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Unbirthday》 章一(上)幼童出门小心被绑架 ──序一──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雨珠打在窗上,自天空中落下的雨水垂直降到地面,彷彿是连结黑夜与土地的透明丝线,密密麻麻地笼罩着整体呈红黑色的华美建筑。 蓝发青年甫一开门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顿了下便撑开黑色的伞走了出去。 十二月底的空气因这场雨变得更加寒冷,这个国家虽不曾降雪,但冬季的低温程度也不可小覷。 「──居然在殿下生日这天下雨吶……」 ──第一章.幼童出门小心被绑架── 不见了、不见了、不见了…… 偌大的宫殿内,里头所有的人都一脸焦急的忙碌着,从女僕、侍从、士兵、大门口的守卫一直到宫内大臣,几乎是全员出动,只差王室成员不在场而已──噢,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眾人们正在找的,就是罗坦赫拉勒目前失踪的小王子。 今天是王子七岁的生日,但就在几分鐘前,正要去通知王子准备生日宴会的僕人发现,王子殿下居然不在房内!在附近怎么样也没找到王子的身影,而报告王后陛下后,她表示一向不安份的王子应该是逃家,便下令立即展开全面性搜索。 本来为了王子的安危着想,是不该将事情闹得这么大才对,但僕人在通报前的大声嚷嚷,早就弄得人尽皆知了,现在只能亡羊补牢地禁止这个消息传出宫外。 才七岁,他们的小王子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嘖,谁要过什么鬼生日啊。」 美轮美奐的宫殿外头,莫约几十公尺远的巷弄中,红黑相间的魔法阵于地面上逐渐成形,一名金发男孩从法阵中央爬了出来,灿亮的发长及背部、发尾末梢染着橘红色的渐层,男孩镜片后的红眸扫视四周,确定在场没有其他人后,才往巷子深处走去。 他即是夜行者一族唯一的王子,阿尔法.罗坦赫拉勒。 夜行者若用人类所能理解的话来说,就是「吸血鬼」,但事实上和人们认知的有极大的不同。在人类无从知晓的地底,存在着各种用魔法组成的空间,里头有着各式各样的国家及种族,夜行者便是其中之一。 说是离家出走,但事实上,这是阿尔法生平头一次独自外出。 然而,一个七岁的孩子,有什么理由要不顾一切地离开家里?当然有,而且还是攸关性命的大事,这么说绝不夸张! 罗坦赫拉勒是母系社会,掌权者也是王后而非国王,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国王──夜行者一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或者该是说是无法抗拒的本能,女方怀孕后会吸食男方的血液至后者死亡为止,以血作为养分帮助日后生產,就像蜘蛛或螳螂吃食雄性一般。但他们又採一夫一妻制,故此结婚率并不高,国内也是女多男少。 前几任的在位者皆是王后,王族生產女婴的机率也莫名的高,可这次產下的却是王子。 他们的能力和魔法是藉由血缘传递,要是空间的管理者能力不足、那么整个空间将会崩毁,为了维持空间的安定,传宗接代延续能力是必要的,然,这代表这位王子几乎一即位就得面临死亡的命运。 所以,从阿尔法懂事以来,他就非常讨厌女人!而王室在七岁时得选出一名年龄相近的贴身僕役,照他母后的思维,肯定是找女童担任这个职务、还有可能擅自帮他订终身了──他才不要这么简单就被宣判死刑!要僕人的话他就自己找,而且绝对得是男的不可! 阿尔法漫无目的的走着,只知道一定得避开人群,否则被抓回去的话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虽说是要自行寻找,但该去哪找他也不晓得,若是在路上随便拉着人,说什么「从今以后你就是本王子的手下了」之类的话,肯定被当作神经病,再者,他也明白暴露自己的身份会带来很大的危险,要是有人覬覦王族的钱财而挟持他的话,那可是大大不妙。 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小孩,在不告知对方真相的情况下拐回宫内,可假如那人事后不愿意也很麻烦……要找就得要没有任何后台、依靠的傢伙,孤身一人更好……阿尔法如此忖着,脑中倏地闪过一个地点。 他曾看过哪个首都内的地图,在最外围、接近外市边界的区域,据说是流亡人士的聚集之地,假使到那里去,应该能找到符合条件的人选吧? 即便不知道确切的路线,但只要朝偏僻的地方走大概就没问题了。 而这时的他却忽略了,一个小孩去到那种地方也是很危险的。 罗坦赫拉勒太阳出现的时间仅有三个小时,阿尔法便是趁这时跑出来的。在他们这里,没有什么「月黑风高杀人夜」一说,毕竟对吸血鬼而言,入夜后绝对更方便活动。 虽说白天要溜掉比较容易,但此时街上的人也较少,要找人也更为困难。 金发男孩并没有特别遮掩自己的长相,反正人民会记住的人最多也只有王后,倘若不刻意记忆、谁也不知道他是王子。 行于巷弄中的阿尔法一时还没有走到街上的打算,他走入的是住宅区而不是商区,高矮不一的房屋交错着、建筑物间的空隙则成了一条条狭窄的小径,被屋瓦阴影笼罩的此处比外头更为阴暗。 或许是离王宫较近的缘故,这里的建筑感觉也较新,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走到首都边缘,而搞不懂何谓比例尺的小孩子、自然不晓得地图上极短的一条线,换算成实际道路可不是两三下就能走完的。 也不晓得确切方位,阿尔法只得挑感觉不会有人经过的地方走,一边忖着如果有什么交通工具能载他一乘就好了。 但等到交通工具真的出现时,他马上就后悔这么想了。 章一(中上)幼童出门小心被绑架 黄昏,短暂的白昼转眼间就要过去,漫漫长夜即将来临。 黑暗的酒吧里坐了不少人,但却没有人声鼎沸的景象、反倒异常安静,仅有少数人的窃窃私语声,形成一种静謐而诡异的氛围。 一名七岁大的蓝发男孩拉着椅子爬到窗边,掀开黑色窗帘的其中一角,金色的瞳仁望着夕阳、欣赏今朝最后的馀暉。 而他的举动马上就被身后的大人们阻止,斥喝着要他快点把窗帘拉好,纵使这间酒吧里的人几乎都是混血的吸血鬼,在光线下视力也依旧良好,仍是本能地畏光。 叮铃。 门板被人从外面推开,掛在上头的风铃随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一群人步入店内。这间酒吧因为特殊因素,客人通常都是固定的,而他们今天却带了个从没见过的金发男孩,还坐在窗边的蓝发男孩发有些好奇地看了看。 「司洛利,过来。」为首的女人唤了蓝发男孩一声,被点名的人立刻照做,「这傢伙就交给你了,很重要,这个绝对不能出意外。」 「是。」司洛利轻点了点头,非常熟练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条手銬,将自己和那名男孩的右手銬在一起,把说过好几遍的话语制式地再次重述:「抱歉失礼了,虽然在下不晓得您的身份,但在下是不会伤害您的,请放心。不过,也请您不要妄想逃跑。」 会来这里的人们从事的几乎都是不是什么正当行业,或许是因为夜行者是噬血的种族,与他族的混血一向是不受同类欢迎的、好比在人类中白人歧视黑人那种状况。 司洛利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这间酒吧就是他的家,从小到大什么枪械走私、毒品贩卖都看过,当然也少不了抢劫或掳人勒索的戏码,现在这人估计也是被绑架的吧,他心忖,无需多问,只要乖乖办事就行了。 这副手銬附带魔法,如果他不愿意是没办法打开的,假使另一人想走、那么他还能制止,算是一种牵制的手段。 为了方便行事,被绑的对象通常都会被下短时间内无法发声的法术,所以金发男孩只能望着司洛利却说不出一个字。 金眸和红瞳对上,这时司洛利才发现,男孩的五官长得非常好看,就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这么倒霉。 司洛利领着人离开酒吧大厅,穿过依旧低声细语的人们,绕到这间店的后门,推开后步上沿着墙而建的逃生梯,准备上到二楼,却因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使得脚步一滞:「喂,你叫司洛利吗?」 司洛利愣了愣,疑惑这次的魔法也太快失效,而后转身应道:「是的。」 「你是童工?」 「不,在下是住在这间酒吧里头。」 「明明只有僕人才会用敬语。」 「在下所受到的教育就是习惯这么说的,」司洛利将人带进空无一物的房间,关上门扉,「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金发男孩盯着蓝发男孩,连珠炮似地提出疑问:「你会扫地吗?会烫衣服吗?会看行程表吗?有理财观念吗?」 「在下会扫地也会烫衣服,行程表只要是使用我国的语言基本上都没有障碍,没有尝试过理财、但听身边的大人谈过故此略知一二。」 「你是男的没错吧?应该不是什么偽男吧?」 司洛利无言的点了点头,难道他有什么地方像女孩? 「嘛,你都不会想知道我叫什么?」 「根据在下的经验,阁下您和在下不会相处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记住的必要。」回答了这一大堆不晓得意义何在的问句,以小孩子而言,司洛利就是再有耐性也免不了不耐烦,觉得这人废话真多,「您还有其它疑问吗?」 「最后一个问题,」镜片后的红瞳流动着亮丽的光彩,金发男孩勾起一抹笑:「我是阿尔法.罗坦赫拉勒,要来帮我工作吗?」 x 那时莫名其妙地被人绑上车,阿尔法不用思考也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群人施下的噤声法术对他不知为何没有效用,而他很简单的就能判断这件事不能被发现,于是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语,直到刚刚。 而司洛利则是在听见对方的姓名后沉默半晌,假如这傢伙没说谎,那么「罗坦赫拉勒」即是王族的姓氏,也就是说,这次真的绑到不得了的人了。 但明明身为人质,却半点自觉都没有,还提出这种乱七八糟的邀约,真不知道是太镇定还是神经太大条? 思索片刻,司洛利总算做出回应:「在下并不晓得有什么理由接受您的提议。」 「那你有理由拒绝吗?」 司洛利一时语塞,他的确没什么非得留在原处不可的执念,只是直觉跟着这人走不会有什么好事。 「没有嘛,」阿尔法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既然如此,王子的邀请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机会耶。」 「敢问阁下…不、殿下,您选择在下的原因是?」 「因为你是男的又是混血,你知道最讨厌混血的就是王室跟贵族吧?」阿尔法理所当然地回答,「我要挑贴身侍从,带你回去正好气死我妈,就这样。」 ……还真是不正经又让人不知该说什么的理由,司洛利默然,思考该怎么应对才好,若是不小心得罪王族也不会有好下场。 无论回绝或接受,他都没有非如此不可的想法,年幼的司洛利仅是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如果要脱离「现状」的话,点头答应无疑形同获得了大好机会,跟着王族走等于是得到一块超级大跳板,可是,吸血鬼对混血的排挤简直到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地步,纵然司洛利不曾真正见过那种场面──若是去掉白天不用戴眼镜这点,只要不流出鲜血,没人判断得出谁是纯血谁是混血──但听酒吧内的客人说多了,不免心生畏惧,而对最厌恶混血的高官权贵会容忍一个混血待在宫内工作? 即使阿尔法年纪小还没想这么多,但谁晓得他长大后会不会受影响。 章一(中下)幼童出门小心被绑架 司洛利不语的同时,阿尔法又道: 「还是你有想要什么?不管要什么我都能给你,要是不想离开这些人的话,看你要哪几个我叫人绑回去。」 ……这是人在敌境的肉票该说的话吗? 不过司洛利不得不承认,阿尔法开出的条件倒是教人有些心动。 对平民、特别是出身较差的平民来说,高高在上的王室成员往往都会被神化,总会有些王后或王子能办得到任何事的妄想,虽说长大后司洛利就明瞭那些想法是多么愚蠢且不切实际,可幼时的他仍是跟一般人一样憧憬着那些传说。 就在蓝发男孩犹豫不决的时候,房间的门忽地被人打开,一名女子匆匆地将两个孩子拉出房外,「有人打过来了,司洛利,你先把人带出去避难。」 司洛利很快地答了「是」就往来时的后门走,被拖着前进的阿尔法则是一脸莫名其妙,现在又不是战乱时期,好端端一座酒吧怎么会有人攻打? 店内传来吵杂的声响,从这些人的反应看来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被司洛利带离酒吧的阿尔法猛地止住脚步,前者不得不跟着停下,「殿下,若是您动作不快点,很有可能被波及。」 「波及什么啊?现在不是战争时代吧。」 「敌人可能是先前起过衝突的团体,」司洛利无奈地开始说明:「这里只是混血们的其中一个根据地,而双方虽然都是混血,但并不团结,有可能是其它地方的人想抢我们的战利品。」内部不合、对外又没法有效抗争,怪不得混血一直到现在都抬不起头来。 每回碰到这种时候,年龄跟他差不多大的人质通常都慌得不得了,根本不可能像阿尔法这样问题一堆又不配合。 此刻他们已经进到成人勉强才能穿过、小孩却通行无阻的窄巷,阿尔法疑惑地问道:「战利品?」 「先前酒吧内的人们也抢过别人的军火,在下并不清楚这次他们要的是什么。」司洛利答道,虽说在这个时间点,他完全能合理怀疑这次的目标是落单的吸血鬼王子。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你家嘛?」 「在下仅是居住于此,母亲早已逝世,对那间店并无留恋。」 这句话尾音方落,阿尔法就再度停下步伐,「那就不用管他们了嘛,跟我回王宫吧。」没等司洛利拒绝,阿尔法又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那些人跟你也没关係不是吗?你又不在乎他们,那干嘛听他们的话?既然都不在那些人的地盘了,要离开当然得趁现在。」 「贸然离开是很危险的。」蓝发男孩皱眉。 「你是王子的僕人耶,还怕那些人拿你怎么样?」 擅自将人定义为僕役的金发男孩理直气壮地说道,蓝发男孩想反对却也不知从何反对起,毕竟王族便是国内最高权力的存在,那对方说的听来就颇有道理……后来司洛利回想这一段过往时,就觉得当时自己最大的盲点,就是将心目中的王族给神化,且彻底忘记若是王室当真无所不能、阿尔法怎么可能被绑来。 直到被阿尔法反客为主拉着向前进时,司洛利才想起起码有件事该问:「您知道回去的路?」 「喔,当然不知道。」阿尔法想也没想的应答,司洛利不禁想道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到极点,但下一秒阿尔法又回过头来笑道:「反正你知道嘛,问你不就好了。」 要不是从小良好的教养阻止,司洛利肯定会给阿尔法一个大白眼,「殿下认定在下会据实以告?」 阿尔法毫不迟疑地反问:「你不会吗?」 这人到底哪来的自信? 突然间司洛利停了下来,朝后看了一眼、就马上往前跑了起来,被手銬限制住的阿尔法被这无预警的举动弄得差点摔倒、反应过来后也只能跟着往前衝。 「喂、你跑那么快干嘛?」 「有人追过来了,殿下没发现吗?」 听见这回答,阿尔法往后一瞥,只见在数公尺远的巷尾有几个小黑点、连看都看不清楚,「还那么远,走慢一点也不会死啦。」 司洛利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回:「成年人与孩童的体力不能相提并论,若是不加快脚步,没几分鐘就会被追上。」 似乎是为了印证司洛利的说词,倒映于红瞳眼中的黑影愈变愈大,总算看出是个人形,由此可见他们的速度绝对不慢,阿尔法左右张望了下,又对司洛利提问:「这条路是直的吧?有转角或秘道吗?」 「没有,是一路通到底的。」 「你觉得我们跑得赢他们?」看着离两人十分遥远的出口,金发男孩心中的答案是否定的。 「尽全力的话,勉强可以。」 「那等我们跑出去,早就累得半死然后被抓到了吧。」 阿尔法下了定论后,硬是待在原地不肯走,司洛利用力拉了几下都没用、此时真的有些不悦了,「殿下您是打算坐以待毙?」他可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跟着一起死。 「我又没那么说,」阿尔法转身面对紧追在后的人们,左手伸进口袋,「这是苏菲亚给的,说是什么身为王子总有一天会遇到这种事,到时就可以用。」 语毕,金发男孩立刻将手中的东西给扔到地上,随后头也不回地朝反方向拔腿狂奔、以最快的速度一路衝出巷外。 西下的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另一端,十二月的冬季在入夜后气温降得更低,而这条巷子却在霎那间热得宛如烤炉一般,原因无他,即是那自符纸中不停窜出的熊熊烈火! 司洛利有些愣住,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安全了,而是那些追兵的下场如何?这一把火烧下去,人还活得了吗?他们这样算不算是……杀人了? 「这样就没问题啦,接下来只要慢慢走回王宫……还待在这里干嘛!」 本欲前行的阿尔法因司洛利像石头似地待在原地动也不动而扯了下鍊子,后者仍是没有反应,过了几秒才缓缓啟口:「那些人……活着吗?」 「啊?」 「在下问的是,那群人能在火中存活下来吗?」 阿尔法一听也是呆了呆,才恍然大悟似地明白司洛利所言为何,有些不大确定地说道:「呃、应该可以吧?魔法的火焰跟一般的火是不同的……现在回去可能还来得及找人救他们。」 章一(下)幼童出门小心被绑架 「殿下行事都是如此衝动不计后果的吗?」 「我搞不好隔天就被逼婚很快就死了,一直想东想西的做什么?短暂的生命可是一点都不能浪费。」 司洛利心知对方说的是事实,男性身为罗坦赫拉勒的王族、或许会比身为贫民痛苦上数百倍,毕竟王子的悲剧是上天註定。 及时行乐他能够理解,但是……心头千思万绪,可司洛利连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就被无预警出现的外力给扑倒在地──不对,他是被阿尔法牵连而倒地的! 司洛利才想看看是否有别的敌人埋伏,就听见一道从未听过的女声自上方传来:「死小鬼!敢在生日翘家你是找死啊?」 「呃、啊哈哈…苏菲亚大姐……」 勉强从地上爬起的司洛利转头一看,才发现竟有个十分漂亮的女人一脚踩在阿尔法背上,而阿尔法则是冷汗直流、动也不敢动。 留着金橙色长发的美艳女子气势凌人,她的身材长相是男人看了会拍手叫好、女人看了会忌妒不已的类型,她身着一件华美的红色长袍,袍子绣有繁复的花纹,还围了条毛茸茸的暗色围巾。 而女人的背后开着一个红色法阵,司洛利懂得那是传送阵,空间魔法是非常难的法术,能学成的人不多、能独自开啟的更少,但若有强力的道具辅助则会容易许多。 「你知道艾拉坦很担心你吗?哈啊?」被唤作「苏菲亚」的女子凶狠地说道。 阿尔法乾笑着答:「小孩子总是贪玩嘛……」 「玩你个头!鬼才相信你这个小鬼会分不清楚玩乐跟正事!敢逃家,你已经做好觉悟了吧?」 司洛利在一边暗自为这女人的行径感到吃惊,「艾拉坦」是这届女王的名字,他可不记得还有任何人的地位是高于王室之上的,这人竟然对王子这么放肆? 旁观不到一分鐘,司洛利马上就想起有比阿尔法的下场更重要的事,连忙对苏菲亚开口:「不好意思,方才殿下放火的巷内还有人,能请您帮忙吗?」 苏菲亚一听又瞪向阿尔法,「给你符不是要你拿去玩!」 「是他们先追我的!」阿尔法抗议,着实感到冤枉不已。 「吵死了,还不都是你翘家的错。」苏菲亚咬牙切齿地说道,又对身后的法阵喊道:「喂、兔子,出来灭火啦。」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你家曼赛尔要你帮我的。」 「……囉嗦。」 传送阵对面的男音语气听来很不高兴,苏菲亚也没多说,拉了两个男孩就往传送阵走去──原本只想抓阿尔法的,但司洛利和阿尔法銬在一块儿,扯一次就抓到两个──而司洛利还没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就被推入阵中。 待回到宫殿后,苏菲亚才瞇起黑眼上下打量着司洛利,「这个蓝毛小鬼谁啊?你们要私奔?」 听到关键字,阿尔法非但没有反驳,倒是反应极快问道:「如果我现在跟他结婚,是不是以后就不用找女人了?」 苏菲亚马上朝阿尔法的脑袋一拳敲下去,「你是白痴吗?谁准你们结婚的。」 阿尔法摀着疼痛的后脑,才有些畏缩地和苏菲亚解释这一天的经过,苏菲亚听到觉得欠揍的部份又是一掌打下去,让司洛利不免怀疑阿尔法会这么……这么神经大条……搞不好就是被打坏的。 而在听完事情始末后,苏菲亚视线扫向司洛利,「哦?所以你是他找的僕人?」 「……是的。」司洛利只得点头,现在人在王宫,他也拒绝不了了。 「那跟我去找艾拉坦。」苏菲亚说完就用蛮力将铁鍊扯断,抓住司洛利的手,不给人一点反对的馀地,又和阿尔法说道:「给我乖乖回你房间去,要是又让我发现你逃走,看你要断左腿还是断右腿。」 阿尔法点头表示自己会乖乖照做,他很清楚苏菲亚百分之百不是在开玩笑。 苏菲亚带着司洛利穿过数条走廊,后者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不发一语,没有平常人那种初访王宫的好奇心想四处走动、也不像小孩子到陌生境地那般不安地四处张望。 如果说司洛利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肯定是骗人的,只是他习惯性地将这些情感统统压下。 步了几分鐘后他们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女子先进去说了几句,就将蓝发男孩推了进去并把门关上,司洛利一抬头,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仅有桌椅没有床、与整座宫殿的富丽堂皇相较之下显得较为朴素,几乎没有装饰的房间,看来应该是待客用的客房。 意识到坐在中央的女人的身份,司洛利马上就单膝着地跪下。 「参见陛下。」 女子的衣物不特别突出、身上也没有什么象徵性的饰品,相貌虽姣好却不如苏菲亚来得好看,但她却有一头与阿尔法的长发相同的发色,金发发尾染上橘红。 「你叫司洛利,没错吧?」 「是。」蓝发男孩仍低垂着头,心理状态没有想像中的不安,但绝对不轻松。 大多数民眾一辈子都不可能亲眼见到国王、王后,能当面对谈的更是稀少,自然也不曾想过该怎么应对。 「混血是你为了拒绝阿尔法说的,还是真的?」 「在下的确是混血无误。」 「嗯,那孩子就交给你了。」 司洛利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才昂首对上艾拉坦的双目:「但在下是混血。」 本来他心想传闻中厌恶混血的王族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说不定还会因他銬住王子这件事而判几年徒刑,但从未想过者么简单就被接受了。真实的王室都是这么不按牌理出牌的吗? 「好歹我也是他母亲,怎么可能料不到他想做什么。」艾拉坦笑道,「你会好好照顾他的吧?以后就拜託你了。」 于是,司洛利的僕人生涯就在这一句话后正式展开。 章二(上)既然出门就不要想着回家 ──序二── 雨水沿着黑色的伞缘滑下,滴落至地上的水洼而后激起小小的涟漪,蓝发青年映于水中的倒影显得模糊不清。 青年行走的路线本就人跡罕至,在即将日出的这个时间点更不会有人经过,白昼将至,多数人都在休息。他金色的眸子抬起、望了下渐大的雨势,便沉默着往目的地走去。 ──第二章.既然出门就不要想着回家── 离两人初次见面已经过了四年,司洛利平安无事地在罗坦赫拉勒的王宫待了下来,并且充分做好一位僕人该尽的职责、为王族效劳,日子安逸到连他自己都觉得讶异,但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今天是阿尔法的十一岁生日,这些年来,每逢生日阿尔法就一定要离家出走一次,理由是害怕生日礼物是新娘一位、不想乖乖窝在宫内等死,当然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阿尔法也可以找到各式各样的藉口翘家,连「今天天气太好」这种令人吐血的理由也包括在内。宫内僕役甚至传言,王宫对外设防一般、但对内戒备愈来愈森严,就是为了防止王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逃亡行径。 今年,司洛利本来打算如往年一般,清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主子的房间、确认人还在不在,孰料一睁眼,所见的却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蓝发男孩环视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坐满了人的软式座椅,阶梯形的位置往下延伸,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座无虚席,抬头往上望,有着挑高的拱形天花板,以及更上一层、由魔法漂浮在空中四散的平台上的坐位,整个空间呈环状,一排排的座椅绕着墙而建,最底层则是一个四面八方皆能看尽的圆形舞台。 而他现在正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阿尔法就在他右侧。 「……请问殿下,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演奏会呀。」阿尔法亮出手上红色的两张纸,上头印有华丽的花纹及十分秀气的印刷字体,理所当然地回答:「传说中世界第一的小提琴家的巡回演奏会,最近宣传做很大,看这个一眼就看得出来吧?」 司洛利追问道:「在下的疑惑是,为什么我们会在这个地方?今天──」 「嘖,谁教上次、上上次都被你抓到,我这次当然是先把你迷昏了再说。」阿尔法指的是先前逃家的事,镜片下的红眸盯着对方的金瞳,信誓旦旦地开口:「票是上次宴会时某个贵族给的,我把母后的那份也拿来了。演奏会人这么多,肯定找不到我。」 「请您回去。」司洛利语气较阿尔法更为坚决,即使他明白劝也是白费力气,「今天是您的生日,陛下会担心的。」 「既然都出门了,司洛利你就好好的听音乐嘛,」阿尔法漫不经心地道:「反正又不是跑到什么危险的地方。」 「那么,在下只好使出强制的手段了。」 蓝发男孩将手伸进衣服内袋里,抽出预先藏起来的一张传送符纸,这是未卜先知的王后陛下赠予的,说若是金发男孩在外做出什么不检点的举动,就马上把他抓回家、让苏菲亚教训──至于能在王室这么嚣张的苏菲亚的身份,是王后艾拉坦从小认识、住在盟国(现在有一半的时间都待在罗坦赫拉勒)的友人,也是阿尔法的家教。 原本即便是王族也是要像一般人一样在团体环境中度过童年,但将六岁的阿尔法送去贵族学校一两天后,马上就收到老师紧张的说王子试图翻墙翘课的消息,理由还是寻觅未来结婚对象,无奈碍于学生尊贵的身份又不敢做任何表示,上了三天课只好带回王宫接受家教。 听说阿尔法初次见面说了一句「我最讨厌女人,才不要让女人教,闪远一点不要碰我」之后,下场惨不忍睹,以致至今他仍是恐惧着完全不敢违抗苏菲亚,对她比对自己生母还要听话。 这回阿尔法却在看见了符纸后笑道:「我刚刚不是说了这是世界级的演奏会吗?」 司洛利不作声,仅是看着自家主子,后者解释: 「为了保障表演者的安全,除了警卫人员,所有的魔法全都是『禁、止、使、用』的喔。」年幼的阿尔法笑得非常开心,「刚刚入场的时候,保全有翻到你的符,当然也让它失效了。还有,演奏结束前禁止离场。」 看阿尔法一脸准备充分的样子,这回大概是不逃到今夜结束不罢休了。 既然如此,自己也只能陪同,免得酿成更大的灾祸……下僕为自己无法将人带回的失职兀自于心底轻叹,此时他无法预知的是,用不了几年,他就会拋开这些想法,一心一意只效忠王子一人了。 几分鐘后,周围的人响起热烈的掌声,表演者自台上现身。 对小提琴没兴趣、只是来避难的阿尔法意兴阑珊,倒是一脸认命的司洛利,忖着既然都来了当然不能白白浪费听曲机会的想法,专注地凝神。 表演者戴了一顶东方年兽模样的头套,传闻中他从未以真面目示人。 「我看这个人是因为戴怪头套才红的吧……」阿尔法打了个呵欠,低声说出绝对会遭到周围广大听眾白眼的话,「你拉得还比较好听。」 「是殿下抬举了,专业人士和在下的程度不能相提并论。」 阿尔法曾被强迫学过小提琴,但因为苏菲亚不会而另聘别的教师,最后每次都变成唬弄那位教师、想尽办法逃出家门的饭后活动,王后得知后就不让他学了,结果把教师派给了司洛利,反正贴身僕役起码得会一样乐器、也不晓得是谁规定的。 不过事后证明,没继续逼迫吸血鬼王子学习是正确的,因为他的音乐鑑赏力根本无限趋近于零,一流歌星和三流路边艺人所唱的曲子听在他耳里所差无几,如果他说好听,纯粹只是他对那个人比较有好感,或是某些公眾场合王后要求他说的。 章二(中上)既然出门就不要想着回家 觉得索然无味的阿尔法开始后悔起今次所选的地点,真是无聊毙了。 只不过在宫内过生日跟令人昏昏欲睡的小提琴演奏会两相衡量之下,理所当然是后者稍微好一点。 而在阿尔法双眼一瞇一睁后,转眼间,这场举世闻名的演奏会居然就这么被他睡掉了,待醒来时已经是眾人鼓掌,等着大厅再次开啟让人离去的状况。 再看看时间……零零总总加起来他才离家四小时而已耶,天都还没亮,现在回家的话还是得过讨人厌的生日,况且演奏会一结束,司洛利肯定会执行王后交代下来的命令、说什么也要把他拖回去,阿尔法思忖着有什么办法能避免这种情形,而司洛利就已经随着通往出口的人群站起身,对主子开口: 「即使传送符纸没有效力,殿下应该也晓得回去的路?那么,我们可以离开了。」 「我没说我知道喔。」阿尔法乾脆顺势接话,就直接利用这个理由好了。 司洛利挑眉,明显不信:「恕在下直言,殿下是怎么过来这个音乐厅的?」 「偷渡宫内贵族的交通工具,跟他们一起过来的。」阿尔法从容不迫地回答,「要是你知道怎么走的话可以先回去,反正我不要回家。」 身为贴身侍从,司洛利当然不可能失职到放着阿尔法不管。再说,这傢伙会这么篤定的说出这种话,就是心知司洛利根本回不去。 所谓连撒谎都不会眨一下眼睛,指的大概就是阿尔法这种人──事后回想起来,司洛利就发现,从幼时开始,阿尔法好得没话说的演技就有跡可循。 即使自己已经算是很细心的人,也是被蒙在鼓里到最后一刻。 离开音乐厅,司洛利这才发现偌大的厅堂不过是建筑物的其中一部份。 风格华丽的大门之外是一处像是广场的地方,各式各样的人们在这里走动,十分宽敞的空间被环状墙壁给绕成一个圆形,墙上有通往各处的门,他们刚才走出的大门便是其中之一,每扇门的间距似乎是碍于空间因素而显得非常接近,但门后的世界肯定是别有洞天、绝不会如外表判断那样地狭窄,这里跟许多的商城一样,都是大量利用空间魔法的建筑。 除了眼前所见,还有传送阵能通往上方的楼层,楼与楼之间的中央是打通的,抬头往上望可以一眼看到最顶层的透明天花板,外头闪烁着的满天星斗由于距离的问题,原本应该十分壮观的景像变得只剩一个小口,可见这栋建筑物极高 司洛利怎么看都没发现像是出入口的地方,有可能是其中一扇门,也有可能是不晓得在哪里的传送阵,总之不管是哪种他都找不着,可是他晓得这地方是哪里──罗坦赫拉勒内,唯一符合如此高度条件的建筑,就只有某座权贵人士才能进入的塔,很明显就是这座塔。 思索片刻司洛利就回忆起这塔在首都地图上的位置,现下唯一的问题就是要怎么出去。 「我说你啊,既然都出门了就在外面玩嘛,明明就是小孩还一直想东想西的不烦吗?」 阿尔法的嗓音忽地打入沉思的司洛利脑中,后者直视着自家主子回嘴:「即使年龄尚小,殿下您也该明白身份所带来的责任,在下相信您一定懂得这些道理,只不过是不想做罢了,既然殿下想保有无忧无虑的童年,也只好由在下来替您担忧了。」 「……司洛利。」 「是的?」蓝发男孩心忖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话,而下一秒就听见令他无言的句子: 「你居然会回嘴了耶。」 似乎是从这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某王子之后得一直被自己的僕人一针见血的话语吐嘈的命运。 x 此地司洛利从未造访过,而阿尔法似乎也没多熟、但肯定知道怎么离开,只是后者不说,前者也无可奈何,只好陪他在这幢建筑内四处游走。 「殿下有目的地吗?」 「唔,如果能去找奥奥就好了。」 阿尔法给了跟没回应完全没两样的回答,句中的人名是他对罗坦赫拉勒其中一个盟国的大王子的简称,虽说司洛利已经在宫内待了四年、两国间也彼此有往来,但每每宫内有各种宴会时僕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司洛利也不晓得那人有没有来参加过,至今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仅知晓对方是阿尔法三岁时一见钟情的对象。 重点在于,既然是别的国家,凭两个小孩子、又不能暴露王族身份,想自行前往几乎是不可能的。 司洛利再次询问:「除此之外呢?」 「这个嘛……那你想去哪里?」阿尔法笑着反问,「不准回家。」 像是早知对方会提出这一个问题,蓝发男孩把早就决定好、也是唯一的答案说出口:「殿下去哪里,在下就跟到哪里。」 只不过,对于现下的两人来说,这回答也与沉默无异。 阿尔法绕着他们所在的第一层绕了一圈,看着亦或人潮川流不息、亦或门扉紧闭的各个出入口,瞟了眼后都没有进入的打算,最后又回到了原来的音乐厅门口,而司洛利也没有看见任何通往外面的传送阵,或许是藏在某扇门后、也或许是得向工作人员申请。 金发男孩佇在里头仍有些依依不捨的听眾的音乐厅门前,观察了下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之后,很快地又溜了回去,蓝发男孩也不解地紧随其后。 「请问殿下有什么打算?」 「那个小提琴家,不是罗坦赫拉勒的人。」 「恕在下妄自揣测,您是打着『既然不是本地人,肯定要回自己的国家去,这样就能趁机偷渡』的算盘吗?」司洛利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显然认定对方就是打算这么做,「在下必须提醒您,既然您先前已经说过这位是『世界级』的小提琴家,那么,他所受到的保护必然万分周全,毕竟若是让人在这里出事,可是会严重影响到罗坦赫拉勒的声誉。」 章二(中下)既然出门就不要想着回家 此时两人正蹲在一排排的座椅之间躲着,待剩下的人散去、大门再次关起后,阿尔法才往最底端的舞台前进,摸索着有没有可以通往休息室的法阵。 「反正你就是要说戒备森严四个字嘛。」 阿尔法一边触着他看来应该有问题的墙壁接缝、一一检查这些木板,一边回应司洛利的话,可从他的行动就明白他完全没把别人的劝诫当一回事。 「既然如此,殿下您还执意要闯入?」司洛利微微蹙眉,「那不是一般人能随意进入的地方,我们也不一定有能力找到正确的所在地。」 「你刚刚说一般人,没错吧?」 司洛利点头,阿尔法很快地续道:「那又不干我的事,我是王子欸。」 得到这个答案,司洛利的眉只是皱得更紧,想提醒阿尔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道理、以及若是被发现一国的未来继承人跑去骚扰受欢迎的公眾人物,那将会是多让王室形象受损的后果。 还有,阿尔法这样乱搞就不怕被人抓去卖了?他们两人的初次见面是怎样的情况,司洛利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僕人的心里千头万绪,主人掰开一块有问题的木板,一道传送阵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传送术等空间魔法算是高等法术,两人目前还没练成,而这道法阵显然也不是能任人自由来去的,正常的法阵能让人透过它看见彼端的景色,可是这道阵却没有,阿尔法伸手碰了也穿不过去,看来是得出示相关证明。 「嘖,居然真的进不去。」 忠心的下僕忖着这回任性的王子殿下总该打消念头,孰料他却是对自己啟口道:「吶,司洛利,你知道吗?罗坦赫拉勒内所有的传送阵,只要是王室,统统都能随意开啟喔。」 明瞭对方想做什么,在司洛利惊愕地阻止之前,阿尔法就用木片边缘的锋利处划破自己的手指,白皙的皮肤上瞬间出现一条艳红的隙缝,虽小却极为刺目。 其馀生物或许不会察觉任何血腥味,但夜行者对鲜血极为敏感,每种血液在他们闻来都是不同的味道,动物的血、化兽族的血、克斯门斯族的血,其中最美味的就属人类的鲜血,还有──夜行者王族的血。 在夜行者的世界,体内流动的血液就代表了自己的身份,阿尔法这一举,即便传送阵能够啟动,也无疑是昭告天下自己的地位。 距离阿尔法最近的司洛利,只感觉鼻腔里充满着那毫不熟悉、却有着绝对吸引力的气味,如酒一般酣甜醉人、亦如罌粟一般使人着迷,连血统仅有一半的司洛利都不可自拔,纯血的同类就更不用说了。 对于每一位夜行者而言,对王族鲜血的渴望生来就深深扎在心底,即使没有任何经验,但只要那血一出现他们便能分辨来源为何,而希冀品嚐的人永远不会少,这也是为何建国日时参加「血祭」的民眾总是络绎不绝。 阿尔法朝魔法阵一碰,这回马上就发挥了它应有的效用,王子便也带着自己的僕人穿了过去。 在抵达一条走廊后,法阵也随之消失,阿尔法拿施加过治癒术的符纸往手指一贴,很快地那令人沉醉的气味便消失无踪,司洛利也回过神来。 「司洛利,你不会想喝我的血吧?」 面对主子突来的质问,下人怔了下便诚实地点头。 反正这是所有夜行者共同的心愿,再正常不过,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虽然等再大一点血祭就换成我主持了,不过还是不要比较好哦?」阿尔法笑道,「你知道王族的血都有很强的魔力吧?」 司洛利点头,夜行者王室的魔法由血统传承、让他们得以操纵及管理这个空间,这是罗坦赫拉勒国民的常识。 「那你知道、如果喝了这种血,提供血液的王族就能命令你做任何事?」 这下司洛利真的懵了,有些孤疑地回应:「在下从未听过这种说法。」 「嗯,因为这是王室对外的秘密。」 「……而您就毫无顾忌地告诉在下这则消息?」这个人的脑袋里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四个字吗? 「反正你又不会说出去。」阿尔法的口吻像是完全没有考虑过对方口风不够紧的可能性,好似那种事在他眼里就像太阳打西边出来那样不可能发生,「如果平民知道的话,血祭就不会有人来啦,王族之血的效力就算被其他液体稀释还是有效,只是强度减弱。罗坦赫拉勒的居民大部份都在血祭喝过,你应该没喝吧?」 「在下没有饮用。」司洛利回道,在要进入血祭盛有王室血液的地域前,必须先以自己的鲜血表明身份──这一层程序只不过是为了过滤混血儿,所以他当然不可能喝到,现在想来似乎算是好事。 让全国国民都能被王室控制的用意很清楚,即使这功能平时没有机会发挥作用,但若是有朝一日不幸发生战争,所有人都必须毫无例外地上战场、也能有效制止内乱及窝藏敌军的行为出现,完全遏止了出现叛国贼的机率。 「要是喝下去的话,可是连我叫你自杀你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喔。」阿尔法续道,「不过这么想的话,要是能给奥奥喝到我的血,那婚约就到手了。」 在讨论完这个话题后,他们又将重点拉回眼前的廊道。 这条空旷的走廊没有任何人守卫,道路和音乐厅的设计一样是弧形,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扇门,上头没有任何标示,也不晓得是通往哪里。 阿尔法犹豫着要不要逐一打开来看,司洛利则强力反对、再次提议离开这里。 「殿下您继续待在这地方,实在太危险了。」司洛利认真地说道,「假使方才有人注意到音乐厅里的动静,进而想对您不利怎么办?」 「我用了最高等的治癒符,就算有血味残留,也不可能有人知道是谁的血啦。」阿尔法完全不在乎地反驳,对司洛利「这里只有两个人,有心人只要稍微推想,晓得王室没有蓝发的成员,那么一切就一目瞭然」的警告充耳不闻。 章二(下)既然出门就不要想着回家 两名男孩因为意见不合而停滞脚步的同时,一扇门突地打开了。 「两位可爱的小孩,在别人的房门口吵架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喔?」 不远处的门后,戴着诡异头套的人对他们如此说道,从他的头套和穿着看来就是今晚的表演者无误。男子的嗓音就像他的琴声一般悦耳,而他的衣物华丽到连见惯了贵族服饰的男孩们都感到夸张的地步。 「虽然心胸宽大的我不会跟你们计较,只是在公共场所喧哗也不是乖小孩该做的行为呢。」男子用听来十分自恋的语调说道,「不过擅自闯入这里的,也不可能是什么乖孩子就是了?当然,我能理解像我这样魅力十足的人,就算有粉丝想要接近也是很正常的。」 司洛利蹙眉,他完全不认为他们适才的音量有达到「喧哗」的程度,可见这人的听力很可能比一般人好。而阿尔法则是一点戒心也没有地凑了过去。 「你是哪里人?」金发男孩对盯着头套上的假眼,对高了他不少的男子半点礼貌也没有地提问。 而被质问的人也不计较这种无礼的举动,仅是似是而非地回答:「我能瞭解你们急于想得知任何关于我的资讯的心情,毕竟我的吸引力可是连像你们这种年纪的孩子都无法抵抗,只是你要知道,伟人的出身总是一言难尽的,我的家乡更不是你能到得了的地方,也是完美的我所不愿重返、有瑕疵的所在。」 阿尔法没被这一长串让人不明我以的话语唬住,而是很快地唤了个提问方式:「你不会回家,可是你会到下个要表演的国家去对不对?我们都追你追到这里来了,拜託让我们一起跟去。」 尚未变声的童音吐出类似撒娇的言语,真挚的嗓音足以使人误以为金发男孩真的是小提琴家的忠实听眾,一般人绝对料想不到这是装的。 看这傢伙的行径,只要讨好他,搞不好就能顺利逃出罗坦赫拉勒──阿尔法在心中盘算着,毕竟看男子目前的言行,年幼的王子推断这人应该不会在乎那些繁琐的规矩。 「抱歉,」司洛利插嘴打断两人的谈话,对男子鞠了个躬,「我们只是好奇想来一看究竟,误闯此地却遍寻不着出口,并不是蓄意打扰阁下,也对阁下的行程和隐私没有兴趣,若阁下知晓怎么离开,能不能告诉在下?」 面对司洛利的解释,男子没有回话,看不见他的面目也无从推测他现在的表情为何,只感觉可能是在沉思、或者是上下打量着他们。 须臾,男子往门后一站,退出一条能让两个男孩进入的空隙,愉悦地说道:「我喜欢聪明的小孩,既然你们不是来路不明的小鬼头、也不像一般的孩子那样无知,那么,你们就有资格跟我一起行动。」 阿尔法露出得逞的笑容,很快地踏入房内,司洛利只得无奈地跟进。 x 宽敞的房内除了桌椅和柜子外什么也没有,司洛利有些不安地看向倒映着星光的大片强化玻璃墙,思忖着若是遇到危险,将其打破并逃出的机率有多少。 男子逕自在其中一张藤椅上坐下,也没有要拿掉头套的意思,阿尔法也非常自动地坐了下来、示意司洛利坐到剩下的位子上。 「聪明又谨慎的小孩,」小提琴家指着司洛利语带笑意地说道,随后又指了指阿尔法,「聪明又狡猾的小孩。谨慎的小孩太听话会很吃亏的喔?因为狡猾的小孩会变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奸诈大人呢。」 司洛利皱眉,而男子在他做出任何反应前又续道:「谨慎的小孩现在还是会把心里想的事写在脸上的孩子哦,狡猾的小孩的演技高明很多哟,虽然狡猾小孩是个在音乐厅睡觉的坏孩子。两个人都说了谎,不过,我不认为撒谎就是错的,会那么想的只有思想落后的人,像我这样的人是不会这么认为的。」 「您明知我们是在骗您,却还是让我们进来?」司洛利问道,也顾不得什么演戏不演戏了,这人真的是彻头彻尾的怪人。 「刚才那种情况下能顺利编出理由,证明你们是随机应变能力很强的聪明小孩,我为什么不让你们进来?」男子以一副理当如此的口吻反问。 「请问您这么做有何居心?」 「谨慎的小孩,你这么说实在太让人伤心了,我像是那种心机险恶的人吗?」男子故作哀伤地开口,而后对阿尔法说道:「狡猾的小孩,人的行动不一定是为了利益,尤其像我这样绅士的人更不是,你说对吧?」 「对。」金发男孩极为配合地点头同意,「所以你是怕两个无家可归的小孩流落街头的善心人士。」 夸讚的话与在男子听来显然十分受用,「狡猾的小孩真乖。」 司洛利隐约觉得身旁这两个人要是相处久一点,搞不好非常合拍。阿尔法则是变本加厉地追问: 「那乖小孩有奖励吗?」 「当然,奖惩分明是一定要的,何况是懂得完美的我的心灵是多么高尚的乖孩子,值得嘉奖。」 男子一弹指,原本紧闭的门板就瞬间打开,而出口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了罗坦赫拉勒的宫殿,阿尔法错愕半秒就被男子给推了出去。 「乖孩子现在应该待在家里才对唷,尤其是落跑的王子。」 「你……!」阿尔法还来不及逃跑,就被两个眼明手快的侍卫架住,十一岁生日的逃家行动在此宣告终结。 同样没料到会回到宫内的司洛利纵然吃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踏了出去,而在他准备离开之际,身后的男子叫住了他,吐出依然令人一头雾水的话语: 「谨慎的小孩,有些东西你以为不是你的,可是只要一伸手就能抓到他喔。」 司洛利还没搞懂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门板倾刻间便再次关闭,方才的地方空无一物,彷彿什么也没有存在过。 章三(上)反正喜欢就不要不承认 ──序三── 蓝发青年在一幢墨色的建筑物入口停下脚步,站到屋簷下方后将伞收起,一弹指,仍旧湿透的雨伞便消失不见。 本是场不大不小的雨,在此时则转成倾盆大雨,豆大的水珠打落,奏出本应刺耳、但听在青年耳中却格外平静的音符。 向大门绘着的银白法阵表明自己的身份后,蓝发青年便步入其内。 ──第三章.反正喜欢就不要不承认── 再过几天就是王子十五岁的生日,这回阿尔法完全没有打算要翘家,反而郑重发誓绝对不会离家出走──如此反常的原因,即是王后艾拉坦答应他,会把盟国的王子请过来参加庆生宴会。 罗坦赫拉勒最要好的盟国「萨拉克」的国王,和这里的王后是关係不错的老友,因此萨拉克的两位王子和阿尔法也互相认识,只不过对方似乎对吸血鬼王子半点好感也没有,全是阿尔法一厢情愿。 这几天宫内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暂住,本国和邻国的贵族都有,下人们也忙得不可开交,光是清点那些权贵送来巴结王子的生日礼物就点不完了,司洛利正在做的即是这一项工作。 「奥奥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金发少年坐在自己房内的椅子上,看着蓝发少年将各式各样的小型礼物一一分门别类,而这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有些人送的不晓得是什么东西、体积大到根本放不进室内,甚至还有人移植一整片据说是能增加恋爱运的花海到王宫花圃。 「目前没有接到消息,或许得等到生日当天。」司洛利一边对照清单上的项目,头也不回地说道,「殿下很在意那位阁下?」 王后带王子到别的国家造访时常常只有两人,而萨拉克的两名王子这回是第一次来到罗坦赫拉勒,也就是说,司洛利跟他们素昧逢面,也不晓得对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不是跟你说奥奥是我未婚妻吗?」 「只是您单方面这么认为吧?」这时的司洛利已经能毫无窒碍地把心里的吐嘈说出口了。「在下从不晓得,只有一人有意且没定下契约的婚约能够成立。」 「喂,这是身为我的僕人该说的话吗?」 「不是,但殿下您也没做什么身为王子该做的事。」 这句话简直摆明了在暗示「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僕人」,语毕,司洛利继续沉默着处理手边的事。 或许是先前从未接触的关係,即使王子时常将对方掛在嘴边,但下僕从来不以为意,直至最近,蓝发少年才真的有了主子喜欢着什么人的真实感。 与之伴随而来的即是莫名的抑鬱感。 让殿下倾心的对象……吗? 真令人难以想像。 或者该说,不愿想像。司洛利腹诽着,如此乱不正经、脑子里全都是逃家、吊儿郎当的殿下,居然会有真心喜欢的人? 「司洛利,你不觉得你越来越放肆了吗?我可不记得僕人遵守的礼仪里有顶撞主人这一项喔?」 金发少年挑眉,蓝发少年则扬起一抹微笑。 「殿下对待陛下,也是一天比一天更尖牙利嘴呢,在下也不记得苏菲亚大人是这么教育您的。」 听见某女人的名字,阿尔法顿时哑然,还有司洛利这一回嘴,岂不是自己不该五十步笑百步的意思嘛。虽说两者身为上司与下属的关係,后者无论说什么都不该反抗前者,依规矩来看,司洛利这大逆不道的僕人已经可以被开除了,但阿尔法并不是会在意那种事的人。 在蓝发少年心中各种复杂的情绪交错,金发少年继续碎唸着他朝思暮想的爱人时,一位传话的下人通知他们,萨拉克的贵宾已经到了。 阿尔法迫不急待地就衝了出去,司洛利仅是心情复杂地紧随其后。 罗坦赫拉勒宫内暂时接待客人的交谊厅,坪数极大,各式各样的傢俱一应具全,其中一面墙是整片的玻璃墙,拉开黑色窗帘便可窥见宫廷花园的美景。 「奥──奥──好──久──不──见──」 金发少年半点形象都没有地朝一名黑发少年扑去,后者有着一头黑中带银丝的长发、和一对醒目的猫耳,而黑发少年的眼神尽是厌恶,就连丁点好感都没有、更遑论谈「喜欢」二字。 可惜的是,就在阿尔法差一点要碰着目标人物时,另一名长得和黑发少年一模一样的白发少年立刻挡在前方,杀气腾腾地瞪向金发少年,若不是在别人的地盘,白发少年早就动手打人了。 黑发少年──奥斯华德──恶狠狠地对阿尔法说道:「我永远也不想看到你。」 「奥奥别这么口是心非嘛。」阿尔法的情绪完全不受对方的恶言恶语影响,自顾自地在对方面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这个人八成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殿下。司洛利在心中默默下了定论,不知怎地对这结果感到有些高兴、甚至有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的感觉,他暗自窃喜,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喂,」站在王子们身旁、一名有着淡金色短发的男子对阿尔法问道:「你母后跟苏菲亚在哪?」 在男子开口后,一直心不在焉的司洛利才注意到带两位王子前来的并非国王,这人应该在萨拉克的宫中有很高的地位,否则国王不会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他照顾,且看男子的口气跟态度,显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男子身旁还跟着一位瀏海盖住半张脸的绿短发少年,司洛利晓得黑长发的猫耳少年是萨拉克的大王子.奥斯华德、白长发的则是双胞胎的二王子.葛雷弗斯,可是他并不知晓这名年纪明显比他们小的绿发少年是谁,脑子里也搜寻不出任何相关资讯。 淡金发男子穿着红白相间的格纹衣物,猫耳少年们连衣服也是整身的一黑一白,绿发少年则是套着黑色大衣。 章三(中上)反正喜欢就不要不承认 此时,一道让阿尔法本能地颤了下的女音插入他们之间:「兔子你动作很快嘛?曼赛尔要你先把小鬼们带过来的?」 苏菲亚大摇大摆地推开门往一群人走来,被唤作「兔子」的男子则是脸色不善地回应:「如果不是他要我先把这群小鬼带来,我怎么可能在这里。」 「说得也是,你根本一秒都离不开曼赛尔嘛。」 「少囉嗦,快把这群小鬼带走。」男子不耐烦地说道,随手就开啟一个传送法阵──司洛利对于这人的举动感到讶异,能不用道具辅助、这么轻易地打开横跨两个空间的远距离传送阵,代表他肯定是实力非常高强的人,「反正你都来了,我要回去了。」 苏菲亚瞄了还待在原地的孩子们一眼,「你们才分开不到半小时吧?你的相思病也发作得太快。」随后指着绿发少年,对男子提问:「萨拉克的两个小鬼就算了,你自己家的也留着?」 被点名的绿发少年则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在听他们谈话,注意力全在窗外一棵随风摇摆的树上。 「曼赛尔说小鬼就是要跟小鬼待在一起。」 话音甫落,懒得再多谈的男子便一脚跨入传送阵,很快地阵法又迅速关闭,只留下被他带来的三名少年。 而在淡金发男子离去后,一直不发一语着的绿发少年也从位子上站起,正要向大门走去时却被苏菲亚叫住: 「小鬼,我有说你可以走吗?」 「那隻死兔子只有要我待在这座王宫内,」绿发少年回道,「宫廷花园依然算在王宫的范围,还有我不是萨拉克的子民、更不是罗坦赫拉勒的,你没有权力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而后绿发少年便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苏菲亚低唸了几声「死小鬼」,猫耳双子对此早已习惯似地半点反应都没有,表面淡然但心底吃惊的只有吸血鬼主僕二人──竟然有人敢当面反抗苏菲亚,而且还没被打死? 司洛利对此感到非常傻眼,要是阿尔法敢用这种态度对苏菲亚说话,肯定被扁到直接送医院──只不过苏菲亚是治疗师,所以应该是扁了再治好又痛扁一顿。总之由此可见,那名淡金发男子是连苏菲亚都会感到顾忌的对象。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僕人告知又有贵族送礼,不想离开此地的阿尔法便吩咐司洛利去代收。 还想再继续在这里待着,但司洛利心底也明白没这个必要了,他所担忧的状况并不会发生──只是,他也不晓得自己原本在担心什么。 穿过重重走廊,司洛利来到星空下的其中一座花圃,这里是方才那名僕役指定的地点,虽说园丁的工作并不含在贴身侍从所要做的事情内,但忙碌的非常时期、总是要人尽其用,何况跟着阿尔法这么多年,司洛利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学得差不多了,举凡王子懒得做的都会落到他头上。 而这些天来,赠予花草树木来美化王宫的也不在少数,负责接收的司洛利可说是非常习惯了。 这次的果树据说还是用来祝人早生贵子的,听见别的僕役这么说时司洛利顿时一阵无言,这不就跟诅咒阿尔法去死没什么两样? 在引导工人将树木移到适当的位置后已经过了几十分鐘,司洛利正要回到殿内,就听见用魔法传递至耳中的讯息,迟疑了下就往有一段距离、另一座没什么人会去的花园跑去。 x 司洛利刚赶到现场时有些愣住,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 自己所熟识的金发少年站在离种有一片赤色花海的花圃有段距离的前方,身旁窜着一簇簇魔法形成的火焰,飞舞的火舌准确无误地射向对面数公尺远的绿发少年,而被攻击的目标也不甘示弱,马上用了一模一样的方法还击回去,只是他招出的火是不寻常的黑色,在双方的火焰接触到的同时,焰红便一声不响的被墨黑吸收。 随后又是几次过招,绿发少年完全是对方有什么动作他就照样模仿,招式的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看一眼就能学会的程度令人咋舌,就算说是天赋异稟也太夸张了吧? 但也就是说,战斗时间拖越久对阿尔法越不利……思及此,司洛利这才回过神来,他现在要做的应该是保护主人的安全! 眨眼间阿尔法前方就出现一道水幕,将猛烈袭来的绿藤挡下,司洛利这才跑到主子身边。 「司洛利,你也太慢了吧?」 「在下对此感到万分抱歉,殿下您有受伤吗?」 司洛利问,虽然宫内的僕役都受过敌人来袭的防范训练,但实际上会攻击王室成员的人少之又少,起码整座宫殿这十五年来才出现了一个──也就是现在这种状况,只是这应该也被归类在小孩子打架的范围。 「没有。」阿尔法两手一摊,而后下令:「嘛,干掉他。」 「殿下,在下推断这样并不妥当。」说是这么说,蓝发少年也忠实地实行命令,只不过他的攻击也被用跟刚才一样的方法躲过。 对于这两人为什么会打起来,司洛利没多问,可心里也有个底,肯定是某位不长眼的王子先行挑衅,随后双方一言不合就不知道谁先出手了,阿尔法就是那种天生会惹麻烦的典型。 王宫内部,一时无聊的苏菲亚正用视觉传递魔法的道具往外看,一看之下马上就瞥见感兴趣的事物,就此定格,立马找个位子坐下看好戏。 犹豫几秒要不要通知艾拉坦,但想来现在这个时间,王后陛下八成正忙着应酬,于是她开始考虑另一个人选。 「喂,兔子,」苏菲亚很快就用另一个道具发出了传讯魔法,再次被打扰的友人情绪听来非常糟糕,她则是迅速挑了重点且完全夸饰地说道:「你家小鬼快死了耶,你要过来吗?啊对了、记得帮我跟曼赛尔问好。」 果然不出三分鐘,本名瑞比特的淡金发男子就从传送阵穿了过来,苏菲亚脸上仍是掛着恶趣味浓厚的笑容。 章三(中下)反正喜欢就不要不承认 只不过瑞比特看到视讯魔法的画面后,反应比她想像得平静许多,在苏菲亚的对面坐下后,男子也勾起了和女人差不多的恶劣微笑,金瞳则持续盯着画面中的影像。 「你不担心?」苏菲亚显然是觉得无趣。 「没必要。」瑞比特的语气有着十足十的自信,「吶,我们来打赌怎么样?」 直觉有什么好玩的事,苏菲亚的兴致再次被挑起,「赌这那群小鬼谁输谁赢?」 瑞比特点头,「如果我家那小鬼输掉的话,我就不计代价帮你做一件事。」 「他赢的话呢?」苏菲亚挑眉。 「那是正常的,根本不算赌注。」瑞比特断然道,嘴角愈加上扬。 纵使苏菲亚早就知道面前这人是自负到极限、倘若哪天不自大肯定是冒牌货,不过好歹阿尔法也算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她也不认为会这么轻易就输给别人家的小孩,「他们是二对一、而且我家那两个最少大了两岁喔?」 「除非曼赛尔家的两隻臭猫一起上,否则年龄相近的没人能跟他打到平手。」猫指的是奥斯华德和葛雷弗斯。 苏菲亚再度将视线转回法阵,「可能你家那个植物狂小鬼是很强没错,不过,阿尔法那小子在某些方面的脑筋可是动得特别快呢。」 「所以你不觉得你会赌输了?」瑞比特继续看着画面,半晌后低声自语:「不过那个白痴死小孩……居然给我用闇系魔法,找死啊。」 平时触怒贵族也罢,谁教王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他们再怎么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所以阿尔法可算是无法无天,此时非常糟糕的是,眼前连苏菲亚都让其三分的绿发少年来歷不明,若真惹上他国的权贵就麻烦了。 重点是,他们两个一起,居然还打不赢这名少年,且有愈趋下风的趋势。 阿尔法很显然地也发觉了这一点,从五分鐘前就开始停止动作,把防御统统交给司洛利、可惜对面那傢伙似乎是对僕人没兴趣,每一招都是对准吸血鬼王子。 站在司洛利后头的阿尔法则是若有所思,半晌,火焰又再一次燃烧,只是这回的袭击的目标并非绿发少年,而是一旁绽放着的花圃! 绿发少年先是一怔,下一秒就毫不犹豫地往花海衝去,情急之下还来不及施法、只能隻身挡在它们前方。 司洛利见到这种情形也呆了,这必是在阿尔法意料之中,只是怎么会有人为了几朵花连命都不要?这一把火烧下去,不死也要半条命。 就在司洛利忖着要不要先离开、去稟报苏菲亚接下来可能需要她帮忙的状况时,熊熊烈火在千钧一发之际就瞬间灰飞烟灭、半点痕跡也不留。 早先见过的淡金发男子凭空出现在本该受到攻击的地方,揪着刚才被他立即敲昏的绿发少年的衣领,眼神冷冽地盯着彼端的吸血鬼主僕,脸上则是掛着和散发出的杀气呈强烈反差的微笑。 司洛利跟阿尔法都没看到这人是怎么出现的,可是也同时感觉到现在的状况实在很不妙。 「喂、愿赌服输哦?」 苏菲亚通过瑞比特还没关起的传送阵来到现场,暗示某人不准对罗坦赫拉勒的两名少年出手。 瑞比特睨了阿尔法一眼,随后把绿发少年塞给苏菲亚就迅速闪人。 「好啦,现在来找你们这两个小鬼算帐。」苏菲亚转往阿尔法的方向,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会打起来是谁的错,「我有教过你可以找人打架吗?…不对、好像真的有。算了,你这小鬼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吧?」 x 阿尔法宣称,先前那场架他自己才是受害者──不过苏菲亚理所当然不信这一套。 事情的始末是,在奥斯华德跟葛雷弗斯自个儿关进属于他们的客房后,空间魔法天赋高强的黑猫少年就将整个房间给封住,外人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进不去,被挡在门外的阿尔法只得放弃。 无所事事的吸血鬼王子便来到花园,抱着好玩的心态于这儿找到先前大臣赠予的爱情花──这是一种饱含魔力的植物,也是热恋中的情侣极其喜爱的花朵,它们可以用来占卜恋情顺利与否,且准确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也能测验自己和喜欢的对象是否能修成正果。 而阿尔法无论问了几株,得到的回答统统都是一样的答案──想和奥斯华德在一起,先把自己打回娘胎再出生吧。 于是不甘心的王子就问一朵烧一朵、就算用威胁的也要让它们说出自己满意的答案为止,烧到最后居然在短短十五分鐘内就烧了三片花海,所幸宫廷大臣种得够多,否则花园早已是光秃秃一片。 面对阿尔法这种令人无言的白目行径,看不下去的绿发少年就出声制止,无奈当事人屡劝不听、完全不觉得烧掉自己的生日礼物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对方就忍无可忍地和他打起来了。 金发少年的理由是「那傢伙说花会哭根本是胡扯,我明明就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在这件事之后,司洛利也得知了淡金发男子的身份──名叫瑞比特,听苏菲亚说是萨拉克的高官、跟国王感情好到不能再好,也和苏菲亚是朋友,而且在其馀各个国家也有其势力,包括罗坦赫拉勒,简单说就是能轻易呼风唤雨的人物,但一般民眾基本上不会认识他。 而绿发少年则是瑞比特养大的小孩,还是在萨拉克一国有了两位王子后,苏菲亚用「这样就能跟曼赛尔有更多共通话题」为由、怂恿之下才不知道在哪抓回来养的。 绿发少年的名字是辛勒特,据说听得懂植物说话、是重度植物狂一个,要把他关到没植物的地方还不如叫他去死。 而在日后,时常参与整理照料宫内花草──通常是王子的礼物这一部份──的司洛利,也时常在花园看到少年的身影。 同时也发现了辛勒特虽然几乎不与人交谈,但是会和植物们进行长时间的对话,只不过不知情的人看来仅是诡异的自言自语。 章三(下)反正喜欢就不要不承认 而在今日,再隔一天就是王子生日的现在,帮忙将黑色仙人掌移到接近外墙的地方时,司洛利居然被搭话了。 当对方啟口时,蓝发少年还疑惑地以为他提问的对象是一旁的仙人掌,直至被唤了名字才诧异地惊觉: 「欸,你是司洛利吧?」 「请问阁下找在下有事吗?」 虽说辛勒特因为阿尔法糟蹋植物的缘故,对这位王子感到深恶痛绝,但对他的僕人似乎没有意见,许是宫内植物会帮司洛利说点好话的关係。 「小花花一百六十九号它们有话要跟你说。」没有半点取名天份的辛勒特会将所有接触过的植物统统编号,他指了指先前被阿尔法残害过的爱情花海。 司洛利纳闷,纵然阿尔法所收到的花花草草都是他在照顾,可是也不记得自己曾对它们做了什么特别的事。 而后,辛勒特就用平淡的口吻说出让司洛利脑袋一片空白的话: 「它们说你和那个白痴王子的速配率是百分之百,问你什么时候要告白,小花花它们最喜欢的就是聚在一起看人好戏。」 --植物也流行真心话大冒险吗? 这是此刻的司洛利心中唯一的想法,但辛勒特怎么看也不是那种无聊人,应该说,这傢伙如非必要十之八九不会和人型生物交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爱情花要他递口信的事是千真万确。 「您说的王子是……哪位殿下?」 「你那白痴主人,难不成你以为是萨拉克那个混帐?」 「请问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名字叫司洛利、蓝发金眼、十五岁,刚刚问小花花一百六十九号也说是你。」 半晌后恢復思考能力的司洛利默然,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做人太失败,居然连植物都跑来跟他开玩笑? 不对,应该不是玩笑。 见司洛利一脸犹疑外加不敢置信,辛勒特补充道:「不过他们说现在你告白的话,失败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听绿发少年这么一说,蓝发少年更是不解,十分怀疑地提问:「您说速配率是百分之百,可是告白成功率却只有百分之一?」 辛勒特点头。 「……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 「小花花它们不会说谎。」辛勒特对于这人频频质疑他心爱的植物感到有些不悦。 「在下也相信这一点,」如果植物可以不诚实的话,当初就不会被阿尔法烧掉三片花海了,只不过,不撒谎不代表没有错误,司洛利现在严重怀疑这群植物的头壳坏去──假设它们有头壳的话。「但阁下您不觉得,那些花的说法十分矛盾?」 「哪有!」辛勒特理直气壮地驳回,「小花花他们说你这辈子就栽在那个白痴王子身上了,还有速配率跟告白成功率又不一定成正比,成功率那种东西是要慢慢增加的吧?」 语毕,辛勒特拋下一句「信不信随你」就果断离开现场,临走前还擅自拿走司洛利捧着的小型仙人掌盆栽,这东西可是能成长到大得超乎想像的。 独自留在原地的司洛利则是有些无所适从,最终只得百思不得其解地回宫。 一回到宫内马上被几名僕役叫去帮忙,司洛利由于学习能力很强的缘故、又没人知道他是混血,在同行之间人缘算是不错--三不五时的被呼来唤去,久了也认识不少人,而且,在知道他身为王子的贴身侍僕后,每个人都对他感到无比同情。 ……其实殿下应该没别人想的那么糟?司洛利忖度着,虽然那人的确是缺德、败家、又任性,半点国家栋樑的样子也没有。 忙着手边的事,司洛利一心二用地想着先前的问题。 从那朵花的逻辑看来,如果速配率跟告白成功率可以成反比,那应该还有一个「喜欢程度」之类的评比吧?也就是说,若甲和乙搭配会是天生一对,但两者却很可能根本不会在一起,因为当事者喜欢的并不一定是适合自己的人、也很可能所爱的人心有所属── ──就像阿尔法喜欢奥斯华德一样,血淋淋的例子。 先不论阿尔法喜欢的人是谁,他自己又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对于自己或许恋慕主人一事。 无需多想,司洛利心底就浮现出答案。 当然喜欢。 他这辈子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耗在王子身上,彻底垄断了和他人深交的可能性,哪有不喜欢的权利?如果他不爱阿尔法那他还有可能爱谁?去掉这一点,司洛利不晓得自己是否会爱上他人,但现在喜欢阿尔法的心是无庸置疑的。 不记得是何时开始產生情感的,但那并不重要,只是一直到有人点醒他为止,才恍然明白这个事实。 既然喜欢也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只不过,同样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这种事自己知道就行了。 在忙完之后,司洛利正打算去问暂住的贵客们是要去大厅还是在房内用膳,就看见自家主子无所不用其极地想撬开某间客房。 「司洛利,你会开锁吗?」 在蓝发僕人来到自己身后时,吸血鬼王子盯着已经被他烧到焦黑、却一点都没有毁坏跡象的门板,头连抬都没抬地问道。 司洛利反扔问句:「殿下您有没有想过,王后陛下及苏菲亚大人知道您这么做后,可能的下场会是什么?」 八成是萨拉克的国王有对两位王子交代过不能惹事生非,否则照阿尔法这种死缠烂打的程度,对方不出手赶人肚量也好过头了,两位王子除了先前见过一次就从未出过房门,摆明是不愿与某人待在一起。 「那种事到时后再说。」 好了伤疤就忘了疼,阿尔法简直是这句话最标准的例子。 「……到底有什么方法能让奥奥出来呢……如果拿黑鮪鱼掛在外面不晓得有没有效?」 司洛利的确喜欢、或说是爱着阿尔法,可是无论这份感情最后会消逝亦或日益扩大,他都不会说出口。 因为就像现在看见的──阿尔法喜欢的并不是他,他也不奢望能够改变这一点。 章四(上)乖乖待在家里就不叫祭典 ──序四── 内部的室温较降着雨的户外更低,冰冷的空气瀰漫其中。这幢建筑的隔音效果十分良好,将外头的雨声完全隔绝,无人而空旷的环境,连半点声响也听不见,蓝发青年踏出步伐所反弹的声音因此异常突兀。 关上大门后四周便是一片漆黑,没有半盏灯也没有能透出光线的窗,但身为夜行者在此更能清楚地视物。 地面和墙壁皆是同一种光滑的石材所建成,青年很快地往其中一道走廊步去。 ──第四章.乖乖待在家里就不叫祭典── 罗坦赫拉勒一年一次的「血祭」在建国日开始举行,为期三天,在这长达三天的连续假期里,所有的国民都会举杯同庆、尤其第一天通常连私人產业都会放假,是无比盛大的庆祝活动,较新年更为热闹。 而血祭名称的由来,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三天可以无限度的取得人血──这是对夜行者来说最美味的食品,然而各种族血液的取得管道和数量有限,人血同是如此,故此平时贩卖的店家皆会控管买卖量,唯有这一天可以无视规则的存在。 另一个理由则是,在祭典的第一天,一般民眾可以获得参观王宫的机会,也能免费饮用含有王室鲜血的血液,只要嚐过的人都夸那足以媲美人血,谣传得宛如世间美味的上等佳餚,即便是对庆典不感到一丝兴趣的民眾也会被诱惑,因好奇心驱使而喝下后,就会像上癮似地期待明年再次饮用的机会,导致在这天宫内总是涌来眾多人潮。 今天也是血祭刚开始的日子。 先前皆是由王后主持这场祭典,今次则轮到下个月就要过十七岁生日的王子负责。 开场前他必须先将鲜血注入之后要对外供应的血池里,此刻司洛利就是在厅堂的外头等待主子归来,人血混杂着王室血脉的气味不停刺激着嗅觉,儘管大门紧闭,那香气依然自不到几毫米的缝隙溢出,教人心痒难耐。 良久,夕阳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另一端,取而代之的是点点星光于暗夜中浮现,这时阿尔法总算是从门后出来了。 「还剩多久时间?」 王子一面前进一面提问,下僕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约十五分鐘左右。」 已经比身旁人稍高一点的金发少年,本就白皙的肌肤因为失血的缘故更显得惨白,即使用过治癒术的符咒治疗伤口,因为被那种环境围绕过久、身上仍是带着血味。 ……好想咬──金瞳盯着对方的颈项,司洛利忍不住生出这个想法,然后硬生生把本能的欲望强压下去。 「司洛利,」彷彿看穿蓝发少年心中所想,阿尔法只是笑道:「你想吸血的话,我不会阻止你喔?」 闻言,司洛利默然地别视线,他可不想在喝了血后被阿尔法命令去做什么奇怪的事。 两人一路走着,由于也可能会有他国的贵族参与的关係,避免其馀种族因夜视力不好而看不清楚,整座宫殿反常地灯火通明,亮眼程度堪比白昼。 也因此,见光死的夜行者们都戴了眼镜,司洛利则是最初来此工作的孩童时期有犹豫过要不要戴,马上就被以「不戴看起来比较好看」为由的阿尔法丢去负责迎接罗坦赫拉勒国民的职位,在那种幽暗的环境下,也不会让人起疑是不是混血。 阿尔法稍做准备后就得到正门的主厅向民眾发表无聊的致词、司洛利则是先去确认今天来的宾客有谁。通常贵族都是第三天才会造访宫内的宴会,第一天仍是平民佔大多数。 对这份工作非常熟悉的司洛利一下子就到了指定场所,从其他下人手中拿到名单来核对时,嘴角不由得往上翘。今年萨拉克的两位王子一如以往地没有出席,仅有国王与其心腹的臣子来到,阿尔法又要失望了,不过对他自己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司洛利并不讨厌奥斯华德或葛雷弗斯,只不过自家主人夸张又完全不顾他人感受的追求行径,非但当事者难以忍受、连旁人都看不下去,更别提司洛利还对阿尔法抱有特殊情感。 来访的人大多数为女性,更多是带着家里的女儿想要和王后攀关係的贵妇──还有人料到王子肯定不会喜欢女人,把孩子扮成男装带过来的,看起来虽不至于不伦不类但也有种违和感。 再说,假设阿尔法是外貌协会的话,这群人里也没一个长得比奥斯华德好看。看着鱼贯而入的人潮,司洛利忖度着。 几分鐘后,头顶夜空忽地闪过刺眼的白光,不消数秒便是轰雷乍响,接二连三的雷声穿过片片忽明忽暗的灰黑云朵、传近眾人耳中,或许是积云过厚的缘故,剧烈的声响恰似被什么给裹住一般,恍若将从天空堕落至地面的闷雷。 人们纷纷加快脚步进入会场,没有人会想待在外头淋雨。 在户外变为空无一人时,司洛利关上门扉,将逐渐洒落的雨水隔绝在外。 他所在的出入口是特别为夜行者而设,总是会有人觉得跟同类待在一起比较自在,但也仅是少数,何况整座如艺术品般的宫殿除了寝宫都可以参观,所以还是有外人会来到此地,厅堂也必须点上橘黄的微弱灯光以供照明。 司洛利将清点完毕的签到名单给予其他侍者后,收到王子用符纸传送过来的讯息,发觉是由宫外传来而蹙了下眉,但很快就赶了过去。 章四(中上)乖乖待在家里就不叫祭典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司洛利踏出殿外时便停了,仅留下地上为数不多的水洼,以及漫于空气的潮湿气味。 「殿下,血祭的时候做出这种行为,比生日时更要不得。」 蓝发少年对倚在墙垣的金发少年说道,后者仅是挑眉。 「有规定明言血祭当天一定要待在王宫内吗?」 「没有,但照理来说王族应是如此。」 「那就对了嘛,所以我才不是翘家,只是出来玩而已。」 阿尔法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误,对此早已习惯的司洛利除了无奈也没有任何表示。 他们所在的地方离王宫已经有一段距离,房屋格局不一的住宅区因为民眾全往宫殿涌去而变得杳无人烟,空荡荡的大街上竟只有两名少年,除了双方的嗓音及偶尔拂过的风声什么也听不见、静得离谱。 十一月萧瑟的秋风带点凉意但称不上冷,走在主子后头的司洛利在心中忖着这次八成又是没有计划的乱逛,谁知阿尔法转过头扔了一句话:「司洛利,你会想回家吗?」 司洛利先是呆了呆,才会意过来对方说的是在混血者那里的「家」,而不是王宫。 蓝发少年没多想就摇了摇头,对他而言,那地方早已成泛黄记忆里不再翻动的一页,他对那里没有丁点掛念、也鲜少忆起学龄前所发生的事情,日子平淡得可以,没有起伏亦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人事物。 司洛利的生活,是在遇到阿尔法之后才鲜明了起来,就像原本只晕染淡淡底色的图画纸,顏料开始逐笔加重,刻上细节及清楚的轮廓。 「不过我也想不到要去哪,现在随便乱晃搞不好会被认出来,还是去混血那边比较保险,你认得路吧?」 血祭过后,眾人多多少少都记得王子的容貌,而混血者通常是连这等盛大的庆典也不允许在纯血眼皮底下活动,这三天他们同样享有畅饮人血的权力,可要进王宫就免谈,纵然没有明文规定,但进宫之前必须表明身份,血一流出马上就会被週遭人群憎恶的眼神环绕,搞不好还会被看他们不顺眼的人民攻击,没人想因为贪图口福而揹负各种风险。 司洛利理所当然地点头,即便从他进王宫工作后就没有回去过,深埋在记忆深处的路线也由熟悉转为陌生,可他对首都的地理仍是有一定的了解,託某人时常翘家的福,事前事后反覆看地图的次数多到整张纸的内容全都被他深印在脑海,想忘也忘不掉。 「先提醒殿下,混血的地盘会比较安全,完全是错误的观念。」阿尔法到底记不记得,七岁时他是因为被绑架才和司洛利相见的? 而当事者只是颇不在乎地回应:「随便啦,总比被一堆纯血抓回王宫好。」 两人先是拐几个弯出了住宅区,来到人烟稀少的马路上。行人寥寥可数,多半是上了年纪懒得再去王宫人挤人的老嫗,少部份是待在自家店面准备明日贩售物品的店员,多数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也不会多看他人一眼。 司洛利对照脑中的资讯,经过主要干道后,以抄捷径的方式朝小巷走去。 他们没有选择能轻易到达目的地附近的公用传送阵,因为有可能会被管理人员认出来、强迫遣返回宫。 其实以司洛利的立场而论,应该得将阿尔法押回王宫才对,可是却没有付诸实行,大概是早已习惯主子种种令人无言的行径,明白反抗他还不如当帮兇来得聪明点的道理。 在出了暗巷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对街一条明显被焚烧过的巷子,色彩剥落的巷口与週遭景物相较之下突兀地格外惹眼,斑驳的墙面佈满焦黑的痕跡,十之八九就是金发少年小时候烧过的那条。 「结果还是走回你家了嘛。」 「只是因为离这里最近,没有别的意思。」司洛利走到巷口前说道,多年前还能两人一同通过的宽度,如今重访却狭窄得若是走入其中、连转身都略嫌困难,「何况对在下而言,住了十年的王宫还比较像家。」 阿尔法对此不予置评,仅是提问:「反正这里就是混血待的地方了吧?」 「是的,请殿下还是小心为上。」 既然司洛利没有回家的念头,那也不用走那条一发生危险难以逃脱的小巷。 两人漫无目的地往前进,此处和一般的民宅其实没什么不同,也不如纯血谣传中的多破烂多落后,只不过从些许陈旧到只能养蚊子的空屋没有拆除、和方才烧毁的巷弄看来,这儿的确是较少受到官方关注的地方,荒废许久或需要整修的建筑都没有动工,连首都的混血居住处都这样了,其他地域肯定更糟糕。 或许是因为混血者无法参与祭典,街上的人群数目就和平日街道所差无几,现下是夜行者主要的活动时段,整条街人来人往,模样与平时无异,好似他们所待的国家根本没什么国庆日、外头热闹的祭典与他们一点关係都没有──儼然是被隔绝出来、遗世独立的场所。 阿尔法对这里仅有年幼时那一天留下的短暂印象,当时仓促得不得了完全没注意身边的景色,故此这回就像是初次造访一样。 司洛利则是觉得这儿和久远的童年回忆没有什么不同,除了房屋外观更为老旧、一切都与过往相符,走在此处,感觉似将已褪色的照片一步步重新填色,把一度遗失的陈年事物抓回手心、再一次咀嚼它的点点滴滴,感受那看似清晰实则模糊的一切。 有人说五、六岁之前发生的事都不会记得,就像前世的记忆一样,隐约存在又无法肯定,纵使司洛利在这地方住到七岁,对他而言街坊巷弄大多都有个印象,彷彿来过、知道这里是哪里,却又不记得当初在这里做了什么,毕竟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假设他没有被阿尔法带走,那么就会在这里长大。 章四(中下)乖乖待在家里就不叫祭典 两人一路走过重重街道,最后阿尔法在住宅区正中央的广场停了下来,指着往喷水池里丢硬币的一群孩童问道:「许愿池?」 司洛利点头,阿尔法又接着问:「混血的信仰跟纯血一样吗?」 罗坦赫拉勒是个信仰式微的国家──正确地来说,这个世界在不思议之树消失后,每个国家几乎皆是如此──阿尔法本人对神话的态度是不相信可也不会特别去否认,就和大多数的人一样。 蓝发少年表示相同后,金发少年继续道:「嘛,你以前许过愿吗?」 「不,」司洛利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回答:「在下认为,许愿是不可信的,假使是无法实现的欲望,那么再怎么祈求一样得不到,若是有机会实现的心愿,那么由自己达成估计也不是问题,根本没必要仰赖许愿这种虚无飘渺的途径。」 ──而他真正想要的东西,恰恰属于前者。 如果对一座池许下心愿就能成真,那么人何必努力?世间又怎么会有绝望存在? 街上的孩子们将铜板扔进不停喷出泉水的池子里,咚咚咚地激起数道水花、水面上的倒影也随之扭曲,似乎是觉得好玩,有的人连石头也扔到里面,显示他们并不重视这所谓的许愿池。天空的阴霾反射于水中,让本该清澈的池子看来也是一片灰黑黑,透明的水珠滴落在喷泉旁的石砖上,因为先前降雨的缘故,池子里的水位比平时更高,附近的地面也是坑坑水洼。 「唔,这么说也对啦。」阿尔法应道,随手将一枚硬币拋进去,「不过许愿的话搞不好能增加成功率?像是让奥奥快点嫁给我之类的。」 「殿下您就算把整个金库的钱财都砸进池中,也不可能实现这种心愿的。」某下人非常中肯地说道。 「司洛利你很烦耶!许愿这种事管那么多可行性干嘛?而且奥奥总有一天会被我娶进门啦。」 蓝发僕人仅是笑笑,再次吐出一针见血让主子极为不满的言论,在唇舌之争佔尽上风。 ──或许阿尔法有一点说得没错,就是因为愿望难以实现,人们才会许愿,企图以那么一点虚幻的希望慰藉自己的心灵。 x 当天早上两人随便找了间旅店住下,混血者不太计较登记身份这档事,对他们来说更是方便。 隔日夜晚,司洛利刚睡醒就看见阿尔法在他的卧房,手上拿着一条红褐色和一条墨色的围巾,在他醒来后举着它们问道:「你要哪一条?」 不算宽场的单人套房,半开的落地窗因为面西的关係没有一点月光披洒,清凉的晚风徐徐吹入,金发少年的长发随之飘扬。 「请殿下先挑,在下拿剩的就行了。」司洛利回答后,顿了下才发觉不太对,反问:「殿下您打算做什么?」 「喔,就是我不想偽装也不想戴面具,用围巾遮住下半脸不是刚刚好?」 「您打算去逛祭典?」 脑袋瞬间清醒不少的司洛利低呼,这也太危险了,就算容貌稍作改变,也极有可能会被识破! 阿尔法将赤色围巾绕上,语气一如既往的没有危机感:「废话,我十七年来一次都没逛过耶,难得出来玩,不去见识一下怎么行?」 王子先前在血祭时都挺安份的待在自己的寝宫内,因为不是非和其馀贵族会面不可、也不是他主持,他当然就不愿出席,故此所有活动不是远远观看、就是一律不参与,这回轮到他当主祭者,刚开场的事项处理好后,为了避免后续的一大堆麻烦,当然就翘家啦。 这时节虽是秋季,但怕冷的人戴上围巾也不足为奇,阿尔法选的打扮可以算是很正常了。 「殿下,在下必须负责您的安全。」 司洛利有些强硬地说道,在混血的地盘行走就已经够冒险了,在刚祭典还在举行的隔天就大摇大摆地走到纯血的街上去,更是危机重重,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拿什么都赔不起。 阿尔法听了仍是不以为意,「你每次都说一个人出门很危险,哪有一次真的遇到危机的?司洛利,你真的很囉唆耶。」 「请替会为您担心的人想一想。」 「那你们也为我这个百分之百会英年早逝的可怜人想想呀?都擅自决定好我的结局了,还连我想做什么都管东管西的,不觉得很烦人吗?」 阿尔法此话一出,司洛利不免有些语塞,从十五岁开始他就很少在跟阿尔法讲话时败下风了,可对方这次说的的确是事实,阿尔法的命是注定好的,没有人有能力改变它,若是妄想更动命运的轨跡,就必须付出王族没有传承人、罗坦赫拉勒所在的魔法空间就此崩毁的惨痛代价,无人担当得起这个责任,既然如此,在世的时候还不让他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是不是真的太过份了? 以一人之命换取整个国家人民存活的机会,乍看之下是场稳赚不赔的超值买卖。 可是,哪里值得了?生命也不是能这样衡量的吧。起码对蓝发少年而论,一点也不值得。 如果能代替殿下死掉就好了──心中突地冒出这个想法,可司洛利也明白只不过是痴心妄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能做」,无能为力的、在未来的某一天,等着自己的主子死去。 面对瞬间沉默下来的僕役,阿尔法也没再在这话题上打转,拋下一句「快把衣服换好」就离开寝室。 章四(下)乖乖待在家里就不叫祭典 特殊节日里,最受瞩目的自然是特价拍卖的活动,只不过对于阿尔法这种从不缺钱的王室成员来说,根本就吸引不了他,仅是为来自抢购人潮的尖叫声感到些许烦躁,雌性生物一激动起来简直是不要命。 罗坦赫拉勒女多于男的倾向,在这天更是显而易见,街上放眼望去有三分之二都是令金发少年厌恶的女人,整条街的分贝总平均也高出许多,女子们声线拔高的噪音十分刺耳。 祭典这种活动,办在民间,事实上不过是一群爱凑热闹的人拿个理由聚在一起、再拖一群人下水,进而衍生出的大型聚会。有人流就会有买气,故此商店也一家家的打着特殊活动特卖的旗帜,藉此吸引客人光顾,一连串连锁效应相继影响下来,就营造了热闹非凡的盛况。 阿尔法对这种会让他联想到王宫宴会、人挤人的场所没什么好感,即使是要看稀奇古怪的商品贩卖,这类物品他早在生日时就在礼物清单里看过不下百遍了,听说贵族间相传王子因为常翘家的关係人格扭曲、所以送的东西诡异点的话反而能受到青睞──青睞个鬼!他哪里人格扭曲了啊!这是阿尔法听见时唯一的想法。 道路两旁的建筑内皆是一排排琳瑯满目的店家,各自动门间的间距不可能存有房间、但事实上里头都是魔法打造,不进入便无从知晓里头究竟为何物。而今天大概是为了招揽生意,大部份店面都设了户外的区域、让人能一目了然地看出这家店是卖些什么的,也将本应宽敞的道路挤得更为狭小,害得走在街上的人仅能走马看花。 滴──答。 透明水珠伴随着有节奏的声响滴滴答答落至地面,各个店家也纷纷架起隔绝雨水的透明结界,一家家相连在一起,不一会儿整条街就没有雨打得进来了,但听得见声音、加上一抬头就看得见许多细小的涟漪,形成一种奇妙的景象。 即使有屏障保护,多数民眾们还是涌进店内,或许是因为雨势渐大、不想听见可能出现的噪耳雷声。 「司洛利,你有带伞或是能用的符之类的吗?」金发王子对身侧的蓝发僕人提问,罗坦赫拉勒的雨季是在六、七月左右,现状接二连三的雨天算是非常难得的,可也颇令人苦恼,毕竟大多数的行人对此都没有准备。 司洛利顿了下,手伸进自己外套口袋像是在检查、抽出后摇了摇头。 「抱歉,在下也没有想到会降雨。」 连司洛利都什么都没带的话就麻烦了,在罗坦赫拉勒、亦或任何一个用魔法搭造的空间进行买卖,全都是出示自己的身份证明后,店家会从银行之类的地方自行扣款,想要什么只管拿就是,也不必先付钱。 而他们现在的问题就在于,阿尔法是绝对不可能去买东西的,叫司洛利这个身兼王宫僕人的混血去也不太妥当。 看来只能等到雨停了……阿尔法透过门上的玻璃瞄了一眼各店壅塞得不得了的模样,就决定继续待在外头,只是也不晓得要做什么好,随便拉了一家店露天的椅子坐下后就间得发慌。 「殿下有想要回宫的念头了吗?」 「怎么可能。」阿尔法毫不迟疑地回答,他还寧愿待在外面发呆一整天,「欸、司洛利,你都不会无聊喔?」 愈下愈大的雨开始伴随阵阵强风,结界并没有阻挡无形的风穿入,颯颯声响和绵连的雨声交织在一起,也多少掩盖了本该鼎沸的人声。 「殿下觉得无趣的话,随便找个东西盯着看、分散注意力就行了。」 阿尔法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在双方沉默了一阵子后又对司洛利道:「乾脆回混血那边好了……你在那里也生活了一段时间吧,有推荐的地点吗?」 蓝发僕人则是照实回答,又是一个令人失望的答覆:「在下那时才七岁,殿下认为,正常大人会让七岁小孩独自远行吗?」 「……司洛利。」 「是的?」 「你的人生一定很无趣。」 「和殿下天天翘家、终日处在唯恐被苏菲亚大人发现的『刺激』童年比起来,在下过的日子的确是平淡到极致,而且在下小的时候也很守规矩,不是无理取闹又爱乱跑的任性小孩。」 被司洛利一连串话语堵住的阿尔法则是撇过头,望向不停落下的雨水,就不知道雨什么时候才会停。 两人默不作声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期间里,街道的人潮也是川流不息,原先待在店里的发觉雨一时半刻停不了后,有的也临时买了伞出去了,没有任何事可做的阿尔法就这样看着人群,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倚着桌子睡着了,司洛利感到些许无奈。 「殿下真是的……」轻叹一声后,蓝发青年从外套里抽出符纸。 事实上他准备得十分周全,只不过在刚才一点拿出来用的意思都没有,连自己也不明白心绪为何。 大概只是想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静静地待在一块儿,如此而已。 传送符咒所选择的地点是他们暂居的旅店,而非王宫。 事实上司洛利并不是很讨厌自家主子翘家的行为,只是基于僕人的职责必须规劝。反正对方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拉上他,那对他而言就还不算坏,只不过在他想来,阿尔法大概是懒得自己料理一切事物才这么做。 回到寝室后,司洛利犹豫了一下就把阿尔法放到床上,而前者在碰到后者外衣口袋时不由得顿了下。 「……传送阵用的符纸?」 阿尔法明明就有带在身上,那为什么不自己拿出来、而是跟他索取,最后还间到睡着?司洛利不解,该不会是忘了吧?似乎不大可能。 章五(上)这种生日礼物当然不要 ──第五章.这种生日礼物当然不要── 在昨天的情况后,觉得上街一点意思也没有的阿尔法,即使天气好得与昨日简直是南辕北辙也完全不想出门,一直到吃饭时间才不得不出去。 「那么,殿下打算怎么处理买单的问题?」 「喔,我想通了,吃霸王餐就好啦。」王子半点羞耻心也没有的对下僕说道,「这样被抓到的话,王室名誉也会严重受损吧?我就不信有人会想把女儿嫁到这种鬼地方。」 司洛利对此只是无奈又无语。 纵使血祭第二天才是以民间的活动为主,但第三天照常维持庆祝的店面也不少,各个店家都坐满了人,不早点排队的话根本就抢不到位子,于是两人又转回混血的地域,阿尔法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找了司洛利从前待的那间酒吧落坐。 两人挑了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随后侍者送上餐前酒,递了菜单后就先去忙了。 对夜行者来说,所要配的应该是血才对,但血液也是有分很多种、最重要的是它们通常都是要钱的,与上好的鲜血相较之下,酒类就显得比较便宜,因此服务生会送这个也不奇怪。 阿尔法一向对酒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将其推到一边后看了看菜单,本就不执着于食物的他在随手翻了翻主菜后,就向坐在圆桌对面的司洛利提问:「司洛利你随便推荐一个……司洛利?」 唤到一半,吸血鬼王子就发觉不对劲,蓝发僕人不知何时已经将杯中的酒全数饮尽,拿起桌上的酒瓶正在倒不晓得第几杯的酒,从瓶内只剩不到三分之一量看来他应该喝了很多,虽说餐前酒照理说不会是什么烈酒,可按这种喝法就是醉了也不奇怪,他的神态看来也不太清醒。 司洛利白皙的脸染上些许酒精酿成的红晕,涣散的金瞳望着倒影模糊的杯中酒,深色液体淌过瓶管顺利地滑下,落至空荡的高脚杯中将其逐渐填满,少年映于上头的影子也更加清晰,当事者连一点品嚐美酒的意思都没有,毫不珍惜地在三十秒内就喝完一杯,又继续斟酒。 这傢伙居然有酗酒习惯?阿尔法先是吃了一惊,下一秒就驳回自己的想法,司洛利一直跟在他身边,他没喝酒司洛利哪有机会嚐到?只不过一喝就上癮也太扯了吧,搞得现在像个酒鬼一样。 阿尔法果断地把司洛利手中的瓶罐抽走,让对方注意到他的存在,「司洛利,你应该没有很常喝酒吧?」僕人也是有自己的私人时间,如果被其他僕役抓去干嘛了,他也不会一清二楚。 「在下是第一次。」 司洛利照实回答,此刻微哑的嗓音听来竟有些勾人,金瞳望向对方的眼神充满十足诱惑的意味。阿尔法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却又不敢别开眼,某种情绪在心头盪漾。 似乎总算注意到先前被提问的问题,司洛利将两本菜单都拿到一旁,弯起魅人的微笑。 「要在下答覆的话……在下,比较想吃掉殿下。」 「喂、给我慢着……!」 阿尔法似是察觉到一丝不妙的气息,可为时已晚,司洛利趁他尚未有所行动前就起身,人影迅速笼罩阿尔法视线所及的范围,整个人上半身欺在他身上,双臂扶着座椅把手,限制对方的行动。 两人的距离在剎那间贴近,阿尔法想推拒,反被司洛利一把箝住手腕,后者在前者耳畔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司洛利的右手开始不规矩地扯着阿尔法的衣服,将围巾拉下。 「……殿下……」 「司洛利!你给我住手!」 或许是心神慌乱所致,阿尔法一时间竟挣不开司洛利的束缚,只能徒劳地向僕人下令,而司洛利半点收手的意思也没有,反而变本加厉的回嘴: 「明明殿下每次都在无理取闹,却要在下永远服从您的命令,未免太不公平了。在下领的薪水又没比别人多,劳动量却远高出宫内其他僕役,殿下也该提供点替代品当作加薪才对吧?」 「这里是公眾场合!」 「反正殿下还不是一天到晚在外面惹事生非,要不您的意思是指,回房间的话,在下想怎么样都可以了?」 司洛利的笑容灿烂得过份,要不是被酒影响,他绝不可能露出这种表情还说这种话,少见的亮丽神情让阿尔法看得一时怔了下,司洛利立即又压了下来,变得尖锐的犬齿抵着对方血液流动的颈子,意识到他想遵循本能做些什么,阿尔法才回过神来、用力挣脱后抓着司洛利的双手,僵持在对方差点就能得逞的极短距离内。 「不准喝我的血!」 在这种情况下的蓝发少年根本听不进任何言语,非常不服气地道:「现在是血祭,全国人民都有饮用王室血液的权利,为何在下不被允许?您前天才说过不会阻止在下。」 「那是乱说的,我说你不准喝我的血,听到没有?」 阿尔法瞪视着居高临下俯瞰他的司洛利,前天他不过是随口说说,何况他非常明瞭那时的司洛利只会更加注意、违抗本性将属于王室的腥红拒之千里,要说正经的,他绝对不许司洛利这么做──起码现在不可以。 「对殿下来说,在下也只不过是没什么重要性的僕人,本该就要听从您的命令,让在下吸血有什么关係?再说殿下很不喜欢在下回嘴不是吗?如此一来还能彻底抹去这种情形出现的可能性,岂不一举两──」 「给我闭嘴!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就是你不行!我又不想把你当作傀儡使唤!」 阿尔法难得真正失控地吼道,司洛利的动作登时一顿,王子抓紧时机、火速把僕人敲昏。 刚刚这一闹让不少人都往这里看来,尤其是他们又一直「殿下」、「王室血液」的喊,不被注意也难,阿尔法只得抽出传送用的符纸施法,从未想过他竟会有主动回家的一天。 章五(中)这种生日礼物当然不要 日后回宫,证实司洛利完全没有饮酒后的记忆,阿尔法不由得松了口气,也没主动提起这件事。 十七岁生日当天,王子殿下看到王后给他的讯息时,得知今年的生日礼物真的是令他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没几分鐘便将纸张揉成一团、随意丢到某个角落,眼不见为净。 「居然说我翘家的那天原本要选对象……呿,就算不翘家我也不会挑任何人好不好!」 「殿下,陛下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随侍在旁的蓝发少年捡起纸团,一弹指它便消失无踪。 「司洛利,你想看我掛点很久了是吧?」发话者絳色的眼瞳与对方的金眸对上,心情极度恶劣、口气也自然不佳,满脑子都是方才看见的内容。 白纸黑字的一笔一划恰似是敲在丧鐘上的音谱,说是上回血祭的第三天,本该与高官贵族交流的宴会,王子本人却溜得不见人影,带了女儿前来的妇人们不甘心,王后只好先帮他物色一名对象,约定生日当天要相亲。 当然,上述事项当事者浑然不知。 表面上说是精挑细选,实际上不过是依血统纯正与否抉择,罗坦赫拉勒国内的地位是照血统区分,愈纯就愈高,混血的除非混的是人类的血,否则皆是归类为社会最低层的贱民、人权有跟没有一样。 而阿尔法上礼拜才又一次逃家、昨天刚被抓回来,现在要出去根本是不可能的。心里抱怨连连,可在与司洛利的视线交会时不由得怔了下,后者正以无端复杂的眼神凝视前者,好似在思索什么、视线像是会将人穿透般,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殿下若是逝世,在下会自尽。」 无比认真的语调和清晰的字句,半点儿也不像在开玩笑,而是认真地昭告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实、也彷如在宣誓什么决心般,令人无法直视那双金眸。 阿尔法先是顿了下,而后才道:「那你有为我做任何事的心理准备囉?」 「这要视殿下的命令是什么而定。」 「很好,那现在起你就是阿尔法.罗坦赫拉勒,晚上的相亲就交给你了。」 王子展开如往常般不正经的笑容,僕役只得在心底叹气。 ……算了,反正不管对象是谁,主子要结婚的话他都觉得很糟糕,奥斯华德还比未知的女贵族好一点……司洛利无奈地心想,顺便祈求待会儿的千金大小姐不会太刁难人。 x 纵使阿尔法下了交换身份的命令,司洛利也不会蠢到真的把自己扮成王子,届时若是被发现了,惹上权力那么高的对象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 少女的家世背景理所当然相当显赫,为当今权力最大的公爵的掌上明珠,血统也是仅次于王族的纯正,像这样娇贵的孩子理当是被捧在手心中呵护大的,若真要嫁入王室,以身份地位而论可说是门当户对。 敲了下接待室的门,得到「请进」这两个字后,司洛利很准时地在约定的时间内抵达。 来者是名漂亮的少女、但也不是多美艷惊人,顶多只能用漂亮一词形容,无法加上更多的修饰、外貌也令人印象不深。蓝发少年默默在心中下了评比,又有些分神地想道,罗坦赫拉勒内的女子无数,他至今还没见过长得比苏菲亚好看的。 掛着优雅微笑的少女看着少年的眼眸眨了眨,尔后提问:「您……还是该说你?应该不是殿下吧?」 「是的。」司洛利点头,「殿下还要点时间才会前来,请稍等。」事实上,是完全不会来了,反正他只需要把人拖到时间到了离开宫殿,别让阿尔法见到就行。 一发现是下人,少女的表情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变,反正也没必要给地位低于她的人什么好脸色。 司洛利又于心底下了势利眼这个註解,即使人性都是恃强凌弱、畏惧强权的,表现得这么明显着实教人反感。 见僕人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百般无聊的少女也开始上下打量对方,最后似乎熬不了这将人窒息的沉默,率先啟口:「你是他的专属侍从?」 「是的。」蓝发少年微微低头。 「殿下平常是怎样的人?」 「一言难尽,但不是您想的那种人,也不是做伴侣的好选择。」 司洛利所言完全属实,不过听在不知情的人耳里异常刺耳,就像是在讽刺她没资格成为王室成员一样教人生气。 慍怒的少女继续道:「既然是王子殿下身边的人,那么血的味道应该也不错吧?」 「……请问阁下的意思是?」司洛利几不可见地退了半步。 「我想喝你的血,这个要求不过份吧?」传说中王室的正统继承人血就如人类那般、无论色泽或气味都是极品,嚐过一口便永生难忘,且贵族都很挑嘴又高傲,那么对嗜血的夜行者来说,随身带着的僕人若能顺便「解渴」岂不是一举两得?至少以她家为例,这种事情是再正常不过。 孰料却听见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司洛利脸上仍维持着礼貌的表情,但语音听得出来感到有些为难:「能否让在下拒绝?」 从小到大有求必应的少女一阵错愕,出生至今没有人胆敢当面拒绝她的要求,于是原本没多想喝的念头一下子转为强烈、幼稚地变成非到手不可,「这是命令,你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吗?」少女饱含怒火的双目微微瞇细,「还是王子殿下平时都这么纵容你?我能以抗命的理由将你处决。要还是不要?」 「……遵命。」 不到一秒的沉默,司洛利先是用通讯符纸联络厨房,很快地正中央的桌子便出现一只高脚杯,他面无表情地掏出小刀、捲起袖子于自己白皙的左腕划下一道颇深的伤痕。 而当浓厚的血腥味一散发出来,他立刻就晓得这是错误的决定。 章五(下)这种生日礼物当然不要 其实他大可以坚持己见,用通讯符咒向阿尔法、王后艾拉坦亦或是苏菲亚寻求帮助,肯定能逃过这一劫,不过司洛利却莫名地不想这么做,或许是有点赌气地想反正阿尔法都派他代替相亲了,那怎么样也无所谓。 若说王族的血液光闻一口气就感觉得出是山珍海味,那么混血者则是气味一飘进鼻腔就教人反感,说不上来该用什么形容,但绝不会让人想品嚐,比感冒药水更难以下嚥,连司洛利自己都这么觉得。 「你是混血?」没见过世面的贵族小姐果不其然瞪大了眼,毫不掩饰反胃敢地遮住口鼻、一脸不可思议,「殿下知道吗?居然让你这种人随侍在侧?」 对于贵族来说,他们是骯脏到不该存在这个国家的生命。通常混血儿都会移居到没有种族歧视的他国,留在国内的少之又少且地位十分卑微,根本不该出现在王宫。 「殿下很清楚在下的身份。」司洛利将袖子拉上,冷静地把高脚杯放回原位,无视他仍在淌血的手,施了一个水系魔法弄清意外滴落至红黑地毯上的血花。 少女闻言更是不敢置信,忍不住脱口而出:「难道他一点判断能力都没有、不晓得把你这种低贱的人种安置在身边是十分不妥的事,有损王族形象?连这种顾虑都没有还算是王子吗?」 「请不要这么说。」明明阿尔法的确就是那种乱来的王子、大概还认为王室形象什么的毁坏殆尽最好,可是批判的话语出自他人口中,司洛利还是有些不悦,「在下能断定您是在污辱王室,进而向上稟报。」 「你敢威胁我?」少女略显激动的站起,碰撞到桌子、放置其上的高脚杯掉下碎裂,里头的液体进而洒落一地。 「在下仅对于您对殿下的评论做出劝告。」 「该不会殿下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所以你现在才没事吧?」她以半肯定的语气发问,否则以王子高贵的身分,把这种僕人带在身边才真是污辱王室。 此时紧闭的门扉再次开啟,房中的两人皆是一愣。 阿尔法不及不徐的走进房内,贵族小姐也露出练习数百次的专业笑容,和先前完全两样,司洛利则是微微倾身鞠躬。 少女想确认是否为自己所想的那样,要真如此,她能利用身后庞大的靠山将祸害剷除,也顺带让王族欠下家里一笔人情债,可才刚张口就被打断: 「嘛,你就是那傢…我母后挑的人?」 少女的笑容更加灿烂:「没错。」 掛着一如以往的轻浮微笑,阿尔法的视线转向自家下属,「司洛利,你先退下。」 「是。」 下僕听话地离去,室内再次回归寧静后,王子牵起少女的手,「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呢,亲爱的小姐。」 「殿下,您的下人……」 阿尔法又一次打断她的话:「我没记错的话,血祭时的鲜血是优先供应给贵族的,你也喝了对吧?」 「是的。」 「很好,刀子给你,刚刚司洛利怎么割的你就怎么割的。」 金发少年不带一丝感情地下了命令句,在椅子上坐下,右手靠在扶手上支着下巴,满意地看着眼前少女一脸惊惶地拿起桌上仍沾着血的短刃,想用意志力阻止身体的行动却徒劳无功,尖叫着往自己的手腕划下一条颇长的口子。 原本他想说让司洛利来会面搞不好会看到有趣的场面,谁知传讯符纸放下去,越看越不对劲,等看见蓝发僕人割腕时他就已经火大了。 「我是公爵的独生──」 「再一刀。」阿尔法笑意更深,尖叫声再次回盪于室内,「贵族又怎样,我是王子耶。」 点明双方身分的差距,狼狈的贵族后裔便吐不出一句反驳的字眼,几秒后才捂着伤处破口大骂:「有你这种任性自大、欺负弱小、滥用权力的王子,我国的未来真是没救了!」 「本王子的确又任性又爱欺负人又滥用权威,把国家搞垮刚好是我的梦想之一,兴趣是叫千金小姐自残,你满意了吗?」 因这番话为之气结的少女,瞪着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何错误的阿尔法,怒道:「包庇混血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我确实不是好人没错,」面对少女的指责,阿尔法半点都不看在眼里,笑意也是一丝未减,「是个跟你一样的大烂人呢。不过司洛利可比你这人渣好太多,现在很痛吧?他也是痛得要命哦。」 「为了混血伤害血统纯正的贵族根本是不可理喻!」 「我就是喜欢混血,不然你想怎样?」懒得再交谈下去的阿尔法红瞳瞇起,「给我闭嘴,然后听好。从你踏入王宫起,今天晚上的事不准对任何人说,回家之后放一把火烧了你家,之后去和警局投案,说是对家族积怨已深、放火后又良心不安才自首。现在你可以滚了,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少女瞠目结舌地听着王子下的命令,想大声斥责两瓣唇却紧紧地黏在一块儿,双腿也自动将她带离现场。 大门碰一声关上,房内顿时寂静无声。 阿尔法心知某人肯定没走远,传话要人过来,而对方甫一开口就是令他吐血的话语: 「殿下不该对公爵之女这么做。」 「我又没叫她去死!」阿尔法不悦地道,他已经很仁慈了好吗?这傢伙居然还指责他是有没有搞错!无视他脸色也要有个限度!而司洛利则更加冷静的回应: 「公爵的势力很大,会有麻烦。」 「司、洛、利,你到底是谁的部下?」 「殿下的。」 「那就不要给我废话一堆。」坐在位子上的阿尔法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而后盯着站着的司洛利仍在淌血的左手,「过来。」 王子对下僕伸手,一把扯开后者的袖子,拽着他的手抬到自己面前,再自然不过地低头啜饮。 「殿下,在下的血不好喝。」 「司洛利,你没听过不能浪费食物吗?」 「在下以为,最常浪费粮食的是您才对。」司洛利自在地回答,阿尔法只想回以白眼,「需要在下去搬另一张椅子过来吗?」 「我不介意你坐我腿上。」 章六(上)别人家的小孩不要乱牵 ──终一── 宽场的走廊连五人并行通过都不是问题,此刻却仅有蓝发青年一人。 空荡荡的建筑物除了他之外似乎没有任何生命体。明明是完全密闭的室内,不知从哪来的冷风却不停地灌入,轻刮在甬道墙面,本该呼啸出恍若惨叫的诡譎之声,却半点声响也听不见。 青年身上的衣物及浅蓝发丝都被风带得飘扬,但他也不在意,经过一条分岔路口后,强风戛然而止。 ──第六章.别人家的小孩不要乱牵── 阿尔法在十二月底的十九岁生日刚过,很快地新的一年便将到来,年尾对于罗坦赫拉勒的王宫而言是一年当中最繁忙的时段,先是十一月的血祭、十二月王子的生日、最后是迎春的跨年。 今年萨拉克的国王邀请罗坦勒拉勒的王族去作客,理由是许久不见,先不提王后的意愿为何,对此求之不得、巴望着每天骚扰人家儿子的阿尔法当然是马上答应,在约定前一天给王后留下一句话后,带着自家僕人先前往他国。 与永远不会降雪的罗坦赫拉勒不同,萨拉克的国土一年四季都被冰天雪地拥抱,无论何时到访都是极致的寒冷,季节的变化仅有些许温度高低的不同,且那只有居住在那里的人民才感觉得出来,对外人来说那儿终年只有冬季。 本该因土地贫瘠而难以开发的国家,却因为歷届国王能力都十分强大的关係,至今依然富饶,且国力绝对能名列世界前几强。 阿尔法和司洛利在使用宫内公用的瞬间挪移法阵后,一穿越就来到了萨拉克宫殿的中庭,魔法阵在他们抵达后就消失无踪。 前者已经不是第一次到来,后者却是初访,只觉得这地方远比想像中的严寒。 萨拉克的王宫外观呈非常高耸的尖锥形,若是远看就像一排排尖挺的刺立于地面,而其中一座最高的、应该是主殿的建筑物,四面八方都有从地板垂直向上延伸的巨大窗户,半透明的格子窗每一格都以浅蓝色的花纹描绘出极不明显的纹路、白昼时阳光一穿透便会将其隐没,此刻则有夜空倒映期上、反射着熠熠星光,顶端的天花板则是透明玻璃,整座塔给人的感觉宛如美轮美奐的精緻工艺品。 「奥奥应该在大厅吧……欸?」正要往前走的阿尔法顿了下,往中停正中央的水池看去,司洛利也跟着停了下来。 照理说这种天气水面应该结冰,可水依旧维持流动,喷泉也没有被冻住的跡象,可阿尔法看的当然不是这魔法製造、他早已熟悉的景象,而是水池边的人影。 这种地方居然有小孩? 司洛利当然也看见了,一名黑发黑眼、外表年龄绝对在十岁以下的小女孩正盯着池子里不知道什么东西,本想或许是宫内僕役的孩子,可衣着又不像,而且僕人的女儿怎么可能这样乱跑? 「殿下认为,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宾客的孩子?」 「唔,等等……她跟奥奥一样是黑发耶,该不会是──」正在往女孩走去的阿尔法恍然大悟地得出结论:「奥奥什么时候背着我这个未婚夫跟别人有孩子了!」 司洛利一阵无言,「王子结婚这种事应该各个盟国都会知道,所以是不可能的。」 「谁说的,搞不好是未婚生子?」已经走到水池旁的阿尔法对身侧的司洛利说道,「可恶,奥奥居然怀了别人的孩子!」 「……殿下,男人是不会怀孕的。」 一直专注于水池的女孩似乎总算察觉到身旁两名陌生人的存在,眨着纯粹的黑瞳盯着他们看,几秒后又回过头去看池塘,司洛利这才发现女孩所凝视的,是一颗在水面载浮载沉的米色毛球,球体两侧长着翅膀、还会移动,应该是仅存于萨拉克的某种生物。 「要不要问问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殿下?」如果要确认女孩的身份,这无疑是最快也最方便的方法。 「这么说也对,交给你了,司洛利。」 无奈的僕人只得蹲下与女孩平视,露出温和的笑容道:「您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细声的童音照实回答:「雪佛勒。」 司洛利在脑内搜寻关于这三个字的资讯,在任何国家的权贵里都找不到这个名字,于是又问:「那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雪佛勒指着池内的毛球,意思大概是追着牠跑来的,司洛利起身将湿漉漉的球捞出水面,递至女孩手中,后者道了谢就接过。 接着换一脸纳闷的阿尔法蹲到地上,「该不会真的是来路不明的小孩?」 就在这时,四周气温猛地剧降了十来度,阿尔法警觉地立马起身往后退,倘若差个零点几秒,他就会被雪地窜出的冰刃刺穿了! 「不准接近她!」 熟悉的嗓音自不远处传来,奥斯华德的猫耳因为情绪的关係往后拉平,只要不是瞎了都看得出来他是怒气正盛的状态,女孩往猫耳男跑去,后者弯身将前者抱起,脸上的神情是和看向阿尔法时完全不同的温柔,让人彻底懂得什么叫一秒变脸。 「那个人有对你怎么样吗?」 奥斯华德警戒地盯着阿尔法,对怀中的雪佛勒问道,完全无视吸血鬼王子「奥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还没做」的抗议。 幸亏雪佛勒很诚实地摇头,才没让奥斯华德找到理由直接把阿尔法轰回罗坦赫拉勒,女孩顿了下提问:「他们是坏人?」 在一旁观看两人互动的吸血鬼主僕有些傻眼,一向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奥斯华德居然会笑──虽然只是浅浅的微笑,但的确是笑着没错,也不得不承认美人笑起来就是更加好看,这小孩跟他什么关係?不会真的是私生女吧? 「戴眼镜的那个是垃圾,另一个不是。」 「垃圾也可以走来走去吗?」 「不行,所以哥哥等一下就把他拿去丢掉。」 章六(中上)别人家的小孩不要乱牵 越听越不对劲的阿尔法忍不住插嘴:「慢着,奥奥你不要教坏小孩,而且你什么时候有妹妹了!」他来访这国家好几次都没见过那孩子一眼,今天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蹦出来,看样子还深受奥斯华德宠爱? 奥斯华德只是睨了阿尔法一眼,口气和对待雪佛勒差了十万八千里:「我有妹妹为什么要告诉你?」 听萨拉克大王子这说法,司洛利不免在心中忖道,奥斯华德会有这层顾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若是让脑子里不知道都放些什么无理计划的阿尔法知晓,心上人身边竟然带着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而且还极为重视,十之八九就是把小公主绑架然后勒索婚约。 很久以后,阿尔法也的确做了类似的事,但在此先略过不提。 此时雪花缓缓自夜穹飘落,奥斯华德看了雪佛勒一眼,似乎是怕她会冷,开了传送阵就要回到宫内,而阿尔法当然是不要脸的跟上去、司洛利只得尾随。 x 萨拉克的宫内温度理当比户外高了不少,让人不用穿戴一堆厚重得像在包粽子的衣物也不会感到一丝冷意。 司洛利并没有跟自己的主子同行,表面上是先去打理他们暂住的两间客房,实际上是阿尔法一直企图接近奥斯华德的模样、看在他眼里真是分外扎眼,他敢肯定要不是奥斯华德手上还抱着一个雪佛勒,百分之百会对阿尔法下杀手。 在司洛利爬上蜿蜒的螺旋梯,走到两排都是房间的走廊,推开其中一扇雪白的房门后,看见房内的景象不由得一愣。 并不是这里凌乱不堪显得待客不周、也不是狭小得比起卧房更像厕所的规格,相反地它十分整洁且宽敞,唯一的问题就在,这里是属于他的客房,照理说该空无一人,可是却不是这么回事。 曾经见过的绿发少年站在窗边对种在窗檯上盆栽的自言自语──或许是在聊天──窗帘被外头灌进的刺骨寒风吹起、白色波浪飘逸,少年却像完全感受不到温度变化似地,一点都没有要关上窗子的念头。 辛勒特发觉司洛利的存在后,回头望了下,又依然故我地和植物对话。 这举动让司洛利不免怀疑他是不是走错房间了,可是反覆确认都是这里无误,让他不得不出声提问:「抱歉,请问阁下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来陪不甘寂寞的小花花一百六十八号和它的伙伴们呀,干嘛?」 司洛利先是带点无奈地解释这之前可能是空房的所在现在是他的客房,而后提问:「阁下平常就住在萨拉克的宫中?」他记得辛勒特一开始就是和两位猫耳王子一同前来罗坦赫拉勒的。 「嘖,谁要跟那群姓萨拉克的住在同一个屋簷下。」辛勒特的语气煞是嫌恶,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国家王室的排斥程度,大概就像奥斯华德讨厌阿尔法那样,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当然是跟亲爱的小花花小草草小树树它们一起住。」 「那么您现在在这里是……?」 「还不是那个混帐国王说什么大家一起跨年比较热闹,所以才要待在这里。」辛勒特不屑地嗤了声,完全没有对长者或位高权重者该有的尊敬。 「阁下似乎很讨厌萨拉克的一切?」 司洛利不自觉疑惑出声,辛勒特则是更不高兴地回应: 「废话,那隻死兔子眼里还不就只有那些姓萨拉克的,怎么可能不讨厌。」 语毕,双方都陷入无语,司洛利也不晓得该不该请人离开,毕竟依地位来算,绿发少年的位子很可能还在猫双子之上,最后只得瞄向在窗檯的几朵小花,提议道:「若是您喜欢这些花,或许能搬到您待在这儿的客房?」 辛勒特马上否决:「小花花一百六十八号它们喜欢这里。」 「那让在下和您交换房间?」 「我才不要住那个火烧植物的败类隔壁。」 提了几种方案都被一一驳回,司洛利忍不住在心中轻叹,「……所以您是打算一直待在这里?」 「怎么可能,我还要回去照顾其它小花花耶。」辛勒特理直气壮地说道,「只是偶尔陪它们一下而已,平常不会挑你在的时候来啦,还是你现在要睡觉?」 「不,在下还没有就寝的打算。」 「很好,你擅长水属性的魔法吧?过来帮小花花它们浇一下水。」 x 由于地底的每个国家都是以魔法在不同的空间组成,所以连太阳出现的时间也是可以调整的,而罗坦赫拉勒的时间和一般的国家差异非常大,仅有三小时的白昼,萨拉克的则是正常的时间,所以夜行者来此便要适应极大的时差。 隔天早上司洛利几乎都在半睡半醒中度过,一直到晚上的跨年宴会才清醒过来。 以王宫最大的厅堂做为宴会场地,偌大的室内飘浮着一盘盘精美佳餚、供人自取,由形式看来国王似乎是想用类似派对的方式进行活动,自由度非常高,也能随意进出、不用出示证明,因为能出现在王宫里的就是有被邀请的宾客。 司洛利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也没跟在主子旁边守着,反正他不用看也晓得阿尔法肯定黏在奥斯华德身旁,在异国讽刺地比在自己的国家更不用担心王子逃家或惹事生非的问题。 就在出入口附近的蓝发青年想拿点什么东西来吃时,忽然发现昨夜见过的女孩正要走出宫外,觉得不太妙就跟了出去。 雪佛勒似乎对毛绒绒的小动物半点抵抗力也没有,一看到马上就跟了出去,奥斯华德此时估计正疲于应付阿尔法才会让她溜掉。 在后头的司洛利唤了声,雪佛勒才停下脚步,他连忙拉住她的手,「公主殿下,若是现在离开会场的话,您的兄长及父亲都会很担心的。」 「哥哥在跟他讨厌的人聊天。」雪佛勒抬头说道,司洛利马上就会意过来那个「讨厌的人」是指阿尔法,「聊天」八成是吵架。 章六(中下)别人家的小孩不要乱牵 某种莫名的想法在司洛利心底油然而生,奥斯华德因为被阿尔法纠缠顾不了雪佛勒、阿尔法只在乎奥斯华德根本忘了他这个僕人的存在,既然如此,此刻他和雪佛勒能不能算是某种形式上的同病相怜呢? 司洛利的心境一时微妙起来,原本他自认算是理智的人,可是当阿尔法面对奥斯华德的时候、其实他这个第三者受到的影响反而比较大,连自己也觉得很幼稚──说他在吃醋也罢,只不过,想把雪佛勒带回去的念头就这么没了。 「请问您是想找什么东西才跑出来的吗?」 雪佛勒点了点头,司洛利又笑着问道:「需要在下帮忙吗?」 x 「给我离哥哥远一点!」 葛雷弗斯伸出爪子对阿尔法挥去,后者往后一跳避开,完全不顾他们身为两国王子的形象。 萨拉克的僕人们对二王子的恋兄情节早已司空见惯,至于听说对大王子情有独钟的罗坦赫拉勒王子他们也时有所闻,因此此景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不知道其他贵族怎么想。 但其馀宾客是无法对此景发表任何想法的,因为他们根本就看不到──瑞比特在发现那三个人又吵起来之后,为了他心爱的国王的声誉,马上就下了视觉屏障让人无法窥见。 阿尔法不死心地说道:「奥奥你选我总比选你弟好吧,起码我不会动不动就想把情敌杀死、也没有乱伦问题喔?」 「谁要跟你这种傢伙在一起。」奥斯华德一脸鄙夷,一道冰锥就这么射过去、马上被阿尔法的火焰抵消。 吸血鬼王子正想要僕人来帮忙,一唤之下却惊觉找不到人,环顾四周也没看到某人的身影,奥斯华德看对方的样子不对劲想趁机带着弟妹远离时,视线才往身旁一扫,脸色就倏地刷白,对在他前方瞪视阿尔法的弟弟问道: 「雷,你有看到雪吗?」 x 司洛利对萨拉克王宫的环境一点也不熟悉,也不擅于在雪地中行走,只得由小公主拉着他前进。 现在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无月的夜晚,夜行者的夜视能力正有发挥的机会。 萨拉克这国家主要的种族是形貌各异的化兽族,要替这个族类做个简单的介绍的话,就是多少拥有能将身体一部份兽化的能力、或是具有动物的特徵,原本司洛利以为雪佛勒应该像两名似猫的兄长一般,在夜间有着不输夜行者的视物能力,后来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她在晚上一样是无法看得清楚的。 从没有任何标界看来,司洛利判断他们还在王宫的范围内,只是萨拉克的花圃较罗坦赫拉勒的大上不少,几乎都能当作公园来逛了,如此差异或许是因为前者的建筑呈集中在一起、往上筑,所以旁边的地就剩得比较多,后者则是横向发展,能种植植物的空间自然被砖墙给剥夺大半。 按雪佛勒的形容,要找的应该是类似猫的动物、据她所说是葛雷弗斯的宠物。 萨拉克的花园似乎也有自己的小生态,常常可以看见生物四处活动,和明显充满人工气息的罗坦赫拉勒完全不同。 一路走下来,司洛利忍不住忖道以这个年纪的孩童来说,雪佛勒实在是安静过头了,他没有想找人聊天排遣无聊的念头,纯粹是觉得这样不太正常,他记得阿尔法小时候可是聒噪得要命,而他自己虽称不上什么活泼的小孩,但也没这么沉静。 两人已经走入了种植较多植物的所在,在这种冰天冻地中,若非寸草不生、就是佈满高大的树木或难以穿行的灌木丛,循着地上的动物脚印也不知道最后会走去哪里,让司洛利有种在陪小孩子玩寻宝游戏的错觉。 女孩突然松开蓝青年的手,像是发现什么似地往前跑去,他也赶紧跟上。 ──啪。 某种东西散落的声音,意识到是脚下踩的雪层垮掉时,司洛利第一时间将跟着掉下来的雪佛勒抱紧,唯恐她受到什么伤害、间接对罗坦赫拉勒的名声及两国关係造成影响。 x 翻遍了整座宫殿都找不到人的奥斯华德已经濒临抓狂边缘,原本质疑是阿尔法唆使司洛利、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掳走心爱的妹妹,但阿尔法同样一脸焦急地试图联络自己的僕人,所以这个可能性也被否决了。 放眼望去,外来的宾客这么多,不排除可能是他们派人挟持打算向萨拉克勒索,只是这种会害两国彻底撕破脸的方法,也未免蠢过头了。 当然,公主不见这么严重的事也不能公开、只有要几个能信任的下人帮忙,否则真的有人想加害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雪佛勒的身体素质非常差、一个人在雪地里回来肯定大病一场,奥斯华德光想到妹妹病重的样子就懊恼不已,都怪他刚才只顾着防阿尔法其他什么也没注意到。有考虑过直接稟告父亲,可是告诉那人的话百分之两百就会求助于瑞比特,某隻性格恶劣的兔子最恨的就是和国王相处时被打扰,让情况变得更糟的机率远大于帮忙的机率。 着急的不只奥斯华德一个人,阿尔法也是满心烦躁,居然不是他失踪是对方不见人影,这种事情还是头一遭,司洛利那傢伙在搞什么鬼?随便翘家可是他的专利耶! 和雪佛勒同时消失让事情变得更加可疑,假如两个人是一起出去就安全无虞,可是,司洛利那种守规矩的人,没通知一声就将公主带走的可能性极低,再者,他们有什么理由聚在一起?从年龄、性别、外观、个性身上没半点相似处,凑在一块儿要做什么? 若果在罗坦赫拉勒发生这种事,阿尔法还不会有什么担忧的情绪,毕竟司洛利熟到能把整座首都当自家后院来逛,孤身一人流浪个三天三夜都没问题,但身在异国就不是这么回事,蓝发僕人从未到访过这个国家,人生地不熟的,要真出什么事的话就完蛋了。 章六(下)别人家的小孩不要乱牵 烦躁归烦躁,可相较于一旁几乎可以用丧失理智形容、慌乱寻找自己妹妹的萨拉克大王子,吸血鬼王子已经算是冷静无比。 奥斯华德心情不好的话,葛雷弗斯的脸色当然也不会好看到哪去,在兄长打算进到庭院搜索时,才灵机一动想到可行的方案:「哥哥,要不要去问那个植物狂?」他所指的是辛勒特。 黑发青年这才想起,既然辛勒特能跟植物对谈,那么院子里遍地都是花草树木、加上宴会场所附近也有种植,总有那么一株可以看见人的动向。 x 在雪地里辗转甦醒的司洛利扶着额,才想起他刚才应该是撞到什么昏过去了,左右张望后才看见雪佛勒就在附近盯着他,手上还抱着一隻不明生物,白净长毛包覆全身、将极短的四肢和五官完全遮住、有着小小的猫耳和小尾巴。 「流血了,没关係吗?」 雪佛勒指着司洛利的额头问道,后者笑着说没事才撩起衣袖将血跡抹去,难怪总感觉有点晕……司洛利起身看了看掉落的地方,原来他们已经走到围墙边了,这儿就是墙面跟雪地间不知怎么出现空隙而產生的断层狭缝,甫一抬头,他就晓得这近乎垂直的斜度绝对不可能爬得上去,身后的墙壁以他们的位置来说也高到不行,若是他一人落难还可以试试看,但要带着雪佛勒攀爬九成九会再摔第二次。 要他自己用魔法做出梯子或什么东西上去的话,以水属性魔法来说,根本难以形成固体,再者罗坦赫拉勒的国民习惯以符纸做为媒介、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直接施法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有些障碍的,而司洛利大概是被时差搞昏头了,出门时居然连一张都没带。 找不到方法的他乾脆先坐下来休息,试图削减晕眩感,而一同掉下来的雪佛勒看起来比司洛利还要镇定,什么话也没说就默默坐在一边。 「公主殿下很冷静呢,不会害怕吗?」司洛利带点好奇地问道,明明是不过十岁的小女孩,这种不知何时会被搜救的情况下,惊慌失措才是正常反应。 「哥哥会来,不会怕。」雪佛勒摇了摇头,然后提出让司洛利怔了半秒的问题:「哥哥讨厌的人也会找你吧?」 司洛利沉默半晌,才抿唇拉出一条四十五度上扬的完美弧线,「在下认为,殿下应该对您的兄长比较有兴趣。」 「他不喜欢你吗?」 「不晓得,但是殿下一定更喜欢那位阁下。」司洛利隐隐有种被童言童语刺伤的感觉,但脸上仍是掛着微笑。 难得多话的雪佛勒又问:「你跟哥哥一样讨厌他吗?」 「在下……很喜欢殿下,殿下是对在下来说很重要的人,比在下的生命还要重要。」司洛利难以言明说这句话时自己是什么心情,喉间有种挥之不去的苦涩感,无法吞嚥也无法吐出,卡在那里不上不下地教人仅能一再感受那味道,而味觉却又不会因过度疲乏而麻痺,「不过,在下永远都不可能跟殿下在一起……永远。」 x 后来在奥斯华德他们找到人时,两个人居然是挨在一块儿昏睡的状态,在奥斯华德发现雪佛勒手中的毛球后,差点下令把国内的小动物统统杀光──想想觉得妹妹会伤心只得作罢, 另外,幸好雪佛勒清醒后证实不是司洛利主动将人带走的,否则身为司洛利主人的阿尔法那嫌疑真的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罗坦赫拉勒跟萨拉克也差不多得决裂了。 回国后,阿尔法坐在床边,盯着躺在床上尚未转醒的司洛利,等待对方睁眼后给他一个解释──雪佛勒话不多,又只对哥哥说,详情他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司洛利跟雪佛勒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 凝视对方片刻,镜面后的红眸愈渐深沉,宛如正在乾涸的血液般将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凝固在里头,目不转睛地,就这样看着蓝发青年略显苍白的脸蛋。 阿尔法伸出手,撩拨水蓝色的发丝,指尖缓缓下移,轻抚过软嫩的肌肤,最后在接近脸部最底端时停止滑动,犹豫似地维持着同样的动作半晌,让人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最后右手挪至司洛利的下頷,微微抬起。 金发青年很快地俯身,与身下人的双唇相贴又迅速分离,蜻蜓点水般地、或许难以称为吻,仅能算是触碰的动作,在不到十秒的时间内完成。 随后他又继续平静地等待,恍如任何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意识朦胧,司洛利以为自己是在作梦,可却又像是身处现实。 或许是头上的伤还没好才让他有这种意识混沌之感,他感觉得到某种温热的东西碰触自己,眼皮却有如千斤重,本能地想瞇起一条细缝查看外头发生了何事,却有另一个声音要他别睁眼。 在感觉到由唇瓣传递的温度时,他的意识又模糊起来,堕入梦乡。 ──果然是梦吧。他心想。 等到真正清醒时,司洛利看见些微煦光透过窗帘间的隙缝洒入室内,才惊觉自己竟然把夜行者活动的晚上都睡掉了。从房间的摆设看来,他已经回到罗坦赫拉勒了。 「终于醒了?」阿尔法打了个呵欠后说道,「你睡很久耶,司洛利……所以,你跟奥奥的妹妹到底是发生什么事?」 司洛利先为自己的失职道歉后,马上就把事情始末给说了,看起来快睡死的阿尔法听完只是点头。 「哎,居然因为这样就得从萨拉克先回来,本来还想继续赖在奥奥身边的耶。」阿尔法一脸惋惜。 「在下对此感到万分抱歉。」 「算啦,我要先回去睡觉,等你等超久累死人了。」 语毕,阿尔法就起身离开卧室,坐在床榻的司洛利则是低头不语。 门扉一关就将两人隔绝,也将各自怀抱的心思分离开来。 章七(1)人生没有机会重来 ──终二── 蓝发青年像到访过无数次一般,没有迟疑地往右转。 这条廊道有别于先前的伸手不见五指,虽然幽暗,但却感觉得出前头有些许光线射入,让人有自己彷彿向着光前进的错觉。 此地的温度也不若方才寒冷,或许是光芒照耀的关係让室温微微升高。 生物的本能是向光性,而嚮往暗的夜行者却是恰巧相反,或许是受到畏光的习性影响,蓝发青年也不自觉地感到些许抑鬱。 ──第七章.人生没有机会重来── 「……让死人復活的方法……?」 司洛利和阿尔法都不免呆了呆,看着眼前的绿发青年。 「我查的资讯上面显示,在人类的传说里,你们夜行者都是从棺材里出来的,既然所有人都口径一致的这么说,就很可能不是空穴来风。」坐在罗坦赫拉勒接待室内的辛勒特说道,「或许是以讹传讹的民间传说,不过还是有调查的价值,所以,你们到底有没有相关资料?」 现在的时间点是阿尔法刚过完二十二岁生日不久,一直很平静的罗坦赫拉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前些年萨拉克的王室才因为国王曼赛尔驾崩的关係改朝换代,据说是寿终正寝也没什么可议的,不过原本要接任的奥斯华德跑了,所以是葛雷弗斯继位。 别国的家务事他们无从过问也不知晓详情,只是奥斯华德不待在萨拉克这点实在让阿尔法好生困扰,查不到详细地点就没办法求婚了。 此刻,由于不明原因前来的辛勒特找上阿尔法及司洛利,提出让人莫名其妙的要求。 「你要那种东西做什么?」吸血鬼王子毫不客气地提问,「就算真的有,耗在植物身上也是浪费时间又莫名其妙。」 「我又没有要用在小花花他们身上。」辛勒特没好气地回嘴,他对阿尔法一向没什么好感,要不是基于对方王族的身份,有比较高的机率借助这层权力弄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才不屑跟这种人共处一室。 「不然你要干嘛?用在奥奥他父亲身上?」阿尔法靠到椅背上,无视辛勒特因这句话明显变得糟糕的情绪,继续出言挑衅:「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跟他又没关係。」 「我想让谁復活,关你什么事。」从绿发青年的样子看来,金发青年的话是切中核心无误。 「是和我无关没错,所以我也没有帮你的义务。」阿尔法继续道:「只是觉得你明明讨厌那个人吧?还想让他活过来简直就是自找麻烦。」 「像你这种人懂什么──」接二连三地被言语刺激,辛勒特正想反唇相讥,可为了达到目的也只得忍气吞声,「我恨死姓萨拉克的傢伙又怎样?反正那隻死兔子就是喜欢他、所以我不管怎样也要把那傢伙从地狱里拖出来!付出什么代价都无所谓!理由你现在知道了吧?有帮得上忙的东西就快点交出来。」 阿尔法没有应允,仅是勾起意味不明的笑,「你没告诉那个人你想做这种事吗?」 「让他知道又没有意义。」 「也对,苏菲亚那个朋友也不会因为这样比较喜欢你嘛。」 若不是碍于有求于人这点,辛勒特大概已经一拳揍下去了,然而阿尔法仍旧没有终止话题的打算:「他活过来的话,最痛苦的是你喔?」 「我不在乎。」 「搞不好需要一命换一命?」 「从我跟那混帐挑一个的话,那隻兔子肯定是要我去死,他开心的话就无所谓。」 「那好吧,言归正传。」阿尔法用一点都不正经的语气道:「你要的东西,我──没有。」 啪! 凭空出现的绿藤猛地往金发青年挥去,被一旁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的蓝发青年用匕首挡下,害得这一连串事情发生的罪魁祸首才笑道:「是你自己要讲的耶,我又没说我有,只是难得看到你这种人觉得很有趣,所以就玩一下了。」 「……卑鄙的白痴王子……」辛勒特一边开啟传送魔法,一边对着阿尔法咬牙切齿地咒骂,「我大概是急疯了才会想找你这种王八,你以后最好不要惹到我,否则我一定宰了你。」 语毕,绿发青年就消失在阵法的另一端,法阵也瞬间关闭。 「嘖,自己太好骗,关我什么事。」阿尔法完全没有悔过的意思,也不把辛勒特的威胁看在眼里。 倒是司洛利依旧沉默,半分鐘后,才有些迟疑地问道:「让人死而復生的方法……殿下,罗坦赫拉勒真的有那种线索?」 方才阿尔法或许对辛勒特的举动感到不以为然、甚或能够一笑置之,不过对一直在旁听着的司洛利而言,一字一句都有被重击到的感觉──就是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执着,会把他视为全世界,愿意付出一切、为了他什么也可以不要,因为要是世界崩毁的话,依赖世界生存的自己也活不下去。 就算那个人的眼中完全没有自己、所爱的一直是别人,那也无所谓。 辛勒特的心情,司洛利完全能够理解。 以现实面来说,人生总有一死,而且阿尔法十之八九会比他早死,要是能够防范未然的话── 「没有,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吸血鬼王子说道,顿了下又补充:「你自己想想看嘛,如果有那种东西,早就发生战争了吧?就算是最高机密的资讯,只要是真的存在,就肯定会有人知道,再说是这种功用的话,一定会有人来抢。」 阿尔法说的也不无道理,若要隐藏一件事物、只要它存在于世,那么即使再怎么不明显也会留下蛛丝马跡,除非从未发生过,否则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滴水不漏地藏匿起来的。 再者,死者復生和时光倒流一样,都是自古以来眾人垂涎的奇蹟,要是真有东西可以达到这种效果,肯定会争相抢夺,要发起大规模的战争的话也会有很多人愿意效劳,只要应允在沙场上死后能重生就行了。 「司洛利,」 金发青年的一声轻唤中断蓝发青年的思绪,血红的双目微瞇,像是看透后者心中所想地说道:「哪天我死掉的话,不要做和那傢伙一样的事哦。」 「在下明白。」 x 口头上是答应了阿尔法,不过等到白昼准备就寝时,司洛利仍是想着那件事。 欲望一但被勾起,心境就像被钓竿勾住的鱼一样,除非把钓饵拔开,否则只能一个劲的被牵着鼻子走,完全无法抗拒。 坐在桌前的蓝发青年手上拿着书本,金瞳的视线却彻底偏离书页。 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 却又会忍不住想,要是有机会呢? 章七(2)人生没有机会重来 以司洛利对辛勒特的认知,虽然两人不算熟识,但举凡没瞎都看得出来辛勒特跟阿尔法根本是互相厌恶到极点,假使不是被逼到穷途末路,他想那人大概也不会选择来罗坦赫拉勒。 就在他这么忖度的同时,房内正中央的地板突然出现异样,红色的魔法阵逐渐成形,司洛利瞬时警戒起来、抽出可能会用到的符纸,准备一有什么不对劲就先发制人,只不过当法阵完成时,从里头爬出来的人让他着实一怔。 「这个通道居然是通到你房间?」辛勒特坐在阵法边缘说道,瞄了司洛利一眼就打算再回到法阵后的世界,「还以为是更重要的地方……掰掰。」 「──等等,阁下是怎么到在下的房间来的?」 司洛利在绿发青年临走前及时叫住他,后者回望,指着地上的阵法、好似半点都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地应答:「从罗坦赫拉勒王宫的逃生通道呀,不然呢?」 「逃生通道?」 司洛利愣愣地重复辛勒特的话语,而辛勒特看他不明所以的模样似是想起什么,补充解释:「就是健在宫殿地底,有危险的时候能啟动的秘道,萨拉克也有,不过应该只有王族知道。」 「那您又是为什么会在那里?」 「上次负责整修的是那隻死兔子,他能进的地方我都可以去啊。」辛勒特一脸的理所当然,「反正罗坦赫拉勒那个神经病又帮不了我,只好自己找找看这条通道,搞不好会有什么收穫。」 语毕,辛勒特就要消失在房内,司洛利则是赶紧衝上去将人拉住,身体在大脑还来不及反应时就擅自行动了,片刻才吐出字句:「在下……能和您一同前往吗?」 辛勒特没有答话,仅是以行动表示,直接将人拖入阵中。 或许是由于这条通道是设置给夜行者的王室使用,里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对司洛利而言是不成问题,只不过他仍是疑惑地望着完全没有使用照明设备的辛勒特:「阁下看得见吗?」 「怎么可能。」辛勒特摇头,「刚刚有用魔法,不过现在你在的话就没必要了吧?既然是给夜行者用的,有些线索搞不好要在黑暗中才找得到,就交给你啦。」 「您确信在下不会陷害您?」 「我不相信你,可是你也想找可以让人復生的东西。」 「要是在下跟您抢呢?」 「你喜欢的人又还没死,你先拿到要干嘛?」辛勒特从容的说道,「再说你真的有办法从我手里抢走就儘管抢。」 司洛利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他和辛勒特称不上朋友也不是能彼此信赖的关係,只不过此刻的目的相同,那么就可以合作。 甬道的宽度若是两人并行的话有些勉强,故此是司洛利走在前方,辛勒特则是靠着墙壁走在后头,这里的墙面及地板都没有多馀的装饰,道路最终也不晓得会通往哪里。 在告知对方阿尔法的论点后,辛勒特也没有打消搜索的念头。 「很简单啊,只要连罗坦赫拉勒的王室都不知道那样东西的存在不就行了?」绿发青年道,「自己没发现的事物,还不都被人当作不存在。」 司洛利继续问道:「阁下除了夜行者的传说之外,有尝试过其他途径吗?」 「这次是最后了,再找不到我也没办法。」 而后两人不语一段时间,仅仅是逕自迈步向前,直到一条岔路出现,辛勒特指使司洛利往右转,后者才开口: 「阁下知道要怎么走?」 「我有地图啊。」 司洛利看不见后面的辛勒特做了什么、但应该是使用了他所不知道的魔法,散着白光的丝线突地在他面前的半空浮现,接着沿着既定的轨跡延伸、工整地描绘出整条地下道的俯视图,就像有透明的画笔正在眼前动作一样。 整座通道的样貌宛如一座大型迷宫,若是搞不清楚状况的人随意进入,肯定会迷路,说不定还会直接死在里头。 「喏,现在我们就是在这里。」 辛勒特的话音甫落,地图上便出现了一个绿色亮点。 司洛利望着错综复杂的路线图,忍不住提问:「阁下方才怎么会误闯在下的寝室?」 「照理说越重要的地方不是会保护得越严密吗?我以这个理由为依据看要怎么走。」辛勒特催促着司洛利向前,一边走一边回答,刚才唤出来的地图保持一定的距离飘在他们前方,「你房间的密道下了很多反制外人用的法术,一般人很难进去,所以我才猜测是不是有藏什么东西。」 「但那在下入住以前,那只是普通的客房。」 蓝发青年对这个说明感到些许讶异,开始仔细回想那间房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但住了二十二年,半点异象也没有,更别说是藏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功用。 「现在我们走的通道,王族可以自由变换路线,大概是有人把比较安全的路接到你那里去,搞不好还是你来之后才这么做的。」 司洛利一听则是更加费解,照这个说法,有人在保护他?是陛下还是殿下?最重要的是、为什么? 他们此刻已经前进了一段距离,密道内的气温并没有偏高或偏低的倾向,稳定地保持在一定的温度范围内,照辛勒特的解说,这里的出口繁多,每一条都能通往不同的地方,他刚刚就独自去了几个,结果都一无所获。 由于辛勒特的目标是把整座地下甬道给彻底翻遍,故此每条路都得走过一次,再加上要仔细检查,如此花费下来的时间,司洛利觉得等他们走出去一天八成都过去了。 「阁下打算花几天的时间在这儿搜查?」要是自己长时间失踪,阿尔法不管怎样也会发现不对劲,司洛利忖道,只是会不会担心就不知道了,应该不会吧。 「当然是二十四小时内解决,我才不要一直待在那个白痴王子住的国家。」 司洛利疑惑,就算再怎么有效率,这种大得不得了的场所,一天内逛完是不可能的吧? 章七(3)人生没有机会重来 绿发青年似是知道对方心中的怀疑,补述道:「我怎么可能只有自己一个人来?」 辛勒特停下脚步,一弹指,就见一株全身尖刺散发金芒的黑色仙人掌从另一端朝他们走来,很快就乖巧地停在两人面前。 辛勒特对着仙人掌笑道:「这些舒安菜是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植物,这里面有很多,有它们帮忙就没问题。」话一说完,黑色仙人掌又慢速离去,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尽头。 司洛利有点好奇地问了数目后,得到一个有点恐怖的数字,有些汗顏地问:「这些全是阁下您带来的?」 「是原本就在这里看守的,」辛勒特盯着舒安菜远去的方向说道,「我一拜託它们就答应啦,同样都是生在罗坦赫拉勒,比你那个混帐主人好多了。」 蓝发青年对绿发青年的骂声不予置评,自家主子那种答非所问又耍人的行为,的确是恶劣又没品,教人纵使想说点好话平反也无从辩驳。 只是,对于辛勒特的说词,仍有一点令他感到质疑:「保护这里的生物,这么轻易就被外人唆使?」如斯容易叛离职守,那这地方的安全性岂不是令人堪虑? 「别人应该没办法吧,不过目前为止没有植物拒绝过我的要求。」 x 一觉醒来没看见蓝发僕人,阿尔法倒是如司洛利所预料的、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下人也会有自己的事要忙的,名义上是贴身侍从,但司洛利常被宫内的其他僕役叫去当临时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当然也不会特意去找人。 只是一连好几个小时过去,完全没见到人影就有些不太对了,阿尔法忖度着,况且近期又不是宫内忙碌的尖峰时段,怎么说也不会有什么事要花这么久的时间,他都还看得见那群间得要命的花园园丁在偷懒聊天呢。 阿尔法犹豫着到底是要去找人还是乾脆不管,毕竟他对干涉他人隐私没什么兴趣,司洛利也不是一举一动都有先跟他报备不可的义务──说难听点,和他这种只为了一时兴起就不顾他人感受翘家的王子比起来,某位僕人远远负责得多,做什么事都会有原因所在,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无踪。 就在他踌躇不定的同时,传来了苏菲亚要找他的消息,阿尔法当然一刻也不敢怠慢。 x 辛勒特似乎有能够表明自己身份无害的道具,密道里所有的机关对他们来说统统没有作用,依照辛勒特的说明,因为这层缘故,在属于魔法的世界里、他几乎无论何处都能畅行无阻。 身处于透不进一丝阳光的地底、又没有带手錶之类的计时工具,司洛利根本无从判断他们究竟在这里待了多久,只感觉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连睡意都一点一滴地逐渐袭来,可辛勒特半点疲倦的样子也看不到,彷彿他们不过找了五分鐘那么短。 去掉有舒安菜驻守的区域,两人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中途完全没有停下来休息,会累才是正常的。 「这个地方也没有异状?」 较为宽敞的转角处,辛勒特指着右侧廊道问道,司洛利则是回了个肯定的答案,适才已经用魔法测试过、也细心察看有没有被隐藏起来的暗道或密室,同样半点反应都没有。 如果是正常人,找了半天连一点能算得上线索的东西都没找着,肯定早就生出放弃的想法了,即使表面上死撑、为了不白费前面的努力而继续找下去,也能从言行看得出开始不抱希望。可是,这些理论套在辛勒特这个会和植物对话、连在非人中都绝对不正常的傢伙来说,看来是完全不适用。 「阁下其实不必这么费力的找寻能让人復活的物品吧?」 司洛利这么问仅仅是出自于纯粹的疑惑,换作是他的话,让自己的情敌死而復生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他不晓得辛勒特之于瑞比特是怎样的情感,但可以确定要施法的对象绝对是辛勒特所厌恶的,讨厌的人死了,就算没有高兴的情绪、也不会愿意让他重生吧? 辛勒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哪天那个白痴王子死了,你还会想活下去吗?」 「不会。」司洛利完全没有考虑、反射性地回了这两个字。 「我不想看那隻死兔子自杀,就是这样。」 这么一说的话司洛利就明白了,只不过这种利人损己的事情,真做得出来的人恐怕没几个。 辛勒特将地图做了个记号后又继续往前,接下来他们又进了好几条死巷查看、也出了几个出口,但皆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特别之处,直到走入某条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道路,才总算让他们发现了一点异状。 走在前方的辛勒特发觉这里藏了一道法阵,对魔法的敏锐度不够的话还无法察觉,在让法阵的外观现形后,发现那似乎是用来封住通往他方的出入口,以他的权限竟然还进不去。 听司洛利之前说的,大概是那种得由王室血液来驱动的魔法,他们两个当然不可能有那种血。 「阁下打算怎么处理?」蓝发青年凑上前,虽说前方的人比他高、但靠近一点还是看得见,这个阵法他们也不能轻易解开,去找阿尔法来帮忙显然也是不可行的方案。 绿发青年召出某种散发着淡淡光芒的不明植物,藉由这道光细细打量着阵法复杂的纹路,除了这面墙之外,所有的墙面都因为前些年整修保养的关係显得较新,而这堵墙建在这显然有一段年头了,不清楚是哪个年代的、外观看来十分老旧,可绘于其上的法阵功能却丝毫未损,半晌后他下出结论:「破坏掉这个法阵的话,出入口应该就打开了。」 司洛利提醒道:「要是将这面墙毁掉,那么烙印在上头的法术的确会失去作用,可是通往另一端的道路可能也会被永远封住。」 「所以我是要毁掉这个阵,不是这面墙。」 章七(4)人生没有机会重来 辛勒特一面答覆,戴着墨色手套的左手一面触到阵上,些微的黑气与此同时飘散于墙面,几秒后就散佈到整个阵上,最后绿发青年的手一挥,所有黑气立即往他的掌心靠拢,收紧后再次摊开,一团浓得可说是雾的漆黑气体就在他手里盘旋,一握一放后,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本立于他们跟前的墙面也随之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通往何处的鲜红门板,辛勒特毫不犹豫地将之开啟。 门后仍是长得深不见底的漫长廊道,在地图上已经找不到这条路,也就是说,这又是另一条出口,他们也只得沿着这条笔直的道路继续走下去,与先前不同的是,从两面夹击的高耸墙壁间抬头往上望,可以瞧见狭小的星空,证明他们已然来到户外。 司洛利从未见过方才用来开门的法术,刚才阻挡他们的法阵,很可能是从好几百年前就绘于其上、长期守护着罗坦赫拉勒的密道,竟然这么轻松就消除了,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将疑惑问出口后,辛勒特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我只有木跟闇两种属性,闇属性体质的人满少的,它的特性是『吞噬』。」 木跟阿尔法主要的火属性刚好剋到,这两个人还真的是没有半点合得来的,司洛利先是注意到完全不重要的一点,才接回原本自己提出的话题:「似乎是非常方便的属性。」 「不过就算有那个体质,用的人也很少,没事谁会想虐待自己。」辛勒特拉了拉自己的手套,「那东西没有消失,只是换一种形态被吸收到我身上而已。」 「应该有副作用?」司洛利问,虽然辛勒特的口吻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将别人施的法积在自己的身体里,怎么想都会出事,他很怀疑这种法术会不会弄个不好连命都没了,而初次见面辛勒特和阿尔法争斗时,使的似乎也是相同的魔法。 「在它的效力挥发掉之前会痛,越强的就痛越久啦。」 「但您看来完全不介意这点?」 「那隻死兔子又不在乎我,我在乎我自己干嘛?」 x 大概上次逃家的天数过久、足足长达半个月,王后艾拉坦实在看不下去、才会叫苏菲亚来教训儿子。 阿尔法一边狡辩离宫那么久是有正当理由的,一边在心里腹诽这下恐怕是「凶多吉少」,就连对待自己母后他都能没大没小的强词夺理、顶嘴早成了家常便饭,可要是面对苏菲亚……大概和奥斯华德看到瑞比特差不多,童年阴影已经随着时间沉淀,深烙在心中、侵入骨髓,是怎样也挥之不去的畏惧,尤其是当他自知理亏的时候。 不,或许阿尔法还比奥斯华德的状况好一点,起码他在正常情况下还能跟苏菲亚正常交谈。 现在他只祈求这人施暴一次就好,被打得半死不活又用治癒术治好、再毒打一顿,可谓是痛上加痛……说到底,苏菲亚明明就是高等治疗师,为什么整个人却是彻头彻尾的暴力份子、而且还强得要命? 就在女子差不多没台词可骂、准备要开扁的时候,金发青年突然感觉有异,冒着被一掌巴飞的危险抢先喊停:「呃、苏菲亚大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 「啊?你是说我骂太久太晚揍你这点?」苏菲亚双眼微瞇,摩拳擦掌地回答。 「……不是。」阿尔法无言,正想着该怎么解释现状、顺利的话搞不好能顺便帮自己脱离险境,「母后有和你说过,王宫底下有密道的事吧?」 苏菲亚点头,阿尔法又继续道:「那里好像有一扇门被打开了。」 「哈啊?」一听这话,女子的脸上是满满的不信,「难不成你要说你得下去关门?小鬼,想找藉口溜掉也找个好一点的好不好!你和艾拉坦都待在宫内,哪可能有别的办法进去啊!」 就在此时,苏菲亚接到艾拉坦传来的通讯魔法,当然只得暂时放下揍扁阿尔法这件事,而阿尔法则是不怕死的趁机开溜── 「死小鬼!给我回来!你不想活了吗!」 「这次我真的有事嘛,拜託等我处理完再一起算帐啦!」阿尔法在苏菲亚杀过来之前千钧一发地直接从窗户翻出去,反正这里才二楼也死不了,「顺便帮我跟母后说,我怀疑进去的人是司洛利,不准派人去追踪他。」 x 通道的尽头又是一扇以魔法封闭的门,辛勒特再次用同样的手法清除阻碍。 映入两人眼帘的是大概有体育馆那么大的宽敞室内,这显然和方才所处的地方又是以魔法区隔开来、不同的两个空间。 本该空旷的场所,空中飘浮着各式各样的物品,规矩整齐的排列宛如一个个摆在透明支架上的展示品,而那些东西也依照大小分门别类,离他们越远的就越大,所有的物品都打上昏黄的灯光,左右两旁的墙面则是列满各式各样的书籍,此处看来就像个被妥善保护的储藏室。 司洛利看了下最靠近他的小型工艺品,那是一只精製的金杯,杯子里外皆刻上花纹,盯了一会儿他忽然说道:「这个在罗坦赫拉勒的歷史上有记载,是早期某位王后喜爱的杯子,这里很可能是用来存放歷届国王王后的遗物。」 辛勒特听了之后,没去察看物品,而是转向一边的书柜,企图找到千年前的真实记录,反正端看那些东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翻文献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司洛利则独自一人观看那些大大小小的物品,双方皆没有交谈,很快地、整个室内除了书页翻动的声响,什么也听不见。 章七(5)人生没有机会重来 蓝发青年走马看花地将陈列物一样样看过,大部份是女性化的用品,好比他现在站着的全身镜。 说是镜子又不大正确,严格来讲它有着一般全身镜的外观,可是该反射倒影的镜面却有点怪异,司洛利的身影映于其上时显得模糊不清,但也没造成会让人的身体扭曲或抽高等特殊镜面的效果,仅仅是模糊,就像有雾气覆在上头,在雨天隔着朦胧的玻璃窗望向户外那种感觉。 令人不自觉地想将那层雾抹去。 在司洛利下意识地这么做了之后,才惊觉身体不知不觉间就自己动了,就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魔法吸引一般──更糟糕的是,整个房间的温度顿时据降了十来度,突如来的温度变化恍如警讯,司洛利虽在第一时间就将手抽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远处的辛勒特当然也注意到这点,唤了他跟上之后就回到来时的入口,而不知何时门板竟已关起,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打不开,后来乾脆放弃魔法、直接使用暴力踹下去也是一样。 「呿,传送阵也不能用……喂、你知道要怎么办吗?」 辛勒特问,司洛利也是摇头,「抱歉,都是在下一时的疏忽,真的非常对不起您。」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原本就料中这里会有防卫机制了,只是没想到会连我都打不开。」辛勒特握着门把,「既然是罗坦赫拉勒的地盘,搞不好要有血缘的人才能开,那个白痴王子会来找你吧?」 被这么问,司洛利只能沉默以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没有信心也没有把握,阿尔法就算察觉到他不见,也不晓得有没有办法发现他是在这里,即便王室或许有能够得知密道被他人使用的途径、阿尔法也发现他是跑进密道,一样无法确信对方会来寻人。 见蓝发青年这副模样,绿发青年又道:「不然就是力量更强的人了……只是也没这种人吧。」其实后者心中有适当人选,但也同样认为那人不会前来。 温度再降下去的话,搞不好会死?辛勒特忖着,他身上的大衣是能随天气变化调整衣内的温度,不过对这里的魔法似乎也有点失效。 迥然不同的两者,被困在同一个牢笼内,此时心底想的虽是不同的对象,但竟也抱着相同的想法── ──要是消失的话,「你」会难过吗? x 苏菲亚在阿尔法溜走后气得暴跳如雷,心想着这小子翅膀长硬了、越来越大胆啦?连她的命令都敢违背! 而在听了艾拉坦说明之后,才明白王室密道真的被开啟了,而在听说最近辛勒特有来过的同时,心底便浮现不祥的预感。 虽然她是萨拉克的国民,可是也不想看到罗坦赫拉勒因为一点「意外」就被灭国呀! 「喂、兔子?」苏菲亚火速用了传讯道具联络瑞比特,好证明她们完全是清白的,「快来把你家的小鬼带回去啦,否则出什么事我可不管。」 x 要是翻找典籍,说不定能找到破解的方式──抱持这种心态的两人便在一排排的书架上查阅,即使他们阅读的速度非常快,仍是半点有用的资讯都没看到。 然后,蓝发青年听见外头似乎传来声响。 「司洛利,你在里面吧?」 「……殿下……?」 被点名的人一阵恍惚,司洛利怀疑自己是太过疲累而產生幻觉,不过在一边的辛勒特抢先回答后就明白绝对是现实没错:「我跟你僕人都在里面,快想办法把门打开。」 「欸?司洛利,你眼光也太差了吧!挑上一个植物狂就算了,居然还跟他私奔到这种地方来!」 「我要私奔也会找小花花他们好不好!神经病!」 「谁知道你这傢伙会不会把他误认成植物,反正你拐带我的僕人是事实!」 「是那傢伙自己跟过来的,你的脑袋是有什么问题!真要说的话也是你魅力不够,要私奔你们不会自己去啊!」 话题开始朝诡异的方向进行,回过神来的司洛利才出声打住:「请两位停止这种无意义的争吵,殿下,您有办法打开这扇门吗?」 「我正在试,这个法阵好像只认那个老太婆,」阿尔法仍是用非常不尊敬的称谓直呼自己的母亲,隔着一扇门听着的司洛利实在有点想规劝这大逆不道的言词,「我的话大概要流多一点血、然后等久一点吧,没意外还是进的去。」 听到还要一段时间,辛勒特就继续去翻书,期望能从字里行间找到自己希冀的线索。 司洛利动也不动地佇在门前,说不出心底是何种情绪,得用一句话概括的话、就是又惊又喜吧? 「殿下是怎么发现在下在这里的?」 「把最外面那扇门封印解开的时候。」阿尔法顿了下,道:「这里没有那个植物狂想找的东西,还有,我不是告诉你别干这种事?」 蓝发青年默然,思忖着该怎么解释,然而铁錚錚的事实就是他违抗主子下的令。 「算啦,我要把门打开了。」 在书架旁的辛勒特发觉这边的动静便走了过来,他可不想一个人被丢在这里。 而当出入口敞开后,辛勒特先走出去开传送阵,司洛利的脑袋则是看见眼前的景象后瞬间空白了几秒,阿尔法的衣物和那扇门板都被大量艳红渲染,白皙的手臂内侧有一条十几公分长又颇深的口子,这哪叫流多「一点」!根本是失血过多才会造成的情况! 阿尔法对自己还在冒血的左手腕看起来不怎么在意,扶着门框对下僕道:「我觉得快掛了,司洛利、你扛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喂、你有在听吗?还是血味太重没办法思…」 「既然受重伤,殿下您就不要再讲一堆有的没的了!」 司洛利低吼着打断对方的话语,将人拉到自己怀里,他觉得他的鼻子大概是在刚刚就被冻得失去功能了、可又心知不是那种原因,本该浓厚得教人陶醉的血腥味是怎样也闻不到。阿尔法在有物体可以支撑后,还当真就这么昏死过去。 事后,所有人理所当然都被苏菲亚臭骂了一顿,只不过辛勒特在被唸到一半的时候就被瑞比特带走,还得负责把清除的魔法全数按回原位。 司洛利不知道辛勒特在离开以后到底找到可以让人復生的线索没有,不过,他自己再也没有起过搜寻的念头。 要是为了那种不一定会实现的「未来」而一股脑地付出、最后反而是自己造成了那种不晓得能不能挽回的结果,那他一定会后悔到极限,与其想着离现在的自己还那么虚无飘渺的事,专注于当下还比较实际。 章八(上)生日快乐……吗? ──终三── 蓝发青年往前走了一阵子,昏暗的通道很快地又重见光明。 在廊道尽头的是一个偌大的空间,上方的天花板有一半是透明的,刚拂晓的晨光射入,天空呈现美丽的红紫色,透过玻璃照耀室内的一切,让所有的事物看来都是那么唯美又朦胧。 滞了一下,青年瞇起金瞳凝着眼前的光,而后踏出走廊往前迈步,在唯一能倾诉的对象前停下,温润的嗓音缓缓啟口。 ──第八章.生日快乐……吗?── 十月,相较于忽冷忽热不大稳定的九月,天气已经慢慢转凉,可仍是感到些许燥热。 对罗坦赫拉勒通常在入夜后才会行动的国民来说,由于照不到炽热的阳光,秋季的气候变化对大多数人而言并不明显。 夕阳刚落入地平线的另一端,夜色尚未披覆苍穹、云层仍是透着些许红晕,太阳遗漏大地的点点光芒洒入位于宫殿的书房中,司洛利一面翻找苏菲亚交代要搜索的书籍──最近她和王后看了关于驯龙的戏剧之后似乎迷上教养魔兽的书,哪天去找一头龙来玩都不奇怪──,一面对身旁阿尔法的提案道出否定的回答: 「在下从未想过要过生日,这只是殿下您拿来翘家的新藉口吧?」 阿尔法没有回避的打算,大方承认:「是藉口没错啊,只是庆祝一下也没关係嘛?三百六十五天难得一次的生日耶。」 「对在下而言,生日这种东西没有意义。」司洛利在一排排檜木书架上抽出一本暗色平装书,贴了一张符纸上去,书本便传送到指定的人手里,任务完成,「况且,比起庆祝在下的生日,殿下您还是乖乖过完自己的生日要紧。既然明瞭生日是一年之中难得特别的日子,就老实接受前来祝贺的人们的祝福与礼品、不该每次都在当天逃之夭夭,甚至规划一堆离谱的离家行程。」 蓝发青年说的的确是挺有道理,一个每次都在自己的庆生宴会上翘家的人,居然想着庆祝别人的生日?会不会太本末倒置了一点? 但金发青年岂会是被这点言论打击到、进而改变他扭曲想法的人,马上就丁点也不介意地续道: 「所以你连生日礼物也不想要?」 「殿下您有准备?」 「没有,你说了我再买啊,不然买到你讨厌的东西怎么办。」 司洛利对阿尔法的说词感到一阵无言,顺便暗骂自己怎么会有一点小小的期待,没有答话就逕自往出口走去,忖着这人八成是临时起意才想帮他过什么生日,绝对是半点东西都没准备。 再说,他真正想要的事物,对方无法给予,他也不奢求能够拿到。 阿尔法不死心地跟在步出书房的司洛利附近,「活了二十四年还没过一次生日的人生很无趣耶。」 「活了二十四年却没有『正常地』过一次生日的人,是殿下您才对吧?」司洛利面不改色地否定对方的话语,虽然阿尔法的二十四岁生日还要等一段时间、不过翘家绝对是惯例,这次也不例外,接着他又以非常质疑的语气问道:「再说,殿下真的知道在下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闻言,阿尔法一点迟疑也没有地答出了正确的日期:「十月十五。」 司洛利点头,「那么,殿下记得今天是几月几号吗?」 「十月十四?」 「……现在已经十五号了,请殿下不要满脑子只想着逃家,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忘个精光。」 司洛利忍不住在心底轻叹,这也是他刚才一直採拒绝态度的原因──明明自己从没特意提过,可是阿尔法却记得那个日子,他多多少少是有点高兴没错,只不过对于日常生活,这位王子除了十一月准备血祭、十二月生日前会倒数离家出走时间,特意看日历之外,他很怀疑平常的日子这人糜烂成性、会不会连今朝何夕都不晓得? 而事实证明,他的怀疑没错。 于是司洛利开始猜测,他记得没错的话奥斯华德的生日是十月二十一号,自己八成是日期太近了才被连带记住。 在知晓今天就是对方的生日后,阿尔法不免哑然,现在要找藉口也不是、乾脆承认自己没发现也不是,最后索性什么都不解释,直接抓了对方的手就拋出传送符。 「既然是今天的话,那就直接出门啦,想要什么礼物到时候再送你。」 语毕就不顾对方意愿,强行将人拉入传送阵。 x 传送阵抵达的地点刚好在市集中央,由于天未全黑的缘故,大多数摊贩都还在准备开业,没几家是真的可以招呼客人的,而这条街并非商业气息浓厚的商城,而是蔬果鱼肉应有尽有的果菜市场。 看清眼前的情景,司洛利又是忍不住一叹,从地点就可以判断,阿尔法这回还是连位置都没挑就直接衝出王宫的,不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子,搞不好连主妇买菜的市集在哪里都不晓得。 生日过得这么乱七八糟,还不如不过来得好。 「除了回家,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王子显然没察觉下僕心中的想法、如此说道,后者无奈,他很清楚现在要这人打消念头是不可能的,要是阿尔法有可能被他人的想法左右、而升起回宫的念头,那这几年被阿尔法翘掉的各大宴会都形同不存在。 突然,一道听来陌生又好似在哪里碰过的嗓音插入两人之间: 「哎?谨慎的小孩和狡猾的小孩,才一段时间没见,你们就长这么大了啊。」 阿尔法和司洛利一回头,就见一名戴着诡异年兽头套的男子站在他们附近,刚开始两人愣了一下、一时间还想不起来是谁,几秒后阿尔法马上就道:「你是十一岁的时候把我送回宫内的那个混帐小提琴家?都是你才害我回去又被苏菲亚骂了一顿!」 经阿尔法这么一提,司洛利也忆起了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这人到底几岁了?十几年的光阴对他来说居然只是「一段时间」? 「狡猾的小孩,随随便便就把过错统统推给别人可不太好。」久违的小提琴家面不改色地驳回阿尔法的指控,以宛如天经地义的口吻说道:「你逃家所受到的惩处可不是我的责任,我只不过是帮一位迷失到我的这里的孩子开啟回家的大门罢了,怎么就被你说得一副我是滔天罪人的模样呢?居然如此污衊高尚的我,还真是令人难过。」 「随便啦,你在这里干嘛?」 「看我还戴着头套就知道,当然是来罗坦赫拉勒表演的。狡猾的小孩不要明知故问。」小提琴家单手扶着自己始终如一的巨型头套,敲了下硬质的外壳,「为了怕头套拿下来时,我完美的外貌让太多人失神,所以我不习惯在有演出的地区取下头套,可是我又怕我家亲爱的不吃主办单位准备的东西,只好顶着这个来买菜了。」顿了顿,小提琴家又望着眼前的两位青年说道:「狡猾的小孩又带谨慎的小孩出来翘家兼约会囉?」 「嗄?算是吧。」 不,到底哪里算是了?司洛利对这两人的对谈感到一阵无言,假如真的是约会,那他还会比较开心。 「两位现在是不是不晓得要去什么地方好呢?看你们的样子,十之八九是临时从家里溜出来的吧?」小提琴家语带笑意地说,在对方尚未答话前续道:「帮助迷途的人们对我这种心地善良的人而言,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份优待券我用不到就送你们了,我明白你们的心里一定对我感激不已,不过我也没时间接受你们的道谢。」 语毕,小提琴家就不顾他人意愿地将纸条塞入司洛利手中。 章八(下)生日快乐……吗? 「现在你们不用烦恼地点了、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也赶着回去见我可爱的亲爱的,因晚归让伴侣担忧这种没品的错误,我这种绅士可做不出来。」小提琴家一面道一面转身离开,临走前似是想到什么又转过头来说道: 「狡猾的小孩真的变成奸诈的大人了呢,倒是谨慎的小孩、在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之前就放弃了吶?」 对这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表演者,蓝发青年听了他所言的话语根本摸不着边际,只是看着手上意外得到的折价券,思忖着这该怎么处理,随后那两张纸就被金发青年不客气地直接抽了一张拿去看。 「本月寿星蛋糕吃到饱……?司洛利,你要去吃吗?」 司洛利挑眉,将仅剩一张的券子放入外衣口袋,「殿下对糕点有兴趣?」 「没有,可是生日就是要吃蛋糕吧?」再说,他们两个也不晓得要做什么,比起在街头间逛,去蛋糕店看看说不定是不错的主意。 于是行程就这么决定,吸血鬼王子也不管下人心中所想的为何,拉了人就依照券子背面地图所绘的方向走,寿星只得无奈地遵从命令,让人不由得怀疑生日的到底是谁? x 深紫和桃红交错的拱门,类似色的彩料在表面晕染出如同波纹一般的奇异图样,约有两层楼高的外观让它即使是位在街尾仍旧醒目,拱形最上方则标示着它的店名,这间蛋糕店不若一般店家规规矩矩地排列在一扇扇的门后,而是独立开来自己佔了一块地,特立独行的格局让人不想注意也难。 而从侧面望,当然是看不到墙面等物,仅能见到矗立在那儿的拱门,但由正面却可窥见店内的样貌。 司洛利望着这家独树一格的店面,思忖着经营这间店的业者要嘛就很有钱、要嘛就是把一切都赌在这家店了,毕竟商店街内格式统一的店家,他们政府为了规划方便,多少都会给予辅助,而像这样的店便不会有。 先前没有看过这家店的印象,大概是最近新建的吧。 阿尔法则是没想这么多,但他抓着司洛利进入其中后就不禁拧眉。 室内不似一般位于罗坦赫拉勒的店面般黑暗,而是灯光大作,且随处可见光鲜亮丽的配色,即使和当地居民的生活习惯反其道而行,这间店的人流却是络绎不绝,柜台前挤满了各年龄层的女子和少数男性,从多数人没戴眼镜这点看来,这应该是一间有连接到他国的分店──虽称之为分店,但这种店有所区分的只是各国进入的出入口,不管从哪扇门进来,最终都会通往此处、不同入口进入的也看不见亦或无法进入连结他处的出口,同样是空间魔法的杰作。 通常这类的「连锁店」都只会建设于十个以下的国家,正常人是不会一次将好几十个甚至破百个异空间给串在一起的。 而这间店选择建于罗坦赫拉勒,很显然是因为这是一家以女性为主要顾客的店面,这点无论从配色或各种甜点造型的装饰都看得出来。 整个空间充斥着纯血夜行者最厌恶的光、以及自己最排斥的女人,阿尔法马上就后悔前来的决定。 看出自家主子的心思,司洛利顺势提议:「既然殿下有所迟疑,那么我们还是回宫较为妥当。」 「不要。」阿尔法一秒回绝这个建议,将折价券交给一旁走来走去的薑饼人侍者,「既然都来了,你就给我吃完生日蛋糕再回去。」 语毕,薑饼人就领着两人前行,深入与他们格格不入、洋溢着少女般粉色气泡的空间。 这儿的内部十分宽敞,整体色彩对夜行者而言太过刺目,座位与座位之间用小包厢区隔开来,薑饼人拉开雪色帘幕,示意他们进入其中一间两人坐的包厢。 座椅的材质是如棉花糖般柔软的红沙发,阿尔法坐下后,就注意到桌上摆了一张纸,「寿星居然还有专用的使用说明书?」 司洛利一听也感到有些奇怪,「请问殿下,上面写了些什么?」 「一行规则,还有『完成全部事项可得到本店特别礼物一份』的註解。」阿尔法将纸摊到司洛利面前,「大概是完成一项之后,才会显示出另一项吧?」 蓝发青年凑过去看了看,「第一项是……『吃蛋糕』?」 话音甫落,一盘蛋糕就凭空落下,阿尔法及时接住才没砸在正靠近桌面中央端详纸张的司洛利头上,「这家店的服务也太烂了吧!」 「所以在下先前就说过了,不庆祝什么生日、打道回府也无妨。」 司洛利接过那盘蛋糕,少许奶油点缀表面,巧克力脆片扑满整块糕点,中央的夹层也是满满的巧克力酱,他瞄了几秒就放到桌上,向对面的人问道:「殿下您有品嚐的意愿吗?」 「没有。」 阿尔法瞥了一眼别开目光,他对这种看起来甜腻得要命的食物半点都提不起劲,光它的外观就令人退步三舍。 司洛利也迟迟没有拿起置于一旁的叉子,如果是提拉米苏那类的还好,偏偏它看来就只是巧克力蛋糕,对甜食没兴趣的两人皆没有进食的意愿,盯着那盘蛋糕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司洛利切了一小口放入嘴里。 出乎意料地、居然是苦巧,香浓的气味从味蕾蔓延开来、入口即化,也没什么甜味。 咀嚼入腹后,司洛利对拿着纸的阿尔法提问:「这算是吃过了,殿下,第二个项目呢?」 「再来是……嗯、出现了,第二条是『许愿』。」 「跳过,在下没有能够实现的心愿。」 「欸?不行啦,」阿尔法指着白纸黑字说道,「它没变化,换一个。」 「那么,请殿下帮在下吃掉那盘蛋糕吧。」 「喂……!」 阿尔法本想反对,不过司洛利已经笑容灿烂地将仅吃了一口的蛋糕推到他面前,他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叉子,好在这东西不像它外表看来那么甜。 这样算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间接接吻?──蓝发青年有些心不在焉地想。 在食用完毕后,餐具就消失不见,阿尔法看着再次浮出的新规则,低喃着「这什么鬼」而后站起身,拉开他们身侧看似墙壁实际是披着帷幕的拉门,探出去张望,「跟上面说的一样耶,司洛利,你过来。」 下人依主子的话走近,岂料在他刚穿过帷幕、什么都还没看清楚就感到有人从他背后用力一推,尚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掉入了一团冰冷的软绵物体中。 几秒后他从那里面爬出来才得以呼吸,司洛利拨开黏在眼皮上的一片溼润,才发觉这竟是一池半融化的奶油,浓稠的奶味浸满全身,头发和肌肤都沾满白花花的奶油,染于脸庞的部份有些液化地顺着脸部线条滑下,他本想伸手撇去,可连衣物都被这片白攻佔,最终金眸只能聚焦在上方带着笑的阿尔法。 「是上面写『把寿星沾满奶油』的哦。」阿尔法一脸的事不关己,将纸张递了出去,证明他所言不假,「所以才不是我的错。」看这人的样子,那块蛋糕显然不合胃口。 「那殿下也陪在下一起吧。」 司洛利话刚出口就伸手抓住阿尔法的裤管,用力一拽就将整个人给拉了下来,笑容满面地看着被突然吞下去的奶油呛得咳嗽连连、处境变得和他相同的自家主人。 不过,很快司洛利的恶趣味就转为感到不妙的心态,对方因为呛到而泛红的脸、以及抹去嘴角白液的动作、还有哀怨地瞪着他的红眼,都让他觉得再看下去事情会往不太妙的方向发展。 「司洛利,」阿尔法突然啟口。 「是的?」 「生日快乐。」 蓝发青年伸手抹去金发青年颊上的白痕,笑道:「谢谢,殿下今年也乖乖过生日吧。」 「才不要。……喂,这些奶油怎么办?」 「殿下的部份,在下会帮您清乾净的。」 终章(上)我爱你、再见、再也不见 ──终── 蓝发青年讲述完毕这些日子来发生的大小事后,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顿了下后他依旧没有提起脚步离开,仅是恍神般地驻足于此,良久,被朝阳馀暉模糊的视线才定在某一点,乾哑的喉咙挤出积鬱于心底深处的话语,口气煞是涩然: 「殿下……无论如何,在下只想将这个称呼用在您身上。 「殿下,直至现在,在下仍是想跟着您离开,这个想法未曾改变。 「殿下,早在那时,在下就已经失去生存意义了,在下并非为了您而生,但若为您而死,则是在下最大的荣幸。为何您连这点恩惠都不肯施予呢? 「殿下……」 无论唤了几声,都不会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那人早已不在了。 青年美丽的金瞳凝着那刻有文字的石碑,多久了、仍是无法释怀。 全身上下失温似地感到冻寒,再也没有获得温暖的方法,仅能任由墓园森冷的空气将他拥抱。 ──终章.我爱你、再见、再也不见── 再过几天就是阿尔法二十七岁的生日,司洛利依照往年的惯例替主子处理好接客的一切,在全数准备妥当后,收到王子要他去到房间的消息,虽有疑惑仍是提起脚步前往。 通常阿尔法生日前几天心情都很差,要嘛就是比平时更不负责任地什么事都不管(所以司洛利的工作量也会大增)、要嘛就是处心积虑的策划他的逃家大业,即使状况已经没儿时那么频繁,对时常偷溜出去这件事仍是乐此不疲。 反正,王子殿下就是不会想见任何人。 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阿尔法会询问奥斯华德要不要来,只是,以今年的状况来说,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不可能吧?阿尔法应该没必要问才对。 司洛利满腹孤疑地来到阿尔法的房门口,敲了下得到指令后就将门板推开。 金发青年坐在靠窗的椅上,黑色窗帘半掩着,罗坦赫拉勒难得的月光洒入里头,蓝发青年步至那人的身侧,刚想问有何吩咐,就听见前者开口: 「吶、司洛利,你对我这个人有什么看法?实话喔。」 虽有迟疑,司洛利仍是老实说出自己的见解:「任性妄为、不负责任、自我中心、常造成他人困扰的紈裤子弟。」反正对方要他说实话八成就做好会很毒的准备了,只不过阿尔法想要他的意见做什么?难道是终于良心发现,察觉自己再糟糕下去,永远都追不到奥斯华德? 「喂,你应该少说了什么吧?」阿尔法挑眉,司洛利忖着这人总不可能会奢望有什么夸讚之词,就听见令他错愕万分的话语: 「像是『我爱你』之类的。」 司洛利傻住,此刻的心理状态说是被五雷轰顶也不为过,怀疑自己是听错了或者对方在开玩笑,但红眸透出的讯息表示这并非笑话,他张口欲言却又支吾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唯有「殿下」二字先呢喃出声,想反驳可却又无从反驳,最终只得问道:「……殿下为什么会这么说?」 阿尔法从容不迫地回应:「事实有什么好不能说的?反正我也喜欢你嘛。」 此话一出,带给司洛利的衝击已经不是晴天霹靂能形容的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的时候。 「不、但是……您……您不是喜欢萨拉克的那位……」 「嗯,我是喜欢奥奥啊,美好的初恋。」真不晓得阿尔法怎么有脸把那种单方面的死缠烂打套上「美好」一词,「这跟我喜欢你有什么关係?」 「……恕在下駑钝,无法理解殿下您想表达的意思。」 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实在太突然了,司洛利腹诽着,受到重度惊吓可是会短命的。 见下僕一脸无法面对现实的模样,王子忍不住啟口:「慢着,司洛利你该不会从来没发现吧?你不是还满聪明的吗?」 「在下只看见您一心想和萨拉克的阁下结婚。」 「我现在还是想娶奥奥没错。」 「那您还说喜欢在下?」 彻底被搞糊涂的司洛利完全无法理解阿尔法的逻辑思维,恍如回到十五岁那年,辛勒特突然跑来告诉他什么速配率跟告白成功率,所提出的论点都矛盾得可以。 而阿尔法像是料到会被反问,半点犹豫也没有、理直气壮地解释:「如果能让奥奥嫁给我,不就不用理那个死老太婆的鬼婚约?要是被发现我其实喜欢你的话,肯定会被她威胁,说什么不结婚就宰了你。」 「所以……您……」司洛利的大脑仍是呈现呆滞的状态,最后相信事实似地肩膀一颓,无奈地作结:「殿下您若不是王子的话,朝演艺圈发展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朝夕相处的近二十年来从未察觉任何线索与暗示,一言一行若真都是装出来的,那技术也未免太过高竿──也或许是他对阿尔法实在太没信心,才会毫无知觉。 如月的金瞳里仍盈满讶然,但司洛利不是那种会逃避现实的人,阿尔法的话教人难以置信、可他已经信了半分,假若主子所言不假,那么就该好好接受这个事实,可他心中仍有不解。 「殿下为什么要在这时说出来?」 「因为那个死老太婆知道啦,我生日那天就会订婚了。」 今夜吓死人不偿命的事实在太多,司洛利还是头一回接二连三地被刺激这么多次,先是呆住,可稍一思索就理解其中涵义,「婚约」代表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 「要是在下会危害到殿下您的生命,在下现在就自──唔。」 司洛利话才讲到一半唇就被封住,随之而来的是瞬间放大的姣好面孔、醉人的血腥味同时在嘴里瀰漫开来,想推却可是又没有办法,当意识到他吞了什么后,就见阿尔法擦拭从自己勾起的唇溢出的鲜血、红瞳没事人似地盯着他,才反应过来几秒内一连串发生的事。 「嘛,你得好好活到寿终正寝才行。」 木已成舟,司洛利只得弯起无奈的苦笑,「殿下您真的很卑鄙。」 「你还不是喜欢我这种恶劣的傢伙。」 x 阿尔法喜欢司洛利,这点无庸置疑。 相较于对方的质疑与犹豫,他很肯定双方是互相喜欢的没错。 是什么时候察觉的他不记得,等发现时就是如此。 只是也不能说、更无从表达,仅能将感情摆在内心最深处、用许许多多虚偽的表面压着,令它半点浮现的机会也没有。 罗坦赫拉勒王室由于他们一族该死又诡异的本能,肯定是一脉单传,现任王后艾拉坦已经算是晚婚、又不幸產下男婴,依照平均寿命推算,王子起码得在三十岁前留下一女,才能让王后撑到孙子继位、安然离世──这还不包含又是儿子而不是女儿这种极低的可能性,总之,为了国家的未来,现任王子是越早结婚越好。 可对阿尔法来说,祖国会如何与他无关,每个人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地,他只不过是不幸地降生于罗坦赫拉勒的王族,在他心目中的排名,自己的性命理当列在国家安危前面,结婚生子这档事自然是能拖就拖、不要最好。 所以他积极地追求奥斯华德,不管是身份地位或是血统、亦或那初恋的些许情愫,要逃避婚约,奥斯华德必定是门当户对的绝佳对象,只是说他积极也不太对,阿尔法在这件事上并不是很认真,心中也多少有点抗拒和不是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所以他在猫耳男面前的行为几乎都是装出来的,否则他非常清楚哪种类型的人才对奥斯华德的胃。 反正,外人看来他爱奥斯华德爱得要死就好,混淆视听就是他的目的。 阿尔法明瞭自己的母亲终有一天会为了罗坦赫拉勒、强迫他去履行该做的义务,王后将国家看得比儿子重要是天经地义,要是被抓到把柄他就完了。 司洛利认为阿尔法爱恋别人,所以永不见天日的暗恋无果,真正的想法也不能说出口,殊不知阿尔法更是如此,别说连真实的那一面都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叠上层层偽装,戏一般地演出不是他想要的、却又非这么做不可的人生,箇中滋味大概只有自己明白。 然而,做孩子的终究瞒不过母亲,亲子间总会有那么几种方法来确认小孩有没有撒谎。虽说阿尔法也搞不懂从十七岁就在替他物色新娘的艾拉坦到底有没有爱过他,不过他想应该是有吧?毕竟看奥斯华德的例子,似乎只要自己养出来的小孩就不可能半点感情也没有。 这回的逼婚不得反抗,也不能逃走,从十五岁开始他就预设了该怎样面对这件事,心理准备百分之百充足,可是却依旧不甘。 人嘛,总是有那么几样事物,会把它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或者是宗教或者是国家或者是后代──但统统都是源自于爱。 对于打从出生就注定要奉献给国家的生命,他早已死心,只是就这样结束,未免太遗憾。 说到底阿尔法还是自私的,为了一己之私,明知道司洛利在他离开后会因此更加痛苦,仍是毫无疑虑地把告白脱口而出。 贪求一时欢快。 最后的结果如何双方都心知肚明,烈火燎原般蔓延开来的情感却又无法遏止、也不想止住,仅能毒癮似地,只专注于毒品所带来的美好幻觉、刻意忽视警告标识醒目的种种下场。 对阿尔法来说,剩馀不多的生命仅求曇花一现的恋情即可。 对司洛利来说,本该绝望的事物被点燃了希望的火苗,而火焰却又会在短暂的时间内将燃烧殆尽,让手中仅残留着无法再次使用的火柴,一划就断,让人堕入更深的绝境、再也爬不出来,说不定比从未拥有更加难受。 可是,既然已无法选择不知情而维持现状的结局,那又怎么知道会不会更好过? 阿尔法平时看起来从不会做三思而后行这种事,但事实上、他在十几岁后就很少做出不经思考的行为,然而即使是一时衝动下的决定,现下也容不得他后悔、撤回前言。 终章(下)我爱你、再见、再也不见 「司洛利,你觉得我的葬礼要怎么处理?」 「……在下能拒绝回答吗?」 「看要不要跟以前的王族都葬在同一个地方?不过,一想到要跟那群人死在一起就讨厌,你觉得呢?」 「在下不是说了不想讨论吗?」 「欸?我还以为你会想把我的尸体保存起来放在你房间之类的,这样你想上下其手随时都可以哦。」 「在下没、有、恋、尸、癖,更不会做出这等变态行径。」下僕一字一句的说道,金瞳隐隐散发出不悦,「殿下您为何非得绕着这个话题打转不可?」 而坐在他对桌的肇事者完全忽视对方的情绪,逕自笑道: 「想要我安静的话,可以考虑拿你的嘴来堵……唔嗯。」 话讲到一半,司洛利就如对方所愿地将双唇覆上,隔绝一连串令人心烦的提议,取而代之的是唇舌交缠。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相处没有多少改变,只不过对于以前想做的事,司洛利现在都可以毫无顾忌地执行,包含亲吻这件事。 半晌分开后,阿尔法又用三分严肃七分玩笑的语调道:「我很认真的和你讨论这件事耶,除了你我还有谁可以说啊?」 司洛利回了一句「那在下想陪葬,请您下令把在下活埋吧」就沉默着整理着手中的宴会名单,打算将阿尔法所言的一字一句统统忽视,但阿尔法显然不打算让他称心如意,而是转往另一个对他来说更无理的话题: 「吶,要不要我命令你忘掉我、或是爱上别人之类的?」 「绝对不要!」 蓝发青年有些恼怒地盯着金发青年,他是不晓得夜行者王族的血有没有强大到连这种事都可以办到,不过他一点都不想去考虑那种可能性。后者对前者一副被踩到尾巴的炸毛猫一般激烈的反应不以为意,淡然地把话题延续下去: 「可是你想嘛,你的职位是『王子的贴身侍从』,也就是说,我一死你没失业也减薪,而且我就算现在掛了也是王子不是国王,根本没遗產可以留给你。如果一直喜欢我的话,我死了你会很痛苦喔。」 「所以,殿下快点赐死就是最稳当的解决方案。」 阿尔法的生日就快到了,司洛利对此感到些许烦躁,可当事人却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还拼命找他瞎扯下葬等等的问题,司洛利除了无可奈何之外也没有办法制止,只得再一次提醒那人他希望赴死的这回事。 事实上,司洛利在被告白之后就试过自杀,不过每每要把刀划下去的剎那,自己的手就宛如受到他人操纵一般,不受控制地偏移位置,让他想死也死不了,最终得出除非说服阿尔法、否则真的无法解脱的结论。 「在下也是很认真的想问您,命令在下自杀有那么难吗?」 听司洛利这么说,阿尔法想都没想就果断回答:「废话,谁会想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去死啊?」 尔后双方都没再说话,司洛利很想强迫自己的脑袋冷静下来、专注于手边的事务,但却无法阻止脑中飞腾的思绪、全数往负面的方向发展。 所爱的人就要死了,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就是那个让人致死的主因。又一次被提醒这个事实,教他如何平復心情? 朝夕相处的人即将消失,简直无法想像……司洛利只感觉一股抑鬱感积在胸腔无处发洩,偏偏阿尔法又在这时说了一句更令人烦躁的话: 「到底怎样才有办法让你喜欢其他人?」 似乎是忍无可忍,司洛利「砰」的一声将整叠公文放到桌上,力道大得连摆在上头的钢笔都震了震,金眸直视着镜片后的红瞳,字字清晰地开口:「就算殿下是个性格恶劣、品行不佳、明明不是不会看人脸色还喜欢出言挑衅、可说是几乎没有优点的笨蛋,在下一辈子就只喜欢您一个人,这个答案您满意了吗?」 阿尔法似乎感受不到对方因他的话语逐渐燃起的怒火,嘴角依旧微扬,「司洛利,你真的是被虐狂耶。像我这种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啊?」 「全部、在下爱的就是您的全部。」司洛利索性把公文扔开,隔着不大的桌子俯身欺到对方身上,左手撑着桌面、右手扣住阿尔法的下顎,轻落一吻后漾出迷人的微笑,「因为殿下实在是太烦人了,虽然在下不会因此感到厌恶,但在下现在只想请您闭嘴,最好是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或许阿尔法就是在诱导他说出这些甜言蜜语一般的字句,不过对他来说也无所谓,反正全都是真心话。 所剩不多的时间里,他们能做什么?还有办法做什么? 或许把烦扰的事情统统摆到一边,尽情享乐才不至于徒增遗憾。 x 司洛利不晓得这段日子自己是怎么过的。 所剩无几的时间内,即使告诫自己必须专注于当下,不要去思索关于未来的事,可脑子就是不受控制,无法抑制地思考要是那个人不在了,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很想微笑以对,可是时日越近他就越笑不出来,直到阿尔法真的跟人订下婚约后,他更觉得嘴角像是僵住了、再也无法保持上扬的弧度。没有哭,可是也无法笑,就这样木然地度过每一天。 而阿尔法就算与人许下婚约,但从来没看过那人和新娘同进同出。 即使知道自己离死不远,那位王子依旧维持一贯的嘻皮笑脸,让人怀疑他真的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 要永远分开了。 再也见不到了。 为什么……殿下还能笑得出来? 「啊?」被问到这个问题的阿尔法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如果等到我死掉,最后你只记得我哀怨的表情,那不是很糟糕吗?」 只是因为这种原因……要是为了他的话,跟本不必……司洛利默然,随后阿尔法又唤了他一声: 「司洛利,」 金瞳凝着红眸,等待后者未完的话语,梦寐以求的言词、实际听见却只是难受大过喜悦。 「我爱你喔。」 像是要弥补这二十年来的遗憾,这些日子以来、一次又一次的拋出那三个字。 明明很难过吧? 明明很痛苦吧? 为什么您不哭呢? ──要是您哭泣的话,在下也能尽情流泪了啊。 x 最后的最后,甚至连参加主子的丧礼时,蓝发青年都没有掉一滴泪。 看起来就像睡着一样,司洛利如此忖道。 只是睡了而已……于是他这么说服自己,拒绝去想有关于阿尔法的任何事,在宫内间来无事就去帮忙其他僕役,生活过得和从前没有两样。反正、殿下翘家的时候也都不会在宫内,他不过是又逃了,不是吗? 几次的自杀未遂后,蓝发青年只得维持表面的平稳,行尸走肉般地、一天度过一天,直至数个月过去,仍在位的王后艾拉坦召见他。 对于这名女子,司洛利既不嫌恶也不反感,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懂得对方非要留下继承人的理由、甚至想着这人说不定也有不下于他的无奈和涩然。 而王后一见到蓝发青年,第一句就是让他有些错愕的提问:「阿尔法命令你不准死,对吧?」 「……是的。」听见久违的名,司洛利怔了下,但很快又回过神来。 「不过,你并不想从命吧?」 「没错,陛下愿意帮助在下?」 司洛利问,但艾拉坦先是轻轻摇头、随后又点头,让人摸不着头绪,接着王后叹息似地说道:「帮我把那孩子抚养长大。」 闻言,司洛利则是呆了呆、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艾拉坦才继续解释:「我的孙女,我必须确保我不在了以后,依旧有人能够扶持我的孙女安然继位,你把她带大,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下人依旧沉默,王后右手指着墙面的方向,说道:「刚出生而已,现在一个人在隔壁房间,你去看吧。那孩子就交给你了。」 司洛利点头,遵照上位者的指示前行。 「那孩子就交给你了」──当初阿尔法带他回宫时,王后也这么说过。 离开王后召唤他的房间,进到公主所在的地方,看见摆在中央的婴儿床时犹豫了下要不要接近,最后还是凑了过去。 而在初生的婴儿进入视线范围后,一股酸涩感自喉咙深处涌上,他迟来的眼泪这才落了下来。 这是阿尔法唯一留下的东西。 那人就是为此而死。 「……殿下……」 他唯一的、也最爱的主人。 真的、真的已经不在了。 此时此刻才强烈地意识到这个事实,泪水一滑落就似溃堤一般、停也停不下来,司洛利不记得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只感觉像是要宣洩这些日子以来无处发洩的鬱闷一般,将剩馀的力气都用在这件事上头。 x 十二月二十五日,前王子的生日,司洛利一如往年般地在这天进到王室专属的墓园。 待蓝发青年离开那幢墨黑建筑后,朝阳早已升起,高掛于比拟他发丝的湛蓝苍穹,蓝天白云的、一点儿也看不出先前正下着大雨。 司洛利抬头仰望,刺眼的阳光扎得他双眼微瞇,很快又低下头来,快步前行,而即便是强光也温暖不了他的身心。 明明过了这么久,还是无法解脱。 他的人生有太多太多、全都被阿尔法.罗坦赫拉勒这个人佔据,那人的一切之于自己,早已是灵魂的一部份,无法切割亦无法分离,而司洛利所剩的生命则被庞大的思念蚕食,反反覆覆地、沉浸于过去,用那种方式来延续生命。 司洛利这辈子再也没有办法爱上别人,亦没有移情别恋的打算。 只是等待着、自己的生命结束的一天。 他不信有天堂或地狱,可现在的他想要相信,要是有死后世界的话,那么、他是不是还有再见到心上人的机会呢? ──想要再见一面,哪怕是地狱,一面也足矣。 2011/9/6全篇完 番外.所谓混血 「司洛利,你混的到底是哪一族的血啊?」 十八岁生日刚翘完家被抓回来的隔天,阿尔法对着在花园里帮花草浇水的司洛利提问。 他一直晓得自己的侍从是混血,可从来不知道混的是哪一族的血,只能肯定不会是人类。 「殿下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不会嫌太晚吗?」 司洛利说得没错,既然这十多年都不在意,这时候还有问的必要吗?现在才来发问,已经不只是慢半拍的程度了。 月光洒落在花瓣上头,披上一层淡而柔和的光晕,簇簇花丛在月晕下更显娇嫩,枝叶上的水珠则带出一股清新,随风摇曳地看来生气盎然。 阿尔法不大在意地回应:「有什么关係,你现在告诉我也没差吧?」 蓝发少年关掉水柱,收拾了下就转回坐在他后方不远处的金发少年身边,有些挣扎、最后还是开口回答:「在下有三分之一的化兽族血统。」 「欸──?那跟奥奥一样嘛!」 就知道会是这个反应,司洛利在心底咕噥着,对于阿尔法立刻联想到奥斯华德感到些许不悦。以前他还不觉得混血有什么,可是现在一想到这一点可能会被对方拿来比较,就忍不住觉得这血缘实在是糟糕透顶。 而接下来阿尔法所提的话题走向,也恰如他心中所想: 「所以你是什么动物?不会也是猫吧?」王子盯着僕役饶有兴趣地问,想起什么似地又补充:「……该不会跟苏菲亚一样是凤凰吧?」 司洛利摇了摇头,否定全部的猜测,不大甘愿地说出正确答案:「……是狗。」 而阿尔法对此的反应也不出他所料: 「居然跟奥奥相反耶,也太巧了吧。」 「这个世间总是有许多巧合,也是在下始料未及的。」司洛利平淡地道,心想这真是该死的巧合,顺便安慰一下自己、起码是犬而不是鼠,否则天知道阿尔法作何感想。 金发少年站起身,更加好奇地问道:「那你也有耳朵了?还是尾巴?」 「是耳朵,但除非在下想要,否则平时不会是那种样子。」 「变来给我看看。」 司洛利无奈、一脸早知道会如此的表情,但还是乖乖依了阿尔法的要求,几秒后脸旁的双耳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头顶的一对蓝色犬耳。 柔顺的浅蓝短毛覆盖肌肤,耳朵不是直立、而是有些弯曲的摺耳,和奥斯华德的猫耳相比比例显得较小,耳廓的部份则是粉色,两隻耳朵还会随着原主的心情摆动。 下一秒,司洛利没预料的事就发生了。 「──殿下您在做什么!」 「我一直想摸摸看奥奥的猫耳、看他会不会有感觉嘛,正好你也有……司洛利,不要乱动啦。」 因为两者都有兽耳,所以您就拿在下的来测试吗?司洛利本想开口抗议,后来又将话语吞回肚里,若是问了,阿尔法会给出什么答覆他也猜想得到,只好低下头、任由站在自己面前的王子殿下摆佈。 「……摸起来是温的耶……」 阿尔法就像发现某种新奇事物的孩童一般、施力拉了拉司洛利的犬耳,让当事者有自己是被虐待的小动物的错觉。 和体温较高的犬耳相较之下,眼前人的手便显得冰凉。 然后,不知是否为司洛利多想,总觉得状况愈来愈不对劲,如果像刚开始那样又拧又拉的还好一点。 阿尔法左手指腹轻触司洛利的耳朵内侧,以称不上捏的力道轻轻地贴着,在同一点来回摸了几秒之后,就以极慢的速度往上游移,轻抚的触感带来些许搔痒般的感受,再来像拎着什么东西似地、将原本垂落的犬耳扳直,顺着毛发生长的曲线抚摸,动作轻得好比对待幼兽一般小心翼翼,司洛利不知不觉中也顺从本能、舒服得瞇细了眼。 接着,阿尔法的手沿着边缘轮廓滑下,到达犬耳和头顶相接的部位,碰了几下司洛利就伸手压住自己的两隻耳朵、将它们从阿尔法掌心抽回,倒退半步后警戒地看着阿尔法:「请殿下住手。」 「摸一下有什么关係,又不会少一块肉。」 「在下拒绝。」 司洛利一面说道,一面将耳朵变回原来的样子,阿尔法此刻的微笑在他眼里看来简直是不怀好意。 「听说化兽族连结耳朵的地方都很敏感,原来是真的。」 阿尔法也没有要继续为难下人的意思,很乾脆地收手──至少在司洛利眼里是这样。 下僕转身就准备回房,而在他卸下防备的心态后,又被身后的人给拉住。 「那变回原本的耳朵后,敏感带也一样吗?」 「在下不是说了吗、请殿下不要再玩了!」 番外.恶作剧要适可而止 矮小的雪佛勒由下往上凝视不甚熟悉的金发青年,与其说是看着这名男性,倒不说是盯着他手上可爱的小动物不放。 一隻普通至极的仓鼠,对女孩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上次跨年来萨拉克之后,阿尔法没多久就再次来访,之前从司洛利那里听说雪佛勒喜欢这类小巧可爱的生物,他立刻就要人弄来一隻,如今果真派上用场。 司洛利在自家主子身旁叹气,对阿尔法这种行为感到万般无奈──拿别人家的妹妹威胁哥哥,殿下您真是越来越没品。 「想要吗?嗯?」 阿尔法把仓鼠递给司洛利吩咐他捧好,蹲下身将雪佛勒抱起,一人在手、希望无穷……不对,是人质在手、势在必得,简言之奥斯华德这下是非听他的不可了。 发现妹妹不见的猫耳青年立刻就找到吸血鬼主僕的所在地,一拐进宫殿某个转角处的偏僻角落,奥斯华德就有股把人杀掉的衝动──谁、准、其、他、人、碰、雪、佛、勒、的?除了他跟葛雷弗斯之外的人他就很排拒了,何况是最令他厌恶的阿尔法! 「放开她!」 要不是怕伤到被阿尔法抱着的雪佛勒,奥斯华德早就拿好几串冰锥扔过去了。 「奥奥你来得真快,不过这种态度没问题吗?你妹妹可是在我手上哦。」 阿尔法笑得一脸无害,奥斯华德即使再怎么不悦、于这种情况也不敢贸然行动。 而阿尔法似乎很满意奥斯华德的反应,跟雪佛勒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讲的话你哥都会听吧?叫他来亲我一下,司洛利手上那隻老鼠就送你。」 面对这种无理的要求,一边的司洛利暗自祈求雪佛勒千万不要答应,要是心爱的妹妹开口,拥有恋妹情结的某人岂有不应允的道理? 同时,司洛利也在心底懊悔,为什么阿尔法做什么事他都非陪同不可,连这种场面也要遇见。 出乎眾人意料地,雪佛勒竟然摇头,一口拒绝阿尔法的提议:「不要,哥哥讨厌那样。」 阿尔法一愣,司洛利不禁在心底为此叫好、唇线也迅速上扬成四十五度:「公主殿下您的人品果然和殿下完全不同,年纪虽小可是却成熟得多,往后必有一番作为,在下替萨拉克有这样的人才真心地感到高兴。」 「喂、司洛利,你这是在说罗坦赫拉勒有我这种王子很不幸吗!」 「在下可没这么说,但殿下看来颇有自知之明,算是有进步的好现象。」 司洛利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过份,阿尔法哼了声就再次对雪佛勒说道:「既然这样,你亲我总可以了吧?亲了就把老鼠给你,划不划算?」 什么!?──蓝发青年及猫耳青年双双一愣,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阿尔法的脑筋真的是在某方面动得该死得快。 司洛利觉得跟小孩子计较的自己很不像话,何况现在比起被他主人抱在怀中的女孩,他比较想做的是敲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出了这餿主意的当事者。 见雪佛勒一脸认真考虑的神态,本就火大的奥斯华德更是抓狂,他宝贝妹妹的初吻怎么可以献给这种人?!任谁都不准!更遑论眼前这名死缠烂打的败类! 「……好吧。」 娇小的女孩做出决定,阿尔法瞥了奥斯华德一眼就露出得逞的模样,看这人焦急的样子,实在是很可爱也很有趣。 只不过阿尔法没想到的是这么做的后果。 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罢了。 在看见现下瞬间衝到自己眼前的奥斯华德、并被他扳住下顎强行压低头部,感受到唇畔传来的温度时,阿尔法着实错愕,在旁边的司洛利也傻了。 奥斯华德完成这一连串动作后就用力抢过仍被阿尔法抱着的雪佛勒、还不忘把妹妹想要的仓鼠顺道抓来,退开吸血鬼主僕好几步,担忧地对雪佛勒问道:「有受伤吗?」 女孩摇头,猫耳青年这才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哥哥……」 葛雷弗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奥斯华德附近,方才那幕被来找人的他撞个正着,而恋兄情节严重到极致的白猫自然不会将气出在兄长身上,海蓝双目狠瞪着对面的阿尔法,在奥斯华德示意他把人撕碎也无所谓后,整条通道就开始结冰,所有的出入口全被堵住。 「司洛利,快把传送符纸给我。」 阿尔法对自家僕人伸手,后者从容不迫地将手放进外套口袋,洩恨似地用力把几张纸全给撕碎才回应:「抱歉,似乎是掉在刚才来的路上了,在下身上没有任何一张符纸能用。」 「那帮我解决他。」 「在下突然身体不适,请原谅在下无法帮上殿下的忙。」 闻言,阿尔法警戒着葛雷弗斯的红瞳往司洛利望去,就见蓝发青年笑容耀眼得过份,要是替这人搭上背景的话,身后大概是满满的黑气。 总之,阿尔法死定了,无论就哪方面来说。 「雷,做掉他。」 「奥奥你冷静!是你自己先来亲我的耶!」 「敢碰哥哥的人全都给我去死!」 「司洛利!你要见死不救吗!」 「在下相信,以殿下的能力肯定能安然无事地度过难关,这也是身为王族继承人的考验,请殿下好好加油。另外,回去以后在下会向陛下及苏菲亚大人稟报,上次是您一时贪玩就不慎砸掉苏菲亚大人喜爱的那面镜子。」 「慢着,这跟那是两回事──奥奥你听我解释,我真的只是玩你一下就想把你妹放掉,根本没有想对她做什么!」 《Unbirthday》后记 鲜网版本后记: 作为我第一个领便当的孩子,我是很爱阿尔法的,在写最后一小节的时候其实有哭,分离梗什么的一向是我的死穴,尤其自己儿子、想到以后不在了就满难过的。 不过这并不会改变最后的事实,而且结局在最初写这个故事、甚至写域影的时候就决定了。 何况开头介绍夜行者、和文章简介的部份,其实都挑明了阿尔法会死,所以别说我诈欺,前面还算挺欢乐后面居然搞个be啥的,和我熟的亲就知道我是悲剧控啦。再者,就算结局一改,也不过是将结局的时间往前挪,没写到那么后面,到头来阿尔法还是会死、这是他改变不了的宿命,我只是写出来而已,就算我给了点到为止的he,最后他仍是难逃一死,只不过是读者有没有看见的差别。 而且,就只有到确定自己快掛了,阿尔法才有可能向司洛利告白。 所以在写的途中一直觉得阿尔法真够惨的……有心意相通的人不能说、还得假装喜欢别人、更惨的是看过域影的读者统统觉得他是辜负司洛利心意的渣。 至于他是何时察觉到,大概也和司洛利差不多时间,在十四、十五岁左右。他很爱司洛利这点无庸置疑。 还有兴趣是翘家这点,这傢伙哪一次逃家不是在和司洛利约会?再者,去掉他声称自己想娶奥斯华德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地方看得出他喜欢奥斯华德胜过司洛利,而且从第四章开始,文中就明示暗示他喜欢的是司洛利。 司洛利一直觉得自己在单恋,纯粹只是他脑补过度。他应该属于比较消极、或者说是务实的类型,如果自己判断得不到就会乾脆放弃、连努力的念头都没有,不过就算他先告白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搞不好阿尔法还会继续装作喜欢奥斯(←)。 奥斯根本就很衰,躺着也中枪,偏偏阿尔法完全没有选其他对象来装的意思。 话说虽然看前面不觉得,可是光看结尾的话,就可以判断出阿尔法抗压性事实上比司洛利高很多、要考虑的也比较多,所以写到他真实心境的时候都满开心的,比写司洛利纠结还开心(喂)。 另外提一下,既然掛着耽美的名号,我想不少人会关心他们究竟有没有h过,我的答案是肯定的,都快死了你还不享乐要等什么时候享乐?至于攻受问题就……请各位自由心证吧,毕竟这对关係本来就很微妙,我的想法和亲们想法说不定有出入,这里就不说了,要不然互攻也很美好嘛。如果真要问我意见,阿尔法是当然受啊! 最后,关于结局明明失血致死可尸体却还保存完好这点,我想即使失血过多,也不代表会被吸成人乾,毕竟我是写「女方怀孕后会吸食男方血液至后者死亡为止」,而不是吸得一滴血都不剩。 要是亲们不嫌弃这个故事,拜託给点感想或回应!都完结了我总可以求感想了吧!否则就失去首发都在鲜网的意义了。 以上,非常感谢一直支持unbirthday,看到这里的各位。 --- 创革版本后记(和上面有重复的地方): 谈《unbirthday》之前,我想先说我另一部作品──我人生中第一个自创长篇《域影咖啡馆》,而《unbirthday》是我第四部长篇自创。 事实上,《unbirthday》内所有的角色和《域影咖啡馆》几乎都是共通的(猫双子、瑞比特、辛勒特,苏菲亚原本也是,可是基于种种原因,域影里只好先把她砍了),也就是说,这篇可以视作域影的番外,不过分开阅读也完全没问题,总之是姐妹作。 域影一文,我从2008年写到现在,其中有三分之二以上的时间是在修文,连《unbirthday》写完了,我都还是在修域影的稿子,最近正在修第七次(最后一次)。 而司洛利在域影里,无论哪个版本一直是人气很高的角色,通常不会是读者心目中的no.1,可是最爱的前三名一定有他,为何会这样原因老实说我也不清楚。 另外,在域影里,虽然是轻小说可是因为男角太多而且太曖昧,基本上读者群可以分成支持「奥宇奥」或「辛宇」这两派(在域影中奥斯华德跟辛勒特是要角),两派的人都不会妥协去认同另一个配对,喜欢奥斯的就不会喜欢辛勒特、反之亦然,但是,这两边的人却都同样喜爱「司法司」也就是《unbirthday》中的主线cp,真的是非常微妙的一件事。连我曾逛对岸的网站,看到有人推我的文时,也有提到这对,这大概是唯一一组我自己很喜欢绝对拆不掉、又受大眾喜爱的配对了吧? 跟人气很高的司洛利相反的是,阿尔法一直都是被人骂「渣」的角色(虽然大家还是喜欢司法),原因大概是读者里又以奥宇奥的支持者佔多数,所以阿尔法才这么惹人厌吧。 他们的评价大概是如此两极:阿尔法你这个渣渣!/奥斯是宇西的不要缠着他!/辜负司洛利心意的混蛋! 司洛利好帅!/腹黑毒舌攻大好!/吐嘈役萌萌www 所以,写这篇除了是想写出他们两个的故事,也是想替阿尔法平反吧。 是说他们的攻受定位也很微妙,无论是司洛利攻还是司洛利受都有一定的支持者,连我自己一开始写的时候也觉得攻受难分因为两个都是受,甚至有人说看《域影咖啡馆》的时候觉得司洛利超攻、看《unbirthday》的时候觉得简直受爆了。 在创革追看《unbirthday》的同学,应该没有几个是看过《域影咖啡馆》的,之前在鲜网专栏贴的时候,因为那里是域影的根据地,故此多数人都是将此文当成域影的附属品、对角色也有先入为主的既定观念,所以,我非常好奇,在从未见过他们的各位同学眼中,这篇文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你们所看见的是怎样的世界? 因为连我自己都免不了会受到之前的作品影响,有点难将这部作品单独分出来看。 如果对猫双子、辛勒特、瑞比特等人有兴趣,也可以看看《域影咖啡馆》这篇作品,在那篇里对于世界观有比较详尽的解释,因为《unbirthday》是注重在阿尔法和司洛利的感情,所以对这方面并没有特别註解、仅是带过。我相信先看域影再看《unbirthday》、亦先看《unbirthday》再看域影,所產生的感触也会是不同的,也能比较一下在他们在两边的差异。(辛勒特被说是两部个性完全不同,我只能说是因为宇西对他来说是「特别」的,特别的人当然有特别的应对方法啊(艸)而且域影是宇西视角就看不到他的另一面,才会造成这种落差) 不过前面说到《域影咖啡馆》修了很多次,我也一直到最近才在缓慢更新最终版本(掩面),除了我天空(请见签名档)和鲜网是即时更新之外,就是分站一次更一章了,而这篇文也没打算贴来创革,因为编辑指示是目前只能贴五章上来,如果只在这贴五章然后来个「后续请去买书」我觉得太坑爹。 另外,本文中出现了两次的神秘小提琴家,其实也是我另一部作品《mr.christmas》中的龙套,对于他的真面目(长相)有兴趣的可以去翻一下这本书,签名档点开来就是了,不过在点进去之前,有件事我必须先声明──鲜网的文案基本上都是骗人的,也就是文案和内容大相逕庭啦(起码我目前出的两本都是,编写的人到底有何不满otl),与其看那个简介,直接到我新开的自创文分站来看试阅还比较靠谱。 前言(?)讲完了,现在来说说这篇正文嘛,作为我第一个领便当的孩子,我是很爱阿尔法的,在写最后一小节的时候其实有哭,分离梗什么的一向是我的死穴,尤其自己儿子、想到以后不在了就满难过的。 不过这并不会改变最后的事实,而且结局在最初写这个故事、甚至写域影的时候就决定了。 何况开头介绍夜行者、和文章简介的部份,其实都挑明了阿尔法会死,所以别说我诈欺,前面还算挺欢乐后面居然搞个be啥的,但我不否认我很爱在最后来个痛死人的超级大补刀。要是只追我自创文的,看前几部都是欢乐向的这部be了可能会觉得不适应,可是我是同人文起家,有追我同人的话就会晓得,这算是我最擅长的写法。 再者,就算结局一改,也不过是将结局的时间往前挪,没写到那么后面,到头来阿尔法还是会死、这是他改变不了的宿命,我只是写出来而已,就算我给了点到为止的he,最后他仍是难逃一死,只不过是读者有没有看见的差别。 而且,就只有到确定自己快掛了,阿尔法才有可能向司洛利告白。 所以在写的途中一直觉得阿尔法真够惨的……有心意相通的人不能说、还得假装喜欢别人、更惨的是看过域影的读者统统觉得他是辜负司洛利心意的渣。 至于他是何时察觉到,大概也和司洛利差不多时间,在十四、十五岁左右。他很爱司洛利这点无庸置疑。 还有兴趣是翘家这点,这傢伙哪一次逃家不是在和司洛利约会?再者,去掉他声称自己想娶奥斯华德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地方看得出他喜欢奥斯华德胜过司洛利,而且从第四章开始,文中就明示暗示他喜欢的是司洛利。 司洛利一直觉得自己在单恋,纯粹只是他脑补过度。他应该属于比较消极、或者说是务实的类型,如果自己判断得不到就会乾脆放弃、连努力的念头都没有,不过就算他先告白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搞不好阿尔法还会继续装作喜欢奥斯(←)。 奥斯根本就很衰,躺着也中枪,偏偏阿尔法完全没有选其他对象来装的意思。 话说虽然看前面不觉得,可是光看结尾的话,就可以判断出阿尔法抗压性事实上比司洛利高很多、要考虑的也比较多,所以写到他真实心境的时候都满开心的,比写司洛利纠结还开心(喂)。 另外提一下,既然掛着耽美的名号,我想不少人会关心他们究竟有没有h过,我的答案是肯定的,都快死了你还不享乐要等什么时候享乐?至于攻受问题就……请各位自由心证吧,毕竟这对的关係本来就很微妙,我的想法和亲们的想法说不定有出入,这里就不说了,要不互攻也是很美好嘛。如果真的要问我的意见,我原本还有犹豫,可是某天我梦到司洛利把阿尔法吃了就……你们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