌与胸肌。 她的目光锁定在天空，并没有因此被打断。倒是关昱甄感受到自己心跳加速，很想将她拥入怀里。 「童顏……不是，江楷潼。」关昱甄有点沙哑。 「嗯？」江楷潼依旧望着烟火，没有看向他。 他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该说出口…… 「我喜欢你。」 堂堂甄哥还是有畏缩的时候，但是自己的初恋，说什么也要好好把握。 江楷潼的世界彷彿静止，这样的话，她不是第一次听见。 只是，是从关昱甄的嘴里说出来。 烟火顷刻变得黯淡，世界转成静音，只听得见关昱甄那句我喜欢你。 她不敢转头看他，这是第一次，她无法直截了当地拒绝。 她喜欢他吗？是男女的那种喜欢吗？ 这次的静默持续的比任何一次都还要长，关昱甄也不像以前一段时间后会说算了。 这个回答很重要，不可能在没回应前就算了。 「你认真的吗。」良久，江楷潼轻声说道。 而且不像是疑问的语气。 关昱甄还是听见了，他点头。 烟火秀持续施放，江楷潼仍然不知所措。 她当然知道关昱甄都是如何对待喜欢他的女孩子，能让他开口说喜欢着实不容易。她犹豫了，又是代表什么？ 她转向他，两人对视。 关昱甄微微低下头，紧张与害羞交杂在一块，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体温升高的原因了。 「那……」她咬了下嘴唇。「好吧。」 关昱甄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真的吗？」 江楷潼看向他的双眼，然后点头。 她确实还不知道对关昱甄是否有感情，既然犹豫了，那就姑且一试。 当她确认的时候再决定要继续或是分手，也不迟吧？ 关昱甄太过欣喜，紧紧拥住江楷潼。 她一时茫然，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但迟疑了一下，她缓缓将手覆上他的背，嘴角微弯。 江楷潼突然一阵鼻酸，原来，拥抱是那么温暖的动作。 怎么样的千言万语、再价值连城的礼物，都不及一个拥抱还来的珍贵。 烟火秀渐近尾声，相拥的两人忘却四周的嘈杂与烟火的绚丽，在一片夜空美景下，独享着那份初发芽的悸动。 Chapter 18 夜晚，各自躺在床上的两人都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感到不真实。 第一次谈恋爱，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特别是两人之前一直都是被追的人，不懂得和对象相处。 忆起方才烟火下的拥抱，两人不约而同都害羞了起来。 这个夜晚是相识以来，最尷尬的一晚。 连说声晚安都觉得彆扭。 「早安！童顏美眉。」隔天一早，关昱甄仍旧活力十足地打招呼。 「啊……早安。」江楷潼也依旧冷漠。 她想说这人是忘了自己昨天告白了是吗？心境也转换的太快了。 殊不知是关昱甄决定试着像之前一样相处，太畏缩还反而不要在一起。 不过江楷潼也没有过问，毕竟这才是关昱甄。 阳光、洒脱、少根筋。 「那个……」关昱甄从菜单中抬起头，真诚地看向江楷潼。 「嗯？」她也看向他。 「我今天可不可以吃火腿蛋饼配奶茶？拜託。」 关昱甄甚至双手合十，因为自从那天后，他每天的早餐都是江楷潼帮他点的，但绝不会是火腿蛋饼配奶茶。 偶尔一天回归应该可以吧？ 听完他这一番话，江楷潼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当然可以啊，不过来这种地方竟然只要吃火腿蛋饼跟奶茶，你也太好养了吧。」 他们到乐园外的街区吃早餐，是一间很有质感的早餐店，店面装潢是网美会喜欢的那种文青风格，人潮眾多。 餐点自然是好吃的，才会吸引这么多人前来。 「对啊，我可以每天吃喔，要不要考虑包养我啊？绝对不会浪费钱！」关昱甄心满意足地在火腿蛋饼及奶茶旁边画下记号，将菜单递给江楷潼顺道夸奖自己。 江楷潼翻了个白眼，还真是都不会害臊。「只有今天例外，早餐还是要吃营养一点。」 关昱甄立刻一脸楚楚可怜貌，无声透露着：「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 江楷潼对他微笑，表示没有转回的馀地。 「不知道是谁有时候都不吃早餐的……」关昱甄低声喃喃道。 他指的是他第一次和她一起上学那天。 「我不吃早餐不会怎样，可是你要练游泳，身体要顾好。」江楷潼说道。 关昱甄驀地心跳加速。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喜欢上江楷潼吧。 总是在乎微不足道的小事，让人心里一阵暖和。 「我去点，人很多你不要去挤。」语毕，关昱甄拿起菜单起身走向满是人潮的柜檯处。 江楷潼微微地笑，关昱甄的心思其实很细腻。 谁会将这样的他和学校里调皮捣蛋的他连结在一起呢？也只有她知道他其实一点都不坏吧。 餐点很快送上，江楷潼点的是一份燻鸡蛋三明治和柳橙汁。 她不喜欢喝茶。 相较于关昱甄的餐点，她的显得丰盛且营养许多。 「你吃看看，啊——」她拿起其中一半三明治，放到关昱甄嘴前。 反正她也吃不完，分给关昱甄能浪费少一点。 关昱甄后倾身子并皱眉看了看那块三明治，才张嘴咬了一口。 随着他的咀嚼，眉头逐渐松开，他眼睛一亮：「好吃耶！」 江楷潼一脸「看吧，比你的火腿蛋饼好多了」的模样，继续吃着三明治。 约莫一分鐘过去，她才意识到她刚刚跟关昱甄间接接吻了。 而且餵他吃东西是什么超曖昧举动！ 不对，他们现在是情侣，所以应该不能说是曖昧，算是正常行为吗？ 「哈——囉——你不吃我要吃掉了喔。」关昱甄的呼唤让江楷潼回过神来，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半的三明治，准备要塞进嘴里。 「不知道是谁说只吃火腿蛋饼就好，还不是要吃别的。」看关昱甄心满意足地吃着那块三明治，江楷潼调侃道。 关昱甄满嘴都是食物，只能乾乾地笑着。 江楷潼严重怀疑自己是和一个幼稚园小孩出门玩。 情绪转换阴晴不定，有时又傻得可以。 偏偏自己还甘之如飴，自己都困扰。 「好啦，吃饱了，我们抓紧时间赶快去玩！」某关姓小朋友喝光奶茶后兴冲冲地拉着江楷潼的手前往乐园。 因为刚吃饱，两人先去玩了很有间情逸致的游园小船。 但事实上是除了紧牵着的手，两人之间安静无声，尷尬地有些令人窒息。 「我们好像不太适合这种的。」下船后关昱甄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不然我们去玩泛舟好了。」江楷潼跟着点头，于是两人决定前往大排长龙的泛舟。 他们与另外两对情侣一起搭乘，他们不免都多看关昱甄与江楷潼几眼。 大概是因为关昱甄看起来是个风流男子，江楷潼又是长得人畜无害的萝莉，怎么看都像关昱甄诱拐小妹妹。 经过几个典型的上下落差，以及人们的哇哇叫声后，迎来的是泛舟最好玩、最刺激的部分—瀑布。 每个人都赶紧拉好自己的雨衣，以防水流进去浸湿衣服。 跟随水流，江楷潼是第一个碰到瀑布的人，她赶紧抓紧雨衣与帽子相连处低下头。 忽地，她感受到一股力量将自己往左边拉过去，没来得及反应便撞进关昱甄结实的胸膛。 在关昱甄的庇护下，她没淋到太多水，反倒是他连瀏海都湿了。 经过瀑布后，江楷潼耳根通红，赶紧坐直身子，害羞的低下头，不敢看任何人。 另外两对情侣都看傻了眼，虽然是浮夸了点，不过好暖啊。 结束后，关昱甄牵着江楷潼的手走上岸，两人脱掉雨衣，他也甩了甩湿透的瀏海，再挤出水。 「你刚刚干嘛那样。」江楷潼问。 「呃，下意识就那样了。」关昱甄持续整理着他的瀏海，发现怎么抓都还是像条码后，果断将它全部往上撩。 「走吧。」关昱甄微笑向江楷潼伸出手。 江楷潼看了眼他的手，再看向他的脸，轻轻一笑将自己的手伸过去。 Chapter 19 眼前是高入擎天的自由落体，上方的尖叫声响彻云霄，直至地面。 「这个我不敢……」江楷潼什么都不怕，就只怕这个。 她完全无法接受心脏浮起来、快从嘴里跳出来的感觉。 如果只有一下下她可以，但自由落体是很长一段时间，而且还上上下下的，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试看看嘛，我和你一起。」关昱甄说服道。 其实是他自己很想玩，他一向在最后一个设施玩自由落体，用极度刺激结束行程。 「明明是自己想玩，少来。」江楷潼冷冷地说。 「哎唷，那你就陪我嘛——」意图被发现后，关昱甄开始耍赖。 江楷潼面露难色，她是不敢，但她不想拒绝关昱甄。 天人交战一番，江楷潼还是同意了。「好吧。」 「太好了！我们走吧！」关昱甄绽放灿笑，拉着江楷潼去排队。 他们没有排太久，可能是太刺激了，反而没有那么多人。 「怕就握紧我的手，多用力都没关係。」看着眉头深锁的江楷潼，关昱甄主动牵起她的手，对着她说。 江楷潼点点头，做了个深呼吸。 设施开始缓缓往上，视野越趋开阔，最后整个乐园都尽收眼底，四周的山也一览无遗。 最终停在最顶端，同乘的人都在嘰嘰喳喳地讨论等等会怎么样掉下去，只有江楷潼紧闭双唇，肢体僵硬。 也许下个瞬间就会下落、也许她会失声尖叫…… 在她脑海里是各式各样的假设，她没有办法不去紧张害怕。 关昱甄感受到江楷潼死死地抓住他的手，也感受得到她的手汗。 「等一下眼睛闭上，很快就过了。」关昱甄温声说道。 他说完没多久，设施就开始快速往下。 乘客们都放声尖叫，感受着失速的刺激感并抒发所有的压力。 而江楷潼是紧咬下唇，一声也不吭。抓着关昱甄的手没有放松过，全身甚是紧绷。 设施落到最底，随即快速上升，到一定高度后又迅即下坠，如此循环。 江楷潼仍旧紧绷，不过害怕的感觉渐渐消失，只剩无力。 上下幅度渐减，设施趋于缓慢，最终停止。 江楷潼回到面无表情的模样，又多了脸色苍白，眼神遥遥望着远方，似乎没有聚焦。 关昱甄拉了拉她的手，她才缓缓起身，步伐有些不稳。 「你还好吗？」关昱甄问道。 他是不是不应该硬要求她一起玩？ 江楷潼摇摇头，就是有点晕、想吐。她不断的做深呼吸，想要压抑呕吐感。 此时关昱甄很给力的递了水给她，喝下去后果然好了不少。 「抱歉。」关昱甄微皱眉道。 「没事，是我自己逞强的。」江楷潼轻声说。 「不然……去坐旋转木马，坐完我们就回家。」关昱甄环视四周，锁定了他这辈子没坐过的旋转木马。 女孩子好像都蛮喜欢坐这个的。 江楷潼的脸上渐渐恢復血色，她微笑点头。 于是两人牵着手走去，连坐上旋转木马，也一直牵着。 「有点捨不得让你回去。」走在往江楷潼家的路上，关昱甄突然说。 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长，距离越来越远，唯一不变的是，牵着的手不曾放开。 「睡一觉就可以再见面了。」江楷潼温声说。 「还是觉得很久。」关昱甄轻叹一口气。 热恋期的症状，总是捨不得分开。 「你自己要谈恋爱的，相思病要自己承担。」江楷潼笑道。 关昱甄停下脚步，看向江楷潼。「你也有谈恋爱啊，你都不会捨不得我吗？」 江楷潼故作沉思貌，才缓缓开口：「好像还好，我越早睡，越能早点见到你。」 关昱甄一脸洩气，怎么好像江楷潼都不会有问题，有问题的一直是他。 「干嘛呢，人家不是都说爱情会尝尽酸甜苦辣，早晚会尝到啊。」江楷潼揉乱关昱甄的金发，就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关昱甄这才恢復笑容，牵起江楷潼继续慢步。 他们走得缓慢，大概是潜意识里都不想太早分开吧。 但即便再慢，还是有到达的时候。 站在江楷潼家的巷口，关昱甄紧紧牵住她的手。 「我要回家了。」江楷潼说道。 「嗯。」关昱甄出声。 「那你要放开我呀。」江楷潼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 良久，关昱甄才松开手，走近江楷潼。 「怎么了？」江楷潼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关昱甄他……该不会是想要接吻吧？ 江楷潼心底升起一股紧张。 关昱甄定定看着她，最后仅是拥住她。 她悄悄松了口气，回拥他。 拥抱持续许久，关昱甄才缓缓松开手，低声在江楷潼耳边说：「晚安。」 江楷潼被这一声晚安撩的全身发麻，过了一会儿她才回应。「晚安。」 她慢慢转身，相较以前，步履缓慢许多。 关昱甄仍然目视她的背影，直至消失。 想起刚才因害羞而耳朵緋红的江楷潼，他轻弯嘴角。 Chapter 20 江楷潼表面上虽然豁达，但还是有一丝捨不得。 因为跟关昱甄在一起太快乐了。 她捨不得那样愉悦的时光过得那么快，不想回到原形，去面对她不得不承认的厌恶与丑陋。 家里依旧没人，她整理完行李再洗完澡，躺在床上的她却觉得心烦意乱。 好想念外头的风吹，好想念他手心的温度…… 江楷潼从床上坐起身，从书包的底部拿出香菸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她这才想到，出游的两天，她都没有抽菸。 不知道关昱甄有没有，但在和她一起的时候，都没有抽。 难怪有人会说抽菸是抽心里的鬱闷。 抽完菸，江楷潼躺回床上，闭上双眼希望能早点睡着。 早点睡着就能早点见到他…… 关昱甄回到家时，父母的房间传来的是争吵声。 他站在门口，毫无感情看着父母的房门。 他悄声无息地关上门，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即使走进房门，还是能听见父母的争吵，他无力地躺在床上，希望今天他们可以早点结束。 从不关心他何时回家、学校生活如何、游泳训练顺不顺利。 每天都在吵架，他有没有回家也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争吵声渐渐变小，关昱甄这才起身打理自己。 他把任何动作都放到最轻，降低產生的音量，就像他从不在这个家一样。 好想江楷潼，她这时候一定会安抚他的。 早点睡着，可以早点见到她。 入睡前，他不断这样告诉自己。 隔天，关昱甄闹鐘没响就清醒过来，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完然后出门。 抵达江楷潼家巷口时，距离平常她出门的时间还有将近半小时。 关昱甄恨不得现在走进她家，但他知道不可以。 殊不知江楷潼也是起了个大早，清理完父亲在客厅製造的各种垃圾后，才去换衣服准备上学。 虽然比平常早了一点，但一出家门还是看见关昱甄站在巷口的身影。 她欣喜万分地快步走向他，一句话也不说就牵起他的手。 关昱甄有点受宠若惊，但还是紧紧的回握。 「你要公开吗？」关昱甄问道。 江楷潼的步伐慢了下来，似乎在深思熟虑这件事。 「如果不想的话，经过早餐店之后就放手吧。」关昱甄想得完善，但他心里还是想要公开的。 毕竟甄哥总活得瀟洒，如此扭捏不是他的作风。 江楷潼仍在考虑，照现况来看，要是不公开，他们在学校都会憋得很苦。 「不然我们就先放手，之后顺其自然。」江楷潼说。 「啊？」关昱甄不理解她的意思。 「就是先不要那么张扬，但如果真的很想牵的话，就牵吧。」江楷潼语调愉悦。 反正公开只是早晚的问题，何必强迫自己。 「那我就不想放手了。」关昱甄笑道。 江楷潼哈哈笑了两声，果真不出她所料，关昱甄不只是个藏不住事情的人，也藏不住情绪。 「那我们要是分手怎么办？」江楷潼笑着反问。 关昱甄看起来很认真在设想。「到时候再说吧，而且应该也是你甩掉我。」 江楷潼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会有是她甩掉他的想法，因为她本来以为是他甩掉她。 毕竟关昱甄那种个性，本来就容易让女孩子没有安全感。 其实两人心里都存在着自卑，才会这样胡思乱想。 「算了，我们不要说这些。」江楷潼选择不去想充满变数的以后，就算非得面对分开，那也是以后的事，没必要因此影响自己。 眼见两人即将走离杳无人烟的小巷，只要一转出去，随处都会是同校的学生。 「你确定齁？」关昱甄停下脚步，举起两人紧握的手。 江楷潼深吸一口气，轻轻点头。 不管如何，都还有关昱甄与她一起。 Chapter 21 两人都还是有一点紧张，只是都努力让一切看起来有如平常一样。 江楷潼静静地往前走、关昱甄对路上的人挥手大声问早。 即使这些动作再怎么自然平常，两人牵住的手仍然成了所有人的目光焦点。 「我要哭了，关昱甄竟然谈恋爱了！」耳边传来一个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 女孩子早就一群一群的交头接耳谈论着了，不仅针对两人交往，更是对两人品头论足。 江楷潼担忧地看向关昱甄，他仍带着向大家问早的露齿笑，朝她耸肩，要她不要担心。 「不是吧，童顏美眉喜欢的是这种的？」不少男生都在谈论，不过都是带着惊讶的表情，有的还对关昱甄竖起大拇指，好似他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不过也是事实，江楷潼的冷漠与难搞是出了名的，大家多多少少都有耳闻。 「我觉得我们好像在走颁奖典礼的红毯，四周都是人，还有他们的话。」江楷潼用只有关昱甄听得到的音量说。 「没事的，有我在。」关昱甄也用同样的声音回应。 江楷潼低下头轻轻一笑，抬头又恢復面无表情。 变换速度快且俐落，就像受过专业训练。 经过眾人目光的洗礼，两人好不容易才抵达各自的班级。坐下的江楷潼终于松了口气。 黄研奎惟恐天下不乱似地直白询问：「你真的跟关昱甄在一起了吗？」 班上同学无不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虽然事实摆在眼前，但还是要听当事人亲自开口他们才甘愿。 江楷潼实在不想回答，人类真是很奇怪的生物，这么明显的动作都看到了，还硬要问。 此时手机发出了收到讯息的铃声，江楷潼打开手机选择她最会的冷漠。 「你愿意登上学生版吗？」是关昱甄。 她完全体会到以讹传讹的威力，讯息传播速度快的她无法想像，更无法适应。 「嗯，我已经没有退缩的馀地了。」江楷潼回应。 「你不喜欢我可以挡掉的。」关昱甄知道她不喜欢，才会询问她的。 「没关係，大方一点反而少点八卦。」江楷潼觉得，大方承认别人的间言间语会少一点。 既然她都那么说了，关昱甄当然没有任何意见，毕竟宣示主权当然是越快越好。 于是一分鐘后，学校学生版最新文章就是他们俩交往，还附上刚才牵着手的照片。 文章点阅率迅速上升，留言区也是瞬间灌爆。校草校花在一起的消息，总是非常吸引人的。 更何况是风流浪子与冰山美人，这种组合大家怎么想都不可能想到。 关昱甄看了整个人心情大好，还在底下留言「感谢大家的祝福啊，记得先买好墨镜，我可是不管你们的啊」。 留言区又因关昱甄的留言炸了一遍，这种大肆放闪的言论，有人附和，也有人唱衰。 大家对江楷潼的印象都是大冰山，跟风云人物在一起就够令人吃惊了，公然放闪大家都觉得不可能。 关昱甄的狐群狗党也都不可置信，他们甄哥每天被一大群女生包围，随便一句话就撩得她们神魂颠倒，要多浪有多浪。竟然选择一个冷冰冰的小萝莉？ 谁也想不到人前的浪子甄哥，在江楷潼面前有多温驯爱撒娇。 「没事做啊？盯着我看不会累？」关昱甄皱眉不满地说。 看来他们的甄哥并没有因为谈恋爱而变得温和。 Chapter 22 频繁的目光，江楷潼很意外自己竟已习惯。 事情也和她当初预想的一样，他们公开之后虽然造成很大的风波，但没有太多流言蜚语，久了之后大家也不会特别八卦了。 这就是所谓没事就是好事吧。 思绪回到现实，眼前是奋力在水中以蝶式来回飞跃的关昱甄。 动作完美得好似在表演一场个人水舞秀。 「脚再缩一点！对，很好！」教练对着关昱甄大喊，将他的动作矫正的更好。 蝶式是四式中最耗体力的，即使游了许久，关昱甄的动作仍一点都不马虎，速度也维持一定。 「嗶—」教练吹出长哨声。「好了，今天到这边。辛苦了。」 关昱甄趴在池边大口喝着水，水珠自头顶流至他未没入水中的肩膀与部分背部及胸膛，简直是从漫画复製出来的唯美画面。 江楷潼缓缓自观眾席走下，将毛巾递给他，他手臂一撑，离开水中坐在池边，接过毛巾。 关昱甄现在的发色是一头招摇的玫瑰粉，将他的五官衬托得更加勾人，江楷潼很喜欢。 「去换衣服吧，风有点凉。」江楷潼帮他梳理头发。 关昱甄把毛巾披在肩上，包裹住自己的上半身，其实还蛮暖和的。「等一下嘛，不觉得这时候的泳池很漂亮吗。」 晚上的泳池就好像在夜晚看海一样，寧静而平稳，在灯光照射下有些微的反光，微弱的波动造成细微的水声，着实有种独特的美，令人静心。 「你为什么喜欢游泳？」江楷潼问道。 关昱甄发出长长的鼻音，他还真的没有很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自国小起他就一直在水中训练，也在水中赢得一次又一次的掌声。 「待在水里时就不会想那么多，可以暂时忘记很多事。」他娓娓道来。「好比我的爸妈……」 其实他们对彼此的家庭都不甚了解，但大概都有粗略的猜想和感觉。 关昱甄阳光的外表背后，仍存在阴影。 「他们从我国小就时常吵架，却谁也不肯放过谁，一路吵到现在还在吵。他们眼里都只剩对对方的不满，忘了还有我的存在。我也是在国小开始练游泳，因为喜欢也得名，本来希望他们会因此看看我，不过到现在，他们还是没有看过。」 关昱甄的神情明显落寞下来，低着头看着自己仍在水里的双脚。 「现在他们看不看我也不重要了，这么多年，我习惯了。但必须庆幸是他们让我找到游泳这件足够让我开心的事。」 还好，这个世上还有让自己喜爱的事。 江楷潼也能明白，关昱甄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要吸引他人注意、掩饰自己的孤独与真实。 她也是，不过她只想把自己隐藏起来，不想被任何人看透。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希望自己能够给他一点力量，哪怕只是微薄，那也足够。 「从小我就是单亲，我也没有对妈妈的印象，只有一张我还很小的时候拍的照片。我爸长年抽菸酗酒，对我只会恶言相向，很少好好跟我说过话。因此我很早独立，也是为什么国中我就出去打工。」 她长吁一口气，第一次把这些事情全都摊出来，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我很讨厌他，讨厌他抽菸、酗酒、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但我还是成为了我最讨厌的样子。」她有些哽咽。「至少我妈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我只希望她好就好了。」 关昱甄知道要江楷潼说出这些有多不容易，那是她心里最深的秘密，也是最痛的伤疤。 他不会安慰人，只能把她揽进自己怀里，让她知道还有他在。 江楷潼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样无声的一个拥抱，很多时候陪伴比千言万语都还有用。 要说谁比较可怜？其实比不出来，因为无论如何，都是他们各自最沉痛的秘密，任何旁观者都无法轻易评断。 各自说出口后，心里似乎少了一块大石。 江楷潼转头与关昱甄对视，眼里闪着泪光，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关昱甄有点愣住，一方面是因为怕她哭，一方面是这样的她很想让人好好疼惜。 「不……不要哭啦……」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江楷潼伸长脖子，碰上关昱甄的唇，闭上双眼，含在眼眶的泪水就这样悄悄滑落。 Chapter 23 关昱甄心里慌得不得了，心头小鹿宛如要撞破他的胸膛跳跃出来。 这距离近得他能看清她的眼睫毛，自然也能看见她落下的泪水。嘴唇上的柔软触感令他全身体温上升，原本抱着她的手也放松下来。 江楷潼自己也很紧张，才不敢张开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她缓缓离开他的唇，随即把头埋进他的胸前，不敢看他。 发觉他的心跳与自己的差不多快时，她轻轻一笑。 不过涨红的耳朵出卖了她，关昱甄完全知道她在害羞。 关昱甄将江楷潼拉离自己身上，看着脸上还残留泪痕的她。「童顏美眉，这次是第一次，以后最好不要随便亲我，小心后悔啊。」 他没有在乱撩，要是刚才江楷潼再亲久一点，可能主动的就会变成他了。 「去换衣服啦，我饿了。」江楷潼打了他的手臂，下了驱逐令。 说什么骚话。 关昱甄朝她挑眉加上微笑，这才转身去换衣服。 江楷潼看着他的背影，轻触自己的唇，好像上头还留有刚才的馀温。 两人交往的消息平息后，两人的生活都回归正轨，很多人还是不死心地会来告白，但都遭拒绝。 奇怪的是，女孩子对死会的帅哥好像更有兴趣，加上关昱甄风流的个性没怎么改，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减反增。 正因为关昱甄同样风流，在学校也因为江楷潼的关係，两人鲜少有过于亲密的举动，所以容易让人误解他们俩的感情并不好。 所以就表面上，他们有没有在一起并无差别。 过了一阵子，开始有一些风声说是江楷潼勾引关昱甄，由于关昱甄的好人缘，大家自然都往他那边靠，转过去骂江楷潼。 本来两人一致认为不用过度干涉，谣言自然会淡去，可这次反倒是越演越烈，江楷潼甚至有遭霸凌的问题。 「以为自己有脸有身材就可以勾引甄哥啊？」 「长得可爱有什么用，心一点也不可爱。」 刚开始，江楷潼只会在课桌抽屉里发现类似这样言语霸凌的便条纸。 后来，面对面的挑衅与刻意的肢体碰撞愈趋频繁。 「这太过份了！我要说点话！」看着江楷潼白皙的手臂一条发红的割伤，关昱甄愤愤不平道。 那是被人用书角划到的。 「不用了，这样谣言会更难听。」江楷潼轻轻抓着关昱甄的手腕，要劝退他的衝动。 虽然关昱甄正气头上，但江楷潼的话他还是听的，所以停了下来。「为什么？」 「既然都说是我勾引你了，你说的话一定都会有人认为是我要你说的。最后还是会回到我身上，说我骄纵。」她理性地说道。 「那好吧。」关昱甄不知道骄纵是什么意思，但能肯定是负面的评价。「但我不想要看你被欺负。」 江楷潼轻笑投入他的怀里。「我倒是觉得我们自己过得好就好。」 关昱甄伸手抚上她的背。真不知道江楷潼为什么这么能忍，明明她就没有错，是他主动赖在她身边的。 她却从不怪他。 既然说话不行，行动总行吧？ 那天之后，关昱甄下课不睡觉也不跟狐群狗党鬼混了，只要他可以，他就都在江楷潼旁边。 「你吃错药？」江楷潼问道。 「没有啊，我在你旁边他们怎么敢欺负你，对吧？说的没用就用做的。」关昱甄沾沾自喜道。 这一刻怎么觉得自己这么聪明。 江楷潼微微弯了嘴角，亏他想得出来，她还无法反驳。 也是从那之后，在学校他们原本只牵手，关昱甄坚持要勾着江楷潼的肩，理由是这样看谁还敢撞她。 每次走在学校走廊，她都觉得自己热的不行，其他人一直看着她和关昱甄。 于是她每次都低着头，反正关昱甄会带着她走，她决定用这种鸵鸟心态。 「干嘛低头？」关昱甄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江楷潼低声道。 关昱甄看了看四周，勾着江楷潼走到下课时人最多、全校都能看得见的中庭。 其他人看到他们两个都会慢下来，或是在一旁交头接耳。 看人潮聚集的差不多了，关昱甄心里窃喜了下，用另一隻手抬起江楷潼的下巴，让她面向他。 就在江楷潼仍在疑惑他想做什么时，他就倾身吻上她的唇…… Chapter 24 关昱甄这个天兵在干什么！ 江楷潼伸手拍打关昱甄的手臂，这是在学校！ 他离开她的唇一点点距离，但因为他双手的桎梏，她动弹不得。 接着她听见他压低声音说道：「不要乱动，就是要给别人看的。」 语毕，他又再次覆上她的唇。 但这次，身旁的惊呼与嘰嘰喳喳的交谈声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因为有关昱甄在。 有他在，她就安心不少。 听见这么大的轰动，教官从教官室走了出来，往人群聚集的中央过去。 印入眼帘的是一头玫瑰粉的少年搂着一个少女、在阳光底下接吻的青春校园偶像剧场景。 教官不用膝盖想也知道主角是谁。「关昱甄！在做什么！」 关昱甄听到这声音知道又要被骂了，但身为甄哥才不会乖乖待在原地，于是他离开江楷潼的唇，低声道：「走囉。」 还没等江楷潼发出疑惑，本来扶着她背的手猛然出力，她直起身之后就被拉往操场的方向。 「去哪？」她边跑边问。 「不知道，温室后面吧，他不知道那里。」关昱甄其实就是想跑，就算跑了以后还是会被抓去教官室，但就是很享受那个感觉。 趁还可以恣意奔跑的时候，尽情地跑。 也趁身边有个人可以陪着自己跑的时候，牵着她一起。 江楷潼觉得这是她人生跑最快的一次，但她很喜欢这个感觉。 跑到温室后面关昱甄才松开江楷潼的手，她气喘吁吁的马上坐下。 「辛苦你了啊。」关昱甄并没有很喘，因为泳训所以他的肺活量很好。 她摆摆手，以示没事。 他在她旁边坐下，又揽住她，觉得此刻特别的美好。 时间要是都不要往前该有多好。 江楷潼同样这么认为，好青春、好快乐。 「我好喜欢你喔。」关昱甄说。 缓了一阵子，江楷潼才说：「我也是。」 这是他们在一起以来，第一次互相说喜欢吧。 江楷潼可是从来没说过喜欢的。 关昱甄转过头看她，倾身又吻上她的唇。 不像刚才在中庭时的僵硬，此刻两人自然而然的亲吻、触碰对方。 在一次又一次的接吻中，他们都更加熟悉应该怎么做。 「嗯……好了……」江楷潼伸手推了推关昱甄，他们应该要回去上课了。 关昱甄虽然很不愿意，但还是结束了这个吻。 他必须要努力维持自己的意志力，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一样了…… 「二年九班江楷潼、二年十班关昱甄请立刻至教官室找教官。」 回到班上没多久，老旧的音响传来清晰的广播。 关昱甄一副老神在在，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也不怎么理会，毕竟是家常便饭。 在手机上打了一串文字后，关昱甄带着笑说：「我会想大家的，再见掰掰。」 九班就不同了，大家的目光都投向江楷潼。 每个人都清楚教官找她的原因，也悄悄对江楷潼改观了。 台上老师也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事，于是说：「去吧，其他同学我们继续上课。」 江楷潼抽出手机要问关昱甄，才发现他已经传了讯息：「一起去，楼梯口等你。」 她起身离开教室到楼梯口跟关昱甄会合。 「快点吧，太慢教官会直接来班上抓人呢。」 江楷潼一直试图告诉自己，有关昱甄在她不用怕，但毕竟是人生第一次要被骂，不可能完全不紧张不害怕。 「有事都算我的，不怕。」关昱甄柔声道。 他都护狐群狗党了，绝对不会不护她。 「你傻啊，明明是为了我，不然你最近都很少被找去了。」她说。 「为了你很值得啊。」他笑道。 「没看过要被骂还那么开心的。」她无奈地说。 Chapter 25 教官看着不出他所料、一起出现的两人，心里生气又无奈。 本来想说关昱甄和江楷潼在一起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做出格的事，可以说得上是件好事。 结果是两个人一起出格，另一个还是一直都乖巧无比的江楷潼。 教官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两个站好。」 江楷潼很老实的站好，关昱甄还是一如往常一副要死不活的痞子模样。 教官清清喉咙后开口：「对于你们谈恋爱，我一直都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但不代表你们可以为所欲为，这里是学校。」 「我这次不罚你们，下不为例。相信你们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其实教官并非单指大庭广眾接吻，还有更深的含义，只是没有明讲。 一阵长长的静默，两人没有回应，教官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 「回去吧，江楷潼留下。」教官说。 「不行！为什么她要留下来？」关昱甄立刻反应激烈地问。 江楷潼一直冷着的脸柔和了一点。「没事，你先回去。」 教官双手抱胸看着他，比起他的话，关昱甄肯定会听江楷潼的。 关昱甄看了江楷潼再看教官，明显不想离开。 「我在门口等你。」最后他说。 要开门离开前，他还回头多看教官一眼，好像他会对她做什么似的。 等到关昱甄走出去，教官才轻轻叹了口气，对江楷潼说：「你也知道，自从你们交往后他就没再被叫来教官室了，如果能持续下去当然很好。我知道他不坏，也不想一直骂他。所以我希望你能一直带给他好的影响。」 江楷潼点头，没想太多。 「当然也不要被他影响了。我不是说他不好，只是他还是有些行为不恰当。希望你能一步一步带他走向正轨，这才是一段好的恋爱。」教官说。「当然对现阶段的你们来说，恋爱不是第一优先，学生的本分还是要做好。」 江楷潼仍是点头，她现在终于了解为什么关昱甄那么不想来，教官也太会碎唸了，还不如处罚比较直截了当些。 「好了，回去上课吧。」教官语毕，江楷潼对他点了个头就转头离去。 还真的是冰山，能不讲话就不讲。教官心想。 走出教官室，就看到粉发少年趴在前方的栏杆。 「走了。」她说。 少年转过头来，因为阳光而眼睛微瞇，瀏海散乱地分佈在额前，却充满迷离的魅力。 两人很有默契知道「走了」是走去哪，都出来了还刚被碎唸完，势必要抽根菸。 「他跟你说什么？」关昱甄问道。 「说你很坏，坏到无可救药，要我跟你分手。」江楷潼一派认真地说。 关昱甄还真的信了，有些慌张地问：「你会吗？你也觉得我很坏吗？」 看着傻呼呼的他，江楷潼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还真好骗，他才没那么说，我也不会跟你分手。」 关昱甄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好，不然我一定去炸了教官室。」 「你太极端了。」江楷潼笑道。 「谁叫他破坏我们的感情。」关昱甄理直气壮地说。 江楷潼觉得好笑又无奈，只得耸肩，随便他。 两人最后拖延到下课才回去教室，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大家都很纳闷。 尤其是等着看他们笑话的人。 江楷潼一走进班上，就感受到身上有好几十双目光在盯着自己。 好长一段时间没缠在她身边的黄研奎这时又靠了过来，却没有马上开口，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江楷潼冷瞥了他一眼，逕自拿出书看。 「楷潼，我觉得你变了。」扭捏好一会儿，黄研奎才开口。 江楷潼仍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 他根本不了解她，又怎么知道她有没有变？ 「我觉得你不该跟关昱甄在一起，你们不适合。」黄研奎接着说，表情认真。 听到这番话，江楷潼才放下书，同样无感情的回应：「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多嘴。」 「不听就算了，总有一天你会体会到我为什么这么说。」语毕，黄研奎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不敢说江楷潼会后悔，因为他相信她是理性的，对于感情她不会太过随便，他就是感觉到江楷潼默默的在改变，这不是好现象。 江楷潼看着黄研奎的背影，只觉得心里一阵烦躁。 Chapter 26 「都去哪鬼混了？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回家像话吗！」一踏进家门，少见在家且清醒的父亲对着江楷潼大声骂道。 江楷潼皱眉，要不酒醉、要不睡着，醒着就要骂她，他不累她都累了。 「怎么，小小年纪翅膀就硬了是吗？我看八成是在外面不知道跟哪里来的野男人鬼混！才几岁就这么不知检点，马的，给我滚出去，最好都不要回来！」父亲指着门口怒斥。 虽说她确实是因为跟关昱甄在一起才那么晚回家，但不论是谁都不会喜欢被自己的父亲这么数落，江楷潼本打算直接无视，心里却升起一股气。 「你够了没？这样的家谁想回来？要我滚出去可以啊，我现在就走。」嘴上说着，江楷潼是认真把已经放下的书包又揹回身上。 听到江楷潼反抗，她的父亲重重将手上的酒杯砸在桌上，里头的酒也洒了一些出来。 「好啊，你个王八蛋。滚出去！老子不缺你，看了就烦。」 江楷潼冷冷看了父亲一眼，头也不回抓起钥匙就出门。 重重甩上门，江楷潼忽地感受到眼前一片氤氳。 干什么呢，为了那种人掉泪，太过不值。 在泪水还未夺眶而出，江楷潼已伸手抹去，打开手机传讯息给关昱甄。 她能那么有骨气跟父亲顶嘴，最大原因就是因为还有关昱甄，不然她只会一味隐忍。 「我回去找你。」手机萤幕跳出一行话。 这就够了。江楷潼缓步走到巷口，等待关昱甄。 没多久，就看到路灯下的粉发少年小跑步往她的方向过来。 等到他站到她面前，她忍不住紧紧抱住他，本已抹去的泪水又再度充满眼眶，接着缓缓滑落。 关昱甄也将她紧紧拥住，因感受她微微颤抖的身躯，轻拍着她的背。「不要哭了……」 明明自己要坚强的，但看到关昱甄她还是无法克制地想要依靠。 良久，江楷潼的情绪才缓和下来。 「接下来要去哪？」关昱甄仍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地问。 「我不能回家，也只能去你家了。」刚哭完，江楷潼的声音还有点沙哑。 关昱甄心头一惊，没想到江楷潼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他也不得不答应，他是唯一一个能收留江楷潼的人。 不出所料，回到家时仍是关昱甄父母在房间里争吵的声音。 关昱甄要江楷潼先进去他的房间，他去帮她倒杯水。 江楷潼这一生没有这么叛逆过。 坐在关昱甄房间的地上，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了，自从认识他之后。 她明知这样做不好，但她还是做了。就像抽菸一样。 「来吧，给你喝。」关昱甄拿了一杯水走进来。 「谢谢。」江楷潼接过杯子，轻啜一口。 关昱甄走到角落的柜子拿出另一床被子，铺在地上。 「你干嘛？」江楷潼问道。 「睡啊。」他头也没抬地说。 江楷潼皱了下眉，本想跟他说不用，又想到如果真不要，他们两个就要一起睡在同一张床。 「你可以去洗澡，东西都在里面，只是这里没有衣服可以给你换……」关昱甄进浴室一阵子后走出来去翻衣柜。「还是你要先穿我的？我国一的衣服你应该可以。」 江楷潼放下手中的水，走到他旁边没多看就拿起衣服。「没关係，穿一晚而已。」 事实上，半个多小时后走出浴室的江楷潼，即使穿着关昱甄国一时的衣物，不仅可以盖住大部分的大腿，袖子更是比她的手臂还要长。 「你比我想像的还小隻誒。」关昱甄说。 「嗯，不用太意外。」江楷潼拉了拉衣服，表情无奈。 语毕，她坐上床。多了和父亲吵架跟来关昱甄家的时间，现在已经比她平常睡觉的时间晚了许多。 看关昱甄还在打游戏，江楷潼说：「睡觉了。」 「这局结束就好，再一下下。」关昱甄仍盯着萤幕，快速地说完这句话。 江楷潼也不想打扰他，她很累了，于是躺进被窝里闭上双眼。 没多久，空气安静下来，关昱甄转头看到江楷潼已经闭上眼，想说她已经睡着，轻手轻脚关灯后，倾身轻吻她的脸颊。 「晚安。」她轻声道。 他也同样地回应。 关昱甄把被子铺在床边，江楷潼往床缘睡过去，伸出手就能碰到他。 关昱甄也伸手握住她，就这样睡去…… Chapter 27 江楷潼睡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觉。 一直以来她的睡眠品质就不是太好，不是很难入睡就是很常醒来，即使睡着也是浅眠。 「起床了。」关昱甄轻轻摇晃着江楷潼的肩膀。 她翻了个身，没有反应。 关昱甄没想到她这么会睡，难怪当初她会告诉他，赶快睡着就可以见到彼此。 因为她太好睡了啊。 但他误解了，是她难得可以睡得这么安稳。 他加大摇晃力道。「童顏美眉，起床了，我们要在我爸妈起床前出门。」 她终于有了一点反应，缓缓睁开眼看向他。 刚睡醒还无法适应亮光，使她瞇着眼、眼前也有些模糊，但关昱甄的粉色头发仍然显眼。 她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后坐起身。 「早安，童顏美眉。」他微笑说道。 「嗯，早安。」她仍有点迷茫，下意识地回应。 看她没有要起床的意思，关昱甄爬上床，温柔地吻上她的唇。 即使江楷潼此刻意识上无法给关昱甄任何回应他也不在意，反正等到她回应了，就是醒了。 「你干嘛呢，我还没刷牙。」她身体后倾，些微皱眉。 处在这曖昧的距离，关昱甄似笑非笑的模样很快就让江楷潼的眉头放松，转为害羞。 看着江楷潼的反应就让关昱甄不自觉地想笑，毕竟她的萝莉外表让她怎么样都很可爱。 「谁让你叫不醒呢，只好把你吻醒囉。」关昱甄一副人畜无害的耸肩。 江楷潼总觉得自己被坑了一道，无奈什么也做不了，只推了他额头一下，就起身梳洗。 「你这样就不对了喔，怎么可以动手咧。不过算了，因为你是我宝贝，以后要记得乖乖起床。」关昱甄今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一向认真对待江楷潼的他突然开始讲骚话了。 「你今天很欠揍。」儘管嘴里刷着牙导致口齿不清，江楷潼仍不忘反驳。 关昱甄不在乎，手撑着头侧躺在床上，仍然笑着。 他就喜欢看江楷潼害羞的样子。 「你不是在拍杂志封面，走了。」梳洗完的江楷潼走出浴室、拉起书包，调侃维持同个姿势看着她的关昱甄。 他笑了两声，拉起书包先开门确定父母都还未起床，才和江楷潼一起悄悄出门。 「你每天早上都这样吗？」觉得自己像个小偷但又觉得新鲜的江楷潼问道。 「没有啊，我平常更早出门。而且今天你在，不想被他们看到。」关昱甄回应。 不过换个角度，他也挺想让他们看到的，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对他的忽视与放任到了什么程度。 「话说，你睡眠品质很好誒，很难叫。」关昱甄开始间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昨天真的睡得很好，平常都没办法。」江楷潼自己也很纳闷。 关昱甄饶富兴味地转向江楷潼挑了挑眉。「那一定是跟我一起睡的关係。」 江楷潼瘪嘴。「少自恋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不得不否认，确实关昱甄在身边就很有安全感，不过不能太满足今天特别欠揍的他。 吃完宵夜后，关昱甄和江楷潼一如既往的先散步。 「你今天要回家吗？」时间差不多，也走到了通往江楷潼家的巷口，关昱甄问道。 她摇头，即使有犹豫，只不过很快就决定了。 关昱甄也什么都没多说，两人就转头往他家前进。 她此刻有点理解，为什么有些人要逃家了，事出必有因，一般人是不会连回家都不想的。 当家已经不是心里的归属的时候，家就不值得回去了。 Chapter 28 到关昱甄家的时间比昨天早很多，但他还是先探头进去，确定一切正常才让江楷潼进去。 新奇的是父母都在，但没在吵架。 关昱甄一点都不奇怪，他也不理解，是哪里有那么多事可以吵，偶尔安静很正常的吧。 江楷潼先去洗澡，之后才换关昱甄。 待他一身清爽地走出来，印入眼帘的是一头长发随意披散、坐在床上看书的江楷潼。 她仍然身穿他的衣服，因为太宽松使她露出大片领口，纤细的双腿屈起，白皙光滑的肌肤崭露无遗，脸颊还因洗完澡而有些红润。 关昱甄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倾身两手撑在她身侧，贴近她的鼻端、额头。 江楷潼没有拒绝，缓缓闭上眼，关昱甄也就吻上她的唇。 从轻轻地点吻，愈趋深入，直至两人舌头交缠…… 江楷潼感受得到他的急躁，但仍尽力地回应他，毕竟这不是第一次。 关昱甄逐渐把目标转向江楷潼的脖子，又吸又舔的令她有点惊讶，但那麻痒的感觉让她无法抗拒。 随着气氛逐渐火热，关昱甄顺势将江楷潼压在身下，继续索取她的每吋肌肤，双手已经伸到她的衣服内游移。 「你好香……」他在她耳边沙哑道。 初经人事的江楷潼此时早已失去理智，凭藉着身体的本能微微颤抖。 关昱甄看着表情迷离的江楷潼，积累良久的慾望在此刻一触即发，说什么都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衝动。 「童顏美眉，我忍不住了，但我会温柔一点。」他低声道，有些急躁地褪去自己和江楷潼的衣物。 「嗯……」 隔日，率先醒来的是关昱甄，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旁边是江楷潼时疑惑了下。 接着他的记忆回到昨晚，很快地一切都有了缘由。 此时江楷潼即使背对自己，他仍能记得她昨晚的表情、身体的触感…… 原本徜徉在美好中的关昱甄，在发现现在已经将近九点时瞬间回到了现实。 「童顏美眉，起床了。」他摇晃身边的人儿。 江楷潼毫无反应。 关昱甄想要故技重施，又摇晃她几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闻着她的发香，轻柔地亲吻她的耳朵、颈侧。 「嗯……」江楷潼似乎感受到痒感，发出不满的鼻音，还伸手挥了挥耳朵处。 关昱甄不由得一笑，就她这样，睡着了被抬走也不知道吧？ 他加重每个吻的力道，怀里熟睡的少女终于有了反应：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关昱甄自然不会放开，发现挣脱无效的江楷潼终于微微睁开双眼，皱眉看向牵制她行动的罪魁祸首。 「终于醒了，你要不要猜猜现在几点？」关昱甄莞尔问道。 江楷潼此时实在懒得思考，一点都不想回应关昱甄不知有何用处的问题。 她只感觉到全身的骨头似乎都错位般的痠痛，尤其是双腿，痠软的一点力都使不上。 一阵静默，关昱甄知道江楷潼不想回答。「算了，现在已经早上九点多了。」 江楷潼瞬间惊醒，立刻坐起身想要下床，却因为刚才突地起身牵动其他痠痛的肌肉，动作顷刻停了下来。 「喔呜……」她不由得发出小小的哀嚎。 「不用紧张啦，反正都第二节课了，早去晚去都是有翘课。」关昱甄一派轻松。 对他而言翘课就是家常便饭，不差这一次。 看江楷潼行动缓慢，走路还有点跛脚，关昱甄问道：「你怎么了？」 江楷潼一脸哀怨看向他，想到昨晚虽然有点难以啟齿，但面对关昱甄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了。「还不都拜你所赐。」 关昱甄一头雾水，跟他有什么关係？ 江楷潼翻了个白眼，这人是失忆还是被鬼附身？不过她还是跟他解释：「是谁说会温柔一点的？」 她实在无法直说那件事，希望用最含蓄、最委婉的方式提示他听得懂。 还好甄哥并没有让童顏美眉失望，立马会意她的意思，傻笑道：「抱歉啦……」 虽说无奈，但毕竟是自己愿意的，江楷潼也只能默默在心里叹气。 想来昨晚真是不可思议，她其实根本还没想过要做那种事，但事情就是自然而然发生了。 她纵容事情的发生，那也没什么能埋怨的了。 Chapter 29 「你还要去学校喔？」见江楷潼虽然动作缓慢但仍是梳洗完毕了，没有去学校意愿的关昱甄问道。 「不然呢？」 关昱甄撩了撩他恣意妄为的粉色头发，表现他的不情愿。 江楷潼当然是看出来了。 看了看手机，父亲没有找她，导师也没有，只有躺在陌生讯息堆顶端的黄研奎问她怎么没去学校。 她关上手机，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她真的不回家，她父亲也真的不闻不问。 心里又对他灰心了几分。 「现在可以抽菸吗？」江楷潼问道。 关昱甄愣了下，点头。 得到允许后，她立马点燃一根菸，想藉此吐出她所有的鬱闷。 「怎么了？」关昱甄察觉到她的不悦。 她长长吐出一口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不想回家，同时又希望回家。 「没什么，只是想抽。」最后她说。 关昱甄也没多问，只说他不想去学校，若江楷潼要去，他仅会陪她走到门口。 「那就别去了，我自己去就好。」捻熄菸，她说。 听起来总有在生气的意味。 但其实江楷潼没有，单纯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有那种冷冰冰的感觉。 而关昱甄没有太多反应，他们已经习惯对方长久沉默就是不想说或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么就算了。 江楷潼整理好自己，准备出门。在踏出房门前一刻，转头看了看仍躺在床上的关昱甄。「我们还是一起出门吧，还没吃早餐。」 关昱甄抬起头，想了想也好，不然他很可能到晚上都不会进食了。 一个便服美少年跟制服美少女在早上十点多这个时间在大街上行走，任何人都觉得事情不单纯。 早已习惯眾人目光的两人自然的多，走到平常光顾的早餐店，阿姨仍然亲切的招呼。「睡过头没关係，几点起床都还是要吃早饭，帅哥美女要吃什么？」 江楷潼礼貌地在菜单上划好她和关昱甄的餐点，交给阿姨。 阿姨对她笑笑，随即转身去製作。 江楷潼也回到他们的座位等待。 「干嘛一直看我？」被关昱甄赤裸裸地直视，江楷潼还是不太自在。 「没什么，觉得你今天特别好看。」关昱甄说道。 「意思是我平常不够好看？」她反将一军。 关昱甄笑了两声。「平常也好看，昨晚之后更好看。」 他都这么毫不避讳地明示了，江楷潼不可能没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毕竟是女孩子，心里头其实是有点害羞的。 但表面上她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吼唷，夸奖你都不行？你就可爱，你就漂亮，你就美丽，你就……呃……反正就很好看！」关昱甄想要讨她欢心，无奈词汇库实在贫乏，只能说出平常不过的形容词。 「现在的年轻人真会说话，妹妹你怎么都没有反应呢？」正好端着两盘招牌一号套餐的阿姨听见关昱甄的话后笑咪咪地说。 「阿姨，他就一张嘴厉害而已，听听就好。」江楷潼一丝都不领情。 阿姨把盘子放下，笑了笑就离开了。 年轻真好，阿姨不禁在心里感叹。 关昱甄一副委屈的模样，其他女孩子听他这么说总笑得花枝乱颤，偏偏江楷潼不吃他这套。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会喜欢上她，因为她和其他人不同。 「童顏美眉—」 「好了，随便你要怎么撩、怎么说，但那种事就不要掛在嘴边了。」江楷潼嘴里咀嚼着三明治，含糊道。 关昱甄总算是知道了，江楷潼是在害羞。 不过想想也是，女孩子在这方面总是比较避讳。 「嗯，抱歉。」他点点头。「不过你好看还是事实。」 江楷潼无奈一笑，总是无时无刻都能讲情话，真拿他没办法。 没有这种能耐，怎么能坐稳情场老手甄哥的称号呢。 他们最后决定在早餐店分开，不然关昱甄既然没要去上课，走到校门口被看到也是麻烦。 他还是快速地在江楷潼唇瓣上留下一吻，才甘愿离开。 Chapter 30 江楷潼慢条斯理地走进教室，讲台上的老师只是瞥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继续上课。 她面无表情，正常人也只会认为她要不是睡过头就是早上哪里不舒服去看了医生。 而她也从未对她任何时候的缺席多做解释，除了出去抽菸的时候总是说她去上厕所，虽然每次去的时间都很长，但也没人会无聊到想知道她去哪、做了什么。 除了黄研奎。 好比他现在又凑近江楷潼。「怎么这么晚来？我有传讯息问，你没回。」 其实是不想回，就跟现在一样。 本来因为她的沉默决定不继续问的黄研奎，闻到了来自江楷潼身上、不同以往的味道，让他多留心了点。 「你换洗衣精还是沐浴乳了？我比较喜欢之前的味道。」他说。 江楷潼突然一阵冷汗，用关昱甄的沐浴用品当然跟她的不一样了。 「而且这味道好像在哪闻过。」黄研奎又说。 江楷潼故作镇定，表面上波澜不惊。「我用什么洗衣服还是洗澡应该与你无关吧。」 平时根本不会理会他的江楷潼这次竟然回话了，反而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 黄研奎很聪明，立马察觉到其中似乎不简单。 他转向她，江楷潼正好将自己的头发拨到背后，露出脖子，上方明显的有几个小小的红印。 这些红印怎么来的，黄研奎自然清楚，皱了下眉，没想到江楷潼和关昱甄这么亲密。 加上江楷潼皮肤白嫩，这些红印被衬托得更加明显。 「楷潼，我想你出门前一定没有看看你的脖子。」他委婉地说。 江楷潼转过头，满脸的不耐显示着「你话很多，到底是干你屁事」的讯息。 黄研奎被泼了那么多次冷水还能不放弃，江楷潼真是服了这个人的厚脸皮程度和羞耻心，或者说好听点是坚持不懈。 黄研奎视线停留在她白皙的脖子，语气没有起伏：「你真的该看看，不然你会后悔，别怪我没提醒你。」 语毕，他回到自己的位子，继续听课。 终于等到他自动离去，江楷潼庆幸自己的耳根子终于清净。 又想到黄研奎刚刚说的话，她脖子上有什么吗？ 她摸了一圈，没有肿起来啊。 下课后她才走去厕所，不看还好，一看终于知道为什么黄研奎会这么说、身边的人都多看了她几眼。 她的颈部上的小草莓因为她今天绑着马尾，没有头发做遮掩，在她白皙的皮肤上非常明显。 令她脸一下就热了起来。 真不知道该说关昱甄什么才好，她对昨晚的一切记忆不深，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处于迷茫状态，整件事都是他在主导。 她也可以隐微感觉到，关昱甄并没有很生疏。 虽然心底有些疑问，但他不说，她也不会多问。况且以关昱甄的条件，有过经验并非不可能。 看着自己的脖子，江楷潼感到困扰却又手足无措。 眼看上课鐘即将响起，她实在没有办法，最终只是将绑着的马尾放下，头发多少可以起点作用。 在她转身要离去时又折了回来，在镜子前将小草莓拍了张照，传给罪魁祸首。 知道自己的模样后，江楷潼行走时总有些畏畏缩缩，那些小草莓代表什么太过明显，不害羞才怪。 带着逃避的心情，她最后还是往温室的方向前进，没有回到教室。 吸了两口，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 罪魁祸首回覆她了。 本想着他又会说出什么撩人的话来推託，但他仅仅只是传了一张他的自拍照。 江楷潼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怎么一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 暂且不论那更加凸显他勾人气质的粉色头发，关昱甄最具魅力的就是那一双桃花眼。 在没有任何特效、滤镜的点缀下，随手一拍就能将人深深地吸引，盯着他那上挑的眼角无法移开。 似乎是看到她已读了，关昱甄才接着传了一句，后面还附了一个哭脸表情符号：「小坏蛋，你自己看看，怎么可以只怪我？」 看了这句，江楷潼才把她的视线从关昱甄脸上移往其他地方。 妖嬈的少年手拉下衣服的领口，不仅是脖子上有一两颗小草莓，胸前还有一个清晰的牙印。 看得江楷潼又脸红了。 她竟然还咬了他…… Chapter 31 看着那个微微发红甚至有些瘀青的牙印，江楷潼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说不出话了吧，这样我也只是刚好而已。如果你不服，我再给你种几颗草莓。」关昱甄传讯。 她完全能想像手机另一头的他现在的笑容有多么灿烂。 「但如果你想用咬的，我要考虑一下，因为真的有点痛。你怎么就这么不心疼我呢？我好可怜啊。」 江楷潼完全毫无招架之力，说骚话这方面上她是完全没办法跟关昱甄匹敌的。 关昱甄看着自己的讯息旁显示已读，江楷潼却完全没有打字的意思，就知道她一定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想必她现在肯定脸正红，他就不由自主勾起嘴角。 好可惜不能在旁边看。 江楷潼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彻底放弃责怪关昱甄的念头，默默打了句记得擦药，就关上手机，回到教室。 关昱甄看到她的讯息，不禁嘴角微弯，心想反将她一军的滋味真不错。 放学，江楷潼回到关昱甄家，洗了把脸找出遮瑕膏，隐藏小草莓。 她要打工，关昱甄今天则不用泳训。 本来她都是吃过晚餐后就直接去打工，但今天因为小草莓她不得不回来处理一下，所以时间很赶，她也没间工夫跟关昱甄打招呼。 在浴室确认遮瑕状况时，关昱甄从外头喊道：「童顏美眉，来吃饭。」 她疑惑了下，整理好之后走出浴室，看到桌上摆了两碗什锦麵。 江楷潼不禁微笑，还真是周到。 她到他旁边坐下，赶紧拿起筷子开始进食，含糊道：「亏你今天看得出来我很急。」 关昱甄吞下自己口中的麵，乾笑两声说：「那就好，本来是因为我肚子饿才订的，后来想说顺便帮你订一份，刚好你回来就不用提着去找你了。」 原来是因为自己才「顺便」帮她订的。 虽然不是她原本想得那样，但至少他还是有想到她，就算了。 快速解决掉晚餐，江楷潼包包揹起就要出门。 「等一下，我送你去。」关昱甄也拎起自己的背包。 江楷潼没拒绝，反正不碍事。 到了餐馆，关昱甄还跟着她一起进门，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关昱甄没有解释，找了一个角落的座位坐下。 「咦，楷潼你来了啊，今天比较晚喔。」老闆的女儿看到她，跟她打了招呼。 她点头回应，先到里面换上制服才去找关昱甄。 「你干嘛？」 「给我一杯奶茶吧，我就在这等你，反正我不想回家也没地方去。」关昱甄笑道，随意拨了拨瀏海。 江楷潼皱眉，想叫他离开又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 况且他在这基本上是没什么问题的，除非客人有多到他佔了位置。 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点点头，转身朝柜檯走去。 关昱甄也很固执，他决定要做的事不是可以轻易撼动的，加上江楷潼都是顺着他的意，几乎没有逆着他的时候，这次也不例外。 将奶茶放在关昱甄桌上，江楷潼转身回到柜檯。 这时候是上班时间，公私分明是一个员工的基本观念，她当然不能趁空档陪关昱甄。 「男朋友来陪你啊？」身旁的老闆女儿饶富兴味地问。 虽然是问句，但其实她心里的答案已经是肯定了。 她对关昱甄的外表是熟悉的，一点是他的发色特殊，尤其一个男孩子还染了个粉红色，自然又更吸引别人的目光。 另一点是，他真的很好看，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她第一次与他对到眼时，就被电到了。 「姐姐，你就当没看见他吧。」江楷潼无奈道。 这句话倒是给了黄嫣婷一个新消息。 「真的是男朋友呀？」她惊讶道。 江楷潼愣了一下，才轻轻点头。 没想到江楷潼这样一个浑身上下透露着生人勿近气质的女孩子，会接受一个男孩子的追求。 她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冷淡的，好似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别人都与她无关。 想到这，黄嫣婷是真的感到高兴。 毕竟跟江楷潼共事将近三年，也算是看着她长大，已经把她当作半个妹妹了。 看到她不再是自我封闭，她当然高兴。 关昱甄真的太过好看，她一个都大学毕业的成熟女人都被他电到了，更何况是高中的小女生。她完全可以想像他在学校该有多受欢迎。 虽说如此，但他愿意自己在这待着陪江楷潼上班，可以证明他并非只是玩弄江楷潼的感情。 黄嫣婷微笑，转身去厨房端菜。 Chapter 32 江楷潼的目光时不时偷瞄坐在角落的关昱甄。 他倒是当作是在家一样，安静地戴着耳机看手机，丝毫不会不自在。 「人家都没有看你，倒是你一直在看啊。」黄嫣婷揶揄道。 被发现在偷看，江楷潼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浑身不自在的江楷潼，黄嫣婷不禁莞尔。 好青春呀，情竇初开的甜蜜、害羞、在意、不安……各种酸甜苦辣的情绪，即使是在一个成熟独立的女孩子身上，仍免不了。 女孩子心思本就细腻，在感情中的情绪起伏比较大很正常。 「好啦，谈恋爱这样很正常，有什么事姐姐都在这，不要想太多。」黄嫣婷温声道。 听到这番话，江楷潼嘴角微弯，心里暖暖的。 这间餐馆，不论是老闆、老闆娘，还是眼前的黄嫣婷，都待她极好。 国中来应徵时，他们未嫌弃她年纪太小，在知道她的处境之后，除了工作，也尽心尽力照顾她。 这里儼然已成了她的另一个家，比跟她父亲还要亲近。 日子再怎么难过，总还是有一些事情值得高兴。 比如餐馆的人，比如角落的关昱甄。 都是她目前的生活里，她最牵掛也最爱的人。 心情轻松以后，打工时间很快就过去，一转眼就到了打烊时间。 关昱甄仍然坐在那儿，除了起来上厕所和中间出去晃了一下，一直待在那。 「你去换衣服吧，今天交给我。」送走最后一组客人，黄嫣婷对江楷潼说。 江楷潼对她微笑，没有强硬地要留下，换完衣服自然而然去找关昱甄。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走吧。」 他的目光从手机移到她的脸上，对她轻笑后起身。 「饿吗？」关昱甄问。 她摇头。 「那回家吗？」他接着问。 两人都心知肚明那个家指的是哪里。 江楷潼这次倒是犹豫了。 两天，她就觉得自己该回家了，即便是父亲再不合格，毕竟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家。 思至此，握着她的另一隻手忽地攥紧。 「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就直说，我不会说什么。」手的主人出声。 本来心里感动了一番，关昱甄在为她着想，不给她压力。 过了一阵子，他又说：「但要是你不回家的话，我不保证今晚会不会……」 特别拉长的尾音，似乎确定了未来的某件事。 脸一热，江楷潼说了句：「你很烦。」 关昱甄闻言笑出声，觉得闹她很好玩。「好啦，快到路口了。」 江楷潼看着地上两人连在一起的影子，嘴角微弯。「不回去了。」 关昱甄一听，心底升起一丝喜悦，牵着江楷潼的手前后晃来晃去。 「干嘛那么高兴啦。」江楷潼轻轻撞他。 她怎么会不知道关昱甄心里在想什么，男生的脑袋真的是，都装一些有的没的。 满心无奈啊。 回到关昱甄家，今天也很安静，两人进房间之后，也是江楷潼先去洗澡。 说起来，江楷潼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会发生什么事，还是选择不回家。 爱情是让人盲目的。 而初次恋爱的人，总是会想倾尽自己的所有去表现自己的爱。 又因那么懵懂，只知道奋不顾身，忘了要保护自己，最后才容易受伤。 这些事，都是要受伤之后，再经过悲伤、康復，才能体会到的。 走出浴室，用毛巾擦拭着湿润的头发，江楷潼缓缓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拿起吹风机要吹头发。 专注看着镜子梳理发丝，后方忽然走来一个粉发少年。 少年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他自己都不怎么吹头发，技术不可能太好，但他还是选择帮她吹。 江楷潼也感觉到他对这件事不熟悉，胡乱地吹着，但她还是很享受在他的贴心下。 「还知道要献殷勤呀。」她语调轻快。 「不要拆穿我嘛。」关昱甄傻笑。 她又把吹风机拿回来，赶他去洗澡。 关昱甄见她都那么说了，自然是不会再逞强，毕竟他不懂怎么吹头发。 洗完澡出来，江楷潼依旧是坐在床上看书。 关昱甄扑到床上，头倚着她的腿，呼吸带着沐浴乳清香的熟悉气味。 他轻轻闭上眼，嘴角轻扬，带着满足。 没多久，嘴唇上传来一阵柔软而清凉的触感，蜻蜓点水般很快就离去。 关昱甄发挥运动员发达的肢体细胞，眼睛都没睁开就伸手准确抱住江楷潼，一把夺回那柔软的唇。 怀里的人儿似乎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对于马上被反攻有些反应不过来，在吻上的瞬间惊讶的嗯了一声。 很快地她就被关昱甄压在身下，吻得晕乎。 理智上她暂时推开他，微喘而沙哑地说：「先设闹鐘，我怕又睡过头。」 关昱甄一副不满的模样，江楷潼的手指快速地在手机上动了几下，才又躺回来面对关昱甄。 气氛一时有些尷尬。 看着关昱甄那高深莫测、她无法理解的眼神，她傻愣愣地与他对视。 江楷潼伸手勾住关昱甄的脖子，在他唇上点了一下，再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道：「抱歉。」 语毕，她就感觉到温热的大手抚上她的背，清新的空气瞬间被阻断，取而代之的是急欲掠取她嘴里一切的吻。 没多久，她又进入迷茫状态…… Chapter 33 轻快的音乐传来，江楷潼率先醒来，抬起无力的手关掉闹鐘，翻了个身。 缓慢地伸展有些痠痛的肌肉，她从床上坐起身。 她再也不相信关昱甄说的什么会温柔一点之类的话了。 身旁的少年仍然呼吸平稳，完全没有被闹铃影响。 粉红色的头发恣意散乱在枕头上，上挑的眼角即使闭着也能看得出来。 连睡着都这么好看，江楷潼不禁感叹，有些人真的是上帝的宠儿。 但其实她也同样好看，只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才自动忽略。 江楷潼爬出被子，像隻八爪鱼趴在关昱甄身上。 感受到身上的重量，关昱甄皱了下眉，发出抗议的鼻音。 「起床了。」江楷潼用手摩擦着关昱甄的手臂。 被干扰睡眠的关昱甄想要翻身，却发现翻不过去，才皱着眉微微地睁开眼睛。 「早安！」江楷潼笑道。 关昱甄眨了眨眼，愣了一会儿才泛起一抹微笑。「早安啊宝贝，我还以为我被鬼压床咧。」 「我才不屑像你那样吻醒人，不过用压的这方式倒是很快。」江楷潼说道。 关昱甄原本带着的微笑逐渐拉大，迅速地在江楷潼唇上亲了一口。「但我很喜欢。」 又被他有机可乘，江楷潼无言以对，爬了起来想要起床去盥洗。 「还没说你可以跑掉喔。」说话的同时，关昱甄伸出双臂将要起身的江楷潼又搂进怀里。 江楷潼哭笑不得，表情无奈却又带着笑。「吼唷—起床了啦。」 「再抱一下，我喜欢抱你。」关昱甄紧紧抱着她。 「你什么都马很喜欢。」江楷潼表面上无奈，心里却满是幸福。 「嗯，有关你的一切我都很喜欢。」他把脸埋进她的颈间，呼吸她的芳香、感受她的体温。 又猝不及防的被撩了一把。 对关昱甄来说，无论是讲情话还是骚话，好像都是那么顺其自然，毫不害臊。 过了一会儿，江楷潼轻拍他的手臂，要他放开让她起来，关昱甄才终于放手，翻了身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等江楷潼差不多了他才起身也去盥洗。 江楷潼今天有记得要照镜子，确认没有会引起他人目光的印记，并且把还没完全消掉的小草莓再涂上遮瑕膏。 关昱甄在一旁刷牙，看着她的动作不免有些愉悦。 感觉好像又多喜欢了她几分。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手指抚过的地方传来一丝疼痛。 江楷潼在那时候情不自禁就会咬他。 （作者在心里对自己吶喊：不行，不能让这本书变成18禁，要委婉，要委婉啊！） 关昱甄嘴角微勾，连刷牙都好像成为吃糖一般甜蜜而美好的事。 「一大早心情就这么好。」他的喜悦也传达给了江楷潼，她瞄他一眼后说。 「起床就看到你心情不好也难。」又是猝不及防的情话。 江楷潼微笑，没有回应。 反正就算她怎么回话，关昱甄都还是有办法再撩回来，索性就学乖以笑回应。 将嘴里的泡沫吐掉，关昱甄故作不满地说：「你怎么都不回我话，撩你好没有成就感。」 江楷潼转过头似笑非笑看着关昱甄，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说认真的啦，你都只会笑，偶尔才会害羞。」关昱甄把握机会说道。 「嗯，可惜情话这种东西是会习惯的，我现在就是习惯了呀，才会没什么反应。」江楷潼说完走出浴室。 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这样。 就好像他们都已经习惯牵手了，不会因为牵手就心头小鹿四处乱撞。 虽说如此，但自己的女朋友不领自己的情，甄哥觉得他的面子掛不住。 但是放下面子跟女友撒娇可以。 「你还是伤到我的心了。」关昱甄跟着出浴室。 江楷潼回过头，笑着但又微微皱眉，不懂他今天早上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关昱甄虽然接收到她的表情，仍然没有感到丢脸，完美地表现了「过来哄我」的姿态。 江楷潼瞬间觉得自己的男朋友心智年龄只有三岁。 但她还是愿意去哄人前甄哥、人后关三岁的关昱甄。她走过去与他面对面，无声地叹口气，双手在他颈部后方交叉，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唇。 「可以了吧？该出门了。」江楷潼无奈道。 关昱甄有如吃了蜜糖，脸上尽是喜滋滋的灿笑，朝她点头，再迈步与她并肩，顺势牵起她的手。 「童顏美眉，我好喜欢你。」 「你这辈子都会是我的宝贝。」 Chapter 34 燥热与红晕快速地爬上江楷潼的脸颊。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虽说情话会习惯，但这种突如其来、真诚且了当地直入心里的话，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司空见惯。 抑或是因为是他，是她跌宕起伏的十几年人生中，足以让她倚靠的温暖臂膀。 看了看通讯软体上署名为父亲的一行平稳地躺在那，上头显示的日期已经未知是几週还是几个月前。 她真的是那么可有可无的存在吗？ 「我今天要回家。」说出口的仍是毫无情绪起伏的一句话。 一旁的关昱甄愣了一下，发出一声嗯的鼻音表示听见。 之后，便是一片寂静。 走得再慢，路总有尽头。不过三日未经这个巷口，竟然熟悉中又带点陌生，彷彿在这三天里时间悄然无息地改变了什么。 老旧的路灯洒着微弱的光，照着两人。 关昱甄心里当然是捨不得放手的，只能贪图着多几秒是几秒的手心温度。 「我走囉。」江楷潼小声道。 关昱甄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感受到手被捏紧，江楷潼缓缓转过身面对他，双手改为环抱住他精实的腰。 她明白他在捨不得。 相拥了一会儿，她才稍微松开，往后退了一小步，就像往常一样，向他道了声晚安。 关昱甄仍是吻了她的唇才依依不捨地回应晚安。 江楷潼走向家门，关昱甄仍手插口袋站在巷口，熟悉感油然而生，宛如一幅画。 她深吸一口气，转开锁，打开门。 家里没什么改变，就是更脏乱了些。父亲依然躺在沙发上，桌上有着各式各样的空酒瓶与酒罐，烟灰缸里的烟灰洒了点在桌上，还有一些已经冷掉的饭菜。 她放下书包，到厨房拧了条抹布清理满桌狼藉，顺便看了看冰箱，空空如也。 不免想到刚才桌上那几盘剩菜剩饭，也许已经吃了好几餐了吧。 她其实还是会煮饭，只是现在下班后关昱甄都会带着她吃宵夜，才比较少煮。 但她还是会煮几道菜放在冰箱里，父亲可以自己热来吃。 明明是关心他，但江楷潼给自己的理由是，他只喝酒没吃东西伤到胃住院，倒楣的只会是她。 这也是个很实际的问题，一来是没办法负担医药费，二来是父亲住院她就得去照顾。 看着躺在沙发上的父亲，江楷潼深深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理也理不清。 正当她发呆之际，父亲出声：「还知道要回家啊。」 听不出父亲的情绪，但他少见的清醒。她愣了下，回了声嗯。 随之而来的是芒刺在背的感觉，既然要回家，她就知道要挨骂。 可是空气却寧謐的可怕。 父亲仍然躺在沙发上，没有任何想要移动的跡象，看上去就像睡着了。 既然他不说话，江楷潼也懒得站在原地乾等，反正不管早晚就是被骂得狗血淋头，她不是那么在乎了。 江楷潼转身要回自己的卧室，身后传来父亲操着充满威胁意味的台语说道：「你给老子记着，你还没十八岁，在外面出事了是会找上老子的。我不想管你搞出来的事，给我有分寸一点。不要忘了，再怎么样老子都是你老爸。」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那股自鼻头传来的酸意。 江楷潼不禁想取笑自己，怎么会相信逃家几天父亲就会转变态度呢？又怎么会认为他会担心她？ 从头到尾，不过是她自以为，他依然只想到自己。 最可笑的仍是她，明明心里有底，却还是固执地认为父亲并没有那么糟。 她应该早就对父亲的辱骂与情绪勒索麻木了才对，却每每因为他而感到难过。 或许像关昱甄和他父母一样，形同陌路反而是更好的吧。 等她终于缓解了情绪，才缓缓走向房间。 Chapter 35 关昱甄整晚烦躁得无法入睡，翻来覆去总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甚至一点睡意都没有。 最后他索性坐起身来，看着窗外还有零星光点的大楼以及还在大街上奔波的车辆，想起了江楷潼。 不过三夜，他就已习惯拥她入眠。 他不禁疑惑，隔壁房的父母怎么有办法在如此不和睦的状态下，同床异梦这么多年？ 他想念怀里有她体温的感觉、想念她轻而缓的呼吸频率与他的交错着。 不知道她回家之后好不好…… 思及此，他也不管现在已经深夜，拿起手机熟门熟路点进江楷潼的对话框，问她是否一切安好。 安好，是对他们俩来说都十分遥远的两个字。 讯息框的旁边马上显示已读。 她也是辗转难眠，只不过担心打扰到他，选择自己度过漫长黑夜。 「老样子。」她回覆。 「睡不着？」他问。 她简单回了个单字，这时候还不睡也只有这原因了吧。 「来通电话吧，就像前几天那样，好像我在你旁边。」 江楷潼忽地有种关昱甄长大的感觉。 她熄掉手中的菸，接听了来自他的电话。 「睡吧，我等你睡着。」手机传来她这几个月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虽然透过手机不那么真实也少了点温度，却还是在这孤寂的夜晚里给了她一丝安慰。 简单的一句话，温暖了她寒冷的心。 「你也是。」她说。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但听着对方那头藉着手机传来带点杂讯的微小声音，是比任何事物都还要有用的摇篮曲。 一早，关昱甄仍是双手插口袋站在巷口等待江楷潼。 待江楷潼走到他身旁，他随即将她拥入怀里。 「我好想你。」他在她耳边轻声道。 江楷潼嘴角微弯，昨晚他那么晚还不睡，她也猜得中原因。 两人一如往常一起吃午餐，之后到午休结束都是他们在校园散步的时间。 他们之间的气氛今天尷尬了些，兴许是因为两人心里都怀着别的心思。 江楷潼还是为了父亲的态度多少感到鬱闷，倒也不那么注意关昱甄牵着她要去哪，安静正好适合现在的她。 直到她感到有点喘，才发觉学校的喧闹声跟她有了一点距离，鼻腔里的空气也掺杂了些许霉味，她才发现自己身处五楼，也就是近乎荒废的的一层楼。 「为什么来这里？」她问道。 关昱甄没说话，牵着她走进其中一间空教室后才说：「这里没人，比较安静。」 她心情不好的很明显，关昱甄看得出来。 两人搬了两张椅子坐下，一起趴在桌上。 江楷潼把头倚靠在关昱甄肩膀处，轻轻闭上眼。 她昨晚自然睡不好，没了关昱甄在一旁，她又回归原本的睡眠品质。 快要睡着时，头枕着的手臂极不自然地缩了两下。 「怎么了？」江楷潼抬头问道。 关昱甄看她一眼又匆匆把视线移开，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没事，就……手有点麻。」顷刻，他回应。 江楷潼皱了下眉，虽然明显知道绝不是这个原因，但也不打算多问，帮他捏一捏手臂后趴下。 感受到一股炙热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江楷潼睁开眼，果然对上关昱甄的桃花眼，上挑的眼角充满魅力。 「你这样我没办法睡。」她轻声道。 关昱甄眼神游移，最后大大地叹了口气，抬眼看向江楷潼说道：「我跟你说一件事，不要觉得我是变态。」 江楷潼心里想着他不是本来就是吗？但没说出口，朝他点点头。 「我的想你是真的很想，你整个人我都想。」他一派认真。 江楷潼疑惑回答：「我知道啊。」 很显然她不懂他的意思。 刚刚的话语已经是关昱甄委婉的极限了，他见江楷潼不懂他的意思，很想就此作罢，但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继续说：「我带你来这里最大的原因是我想……我想做那个。」 Chapter 36 江楷潼瞬间脸红，空气安静的令人无所适从。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啦，所以我没有打算要……但我还是控制不住想看你。」关昱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尷尬。 身为青春期的少年，关昱甄真的很努力在压抑自己的慾望，才没有做出强迫之类的行为。 江楷潼还是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她坚信要是关昱甄真的想要，自己一定也是糊里糊涂就沦陷了。 她真的学不会拒绝他，加上她还没办法用理智抵抗他的攻势。 比起关昱甄，在这方面她还是青涩的太多。 「没事啦，你睡吧，抱歉。」关昱甄打破沉默，带着浅笑说道。 江楷潼也回了他一个微笑，背对着他往桌子趴下。 关昱甄把自己的椅子拉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侧着头也跟着趴下。 手心里的是熟悉的温度与触感，鼻腔里是熟諳的气味，两人都很快进入梦乡。 爱情是一剂强效的安眠药，唯一的副作用是成癮性极高。可以没有它，不过就是辗转难眠罢了。 当然也有戒除的可能，时间长短取决个人，但难保不会再度上癮。 醒来已是下午第一节下课，补足了昨晚缺少的睡眠，江楷潼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虽然不至于变好，但至少没那么凝重。 毕竟谁听了自己的父母摆明地说自己是拖油瓶心情会好呢。 纵使如此，江楷潼也没再赌气离家了。 度过农历新年，新的学期开始，天气不再那么低迷清冷，偶尔的暖阳甚至有了些热意。 不知道是不是过了热恋期，江楷潼慢慢地对关昱甄的肢体碰触不再那么心动，她也认为是件好事。 虽然因此关昱甄常常和她闹小脾气，但他的偶尔任性反而是他们感情维持的一部分，甚至到最后是关昱甄自己先笑出来。 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江楷潼揉去眼眶中的液体，继续看着餐馆里的客人是否需要服务。 「你最近好像很累啊？」黄嫣婷看着她问道。 江楷潼点点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活明明没有太大的改变，却每天都很想睡，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包括关昱甄找她出去玩。 关昱甄也很困惑，江楷潼向来是不太拒绝他的，况且出门是她渴求的自由，她自己也深感疑惑。但她真的太累了，没有多馀的力气出门与思考。 她的睡眠品质也在这阵子达到顶端，即使没有和关昱甄在一起，她也能睡得很沉，却还是很累。 江楷潼把这些事大致和黄嫣婷说了一遍。 黄嫣婷微皱眉道：「你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你这个年纪有充足睡眠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江楷潼摇头，除了想睡，她没有任何异状。 黄嫣婷脸上是懊恼的表情，很努力的在思考江楷潼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左思右想，江楷潼收完了一桌的狼藉回来后，她只得出一个结论，但怎么想她都觉得不可能。 陷入自己沉思的黄嫣婷直直盯着江楷潼，眼神古怪。 「怎么这样看我？」她问道。 黄嫣婷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口，于是凑近江楷潼，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楷潼，我接下来要问你很隐私的问题，有助于我判断你的身体状况，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但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 难得黄嫣婷那么严肃，江楷潼仍是迟疑地点头。 「你上次来月经是什么时候？」 「上上个月，但我每个月都不太准时，有时候甚至会不来。」江楷潼更加详细地回答这个问题。 黄嫣婷点点头，停顿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你和男朋友有上过床吗？」 这下换江楷潼停顿了，原来很隐私的事就是指这个。 良久，她仍是点头。 眼前的黄嫣婷是除了关昱甄以外，她最信任的人，也是除了同学唯一知道她和关昱甄交往的人。同样是女人，她相信她不会有不好的意图。 但她回应了以后，黄嫣婷的眉头微蹙了起来。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上礼拜五。」 情竇初开的小情侣血气方刚、好奇心旺盛黄嫣婷完全可以理解，但现在的她心里非常紧张。 「有用保险套吗？」 「蛤？」江楷潼没听清楚，于是黄嫣婷再重述一遍，她抿了下唇，才缓缓摇头。 这个摇头，代表的是从来没有。 黄嫣婷不由得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当初知道江楷潼谈恋爱，由衷为她高兴，却忘了爱情的迷幻力有多强大，即使江楷潼再怎么成熟，终究是第一次，她应该要叮嘱她记得保护自己。 「频率呢？」她要做确认。 「一个礼拜一两次吧……」黄嫣婷的态度让江楷潼也感染到紧张与不安。 黄嫣婷不由得握紧江楷潼的手，直至指尖泛白，在她白嫩的手上留下了一些红印。 喉咙的乾涩阻止了她想要说出的所有话语，甚至眼眶还泛出了一些泪水。 良久，她艰难地说：「楷潼，你可能怀孕了。」 Chapter 37 她做出这样的判断不是没有理由，她大学是读相关科系，有一些初步的了解，比如怀孕初期的人会有的症状。 加上她与关昱甄性行为的习惯，没有别的结论了。 江楷潼一脸的不可置信，离她如此遥远的两个字，怎么会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怎么会？」她只能提出这样的疑问。 黄嫣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气氛就这样僵凝在那儿。 她们都没办法接受啊。 江楷潼不是傻，她当然学过性教育，但把学过的知识运用在生活上，她是最失败的例子。 「现在还说不准，我去帮你买验孕棒先验看看吧，要是真的，得要想办法处理。」黄嫣婷轻轻拍了她的肩膀，把空间留给她。 她明白，江楷潼此时需要冷静。 此时的她没有害怕，更不会有期待，所有的只是一片死寂。 或者说，她的死寂来自于过多情绪的混杂，导致她混乱的无法表现任何一种。 心里是如此，表面上的江楷潼仍像原本那样冷着一张脸。 黄嫣婷不免觉得她过度冷静，看不出来有任何情绪的波动。难不成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等她忙完回到柜檯，黄嫣婷递给江楷潼两隻验孕棒，要她去厕所验。 「谢谢。」江楷潼低声道。 黄嫣婷担忧地看着她往厕所走去的背影，心里感叹江楷潼的命运多舛。 一个独立懂事的女孩子，年纪轻轻怎么就得承担这么多呢？ 江楷潼进入厕所，随手将验孕棒丢到洗手台，呆愣愣地在马桶上坐下。 在安静环境中，她才终于让锁在牢笼里的情绪一洩而出。 她突然觉得好无助、好无奈，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 无论结果如何，从今起，一切都将不再纯粹。 她害怕，她没有勇气揭开真相。她现在切切实实感受到她有多么渺小，这个世界有多么无情，而她却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良久，她颤抖着手拿起其中一隻验孕棒，按照黄嫣婷教她的将尿液滴在上方，等待检验结果。 此时只是多一秒，都令人倍感煎熬。 她把验孕棒放到一旁她的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将脸埋进手里，她无法停止胡思乱想，即使结果没事，她心里还是会存在疙瘩。 「楷潼，你还好吗？」兴许是待在里头太久，黄嫣婷关心地来敲了门。 「再等一下，我没事。」江楷潼回应。 此时她已经验了第二隻，但她仍没勇气看第一隻。 不知道又躑躅了多久，江楷潼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那两隻决定她今后命运的验孕棒，彷彿要上战场般果断地走出厕所。 她决定把这件事交给黄嫣婷告诉她，她终究还是太软弱，心理素质不足以直接面对。 黄嫣婷从她手中接过验孕棒，心里也是无数个忐忑。同样身为女人，她无法想像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 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心理建设，黄嫣婷缓缓张开紧握着的手，视线马上被有两条线的那个小方格吸引过去。 她盯着，彷彿再多看几秒，旁边那条较淡的线就会隐去，她刚刚所见都是假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她太大惊小怪。 待她看了另一隻，再怎么样都无法否认，她的猜测基本上是没有错的了。 一旁的江楷潼表面看似在忙着手中的工作，实则不时地往黄嫣婷这边注意。即使观察到她神情变化越来越糟，她还是不断催眠自己，只要还没听她亲口说出，只要还没看过医生，都不会是真的。 又或许她只是在做一场真实的不可思议的梦，等黄嫣婷开口的那一瞬间，她就会醒来，一切都还是原本的模样。 她的所有鸵鸟心态都在肩膀上感受到一隻手的温热时消失殆尽。 江楷潼转过身，面对黄嫣婷努力偽装、却更加哀戚的面容。 「你找一天去妇產科检查一遍吧。」 这句话轻飘飘地进到江楷潼耳里，却有如千斤重压得她一瞬间喘不过气、想要跌坐在地。 Chapter 38 看着江楷潼没有太多波动的表情，黄嫣婷就知道，她们俩在还没有验孕之前，就都已经预想了最坏的结果。 不过是她们一直在欺骗自己，不见棺材不掉泪。 「楷潼……」黄嫣婷将江楷潼拥入怀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她也为了这事难过，但她知道，她的悲伤远不及江楷潼的。她不仅仅是悲伤，掺杂了更多的情绪。她不是当事人，所能做的就是尽己之力陪伴她。 「没事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黄嫣婷轻声道。 江楷潼已经失去所有表达的能力，此时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但听到这番话，纵使她这几年来再怎么坚强，她现在实实在在的脆弱让她一瞬间眼眶就泛出泪水，再也忍不住地尽情哭泣。 颤抖的肩膀显出她的情绪有多激动，好似在这刻失去所有活着的意义，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走下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路总是那么崎嶇。 简媜曾写过，老天给你荒野，是要让你成为一隻高飞的鹰。但江楷潼已经快要在这片荒野里枯竭了，她成为不了那隻鹰，甚至连存活都有困难。她看不见自己的未来，更不知道身边的人会受到怎样的牵连。 「我今天可以先回去吗？」良久，江楷潼沙哑地说。 黄嫣婷轻轻地点头，并表示关昱甄她会帮她说明。 江楷潼获得准许，换了制服就走了出去。 这时她反而毫无犹豫地选择回家。 毕竟现在，关昱甄无法帮上什么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回到家洗了个澡，全身的清爽也带不走身上愁云惨雾的黏腻。江楷潼躺在床上，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脑袋一片空白。 这下她该如何是好…… 手机传来震动，她无力地拿起一看，是关昱甄询问她还好吗。 看来黄嫣婷应该是告诉他她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休息。 她果断将手机关机，丢到一旁。 视线刚好落在母亲抱着婴儿的她，不禁一阵悲从中来。 她的母亲会不会也不是情愿地生下她的？ 一个母亲捨得拋下襁褓中的孩子，要多狠心、多难受？ 无论如何，她和她的母亲，都不是合格的母亲。 但她知道，不留这个孩子是她所能做的，最好的安排。 隔日，关昱甄一如往常在巷口等江楷潼，但情绪上显然多了焦虑与不安。 黄嫣婷说她身体不舒服，可江楷潼一整晚没回他讯息，手机还关机。偏偏他又不能直接来找她，憋了一晚，他一大早就跑来，要确认她无恙。 江楷潼准时地从家门出来，看到巷口的关昱甄顿了一下。 她明白逃不掉，只能尽可能表现正常。 「你还好吗？看起来很累。」关昱甄习惯性地牵起江楷潼的手，顺道提问。 被牵起手的瞬间，江楷潼身体忽地一僵，但她很快就顺着握紧他的手。 「没事，只是太累而已。」她简单地说。 关昱甄看起来还是很担心，因为江楷潼的脸色真的不太好。 失眠了一整夜，怎么会好呢。 到了早餐店，她帮关昱甄点完餐，自己只点了一瓶牛奶。 关昱甄皱着眉头要她至少还得再吃一份吐司。 「我没有胃口，吃不下。」她说道，语气满是无奈。 「就是没有胃口才更要吃，不然身体会更糟的。」关昱甄态度强硬，把手中的吐司递给她。 江楷潼拗不过他，只好伸手接下那份吐司，放进自己嘴里。酥脆的吐司与丰富的内料，在她嘴里全都是味同嚼蜡。 看江楷潼愿意吃东西，关昱甄一颗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 不管如何，至少她愿意吃东西。 最后江楷潼只吃了一半，那已经是极限了，她觉得她已经很饱了。最后关昱甄也不再强求。 一如往常两人牵着手步行往学校，曾经笑语不断的道路，此刻安静得出奇。 一直到江楷潼走进教室，他们都没有交谈，看似貌合神离。 一坐下，她的手机就震动了下，上头显示来自关昱甄的讯息，他要她不要逞强，真的不舒服就去保健室或找他。 她选了个贴图敷衍过去，在桌上趴下，想要再睡一会儿。 可惜无法如愿。 Chapter 39 晚上，关昱甄泳训，江楷潼则与黄嫣婷一起去看妇產科。 江楷潼原想着拖一段时间后再说，但黄嫣婷坚决不同意，她认为这种事越早确认越好。事实上也是，越早了解现况，才能尽早做出最好的安排与选择。 不过是江楷潼在逃避面对现实罢了。 路上，江楷潼沉默着，好似是要送上刑场的死刑犯，目的地等待自己的是死亡。 黄嫣婷也不好过，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选择静静地开着车。 黄嫣婷选了一间离她们那区有一段距离的权威医院，不仅专业，对于病患隐私也保护得很好，是最适合江楷潼的。 下了车，江楷潼站在原地，踌躇着要不要往前迈步。 黄嫣婷看着她叹了口气，柔声道：「楷潼，不管怎样都是要面对，走吧。」 她不会安慰她事情没那么糟之类的话，比起给了希望再失望，她寧愿让她一直都有最坏的心理准备，得知结果的时候才不会打击太大。 从停车场走进医院有如千里一般的漫长，所有的时间在此时全都走慢了。 候诊处大部分都是孕妇，大多与身旁的人相谈甚欢，对于肚里的新生命怀着期盼，散发着温柔的气息。 虽然黄嫣婷与江楷潼看起来都不像孕妇，但也没有人特别注意她们，毕竟妇產科不是只有孕妇能够来，许多妇科问题也不会只发生在成年女性身上。 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江楷潼觉得好像有数双眼睛在盯着她，那被眾人注视的焦虑又回到她身上了。 因为她现在不够坦荡，身边也不是可以为她挡下所有议论的关昱甄。 但她的所有纠结通通都没有用。 「江楷潼小姐，请进！」轮到她的号码，诊间立刻有护士出来叫唤。 江楷潼在黄嫣婷的陪同下站起身走向诊间，护士关上门后，所有细微的谈话声都被隔离在外。诊间静悄悄的，只有医生手打键盘发出的声音。 护士请她坐下，医生很快地把上一个病患的情况在电脑上纪录完毕并转头面对她。 医生先简单地问好。他很温柔，兴许是因为妇產科的病人通常都比较需要细心且柔和的对待。 「请问是哪里不舒服呢？」他温声问道。 医生会这么问，是江楷潼看起来年纪还很小，通常都是月经上的问题。 当他看到病歷上她已经十七岁时，不禁有些讶异。 江楷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双手紧紧地互相搓揉，没有回应。 医生等不到她的回答也没有气恼，语调还是很温柔：「不用担心，说出来我们才可以解决问题，但可以等你准备好了再说。」 虽然江楷潼后面还有其他病人，但医生还是善解人意的这么说了。 江楷潼此刻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求助性地朝黄嫣婷看过去。 黄嫣婷抿了下唇，声音有些沙哑：「我们是来检查她有没有怀孕的。」 语毕，江楷潼的头更低了。 医生只是微微皱了眉，很快又恢復原来的表情。先像黄嫣婷一样问了关于性行为方面的问题，并以此判断是很有可能怀孕的。 接着他问了江楷潼的身体状况，生理表现是最直接的。 问到这，大概已经七八成确认了。除了性行为的频率固定、没有保护措施，还有嗜睡、食慾不佳等，综合起来确实很容易指向怀孕。 「有验孕了吗？」医生问道，语调慢慢地沉重起来。 江楷潼和黄嫣婷都点头。 「我马上帮你安排超音波检查。」医生说，随即在键盘上打了些字，并示意护士去准备。 躺上没有温度的病床，下腹部的冰冷胶状物让江楷潼整个人都起了哆嗦，但仍是心理作用居多。 仪器在她的腹部来回移动，萤幕上黑灰白交杂，江楷潼看不懂，眼神茫然。 萤幕到了某一个画面停了下来，医生看着萤幕确认后，用手指着一片黑暗里小小的一个灰色椭圆处，转过头来说：「这个是受精卵，目前七週大了。」 原本应该温馨且值得喜悦的一句话，听在江楷潼耳里，如同轰隆巨响，击碎了她所有催眠自己的言论。 事情已成定局，再怎么欺骗自己都没用了。 一旁的黄嫣婷神情也严肃起来。 医生将超音波照片洗出来，没有多说什么，交给江楷潼。 他们又回到诊间，医生停顿了一下，询问道：「要生下来吗？」 看着她们俩的神情，医生明显了解到，无论是出自于不想还是不行，江楷潼都不能生下这个孩子。 「可以先预约堕胎手术，但需要法定代理人签名同意。」医生接着说道。 法定代理人同意又是一记重击。 江楷潼不由得苦笑，她的父亲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她完全不敢想像。 更何况堕胎手术也需要一笔钱，她打工赚的钱不见得足够支付。 「不能用药物流產吗？」黄嫣婷看出江楷潼的窘迫，带着一丝希望问道。 「药流通常使用在七週内，江小姐的週数已经压线，我们通常会建议用手术流產，以避免流不乾净的问题。况且药物流產仍需要法定代理人同意。」医生无奈道。 医生很理解江楷潼的处境，他不是没遇过未成年怀孕的案例，也知道大多数的案例，父母都不知情。但怀孕是攸关终生的事，牵扯到的也不只一个家庭，这些只能留给病人自己解决。 「不然两位回去想好如何处理再来吧，只是不要拖太久，否则堕胎对身体的伤害会更大。」医生温声道。 「谢谢。」黄嫣婷对医生致谢，而江楷潼只是点了个头。 Chapter 40 「楷潼，我想这件事你要和男朋友讨论。」回到车上，黄嫣婷向身旁一路都低头沉默的江楷潼说道。 见江楷潼没有反应，她又说：「怀孕不是一个人单方面的问题，他也要学会负责任，不是只让你承担。」 和关昱甄说吗？他能做什么呢？只不过让他多一件糟心事吧，她想。 事到如今，江楷潼还是习惯性地为关昱甄着想。 「我还是先想想该怎么跟我爸开口吧。」江楷潼声音带着疲惫。 她真的觉得人生所有能够遇上的困难，她都遇得差不多了。 她的脑袋杂乱得无法思考，甚至什么情绪都感觉不到，只能不断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遇到这种事？ 但她却忘了，孩子本来就是两人应该共同承担扶养责任，即使是意外到来，这个责任同样不会变。 「楷潼，你要记住，不管如何我都会支持你，但你也要多为自己想，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黄嫣婷无声叹了口气。 她真的很心疼江楷潼，也很想骂她，都这时候了还不为自己多想一点，可是又骂不出口。 毕竟她不懂江楷潼的顾虑，也无法感同身受她的煎熬和所有情绪，她完全没有置喙的权利，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最后她只能表达她的支持，并希望江楷潼能爱自己一点。 车里的气氛如同去程一样的安静，只不过现在又多了一层压抑与沉重，让人急于逃开，却动弹不得。 她们回到餐馆，是为了不让关昱甄泳训完扑空，导致他起疑。 九点一到，黄嫣婷就让江楷潼回去了，再怎么说她现在怀孕，不适合太劳累，更何况她心理状况又不好，对身体也不是件好事。 黄嫣婷已经尽量不让气氛那么凝重，还是像以前那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江楷潼聊天，只不过她总是兴致缺缺，回应的很少，整个人散发的气息除了冰冷，还很低落。 江楷潼没有反驳，换完衣服和黄嫣婷道了谢就走了。 「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有发生什么事吗？」关昱甄问道。 江楷潼已经稍微收敛自己整个人散发的颓丧感了，无奈关昱甄还是感觉到了。 「我问你，假设有一天我们分手了，你会怎么样？我说假设。」江楷潼平静地提问。 「呃……」关昱甄认真地思考，但他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他的情绪。「如果没有原因的话，就会很难过啊。我真的很喜欢你，也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很简单的理由，因为喜欢，所以想与你共度馀生。 但两个人要白头偕老，只靠喜欢是远远不足的，还有太多太多无法预知的现实要克服。 关昱甄还是很单纯的，想要什么就去做，不会想太多。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单纯，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啊？」关昱甄问道。 「没什么啦，就是想知道呀。」江楷潼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快。 「那如果我们分手的话，你又会怎么样？」关昱甄反问。 「肯定会难过，但我更希望你好。所以如果分手会让你更好的话，怎么样我都会接受。」江楷潼轻声道。 关昱甄花了一点时间理解及消化这段话。 「可是没有你的话，我就不好了啊。」他疑惑地说。 江楷潼停下脚步面对他，温柔抚上他的双颊。「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所谓的好，不一定只是自己的感受。有时候比起绵延不断的苦痛，不如一次痛的撕心裂肺，然后慢慢復原。 Chapter 41 他记得很久以前、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时，江楷潼曾开玩笑地问过他，要是分手怎么办。 他跟她说，绝对是她甩掉他。 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了吧，她这次那么认真，又说了那些他听不懂的话，怎么样都像是在给他打预防针。 关昱甄想了一整夜，还是无法明白江楷潼的意思。 他唯一感觉到的就是，江楷潼有一个很大的秘密瞒着他，而且要是说了，绝对会出事。 关昱甄心里不祥的预感越趋严重。不仅是因为江楷潼提的假设分手问题，更是因为她独自守着这个秘密，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也问不出口，无法为她分忧与解决。 甄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能，甚至于他想邀请江楷潼去看他的游泳比赛都说不出口。 隔日，带着疲惫的身心，关昱甄准时到巷口等江楷潼，想着无论如何今天都要问她能不能去看他比赛。 江楷潼给了他一个微笑，握住他的手。 关昱甄有些讶异，这是几天来第一次江楷潼主动和他有肢体接触。 「童顏美眉你……」于是他直接将疑惑表现出来。 江楷潼转过头，等待他把话说完。 「你今天心情好多了？」他问。 她点点头，虽然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淡。 关昱甄带着怀疑，但既然江楷潼自己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追问。 其实江楷潼只是不想让关昱甄担心，比昨晚更努力收起自己不好的情绪。 但可能还是收得不够好吧。 两人牵着手在等早餐时，关昱甄躑躅许久，才开口：「童顏美眉，下下个週末你有空吗？」 江楷潼心里一惊，她现在可没办法跟关昱甄出门玩，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多，她的情绪更容易藏不住，也越会影响到他。 可她不行这样和他说，于是表面平静地问：「要做什么？」 「呃……我要比赛，希望你能来看。」关昱甄有点害羞地说。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邀请江楷潼来看自己比赛这件事感到害羞紧张。 兴许是因为害怕自己表现不好，让江楷潼看到吧。 江楷潼心里犹豫，她知道关昱甄肯定很希望她去看，但下下个週末，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空，或者说，她的心灵是否有空。 「我还不确定，你先跟我说时间地点吧，有空我就去。」她笑着回应。 关昱甄点头把资讯告诉她，心里的疑云更重了，因为江楷潼假日除了打工基本上根本没事。 他感觉现在他与江楷潼之间隔了一道墙，他拚命想要穿过去，可是徒劳无功。 江楷潼现在对于要如何向父亲开口伤透脑筋，父亲暴怒是必然，但这次，她没把握她能承受得了他的辱骂。 她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关昱甄不在身旁了，不需要筑起假象了，但还是让她疲惫。 毕竟她体内现在有一个新生命，这些生理状况都是正常的。 只是她今天一早起来特别觉得头晕，但她没多留意，应该是最近食慾不佳的关係。 「喂，江楷潼，你脸色很苍白耶，哪里不舒服？」黄研奎问道。 虽然说他这样真的很犯贱，人家不理会他还硬要贴上去，但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我没事。」江楷潼无力地说，她只觉得很想睡。 失眠好几夜，精神不济很正常吧。 黄研奎也不好再多问，只好再多注意她，看她哪里有异样。 只是她今天的脸色真的苍白得过头，不太寻常。 果然不出他所料，睡了一个早修的江楷潼一站起身就不稳地又跌坐回原位，脸色依旧惨白。 「江楷潼，去保健室躺一下吧，你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好。」黄研奎皱眉道。 江楷潼只是摇头，没有回应。 「你要我去叫关昱甄来才肯过去吗？」他有些动气，明明就很不好了，还硬要逞强。 说实话黄研奎人其实很好，只是不喜欢与人交涉，才会没有朋友。对江楷潼，真的单纯出自于关心。 「不要叫他。」江楷潼看向他，坚定地说。 「那就现在我跟你一起去。」黄研奎同等认真。 江楷潼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只是她仍坚持自己走。 黄研奎自然知道她的顾虑，也没多说什么，跟在她后方慢慢地走。 真不明白，关昱甄明明和江楷潼一起来学校的，她脸色这么糟他竟然完全没任何作为。 黄研奎对关昱甄的印象越趋糟糕。 到了保健室，阿姨随即要江楷潼在床上躺下，大概了解后认为是贫血，并要求黄研奎去帮她买点吃的。 黄研奎回到保健室，听见阿姨正在说：「你们女孩子啊，再怎么顾身材早餐还是一定要吃，不然就算瘦了，也是不健康。」 病床上的江楷潼脸色稍微好了些，在黄研奎拿了麵包和豆浆回来后，阿姨就先行离开，让他陪着她。 「谢谢。」江楷潼接过食物，嘴角微弯道谢。 黄研奎面无表情，他知道关昱甄和江楷潼会一起去吃早餐，他上学时经过都会看到。 「你才不是为了减肥不吃早餐吧。」于是他说。 江楷潼看了他一眼，接着点头。 黄研奎倒是没想到她承认的这么豁达，还以为她要掩饰真正的事实。 但由此可知，江楷潼是知道自己身体状况的。 「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舒服，干嘛还要逞强？」 江楷潼停下吃麵包的动作，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突然很想把所有的事全都说出口，闷在心里实在很不好受。 见她一口麵包塞在嘴里，黄研奎好心地帮她打开豆浆递给他。 江楷潼没有多想就接过来喝了一口，却突然一阵反胃，差点把口中所有东西都吐出来。 「你没事吧？不喜欢豆浆？」黄研奎赶紧向前一步察看问道。 江楷潼把东西吞下去，才摆摆手。「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吐。」 看她还在平顺呼吸的模样，看起来一点也不假，黄研奎就拿水给她，叫她不要喝豆浆了。 「你是不是肠胃问题啊，没食慾又会突然反胃。」黄研奎问道。 江楷潼在身体好了一点后，脑袋突然窜进当时医生说的，怀孕会有害喜想吐的症状，可能是对特定食物或味道，甚至可能是原本很喜欢的东西。 Chapter 42 江楷潼实在受不了心里的煎熬，心想着反正黄研奎没有其他很熟悉的朋友，也不是会说长道短的人，让她发洩一下应该没有问题。 「我和你说一件事，你保证不说出去，知道了也要假装不知道，什么都不可以做，知道吗？」她再三强调。 黄研奎觉得很奇怪，但一样是答应了。 其实就算江楷潼没有这么说，他也会这么做，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人。 江楷潼要黄研奎靠近一点，明明都到这了，她还是紧咬着下唇，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黄研奎也没有催促她，就保持着倾身的姿势，等待她说话。 「我怀孕了。」语毕，江楷潼紧咬牙关，同时松了口气，终于有除了黄嫣婷以外的第三人知道了。 有人分摊这压力，似乎好了一点。 黄研奎得知了他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愣了半晌才直起身，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下你应该知道我最近为什么会这样了吧。」江楷潼说道，语气平淡。 「可是，那……你怎么办？关昱甄知道吗？」语无伦次了一下子，黄研奎才挤出完整的句子。 江楷潼无奈一笑。「我也才刚知道，所以也还在想该怎么办。至于他，我也还没跟他说。」 「还没跟他说」是带有保留的说词，其实江楷潼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告诉他，只是先这么说，让黄研奎认为她会跟他说。 黄研奎皱着眉，这件事他完全不知道能提出什么有意义的建议。 怀孕对高中生而言都太过遥远，更何况黄研奎完全是局外人，没有置喙的资格，也不够了解。 「你应该不会生下来吧？」他只能提问。 江楷潼摇摇头，怎么可能呢。 「你爸应该不知道吧？」黄研奎和关昱甄是唯二知道江楷潼单亲的人。 她仍然摇头，脸上浮现一抹忧色。 这整件事情最难处理的部分就是她的父亲了，其他相较之下都还算好处理。钱的部分黄嫣婷说她可以先代垫，反正江楷潼还会在他们家工作。 黄研奎也知道江楷潼的处境为难，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她。 「事情会解决的，但记得先照顾好自己吧。」最后，他说。 「嗯，谢谢。谢谢你听我说。」江楷潼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下来。 她一直对他没什么好气，在这种时候还愿意帮她，真的很值得感谢，江楷潼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对他那么苛薄。 「你憋着也很辛苦，说出来也会好点。」黄研奎说道。 江楷潼微笑，黄研奎人真的很好，只是她都选择视而不见他的善良。 即使老天给予她眾多苦难，却也给了她共同承担的好朋友。 休息了一节课，在保健室阿姨及黄研奎的双重确认后，江楷潼获准回去上课。 一回到教室就遇上坐在她座位上的关昱甄。 「你怎么整节课都不在？」关昱甄一看到她，马上问道，眼神还往黄研奎身上瞥了过去。 言下之意是你怎么整节课都不在，还跟其他男人在一起。 「我不舒服，他陪我去保健室。」江楷潼说道。 这也是事实，除了她跟他说了关昱甄不知道的秘密之外，他们并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关昱甄即使心里不好受，但他也了解江楷潼，说出口的就是实话。 只是他不喜欢好像他再也不是她的唯一的感觉。 「你应该没事了吧，那我先走了。」关昱甄握了握江楷潼的手，就离开她的教室了。 江楷潼也不愿关昱甄因她心情不好，但对于现况她无力改变。 「抱歉。」她喃喃地说。 黄研奎倒是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关昱甄压根不知道江楷潼正在承受、面对什么，还在为芝麻小事而鬱闷。 偏偏江楷潼看起来谁都不敢说，也不肯寻求协助，都这时候了还一堆顾虑。 Chapter 43 又过了一週，关昱甄的游泳比赛就是这个礼拜了，事情仍旧没有任何进展。 虽然告诉黄研奎了，但他也无法帮她解决问题，只是让她的心理压力不那么沉重罢了。 黄嫣婷跟黄研奎都不断催促她要儘早说清楚，拖越久越麻烦。 难得一日，江楷潼的父亲清醒地躺在沙发上滑手机。 「爸。」她出声唤道。 他嗯了一声，姿势与视线都没有改变。 江楷潼静默着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这次不说，她可能就失去勇气、或者遇不到父亲清醒的时候了。 「叫爸准没好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什么时候这么畏畏缩缩了。」父亲不耐的声音传来。 闻言，江楷潼紧紧抿着唇。是啊，在父亲面前，她第一次这么焦虑畏缩。 父亲本就不是耐心的性子，没多久大动作爬起身，加大的声音不难听出里头隐含的怒气：「不说就走，不要在这里碍眼。」 「我怀孕了。」在一片混乱里，江楷潼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空气中。 世界瞬间安静，她的脑袋也是。 这几个日子，她的世界总是闹哄哄的，晚上睡不着觉、白天无法专心。这一切压缩着她的新鲜空气，近乎窒息的感受在一瞬间消失。 但这样的安静不能维持太久，好不容易的寧静被满溢的愤怒再度充满。 父亲愤懣地责骂连珠炮地传来：「早说过不要在外面惹事了才回来找老子，怎么样？现在是要钱拿小孩吗？告诉你，老子没钱！你自己处理！我没有你这种不知检点的女儿，死了也不干我的屁事！」 江楷潼的泪水立刻夺眶而出。她是错了，她也明白一定少不了一顿骂。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坚强，眼前的是她的父亲啊，谁能接受自己最亲的人把自己骂的这么难听？ 不说指责，他连一声稍微关心她的言语都没有，就算是她的错，她才十七岁，她也还是承担了超过她年纪所能承担的复杂情绪。 「我没有要跟你要钱。」江楷潼哽咽着说。「我只要你签名同意我做堕胎手术就行了。」 这阵子她的身心都太过疲惫，除了难过，无法再挤出其他的力气去顶嘴与不满了。 「野男人那边有钱，那就好啦，直接嫁人就好了，省得花这笔钱。书也不用读了，读了那么多还不是跑去外面跟野男人鬼混，没屁用啊。」父亲的字句间满是讽刺。 江楷潼一直默默低着头，不敢看父亲，不想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有多么伤人。 「算我拜託你了，你就去签同意书，其他的保证都不用麻烦你。」她忍住颤抖，尽量坚定地请求。 真的只需要她父亲的一个签名，一切就会回到原轨。 「呵。」他不屑地笑。「可以啊，从此以后你就不再是我的女儿。之前不是离家出走过，滚出去不用回来了，从此以后你跟老子没有任何关係。」 江楷潼紧咬下唇，她不可能再去跟关昱甄住了，那她还能去哪？ 再去麻烦黄嫣婷太不好意思了，即使她一定会同意，但她亏欠她们家实在太多。 「还是被外面的野男人拋弃现在没地方去了？」 「没有。」 「没有的话有什么好不答应的，当初很瀟洒就出门了不是吗？」父亲翘着二郎腿，丝毫没有一点对女儿的不捨。 「他不知道这件事。」 本以为父亲会继续冷嘲热讽，没想到空气突然凝结，江楷潼感受到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气氛。 父亲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干，你在说什么疯话？吃亏了还要自己处理，笨蛋啊？叫那个死兔崽子出来负责，不然我不签！」 （人物性格需求，江楷潼父亲说的话比较不好听，还请大家见谅呀） Chapter 44 江楷潼微微抬头看向父亲，心里五味杂陈。 这对她是为难，但是不是能解释成他还是有一点在乎她的？ 「就这样，没看到那个死兔崽子我不会签。趁我还没后悔最好快一点。」语毕，父亲带着怒气起身就出门，不给她任何解释或要求的时间。 江楷潼明白，这已经是父亲最大的妥协地步了，再怎么争都没用。 现在眼下最大的麻烦是告诉关昱甄这件事，然后还要让他们两个见面…… 「今天我有做午餐，去顶楼吃。」江楷潼传讯息给关昱甄，拿着早起做的便当前往顶楼。 她不知道关昱甄会有什么反应，但她再不说，她就要失去勇气了。 再两天就週末了，也就是关昱甄比赛当天。 江楷潼坐在顶楼花圃旁发呆了好一会儿，关昱甄才手插口袋姍姍来迟。 说实话，关昱甄这阵子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江楷潼相处，他们表面上还是那个恩爱的模样，但他们心里都明白，对方心里都有话没有说出来。 所以当江楷潼特别约他到顶楼时，他犹豫许久要不要赴约。 他怕她是要跟他提分手。 「怎么在发呆呀？」收拾好颓靡的情绪，关昱甄换上一如既往玩世不恭的笑容凑近江楷潼叫她。 「没有啦，等你等到太无聊了。」江楷潼微笑回应，顺便将他的便当递给他。 「我只会做简单的，但今天都是你喜欢的喔。」语毕，江楷潼从袋子里拿出一瓶奶茶，是她自己煮红茶、调配牛奶而成的。 看到这些，关昱甄反而高兴不起来。 他更篤定江楷潼是要跟他分手了。 「谢啦。」但他还是要看起来很开心，再怎么样都是江楷潼亲手做的，含着眼泪也要吞下去。 江楷潼看他低着头不发一语，只是一直吃饭，她明白他并非真正在高兴。 她心里也是千万个不愿与不捨，但他们已经没办法再回到从前了。 她轻轻嚥了口口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会沙哑后开口：「关昱甄。」 听到这声叫唤，关昱甄的动作全部停下，连含在嘴里的饭都忘了咀嚼。 交往以来，江楷潼第一次叫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先跟你说声抱歉吧，这件事瞒了这么久，害你跟着我一起心情不好，却不知道理由。」江楷潼缓缓地说。 关昱甄始终低着头不动，但江楷潼知道他有在听。 良久，他们之间除了风声，其他都没有。 几个字紧缩在江楷潼的喉咙里，让她发不出声音。本该是喜悦的事，此刻却恨不得它从未发生，她跟关昱甄就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对关昱甄开口，比对父亲开口还要困难。 「我怀孕了。」 关昱甄终于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难以詮释，震惊也有、害怕也有，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的呆滞。 「我……真的吗？」良久，关昱甄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江楷潼从口袋拿出一张超音波照片，是上次黄嫣婷陪她去检查时拍的。 黑灰白交杂的照片关昱甄根本看不懂，但他仍是盯着照片发愣。 是他的孩子，不该诞生的孩子。 难怪江楷潼会那么低气压，这一切根本不该发生在十七岁的他们身上。 当江楷潼要再开口时，老旧的喇叭传来满是杂音的广播：『请二年九班江楷潼、二年十班关昱甄现在立刻至教官室找教官。』 两人对视皱眉，最近没有劳烦到教官的事啊？ 而且「现在立刻」表明了事情的严重性，除了抽菸被发现以外，两人都想不到其他的了。 两人到教官室，一打开门江楷潼就愣在原地，与关昱甄交握的手也瞬间松开。 Chapter 45 她没想到父亲会直接到学校来找人。 「就是这个死兔崽子是吧？长得人模鬼样的，那是什么头？又是什么眼神？不三不四的，就是一副不负责任的样子啦！」一看到她身后的关昱甄，父亲立刻不屑地数落。 听到这些言论，关昱甄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江爸爸，不要这样人身攻击。孩子是做错了，但也不能这样说。」教官劝阻道。 听到教官的称呼，关昱甄了解到眼前的是江楷潼的父亲，有再多不满也不能说出口。 「怎么不能了？你们都这样管学生的吗？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学生！我女儿怀孕了还不敢让他知道，现在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老子就是看他不爽！」江楷潼的父亲持续破口大骂。 「爸！他已经知道了，现在你们也见面了，骂他也解决不了问题啊。」江楷潼终究还是捨不得关昱甄，出声道。 父亲的目光果然转向她，表情的狠戾并没有消失。「好啊，到今天还是要袒护野男人。养你真的是来讨债的！」 「好了，江爸爸，坐下来吧。我们今天是要讨论这件事怎么解决的，先消消气。」教官极力安抚，表情凝重，他没遇过这种事，很伤脑筋也很无奈。 没想到他当初的提醒江楷潼并没有听进去，他曾带有一丝担忧的事真的发生了。 本以为跟江楷潼在一起的关昱甄慢慢地越来越好，没想到一出事就这么严重。 「跟这兔崽子谈什么？叫他爸妈来！少说他们也要负责我女儿的手术费！」坐下来的江楷潼父亲仍是咄咄逼人。 「不用叫了，他们不会来的。」关昱甄默默出声，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江楷潼轻覆上他的手，因为她知道父亲又要开始数落了。 「呵，原来是没爸妈教的小孩啊，难怪整个人看起来就让人讨厌，也没有做错事的态度。」江楷潼的父亲一脸嫌恶地说。 被江楷潼覆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关昱甄气不过，倏地站起身说道：「钱我会负责，但请『您』讲话不要那么难听，不然『您』也没资格说我不对。」 刻意加重的您字是关昱甄压抑的怒火，也是对江楷潼父亲的讽刺。 江楷潼真的是恶魔养出的天使，在她父亲的这种性格之下，她还是单纯的可以。 江楷潼的父亲只能面目狰狞地看着关昱甄那一点惧怕都没有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关昱甄，这件事一定要让你的父母知道，不是你单方面说了算。教官会联络上他们，不然就亲自去你家，不容你拒绝。」教官赶紧跳出来说话，阻止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 关昱甄没有再回话，他也知道事情没那么好解决，但这些妥协都还是可以的。 重点是要把事情解决。 「他没有退学，我就要告他！这种态度根本没有在悔改！」江楷潼的父亲怒声道。 听到退学两个字，除了江楷潼父亲以外的三人都愣住了。 退学是何其严重的处分，记过都还能销除，退学不只是处分，更会影响到以后的升学。 尤其对关昱甄这种体保生影响会更大。 「江爸爸，他们都还只是孩子，退学太严重了。」教官劝说道。 江楷潼的父亲站起身，语气轻蔑。「谁管他啊？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不定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吧。」 语毕，他径直走向教官室门口，准备走人。 手一摆上门把，他又大声道：「我明天就要拿到钱，还有他的退学处分。」 接着碰的一声，教官室的门被重重关上，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但沉重的气氛却挥之不去。 Chapter 46 关昱甄与江楷潼坐在椅子上，都不发一语。 教官看着他们两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紧抿着唇在想要如何让这件事伤害最小化。 「教官，就让我退学吧。」关昱甄语气平淡地说。 教官跟江楷潼都震惊地看着他，不相信他会说出这句话。 「可是你再两天就要比赛了，绝对不行现在退学。」江楷潼说道。 教官也是这么想，就算真的要退学，也要拖过这个週末，让关昱甄比完赛再说。 没想到关昱甄摇了摇头。「这件事确实是我的不对，既然要被退学，多比了这一场赛也没用，那就算了吧。这样教官你好做人，事情也好解决。」 「你勇于认错很好，但这件事……」教官想要劝说，却被江楷潼打断了。 「关昱甄！你到底知不知道问题在哪？这不是你放弃一切拿钱出来就可以解决的，重点是你的想法！你只想要解决事情，那我呢？我们呢？你想过之后的我们吗？我处处为你着想，我不想要你因为我怀孕跟着我一起担心，瞒到最后一刻都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我不想要你退学放弃游泳，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我不想要因为我而毁了你的前程。但你一直都那么自私！」 教官在一旁有些尷尬，但这确实是他要说的。比起骂他，身为教官，他的任务除了解决事情，更重要的是教育关昱甄，让他知道问题，并改进。 情绪爆发完的江楷潼也离开了教官室，教官并没有打算追上去，江楷潼知道问题，而累积已久的负面情绪，需要她自己排解。 「关昱甄，你应该……」教官本以为关昱甄听了江楷潼的话，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但结果并不如他所想像。 关昱甄摇摇头，脸上表情不变。「我还是退学吧，明天我就不来学校了。打电话找不到我爸妈，教官今晚还是要来我家一趟，明天就帮我把钱交给江楷潼的爸爸吧。」 「关昱甄，你还不懂吗？问题在你的态度上，是要你在这件事之后知道不能再犯，改正你的行为。出社会不会有人跟你说这些。况且那是一条生命，不是一笔钱就可以解决的！你有想过你们的以后吗？」教官也有点怒气了。 以前骂关昱甄的生气都不是真的气，这次是真的。 「教官，谢谢你了。」关昱甄背对着教官，平静地说完就走了出去。 教官在他的位置坐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关昱甄不坏，他一直在防止他真的走错路。 如今，他没有走错路，只是亲手断送了他的星光大道。 明明应该要生气的，江楷潼却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她这么爱关昱甄，他却这么自私。 就算他不出堕胎的钱她也无所谓，她只是想要他能够疼惜经歷过这些的她，安慰近乎支离破碎的她，那对她就已足够。 但他没有。 他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他认为把这件事解决掉就能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他们还能像从前一样相爱。 他还是他，但她已经不是她了。 他爱她，却远不及江楷潼对他的爱。 直到此刻她才发觉她对关昱甄的纵容有多可怕。 因为她爱他，所以她无止尽的姑息他，甚至从他们一开始认识就是一种姑息。 她本就不该让他接近她，也不该放任自己为他一再打破自己的原则。 一切的开始，是因为抽菸，但那只是媒介。 他俩的缘分在高一入学第一天、人群中眼神交会的那一秒，就已结下。 他是放荡不羈的少年，也是害怕孤独的少年。 他外表耀眼夺目，为的只是他人多一点的关注。 她孤僻冷淡，却也渴望有人懂得她的孤独。 他俩就像是彼此相剋的抗生素与细菌，得以杀死对方的坏菌，同时也能将好菌消灭。 这一剎那，江楷潼瞬间懂了为什么黄研奎鍥而不捨地告诉她，她与关昱甄不会长久。 他们之间的问题很明显，只是她选择忽视。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被狠狠的一巴掌打醒，她跟关昱甄，不能在一起。 这段感情已经变质，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呵护，都阻止不了它腐烂。 现在，只能将它捨弃，让一切结束、回归原点。 Chapter 47 得知事情始末的黄嫣婷要求江楷潼放长假。 「你现在的状况不好，再操劳下去很伤身体。最至少答应我，要照顾好自己，等手术完、养好身体了再回来上班。」 江楷潼现在无心于生活，任何事物对她都是索然无味。 她的感官已经被心痛麻木了。 回到家时父亲并不在，但不在也好，她现在并不想和任何人交际。 江楷潼也不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照亮她的部分视线。她躺在床上，明明极为疲倦，却无法睡着。 她已经很久没有失眠了。 几个礼拜来虽总感觉烦闷，但要睡还是睡得着，现在事情看似将要解决，她反而一点也无法高兴。 她终究还是对关昱甄留有牵掛。 即使她现在心已经千疮百孔，她还是没办法恨他，她还是希望他可以安好，过好没有她的生活。 江楷潼缓慢坐起身，把黄嫣婷的叮嘱拋诸脑后，点燃香菸，慢悠悠吸了一口后，就只是拿着，任其慢慢地燃烧，直至将烫到她的手指。 只有在如此心力交瘁的时候，她才会这样点燃菸，却又只让菸烧掉。 瞬间，她决定现在去找关昱甄。 和他分手。 毫无犹豫地，十几分鐘后，她站在关昱甄的家门口。 打开手机，他们的对话停留在大前天，也只是很简短的问候。 曾经整晚都在热络聊天的他们，最后也只剩下疏远的问候。 虽然是因为她单方面冷漠才造就如此，但原因也是因为他。 她在键盘上输入：「帮我开门。」 讯息框旁边立刻显示已读。 但她又等了几分鐘，关昱甄才前来开门，并说出去散步谈。 两人之间的气氛比初次在温室后面见面的时候还要冷清。 说实话，对于结束这段感情，江楷潼仍然有些许的游移不定。 至于关昱甄，他一直都没多想什么，没想过他们的感情，没想过江楷潼的感受，没想过其他人，甚至连自己的未来都没想过。 「关昱甄。」走了一圈之后，江楷潼才开口唤他。「你真的不去参加比赛吗？」 她一直想把伤害降到最低，就算关昱甄让她心痛，她还是无法狠下心。 关昱甄摇头，其实他会这么决定，也是不想江楷潼父亲为难他们。 他们包含他自己，还有教官跟江楷潼。 而且早晚都要被退学，多比了一场并不会让现况改善。这是事实，所以就乾脆算了，对任何人都好。 「你不是喜欢游泳吗？就这样放弃了，不觉得很可惜吗？」 其实江楷潼很羡慕关昱甄至少有一件自己喜欢的事，并且能够当成未来的职业，她除了赶快成年离开父亲外，对未来一片迷茫。 「被退学了得奖也不能怎样啊，之后应该也找不到会那么看重我的学校了，所以比了也没有意义。」关昱甄满不在乎地说。 其实他心知肚明，他已失去对游泳的热爱与初衷了，就算以后还有机会游泳，他也不再喜欢了。 因为没有人会在乎他在游泳方面有多优异。 他还是会想念江楷潼在一旁陪伴他练习的时候、不会忘记结束后为他递水和毛巾的她、还有担心他感冒而督促他吹头发的她。 只是他也猜得到，江楷潼要跟他分手。 这些点滴都只能居住于回忆里，他改变不了，也挽回不了。 关昱甄爱江楷潼，但他无法体会她的感受，也不想去了解，只得被动接受现实。 一阵静默，江楷潼十分为他感叹。 他说的是事实，即使他这个週末比赛得名，就凭着他被退学和糟糕透顶的成绩，找不到一间学校愿意栽培他的长处了。 先前说过，他们读的这间学校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体育班和美术班等特殊班都是为了这些学生而开，希望他们即使成绩不如人，还能有一项长才。 这也是教官为什么如此在意关昱甄，他不希望他浪费他的天赋。 「但我要说的是，我们分开吧。」江楷潼轻声地说。 关昱甄真的没有很意外，就和他初始设想的一样。 「嗯。」他点点头。 「你……都没有什么话要说吗？」江楷潼低声问道。 「我要说什么？是我的错，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关昱甄语气轻松，就像在学校面对其他女生时那副模样，什么都不在乎。 江楷潼心里堵着一口气，她本以为关昱甄也许会向她道歉之类的，可是他没有。 好半天她都说不出话，关昱甄也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 兴许关昱甄真的没有她想像中那么爱她吧，她只不过是比其他女孩幸运了一点，曾让他喜欢过那么一阵子罢了。 当然她只是在催眠自己，她深知关昱甄虽然风流，但都只是玩笑，要吸引人注意而已。 他们都很了解彼此，却也一点都不了解。 她不知道此刻的关昱甄到底是抱持什么心情接受分手，就像关昱甄都不理解她的感受一样。 关昱甄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现在再多的话语也换不回原来的江楷潼了。 随性散步的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江楷潼家的巷口。 「你要回家了吗？」关昱甄开口问道。 江楷潼点点头。 她带着留念地看向路灯下的粉发少年，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能这样看着他了。 既然关昱甄不多表示，那就让她为这段感情任性一次吧。 看着他那迷人的双眼，她的灵魂就是这样被勾走、栽进一片汪洋，久久无法自拔，直至即将窒息，她才恍然清醒，手忙脚乱地想寻找空气。 她走近他，伸手环住他精瘦的腰，头倚在扎实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想要从中听出一点对她的不捨或是其他情绪。 她太不习惯关昱甄用对其他女生的方式对她了。 然而，关昱甄并没有回应她的拥抱。 良久，她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吻上他的唇，眼眶里的泪水也随之落下。 最残忍的不是愤恨，是冷漠。 嚐到嘴唇上的柔软触感以及带点咸味的液体，关昱甄再怎么都会心软。 说不会捨不得绝对是骗人的，但他怕越是接触，他会越忘不了江楷潼。 事实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了。 他扶上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也把她的泪水全部吻去。 也因此，江楷潼的眼泪掉的更兇了。 「不要哭……」关昱甄低声道。 因为这样他也会跟着想哭。 良久，两人才离开彼此。 江楷潼脸上满是泪痕，关昱甄轻喘着气，压抑着自己的鼻酸。 「再见，希望你未来能好好过生活。」江楷潼沙哑地说。「我爱你。」 关昱甄的目光深邃，没有回应她的这句话。最后目送江楷潼的背影回家，就好像他们以前一样。 只是彼此都知道，永远不可能了。 「我也爱你。」 Chapter 48 隔天，江楷潼的父亲一毛不差地拿到了所有的钱，关昱甄也没有来学校，是他的爸妈代表到校道歉。 拿到钱以后江楷潼的父亲就没有昨天那么咄咄逼人。 江楷潼仍旧不发一语坐在教官室的椅子上，关昱甄不在，她感到特别孤立无援。 事情差不多之后，教官就让江楷潼先回教室上课。 她带着比往常更加冰冷的气场走回教室，路上对她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的人满满都是。 她跟关昱甄交往本就是一件大事，现在又出了问题，吃瓜群眾自然多了出来。 回到教室坐下，教室里的人仍然在议论她和关昱甄，这种事对学生来说太过劲爆，还是发生在风云人物身上，大家都想嚼舌根。 如今关昱甄不在学校了，大家害怕的对象走了，剩下来的江楷潼自然成为眾矢之的，没有靠山、平常又不近人情，这时候就被骂的非常难听，一点情面都没有。 她也只能逃避，把脸埋进手臂里趴在桌上，好似这样就能阻挡他人的话语。 「楷潼，你可以不要来上课的。」黄研奎也知道现在事情已经闹得全校皆知，而且这种事都是女方吃亏的多。 现在她已经身心俱疲，更何况她还要做手术，多在家休息对她最好。 他以为江楷潼以前隐瞒实情、父亲不谅解已经够折磨了，没想到现在才是真正的痛苦。 亲近的人无法体谅她，其他人也只是看她笑话，认为是她自作自受。 谁知道她这几个日子经歷了什么呢？谁知道关昱甄和她父亲的态度让她多难受？又有谁知道，从此之后江楷潼的人生会有多大的变化？ 没有人知道，他同样也是。 即使他早就告诉江楷潼，她和关昱甄不适合在一起，如今真的出事了，他也捨不得责备她。 她已经受了太多的苦，默默陪伴是最好的安慰。 「她怎么还好意思来学校啊？甄哥都因为她被退学了，她还好好在这，说不定怀孕也只是幌子要骗甄哥的钱而已。果然是个心机婊，之前装的一副清高样，有够噁心的。」忽地，有人故意说道。 声音来源是施敏妘，很喜欢关昱甄的一个女孩子，从国中追他到高中，当初关昱甄和江楷潼在一起时，也是她带头谩骂江楷潼的。 江楷潼自然是听见了，但她选择不做回应，这时候多说无益，无论怎么说都有人不屑一顾，那乾脆让人误会到底吧，反正她已经无所谓了。 只不过她还是会难过的。 再怎么说，她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况且她并没有像施敏妘说的那样。 「看吧，就是被说中了才不敢反驳。仗着自己的长相跟身材不知道骗了多少个男人，甄哥只是她其中一个棋子而已，用完就丢，还被退学，真是不值得。」施敏妘变本加厉地说，还不时提到关昱甄，好似自己在为他打抱不平。 「喂，不要太超过喔，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不要乱说话。」黄研奎听不下去，出声打断。 江楷潼没想到黄研奎会帮她说话，这时候任何人替她说话都会成为下一个箭靶，不只她会越描越黑，那个人也会连带被影响。 施敏妘和眾人的目光投向黄研奎，施敏妘冷笑道：「这么快就找下一个了，可怜甄哥的真心被践踏得一文不值。」 黄研奎还要再回嘴，被抬起头的江楷潼制止，这时候多说无益。 在施敏妘看来，她对江楷潼累积已久的气恼终于得到释放，心情好的很。反正不必她多说，江楷潼的名声就已经破败了。听见一个女孩子未婚怀孕，纵使她有再多的追求者，多少都会因此迟疑或却步，就算能有新恋情，这件事随时都可能成为他们之间的嫌隙。 黄研奎忿忿不平地吞下想说的话，心里对关昱甄的偏见又再加深。出事后给了钱就消失，留下江楷潼一个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舆论与谩骂。 他知道学校其实并没有要关昱甄立即退学，有给他时间缓衝或是弥补，是他自己一意孤行要马上退学，完全没有想过江楷潼需要独自面对多少的困难。 江楷潼忽地鼻头一酸，刚刚施敏妘怎么说她的不好，她都还不至于想哭，但一说到真心这事，她反而悲从中来。 她不知道关昱甄对她付出了多少真心，她只知道自己几乎是竭尽自己在爱他。 如果关昱甄能再爱她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了？ 这个问题谁都无法给她答案，因为她再也改变不了过去。这就是每段感情带给一个人的成长吧，她好像懂了一点真正的爱是什么模样。 可过去的错误并不会因此抹去。 Chapter 49 自从施敏妘挑衅、黄研奎帮她说话之后，舆论传的更加离谱。甚至有江楷潼脚踏两条船、怀的孩子其实是黄研奎的，是拉了关昱甄当替死鬼之类的言论。 学校里本来谣言就传的很快，加上现在关昱甄已经不在，人人都想在江楷潼身上吐一口口水。 「楷潼，你真的要坐视不管这些传言吗？」黄研奎语气难掩愤怒，他并不在乎自己，只是江楷潼被骂成这样，身为知道真相的他真的嚥不下这口气。 江楷潼轻轻摇头。「谢谢你，我没关係的。」 「可是……」黄研奎还要再说，却被江楷潼打断：「不用可是了，我要是真的在乎，就不会有冰山的绰号了，倒是抱歉连累了你。」 黄研奎在心里叹气，要是大家知道江楷潼自己都已经声名狼藉，还在为别人着想，会这样骂她吗？ 这样好的女孩，怎么要受这么多苦？ 当晚，江楷潼前去餐馆找黄嫣婷。 「咦，你怎么来了？这几天还好吗？」黄嫣婷看到她马上询问她的近况。 江楷潼简短回应还好，就坐在黄嫣婷旁边，默默地发着呆，黄嫣婷也不打扰她，给她一点空间。 「姐姐，我想要辞职。」良久，江楷潼突然出声。 「为什么？」黄嫣婷惊讶地问道。 江楷潼抿了下唇，开口道出她在心里练习多次的理由：「这样麻烦你们我很不好意思，而且我觉得我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工作，所以我决定先辞职。」 黄嫣婷深知这绝不是真正的原因，但她明白自己没有多问的权利，还不如尊重她。 江楷潼不是傻子，她相信她会为自己负责。 她无奈地说：「好吧，但要答应我，不能亏待自己，有什么困难不要怕麻烦我，我跟我妈都会等你回来。」 先前就说过黄嫣婷一家都待她有如亲生女儿，对她温暖得让她不知所措。此刻黄嫣婷说出的话也是，对于现在如此脆弱的她，她的眼泪又不受控地落下。 「大声哭吧，这阵子委屈你了。」黄嫣婷拥住她，接纳了支离破碎的她。 江楷潼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发洩自己的情绪，就算是和关昱甄在一起时也没有过。 她心里早就认定这里是她的家了。 黄嫣婷也是第一次看江楷潼这么真性情，以往的她虽然偶尔会有一点小情绪，但还是感觉得出来有所隐藏。 「谢、谢谢你们……对不起……」江楷潼抽噎道。 「傻瓜。」黄嫣婷轻声安抚。 江楷潼对自己的大哭一场感到些许尷尬，有些不自在地与黄嫣婷道别。 她缓缓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好似空了一块。 曾经这条路是她每天的必经之路，也有好几个月的时光里这条路有另一个人陪着她一起走，如今，只剩她一人。 而她应该也不会再经过这条路了。 其实她今天不单只是辞职，也是离别。 虽然她总是坚强地告诉黄研奎她不在乎舆论，但她的心早已被千刀万剐了，已经太过破碎，没办法再承受更多的伤了。 所以她在今天放学后办了转学。 她一直在寻找另一所学校，现在找到了，她一刻也不想再多待。 说是逃避也好，就当是为了要保留住自己仅存的那一份完整，离开这个地方，给自己一个新环境疗伤。 她爱关昱甄，但她同时也在学着体贴自己。 手术当天，江楷潼与她的父亲一同前往。 她并没有告诉黄嫣婷，辞职那天之后，她与所有人都断了联系。 她知道自己也很自私，尤其是对黄嫣婷和黄研奎，她都辜负了真心对她的人。 可这是她能为自己做的最好的决定，他们都得重新过生活，并且淡忘彼此。 换上手术服，江楷潼感到心里一阵惆悵。 所有的事情终于都要尘埃落定，她反而觉得不踏实。 江楷潼不是对腹中生命没有感情，只是她的理智还是佔了上风，她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 「对不起。」最后，她还是只能喃喃说出这三个字，也不知道是对谁说。 躺上手术台，江楷潼感受到些许的紧张，张开的双腿使她内心复杂，医生说的话也进不了她的脑海里。 她闭上双眼。 「这是最后了，江楷潼，之后，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能再对不起那些人。」 「再见了，关昱甄，再见。」 一切结束后，她和关昱甄就真的没有关係了。 之后，她沉沉睡去…… Chapter 50 （十五年后） 「楷潼，522四床按护士铃，你去看一下。」护理长对着在查看资料夹的江楷潼说道。 「好。」江楷潼点点头。 那年，江楷潼去读了护专，如今是住院护理师。 而从那之后，她就一直是那样的冰山美人，她再也不对任何人敞开心胸，冷冰冰地直到现在，不得不与人交际时才会展露一点善意。 她不是对人性失望，只是对她而言，朋友已经不必要了，她努力地读书、成为了她当初盼望的模样—独立且自由。 读了护专后她选择住校，打工也因为年纪的关係好找得多。她让自己不断忙碌，慢慢地对于过去的一切已经不再那么执着，对于现在的生活，她已经很满意了。 但自从她搬出来以后，跟父亲的关係几乎等于断绝。 父亲从未找过她，她也没勇气去关心，就这么搁着，她也渐渐不在乎了。 俗话说的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反正父亲觉得她可有可无，也对她失望透顶，不想联络她也是情理之中，所以她决定不互相打扰。 江楷潼前往522病房，秉持着专业的态度和本身的冰冷个性，制式地询问照顾者病人有什么问题。 回答完病人的问题后江楷潼面无表情地回到护理站，伸展疲惫的身躯。 「吃一个吧，最近病人比较多。」护理长递了一颗b群给江楷潼。 「谢谢。」江楷潼接过，喝了一口水吞下。 江楷潼当初很感谢自己选了这份工作，这样的忙碌和疲劳很成功的让她没有很多空间时间想太多，度过了这几年算是顺利的日子。 「楷潼，怎么这几年都没见你身边有个伴啊？」护理长问道。 她到这间医院五年，护理长已经有二十年以上的资歷，很照顾晚辈，就像刚刚会分给大家b群。 江楷潼摇摇头。「认真工作就好了。」 护理长其实也大概可以摸得清，江楷潼过去一定有什么，不然没理由一个女孩子不近人情到这种地步。 「你已经很认真了，偶尔要放放松，病人才能获得更完善的照顾，不是吗？」护理长微笑说道。 江楷潼只是微笑，并没有答覆。 她真的无法让自己间下来，现在的状态是她已经习惯的了，她一点都不想要有改变。 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了。 她已经满足了。 护理长只能说到这，她也明白江楷潼不是那么容易劝得动的，若是如此，如今她不会是这个模样。 「即时新闻：xx市下午两点发生一桩银行抢案，由于保全机警，及时压制歹徒，但在与歹徒搏斗中身中一刀，目前已送往邻近医院。其馀民眾仅受惊吓，歹徒也已移送法办。」 某日，头条新闻报的轰轰烈烈，诉说着保全的英勇。 「真是不容易啊，现在人能这么牺牲的不多了。更何况还是抢银行的，自己还受伤。」护理长感叹道。 新闻并没有太多保全的画面，多是播报着移送法办的歹徒和其前科纪录。 「那个保全是送到我们医院耶！已经动完手术了，现在在普通病房。」一个小护士指着电视说道。 「那还好伤的不重。不过是哪一个啊？自己一个人制服歹徒耶，好帅喔！」另一个小护士问道。 护理长慢悠悠地转过去面对那两个小护士，带着无奈的微笑：「你们两个，忘了要保守病患隐私吗？」 两个小护士对看后尷尬地笑了下，闭口不再提起这个保全。 「楷潼你看，年轻妹妹就是这样，心浮气躁的，像她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我都不敢这样子表达自己的喜好呢。」护理长笑道。 江楷潼听她话当年了几句，突然发现自己虽称不上老但也不算年轻了。虽然对于护理长来说她们全都是年轻妹妹，但江楷潼一直觉得自己的灵魂早已年过四十。 「你啊，不用这么拘谨，偶尔像她们那样发发花痴也不错啊，生活自由自在一点啦。」护理长拍拍她的肩说道。 「护理长，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特别关心我？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就没有遇上心仪的对象，急也没有。」江楷潼有些无奈。 虽然是这么说，但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 她还没能走出过去。 「楷潼姐，510三床按护士铃喔。」小护士对她说。 她点点头，她负责的病房算蛮多的，毕竟是小夜，比较少人在上。 江楷潼放轻脚步走进病房，因为这间病房有四床，其他病人也要休息，所以能尽量降低音量就尽量。 轻轻拉开三床的布帘，江楷潼久未起波澜的双眼不自觉地睁大。 Chapter 51 躺在床上看向她的，就是把她困在回忆的关昱甄。 她默默望向床头上的病患姓名，上头大大地写着关昱甄，而下一行护理师的名字还没来得及放上，也就是她自己。 两人都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状态下再度相遇。 关昱甄那双上挑的眼角过了十五年仍存着同样的魅力，从前放荡不羈的头发如今没有过多的烫染，是安分的黑色，其馀并没有太多变化。 江楷潼本来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关昱甄了。 「好久不见。」关昱甄平淡地说。 江楷潼吞了一口口水，压住内心的起伏，并没有回应他的问候，而是冷静地询问：「请问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吗？」 关昱甄自然也明白她并不想理睬自己。「我只是想问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已经可以下床了。」 江楷潼翻了翻他的病歷纪录，得知他腹部中了一刀，动了手术已无大碍，只是休养时间得看伤口復原状况而定。 关昱甄就是独自制服银行抢匪的那位英勇保全。 江楷潼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他还是那么衝动和正义，莽莽撞撞地不会三思而行。 「要根据你的伤口復原状况而定，只要遵照医生指示復原良好，大概下週就能出院。」江楷潼秉持着一贯的专业态度说道。 语气平淡，毫无感情。 就像彼此是陌生人。 关昱甄有好多话想说、想问，可江楷潼的态度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踌躇良久，关昱甄礼貌性地道谢。 江楷潼轻轻点头，再拉上布帘离开。「不客气，好好休息。」 拉上布帘后，江楷潼虽然松了一口气，心跳却仍然失速地跳着。她没想到即使时隔多年，关昱甄带给她的感觉却从未改变。 她逃避了这么久、试着用忙碌麻木的所有感官神经，似乎在一瞬间都又活了过来。 是太紧张了吧，江楷潼安慰着自己。 失神地回到护理站，护理长见江楷潼神情有异，赶紧过去询问：「病患怎么了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江楷潼摇摇头，反问道：「510三床可以换别人吗？」 护理长有些疑惑，江楷潼向来都是照着安排做事的人，就算有时负责太多床也不曾听她抱怨或喊累，这是她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可是最近大家都很忙，小夜的资歷都还不够，只能给你。」虽是这么想，护理长还是翻了翻床位资料回应她。 「我知道了，没关係。」江楷潼无力地说。 「太忙吗？不然我把比较不严重的给别人？」护理长再次确认。 「真的没关係。」江楷潼说道。 护理长狐疑地看向江楷潼，终究没再问下去。 应该是她太敏感了。 即使做了再多次心理建设，江楷潼还是没能保证自己在例行巡房时能够保持冷静。 明明对关昱甄已经没了那种情愫，她也达到了当年的理想，不必透过他获得她渴求的了，那她为什么还会这样？ 即便如此，她还是得要去巡房，毕竟她不是只有关昱甄一个病人。 推着装有基本检查用具的推车，江楷潼一间一间地去做病患的例行检查，等终于到了关昱甄的病房，她还是在门口迟疑了。 「没事的，只是检查。依他的身体状况，一定也会復原得很快，他很快就会出院了，然后你们仍然是两条平行线，不会再有交集。」 江楷潼在心里催眠着自己，这才跨出步伐走进病房。 拉开关昱甄病床的布帘，他正在看手机，见到她来了马上将手机收起，直直盯着她看。 「不好意思打扰了，要帮您做一下检查。」她轻声道。 关昱甄伸出手让江楷潼把量血压的套子套上，在等待加压时，气氛尷尬的两人都不知所措。 江楷潼眼睛直盯着血压计，一点都不想跟关昱甄对到眼。 「工作很累吧。」关昱甄率先打破沉默。 「还好。」江楷潼不冷不热地回应。 关昱甄不晓得要如何接下去了。 量测完在病歷上填写资料，江楷潼就不再停留。 「好好休息，晚安。」语毕，转头就走。 关昱甄看着她的背影，所有的话语还是都吞了下去。 Chapter 52 回到护理站的江楷潼觉得自己势必得要好好冷静一番，她至少还有一週需要每天去见他，这个样子太不像她，也会让她无法专心在工作上。 医院通常是安静的，夜里的事也会少一点，江楷潼快步走向电梯，直达最高楼。 到了电梯的最高楼，她再走向楼层角落的安全门，前往顶楼。 一推开门，带着秋意的冷风迎面而来，江楷潼打了个哆嗦，走向边缘，没多久就适应了这样的凉意。 她喜欢冬天，喜欢穿的很暖和，喜欢在厚重的棉被里缩着身子，更喜欢冻僵的双手抚上一杯热咖啡的时刻。 江楷潼以为自己喜欢冬天，然而，她喜欢的其实是在寒冷里感受到温暖。 将身子倚在高过她胸前的围墙，江楷潼从口袋拿出香菸，点燃，放进嘴里，然后长而缓地吐出烟。 看着被风吹散的烟，江楷潼想起了当时的自己与关昱甄。 被吹散的烟，在遥远的另一处，会不会以不同的模样再度相遇？ 她讨厌父亲抽菸，讨厌自己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但她却从未想过戒菸。 兴许这就是为什么人们说抽菸并不是在抽菸，而是在抽内心的鬱闷。没有人喜欢不好闻的气味，更不会有人喜欢苦涩的尼古丁，仅仅是因为内心的苦闷胜过嘴里的苦味吧。（并没有鼓励吸菸的意思喔，心情不佳时尽量寻求正面的方式抒发才是对的！） 断断续续地抽着菸、发呆、思考，江楷潼才忽然感受到身旁多了一个人，她吓了一大跳，看清楚对方后才放松下来。 「抱歉，吓到你了。」关昱甄虽然也被江楷潼的反应吓到，但仍先向她道歉。 平復后的江楷潼看见关昱甄指间也夹着菸，出于职业病，开口道：「休养期间不适合抽菸。」 「那护士可以以身作则吗？」关昱甄回应道。 江楷潼睨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还是改不了他那张嘴，或是说怎么到现在还是不太记得自己有脑可以用。 「我没有在医院里抽，而且我也不是刚动完手术。」江楷潼冷冷地说。 关昱甄嘴角微弯，江楷潼，其实也没有变太多呢。 他也听话地捻熄菸，看向江楷潼没有戴口罩的脸庞。前两次在病房时她都戴着口罩，从眼睛虽然没能了解得很透彻，但也看得出来她也是有一些波动的。 十五年了，江楷潼还是那张娃娃脸，几乎什么都没有变。 「没事的话回去病房休息吧，在这吹风不好。」江楷潼被看得有些尷尬，下了逐客令。 「就是在病房闷得慌才来透透气的，我才不要这样就回去。」关昱甄的稚气只有在江楷潼面前才会崭露无遗。 江楷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知道他是固执的。但她也发现在刚刚的对话里，她很放松，不如在病房时的拘谨，更不如她面对他人的模样。 两人之间又陷入寧静，只剩菸头的一点火光证明还有人存在。 「你……这几年过得好吗？」关昱甄轻声问道。 江楷潼听见了，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不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 明明拥有了自由、独立自主和稳定的工作，但她却感受不到自己是否喜悦，感觉好像缺少了什么，也什么都不缺。 「嗯。」最后，她只发出一个模稜两可的单音。 关昱甄听得出来，她并没有很好。 「我一直都忘不了你。」他说。 Chapter 53 听见这句话，江楷潼平稳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又何尝不是呢？ 江楷潼拚命地让自己忙碌，直到疲累不堪，才能让自己没有空间的时间去想其他事情，其中包括的是她怎么样都忘不掉的关昱甄。 她不晓得自己还爱不爱他，只是十七岁太过刻骨铭心，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身上，她忘不掉关昱甄，也忘不掉十七岁的一切。 照理来说，她应该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关昱甄才对。 「退学之后，我没有再读书，也不再游泳了。我四处打工，存了几年的钱搬出家里，就是现在这个样。」关昱甄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他省略了很多，包括即使被退学了，他的父母仍然对他不闻不问，好像就算他杀人放火他们也无所谓。 还有在他四处打工、大半夜在回家路上，经过江楷潼家的巷口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停在那里，望向里头发呆，直到脚痠麻才会慢慢离去。 关昱甄当时很挣扎要不要去探听一些有关江楷潼的消息，但最后他选择不再去打扰她，让她能够崭新地过生活。 「很辛苦吧。」江楷潼说道。 关昱甄心头一惊，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在病房初遇时，他就已经做好江楷潼会不再理他、甚至厌恶他的心理准备了。 毕竟他是如此糟糕的一个人，什么都没能替她分担。 「从以前到现在，你也很辛苦吧。」他有些内疚。 关昱甄知道他当时处理事情的方式是最烂的那种，但他并没有能力给江楷潼任何承诺。是他的错，而他能做的，他已经尽力了。 「都走过来了，没什么苦不苦的。至少我们都离开了那个带来痛苦的家。」江楷潼抽掉最后一口菸，捻熄后说道。 现在唯一的好就是这个了吧。 「嗯。」关昱甄认同。「我还是想跟你道歉，当时你那么难过，我却……」 他还没说完，就被江楷潼急躁地打断：「不用了，我们都有错，伤害已经造成，也都过去了，没什么好再道歉的。」 江楷潼并不想再重回那一段记忆。 关昱甄只得闭上嘴，两人间又恢復静默。 「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语毕，江楷潼转身离开。 关昱甄没有挽留她，就像以前一样目送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卡在喉头的，是难以言喻的酸涩。 当晚回到家的江楷潼，脑袋异常的清晰。 浑浑噩噩也过了十五年，到再遇关昱甄她才意识到十七岁已经离她有一段距离了。 而她还是没能放下，不管是事，还是人。 不晓得在她突然消失后，黄嫣婷和黄研奎是怎么想的？ 江楷潼不是没想过回去找黄嫣婷，但她总觉得自己还没能准备好去面对自己的自私和他人的担忧。黄嫣婷肯定不会怪她，但这样反而让她更觉得抱歉。 对于关昱甄，她也不明白自己抱持的态度是什么。 她知道自己其实并不那么在意当初他的决定，一直以来，她只想知道关昱甄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而已，至今仍旧。不管她承担了多少，她只希望她的爱是值得的，不是她一厢情愿地付出，他仅在乎自己。 然而她也没有要情绪勒索，若是关昱甄真的那么自私，她再怎么爱他也会离开。十五年，他如果毫无改变，他也不值得她爱了。 没错，江楷潼知道了自己放不下过去的主因就是她仍然爱着关昱甄。 可能他是她这一生当中，永远跨不过的坎。 关昱甄实在捉摸不透江楷潼的心思。 他对她馀情未了，但他没把握江楷潼对他也还存有感情。经过那样的事，她明明应该恨他的，但她没有，只是她的态度摆明地想要与他保持距离。 他说忘不了她都是真的，他选择不打扰她，却没有忘了想念她。 关昱甄也不是没试过喜欢别人，但别人给不了他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反而让他觉得烦躁。 上天既然给了他们机会重逢，关昱甄决定不想管了，他要努力再把江楷潼追回来。成功当然好，不成功至少也给自己一个理由放弃这段感情，放下这几年来的执着。 虽然他总觉得无论如何他都放不下，但未来的事没人能预知，他只能先这样催眠自己。 Chapter 54 隔日，江楷潼到关昱甄的病房巡房时，他递给她一杯拿铁。「请你喝。」 江楷潼今天的心情没有那么彆扭了，她把拿铁放回一旁的柜子上方，在关昱甄疑惑的表情下解释：「我不是要拒绝你的好意，是我不喝拿铁。」 关昱甄脸上的疑惑瞬间消失，接着询问：「不然你喝什么？」 当年那个喜欢酸甜果汁的童顏美眉呢？ 「黑咖啡。」江楷潼边填写数值，边回答。 关昱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确实很符合江楷潼的形象，况且仔细想想，真的很少看她喝过有加奶的饮料。 「那我明天买黑咖啡给你。」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早点出院就好。」江楷潼带着些微的笑意，但戴着口罩关昱甄看不见。 这下子关三岁的本性完全藏不住了，关昱甄一副楚楚可怜地说：「你是要赶走我吗？」 江楷潼的笑意也藏不住了，即使戴着口罩也能透过眼睛看出她正在笑。 「没有，谁想在医院的病床看见彼此啊？」江楷潼无奈道。 原来如此，还好江楷潼并没有排斥他的好意和见到他，就目前而言是好的开始。 江楷潼叹了口气调侃道：「都几岁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耍赖，我又不是在儿童病房。」 「我只对你一个人耍赖啊。」关昱甄完全不会不好意思地笑道。 江楷潼又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就算过了十五年，这人的个性还是没有太大改变。 但过了十五年，关昱甄笑起来仍然很好看，撇除个性，这样的外表让他散发着几分成熟的魅力。 没想到重逢的他们还能这样谈笑风生，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吧。江楷潼心想。 不出江楷潼所料，关昱甄不到一週就康復出院了，但他从住院到出院都还是每天来护理站找江楷潼，这让她重新体会到当年刚和关昱甄交往时的大眾目光。 护理长总是会在关昱甄来找她时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她，之后又自顾自地微笑点头，好像她要嫁了一样。 其他小护士则是不管看几次都能对关昱甄发花痴。不得不承认，他这种成熟带坏的魅力对小女生而言简直是天菜。 搞得江楷潼怪不好意思的。 但关昱甄与生俱来不害怕别人的目光，反而很享受的感觉。 在关昱甄出院两个月后，一日江楷潼下班，他带着她去山上看夜景。 两人现在的互动良好，没有逾矩的行为，就像当初还没交往前一样，一起吃宵夜再各自回家休息。 「干嘛突然想看夜景啊？有点冷。」江楷潼将手伸进口袋，问道。 「想看就来看，不需要理由的。」关昱甄回应。 虽然他是因为有话要说才带江楷潼来，但要是平常，确实也是他想来就会行动。 江楷潼才不相信他没来由会特别带她去看夜景，但也没有反驳。 在江楷潼努力拉紧自己外套的同时，刚好也到了。关昱甄停下机车，眼前是一间小餐厅，一共有二楼，面向山下那边都是鏤空的，为的就是观赏夜景。 两人来到二楼，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江楷潼立刻就被夜景吸引住了，在一片黑暗里，城市闪烁着五顏六色的光点，即使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仍然不减。 「想吃什么？」关昱甄在菜单上画完自己的餐点后询问江楷潼。 江楷潼瀏览过菜单，立马在玉米浓汤旁的格子画下一笔，又点了一份奶油厚片，此刻的她极度需要温热的食物。 点完之后馀光瞥见关昱甄点了一杯冰奶茶，皱眉道：「这么冷还喝冰奶茶，喝热的啦。」 「我没有很冷啊，不用担心。」关昱甄回应。 「不行，我没有帮你点餐就都吃这种不健康的，至少要喝热的暖身体。」江楷潼不容他拒绝，将冰奶茶换成热奶茶。 关昱甄嘴角微弯，帮他点餐至今都还是她的习惯呢。 他没有反驳，拿着菜单前去结帐。 回来时，江楷潼手撑着头正在观赏夜景，看得目不转睛。 「喜欢吗？」他问道。 江楷潼轻轻点头，虽说现在她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但她从未安排过旅游，就连自己居住的城市她都不熟悉。 餐点很快送上，江楷潼喝了一口热腾腾的玉米浓汤，心里涌出满足感与幸福感。 就好像有关昱甄的日子，只要温暖她的心，就已足够。 她还在慢慢吃奶油厚片时，关昱甄已经把他的餐点吃完，盯着她。江楷潼一抬头就撞进他深邃的眸光，瞬间有些心跳加速。 「童顏美眉。」他轻声叫道。 重逢的两个月以来，他们从未叫过彼此，都是直接挥手示意。 这一声童顏美眉不只是他要说的话的开头，也承载着这十五年以来他的思念，还有十七岁那年的情竇初开。 上次听见童顏美眉是十五年前，江楷潼心情也很复杂，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这样叫她。 「我说过，这十五年来我一直都无法忘掉你，也忘不掉我们的过去。简而言之，就是我还喜欢着你。」 Chapter 55 江楷潼的心情更复杂了，她也还喜欢关昱甄，可她终究是胆怯了。她没把握这次他们能够幸福，更没有信心他们能携手克服困难。 十五年前的事情至今都还是一个癥结在他们俩之间，重逢以来，他们都没提起这件事。对她而言这是一个不堪的伤口，她也不晓得关昱甄是以什么态度面对这件事。 这件事没有解决，江楷潼就没办法重新过日子。 关昱甄的告白反而促使她想好好面对十七岁的自己，因为她希望自己能够摆脱过去的一切，无论是否又和关昱甄在一起，至少她都能展开新生活。 「抱歉，我暂时没办法答应你。」她回应。 关昱甄愣了几秒，轻轻点头。「我本来就没预期你会答应，毕竟，你已经不是从前的童顏美眉了。」 「既然知道，何必开口？」她问道。 「因为不开口就没机会，况且我喜欢你，十五年来都没有变过。」关昱甄一派认真地说。 江楷潼轻轻微笑，关昱甄果然还是很会说话，除了外表成长，基本上没什么变。 但这也意味着，他的思想可能也没有进步，对于同件事，态度仍相同。 这是江楷潼的隐忧。 夜景很美，别桌的情侣依偎在一起欣赏，不时小声的交谈，享受着热恋的温度，只想与眼前的人共度馀生。 关昱甄和江楷潼各自将餐点吃完后，心不在焉地观赏了一下夜景，就踏上回家的路程。 江楷潼开始在心里计画着，要回去看看黄嫣婷，幸运的话还能遇上黄研奎。 其实在大概两年前，黄研奎透过社群网站找到了她，自此之后他们一直保有联系，但并不密集，大概都只是基本的问候。 这之中他们也见过一次面，他现在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日子过得不差。然而那次见面，他们并没有提起高中时期的事，包括关昱甄，包括她的不告而别。 她没有勇气问黄研奎，她离开之后，他独自承受了多少舆论。他仍然和以前一样，大多时候都是他在说话，无论她以什么态度对待他，他都不在乎，只把他想说的说完，也不管她有没有听进去。 当时直到她自己慢慢体认到和关昱甄之间的问题以后，她才明白黄研奎为什么要不厌其烦地告诉她她和关昱甄不能长久。 他早就看出来他们的问题了，只是她盲目地不愿相信，反而对他完全没有好脸色。 即便如此，黄研奎也不曾恼怒，他说完了就离开，不会再多加置喙，也不会批评关昱甄。甚至在事情失控后，毫无怨言地陪伴她。 江楷潼对他充满了无限的歉疚，才会在他找到她时，没有拒绝与他联系。 她不告而别已经够自私了，也不值得被原谅，但他仍不计前嫌，让江楷潼心里更不好受。 「我想回家看看。」她在关昱甄耳边说道。 「你是说老家？现在吗？」关昱甄有些惊讶。 「当然不是，我还得排假。只是跟你说一下而已。」江楷潼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关昱甄喔了一声，接着说：「那我跟你一起吧，我去找阿白和阿黑，不会打扰你。」 江楷潼没想到关昱甄和阿黑阿白还有联络，本以为那些狐群狗党都是不能同甘共苦的人，但显然人不可貌相，总是有例外的。 「怎么突然想回去了？」关昱甄问道。 江楷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是她要好好挥别过去的一趟旅程，有些一言难尽。 「去增加你追到我的机率啊。」最后，她打趣道。 关昱甄听完仍是一头雾水，江楷潼回老家跟他追到她有什么关係？虽然说这有利于他，但实在无法用常理来推断。 「什么啊？」他疑惑道。 他没有听见江楷潼的解释，只听见她笑了两声，没有要替他解惑的意思。 不过他们的默契是不想说就别说，更何况知不知道原因，并没有什么影响，关昱甄也只能耸肩，算了。 Chapter 56 等江楷潼把排假的事处理完后，已是一週过后了。两人打算隔日就出发。 「阿白跟阿黑现在都在做什么啊？他们一起工作吗？」听完关昱甄与阿白的通话，江楷潼问道。 「阿白继承家里的公司，阿黑在他的公司工作，算是很不错。」关昱甄回应。 阿白是知名建设公司的富二代，所以当初他才能轻而易举买到菸。 江楷潼点点头，没想到那样的人会是富二代，根本看不出来。不过阿白虽然跟关昱甄他们混在一起，但都没有痞气，这可能就是原因吧。 因为两人都没有车，所以选择搭火车前往，阿白则会在火车站接他们。 车程并没有太久，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但关昱甄一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没多久就睡着了。 江楷潼看着那张完美如天仙的脸庞，根本能说是魅惑人心，真不知道这张脸是福还是祸。 当初喜欢上关昱甄一直都不是因为外表，而是有了交流后，愈来愈惊叹于他的外貌，甚至找不到一个形容词去形容，因为太过独特。 关昱甄也曾夸过她长得好看，但她知道和他比，自己还差得远。在过去因为外表让他人觉得她年纪还小，现在因为外表让别人觉得她很年轻，算是件好事吧。 与关昱甄重逢两个多月以来，她不是没感觉到他想复合的心情，也没有否定他对她的感情，不过如今他们都已是成年人，谈感情绝不只是有爱就可以，更何况横在他们之间的问题有如裂谷，深不见底。 可是，这两个月心里的每个纠结都告诉她，除了关昱甄，她这辈子都无法爱上任何人了。 但是她也没办法忘怀他们曾有过的那个孩子，还有关昱甄当时的自私，都让她害怕会不会再重蹈覆辙。 「关昱甄，你有替我想过吗？你要我怎么做？」她喃喃说道。 即将到站，江楷潼摇醒关昱甄，两人一同下车，关昱甄一眼就找到人群中的阿白。 阿白不难找，光是身高就已鹤立鸡群，与江楷潼印象中的他相距不大，只是又多了一份她难以形容的气场，大概是掌管公司而累积出来的吧。 阿白看见他们两人，扬起一抹淡笑。「好久不见。」 「几个月没见又变帅了啊。」关昱甄勾上阿白的肩说道。 「放心，变再帅也比不上你妖媚祸主。」阿白目无表情地回应。 「很会说话嘛你这傢伙！」 江楷潼不禁觉得好笑，两个都三十几岁的大男人了，讲话还是跟高中生一样幼稚，更别说其中一个还是建设公司的总经理。 「哎呀，对了，童顏美眉，你要现在就去吗？还是你要去阿白公司坐一下？」关昱甄转头过来问她。 「我自己去吧，我跟你们也没事做。」江楷潼回绝。 关昱甄点点头。「好吧，那你小心安全，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语毕，江楷潼点了个头就转身离去。 现在下午三点多，午餐只吃了一个麵包，江楷潼已经有些肚子饿。 她本就打算回来后直接到黄嫣婷那吃，只不过现在反而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到达附近之后，江楷潼犹豫不决地绕了好几圈，才鼓起勇气往餐馆走去。 餐馆的基本上没变，现在是准备时间，里头还是暗的，只有柜檯那边有灯。一切和十五年前几乎一模一样。 她站在距离门口一小段的地方看着这个曾经给予她许多温暖的地方，内心极其复杂。即使来之前就已想过可能的情况，现在仍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她现在足够好吗？当初那样离开是对的吗？ 愣了良久，她终于迈步向前。打开大门，熟悉的铃鐺声传入耳里，望向柜檯，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 但她却充满疑惑。 黄研奎怎么会在这？ Chapter 57 柜檯里的两人看见她也同样惊讶，黄嫣婷更是激动的不得了，脸上的表情复杂到看不清她的情绪。 黄研奎则一直维持着震惊的模样，他没想到江楷潼会回来，而且一声告知都没有。 「楷潼，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黄嫣婷急着走出柜檯，紧紧抱住江楷潼。 江楷潼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样温暖的怀抱，她好想念，甚至因此想哭。 原来，即使过了十五年，即使她曾不告而别，这里依然是她的家，无论她何时回来，这里永远都有温暖等着她。 「姐姐……」她喃喃着，也伸手与黄嫣婷相拥。 一旁的黄研奎看着这个画面也不自觉微笑，肯回来就好，过去如何都已不重要。 黄嫣婷赶紧拉着江楷潼坐下，得知她还没吃饭，赶紧转身进厨房要为她做点营养又好吃的。 空间一下子只剩下江楷潼和黄研奎，两人对上眼，江楷潼问道：「黄研奎，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在这？」 「呃，其实事情要从将近二十年前说起……」黄研奎抓了抓头，娓娓道来。 听完，江楷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却又觉得自己有点笨。 但更多的是感谢，他们家的每个人都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贵人。 黄嫣婷和黄研奎是姐弟，而当年江楷潼来餐馆打工时，他们就决定瞒着她，这样黄研奎在学校对她的关心才不会再加重她对他们家的歉疚。 也就是黄研奎不管再怎么被骂他仍是诚心诚意对待江楷潼的原因。 并不是因为家里的要求，而是黄研奎知道那是江楷潼对自己的保护，不敞开心胸就少了许多烦恼，她也无暇去经营太多的人际关係。所以他对她的好都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尽力帮助她。 「我真的欠你们家太多太多了……」江楷潼低下头。 黄研奎温声道：「我们每个人都是自愿这么做的，你并没有欠我们，只要你能好好过日子，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了。」 此时黄嫣婷端着一碗配料丰富又热腾腾的麵，看着江楷潼的神情还以为黄研奎欺负她了。「黄研奎，你跟楷潼说什么了？」 「就你是我姐的事而已啦。」 黄嫣婷呆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他们都一起在餐馆准备了，江楷潼迟早会起疑。 「别想那么多，吃麵。」黄嫣婷轻拍江楷潼的肩，把麵端到她面前。 两个人盯着她吃麵实在让江楷潼很不自在，她只好主动开啟话题：「这几年餐馆还好吧？」 黄嫣婷点点头。「那你呢？」 江楷潼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很难说好或不好，而这次回来，最主要是要搞清楚要不要跟关昱甄继续下去，那么坦承是无法逃避的。 「楷潼，你有在听吗？」黄嫣婷见她都没有回应，再出声问道。 江楷潼赶紧点点头。「就每天上班，没什么特别的。」 后面强调的这句反而让人更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黄嫣婷和黄研奎互相对看一眼，确认自己的怀疑没错。 「你不会平白无故跑回来的，快说。」黄嫣婷不容她拒绝。 江楷潼又低头吃了几口麵，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黄嫣婷和黄研奎也不催她，就静静地等着。 「就是……两个月前，我又碰到关昱甄了。」江楷潼没有抬头，但声音清晰地传进对面两人的耳里。 黄嫣婷一脸困惑，因为她并不知道关昱甄的名字。提问道：「谁？」 黄研奎的反应倒是很平淡，虽然这是他最不乐见的事情，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怎么样？你们要复合？」 Chapter 58 听到黄研奎的话，黄嫣婷也大概明白了关昱甄是谁，她不免皱了眉头。 这时她也不想提起当年的事，只能转向黄研奎，让他发言。 江楷潼摇头，语气充满着不确定。「我们没有复合，但……」 「但你还是喜欢他，他也还是喜欢你，你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对吧？」黄研奎接着她的话说。 江楷潼带着一丝惊讶看着黄研奎，他把她心里的顾虑全都说出来了，而且毫无错误。 其实黄研奎好几年前就见过关昱甄了，阿白的建设公司开在这里，关昱甄也算常回来，遇到黄研奎是很正常的事。 黄研奎一开始是从未给他好脸色的，毕竟当年江楷潼因为他受了多少苦，他都看在眼里。 关昱甄曾经问过他跟江楷潼是否还有联系，他自然是不愿透露，毕竟他没有资格为江楷潼做主。至于之后，就看他们俩还有没有缘分了。 事实证明，他们终究还是重逢了。 黄研奎现在也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你为什么现在会犹豫呢？」黄研奎还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黄嫣婷先开口了。 终究是多了几年的社会歷练，黄嫣婷也明白很多事情成年后就会有许多变数，她能做的就是引导与陪伴。 「嗯……」江楷潼突然觉得有点难以啟齿，当年因为她，眼前这两人都被她影响得乌烟瘴气，时隔多年他们却还是全然接纳她，鼻头不禁一酸。 「慢慢来没关係，等你想说再说，不想说也无妨，没有人会强迫你。」黄嫣婷温声道。 江楷潼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这就是家吧，无论如何，他们都还是爱你、支持你，只要你愿意，他们的怀抱永远欢迎你。 黄嫣婷起身上前，轻轻地搂住江楷潼。 她一直把江楷潼当作妹妹，当她的依靠。因为她的家庭无法让她依赖，黄嫣婷更是心疼，第一次见到江楷潼时，就下定决心要好好照顾她。 黄研奎看了也有些感动，虽然黄嫣婷从来没对他这么温柔过，但江楷潼比他还需要这些温柔。 等到江楷潼梳理好情绪，并把麵吃完之后，她才整理好她想说的话语，并做好面对过去的心理准备。 「我对他的喜欢没有改变，只是那年的事没有解决，我们之间永远都会有一个鸿沟。而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他好像没有改变，没有从那件事学到教训。」 黄研奎点点头。「还好你有学到教训。」 严肃的气氛一下子好像散去了些，江楷潼清了清喉咙：「你什么意思？」 黄研奎嘴角微弯。「就是那个意思，还好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爱情冲昏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那个你了。我也认为关昱甄没有太大改变，讲难听点，他是喜欢你，可是他的喜欢太不值，无论与你的喜欢相比，还是跟他自己比，都很微不足道。」 「蛤？」黄研奎讲了一大串，江楷潼不是很明白最后的意思。 「简单来说，关昱甄还是一样自私。」黄研奎说。 她不明白吗？不，她了然于心。 江楷潼想起当年她在教官室对关昱甄说过的话：『关昱甄！你到底知不知道问题在哪？这不是你放弃一切拿钱出来就可以解决了，重点是你的想法！你只想要解决事情，那我呢？我们呢？你想过之后的我们吗？我处处为你着想，我不想要你因为我怀孕跟着我一起担心，瞒到最后一刻都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我不想要你退学放弃游泳，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我不想要因为我而毁了你的前程。但你一直都那么自私！』 她从那时候就已经明白关昱甄的自私了，而他至今并无太大差异。 只要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自私，他们就没有重来的可能。 「楷潼，你还好吧？」看着有些失神的江楷潼，黄嫣婷出声问道。 虽然黄研奎话说的很重，但全都是事实。 「没事，我想我懂了。」江楷潼带着浅浅的笑容回应。 「懂了就好。别忘了爱自己，过好接下来的日子。」黄嫣婷心里深感欣慰，好像孩子终于长大的感觉。 黄研奎觉得心里有些复杂，明明该高兴的，他反而有点想哭。 是感动吧。 这么多年了，江楷潼终于能真正自由。 Chapter 59 回到阿白的办公室，关昱甄洩气地瘫在沙发上，闷闷不乐的模样与平常相差甚远。 「跟童顏美眉重修旧好还这副死人样，是要气死多少人？」阿白调侃道。 「吼——不是啦——」关昱甄倏地坐起身。「叫阿黑来，我有问题想问你们。」 经过一些交代后，三人一起坐在阿白办公室的沙发上，桌上多了一手啤酒，理由是关昱甄坚持他出故事，阿黑阿白要出酒。 「其实我觉得童顏美眉没有很想跟我复合。」大口饮下刚开的啤酒，关昱甄说道。 阿白的表情丝毫未动，阿黑只是瞄了一眼关昱甄的表情。 「你们说，为什么？」关昱甄问道。 阿黑转头与阿白对视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开口。阿白点头，示意他不必避讳。 阿黑至今仍有点怕关昱甄，但既然阿白都同意了，他也就少了一些顾忌。 「甄哥，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吗？你知道童顏美眉被骂的多难听吗？」阿黑先提了几个问题。 关昱甄迟疑地点点头，他退学后有听到江楷潼被骂的消息，但他什么也没做，因为他认为他已经跟那间学校再无瓜葛。 「我知道她很难过，我都有感觉到，只是她不说，我也不会问，我们之间一直是这样。」于是关昱甄针对第一个问题回答。 「既然有感觉到，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做？」阿黑反问。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阿白跟阿黑其实也看得出来关昱甄的问题，但江楷潼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 阿黑跟阿白当年都有在帮忙压有关江楷潼的不实传言，但没了关昱甄，他们的影响力实在有限，终究还是徒劳。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她在难过什么，不管做什么都没用。」关昱甄皱着眉回答。 阿白叹了口气，语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叹。「可是你没有做怎么知道没用？她当时最需要的就是理解与陪伴，还有鼓励。但你只想到你自己，现在也是，你要她怎么接受你？」 关昱甄愣愣地听着，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可以为江楷潼做些什么，总是他想做什么，她配合他，他也没有想过是否她真的喜欢，又或是询问她的想法。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关昱甄咬着下唇，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现在才要开始弥补，会不会已经太迟了？ 「好好谈当年的事，那件事对她来说，心理、生理都是巨大的伤害。而且即便你改过了，只要那件事没有解决，就会一直是你们的心结。」阿白说道。 阿黑在一旁跟着点头。 一直到来阿白的公司工作，与他相处之后，阿黑才明白当年为什么阿白的地位会仅次于关昱甄。 「但前提是她要愿意跟你谈。」阿白下了一个但书。 一下子，关昱甄和阿黑的目光都聚集在阿白平稳无波的脸上。 「你还记得施敏妘吧？当年你退学之后，她领头把江楷潼骂得很难听，你成了一切的受害者，但她一声都没吭。黄研奎出来说话以后，连他也跟着一起被骂，江楷潼是到这时候才转学的。」阿白娓娓道来当年关昱甄选择屏蔽的真相，让他不禁皱起眉头。 江楷潼一直都是那样，没有他替她出头，她只会默默承受。 「转学之后她当然还是持续地被说长道短，甚至变本加厉，她肯定是因为受不了了才会决定转学。所以这一切对她而言，都太痛苦，我不确定她能不能承受再把伤口掀开一遍。」阿白的表情也沉重了起来，对成年人来说这些都已经很残忍了，更何况是对十七岁的高中生。 对于关昱甄和江楷潼复合，他其实不赞成。刚刚他所说的只是表面上看得出来的问题，也只是他们分开的因素之一，还有许多潜在的问题存在，甚至可能他们俩都没察觉到。 他们俩完美印证了最爱的人，不一定是最适合的人。 「我们应该是没办法了吧。」关昱甄乾了半瓶啤酒，带着苦笑。 见阿白没有反应，阿黑也没有表示什么。 「这么多年我还是那么糟，就算改了，她也不见得愿意等我。她现在那么好，凭什么要留在我身边？」关昱甄说了一大串唾弃自己的话，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甄哥……没有人是完美的，相处也不是迁就就能变好，只有适不适合。」阿黑说道。 阿白略带惊讶地看向阿黑，没想到他也是很有内涵的。 「酒喝一喝该振作了，你醉倒在这我很难做事。」阿白站起身，对着关昱甄说。 他是要让他明白并改正自己，能否和江楷潼复合，是关昱甄的个人造化，与他无关。 虽然他也为他们感到遗憾，不过很多事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 Chapter 60 离开餐馆后的江楷潼，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如果当年的她是现在的她，会不会憾事就不会发生，他们能够携手一起追寻梦想？ 可当时的关昱甄也不是现在的关昱甄，对她的话又能听进去多少？ 一连串穿越了十五年的问题搞得江楷潼心烦意乱，果然他们就是彼此的剋星，遇到了就容易失去理智。 等她回神，自己已经站在家前的小巷了。 愣愣地看着和十五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象，江楷潼定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说不定父亲也不想见到她。 她点燃一根菸，吸了一口后任由它燃烧，直至即将烧到她的手指，她才捻熄。 良久，她终于往前，从鞋柜底下摸出备用钥匙开门。 她的钥匙从搬出来之后就被她丢了，因为当时她坚信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回这个家。 若没遇到关昱甄，或许她真的不会再回来。 打开门，里头没什么改变，只是环境脏乱了许多，空气中也有股霉味，感觉起来了无生气。 江楷潼把门轻轻关上，没有看见父亲的身影。 她把客厅简单收拾过后走进厨房，餐桌上摆着一锅剩麵，里头的配料像是大杂烩，感觉也不新鲜，看得她不免皱眉，这样也太不健康了。 打开冰箱，里头只有几块麵包和啤酒。 不过这样的状况她也有预想到，所以在来之前，她先去超市买了各式各样的菜。 江楷潼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里头除了满是灰尘以外，其他都没变，可见她搬出去之后这间房间都没再被使用过。 她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转身要打开父亲房间的门。 她希望他在，又希望他不在。 转开门把，里头的人正在睡觉，胸膛稳定地上下起伏。 父亲苍老了许多，不仅头发已经斑白，脸上的皱纹更是明显，也瘦了很多。 江楷潼不禁一阵鼻酸，不知道这十五年来，父亲是怎么过的。无论他再不称职，他终究是她的父亲，他们俩也是相依为命的存在，她就这么离开了，也没人能陪伴他。 江楷潼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旁人可能会说是父亲自作自受，但她不这么认为。 纵使她对父亲失望再多次，她也不这么认为。 她忍不住地吸了下鼻子，床上的父亲因而被她惊动，翻身的同时也睁开了双眼。 似乎是没想到还会再见到她，父亲愣了好一阵子。 「爸。」江楷潼率先开口，声音颤抖着。 父亲闻声撇过头，看似不愿理会她，实则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 这么多年，江楷潼长大，他同时也在老去。独自一人生活的苦闷相当煎熬，家里没人打扫、煮饭，酗酒的他身体也每况愈下，这辈子还能再见到江楷潼，已经足够。 江楷潼走过去在床缘坐下，与父亲肩并肩，什么也没说。 他还不想跟她说话，那就等吧。 她早已原谅父亲，长大能磨平许多人的稜角，江楷潼也不例外。又或是说，很多事情没必要那么在乎了，因为在乎也没有用，不如放下。 「甘愿回来了？」父亲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嗯。」江楷潼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父亲没再说话，江楷潼就陪着他。但其实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饿了吗？我去煮饭。」江楷潼率先打破沉默。 接着她起身走出房间，父亲没有阻止她，也没有跟着走出来。 还是给彼此一些空间吧。 江楷潼开始洗米、煮水、洗菜，过程中都是漫不经心的，因为她在猜想父亲的心情。 刚才他撇过了头，她无法看见他的表情，自然也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 想得入神，没有注意手边，江楷潼不小心切到手指。还好她即时反应，伤口并没有很深，简单包扎后还能继续准备饭菜。 将汤端上桌时，父亲已经坐在那了。 虽然不知道他何时过去的，但很明显地他是饿了。思及此，江楷潼不禁感到心疼，她不在，父亲都没有好好吃饭，难怪变得这么瘦。 进来时桌上那锅剩麵就是最好的证明。 Chapter 61 她加紧脚步准备剩下的菜，没多久所有的菜就都上桌。 她准备的饭菜也很简单，玉米萝卜汤、番茄炒蛋、地瓜叶、一条黄鱼，外加她买的一盘现成的滷味。 厨房还燉着鸡汤。 父亲没有多言，拿起饭碗就吃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江楷潼眼花，她总觉得父亲的眼眶泛红。 直到桌上的菜都少了大半，父亲才放下碗，与江楷潼对上眼。 「你不吃？」他问道。 「我来之前有吃了，还不饿。」她回应。 父亲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菜，低声说道：「很好吃。」 江楷潼听了鼻头一酸，点点头。「好吃就好。」 「你今晚要住这？」父亲问。 江楷潼点头。 「那去把你房间扫一扫吧，不然只能睡沙发。」语毕，父亲拿起自己的碗到厨房洗。 水声停了以后他并没有马上出来，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说，很想和江楷潼道歉，但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出来时，江楷潼正在房间打扫，她把被单全部换新，也把地板扫过拖过了，现在正在擦拭桌子与书柜。 没多久江楷潼又走出房间，拿着一大袋的被单说要拿去洗衣店洗。 他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走出家门。 走出门，江楷潼长长吁了一口气，父亲的态度虽然不如以前强硬了，但还是让她很有距离感，可能是一直以来他们都不亲近，又这么多年没见，他们之间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是关昱甄传来的讯息，以及黄嫣婷十分鐘前打的未接电话，大概是自己在打扫时没有听到。 关昱甄询问她如何、晚上要住哪。 「都还不错，晚上住家里。」江楷潼回覆。 关昱甄很讶异江楷潼会回家，本以为她只会去找黄研奎，没想到她回家了，还要住在那。 但他也没打算要干涉她，简单应个好就结束对话。 江楷潼走到家附近的那间洗衣店，以前她都是拿来这边洗，因为她平常要上课、晚上要打工，没有时间洗衣晒衣。 以前的一切都还在，都那么熟悉，却让她不断地想叹气。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总觉得惆悵。 可能是希望父亲改变，却没有变得理想的期望落空、可能是她近乡情怯、亦可能是因为这些景象承载了太多过去的回忆，却又悲多过于喜。 「妹妹、妹妹啊，明天再来拿就好了，有听到吗？」洗衣店的阿姨叫着失神的江楷潼。 「啊，好。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事情。」江楷潼微笑回应。 阿姨点点头，微笑向她招手道别，江楷潼也同样回应。 回家路上，她又绕去以前和关昱甄晚上捨不得回家时会去的一个小公园，在那走了好几圈。 小公园里只有寥寥几位吃完晚餐来运动的长者，也有带着孩子来玩耍的父母。很简单、很日常，看得江楷潼心里有些酸涩。 曾经她以为关昱甄是她的救赎，以为他能带她走向幸福，实际上却不然。 与父亲也没能互相拥抱彼此，弥补错过的父女情。 兴许她自己还是那么糟，才无力改变现状。说关昱甄十五年仍没有改变，某些方面来说她同样也是吧。 她还是不够勇敢，不愿踏出那一步，寧愿缩在自己的壳里。 她又能怨谁呢？ Chapter 62 等江楷潼回到家时，父亲早已回房就寝，有没有睡着不知道，但灯是关的。 她把剩下的饭菜吃一吃，没吃完的封好冰起来，再把碗盘清洗乾净，一切收拾好后她才去洗澡。 当她躺在床上时，夜也已经深了，躺在既熟悉又陌生的床上，她有些失眠。 其实她浅眠的习性一直没改善，只是因为她总让自己累坏，所以睡前的空档时间并不多，就算是中间醒来，也会因为太过疲惫而没有力气胡思乱想。 而此刻她睁着眼，侧躺面对着窗户。 这一次，似乎是真的，她要向过去道别了。 无论是对关昱甄还是父亲，她都要放下执着往前走了。 没能有好的结果也罢，人生有那么多分分合合，若是努力过还是不适合，那就别再勉强了吧。 隔天，她很早就醒来，父亲还在睡，她到厨房把燉好的鸡汤再加热，并准备早餐及水果。 她已经忘了昨晚她是几点才睡着的了，总之她想了很多，迷糊之际似乎就睡着了。 「早安。」发现厨房出现了一个人影，江楷潼温声打了招呼。 「嗯。」对方只是低声回覆一个单音。 「鸡汤还没热好，可以先吃水果。」江楷潼头也没抬地说。 父亲走到餐桌坐下，吃了一颗桌上的小番茄。 鲜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他又再吃了第二颗。 「你要搬回来住吗？」他问。 江楷潼顿了一下，这是代表什么吗？ 「没有，我下午就要回去了。」她回覆。 「喔，好吧。」父亲嘴里还有小番茄，声音含糊。 「但我会找时间多回来。」好像急于证明什么似的，江楷潼补充说道。 父亲瞄向在流理台忙碌的江楷潼，没有说话。 他这一生所有的福气就是拥有江楷潼这么一个女儿，在他这么糟糕地对待她之后，她仍没有弃他不顾，不只愿意见他，也愿意照顾他。 从前是，现在仍是。 虽然中间的十五年他们断了联系，但也是这十五年让他知道江楷潼有多重要。 也让他反省自己的过错。 要说意外怀孕这件事，若不是他，这件事也不会发生。如果他足以给江楷潼一个家，她就不会那么不喜欢回家，需要从别人身上寻找她遗失的温暖。 他也不该只是气她，自从江楷潼懂事以来，她对他从未有埋怨，总是默默地做着一切，甚至去打工、学做菜，几乎没有跟他要求过什么。 堕胎手术那次，是江楷潼第一次求他。 回过神来，江楷潼正准备将鸡汤端到桌上，因为很烫又重，她走得很小心，深怕打翻。 汤放上桌后，她转身将碗筷也拿到桌上，准备开动。 这一餐仍然是安静地各自进食，直到江楷潼的手机响起。 是关昱甄。 她与父亲对视了一眼，拿着手机走到客厅后接起。 「喂？童顏美眉你还好吧？什么时候要回去？」 这人听起来昨晚喝得挺醉的。 「应该是下午。你先好好清醒吧，我再去找你。」江楷潼冷冷地回覆后掛断电话，回到餐桌吃饭。 「男朋友？」父亲问道。 「不是，朋友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而已。」江楷潼回道。 父亲这样问还是让她紧张了一下，好像她现在跟关昱甄的任何接触都还是不被允许一般。 「还有事要忙就早点回去吧。」父亲低着头说道。 「我后面没事，本来就是预计下午回去的。」江楷潼也说。 况且关昱甄还这么神智不清，照顾他太麻烦了。 思及此，她传讯息给阿白，要他有空的话买个解酒的给关昱甄，否则她很困扰。 阿白回覆后，她继续吃饭，也注意到父亲喝了好几碗鸡汤，不禁微笑。 「鸡汤留给你，我带一小锅回去就好，也会留菜在冰箱，你要照顾好自己。」江楷潼把空了的盘子收走，顺道说。 父亲瞬间停下喝汤的动作，忍不住地想哭。 都说女儿是贴心的棉袄，这句话一点也不假，江楷潼更是把一切都打理好，连未来都设想到了。 但他还是把眼泪吞了回去，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一句话都没说。 吃饱饭，江楷潼将昨天拿去送洗的被单拿回来，收拾好后用保温桶盛了一些鸡汤和几块肉，剩的盖上锅盖。 接着将买回来的鸡蛋摆在冰箱的蛋架上，还有一些简单的食材，都是父亲能够自己烹飪的。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做了一瓶柠檬水，放在餐桌上给父亲喝。 父亲此时坐在客厅看电视，听见厨房忙碌的声音，很难专心在电视上，想到江楷潼又要离开了，还是难掩寂寞。 年纪大了，有人陪在身边是很幸福的事。 可他也不能渴求更多，毕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江楷潼提着自己的包包和那一锅鸡汤走了出来，看着在沙发上的父亲，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呃，我要回去了喔。」她小声地说。 父亲看了她好久，点点头：「在外要小心。」 至少他说话了，不是只有点头。 江楷潼轻笑，走出家门。 Chapter 63 收到江楷潼的讯息，阿白觉得奇怪，想说关昱甄昨天也才喝了四瓶啤酒，他的酒量并没有很差，怎么可能醉到需要解酒。 「喂，在干嘛？」阿白打电话问道。 「正要回家找两位製造我的人。」语气吊儿郎当的，很正常。 「宿醉？」阿白想说这人怎么可能再回去找父母，难不成他昨晚从公司回去之后还去买醉？ 「我很清醒啦，想说童顏美眉都回家了，我也回去看看他们离婚了没有。」嘴上这么说，也是因为江楷潼他才会有回家的念头。 确认他没醉，阿白也就直接掛了电话。 看来江楷潼也是关心他的，接到他胡闹的电话还请阿白照看他。 关昱甄无奈地叹口气，他不值得她对他这么好的。 可他也无法成为能让她依靠的那个人，回馈她的好。 走到门口，关昱甄朝四周看了看，按下门铃。 里头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听起来是小孩子的，关昱甄还在纳闷该不会是父母已经搬家了，还是谁再婚又生了孩子？ 门打开来果然是个男孩，虽然稚气但还是稍微看得出来已经国中了。 男孩看着他，眼中充满疑惑。 他同样也是。 「昱珅，是谁啊？」里头传出一个女声。 关昱甄听出来那是他母亲的声音，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眼前的男孩还是愣愣地看着他，也没有回应。 得不到答覆，关昱甄的母亲走了出来，看见关昱甄不免是一阵惊讶。 「进……进来吧。」母亲走过来，略显手足无措地说。 「妈，他是谁啊？你认识他吗？」男孩问道。 这下证实了关昱甄的猜测。 他刚刚之所以会愣住，是因为这个男孩跟他实在太像，连那双桃花眼都相当神似，若不是因为男孩年纪尚小，他差点以为就是自己。 他走了进去，屋里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整个房子都明亮了起来，与他过去生活的大部分时候相差甚远。 跟着前方两人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脸上也是藏不住的讶异。 「看来你们过得很不错啊。」关昱甄说道，语气平淡。 他是真的没什么情绪，虽然这一切都很衝击，但他觉得还挺好的。 看着父母的表情都那么无所适从，关昱甄淡笑，揽了站在母亲身旁对他充满好奇的男孩一起坐下，问道：「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关昱珅。」男孩声音略微沙哑，看来正在变声。 还好没再取一个像女孩子的名字。 「好听，你的爸妈果然有长智慧。」关昱甄点头说道。 「你是谁啊？」关昱珅问道。 「嗯……」关昱甄看了看父母，觉得还是先不要说出来比较好。「我是爸爸妈妈的朋友。」 「可是，你跟我长得好像喔。」关昱珅困惑地说。 关昱甄笑得灿烂，觉得心里好像被什么填满一般的愉悦。「世界很小，我们只是刚好长得像。而且你不觉得自己长这样很不错吗？」 「对啊，学校好多女生喜欢我，可是我都不喜欢她们。」关昱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似乎真的很困扰。 「那就好，要等遇到真的喜欢的，然后好好对待人家喔。」关昱甄拍了拍关昱珅的肩膀，仍笑着。 关昱甄的母亲拉了拉他，示意他到厨房。 他看了看被自己搭着肩的关昱珅，说：「我跟妈妈讲一下话。」 跟着母亲到厨房，他才惊觉他记忆里父母的面容有多模糊。如果在路上遇见，他可能都不见得会意识到这个人跟自己有血缘关係。 母亲眼眶泛红，看着他似乎快要落泪。 「别哭，给昱珅看到不好。」他淡淡地说。 母亲擦了擦双眼，长长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是爸妈对不起你。」 「没什么好道歉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有新生活，我也有，过得好就行。」他说。 说实话关昱甄自己都没想到他现在的心里会那么轻松，看到家里这样子他反而很高兴，父母和好，家庭和乐。 虽然没有他。 但那已经无所谓了，或许没有他，彼此都能过得更好。 看到关昱珅，很明显地在他搬离家一两年后父母就重修旧好，给了这个家一个圆满的机会。 他也走过了最苦的几年，并没有打算要回来。他没能享受到的亲情与关注，现在也不需要了，留给关昱珅就足矣。 「你们也别告诉他我是他哥哥，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你们就好好过日子吧，别被我打乱了。」关昱甄淡笑着说。 母亲只是默默地在掉泪，没能说什么。 对关昱甄，她只有满满的歉疚，都是他们感情失和，连带影响关昱甄，若他们能早点放下一切争执，事情或许会很不一样。 看着关昱甄消瘦的脸庞，她知道他在外面也不容易，高中没毕业的学歷怎么会不辛苦？ 「真的没事，洗把脸再出来吧。」关昱甄拍了拍母亲的肩，走出厨房。 对于父母他真的没有什么特别想说，他们和好是从前他一直以来的愿望，虽然是他离开后才实现，但至少也有实现。 而让他弟弟可以拥有一个温暖的家。 Chapter 64 走出厨房，关昱珅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对他很有兴趣的感觉。 「你想跟我说什么吗？」他坐到他旁边问道。 「我觉得我好像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但又不知道要问什么。」关昱珅老实地说。 再怎么样身体里也是流着同样两个人的血，是一种与生俱来、亲情之间的吸引，关昱甄也很喜欢这个弟弟，即使他根本不了解他。 「你有什么兴趣吗？」关昱甄问道。 关昱珅好似看见了偶像一般，眼睛都亮了起来，提高声音：「游泳！」 关昱甄颇为讶异，自从十五年后他就没再游过泳了，没想到弟弟跟他喜爱的事情也一样。 「那要好好坚持下去，不要轻易放弃自己喜欢的事喔。」关昱甄笑道。 关昱珅大力地点头，看来是真的很喜欢游泳。 就像当年的他一样，除了自己有天份，也很喜欢，所以从国中就不怕辛苦地努力练习，因为他享受其中，他可以在游泳时找到快乐，可以得到瞩目。 只要自己够优秀，父母就会看见他了。 不过现在，父母应该不会缺席关昱珅的每一刻了。 刚刚在关昱甄从厨房出来后，就换父亲走了进去，此时父母一起从厨房走出来，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看见他们出来，关昱甄觉得自己也该走了，差不多要去与江楷潼会合。 「那我就先走了啊，后会有期。」关昱甄站起来，对着三人挥手。 「叔叔……不对，我觉得你应该没那么老。哥哥，你什么还会再来？」关昱珅略显失望，带着一丝希望问道。 听见关昱珅叫他哥哥，关昱甄心里起了波澜，有些愣住。好像他被信赖、被需要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欸，有缘分就会再见到。」关昱甄也无法给肯定的答案。 也许会为了关昱珅再回来，也许都不会。 「好吧，希望我们能有缘分再见。」关昱珅难掩失落，不过还是跟他道别了。 关昱甄给他一个拥抱，瀟洒转身离去。 心情难以言喻，但算是好的。无论是父母和睦，还是弟弟诞生，都是他盼了好几年的愿望。 关昱甄打电话给江楷潼，她说她正要准备离开。 「那你在原地等我，不会太久，等我传讯息你再出来。」关昱甄飞快想了一下，跟江楷潼说。 江楷潼虽觉奇怪，但想到可能只是怕她在外面等太久，就答应了。 关昱甄用最快的速度抵达江楷潼家的巷口，倚在他以前总在那里等的电线桿上，传讯息给江楷潼告知她可以出来了。接着双手插在口袋里，就像十五年前等她上学的时候一样。 江楷潼走出家门，穿好鞋子习惯性的往巷口望去，是熟悉的人影。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角度，只是少了那份放荡不羈。 说不上是为什么，就是感觉不同。 关昱甄馀光瞥见江楷潼看向他，也转过身朝她挥手，带着笑容。 江楷潼也笑了，带着喜悦快步走向关昱甄，只是他们没能像十五年前一样没有一丝犹豫地牵起对方的手，只能并肩走着。 「你爸妈怎么样了？」江楷潼问。 「你猜啊。」关昱甄插着口袋，没有表情看向前方。 「离婚了？」江楷潼看不出他的情绪，猜测道。 关昱甄摇头。 「你绝对想不到，我也没想到。」关昱甄带着一丝笑意。 江楷潼瞇起眼睛看他，这男人今天也太奇怪了，早上像还在醉一样打电话给她，刚才假鬼假怪模拟十五年前，现在又在装神秘，实在搞不懂他。 「既然想不到，那我不猜了。」她索性也放弃了。 关昱甄笑了两声，满脸笑意地说：「他们很好，我还有了一个弟弟。」 江楷潼难掩惊讶，这种结果她是真的想不到。「真的假的？」 不过看关昱甄那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假也假不了。他渴望的关注与和乐，他的弟弟都有了，对他而言，已经很棒了。 「你猜我弟多大了？」关昱甄笑着问道。 「国小？」江楷潼迟疑地回答。 他摇头。 「幼稚园？」江楷潼再应。 关昱甄突然一脸认真，摇头后清了清喉咙说：「关昱甄的弟弟已经国中了。」 江楷潼惊讶中又觉得好笑，这人的模样好像是在说自己的孩子国中一样，带着满满的骄傲。 思及此，江楷潼不免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个孩子。 若他诞生了，如今都要国中毕业了…… Chapter 65 (END) 「关昱甄，你这几年……」江楷潼忽地开口，等到自己意识到时已无法收回，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孩子？」 关昱甄原本认真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看来哪怕是一点点，也是有的。 「有啊，虽然很可惜他不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但这对他才是好的，不然他只会比我们更不幸福吧。」关昱甄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但确实是如此，他们至少都有家可以住、可以读书，要是真的生下来，孩子吃不吃得饱都是问题。加上他们俩高中都没有毕业，就算都去工作薪资也不会高，另外最直接的问题就是孩子谁要照顾。 还好，关昱甄还是有点成长。 「不过，不管他是男是女，他一定很好看。」关昱甄骄傲地说。 收回上句话，他还是一样幼稚和肤浅。 「要是他出生了，现在都要国中毕业了。」江楷潼脸上掛着一抹无奈的微笑。 关昱甄突然想起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恐。「天啊，那我的孩子比我弟弟还大欸！」 江楷潼无奈地推了一下关昱甄的额头。「这不是重点吧？」 看到江楷潼能坦然说出孩子的事，关昱甄也放心了一点。对于她，他满是歉疚，只是他也没有勇气提起。 现在，似乎是最好的时机了。 「童顏美眉。」这么多年，他还是习惯这么叫她。「我想我一直欠你一声抱歉，让你这么难过，我却什么都没做。」 「没什么欠不欠的，我也有错。况且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说什么也挽回不了，就算了吧，过好现在更重要。」当年整件事情，最让她受伤的一直是关昱甄的态度，这个伤口她不知道能不能好，但偏偏她也无法讨厌他、恨他，不如学着与它共存。 关昱甄没有回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两人走在熟悉的公园，一圈又一圈，和当年捨不得分开时一样。 「本来我以为为了爱情义无反顾就能换来甜美，可惜，当初的我只换来了粉身碎骨。」江楷潼带着无奈的笑容说道。「曾经我以为你就是我人生的光，以为你能陪伴我走过黑暗，然后再携手前往光明的未来，不过事情并没有那么美好，我们还是不够成熟，只有爱没办法走得长远，很多事很现实，不是爱就能解决。我其实没有怀疑过我们的爱，只是我们都不懂爱自己，更遑论懂得爱人了。」 关昱甄忽然觉得鼻头一酸。 「我不后悔爱你，至今仍是。但我没把握现在的我已经懂得怎么爱人，我也不知道我走出过去还要多久，所以我没能答应你再在一起，抱歉。」江楷潼顺道回应了关昱甄之前的表白。 虽然早就料到，关昱甄还是有些难过，也明白自己到底伤了江楷潼多深。 「没关係，其实我也没把握能够好好爱你、不再让你受伤，甚至连怎么弥补过去也不知道，也许这样的结局更好。」关昱甄压抑自己的哽咽，回应道。 良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他们都成长了，也明白彼此的距离。 有多爱身边的这个人，放手就有多困难。 两人好像回到十五年前分开的那一夜，即使再爱，即使再不捨，即使流了再多泪水，在最后一个吻、最后一个拥抱后，还是得转身背对背离去。 他们已经活在彼此的血液里了，除非死亡，否则永远不会消逝。 关昱甄和江楷潼此刻都深深体会到，最爱的人，不一定是最适合的人。 他们是彼此的福，也是彼此最大的劫。但没有对方，他们都无法成长成如今的模样。 关昱甄突然停下脚步，江楷潼感受到身旁的人落后也跟着停下，茫然地往后看向他。 关昱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菸，再摸了摸两边口袋，微微皱眉问江楷潼：「可以借我打火机吗？」 江楷潼没有多想，从包包拿出她的打火机递给他。 关昱甄接过并点燃菸，走过去将打火机还给她。「谢啦。」 江楷潼正奇怪这人干嘛突然这么生疏，把打火机收起来后抬起头就被关昱甄吐了一口烟。 「你干嘛！」她皱着眉伸手挥了挥眼前的烟。 「我叫关昱甄，你呢？」眼前的人说道。 这下她总算明白他在做什么了，他在重现他们初次对话的时候。当时江楷潼借打火机给关昱甄第二次时，朝他吐了一口烟，并发现他菸没抽多久。 江楷潼轻笑，没有回应。 当时她也没有告诉他。 「童顏美眉，我们可以当朋友吧？当朋友就好。」关昱甄捻熄菸，微笑着说道。 江楷潼的笑意更浓了，她点头，继续与他并肩而行，前往火车站。 （完） 后记 此刻真的心情复杂，对于写完《燃菸》仍存着不真实感。 先说说这个故事，它的出现很仓促，而从我开始动笔时，我就希望自己能够突破总是幸福美满的结局，虽然与一开始的设定大相逕庭，不过我相信这是对于关昱甄和江楷潼而言，最好的结局。 我一直深信着角色们会自己说故事，这本书就是最好的证明。无论是纠结的江楷潼、温暖的黄研奎、胡闹的关昱甄，其实和人物设定都相差甚远，还有关昱珅的出现及结局也都是毫无预警地在当下蹦出的，可是没有关係，他们都在诉说自己的故事。 《燃菸》的写作歷程几乎没有卡稿，这是一个很大的人生成就（笑），也让我十分惊讶，在高中繁忙的课业里，写作效率比之前的任何一本都还要高，也不知不觉达到八万字的门槛，甚至九万。 但还是要郑重呼吁，未成年请勿吸菸！ 人们常说高中是最青春的时期，也常说我们总是在不懂爱的年纪遇上了想珍惜一辈子的人，我想关昱甄和江楷潼就是，他们并没有不爱对方，只是不懂得怎么爱，才会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理性而言，他们确实有错，错在对彼此的纵容；感性方面，他们用着自己的方式尽力地去爱对方，又怎能说他们有错呢？ 至于最后他们会如何安放对彼此的感情、是否会各自找到幸福，就留给大家猜想了。 我想他们都还在学习，时候到了自然他们也会找到答案。 这本书于我而言意义重大，若是很久的读者或许会发觉文笔在这本书有蛮大的变化（还是其实没有？）。但也不只是如此，还有第一次尝试不那么好的结局、以及在非长假期间坚持週更。 谢谢每个陪我走过将近一年连载的人，我由衷感谢你们，没有你们，我也无法写下这篇后记。 愿每个你们都能找到彼此相爱且适合的人，也希望你们喜欢这个故事。 2021.01.24諼语笔 （偷偷预告，之后会有两篇番外，并搭配两首南拳妈妈的歌曲。加上下一本书的搭配歌曲，应该可以发现我是南妈粉了吧嘻：） 番外一：只要你记得方向，家永远在你的身旁 十五岁，即将面临人生第一场大考，开始意识到自己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孩子，需要为自己的未来做一些设想，开始有了理想、对未来的雏形。 对于江楷潼而言，她只有一片茫然。 她只知道她急于想逃离这一切，无论是与人交流、与父亲相处，她都感到压力。 百无聊赖地听着讲台上的老师检讨歷届试题，江楷潼想起几天前父亲要她出去工作、不必唸书了的话语：「义务教育唸完就去工作，反正你也没有聪明到可以领奖学金，读了也是浪费钱。」 她没有理会父亲，但仍是对这句话耿耿于怀。 想到从国小至今跟父亲要学费或其他杂费，总免不了他一阵冷嘲热讽，说她是赔钱货、拖油瓶更不会少，可偏偏她只能往肚子里吞，也不能反驳。 一来是顶嘴基本上就拿不到钱，二来是她确实没办法靠自己支付所需的费用。 因此任何需要额外花费的课外活动她都未曾参加，除了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也不想浪费时间跟人相处。 而在父亲这番话后，她意识到自己其实能打工了。为了让自己能有足够的本钱离开他，她必须要继续唸书，但同时也要赚钱，因为父亲的意思就是高中不是义务教育，不会再花钱供她唸书，因此她只能靠自己。 只是事情并没有那么顺遂，十五岁处于很尷尬的地带，法规的限制很多，很多人嫌麻烦是不愿意用的。加上江楷潼的长相太稚嫩，更让人多了些警戒，害怕被骗而触法。 因此江楷潼恨透了自己的长相，若不是这张脸，说不定她早就找到打工了。 放学时间，江楷潼在外间晃，寻找是否有店家在徵人。 正当她要放弃时，眼角馀光瞥见一间身在角落的义式小餐馆，因为真的很小间，所以这是她第一次注意到。 同时她也看见门口的小黑板上写着徵服务生的文字，她毫无犹豫地走进去。 推开门，门上的小铃鐺发出叮叮的清脆声响，里头随即传出一个女声：「欢迎光临！」 江楷潼径直走向柜檯，也是声音的来源，并告诉她她要应徵。 女子显得惊讶，看着她身上的制服，问道：「你几岁呀？」 「十五岁，我可以给你身分证和学生证证明。」江楷潼真诚地回答，希望眼前的人可以相信她。 女子带着笑容摆摆手。「没关係没关係，那你什么时候可以上班呢？」 「今天就可以了。」江楷潼一刻也没思考，马上回答。 女子轻轻点头，详细地跟她交代工作内容。「没有问题的话，今晚就是试用期。如果一切顺利你也觉得适合，下班后我们再跟老闆娘谈。」 「你不是老闆娘吗？」江楷潼疑惑道。 女子微笑摇头。「我是黄嫣婷，老闆娘的女儿，叫我姐姐就可以了。」 江楷潼点头，转身去更换制服。 整个晚上很顺利，工作量并不会太大，而且黄嫣婷也会同时帮忙，江楷潼觉得这里很适合她。 餐馆打烊，江楷潼与黄嫣婷也打扫完后，她请她在其中一桌坐下稍候。 没多久，黄嫣婷旁边跟着一个中年妇女从里头走出来，想必就是老闆娘，江楷潼赶紧起身，等两人在她面前坐下，她才跟着坐下。 老闆娘跟黄嫣婷长得十分相像，笑起来眼睛微弯，很是亲切。 「妹妹，我们都觉得你很适合这份工作。你觉得呢？有哪里不适应的吗？」老闆娘问道。 江楷潼赶紧摇头。「没有，我也觉得这份工作很适合我。」 老闆娘点头，给了她一份契约，内容其实很简单，除了基本需要填写的个人资料以外，也有保险、薪资和休假的制度说明。 看来是一份替她量身订做的契约，上班时间是放学后的六点到打烊，假日也都休假，薪资更是比基本薪资还要高，江楷潼很是满意，突然觉得以前找了那么久的打工都不辛苦了。 但看到契约第二面她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那是法定代理人同意书。 「怎么了吗？」黄嫣婷问道。 江楷潼有些尷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家里人不知道我出来打工……」她低着头说道。 两人一听马上肯定江楷潼家里有困难，其实一开始就有怀疑了，不然不会十五岁就需要打工。 「但他们接受你没有放学立刻回家？」黄嫣婷问道。 江楷潼点头。反正父亲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只会唸她都在外鬼混。只要不要钱，基本上他也不会真的怎么样。 「既然如此，你就先继续做吧，有什么问题我们再处理。楷潼，欢迎你的加入。」老闆娘仍是笑着，似乎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江楷潼用力地点头，并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工作，才不会辜负眼前两个人这么无私的相信并照顾她。 后来在小餐馆打工的日子里，江楷潼很明显感觉到老闆娘和黄嫣婷的照顾，也慢慢告诉她们家里的状况，两人仍很温柔地告诉她，只要她愿意，这里也可以是她的家。 除了感谢，江楷潼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但其实在她第一天试用时，黄研奎就看见她了，因为江楷潼的外表太出眾，虽然他不认识她，但一直有耳闻，也知道她的家境其实不太好。 他也马上将自己所知的告诉母亲跟黄嫣婷，两人看了江楷潼勤奋和努力的模样，加上一丝怜悯，马上就决定给予她这份工作。 江楷潼告诉她们家里状况后，她们也希望黄研奎可以在学校照顾她。 虽说这样很自作主张，但他们都不知不觉地把江楷潼当作自家人，希望让她感受到家人的陪伴与照顾。 江楷潼自然也把她们当成家人，虽然在将近二十年后才知道黄研奎真正的身份，但反而因此她更感谢。 她的原生家庭不美满、个性孤僻不善交际，上天更给她关昱甄这个劫难，但一直都有黄家人陪着她、接纳她，无论她在哪，随时回来都能找到他们。 南拳妈妈的《离家不远》有一句歌词是这样的：「只要你记得方向，家永远在你的身旁」，正是黄家人与江楷潼的写照。 只要她愿意，他们永远会拥抱她，无论她是什么模样。 番外二：爱你所以离开你 在遥远的记忆里，父母还是有和睦的时候，只不过都被后来的争执不休给取代，连关昱甄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国小年纪尚幼，关昱甄会因为父母的争吵难过、害怕他们吵架，甚至不敢与他们对话。 国小六年级时第一次上了游泳课，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鼓励和喜爱，因为成绩不好，大部分时候他都是被否定的。同时他也享受于水中悠游的轻松，他喜欢上游泳，也认为能藉此吸引父母的目光，他们就会放下对彼此的不满，关心一下他们相爱时而拥有的他。 国中时他第一次要参加比赛、兴冲冲地拿着报名表给父亲时，他签完名仅淡淡地说了句加油，就什么也没再说了。 后来他不死心地再跟母亲说了一遍，得到的回应同样冷漠。 自那之后，关昱甄不再奢望父母能有什么改变了，他选择跟他们一样冷漠，把家当作旅馆，也不想在乎父母的感受。 他持续专注在练习游泳，虽然没能让父母重拾对自己的关注，但他能在水里忘了那些烦恼，也能因为在水里优秀的成绩得到老师的肯定和同学的崇拜。 原本以为做好自己本分会让父母认为他懂事，没想到只是让他们对他更不管不顾。关昱甄开始打混摸鱼，用出格的行为想吸引注意，但终究无法让父母的目光转向他，仅吸引了老师和同学，却也少许的弥补了父母的不在意。 帅气的外表、优秀的体育成绩、率真的性格、熟练的交际能力，关昱甄几乎集齐了风云人物所需的条件，理所当然地在学校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表面越光鲜亮丽，内心就有多孤单，他得到许多人的关注，却都是很表面、很肤浅的关注，没有人关心他的内心。 所以即使有很多爱慕者和追求者，他也无法感受到爱，但他不会拒绝，也不接受，说不上喜不喜欢，就是很无感。 到高中时，他对游泳的热爱也逐渐消磨殆尽，他找不到那个自己了，连怎么放松都快忘了。 也才因此选择用抽菸宣洩。 「关昱甄，你最近成绩差很多，身体有不舒服吗？」一次练习时，教练问道。 关昱甄愣了许久，他才摇头。 「要不要休息一阵子？」教练再问。 听到这句话，他下意识地快速摇头，如果不游泳，那他的人生也没有意义了。对那时候的他而言，游泳是他生活唯一的重心，虽然失去初衷，却没想过要放弃。 江楷潼的出现不只指引了迷途的他，更给予他的人生一道光，且直射进他冰冷尘封的心，他久违地感受到温暖与爱。 他找回当初喜欢上游泳的自己，也找到他需要的关爱，和真正的快乐。 直到和江楷潼分开，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人生的依靠，他再也不是以前的自己，游泳无法带给他快乐，只会让他更加悲痛。 但他仍有意无意地保有与江楷潼在一起时的习惯。比如吃早餐时会在要划下火腿蛋饼及奶茶时停顿片刻，选择其他的餐点；比如准时在早上六点醒来，才能提早到她家巷口等她。 关昱甄颓丧了很久。直到某天，他才突然明白当初江楷潼所说的，如果分手会让他更好，即使再难过她也会放手。 现在就是，虽然他们都很思念对方，却选择完全退出对方的生活。 为了让对方能重新生活，再痛都要自己忍着。 分手以来一滴泪也没掉的关昱甄，那一夜，他歇斯底里地大哭了一场。 醒来后，他重新振作，找了两份打工，租了一间顶楼加盖的小房子，带了极少的行李搬离家。 他不能让江楷潼的苦心白费，他已经伤害她那么深，如果连她最后说的好好过日子都做不到，那他也不必活着了。 南拳妈妈《爱你离开你》很符合江楷潼的话：「爱你所以离开你，眼泪是回忆，就让他随风去」。 但其实也能詮释关昱甄的人生，他缺乏爱、渴望爱，也是因为爱，他离开了那个家。无论是十七岁时，还是十五年后知道父母与关昱珅和乐生活时，都是出自于他对家人的爱。 十七岁时为了不要互相折磨，三十二岁时为了不破坏平衡，若没有爱，关昱甄也不会活得那么痛苦。 他的离开，让彼此都活得更好了。 他与江楷潼的分离，同样也是。 番外三：Recover (上) 本篇搭配歌曲：ne-yo-mad 「你够了没？每天翻旧帐你不累吗？下班回家已经够累了，还要每天吵，不累也烦了！」关介霖对着自己的妻子怒声道。 「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很想跟你吵吗？我下班回家就不累吗？少在那边一副都是我的错的样子，你如果没有做错，我为什么要自找罪受找你吵？昱甄听到会作何感想？」侯嘉萍不甘示弱，提高音调回应。 「你也知道儿子会听到，那你还这样大小声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变得这样蛮不讲理！早就跟你解释过了，你不听也罢，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关介霖将自己的公事包重重摔在地，却也无法紓解满腔怒火。 「摔东西有比较了不起吗？说不赢就动手动脚，你这叫恼羞成怒！」侯嘉萍的声音并没有降低，仍然高频。 关昱甄打开家门，家里一片漆黑，只有薄弱的灯光自父母房门洩出，但两人争执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他的耳里。 他一直无法明白他们在吵什么，关昱甄不是没试过从中做和事佬，但他连父母在吵什么都不了解。日復一日的争吵，千篇一律的内容与指责，不仅解决不了问题，也让这个家之间的隔阂愈来愈大。 今日江楷潼的父亲到学校闹事，加上得知江楷潼怀孕，关昱甄已经相当心烦意乱，父母一来一往、不轻易善罢甘休的唇枪舌战更让他气愤。 他走向父母的房门，使劲地踹了一脚，里头立马安静下来，但无人前来开门。 「不开门也没差，教官晚点会来，不要吵到忘了应门。」语毕，关昱甄走回自己房间，用力甩上门。 关介霖与侯嘉萍对视片刻，不明白为什么教官要来，但刚才巨大的甩门声明显表现出关昱甄不想多说。 侯嘉萍率先走出房门，走到厨房喝了杯水冷静一会儿，她才去轻敲关昱甄的房门。 关昱甄没有回应，她也就走开了。 大约半小时后，门铃响起。 是关介霖去应门的，侯嘉萍在客厅准备好茶水与水果要招待教官。 双方客气地自我介绍，教官也客套地先说些关昱甄在学校的琐事缓和气氛。 看来关昱甄并没有告知父母这件事。 正当两人以为这只是一般的家庭访查时，教官本来掛着的笑容消失，表情变得相当严肃。 「关爸爸、关妈妈，其实我今天是为了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情来的，那看来昱甄也还没告知两位。昱甄与学校一位女同学有交往关係，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督导不周，没有叮嘱教育好孩子，让这个错误发生。」教官停顿了下，语气更加深沉：「那位女同学怀孕了。」 关介霖和侯嘉萍的表情不由得都愣住了。 「今天女方家长有到学校，要求昱甄退学并支付女同学的手术费用。我也与两位同学谈过，昱甄已经同意退学了。」教官说到关昱甄同意退学时，语气明显落寞。 他自然不愿意这个结局，但关昱甄坚持，他也无法强迫。 「我们会负责费用。不过那个女同学还好吗？」侯嘉萍皱着眉问道。 教官很讶异眼前的两人隻字都未提及自己的儿子，没有任何情绪，好似他们在谈的人与他们无关，甚至只问了江楷潼。「女同学一直都是不让师长担心的孩子，这次也不例外。发生这种事我们都很遗憾，事后也会协助女同学的心理辅导与加强全校学生的相关教育宣导。」 侯嘉萍点点头，教官也与两人协议好明天到校的时间，于是准备起身告辞。 「还要麻烦您来一趟，辛苦您了。」关介霖送教官到门口。 「孩子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一点也不麻烦。不过昱甄还没回家吗？」教官问道。 「呃……他在房间里，可能需要时间沉淀一下。」关介霖略显尷尬地回应。 教官虽觉怪异，但也没有多问。 「那还烦请两位多陪伴昱甄，相较于那位女同学，他的情绪确实不稳得多。」教官说道。 「知道了，谢谢教官，造成您的困扰真的很不好意思，是我们教导上的疏失，让您难做人了。」关介霖低头致意。 两人礼貌上地又说了几句，教官才离开。 教官似乎也能理解关昱甄了，家庭真的是影响一个人最主要的因素。 当晚，关介霖和侯嘉萍因为这件事大吵了一架，却都是在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才会造成关昱甄行为脱序。 而将他们的吵架内容以及和教官的对话全都听进去的关昱甄，对自己的父母失去了最后一丝冀望，心如死灰。 他们没有找关昱甄谈过，事情解决后也没说什么，他们仍然持续在死胡同里争吵，即使内容都将腐败，他们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关昱甄也没能得到父母主动的一句话。 后来，就是番外二提及的，过了一段时间，关昱甄终于醒悟，悄悄离开这个令他失望的家。 关昱甄离家后的两日，侯嘉萍与关介霖争吵过后愤而离开房间。要走回去时，发现关昱甄的房门虚掩，里头全暗。 关昱甄夜晚不习惯全黑，总会留一盏橘黄色的小灯，从房门上的小窗透出光来。 侯嘉萍看见了，理所当然推测关昱甄并不在房内。 但此时已经半夜一点了。 「关介霖，你儿子没回家。」侯嘉萍回房说道。 关介霖抬起头，表情略显惊讶。虽然他们平时并不会有接触，但他们知道关昱甄无论如何都会回家，即使较晚，他们也会听见他进门的声音。 「再等等吧，晚点应该就回来了。」关介霖说道。 「他现在有什么事需要这么晚不回家？你不打电话问问？」侯嘉萍心里总觉得怪异，语气也急了起来。 关介霖听了眉头微皱，本又要跟妻子吵起来，也意识到事情不平常。 从前最晚关昱甄十二点前就会回家，现在都一点了，更别说他出门都会把门关上的。 「怎么不是你打。」虽然如此，关介霖还是这样回应妻子。 侯嘉萍火气也起来了，但这时候还是关昱甄比较重要，她没有理会他，打开手机拨打给关昱甄。 直到手机传来机械式的「您拨的号码正转接语音信箱……」，都没有人接听。 侯嘉萍不死心地又重拨了几次，最后关昱甄甚至关机了。 她也明白关昱甄这是不想接她电话。 另一头的关昱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离家两天母亲才打电话找他，可以证明他们是没在关注他的，说不定连发现都是碰巧。 但发现他不见，还有想要找他的意思，是不是也能证明他们仍是在乎他的？哪怕只有一点，也很足够了。 不过他搬出来就是摆明不想再跟他们有任何联系，无论他们抱持什么心情，都与他无关。 于是他删除了父母的联络方式，决心不再与他们有关係。 即使他因此难过了好几个夜晚。 番外三：Recover (下) (真·END) 关介霖和侯嘉萍都无法联络上关昱甄，心里更不安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侯嘉萍走进关昱甄的房间，发现日用品都不见后，了然于心他已经离家。 整晚她都没有再说话，也失眠了一夜。 一週后，侯嘉萍哭了一场，意识到儿子的存在于她而言有多么重要，无论关介霖做错了什么，与关昱甄都没有关係，她已经疏忽他太久了，久到她都忘了上次跟儿子好好说话是什么时候。 「昱甄会不会不回来了？」她抽抽噎噎地说道。 关介霖看妻子鬱闷了那么多天，在一旁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跟关昱甄不像一般父子总是玩在一块，他们一直都不亲，只记得他喜欢游泳，其他都一无所知。 关介霖默默地坐到侯嘉萍旁边，没说什么，仅是陪伴着。 但他也明白，关昱甄即使会回来，也是良久之后了。 兴许是太难过了，侯嘉萍自然而然地轻倚在关介霖肩上，身子微微颤抖，低声啜泣着。 关介霖心头一惊，他已忘了上次和妻子有亲密接触是什么时候，即使他们仍睡在同一张床上，却总是距离对方能多远就多远，现在吵架也都是出于对对方的厌恶，以至于什么小事都能成为导火线。 「我们是不是，失和太久了？」良久，关介霖轻声说道。 侯嘉萍直起身，眼眶泛红看着关介霖。 她难过关昱甄的离开，却没有想过为什么。 「久到我们都忘了曾经有过的爱，忘了我们还有昱甄，忘了他也需要爸妈的爱。」关介霖继续说道。 听见他的话，侯嘉萍又哭了，也哭出声来。 她跟关介霖是何其失败的父母，沉浸在彼此的争论不肯认输，反而输掉了儿子对他们的爱。 「可是、可是，已经太晚了，来不及了……」侯嘉萍断断续续地说。 是啊，关昱甄已经走了，他们却现在才醒悟。 没有失去，何来后悔？ 隔日，关介霖和侯嘉萍之间的氛围悄悄地变了。 关介霖起床时，看见桌上有温热的早餐，跟他的公事包放在一起。 侯嘉萍一直都比他早出门，但从来不会替他准备或打理他的上班所需，即使她自己下厨做早餐，也不会做他的份。 打开手机，是侯嘉萍传来她在公司享用早餐的照片，还传了个早安的贴图。 关介霖一时有些彆扭，很不习惯这样的变化。 最后，他回传了一个贴图，表示看见。 目光往上，上一次跟侯嘉萍有聊天记录是两年前，最后也是停在吵架的言论。 他们不和已经将近十年，只是最近两年才演变成频繁的吵架，起因是侯嘉萍怀疑他外遇。 实际上他并没有，侯嘉萍看见的是一个仰慕他的女同事自作多情传给他的讯息，他也没有回覆，但侯嘉萍不相信他的解释，频繁的吵架便从此开始。 关介霖自认并没有错，是侯嘉萍太小题大作，却又不信任他，于是并不想放软态度，因为这样代表承认了自己没有做过的事。 侯嘉萍则是认为，如果是对方骚扰，理应跟对方说清楚，看是要封锁还是怎么样都好，不理会反倒让对方觉得自己有机可乘，会更变本加厉。而关介霖的态度更让她认为他心虚。 两人都不愿低头，也不换角度思考事情，到最后只是因为对方是各自认为那个错的人，这件事仅仅是吵架的其中一个藉口。 恶性循环的结果就是不断因为小事而争吵，再翻旧的事出来吵，没有一件事被解决，最后也不知道在为了什么而吵，只是为了赌一口气，不想输给眼前的人。 如今，他们终于打破了这个循环，却也找不回失去的那个碎片。 过了几个月的修復期，两人的关係逐渐平缓，在侯嘉萍做了一桌子菜并道歉后，关介霖也道歉了。 说出彼此心里的疙瘩后，也离对方更近了。他们不只找回相爱时的彼此，甚至觉得比以往都还要亲密。 侯嘉萍在那晚传了一段话给关昱甄：「爸妈会重新开始生活，但我们永远都会等你回来。」 磨合便是如此，没有人会读心术，如果不说出口、不愿理解，两人无法走得长久。 从中学习一堂人生课题后，关介霖与侯嘉萍一起请了长假去旅行。他们聊了好几次，一致认同关昱甄的离开，不只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他们，希望藉此举让他们有机会自省，放过自己和对方。 他们是夫妻，不是仇人。 那次他们哭了很久，他们忽略关昱甄那么多年，缺席那么多次他的成长和荣耀，他却还是最爱他们。 关昱甄确实做了很多错事，但那也是他们的错，让他需要用这种方式换取他应得的爱与关怀。 后来，他们有了关昱珅。 「申」有再次的意思，「玉」一直是珍贵的宝物，合起来的「珅」代表着关昱珅是关介霖和侯嘉萍再次拥有的宝贝。 而关昱甄一直抱怨像女孩子的名字，其实也满载着两人对他的珍爱，「昱」是照耀，「甄」是甄选，都代表着万中选一的他于他们而言有多珍贵。 关昱甄的天赋确实万中选一，父母却没能亲眼看见他实现他们的期许。 可是关昱珅可以，他出奇地和关昱甄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也和他一样喜欢游泳，虽然没有关昱甄有天份，但拥有父母的支持和爱，有没有得名并不那么重要，他喜欢、他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他们来不及补偿关昱甄，但他们加倍地珍惜关昱珅，若有哪日他回来了，看见他们破镜重圆，那他当年的离开就都有了意义。 所有的相遇与分离，都有它的意义。 （番外三的诞生是为了突破十万字大关，但它出乎我意料的长，就拆成上下两篇，希望你们会喜欢。《燃菸》也就要在这结束了，谢谢喜欢它的所有人，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