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结婚啦!》 CH1-1 大龄青年。 我是个在甜点店工作五年的大龄青年。 虽然略微羞耻,但在这之前,我始终很喜欢自己的工作。软萌可爱的顾客妹子和细心温柔不失幽默的同事们,皆是我大学毕业,从打工转为正职,一路干了五年的原因。 然而,最近实在快待不下去。 侍奉五年有馀的老闆,是个帅得惊为天人、天怒人怨的奇美男子。按照好看的人都有资格任性的定律来论,他实在龟毛、严苛到令人发指,每次他巡店,都能把咱店长电得抬不起头来。 若单是工作上的龟毛也罢,反正我不需要扛责任,远距离看他挑剔即可,但在二零一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整个城市都在唱「新狗飘」的夜晚,我与他多了份曖昧不明、难以言喻的纠葛-- 去他妈的曖昧不明和难以言喻,我不就是看到他被相亲对象嘲讽,顺道拿水泼了他一脸吗? 犯得着处处找我碴!? 好的,犯得着。 我为我的片刻的幸灾乐祸感到懺悔。 那晚的情形想起来简单,说起来复杂。 甜点店每次在圣诞夜这种大型赚钱的节日,总会加班营业到晚上九点。为了让有对象、有老婆、有情人的同事能追求属于自己的浪漫,单身的鲁蛇们会挺身而出,互相在店里取暖,看一对对的情侣进门虐狗。 熬到九点歇业,做了简单的清洁后,聚集的屌丝们在九点半告别彼此,纷纷踏上归途。 要赶去坐公车的路途间,我经过一间咖啡厅,十字路口处,我等个红绿灯,准备过马路。随意看看橱窗,失焦的眼神猛然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 龟毛老闆大人与一位相貌姣好的青年,面对面地坐着,神情严肃,彷彿在进行国际谈判。 下一秒,青年拿起桌上的水,泼了老闆满身。 我看得目瞪口呆,内心疯狂窜着「哇糙哇糙哇糙」的字样,修改先前错误的认知,从国际谈判改成分手狗血大戏。现代的年轻人,谈分手不能好好谈,非得要动手动脚来展现戏剧张力。 身为一个与咖啡厅员工工作性质相似的服务员,能够想像,他们会觉得多糙拔辣。 顾客生气,想泼水就泼水、想砸东西就砸东西,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苦哈哈、领薪水的卑微员工,后续清洁很难清?泼水就算了,好歹没有洗不乾净的困扰。 泼咖啡、泼奶昔、泼果汁的都会天打雷劈下地狱。 因为太愤慨,我一时间忘记走,再度错过红绿灯。来不及惋惜,转过头,与老闆的视线相交,有没有產生火花,我是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我藉此入了老闆的青眼,实在可喜可乐。 去他妈。 老闆名叫王齐愷,接近而立之年,长相英俊、挺拔,身高有一米九,体格壮硕、腿粗脚长,站在那儿活像是个人形肉墙。依照我对同性恋世界浅薄的认识,我猜想,他也许、大概会是个顶级top。 毕竟我完全想像不出老闆被人捅的样子。 老闆看我,我看老闆。 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得动,在他威压暗示下,我无法过马路,任命转向,推开咖啡厅的大门,走到他面前,近距离看他一身狼狈。 至于那位相貌姣好的青年……是个比老闆还要威武的汉子。不是身材胜于老闆,是气势,大器磅礡!泼完水后怒吼:「王先生若没有想要来相亲,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滚去找别人当你的洋娃娃!再见!」 说完汉子扭头就走,不挥衣袖,也不留一片云彩。 这些宣言让我默默再次更改先前的判定。 眼前并非分手案发现场,是相亲失败批斗现场。 能够批斗老闆的肯定是绝人,令我太过佩服。要我这么跟老闆说话,肯定分分鐘吓尿。别说是吼,光被老闆严厉盯五分鐘,都想跪下懺悔、尿遁潜逃。 「在外面看得很高兴?」老闆有着低音炮的嗓音,小同听起来肯定觉得性感,但我生来笔直,完全没被撩,反而头皮发麻得不知所措。 「回、回老闆,并没有!」 我说谎了,看他被泼,我是满爽的,爽之馀还有点同病相怜的心疼,果真是爱恨交织的复杂情绪。 「呵。」老闆一呵,我立即想跪,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老闆,如果没事,我、我可以先回家吗?」立正站好,深怕有半点歪斜,惹毛王大爷,直接赏个回旋踢给我。 「有事,你坐下。」 老闆赐我坐他相亲对象的位子,我怎么敢坐?万一他一时想不开,受到刺激反泼我洩愤怎么办? 「老、老闆你有什么吩咐直说,我站着--」 「坐下。」 像狗听见训练命令,反射坐下,不敢坑半点声音。 哪怕被泼了水,半身湿透,老闆抹抹头瞬间恢復过往气势和帅度。双手交叉,他用审视的雷达眼扫过我全身,问一个摆明就知道的问题:「你很怕我?」 虽然你知我知天下知,我仍违背良心地摇头,宛如波浪鼓。 知道是一回事,承认是另外一回事,他知道是他聪明,我承认是我愚蠢,没有衝突。 「你发现了我的祕密,是不是打算跟别人讲?」顿一顿,老闆挑着半眉,「还是已经讲了?」 天地良心,我看了两秒,手机的边都没摸到,怎么能跟别人聊起八卦?到底跟谁讲去? 更何况,如果秘密是同性恋,我有什么好讲? 「我没讲!现在不会讲!未来也不会讲!老闆的祕密是我的祕密,我绝对会帮老闆保密!」大声表明我的忠诚,避免他在大庭广眾之下,把我毁尸灭跡。 或许是我模样太狗腿、有趣,老闆被我逗笑,勾起嘴角,又贱又帅,十分具有魅力。 「你内心是不是在笑话我?歧视我是同性恋?」 「没有歧视!更不敢笑话老闆!」完全没有说谎,他好端端地谈恋爱,不偷不抢不犯法,我歧视他做什么?搞基是个人选择,不能用有色眼光看待。 CH1-2 他觉得我枯燥。 笑话嘛……不至于。他是很龟毛,喜欢要求一堆、谁哄也哄不住。不过摸着良心来论,他会骂人是我们真的有犯错,骂得很难听的同时,具有一定的道理。 嘲笑他被甩,真的很缺德。 我顶多是觉得爽,而已。 「没想到你没笑话我。」依旧掛着笑,笑得我心里发寒。他话题一转,从审问的语气,改成约炮的态度,问:「你赶着回家?」 有点慌张,想要点头,又畏惧他的恶势力,担心直接离开,他会对我发飆,只好摇头,说:「不忙。」 「那你听我说说话吧。」从搞对象模式,瞬间转为向人形树洞倾诉。 接二连三的转换,让我自认了解老闆的我,一头雾水--他什么时候有这个变脸技能,我怎么都不清楚? 不管我怎么回答,他就是要讲。 「他觉得我闷。」这话是指他的相亲对象对他的感觉。 「闷?」 「嗯,个性很闷。」 我去,老闆的个性闷? 美少男认识到王齐愷,和我认识的王齐愷,是同样一个人吗?我看到的他,是员工犯错,会立马发火,喷得如火如荼,把我们的毛都烧掉的狠角色。 哪里跟「闷」有关连? 「老闆,你跟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心翼翼询问,怕踩到他的雷点。 面对地雷遍佈的上司,脑袋很痛,想回家的心情加倍翻涨。 果真,王齐愷不知道被戳到哪个痛点,脸色铁青道:「没有误会。」 「老--」 「够了,你下班别叫我老闆,我才三十岁,听你那边老老老老老,都老到快四十岁。」王齐愷打断我的劝说,老大不爽地批评我对他的称谓。 当人家的员工,领人家的薪水,真的很不容易。我叫他老闆他不爽?我拍他马屁,他当我驴? 压抑翻腾的滔天怒火,尽可能保持恭敬的态度:「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心态对了,表情就会对,不会被他发现我满满的吐槽和os。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知道,但我认为直接喊,不太好。」开什么玩笑,这不是别人,是王大爷耶! 「也是,这样太生疏了。」 我他妈不是「太生疏」的意思好吗!这位大爷,你的世界跟我是平行宇宙吗?为什么我们沟通如此有障碍? 「叫我愷哥吧。我比你大,叫哥没什么毛病。」 毛病大得很,就你没问题。 「愷、愷哥。」不过老闆要让我叫他哥,没理由不叫,说不定叫一叫真变成亲戚,之后能少受他欺压。 「为什么你说话老结巴?是嘴巴破洞还是舌头不灵活?」 别一直检讨我!要把我当树洞,赶紧讲一讲你为什么被泼!聊两句,话题跑偏到宇宙的技能到底从何而来! 「愷哥,你平时在他面前,都不生气?」试图把话题拉回原本轨跡,不要飞跃到外太空。 提到相亲对象,老闆咬牙切齿反问:「你的意思是,我在你面前很常生气?」 王齐愷是火星人,作为地球人类的我无法跟他好好沟通。 为什么我问一个浅显好回答的问句,他能曲线作答?绕大山、弯大海,把火雷再度拋给我? 「算了,你一副胆小怕事的鸟样子,问你也没意思。」 谁能给我一把四十米大刀,我要把这个人劈成两半!看他敢不敢跟我说一个「胆」字! 「我在他面前……不常生气。朋友说我不笑时,表情很凌厉,看起来兇。勾起嘴角又像是在冷笑,看得别人心口发凉。我就不懂了,我不笑凌厉,我笑让人发凉?」 老闆的这位朋友,必须认识认识,能提出如此中肯的评价,根本是个勇士,佩服再佩服。 「所以我尽力做到温婉,在冷漠与冷笑中拿捏分寸。都这么认真了,他还是嫌弃我,嫌我闷、嫌我无聊,每次说话都是同一个腔调。我生来这个声音,喉结不是长假的,怎么能控制?要是能控制,我乾脆转行当声优,干嘛还当你老闆?」 越说越激动,老闆忿忿不平,踹了一下桌子,差点把桌上的水杯晃倒。 这么听来,我有点同情老闆。人非完人,总有缺点,每次争执都要被对方拿放大镜,细数身上的每个瑕疵,连牙膏怎么挤、牙刷怎么放,皆会被吐槽到体无完肤。 「我跟他可能不适合。」 自家老闆特别有个性,根本不需要我给他什么建议,发洩完毕后,归纳整理一个结论,顺道附赠他们交往过程的懒人包。 其实同性恋的世界,没有外人看得那么狭隘。这几年国内准备让他们合法结婚,民风开放不少,深柜男女渐渐愿意从阴暗走出,壮大群体。但找到一个同性恋容易,找到气味相投、脾气互补的对象,是真的很难。 光是以体位来论,相衝的比比皆是,彩虹屁没吹一个,脱光衣服见真张,搞不起来,直接不欢而散。 老闆见我嘴巴紧,像倒豆子一样,把心事倾吐得一乾二净。 前几年,家人要他赶紧找个对象,结婚生子、组成家庭。老闆被吵得耳朵都要长茧,索性出柜,没想到他家人的接受程度极高,转而要他带个小受回家。透过亲戚牵线,认识了这个相亲对象,叫展罗彦。在还没相亲前,老闆已经听过他的传言,他是圈子里着名的小零,样貌姣好,里里外外都打扮得乾净,一看就讨人喜欢。 两个好看的男人,相见后觉得合适,陆陆续续约了几次面。 算一算,他们认识有两个多月,单独约会已满五次。老闆原本打算下次就提交往,一起过将来的日子,没想到对方会在这次见面,和他说他们不适合。 「什么不适合?我们相处的时候,在他身上花了这么多钱,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摘月亮,有什么限量衣服、手錶,一样一样地送。如今他把东西骗到手了,转身跟我说不适合?」怒火平息不到三秒鐘,老闆越讲越生气,直接发起火。 「是、是、是,知道不适合,愷哥就别留念了。」 「你也这么认为?」得到我的附和,老闆把砲火转向我。 「……我怎么认为不重要,愷哥怎么想的才重要。不如愷哥跟我说说,你们平时见面去哪,行程长怎样?说不定我能从中得知,他到底为何会嫌愷哥啊。」硬着头皮劝,我怕再激怒他,换我被他泼水。 CH1-3 夜游。 但如果泼水就能了事,拜託多泼我一点,我想回家洗澡睡觉当咸鱼呀大爷! 「才见五次面,大多是去看电影、展览。」 听这约会内容,我心中的天秤瞬间往他相亲对象那边偏。 敢问这迎面而来的直男气息是怎么回事?相处模式古板到不忍直视的地步。什么看电影、看展览,又不是文青天天都在享受展览生活!大爷你醒醒,同志的灵魂别睡了! 不提浪漫,也得具备点趣味性啊! 「这样模式,可能……有点太单调了些。」提建议都得注意他的情绪,这树洞的活,实在很不好当。 「单调?看电影、看展览不是挺好的吗?充满文艺氛围,能提昇自我素质,助于陶冶性情--」 「愷哥,你是在处对象,不是要渡佛啊!」 实在憋不住,一时激动,把心里的逼逼说出来。 列祖列宗,请保佑我不被他从我这夺去四十米大刀,惨死在刀下。 出乎意料的是,老闆没有动怒,反而露出很落寞、无辜的神情。我想老闆是很中意对方,抑或无关情爱,是一种被人嫌弃过后的茫然,不知道怎么改正,怕未来会遇到同样的伤害。 怎么办,我又觉得老闆好可怜、好需要安慰,刚才怎么会乱说胡话,刺激他做什么? 难道被嫌弃的人,不该有鼓励和掌声吗?没有也罢,我却硬生生往伤口洒盐,戳他的痛点。这举止简直不是人!我失去当人的资格! 「我的脾气……有点差。不这么做,我怕崩不住。」 有点差?老闆我是心疼你,但我没瞎呀!你这有点差的程度……评估太委婉了哦,啾咪。 「罗彦很受欢迎,在零多于一的同志圈里,依旧很热门。我想着不要在他面前生气,皆选择那种一次能乾坐两小时以上,不用说话的行程。有次我们去图书馆,透过镜子反射,看到他在翻白眼。当时没有多想,没想到他是真的不喜欢这样的行程。」 别说顶级小零不喜欢,你随便捉一个路人,问他喜不喜欢上图书馆,一半的人都会摇头!另一半的人不是喜欢,而是必须去才去。 「你认为我该把他劝回来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老闆的人格特质里,掺杂些难以理解的天真,让他会问这可爱的问题。 语气很衝,情感却很真诚,反差萌得我肝胆发颤。 「愷哥,你喜欢他吗?」 老闆愣了一下,定眼看着我回答:「我不确定。靠着别人介绍,没有任何感情基础,根本……」 嚼之无味,弃之可惜。这样的心态不能说是不好,只是浪费光阴。 「再说了,愷哥知道怎么让对方重新接纳你?」每次带相亲对象去看电影、逛展览,拥有直男灵魂的弯弯,很难让奔放的小零回心转意。 虽然不想打击老闆的积极性,现实依旧冷漠,会令他伤心。 「我不知道,但你知道。」 「咦?」 「你的情商比我高得多,之后就当我的军师,教我如何追人如何?这样,我也不用一直单身了。」 我小看我与王齐愷之间的代沟,怎么我说什么他都可以有不一样的解读? 「愷哥,我一个直男……」身为铁汉直男的我,不认为对他会有什么样的帮助,同同的世界我不理解啊大爷! 「噗哧。」脸上没有笑容的王大爷,突然笑出声,笑得我一头雾水。 这是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你怎么能确定你是直的?说不定,你也是躲在黑暗里,迟迟不出的深柜男啊。」 我去他奶奶的深柜男。 自己弯,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弯了吗?我直得跟高松一样,竟然敢这样说我!还露出「我知道你是,我的雷达很准」的表情。 而且最莫名其妙的是,王齐愷开始缠上了我,缠了整整两个月,无论白天黑夜都能接到他的骚扰电话。一下问我这个,一下问我那个,没完没了。昨天两点半,他突然call我,说他觉得寂寞觉得冷。 我委婉表达「愷哥会冷,就多盖被」的建议,他不领情,啪的一声把通讯掛断。 以为这样就结束的我,想塞回被窝继续睡,他就传简讯来,说到指定地点陪他喝酒。excuseme?大半夜的喝个毛线酒,我喝奶比较实际! 想归想,又不得不去,怕喝晕的老闆被人捡走--虽然能捡走他的也算是盖世奇才。 怕影响家人作息,我溜得跟贼似的,拿起机车钥匙往外跑。跑到楼下,还没发动机车,转过身看见一米九的老闆站在灯柱底下,吓得我尿都得喷出来。 他大爷到底什么时候知道我家住哪的? 话没问出口,王大爷已凑到我的身边,瞇着眼睛,「你很不爽?」 摇头摇头再摇头,不爽怎能说出口。 「没关係,你再不爽,也是出来了。」说完,他把手上的铁罐扔在地上,抢走我的钥匙,熟练戴上安全帽,跨上机车,「上车吧,我带你去兜风。」 再度重申,当下是凌晨两点半,即将迈入三点。这时间,兜什么鸟风?而且你大爷骑着我的机车耍什么帅! 「你不是喝酒了?」我们不能酒驾。 「骗你的,我根本没喝。」俊美的脸凑到我面前,咧嘴一笑,「你闻一下,看有没有酒味?」 不,我不闻。 见我摇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他不再强迫,「上不上来?」 上。 扶着他的肩膀,坐上机车后座,他完全没有业务不熟练的问题,发动引擎,载着我穿梭大小街道。好险我家住近郊,不然按他这样的骑车方式,肯定会收到不少超速罚单。 「冷吗?」抵达目的地,他问我。 「不冷,但没比被窝暖。」强烈暗示他打扰我睡觉,我嘴角的口水印都还没抹去,干什这么热血沸腾。 王齐愷闻风不动,不认为在夜晚拖我出来,有什么不对,「林洛熙,你真好玩。」 好玩?三十岁男人的思维我真心不懂,怎么暗示他,被他说成好玩呢?哪里好玩了! 「我不好玩。」 「是是是,你不好玩。那兜风好玩吗?如果带男朋友,半夜出来兜风,是不是很浪漫?」 浪漫个屁,睡觉实在多了好嘛! 「是挺好玩的。」凡事都有比较级,比起他带相亲对象的行程,兜风有趣多了。 CH1-4 不要轻生。 漆黑中,只有一盏盏的路灯,照亮着光明。我与王齐愷晃到了海边,遥望辽阔的海,看得不真切,却别有意境。王齐愷站在我的身边,体温的热气,挡了些许寒风。 「下次,你能带别人过来。」原本以为很远,实际上骑机车也就三、四十分鐘,一眨眼就到了。 他听到这句话,低头笑一笑,拉着我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好险这片沙滩平时有人在清洁捡垃圾,不然毫无防范地坐,怕会被什么异物叩伤了身体。 「你是我第一个带来的人。」 「啊?」王大爷在发呆片刻后,突然铁汉柔情。 不是,你撩我这直男做什么?都跟你说千百回我不是深柜了,怎么就不听? 「因为你很有趣。」 有趣你妹。 只能在心中弱弱吐槽这句,睏到爆炸的我,打了哈欠,靠着他高高的肩膀,直接昏睡过去。 等我醒来,我躺在沙子里,旁边还有个王齐愷。费力抬起手,看着錶,倒抽了一口气,「老、老老闆!已经早上七点了!」 甜点店十一点开门,但得做事前整理、佈置,早班人员通常要九点到才行。我这一个鸟样,得先回家换一套衣服,说不定还会被我爸妈盘查……乱七八糟的,现在就得走。 王齐愷被我摇起来,瞇着眼,「七点就七点,摇我干嘛?」 「上班啊!我要上班!」 顾忌不了他的情绪,我这一迟到,全勤泡汤,少了两千块的奖金,乾脆哭死算了。若非王齐愷满脸睡眼惺忪,我都要认为,这是他故意扣我奖金的计谋。 「上班就上班。」在混沌世界的王齐愷从沙滩上爬起来,拍拍身上满满的沙,还没说下句话,便听到从远方传来的吆喝。 「那两位男士!一大清早的,不要想不开啊!」海滩巡察人员以每小时五公里的时速朝我们飞奔迈进,剩下那一咪咪的睏意,都被惊醒。 我们躺在这睡,搞了一身沙,还要被人误会要自杀……我去。 「生命可贵!想想你深爱的人和爱你的人!」 人没跑到,声音倒是传撤整个海滩。待巡察人员跑到我们面前,连声质问我们为什么要跑来这儿,是不是遇到什么困境。 「没有困境,就是想要兜风,顺道看看海。」 「大半夜的看什么海?你们--」老翁十分具有防备心,怎么都不信我们的解释。 「我们什么都没做,就在这沙滩睡了一觉,醒来赶着回家洗澡上班。」王齐愷脸色如土,打断老翁的猜测,可惜老翁不买帐,揪着我俩的袖子,说要跟他去做个记录。 做什么记录?什么时候躺在海滩都要做记录了? 「前一阵子有个妇人带着小孩,跟你们一样待在沙滩上,想被大海浪捲走。好在海浪始终不大,妇人……妇人又有点吨位,拖拖拉拉一个晚上,被我看到,差点没吓坏。做记录时她跟我说,是丈夫出轨,诉请离婚,连孩子都不要。我听了直摇头,其实事情过了就过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何苦为情所困?」嘮叨个没完,老翁在一大早,给我们灌了一碗碗的鸡汤。 不过后面的话倒是挺有道理,颇适合给王齐愷听。 相亲失败就失败,何必呢,早点想开,省得半夜骚扰下属。 王齐愷从头到尾都没有吭声,活像是一尊特高的严肃雕像。柿子挑软的吃,老翁看我比较能聊,跟我说了好几句,讲到最后王齐愷从面无表情变成不耐烦。 「你们这群年轻人,不想寻死,也别半夜在海边乱晃,偏远没人烟,多危险啊?」知道我们的来意,老翁转了话题,手却不慢,写了一个见鬼一般的切结书,递给我们。 上头无疑是写「不要放弃生命,好好爱惜自己」等正面向上的言论。老闆皱眉,迟疑了一下,在老翁继续嘮叨前,同我一起签在纸张的右下角--林洛熙、王齐愷,诺。 老翁得了这文件,高高兴兴分给我们两颗水煮蛋充当早餐,送我们出临海的巡逻小木屋。机车停在不远处,上车回头看,仍能看老翁在对我们挥手,要我们别放弃希望。 我……我一个大好青年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好嘛! 「别看了,抓牢点,小心摔到马路上。」回行前,王齐愷拉回我的注意力,没等我回应,就发动车子直直往前奔。 昨晚昏昏欲睡没察觉到什么,如今精神特好,诡异的氛围让我在路上尬聊:「下、下回,你还是别带男友来这好了。」再遇到这老翁,是有理说不清,分分鐘以为他要跳海。 王齐愷正面迎风,细长的眼眸,瞟着后照镜。 「是,别来才好。免得我在沙滩上点个蜡烛耍浪漫,都能被大爷误认我要引火自焚。」 听这话我噗哧一笑,笑得没完没了,拉着王齐愷的衣袖,不断抽搐。 第一次感受到王齐愷的灰色幽默,笑果十足。 接下来的一段路,王齐愷和我都没在吭声,却没有一丝丝的尷尬。奇怪了,老闆暴躁是暴躁了点,面瘫是面瘫了些,要说有多难搞多无聊,我不怎么觉得呀。 那美少男到底是在想什么毛线,好端端的在圣诞夜泼人水做什么。 只要用点心,还是能找到王齐愷的优点……吧。 「洛熙,你怎么老发呆啊,身体不舒服?」一道声音把我从早晨回忆中抽离,摩卡一脸关心地看着我。摩卡是带我进入甜点店工作的前辈,善良可亲,却丝毫不柔弱,一人能扛起两大袋的咖啡豆,不需要我们这群弱鸡帮忙。 「没有不舒服……」只是昨晚没什么睡,加上太过折腾,我上班昏昏欲睡,神思迷惘。 「没有不舒服?那是心情不好?」 摇头回答:「我没心情不好啊,怎么这么说?」 「不是,老闆说你一大早跟他出差,在这路上,没被他骂啊?」对于老闆的大嗓门,摩卡心有戚戚焉。 八点多回到家,老爸老妈在客厅里吃早餐看晨间新闻,看到我推开家门,吓得活见鬼。 质问我昨晚跑去哪儿,跟谁出去浪了。我支支吾吾说跟朋友去海边,他们原本不想信,看我一身沙,勉强信了。 CH1-5 感谢你妹妹! 等打理好自己再飞奔来店里,时间过了九点零七分,这个月的全勤彻底与我saygoodbye。还没伤心,王齐愷打了电话给领班,要领班帮我消除迟到,说我陪他去出差,看分店新址。 「他没骂我。」还说了半个冷笑话给我听,笑得我乐呵呵。 「真的假的?」停下冲泡咖啡的手,摩卡皱眉问:「你是不是撞到脑子了,那个爱骂人的老闆,怎么可能不骂人呢?」 「真没骂人。」瞧瞧,王齐愷的名声多差,说他没骂人,前辈还不信。 「哎呀。」 不过王齐愷的确出乎意料,因为有那巡逻老翁的打岔,我把迟到、全勤拋到脑后,他却记得,还替我开脱。除了脾气坏和狂躁症令人发指,整体看来,还不算坏。 「前辈怎么不相信啊,今早相处,发现老闆人不错,不会很难相处。」 摩卡前辈露出「你被洗脑,我们不是同路人」的表情,泡完客人要的咖啡,端出去不跟我深入探讨老闆的好与坏。 「是说老闆又要开新店面了啊?这一年,开得可真快,北部甜点王果然不是喊假的。」走了摩卡前辈,来了竹亚后辈。竹亚后辈目前就读s大三年级,为了筹学费才来打工,我带了她半个月,业务熟悉后,任她放飞自我。 好在她做事仔细、认真,至今没有出过紕漏。 「是啊……」根本不知道王齐愷是否要开新店的我,无法给予肯定的答覆。 竹亚叹了一口气,「老闆到底是何方神圣呢,怎么年纪没有比我们大多少,成就却高这么多。」 「听说是个富豪的小儿子。」最后一个与我们值班的同事阿秀走进后台,笑着朝我们八卦。 「富豪的小儿子?」竹亚眨眨眼,追问:「也就是说有大儿子嘍?」 「是,老闆的哥哥比老闆大十九岁,从小管着老闆,目前继承着家业。老闆则拿着哥哥给他的投资,开了一家家的甜点店,称霸整个北部甜点市场。」阿秀撑着桌面,感叹:「有钱人家的儿子真好,随随便便就有投资、有店面,还不愁钱。」 我明白阿秀没有什么恶意,单纯羡慕,但我听了有点不畅快。 对老闆没有理解很深,轻易靠着那些八卦,抹去老闆自身的努力,我认为很不应该。 「既然这么好,你怎么不去跳楼赶着重新投胎啊?找个富贵人家,当他们的宝宝,不会吗?」 在我出声纠正阿秀前,一向鲜少视察的老闆推开了帘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们。 竹亚吞着口水,吓得脸色苍白。而人后碎嘴的阿秀,结巴想要解释,被老闆抢先喷个满头血。 「看什么看,说什么说,我请你们来这里不是让你们在后台间聊、讲废话!都什么时候了,不知道交班要先收拾清洁?还有外头的甜点都没有补货,是在搞什么东西,偷懒要有个极致。」 被骂的我们,立即动作,竹亚和阿秀跑得飞快,我刚要动作,就被老闆拉了后领。 「下班后跟我去一个地方。」 「咦?」像被猫抓住的老鼠,我惊慌地瞪眼。 「不行?」 不行!今天晚上八点会更新《卡拉卡拉》的动画特别篇!我得回家给我的偶像应援!一分鐘都不能缓! 打岔解释一下,什么是《卡拉卡拉》。他是个来自日本的着名动画,内容是一堆萌妹朝偶像之路迈进,其中会遇到种种困难,顺利用歌声和跳舞化解! 其中我最喜欢的是叫优莉的女孩,大家都会叫她百变少女。每次动画开播,会是各大应援粉丝的恶战,播放弹幕、留言吹爆拥载的偶像,恨不得透过萤幕,像偶像吶喊。 「真不行?」 没有得到我的回应,老闆继续问。 我想着心爱的女孩优莉,看看这即将步入中年的三十大叔,优劣一目了然,我认为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做出决定-- 「行。」哇呜,嘴比脑快,我就是见不得别人委屈。优莉明天再看再粉没关係,最大的困难点,恐怕在于老爸老妈那一关,「但是我爸妈,会追问我去哪里。」 「就说,跟朋友唱ktv?」 身为宅男,除了同事没有朋友的我表示:……我去他奶奶,哪来的朋友人设给我充谎! 「说去唱ktv没问题。」就是别扯朋友,不单是我妈不信,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了。「那我们实际要去哪?」 「唱ktv啊。」王齐愷蹙眉,一副「你在问什么蠢问题」的样子。 「真去唱?」 「嗯哼,我出国后就没去唱过歌了,至今也有七八年。罗宴要约我去时,我都因不熟悉而拒绝,他嫌我扫兴,恐怕是我没办法满足他的兴趣喜好。既然如此,你陪我去ktv见习看看?」 王齐愷问得很自然,完全不考虑我的意见。 内心再度有一百万个脏话想骂……为了陪你去唱k,我竟然要放弃优莉!那可是我心肝宝贝优莉啊啊啊啊! 「又要通宵?」老这样搞,身体很虚。我只有在大学疯偶像少女时,才会彻夜不宿地做应援道具,寄给工会,试图能被粉专展出。如今为了老闆我竟然要重拾熬夜爆肝之路,真的是whatthefack,一点都不直男。 「唔,你这样会吃不消吧,你哪天休假,哪天陪我去。」 晚上应援优莉是保住了,但好不容易得到的休假,跟我唱起了告别的歌曲。 「能不--」 「你若不要,我马上取消你的全勤。」变脸技术再现,王齐愷使用了卑劣的技能,脸上还有独特的狡诈,「我可是保住你的奖金,不感谢我?」 感谢你妹妹! 「我是陪你去看海,才会变成这样!」 「对对对,但是你先睡着,我揹不动你,只好一同睡在沙滩到天明。醒来还被巡海大叔遇到,逼着我们签什么『我绝对不去死』的劳子切结书……我真是他妈……活到这么大没这么愚蠢过,全献给你了。」王齐愷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叨唸。 我耳朵在烧,不是羞的,是气的。 「若不是你晚上打电话来骚扰我,我会在家里睡觉,才不会梦游到沙滩!」微微拉出一点距离,试图自救。 「那不一样,帮助一个善良可亲的老闆,难道不是一个职员该做的事情吗?万一我倒了,甜点店就倒了,你也失业了,这样对大家都不好。」 被神逻辑震慑到话说不出口,什么「善良可亲」?他好意思这么说自己! 「如果你做得好,我就让你去第九号店当店长。」一个棒子配一个甜枣,王齐愷对我露出白灿灿的牙,看得我扎眼,「做不好……你知道的。」 我他奶奶知道什么!不知道好嘛! CH2-1 日常催婚。 我这辈子做过最蠢的傻事,莫过于相信老闆的鸟话。 什么相亲失败后伤心?不存在好嘛! 王齐愷简直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他骚扰人都不愧疚,做得极为自然恣意。一想到他,我连晚上应援优莉都没劲,眼前萤幕的百变妹子,对我失去了致命的吸引力。 「小熙,睡了没?」 房门外,传来老妈的声音。 「没睡没睡,妈进来吧。」转过电脑椅,看老妈端了一盘水果进门,「妈!有水果叫我出去吃就好,干嘛刻意端给我!」 赶紧起身,接过盘子。老妈笑了笑,趁我端东西不能反抗时,捏了我的双颊,「我就是想看看我的宝贝儿子,唉呦,长得真好。」 被这位老太太逗乐,我噗哧一笑,「妈,说什么呢,我是你的儿子,当然长得好。」 不是我在说,我妈年轻时可是赛西施,比西施还美。唯一的缺点就是瞎,嫁给了我爸那古板的老头,还相处了这么多年。嘶……仔细想想,老妈也没瞎。毕竟老爸只对我古板,对老妈是真的好,什么都应着。 咬了一块苹果,看我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怎么啦?谁惹我家老太太不开心?」 「还不是你。」生活特别简单的我妈,只围绕着两个人打转,第一个是老爸,第二个是我。老爸是退休军人,在家打拳,如虎生风,不需要让她担心,就我她提着心胆,怕我被谁拐去。 「我怎么了?」 「昨晚,你到底去哪了?跟谁在一起?早上你说得乱七八糟,我跟你爸都听不懂,刚才你爸还在囉嗦,之后半夜不让你出门。」 「妈,我都二十几了,怎么还管我管得这么严?」独生子就是这点不好,父母没能分散注意力,全都搁在我这儿。 「二十几也是我们的儿子。」蹙眉,妈妈推了我的脑袋,「你半夜出门多危险,让妈妈怎么能放心。」 「跟朋友一块,骑车去看海。」 「看海?大半夜去看海,是看什么?」老妈吓得不清,摸了我的额头,确认我没烧坏脑,「你大学时也没这样,怎么毕业才开始搞叛逆?」 大学我乖得跟鸟一样,爸妈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通勤四年,跟同学一直处于点头之交的状态,后来去甜点店打工,变得更忙了,没空参加什么夜衝、唱k的社交活动。 人生不可能圆满,总会顾此失彼,既然我选择了家人和打工,自然会捨弃掉一点垃圾情谊。 「而且,我们小熙什么时候有朋友了?」 ……无端被老妈戳中了心窝,一击必杀。 「妈,你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挺有人气的好嘛。」 「你的人气就我和你爸在支撑,你爸有时还唾弃你,哪里有人气了?」冷冷反驳,老太太认真起来,真的不好胡弄,「我们不是要管你,是怕你学坏。」 「是是是,不会学坏。」 「不会学坏,也不准乱搞男女关係,对待女孩子要始终如一。」 话题十分飞跃,一下从学坏,搞到催婚。 老妈日常催婚(1/1)完成。 「我根本没对象,不会乱搞。」按照长辈们的逻辑,男孩二十五岁成家立业,钱不够就努力打拼,有家庭等于有定性,一切不成问题。至于孩子,生了他们带,他们老当益壮,累不着。 「那就去找对象啊!我和你爸这时候,早就结婚了。」 「哎呀老妈,现在情形跟之前不一样啦。」 「你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苦口婆心呢?快点结婚,顺利的话两三年就能够抱小孩,不是挺好的吗?」 不是听不懂,是不想懂。结婚生子真是太麻烦了,随便想想都觉得脑门疼。 「小熙,我们不是非要你传宗接代、有孩子什么,是你得有个伴啊,每天在家当宅男,你不知道我多担心啊。」这些年的自闭,多少形成老妈的忧虑,怕我不合群、怕我没朋友,孤苦伶仃。 「你真厉害,连宅男都知道。」这话题太戳人热泪,我不想接续,只能胡弄她。 情感无法传达给我的老太太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微怒:「你再这样,下次你爸爸生气,我不帮你说话了啊!」 「我还没找到喜欢的人,当然没伴,等我找到了,就领给你们看。」知道她真不高兴,轻哄:「妈,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了?只是没那么快,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找到让你、我满意的对象。」 得到我的保证,她松开了眉,「那你得快点啊。」 「好好好,我会加快速度。」 长辈们天生自带矛盾因子,像我爸妈会担心我夜晚跑出去玩,又会掛念我没社交没朋友没恋人。 日后,等我真找到一个喜欢、非要不可的恋人时,家里的长辈反而很不乐意,家里闹着革命,我则迎接自己迟来的叛逆。 说起叛逆,我活这么大,没叛逆过几回。 近两次的叛逆还是王齐愷领头带我做,一下拉我去海边兜风,一下让我去ktv体验人生。 天天说他孤单寂寞觉得冷的王大爷,几天后接我下班,直接前往市区里人气最夯的ktv。推开预定的包厢门,呵,二十多个人坐在里头,喝酒、聊天、唱歌、玩游戏,气氛热闹滚烫。看见王齐愷,热情叫着「愷哥」,王齐愷一一挥手,活像国外来的稀有巨星。 巨他老师。 我捨命陪君子,君子底下就有一群戏子,我来这干嘛? 正想要走,王齐愷反手勾住我的肩膀,「还没唱到一首歌,怎么能走?」 对唱歌没热爱,时常走音的我表示:……妈妈我想回家。 「这里太多人了,我不习惯。」低声回,期望他的良心能迟来发现,大发慈悲地让我离开。 「没事,他们玩他们的,我们处我们的。」 王齐愷说的话能听,狗屎吃起来都是香的。先前说什么保守、不敢去ktv,这还真保守、真不敢啊?随随便便揪了这么多人,都快组成玩乐小军团了,还不敢个毛线。 「老闆,你找他们玩就好,我不玩。」 说完,他就捏了我的耳朵,耳垂成为他的把柄,一点都没有松开的意思。 CH2-2 出柜经歷。 「说了多少次,叫愷哥。」 ……你说一万次我都觉得彆扭好嘛大爷!你我老闆,我干什叫你哥!我们很熟吗? 「愷哥。」节操矜持是什么?我早已拋到脑后啦。 「他们不知道我相亲失败,跟他们玩不起来。」 他勾肩的模样太自然,却又太明显,早被几个有心人士注意,悄悄朝我们这看过来。 「愷哥,你不是有相亲对象了吗,怎么还跟别人一起?」一个比较大胆的男孩笑着问王齐愷,眼线化得粗,一晕开,像足半残品的烟燻妆。 「这是我弟。」王齐愷没有回答罗晏的问题,笑着与我认了亲。 「你弟?我们怎么都不知道,王老夫人还生了幼子?该不会--」坐男孩旁边,年纪与老闆相仿的男士调笑,话说到一半,就被王齐愷打断。 「该你妹。嘴巴这么臭,怎么不去洗?」 场面顿时有点冷,男士恐怕没想过,王齐愷会这么兇。 「我爸妈的感情很好,跟你们没有任何关係,少揣测我的家庭关係。他是我认的弟弟,别长身高部长脑袋,胡乱说一通。」不顾男士的脸色,王齐愷嘲讽:「唱你们的歌,喝你们的酒,玩你们的游戏,各个都是傻二代,没谁比谁强。」 「愷哥说话太犀利啦……」 「就是,谁跟谁不一样……」 虽不常与人交际,但具有基本的判断能力,知道这群人也有分上中下,王齐愷是这里的领头羊,眾人都会奉承他和拍马屁,顺道化解尷尬的气氛。 王齐愷修理完人,不再多说,拉着我坐在角落,往我手上塞了歌本。 嘖嘖,这小骗子,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什么许多年来没唱歌?流行歌都听不懂?他拿东西的方式如此流畅没代沟,怎么可能是唱k菜鸟? 「看我做什么?」脾气不好的王大爷,就算压低了声音,话仍然听得很衝,「点你要唱的歌啊。」 「愷哥不先点?」 「我点个屁,这歌本的歌,我没有一个会唱。」 被他拋到脑后的人设再度找回,我眨眨眼,没戳破他。王齐愷看我迟迟不动作,以为我顾虑身旁那么多人,解释:「你别管他们,他们不是我找来的,全是平时奉承我哥吃闭门羹的傻逼二代。」 「那他们是怎么来的?」 「我脱离潮流太久,随口问他们市区里哪间ktv人气最高、装潢最好,他们就全体高潮,硬替我订了包厢,联络一大堆人聚集在这。」 听这话,这群人还真是傻,傻得没药医。 有奇异的小心思也不能做得这么明显,深怕王大爷察觉不出来啊?这样的手段和能力,我都得替他们爸爸妈妈担心忧愁。 「愷哥,你跟你哥年纪差很多?」不喜欢唱歌,把本子放到一边,开始和他间聊,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相差十九岁,他上大学的时候,我才学会爬。我爸妈老来得子,疼我疼得要命,唯一管我对我严厉的只有我哥。等他结婚后,大嫂也管我。」 「大嫂人很好吗?」 「好。」先是点头,后笑出来,「她为人善良温柔,家事一把罩,煮饭也好吃。以前我哥是外卖派,三餐老是在外,有了大嫂,把他盯得死死的,饮食变得规律许多。我出国留学回来,没兴趣去家里的公司,成天混吃等死,大嫂看不下去加上知道我喜欢吃甜食,建议我开店。」 结果店一家一家地开,成为北部甜点界的霸主。 「你大嫂人真好。」豪门勾心斗角多得是,我没亲眼看过,至少听过各种八卦軼事,吓得我以为有钱人家的亲戚都会吃人。 「她跟我哥结婚要满二十五年了,平时很恩爱,可惜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 「嗯,大嫂不容易受孕,身体不好。」 真奇妙,我们竟然在人声鼎沸的ktv包厢,聊起这种私密的话题。王齐愷不介意,我作为安静牌树洞,自然不会在意,只是把音量压低,不让别人听到。 「怎么没有做人工受孕?」依照老闆家的财力,应该不缺这钱。 「做过,失败了好多次,大哥不忍大嫂继续受那苦,决定不做,说没有孩子也没什么,反正有我传宗接代……后来我出柜的时候,差点没把大哥气死,是大嫂哭着拦住大哥,他才没打我。」 听闻咋舌,问:「你以这么轰轰烈烈的方式出柜?」 「是啊,不然怎么出?」包厢挤满了人,角落的空间不大,王齐愷缩着脚,模样可怜,「高中就知道自己的性向,憋了几年,被他们逼婚逼得憋不住,跟他们出柜。想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迟早都得挨打,不如说出来畅快,要他们别把希望放在我身上。」 「愷哥,你真是一条汉子。」此话出于肺腑,讚叹他的出柜能力。 按照旁人,纠结一辈子都不见得能说,人云亦云地歧视同性恋、随波逐流地建立家庭。 「彼时我大哥大嫂,下定决心不生孩子,知道我是同性恋,真是……鸡飞狗跳。大哥甚至还说,指望我不如指望爸妈再生一个小的给他养。我去,我哥简直是禽兽吧?当年我妈没有六十,也有五十九,他好意思这样折腾?」 努力压抑往上扬起的嘴角,我觉得他们俩兄弟是半斤与八两,都有病。 「笑屁笑。」看见我不明显的笑意,王齐愷推了我的脑袋。 「唉呦,就是愷哥描述得太有趣了。」 「我都快死在我哥底下,哪里有趣。」从桌上拿了一个玻璃杯,王齐愷想倒水,还没倒眉头就皱起,「这什么噁心的玩意,是杯子没洗乾净还是别人用过?」 玻璃杯有污渍,吓得他扔到一旁。 「应该有人用过,我出去给你拿个新的?」正好能出去外面透透气,省得在包厢一直听周遭的人鬼吼鬼叫。 「不用。」挥挥手,王齐愷把我拉回沙发,从隔壁的青年夺过麦克风、喀歌,说:「大家玩也玩够了,闹也闹够了,准备上演十八禁的赶紧去开房,纯情小宝宝赶紧回老家,散了吧,别在这吵人了。」 CH2-3 是不是你不行? 眾人面面相覷,没料到王齐愷会这么说。 我也没料到他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要人滚。 「我、我们准备玩通宵。」 「是啊愷哥,你回来我们都还没聚一聚,这次大家都在……」 想留下来的人纷纷出声,一副万般不捨的模样。 「我们没什么交情,有什么好聚一聚?想玩通宵就去隔壁开间包厢玩,我就想在这里,安安静静唱几首老歌。」 话说到这,二十多个人,带着不一致的神情,姍姍离开。热闹的包厢,除了电视在播放伴奏外,瞬间寂静得很。 王齐愷把他的大长腿放在沙发上,打了一个哈欠,模样慵懒,「想唱什么,去点。我让服务生过来清洁,顺便上餐点。」 十分鐘后,我咀嚼服务生端来的三分熟菲力牛排,感叹美食的强大,总能让人忘记深夜的黑。 要我点歌的王齐愷,则对着大电视,轻轻唱起陈奕迅的k歌之王。 「我以为要是唱得用心良苦,你总会对我多点在乎。我以为虽然爱情,已成往事,千言万语说出来可以互相安抚。期待你感动,真实的我们难相处。写词让我,唱出你要的幸福。」 蹲坐在沙发尽头,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显得寂寥。 「谁曾经感动,分手的关头才懂得。离开排行榜,更铭心刻骨。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不必等。所以我明白,在灯火阑珊处为什么会哭。你不会相信,嫁给我明天有多幸福。只想你明白,我心甘情愿,爱爱爱爱到要吐。」 这首歌是我在刚才点的。 我小时候总喜欢听陈奕迅,想从他的嗓音听出一点悲欢离合、世事无常。很幸运的是,我听了那么久,品嚐到的酸与疼用手指头数得出来。 但单身多年没对象的王齐愷,肯定很疼。 「那是醉生梦死,才能熬成的苦。爱如潮水,我忘了,我是谁,至少还有,你哭。」对方怎么会哭,当然是自己哭。 吞嚥软嫩的菲力牛排,竟感受不到半点滋味。 王齐愷的模样太戳心,我想喀歌结束这回合,却不忍他停止抒发。 「我想唱一首歌给我们祝福,唱完了我会一个人。我愿意试着了解从此以后,拥挤的房间一个人的心有多孤独。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不必等。所以我明白,在灯火阑珊处为什么会哭。你不会相信,嫁给我明天有多幸福。只想你明白,我心甘情愿,爱爱爱爱到要吐。」 为什么这么多人要唱失恋的歌?以前的我不明白,现在略懂一二。 「让我,断了气,铁了心,爱的过火,一回头就找到出路。让我,成为了,无情的,k歌之王,麦克风都让我征服。想不到你,若无其事的--」 他突然唱不下去,而我拿起了麦克风,替他接续唱完最后几句。 「想不到你,若无其事的说这样滥情何苦。我想来,一个吻别,作为结束。想不到你,只说我不许哭,不让我领悟……」 伴奏回响在我们之中,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心跳有些失控,遗忘过往的频率,高速运转,被老闆的侧脸帅得满脸鼻血。 沉默片刻,等我收拾好情绪,问:「愷哥,我唱得好吗?」 王齐愷低声一笑,骂:「好个毛线,都老子在唱,你只顾着吃。」 「你抢了我的歌,还骂我。」我明白,他需要个体面,再多的安慰都只是凸显他的狼狈。 这样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对我们才是最好。 「就算你这么说,老子也不再点一次了。」放下麦克风,王齐愷再度倒回沙发上。我看他在想心事,继续吃着铁盘上的菲力牛排,这回吃出一点滋味。 脑回路处于外太空的王齐愷,躺一躺,开了金口:「欸,你说这样的约会如何?」 咬着叉子,盯着纯情的老闆瞧,想要点头的脑袋,变成摇头。 「大多人喜欢热闹,不喜欢跟你单独唱歌。」谁想闷着跟阴鬱的老闆唱歌? 「热闹……」 「嗯。」 我放下餐具,犹豫该说些什么才好,王齐愷又说:「林洛熙,你喜欢热闹吗?」 「不喜欢。」摇头,我这人很宅很自闭,哪里没人哪里去。 「我也不喜欢。所以就你看来,我单身多年,是必然的?」 哪有什么必然不必然,只是缘份深浅罢了。像我跟优莉,哪怕真心爱过,也不能在一起,毕竟一个在二次元一个在三次元,缘份不够啊。 「我的条件不差,为什么始终没有对象呢?」见我不回答,他又问,一副势必想得到答案的样子。 真的不知道啊!我也很想知道为何王齐愷没人要!王齐愷的条件很好,要脸有脸、要财有财、要长腿有长腿、要肌肉有肌肉……等等,我灵光乍现,意识到某个重点! 在圈子里备受欢迎的小零,为什么会嫌弃大总攻人设的王齐愷?尤其是他除了嘴巴略贱、脾气略坏外,没什么缺点。 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老闆那儿不行! 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如果操服了,约会去哪儿、电影看哪齣重要吗?根本不重要好嘛!只要菊花能被搞得服服贴贴,那么万事万物皆可拋。 看不出来啊……老闆年纪轻轻就不行了?那他的身高身材是用来装饰的吗? 「愷哥,我问你一件事啊,你不要生气。」好险我菲力牛排吃完了,我怕我问完,他会不给我吃,直接掐死我。 「你要问什么?一副便秘脸的鸟样。」 心跳如鼓,比前一刻跳得还大力,深怕一言不合就被他吼得耳膜破裂,还不被放一条生路。 「你跟他,有没有……性生活?」 这是我之前都没注意到的迷思,我好不容易注意到,当然要问个明白--冒着生命危险问明白的情操真是太伟大了。 CH2-4 互相帮助(微H)。 王齐愷的反应,如同我猜想,激动得爬过桌子,落座到我隔壁。 「你问这个做什么?」咬牙切齿,王齐愷磨牙的声音,让我有点慌,被支配的记忆再度復甦,「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行,没能满足他?」 再次感谢,我们处于隔音还不赖的ktv包厢,不然按他这嗓子,全宇宙的人都知道他不行。 「不不不不不,愷哥我不是觉得你不行,我就是关心你!替你找原因!若你不行我还能替你买药!」 「买药?」抬起我的下巴,逼我与他面对面、近距离相看,我看得心虚、气喘,不知如何是好。 「愷哥我错了……我们继续听歌吧……」求求王大爷别追究我一时失误。 「你哪有错,你只是提出疑惑而已。」皮笑肉不笑,硬生生把英气逼人的脸,搞得跟夜叉似的,让我头皮发麻。 但让我更惊悚的在他下一个举动。 「愷哥!」 我,一个钢铁直男,向来顶天立地、屹立不摇,如今被王齐愷以身材优势,压在身下……我去他奶奶的快放开我! 「你不是说我不行吗?我让你体验一下,看我到底行不行,省得你日后都在怀疑我的能力。」 「我不怀疑了好嘛!我信了!什么都信!」 试图挣扎,往沙发的另外一头爬,他却抓住我的裤子,凶残把它扒下--屁股顿时凉颼颼,被他搞得快要哭出来,小菊花和屁股蛋的贞操一去不復返,完全捉不住! 「是吗?我看你还在怀疑。」 我不怀疑啊大爷!为什么不採纳我此时此刻的心声,非要计较那点疑惑! 他用不知哪里来的神力,把我翻过面,袭击我的小兄弟,那熟练的程度,如同猫捉小鸟,轻而易举。鲁了二十多年,平时专心粉动漫偶像,一心一意、绝无二心和邪念,将自身慾望降到最低,却在王齐愷这阴沟翻船。 大约一首歌的时间,小兄弟口吐白沫,全洒在他的手心。 「挺快的啊。」 叔叔可以忍,婶婶不能忍!我气得鲤鱼打挺,一个巴掌往老闆那乎过去,老闆没闪,右半边的侧脸有很明显的五指印。 打完他后,我意识到自己的衝动,不自觉颤抖,害怕他一时发怒,两拳把我打趴。 「气消了吗?」舔了舔下唇,王齐愷没生气,反而露出更加兴奋的表情。 我滴天天啊……之前我替老闆预定的狂躁症人设难道错了吗?他不是狂躁症,是个臭抖m啊啊啊啊,别人越生气他越爽,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说话,看来是气消了。」 你这因果关係是怎么回事!我是被你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既然气消了,那就帮我礼尚往来一下吧……分手后,我还没射过呢。」 右手被他强行扯过去,放在他的大铁柱上,感受无比的炙热与坚硬。 王齐愷依旧穿着整齐,只放出一根顶天立柱……很不想承认,但他的那玩意,比我大太多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小时内,我不知道在内心崩溃、尖叫多少次,脑袋晕呼呼,随他玩起互相捉鸟的幼稚游戏。游戏玩到最后,我比他累得多,毕竟他的持久度,比我这鲁蛇好个几十倍。 第一次帮他,都要以为手心那层皮要被蹭掉,他却毫无痛觉,认真擼鸟,过了二十多分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进入贤者时间。 我像是被强风吹拂的小草,凌乱坐在阴暗的包厢,嘴里呢喃「我是钢铁直男」的催眠话语,默默与贞操saygoodbye。 bye~我的贞节,bye~我的鸟儿,bye~我的菊花。 咦,不是不是,我的菊花还在,尚是小雏菊。 歌都不知道播了几首,除了最初的k歌之王,我们没唱半首,专心沉浸在贤者时光。相较于我的魂不守舍,王齐愷弄完,带着我去包厢附设的厕所洗手,洗完拿起桌子底下的芳香喷物,往空气喷了好几下。 「为、为什么会有这玩意?」穿戴整齐后,我的脚仍有些软。 仇视心理再度蜂涌而至,看个芳香喷物都觉得不爽。 「大概是怕人一时衝动,能借此盖个味道。」把东西扔回桌子底下,我被这个回答,烫得双颊发热。 王齐愷坐下,面不改色地吃着桌上冷掉的食物。 「站着干嘛?坐下啊。」 我的灵魂好似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叫嚣:「干嘛坐?应该要再搧他好几个巴掌,打完扭头走人,班不上了!工作不干了!」另外一半劝:「好不容易跟老闆混熟,不就互相帮助一下,有什么了不起?坐下坐下吧,说不定第九号店的店长人选就是你。」 欲言又止,我两个思绪都没选,选最中庸的第三条路。 「愷哥……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停下刀叉,王齐愷偏过头,看着我,「没什么意思,突然不想追人,想追你。」 听到这令人呼吸窒息的回应,我强调:「我是直男,直到不行的那种直。」 「哦?」 咧开嘴角,王齐愷露出欠打的笑容,贼坏贼坏,又具有令人难以克制的魅力。 「我怎么看不出来啊?」 那是因为你眼瞎! 「从一开始,我不是说过,在你身上我闻到同类的味道。」 同类的……味道? 「我不会约会不会调情,但我能判断,你跟我是同笼鸟,只不过我往外飞,你还在笼中。可能一辈子都没能发觉自己的性向,抑或等到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决定时,才发现你的慾望,与你的想像不同。」 王齐愷很会说谜语,我被他谜得脑袋像浆糊,全黏成一块。 「你的意思,是……我是弯的?」指着自己,我慌张到不行,觉得他的语意很有毛病,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我刚才,可是在一个男人的帮助下,顺利发射。 就算两个直男互惠互助的情况不会少,但……但…… 「我没说,是你揣测出来的。」 我的心中,充满了一排干。当老闆的人,说话都要这样与带玄机吗?直接一点会死? CH2-5 直男身份掰掰。 掏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我打开来,给老闆看我的手机封面照,强调:「我平时最喜欢这样的萌妹子,又软又萌又香又可口,标准死宅无误,你怎么能--」 「这什么?」打断我的话,老闆笑道:「小姑娘挺可爱的啊。」 可爱你妹!欸不是,是挺可爱的。 「谁说弯弯就不能对萌妹產生好感?人喜欢美的事物,对她们有嚮往很正常。但你不能跟她们过日子,无法有生理慾望,这就是现实。」 一把刀插在我的心窝,瞬间砍伤了五万点血,hp值成为负数。 没错……我、我萌妹子、萌优莉,可当我面对她的泳装写真集套组,竟无半点歪念……当时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没想到…… 没想到我的柜门,会被这个神经病一脚踹开! 长期建立的价值观瞬间崩坏,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王齐愷不理会我的崩溃,继续进食,我看他这样,心生怒气,向前扯过他的衣领。 「我她妈直的二十几年,就被你突然掰弯,你好意思这么淡然?」 「不然呢?跟你一起啊啊啊啊啊啊啊,然后一筹莫展?」 顺着我压的重量,王齐愷躺回沙发,悠哉看我发疯。 「而且你不是被我掰弯的,你是本来就弯,只是你迟钝得--」 「叮咚叮咚叮叮咚。」 放回口袋的手机,发起了声响,打断了我们深沉、探索内心的交流。 我放开王齐愷,拿出手机,看到萤幕的显示倒抽一口气。 「谁?」被我压的王齐愷悠哉问。 「我爸。」老父亲的来电不敢不接,又怕接了会受到严厉的抨击与伤害。 「接啊,干嘛犹豫?」 「你闭嘴。」现在我对王齐愷没什么好脸色和好口气,若不是他把我架来,我早就回家了,何必在这里上演为难戏码。「我等会跟我爸讲电话,你不要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例如什么事?」 「就是--欸,掛断了!」只顾着跟王齐愷说话,忘记接电话,我吓得人都抖了,不想架着王齐愷,人却贴了过来。 「掛断不会再打回去?」他伸手,好心替我按下回播键。 「噫!」还没来得及阻止,我爸已经接通,王齐愷退到一边,把电视伴奏关掉。 「林洛熙,谁给你的本事,让你这个点都不回家?」父亲的声音十年来如一日,特别雄浑粗壮、气势磅礡,「你现在人在哪啊?又跑去哪里玩了?」 「报告林士官长!我现在,人在跟领导聚会!没有出去玩!」这个时候,就要把老闆拖出来当挡箭牌!绝对不能放过半点生还的机会!免得老爸无情斩杀! 「领导?你哪有领导。」 「我老闆啊!我老闆不是我领导吗?」我爸当了一辈子的老兵,讲话非常古板。我小时候刚学会走路时,步伐还没踏稳,他就想让我踢正步,若非被我妈劝退,他可能会坚持到底,一错再错--噫,这成语好像不能用在这。 「请你老闆接电话,都多晚了还不放你回家,劳基法过得了吗?」 「过得了过得了,我们是聚餐不是应酬。」 「行吧……我不懂你们年轻人的话术,就是要你早点回家,不要让你妈担心。」 「林先生,我是洛熙的老闆王齐愷。您放心,在聚餐后,我会将洛熙送回家,确保无虞。」在我想着该怎么应付林老先生前,王齐愷这个大嘴巴已经抢先替我回答。 林士官长有莫名的阶级崇拜,对于老闆、上司都抱持服从恭敬的态度,一听王齐愷的话,急道:「老闆客气什么?洛熙只是名字女气,又不是小女娃,用不着老闆送!聚餐完让他自己回家就好,不用麻烦了!」 这女气的名字不就是你取的吗!? 敢怒不敢言的我鼓起双颊,气呼呼地瞪着无辜的王齐愷。 「我家离离您的家十分顺路,一点都不麻烦。」见鬼说鬼话,说人说人话,王齐愷牛逼,什么话都接得上。 我去他奶奶的很顺路、一点都不麻烦!你敢打开google地图,画一下我们两家的距离有多远吗?天南与地北,好意思说顺路? 「哎!这怎么好意思……」林老先生已略微松动。 「洛熙在我底下做事仔细认真,我不认为这哪有不好意思的地方。」 「既然这样,就麻烦老闆。洛熙这小子,个性傻呼呼的却十分善良,肯定不会背叛公司,一辈子效忠!」 王齐愷开的是甜点店,我背叛他做什么?又没什么机密好背叛,难道要洩漏饮料调配的配方吗? 还一辈子效忠……上次逼我重新找工作的人是谁?他好像也姓林! 「谢谢您,愿意让这么好的洛熙来这工作。」 原本我是手捧着手机,让王齐愷跟我爹讲话。后来他嫌低头麻烦,拿过我的手机,慵懒靠着我进行商业吹捧模式。 看在他说「这么好的洛熙」这句话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他这没骨头的身体。 但他们俩越吹越夸张,活像是哥俩好,话匣子一打开无法停下。王齐愷夸我一句,我爸夸他十句,中间掺杂着各种琐碎不必要的推托之词,大概讲了十几分鐘,林老先生才被我妈河东狮一吼,吼得去睡觉。 电话掛断后,王齐愷的头已经搁置在我的肩膀上。 「我棒不棒?」 「你好棒棒。」语气特别冷淡无情。跟我爸瞎扯皮还要讨夸?是讨骂吧! 「既然好棒棒,是不是该给我奖励?」 老闆你这样不行,你这一米九的壮汉在我面前装什么可爱呢?你还记得你留在淡水河里「高冷木訥」的人设吗?卖萌可耻啊! 最可耻的是,我竟然,还被萌得脸发烫! 「你要什么奖励?」 「亲亲。」 说完,王齐愷倾身吻住我的双唇。我一个从未谈过恋爱的小处男,初吻被夺的这么不明不白,内心深处却像是绽放一朵朵的烟花,灿烂得夺目--比起心里的烟花,我承认更好看的是王齐愷的高鼻梁。 「闭眼,傻瓜,别耍斗鸡眼特技了。」 王齐愷看我傻,双唇略微分开后,叮嚀着。 正想说「斗鸡眼碍着你、错了吗?」时,他又吻了上来。 行唄,初吻没了,第二吻也没了。 我身为直男的身份,岌岌可危了。 CH3-1 曖昧互动。 有些柜门,打开后便很难关起来。老闆如狂捲风,在我平庸无奇的人生道路上狠狠肆虐。 王齐愷送我到家时,我的腿都是软的,感觉唇鼻间仍残留他的气味。 晕眩落地,我傻呼呼地站在驾驶座旁听他嘮叨:「等会早点睡,不要一天到晚都要抢应援,再怎么喜欢虚拟萌妹子,也要有个限度知道吗?」 「知道。」他老不说应援,我都快要忘了这件事。 「明天七点半,我在你家巷口外等你。」从车窗伸出手替我整理衣领,王齐愷修长的手指,若有似无地碰触到颈间的皮肤,「上楼小心,不要蹦蹦跳跳。」 「知道啦……」 他不是老闆,是我的老妈。 囉唆得跟我妈有得比拼。 但换我说话时,才知道老妈的魂魄根本压不住,话像倒豆子,全抖出来:「你赶快回去,不对,不要这么快,半夜车子虽少但开得很快,要小心一点。还有不要闯红绿灯、注意交通规则,另外--」 「好了。」王齐愷打断我。 他竟然敢打断我!?小心激怒老子,等会手持四十米大刀奋力一砍,砍得王齐愷魂飞魄散! 「上去吧,你说的我都会注意。」 拍拍我的头,王齐愷的神情特别和蔼慈祥。如果不是我尚且保持「这人夺走我初吻」的记忆,我都要信了王齐愷的邪! 「哦。」不想承认心中有依依不捨的情绪,我像个贪玩的孩子,捨不得回家。 拖拖拉拉走到公寓门口,见王齐愷仍在原地目送,又不受控制地拐回他面前。 「你、你等会到家要给我打电话啊。」我才不是担心他!是他把我送回家,我秉持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就是要确认他有好好到家!我就是这么棒! 「知道了,小洛熙。」 他一叫我小洛熙,我整个人都在发烫,像是熟了、化了,难以自持。 但在这尷尬的地点,不能让我放肆,免得发生「抬头见爹娘」的惨剧,只能倾身亲了他的脸颊后,飞快抽离,迅速跑进公寓,把他刚才要我「不要跑、要好好走」的叮嚀全拋在脑后,途中还差点撞到一个邻居。 「小心点。」住在三楼的刘姓邻居略带阴森地和我说。 我微微欠身,挤出一句「抱歉」,继续往上窜至家门。 从今天以后,我不敢再自称直男。 我像是一把被火烤、被火烧的直尺,弯得彻底,还能捲起来缩小体积成为捲尺。 王齐愷成天对我发送糖衣砲弹,把我炸得迷迷糊糊,彻底沉溺在他给的柔情中,连自己的梦幻偶像都拋到脑后,无时无刻都惦记着他、围着他打转。 或许我该矜持一点、迂回一些,但作为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小处男、直男(现在已弯),我完全无法抵抗这致命的吸引力。 我们之间存在曖昧的气息、粉红泡泡总在无意间冒出,彻底把我的理智轰出脑内。 想要质问他,我们到底是什么关係,可彆扭的我怎么好意思问?如此僵持,又过了两个月,从圣诞节到新年,又到四月初夏。王齐愷成为我通讯录的第一人,每晚都要和他通话才能安心地睡。 「小洛熙,明天你下班,我们去看电影?」 「唔,可以呀。」最近放清明连续假期,加上自己本身的休假,算一算已有四天没见,想念得紧。他提什么议,我都会乖乖答应不反驳。 如果只是下班去看场电影,根本没问题。 「那晚上不回家,可以吗?」 哦不,这有问题。我该如何说服我的老父亲,我要去王齐愷那留宿一晚?这个问题,无论什么时候问,都很危险啊! 「我得问我爸……」很不想否决王齐愷,又怕老爸的铁拳,只能折衷回答。 虽然这逃避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明天很快就到!我、怎、么、找、理、由呢?最近常跟王齐愷腻在一起,已经让我爸妈察觉到不对劲,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皆回答「没有」。不是骗他们,是我跟王齐愷根本还没说开! 想到就气!都亲了n百次吻,小鸟们也不知道一起吐多少白沫,怎么、怎么就不知道主动提! 「我很久没见到小洛熙了,很想念呢。」 王齐愷这臭不要脸的,哪有多久?星期一我被领班拉去值班,臭不要脸来巡视时,把我抵在员工休息室的门板吻了好久……哼哼。才四天而已,少胡说八道! 「我想你,洛熙。」 要说他喊小洛熙的语气略带调戏,那么他喊洛熙则夹带深情。 「知道啦,我等会……等会去问我爸,一定会得到他的首肯。」我一个二十几岁的少男,活像是黄花大闺女,处处被限制。以前不觉得这些约束麻烦,最近才能体悟长发公主想私会王子的衝动。 「谢谢,就知道小洛熙最好了。」卖萌就算了,还撒娇?乱撒娇不行啊小混蛋! 但我一想到明日要和他看电影、过夜,整个人开始不怎么淡定,「我不跟你说了,先去和我爸妈提一下。」 「嗯。」王齐愷那儿好似没有任何阻挠,想去哪就去哪,任由他胡来。 我可不行,我上有爹娘两尊大佛,说服他们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打开房门往客厅走去,爸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看到我,老太太便问:「怎么啦?平常这时候都不出来的,是想吃点什么?妈给你用。」 「用什么用,他多大的孩子,吃什么还需要你替他张罗?」疼爱老太太的老先生出声阻止。 「我乐意煮给我儿子吃,你管得着?别老是兇小熙!」 在支持儿子和老公这抉择上,我妈永远都是站在我这儿。 但我不是小猪,刚吃完晚餐又要进食。 「妈……我明天下班,想跟朋友一起玩。」既然有我妈在这,也不怎么怕我爸。 「朋友?哪个朋友啊?男的女的啊?」老太太一听我要跟朋友一起玩,立即来了精神,忘了朝我餵食。 「男的。」 「哎!你当以为妈妈傻啦?看不出来你最近在谈恋爱?我问你好多次了,怎么都不坦白呢?」边说,老太太边走去卧房,拿了一个东西,神神秘秘地塞给我。我爸则在后头哼了一声,刷一下他被母上压下去的存在感。 CH3-2 准备看电影。 我妈塞给我什么呢?当我打开手掌心,整个人宛如风中残烛。 「我怕你不好意思,特地帮你买的,记得要做防护措施啊!」自己说自己乐,老太太拍着我的肩膀,不害臊地问:「这保x套的尺寸适合吧?我是买大眾款的,应该没问题才对。」 谁说老太太古板的?谁说家长封闭的?这保险套不是我妈拿给我,我还真的不敢走去买。 「你就是纵容他胡来!」老爸不满地嚷嚷。 「我儿子我当然宠,你要讨人疼,找你妈去。」 此话非常犀利,我再度折服于我妈的霸权压制力中。 「小熙啊,过年期间很久没跟女朋友见面了吧?要不明天妈妈给你解放,让你们度过一个甜蜜的夜晚?」妈妈吼完爸爸,又回到和蔼模式。我怀疑每个女人的内心都有个难以捉磨的开关,一打开来就吓死人的那种。 「……好。」在爸爸杀人的眼光和妈妈慈祥的笑容下,我拿着莫名其妙得来的礼物,回到房间。 拿起搁置在床上的手机,传讯息给王齐愷:「我爸妈同意,明晚外宿。」我根本没出什么力,全靠我妈hold住全场。 「好的,我的小洛熙。」信息回传得很快,我却把这几个字,反反覆覆地看了很多次。 最终定格在「我的」这两个字上。我你妈啦我……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佔我便宜。 饶是如此,我依旧笑呵呵地倒在床上,甜蜜的滋味要将我彻底淹没。 上班、下班,日復一日。 王齐愷送我到工作的店面后,便驱车前往其他店铺做视察。作为多家甜点店的老闆,每间店都跑得很勤快,怕有任何怠慢,底下员工不认真,降低供餐水准和顾客评价。 我们说好,下班他在小店外的巷口等我。 心不在焉地工作,脑袋里全是王齐愷在作怪,好在我泡了三年的咖啡和饮料,业务熟练,没出大紕漏,就是偶尔恍神,惹来同事的注意。无所谓儿,他们注意他们的,我想我的,毫不衝突。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像隻雀跃的鸟儿,朝同事喊了一声、拿起随身包袱,立即飞奔而去。 一般来说王齐愷接送我的地点都不会太靠近店铺,怕被人看到,于是我下意识地往远端走去,却被停靠在咫尺之间的王齐愷按了喇叭。 「你要走去哪里?」摇下车窗,王齐愷笑问,「忘记我们的约定,要回家了是吗?」 「我记得好嘛!」难得可以在外面住一晚,还是跟自己喜欢的人,真的是超级开心。 「那你走什么?故意假装没看见我?」 「才没有故意,是以为你会在前方等我。」 王齐愷得到我这个回答,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道:「之后都在这接你。」 「咦?为什么啊?不是怕被同事看到吗?」 「以前怕,现在不怎么怕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盯着他发愣,心脏快要跳出胸口,「其实走远一点也没什么……走到天涯海角都愿意。」 这不是拍马屁,也不是说玩笑话。是我努力抑制害羞与羞耻心,想给王齐愷的暗示。或许人对初次恋爱总有难以抑制的梦幻想像,认为能够天长地久,并非曾经拥有。 但这样的信念又有何不可呢?一心一意想跟一个人,走完一辈子,没有什么不可以。 天真也罢、幼稚也好,都是不能被抹灭的悸动。 面对我的暗示,王齐愷也打了一颗直球给我,「那约好了,我到天涯海角,都等着你。」 记得在一开始我便认为王齐愷的外表走「惊为天人,帅到炸裂」的风格,站在大马路半天,至少会有三个星探问他要不要当明星、艺人、模特儿。我的老闆兼曖昧对象,是一个可以靠脸蛋却偏要卖弄实力的男人。 被他这么一说,先不管我到底直不直,光是生理反应就快扛不住,心跳到失控,眼睛疯狂冒出爱心。 王齐愷再度伸手揉了我的脑袋,不理会我的激动与害羞,趁我不注意,开车离开巷口,前往电影院。 附设在百货公司里头的电影院意外没什么人,加上王齐愷有事先订票,我们只需要去买一桶爆米花、两杯饮料便坐在影厅外的椅子,看着人来人往等待的观眾。 靠着王齐愷,我晃着脚问:「为什么我们不买两桶?」 喜欢吃爆米花,平时又没什么机会吃到的我,有些惆悵。电影院的爆米花特别好吃,要是有两桶,我们一人一桶多好呀。 「等会你进去看电影,就会忘记吃爆米花。」之前王齐愷都会纵容我,任由我买两桶,最后我都会沉浸在剧情中难以自拔,忘了吃爆米花,导致东西浪费。 「好吧。」鼓起嘴巴,塞两颗爆米花发洩幽怨。 王齐愷则撑着头,温柔带笑看着我,「喜欢吃甜食?」 「喜欢。」若没有高血糖的风险和经济压力,我会效法小熊维尼每天嗑一罐蜂蜜来慰劳自己被顾客凌虐的肉体和心灵。 「小傻瓜。」 这位大哥,你的傻点很奇怪!我喜欢吃糖哪里不行啦?怎么就跟傻划上等号! 被他带着宠溺的批评气成河豚,兴起想要理论的想法,工作人员却在此时说能验票进场,打断我的小脾气。 「拿好爆米花。」说完,王齐愷自己手拿两杯饮料和票券,带着我走入播放厅。 外面冷,里面更冷,我穿得单薄,一坐下就打个喷嚏,正想实施「心静自然热」大法,王齐愷已经把身上穿的外套脱下,盖在我的肩膀上。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没做出任何解释,握住我放在扶手的手。 「你不冷?」嘴巴说着关心的话,实际上外套残留他的体温,我一点都不想脱下来。 「热的。」 CH3-3 电影情节。 王齐愷一握手便没有再放开的打算,我怕其他观眾看到,想要他放开,却又美滋滋地闭嘴。有个人愿意为了自己,不顾旁人的间言冷语,勇敢做一些挑战传统的举动,我为什么要害怕呢? 影厅灯光逐渐暗下,剩下大萤幕的光亮照着王齐愷的五官,照得很是迷濛,禁欲、神秘,让我看着他忘了看电影。 「小洛熙,别浪费票钱,好好看电影,不然我也心神不寧。」 被他这么一说,我强制收回视线,转移到萤幕上。 接着我看到一对同志在亲吻。 等等等等等等,什么时候我们说要一起看同志电影?而且,这电影在节日上映真的适合吗?显然不适合,因为现场除了我们俩,根本没有其他人。 电影的男主角们在剧中吻得火热,嘴巴磨蹭磨蹭,都要脱掉一层皮了,还没有想要分开的趋势。我去……看同志电影就算了,你们可以不要一开始就上演什么十八禁的剧情吗!我长这么大av没看过几部,这就要跳级看到gv了吗! 严格来说,这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电影,是同志写实文艺片。 讲述两个男主角是高中同学,青涩懵懂之际,因衝动与悸动在一起,感情十分甜蜜。大学毕业后,一切和谐的幻影被打碎,出社会、找工作,一年、两年、三年……他们受到父母催婚压力,被迫相亲,寻找一位女性,步入礼堂。 电影的开头是男主攻向父母屈服,准备与旁人结婚。婚礼前日,他与男主受抵死缠绵,说好这夜结束,互相拋弃过往,把那些情爱全丢在脑后。 受不捨,却不愿意继续增添攻的负担,更不敢承担出柜的后果。 按受的话讲,他们都很懦弱,没有资格去批评对方亏欠。 刻意挑选过的演员身体肌肉流畅,感情释放很到位,痛与享受兼具的性爱,硬生生被他们拍成了具有美感与艺术相互融合的画面。他们陷入迷幻与现实的两难,天亮攻便去结婚,留受一人独在空荡的屋内。 又是三年过后,攻在表面上拥有令人称羡的家庭,唯有攻和妻子知道,他们的婚姻千疮百孔,除了结婚前半年有同房,其馀皆是分开睡。儿子出生后,攻更不愿意接触妻子。妻子是攻大学的学妹,暗恋他非常久一段时间,不愿放弃他们的婚姻,顽强抵抗。 这些年,攻把在感情上的失落、缺陷全投入在工作上,加上工作能力杰出,平步青云,比同年龄者还佔有更高的职位。与他并肩的还有受,受从美国风光归国,代表任职的公司向攻提出合作案。 一千多个日子,重新见面,悸动依旧。 攻确定自己还喜欢着受,受却要在不久后与另一女性结婚。 「你真要跟她结婚?你可想过,这样的婚姻会有多不幸福!?」一次谈判,攻把受堵在门板质问。 任何人讲出这话都有道理,就攻没有。 受面上云淡风轻,手指指甲却掐入掌心。 「犯不着管这么多。」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既然要谈,那全扯开来谈。受闭上眼,冷静片刻质问:「所以你不幸福?当初你说会得到幸福、逼我和你分手不是吗?你说过一男一女,有个孩子,就是幸福……才三年,你怎么又换了论点?」 攻盯着受,受盯着攻,他们谁也不让谁,试图要把对方看出一个洞。 「你不配。」不知僵持多久,受讲出这三个字。 瀟洒离开,行。事后挽回,不行。 受不愿继续与攻待在一块,挪动脚步打算离开,却被攻反手握住手,抵在墙壁亲吻。或许是太爱、太恨、太想念,两人的情意爆发,死死咬着彼此的双唇。 直到鲜血从嘴巴上涌出,受才恍然大悟,把攻推开。 「就你这个样子,跟女人在一起,硬得起来吗?」 攻永远都是这么高高在上,奚落嘲讽。明明先转身离开的是他,在责怪人上,总不落人后。 受靠着墙壁,低声笑道:「我硬不硬的起来,与你无关。你硬得起来就好,毕竟你在三年前,便果断做出了决定,寻找你平凡无奇的『幸福』。」 爱与恨往往是个双面镜。 付出比较多的人,伤害最深。 后续剧情无外乎是两人遭遇了一些事,撇去疙瘩不谈,重新接纳彼此、建立信心。他们向周遭的所有人出柜,攻向妻子提议离婚,受向未婚妻取消婚约。 攻的妻子表面上答应了攻的要求,心里却不愿意面对。 某日她约受出来见面,受心怀愧疚,答应出席。一到餐厅包厢,她手持水果刀,狠狠捅入受的躯体--当着她与攻的孩子面前,她要让孩子知道父母是怎么离婚、分开,全是因为受的缘故! 当攻赶到现场,他看见倒在血泊之中的爱人,用嘴型和他说「我爱你」这三个字。 这是他们再次交往,受从未对他说过的话。 攻却没有做出回应,弯下腰,把仓皇哭泣的儿子抱起,站在乾净的地面,注视着受奄奄一息。于受的视角,攻的人在咫尺之间,心则在天涯。人生重头来过,攻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选择当个正常人,爱与恨,皆与他无关。电影画面定格在受闭上眼,吵闹的环境、世上的一切,他都不再眷恋…… 「把眼泪擦一擦,哭成这样像个小孩。」 不知不觉,我哭成了落水狗,整张脸皱起来,滴滴答答泛着泪。王齐愷掏出手帕,说要我擦脸,结果替我擦。 擦完拉着我走出影厅,一路上我垂着脑袋,无法收敛忧伤的情绪。 「宝贝儿真的那么伤心?」 我点头,太伤心了,简直无法控制。 「为什么要选这部片?」大过年的哭很不吉利好嘛! 这部片根本有毒,光是上映时间就令人发指。 「你一定在想这部片为何要在节日上映。」 王齐愷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都知道。 CH3-4 小洛熙(微H)。 「会带你来看这部片,主要是因为,这片我有投资。」 「咦?」 「导演和两位男主,都是我的朋友。」王齐愷一边开车,一边解释:「两位男主在现实中也是情侣,且得到双方家长认可。」 听到这,心里好受了一点,勉强止住眼泪。 「选在这时间上映主要是想打破这社会的框架。凭什么男人一定得跟女人在一起?又凭什么过节不能上悲剧片?」 这么一说似乎很有道理,我一时间无法反驳。 「再说,你不可否认这部片挺好看的,不是吗?」 「是好看的。」无论是两位主角和其他配角的演技都非常成熟,浑然天成。剧情虽猜得出来,但张力十足,不会令人烦躁。 「认同电影好看就好,若说主角帅,我可是会吃醋。」 王齐愷这小王八蛋,又再撩我…… 「你吃什么醋?你不是我的谁,有什么好吃醋的?」 「谁说的。」 红灯停,王齐愷转头看向我,眼底真诚坦然。 「会带你看这部片,除了上述几个因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什么?」 「未来我们在一起,就会遇到电影上演的每个困扰--父母的不谅解、传宗接代的压力和无法结婚,关係不被法律承认。」王齐愷认真仔细地说出一切同性恋的劣势和不平等,「我想让你知道,你可能会遇到的困难。」 不知为何,我被王齐愷这神情戳中了泪点。 泪水从眼眶涌出。 「饶是如此,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若你愿意,无论如何、天大的难关我都会陪你度过。」 王齐愷是知道的,知道我家管我管得多严,知道我有多爱自己的老太太和老先生,知道我在面临父母压力时会有多么忐忑不安。于是他提前给我打了预防针,要我想清楚,别这么早便迷恋他。 是啊,不要这么早,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王齐愷呀。 「我愿意。」 但我仍然喜欢得紧。 「你看,身为你正牌男朋友,有立场生气了吧?」 王齐愷是说情话的高手高手高高手,这是谁都不准反对,我已拍板定案之事。 「你气吧。」我乾瘪地说,拿王齐愷没輒。 「那我得向你讨福利。」 「什么?」上回他说要奖励,夺走我的初吻。 如今他又要做什么? 又一个红绿灯,王齐愷性感地舔着下唇,接着往我的大腿根摸去。突然间,我浑身的血液大概分散到两个地方。一是我的脸,二是我的小兄弟。小兄弟说升旗就升旗,一点都不在乎我难以啟齿的矜持,实在令人生气。 「宝贝儿,你有反应了。」 不是废话吗?我对喜欢的人,当然会有反应!但升旗归升旗,第一次可不能在车上胡来啊! 那我真的会死得透彻! 「不、不要在车上。」一紧张,我就会结巴,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 「遵命,去我家好吗?」 说完他不等我的回答,猛踩油门。路上他神色飞扬,情绪激动,倘若有人觉得他开太快,飆骂:「开这么快是老婆要生啦!」 他也许会回答:「是我老婆赶着给我操。」 到时,我可丢不起这老脸…… 一进门,王齐愷把我的包甩在沙发上,抵着我用嘴巴摩擦摩擦。这几个月的相处,我的吻技有实质上的提升却敌不过王齐愷的熟练程度。亲着亲着我头壳冒烟,浑身滚烫了起来,嫌衣服碍事,特别想脱。 王齐愷应该也憋不住,亲吻我之馀,还伸手抚摸我的小兄弟。我昏昏沉沉,假意推拒:「别、别这样……」 好在王齐愷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丝毫不管我的口是心非,那不规矩的手除了摸小兄弟,顺道俐落的把我裤子给脱了。行,反正我热得慌。 小兄弟剩下内裤做遮掩,顽强抵抗着。 我来他家连客厅沙发顏色是什么都不知道,抵在墙上被吻得喘不过气来,难免有些委屈:「不要在这里……嗯……别……要不行了!」 臭王八蛋,我告诉你,我的情绪和小兄弟可是很敏感的,别一直掐又不好好疼我,我会很生气!再说了,我都要射了,怎么王齐愷还硬如铁柱? 他的巨根能和小婴儿的手臂比拼,猛然看到,菊花难免怕得一紧,实在是窝囊。 「这样就要不行了?」王齐愷咬着我的耳朵,调戏撩骚,「是我不行,还是你不行?」 我不行我不行我不行……大爷你放过我吧…… 小兄弟被他掐着,男子汉也不得不服输。 「嗯……齐愷……别这样……啊啊啊……」我一边细碎呻吟,一边被王齐愷架着抚摸。他可能是来自外太空的老司机,摸鸟的功夫非常熟练,我的小兄弟(又名bird)半点抵抗能力都没有,只能爽到头皮发麻,靠着他喘气,说着「我不行……别这样……」等骚话。 「宝贝真敏感。」把我上半身的衣服撕下,王齐愷吸着我其中一颗奶头,满脸愜意,「我真喜欢你。」 男人在床上的话不可信,但我听到他的喜欢,还是特别特别开心。 「齐愷……嗯啊……」龟头被他的指甲尖端滑过,我像是受到什么刺激,全身颤抖,跳了一下,满眼的水雾,看不清他这个人,成为了滤镜。 本来就很帅的王齐愷,变得更好看了些。王齐愷长得太好看了,好看到我对他魂牵梦縈,直男变弯男。 「喜欢吗,小洛熙?」 小洛熙……我去,犯不着这么犯规的啊。 彷彿有什么特殊魔力,我一听这三个字便全身发软,除了没有意义的呻吟,什么都说不出来。 「喜欢吧?」偏偏他还不打算放过我,不断追问。厚实粗大的掌心灵活擼动,像是提着我的命根子,把我的心都揉在了手里。 「喜欢!」知道他不得到我的回答,不会罢休,我只好靠在他的肩膀喊着喜欢。 「宝贝儿,真敏感。」 我都要软成烂泥,王齐愷依旧样貌堂堂,除了底下的性器膨胀外,我看不出其他端倪。 「齐愷……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淫荡了?」明明是第一次,却这样情动。 「怎么会?」舔着我的耳垂,王齐愷的行为快把我彻底融化,「小洛熙是性感,不是淫荡。」 CH3-5 请好假了呢(微H)。 这不是半斤八两吗!? 「坏!你坏死了。」 「谁坏?」问的同时,王齐愷停下手。 「你!」 「谁?」 这空档让我煎熬得快要受不住,「王齐愷坏!快、快点碰碰我……」 「我想听你喊其他的称呼,乖一点,我就满足你。」 「什么称呼?」 王齐愷不说,我只能凭着直觉回答:「老、老公?」 好在我一语命中,他满脸笑意,从舔耳垂到含着不放。手的擼动频率加快,没过一会,我在他多重刺激下缴械投降。白花浓厚的精液射在他手上,永别了我的童子精。 在我恍惚之际,王齐愷把童子精往嘴巴送,来不及阻止,他已吞下,微微勾起嘴角,诱惑道:「宝贝儿的精液,还挺纯的。」 进门到现在,王齐愷没有带我参观他家的每一处,色急地抵着我又亲又摸,让我身上的衣服在玄关已脱了七八成。释放后,本来就存在的委屈更加膨胀,推了推他的胸膛。 「生我的气呢?」他想亲我,我不给他亲。 「哼。」谁像他,像隻狼,要把我吃乾抹净。 「我再替你揉揉,不生气了好吗?」没能亲到脸,王齐愷便低头咬着我的喉结,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开什么玩笑,再揉我的鸟,今晚真的就这样了啊!我的鸟吐白沫的次数有限,吐太多会精尽人亡。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夜春宵,总不能在互相帮助下结束这回合吧? 再次把他推远,我问:「你不继续下去?」他的大铁柱坚硬不拔得快成为神柱,顶在我的腿上,反覆提醒我他的存在。 「你准备好了?」王齐愷停下嘴,反问。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是还没准备好,但我家老太太替我准备了呀! 「那、那个我妈有帮我准备保险套……至于其他清洁用品,我没有……你有吗?」要我今天约会自备灌肠药剂,我乾脆撞墙昏死算了。不过男人跟男人干活,总要事先做排放的工作,免得一边活塞一边拉屎,画面太美,令人不敢直视。 「你妈怎么会帮你准备保险套?」像是听见很有趣的笑话,王齐愷满脸好奇。 「还不是跟你出来的次数太频繁,我爸妈认为我交了女朋友,怕我没做好防护措施,便替我准备。」垂下头,靠着王齐愷撒娇,「怎么办啊?他们知道后会不会很生气?」 王齐愷底下硬着,却顾虑我的心情,没有动作,「生气、失望是必然的,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好好的,长辈们总会认同、支持。」 「我爸那个人特别古板,他知道后肯定会把我逐出家门,到时候我就没地方去了。」 「不会的。」王齐愷的胸膛很宽很厚,抱住我,让我感受深刻的安全感,「不会的宝贝儿,我这里,永远是你的归宿。」 爸妈,这真不能怪我。 换做是谁听到王齐愷这么讲,都会融化的。 何况是我,又纯又傻,懵懂之馀还特别天真,轻易就被王齐愷织的情网给深刻包覆。 让我把任何东西交给他,皆是心甘情愿。 「前两天我替你买了全新的清洁用品。」 战线从玄关直奔卧房,我被他撩得浑身发烫。若非我是个小处男,性爱理论和实际操作都有一定的困惑,不然我把王齐愷扑倒,大战个三百回合。 王齐愷将东西陆陆续续摆在浴室的洗手台上,向我介绍怎么使用。 「你用过?」 「没有。」王齐愷如实摇头,拉着我的手道:「我是有经验,但不多。之前都当top,这些东西更用不上。」 「那你怎么说得这么熟练?」 「查资料和帮忙做清洁。」 一想到王齐愷之前跟别人有那个那个,我难免吃味,嘴巴嘟了起来。他察觉后,倾身亲了我好几下。 「不气了宝贝,我之后便只跟你一个人做。」 「这不是废话吗?」掐着他的耳朵,霸气显露佔有欲:「你跟我在一起,当然只能跟我一起做,要是敢出轨,我直接剁了你!」 这可不是玩笑话。 我是抱持着跟王齐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才弯的,如果他有天变心了,我怕我会承受不住这种打击。 「不会给你这个机会。」说完他的嘴覆盖在我的双唇上,彼此甜蜜拥吻,安抚我焦虑不安的心。 或许太过不切实际,奢望此生此人。但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心、过一辈子的念头,都没有错。 吻到最后,王齐愷的铁柱硬烫到了极致。 「要、要怎么灌肠?」我捨不得他憋着,准备露出小菊花给他释放性慾。支支吾吾指着一旁的罐子,正要打开,王齐愷便伸手阻止。这行为让我略微诧异,「齐愷?」 「宝贝儿,我们不用那么快。」 「你很不舒服哇……」他都替我弄了,我可不能当爽完就装死的坏人。 「你先出去坐一坐,我独自待一会就没事了。」 「不,你教我怎么做。」身为他的男朋友,怎么能让他难受,我在外面等呢? 「洛熙,我知道你的心思,无非是不愿我自己发洩。但我就算是自擼,脑海想得也全是你,你不用担心缺席。」 听到这话,我浑身炸红,嘴硬道:「谁这么想了!?」 「我们刚在一起,很多事情能循序渐进,不需要这么快,委屈了你。」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委屈,反而嫌弃他的多重顾虑。偏偏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我是不委屈,可有点害怕。 「乖,去吧。」摸摸我的脸,王齐愷轻哄,并且将我扶起。 我的腿仍是软的,半点骨气都没有,只能沿着墙壁、洗手台走。走了两步,我回头看王齐愷买的那堆东西--其实王齐愷是很想的,他说不用那么快,还是口是心非地早早买了这些。 明明是想在今夜把我连皮带骨给吃了,却在紧要关头心软。 「齐愷。」我不怕死地黏在他背后,说:「我帮你……让我帮帮你。」 接着我蹲下身,近距离直视他的大铁柱。柱身粗长,像是人间凶器,连龟头都硬得发亮,洞孔流出些许的汁液,我看他挺了这么久,应该很难受。 说到做到,要帮他就要让他释放。 我张嘴含住他性器的顶端,一股骚味从口腔里扩散,把我燻得迷茫,却更费力地分泌唾液,缓衝摩擦,嘴角滴滴答答地流下溢出的口水。 「宝贝儿……吐出来……乖……你不用做这个。」王齐愷被我的举动惊扰,又难以克制身体的舒爽,两难地对我喊。 我有点开心,能让他这么失控,不是他一味哄我、劝我。于是我不理会他的阻止,继续替他口交。 「小洛熙,你是个坏孩子。」什么鬼玩意,含个鸡巴就坏了? 抬头瞪了他一眼,对他的说词很不满意--我不知道在他眼里,这一瞪代表什么,只感受到他的阴茎膨胀不少,连带我的嘴,快要含不住棒子。他忍不住低吼,要我尽量收起牙齿,一前一后摇晃大腿,在我的嘴巴做活塞运动。 身体是难受,嘴巴酸、脑袋晕,他的性器总顶在我的喉咙,让我有反胃的感觉。可我的心,又暖又烫,心甘情愿替他这么做。知道我也能带给他舒服与爽快,而非我一人在享受,这很有成就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像是一世纪那般长久,我快闔不上,接收他的每个举动。终于到某个临界点,他急忙想抽出,我却不肯坚持含住,铁柱兄弟支撑不了几秒,直接口爆。 我的嘴巴吃不了那么多,他便抽出来喷了我满脸。 全是他的腥味。 学他吃我精液的动作,我不需要吃手手,光是脸上的液体滑落、舔舔嘴角就能吃到。 「宝贝儿,吐出来!」 面对他的阻挠,我充耳不闻,反而更加得寸进尺,吃得欢心。 王齐愷被我挑动得再次勃起,撕去斯文的偽装,恶狠狠地说:「小妖精太坏了,看来我们今晚,谁也别睡。」 来这儿,谁想睡?我连明天的假都请好了呢。 CH4-1 跟你一辈子。 王齐愷到底是外太空来的老司机。 他说进度不用这么快,就真的没有对我做到最后一步,光是用他的手和嘴,便能让我爽歪歪,不知天南地北。 我沉溺在他给的性爱快感,射了第四次时,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他却精神百倍,继续在我大腿根摩擦摩擦。 后来我扛不住睡意昏了过去,也不知道他怎么发洩。 再次睁开眼,身旁的人已不见踪影。伸手抚摸床铺,尚有馀温,人并未走远。 恋爱使人患得患失,我本是不知畏惧的小处男,除了对二次元优莉充满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外,王齐愷是我第一个实质对象,当然会特别注意和掛念。 「起来了?」正要下床,王齐愷已端着早餐进来。 一看到他,我悬起的心再度落下,安妥得很。 「起来了,你怎么起这么早?」在他把餐点放在茶几后,我赖在他身上撒娇。 「怕你起床肚子饿,先替你准备一些吃的。」王齐愷比我高出许多,我坐在床上抱他,只能环住他的腰际。 昨晚被爱情泡泡蒙蔽飢饿的我,经过沉淀、睡眠,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被你一提醒,肚子突然好饿。」 王齐愷笑了笑,微微将我们分开,「那你要在这里吃还是出去吃?」 虽然他都把早餐端进来,但我怕在这吃饭会弄脏床和地板,于是决定要到饭厅用餐。王齐愷重新布置早餐时,我默默下床,拿了一件王齐愷的白色衬衫套在身上。 我穿来的衣裤应该还孤伶伶地扔在玄关,只能先拿王齐愷的应急。 出了卧室,往玄关那里看没发现东西。 「你的衣服我帮你拿去洗了,等会烘乾就能穿。」餐桌旁的王齐愷替我解惑。 「谢谢老公!」开始怀疑王齐愷的相亲对象是不是眼睛有点毛病,这么好的王齐愷,说放弃就放弃、说滚蛋就滚蛋,给我捡了大大的便宜。 因为是「捡便宜」的心态,面对这么温柔的王齐愷,我略显忧虑惶恐。 「再喊一次。」搂抱住我,他要求道:「宝贝儿,喊我老公。」 「老公。」 王齐愷低头亲了亲我,从脸颊到鼻梁,最终在我的唇上落下重重的吻。 「乖宝也是我的老公,我们之间没有谁上谁下。」原以为王齐愷是个霸道难沟通的人,深刻瞭解后,才知道他有多好。 「那你愿意让我做top?」我故意问。 「唔,如果你可以的话。」 作为同志初学者,基本观念我还是具备的。圈内大多以「0」和「0.5」居多,像王齐愷这种顶级top,是同志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的。我想,我还是躺平即可,不瞎折腾了。 「算了,干活的事还是交给你。」大发慈悲地饶过他的小菊花--虽然他不怎么害怕我这纸老虎。 「宝贝儿真乖,麻烦的事都交给我。」喜欢他喊我宝贝儿、小洛熙和乖宝,总会让我整个人浸至在蜜糖当中。 这样的相处模式,大概是传说中的「蜜里调油」吧?明明吃进去的食物是咸的,心里却甜腻得慌,连续喝几口水都不够。 王齐愷的厨艺很好,简单的清粥小菜,沁人心脾、可口美味。 等我吃完,我表示让我来洗碗。煮饭我不太行,洗碗我在店里洗得非常上手,可我一到厨房就发现他十分引人注目的洗碗机,瞬间让我这小吃货毫无用武之地。 「洛熙,放进去就行了。」王齐愷以为我不会用,在后头对我做技术指导。 我喜欢和他腻在一起,乖乖装笨,让他教我。 「我觉得我会被你宠坏。」就算是我妈,也会要我在吃完饭后洗碗,刷一下家事经验值。在王齐愷这儿,用具太先进,充满科技感,我根本不需要做什么。 「这就被我宠坏了?」 「嗯。到最后成为五穀不分的小米虫,天天赖着你!」 「那你能更坏一点,我不介意。」设定好洗碗机的洗涤方式,他拉着我回客厅,「你在这坐一下,我拿个东西给你。」 不知道他要拿什么给我,我既傻又好奇地探头。 大约过了三分鐘,王齐愷将一串钥匙摆放在我的手掌心。 「咦?」眨眨眼,我满是不解。 「这是大门的磁扣、这是庭院矮门的--」 「你给我,你家的钥匙?」打断王齐愷的讲解,我诧异询问。 「是啊。」王齐愷不笑的时候很严肃,为了让我别那么有压迫感,在我面前他以微笑居多。此时此刻,他没有笑,而眼底的温情和平缓的语调,让我非常安心:「我说过,这里永远是你的归宿,所以要把钥匙交给你。」 「你早准备好了?」 「前几天打的。」 「无论我答不答应你,你都准备了?」 「是。」 我咬着下唇,尽力压抑涌现的泪水。 「宝贝儿,我做这些不是要你哭……」 「你就是!」被王齐愷哄着,我人都变得娇气了起来,咬了他脖子一口,「你就仗着想得比我多、比我细,年纪还比我大,使劲对我好,让我捨不得你,又没办法给你更多……坏死了!你坏死了!」 「是是是,我坏死了。但宝贝儿,年纪比你大这点,可不可以别讲啊,我自卑。」被我的行为搞得啼笑皆非的王齐愷搂着我拍背,满脸笑意地要求。 「不行!我跟你比,就剩下年轻这优点。」 这回王齐愷彻底破功,被我逗得直笑。我被这笑意感染,收起眼泪,傻气蹭着他。 「宝贝儿。」 「嗯?」 「你想跟我一辈子,对吗?」 「对。」除了他,我没有第二人选。喜欢一个人,使心田开满了春花,却在某种程度上,变为一片荒田,唯有对方才能在心上行走,越走越远。 「那就一辈子,跟你一辈子。」 CH4-2 我想你。 我俩感情定下后,反而没有这么多时间和机会见面。 王齐愷是世界宇宙级的大忙人,最近忙着开设名下的第九号店,天天往店铺跑,张罗各种事宜。看他忙成这样,我心疼得要命,又不好烦他,只能一再靠电话叮嚀他多休息。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半个月,我的想念已到达极致,思量过两天休假,去他那儿一趟。 不管会不会造成他的困扰,至少能一解思愁。 「小熙回来啦?」老太太听到我推开家门的声响,笑着对我说:「赶快去洗把脸,准备开饭了。」 「妈,晚餐吃什么?」我没听老太太的话去洗脸,凑到她的身边问道:「好香啊!感觉每道菜都特别好吃,我什么时候能像妈有一样的手艺呢?」 「简单的家常菜,犯不着这么高兴。」听到我浮夸的称讚,妈妈满脸笑意地推了我的脑袋,「等你娶了媳妇,就有人替你煮。」 我不用娶妻,也有老公煮给我吃。 「最近怎么不见你去见朋友?」在我想王齐愷的时候,老太太拋出疑惑:「前一阵子都不见你的踪影,现在倒是天天回家吃饭。怎么啦?处得不顺?」 老太太这里指的朋友,是对象的意思。 「顺顺顺!」就算王齐愷忙得快翻天,都会尽力接送我上班,每晚一定会打电话给我,问我一天在做什么、有没有想他。「他最近工作忙,没办法太频繁见面。」 王齐愷老喜欢问废话。我哪能不想他呢?想他想得都要沸腾跟发霉了。 「工作忙?原来我家小熙的对象,是个女强人呢。」 不愿意骗老太太,我选择不接话,沉默是金。 「妈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问问,关心你而已。」 「我知道的。」我家的老先生和老太太,结婚十多年才把我生下。老先生年轻时从军,两人聚少离多,加上老太太不易受孕,折腾了好久才怀上我。我从小的食衣住行,全是老太太安排,她总想把最好的给我,疼我疼入心骨。 这样的老太太,怎么捨得伤害呢? 「对方,几岁啦?」 「二十八。」其实王齐愷是二十九岁,大我四岁。 「比你还大啊?那也难怪对方事业忙。」 「妈,你会觉得不好吗?」 「怎么会?妈妈觉得很好啊,本来妈妈担心你没办法照顾好年轻的姑娘,被人嫌不体贴。如今你倒是解套,没人会嫌弃你,反而是她来照顾你。」老太太侧过身,对我温婉一笑,感叹道:「不知不觉,小熙都长这么大了,能交女朋友、组成新家庭。」 「不大,我永远是妈的孩子。」 「你是妈的孩子,但在对象的面前,可不能一味让别人迁就,要懂得呵护人,别像你爸爸一样,跟木头似的。」 「爸爸像木头,妈妈也和他处了大半辈子啦。」 听我这么一说,妈妈笑得更加灿烂,「是啊,都大半辈子了,我们此生只求你稳稳当当地过,没有其他愿望了。」 父母不是没要求、没梦想,而是他们把所有额度都折衷给了孩子。 我总有一天会让老太太伤心流泪和不高兴,仍然任性要跟王齐愷走到一块。这不是王齐愷的错,是我独自做出来的决定。 「我爱你,妈妈。」 成年后我鲜少这么直接地表达爱意,总是羞涩、害臊,难以啟齿。 老太太被我惊得瞪眼,「怎么突然会……」 「没有,就是想这么和你说。」 「小傻子。」伸手摸摸我的脑袋,老太太像是感动得快要落泪,「快去洗脸,被你打扰得我饭都煮不好了。」 知道她好面子,不想被我看到她哭的模样,于是顺着她的话,缓缓离开厨房这小天地。 面对柔弱温婉的母亲,我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出柜。这种事情拖越久越不行,我可不想像电影的渣攻,一边享受爱情的滋润,一边遮遮掩掩,不愿意坦承。 王齐愷对我这么好,又已经和家人出柜(虽然不是为了我,是因为他蠢),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够辜负他的心意。 总要做点什么回报他才行。 「小熙?快点啊。」老太太在门外喊我。 我收起徬徨的心思,赶紧走出门,与父母一起享用晚餐。 吃完饭,两老照例坐在客厅看电视,我回房间洗澡等王齐愷的电话。 独处的每分每秒,皆在考虑如何开口。 似乎怎么说结果都很不乐观,老先生肯定会被我气得高血压,老太太一掉泪我也没法子安慰。 要不等王齐愷打过来,我再问他该怎么办吧。他算是出过柜的前辈,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总比我乾着急得好。 说曹操,曹操到;想王齐愷,王齐愷电话到。 电话响起王齐愷的专属铃声,我听到后第一时间接起,「喂?」 「宝贝儿,是我。」 我当然知道是他,一个晚上就在等这通电话,「嗯,我知道是你。到家了吗?吃饭了吗?今天累不累?」 「宝贝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王齐愷又叫了我一次。 「怎么了?」 「我想你。」 有三个字,比「我爱你」杀伤力更大,正是「我想你」。想得心痛,想得难受。 「我、我也想你啊。」仓皇收拾随身物品,想要去找王齐愷,又捨不得掛断电话,只能拉着背包,站在原地和他说话。 「抱歉,最近太忙了,没有好好陪你。」王齐愷的声音向是很疲倦。 「我一点都不介意,你别这么说。再说了,与其介意,我不如花多一点时间想念,对不对?」 「……对。」 「九号店进行得顺不顺利啊?」我很少主动聊新店开设的事宜,毕竟那是王齐愷的事业,可能会涉及机密,贸然询问不太好。不过他突然这么低落,让我很紧张,以为是哪里不顺。 「很顺利,开幕时间订在下个月二十三日,星期天。」 「哎!这么快的吗?」 王齐愷听了我的惊呼,似乎笑了几声。我问他在笑什么,他又不答,故作神秘。 「既然顺利,就不要难受啦。」你难受,我会心疼的。 后面的话,我害羞得难以啟齿。 CH4-3 进来(H)。 「太想你了,想得不行。」 努力压抑想夺门而出的衝动,我对王齐愷说:「不要淘气了。你吃饭了没?没吃饭饿肚子会伤身,赶紧去吃吧。」 「没吃,会去吃。」 「吃饱再给我打电话?」 「好。」 听着对方掐断电话的嘟嘟声,我把手机收好,推开房门走到客厅。 正在看政论节目的父母诧异抬头,老太太问:「你现在要出去啊?」 「嗯,突然来了电话,说想我。」我说得很隐诲,他们却一听就懂。 「这什么时候,出去像话吗?你--」 「去吧!」老太太打断老先生的嘮叨,慈蔼一笑,「赶紧去,别让人等太久。」 「你怎么都这么纵容他?」老先生不高兴。 「以前我想你的时候,见不到你,总是很难受。可有洛熙,再难受都能熬过来。对方不像我这么好命,有儿子傍身,我便把我儿子让给她。」 此话一说,本来很不高兴的老先生立即噤声,暴躁地挥手,要我快滚。我奉旨滚开,留空间让老先生哄老太太。 蹦蹦跳跳跑到公寓底下,还没来得及去赶公车或到大街叫计程车,便看见站在我家对面路灯底下的王齐愷。 同时,他也看到了我。 「你、你怎么会来?」想到他刚才跟我说的话,我激动得语无伦次,「你想我,就来这儿找我,是不是?」 「是。」 「那你怎么不叫我?」 「太晚了,怕你惹你爸妈不高兴。」 我咬着下唇,伸手推了他一下,「坏胚子!装什么情圣!要是我不下来,你又不说,我根本不会知道……」知道你曾经想我想到在我家门口乾等着。 「但你下来了,也知道我在这里。」握住我推他的手,他垂下眼眸,很是深情,「宝贝儿,我等到你了。」 短短几句话已让我全身发烫。 两个人拉拉扯扯,坐上王齐愷的车上,彻底拋弃矜持,拥抱亲吻。 「今晚不回家行吗?」 「嗯,我和他们讲过了。」他们指的是我父母。 「宝贝儿真乖。」低头再度亲吻我的嘴,分开后他发动车子,狂奔至他家。 被他密集喊宝贝儿,已腿软的我,靠着椅垫平復急促的气息。可当号志灯转红,我们就会忍不住亲吻彼此,一次、两次、三次……几乎是疯狂,连嘴巴都亲肿了。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他家,我贴着他,在他耳边吐气:「老公,我在家洗好澡了。那里,也洗得很乾净。」 虽然我们还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我们在一起后,我格外重小雏菊的卫生,每天都会做保养和清洁,随时应付王齐愷突如其来的慾望。 王齐愷被我挑逗得连眼睛都红了,狠狠朝我脖子咬了一口,又疼又爽,我蹭着他,一点都不愿意松开。 似乎嫌弃我们拖拖拉拉走得太慢,进入屋内后,他弯腰把我抱起,跨大步朝卧房前进。踹开门、把我放床铺等动作一气呵成,man得我双眼冒出爱心泡。 「乖宝有时真是个妖精。」 「有时?」我哪时候是妖精了,讲点道理好吗…… 「错了,是每个时候。」 「咦?」 「无时无刻,都在我心头作乱的小妖精。」 我像是一隻摆在餐盘上的鱼,被王齐愷翻来覆去地舔。双颊、脖子、后背、前胸,甚至是股沟前端,他一舔,我便无法克制地颤抖。 「怕吗?」王齐愷的声音很低沉,彷彿被我的肉体魅惑,只剩下最后一点理智在跟我进行对话。 「不怕……就是有点痒……」 王齐愷伸手揉着我的臀部,肆意妄为地弄出各种形状。 「噫……老公……」 「宝贝儿真敏感。」往自己身上一抓,衬衫就被粗暴地撕开,扔到了地上。 看见他如痴如狂的行为,我竟感觉不到丝毫畏惧。 「我能够为乖宝停下来。」 「不用停。」不颤抖,我坚定地说:「请老公上我,开拓我身体的每一处。」 说完我的皮肤已泛成粉色,水汪汪地望着他,鼓吹他侵犯我。王齐愷从床头拿出保险套和润滑液,正要撕开保险套的包装盒时,被我阻止。 「宝贝儿?」 「进来。」或许是疯了,连最基本的防范意识都捨弃掉,只想躺平任他折腾,彼此之间不要有任何的阻隔。 王齐愷扑向我,咬着我的耳朵,问:「宝贝儿想要被我内射是吗?内射到怀宝宝?」他在询问的同时,挤出一大堆湿湿滑滑的液体,往我后穴开拓。 「胡……说八道!我……又没有那种功能……」 一根指头探入,异物感非常深刻,从脚底一路发麻到头顶,我抓着他,流出生理的眼泪。 「我会射到宝贝儿怀宝宝的。」 液体的流动声,曖昧不明,加上王齐愷刻意的魅惑,使得我全身都在颤抖。 「坏死了……老公坏死了……」泪水浸入枕头套里,我努力放松,承受王齐愷一根又一根的手指,后穴被开拓着,并不会感到疼痛,而是顿顿的,有些麻木的触感。 直到第三根手指塞入后穴,我已哭成了小哭包。王齐愷弯下腰,舔舐我的眼角,「我最喜欢宝贝儿,喜欢到不行。」 「有这么喜欢……吗?」 「很喜欢。」 「多喜欢?」有没有像我一样,光想到王齐愷这个人,会心悸到难受的地步? 「喜欢到心痛的程度,想要让宝贝儿全部都属于我,在我身体底下,任我佔有。」 我得到想要的答案,再怎么不舒服,都能全心全意地接纳,「那你还等什么?我不就在你底下,任你佔有了吗?老公……进来嘛……噫!」 诱惑他进来时,他抽走指头,因急切显粗暴的将阴茎插进我已湿漉漉的穴口。明明做了十分充足的前戏,菊穴变得非常松软,可真被侵入,强烈的撕裂感铺天盖地而来,连自己昂首的小兄弟都被疼痛影响得微软。 后背式是最安全的姿势,唯一的缺点是我无法自然亲吻王齐愷。好在他懂我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主动抱住我的上半身,扭头与我湿吻,并且抚弄我略微颓迷的小兄弟。 「宝贝、宝贝儿疼吗?」 疼是必然的,但更多的是喜悦。 知道太过紧绷会让两人都不好受,于是尽力放松自己,承受他每次炙热的摩擦。 CH4-4 初次(H)。 「噫!老公……老公这里……」猛然间,他摩擦到肠道里某个敏感点,我的身躯再度紧绷,抓皱底下的床单。与之前不同的是,前面是痛,现在是爽,「老公……啊啊……好……好奇怪啊……」 原来男人与男人的性爱,承受的一方,真能得到快感。 这种快感是深入骨髓,甘愿令人摆佈,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不是奇怪,是舒服。宝贝儿被操舒服了,被老公操舒服了。」边说,王齐愷还极度过份地加强力道刺激那个点,让我彷彿像是置身于宽阔海洋上的扁舟,随他摇曳。 「那老公……舒服吗?老公舒服吗?」 「舒服死了,宝贝儿的后穴又紧又热,把老公的阴茎吸得好舒服,老公好喜欢。」 「喜欢就快点……快点啊……」 王齐愷邪魅一笑,「宝贝儿被操舒服了,想老公更快是吗?」 「是……啊啊啊……老公……快点操我!」后穴像是漏尿,不断被他操出了液体,里头的肠肉都被他带出来一点。王齐愷爽得满头大汗,扶着我的腰,大幅抽插。 透过交配,我们得到最原始的快感。 或许是心意相通的加持,旁人说会有点疼的初次,我却在进行的过程,除了开头外,没有半点不适。 无法计算是过了多久,在我又哭又喊又呻吟时,夜逐渐深沉,外头剩下路灯顽强抵抗地释放光芒。王齐愷十分持久,我都要沙哑失声了,他才狠狠将全部阴茎置入,抵着我的穴口。 「老、老公啊啊啊--」 下一秒,一股又烫又热的液体强力射到我的肠壁上,我被激得也射出今晚的第三泡(前面两泡早在被戳敏感点时缴械投降),小兄弟口吐白沫,像是无法再昂首阔步一样。但王齐愷体力惊人,容量也令人瞠目结舌,他射满我的肚子,抽出来时,龟头还渗着白色液体,滴滴答答地落在我的臀部上。 当王齐愷放开扶在我腰际的手,我整个人像是破布娃娃,躺在满是浓郁精液的床铺上,转头看着大口喘气,性感得要命的王齐愷。 「老公,亲亲。」音量极小,他却听见了。 并且把我抱在怀里,温柔眷恋地亲吻。 亲吻我的额头、眼瞼、鼻尖和嘴唇。 「林洛熙,我爱你。」 他像是怕我射不够,故意用言语刺激我。我听见「爱」,激得狂抖,忍不住漏出几滴白浊和鲜黄的尿液。 过份羞耻,使我彻底崩坏,哭着回应:「我也好爱你……老公……你要一辈子疼我啊……」 「当然。」王齐愷讲得又快又坚定:「我会一辈子都疼你,疼你一辈子。」 欢腾一夜,入睡已至凌晨,再度清醒时,外头天光明亮,接近中午。 睡了那么久,仍觉得十分疲惫。 眼皮厚重难以睁开、喉咙沙哑疼痛、皮肤炙热泛红,连骨头都快要分解似的。 「老公……」我低声喊着王齐愷。 王齐愷在我的身边,听见我的叫唤,立即凑到我身边说:「宝贝儿身体很难受?你发烧了,再多躺一会。若下午还烧,我带你去看医生。」 吸了吸鼻子,我往王齐愷那边凑过去,要求:「老公抱我。」 从善如流抱我的王齐愷顺道揉着我的腰,懊悔道:「昨晚就不该听你的不戴套,内射让你生了一场病。」 「明明是老公的精液太多太浓……才会洗不乾净……不是我的错。」这锅我可不背。 但我这赖皮,王齐愷听得啼笑皆非。 「宝贝儿真骚。」 「啊?」我的意识朦胧,听不清他的话究竟是烧,还是骚。 「骚宝贝。」 这回我听清楚了,我在他怀里不高兴地哼哼,他则笑得开怀,亲了我好几下,把我的脸都糊了他的口水。 「今天我替你请假了。」王齐愷知道我介意什么,在胡闹过后和我说:「店长知道你身体不舒服,会找人来代你的班。」 「你怎么请的啊?」被他亲了一阵子,有了点精神。 「什么意思?」 「你是拿我的电话请假,还是你的电话?」 「有差吗?」 「当然有差啊,你拿你的电话替我请假,岂不是让店长知道我、我们昨天在一块吗?」虽然知道的人早知道了,但我还要点脸,不能够这么明目张胆。 「宝贝儿,就算拿你的电话打,店长还是分辨得出是我的声音,我好歹是你们的大老闆啊。」王齐愷说得很有道理,错就错在我昨天没料到会跟王齐愷一起探讨人生奥义,没有事先请假。 「算了,知道就知道了唄……」我这人活得很简单,既然都东窗事发,也不再坚持一些无所谓的琐事。 店长、同事怎么说,全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光是想着我家的老先生和老太太就已经够累了,还在乎那么多人干嘛? 「你今天不用去上班?」解决完我上班的问题,换我问他上班的问题。 「你在发烧,我怎么能走?早让其他人过去帮我监工了。」 乖巧的情人应该要劝王齐愷去工作,不要因自己拖累了进度。但我不乖巧,我是个小黏糕,喜欢黏在王齐愷的身边,任性耍小脾气,「好显你没有走,不然我一个人,肯定是怕的。」 最怕欢爱过后看不见心爱的人,那我会有多失落难受呀。 「嗯,我不让你怕。」 不要玩弄我,不要应付我,不要欺骗我。因为我很喜欢很喜欢王齐愷,一点痛一点疼都能在我的心口上落下疤痕。 「我会在你身边,累了再多睡一点。」王齐愷餵我喝一点水,轻声哄着我:「不要怕,我会陪你的,一直陪你。」 在王齐愷的怀里,我好不容易聚集的精神,涣散迷濛了起来。 第一次承欢,睡了大半天。 王齐愷照顾着我,寸步不离,不到傍晚我就彻底退烧。 「叮咚。」在王齐愷餵我喝粥时,门铃响起。 「谁呢?」我问。 「不知道,我去看看。」王齐愷把碗搁置在茶几,我手扶床铺,颤抖着双脚落地,疑惑地打开房门,探头观察。 来者是位长得非常温柔漂亮的女性。 「嫂子,你怎么会来?」在我疑惑此人是谁前,王齐愷隔空替我解惑。 「爸妈昨日刚回国,在我们家住。妈早上燉了鸡汤,我想给你带点。」 「打一通电话给我,我去拿就好了,还劳烦嫂子跑一趟。」 CH4-5 不要放弃。 「没多远的路……」把鸡汤放在桌面上,王齐愷的大嫂笑道:「再说了,你今天那么忙,连班都没去上,我哪能让你多跑一趟,只为了拿鸡汤?」 「大嫂别笑话我。他是第一次,半夜又发起烧,我不放心离开。」 「发烧?现在还好吗?你到底会不会照顾人,把人弄得发烧。」 王齐愷浅笑认错:「是我的问题,他好不容易愿意,我一时把持不住,吃多了点。刚退烧,我正给他餵饭呢。」 我在角落实在没脸听这话,羞得想找地鑽。餵饭你妹……就算是实话,也不能这么诚实啊! 「哎呀,你这小子是在暗示我打扰你们相处?」 「哪有,别诬赖我。嫂子难得来一趟,先坐一下,我进去看看他的情况。」 端了一杯水给他大嫂,王齐愷不等对方回话,转身就要往卧房里来。我屏气凝神,悄悄退开门板,躡手躡脚地坐回床上,掩饰我的偷听。 「宝贝儿,还好吗?是我大嫂来,在外面客厅等着。你若能下床,跟我去见一面?」进入卧房后,王齐愷跟我说:「不乐意也行,我大嫂不会介意。」 介意不介意哪是你这木头说得算? 内心默默吐嘈,没有说出来。 「你大嫂怎么会来?」演技派的我,就算听到也要把资讯全问一遍。 「送我妈熬的鸡汤来。」王齐愷蹲下来,揉揉我的腿和腰,「还很不舒服吗?」 「又不是陶瓷娃娃,哪有这么娇气。」 「你比陶瓷娃娃还宝贝。」 被三言两语哄得心花怒放的我,倾身和他交换一个绵密的吻。 「你的家人来,无论如何都要见一面。」虽然我现在的状态很狼狈,眼下的状况仍不能逃避。 王齐愷扶我站起,半搂半抱的同我走至客厅,不管我怎么要他松手,他都不肯。在他嫂子面前这般亲暱,我的老脸hold不住啊…… 「这位就是洛熙吧?你好,我是齐愷的大嫂辜静敏。要是你不介意,你跟齐愷一样,喊我嫂子吧,我虚长你几岁,你不吃亏的。」 不吃亏的论点我好似从王齐愷那听过。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的话都那么一致。但我很感谢王齐愷的家人,这么轻易接纳我,让我喊她嫂子。 「嫂子好,我是林洛熙。」 「哎!本来该给你红包添喜的,可我出来得仓促,忘了准备,下回嫂子补给你啊。」 漂亮的大嫂是个很好的人,满脸笑意,没有半点刁难。 「不、不用麻烦。」 「不是麻烦,是该有的礼节,不可废。」 嫂子示意要我坐下,王齐愷则到一旁装鸡汤,给我们谈话的空间。 「齐愷说,他昨晚太折腾你了,让你半夜发烧,现在身体还好吗?」 面对这问题,我觉得刚退的热潮,又因害羞烧起。 「还好……也不是他折腾,是我乐意的……」两人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会是齐愷一人的错呢? 「他们兄弟俩,兇人没个正形,连皮带骨吃完,隔天都会让人下不了床。你别替他说话,免得他下回变本加厉。」果然是有经验的女士,我难以啟齿的话,大嫂都能说得非常自然。 「我乐意的……齐愷不兇,很注重我的感受。」饶是多羞,我都要护着齐愷,不要别人说他的不好。 听我这么一说,大嫂笑得开怀,「好好好,我不诬赖他,不说他兇。」 「真的不兇,对我特别好。」我强调。 接着大嫂无法抑制地大笑,十分高兴的模样。我是做了什么,逗得她这么高兴? 「大嫂,不要吓他。」装好鸡汤的王齐愷将一碗递给我,无奈道:「你看你笑得多夸张。」 对方笑到要抹眼泪,让我看得有莫名心虚。 等她好不容易止笑,她伸手握住我的掌心,「今天见了小熙一面,认为你们非常适合。或许齐愷的诸多缺点,在小熙眼里都成了优点,但我身为大嫂,仍要请小熙多包含些。」 「嗯,我会的。」 「有小熙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时间不早,我还得回家一趟煮晚餐,先走一步,你们都不用送。」大嫂看了墙上的时鐘,提着轻便的小包起身。 我用眼神示意齐愷送大嫂回家。 王齐愷点点头,阻止大嫂要叫计程车的行为,「我人在这,哪能让嫂子搭计程车?我开车送你回去。」 大嫂先看了我一眼,状似犹豫。我立即开口:「嫂子别客气了,我人没事,让齐愷送你吧。」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就麻烦齐愷了。」 说完两人离开,我继续把半碗的鸡汤喝完。 与王齐愷彻底结合、在一起,本是很开心的事,但我消失了一天一夜,不知道我爸妈那儿该怎么解释、怎么说。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我没有安全感的同时,王齐愷应该也很害怕我会逃离,毕竟他过去谈感情总是那么狼狈,我实在于心不忍,想要给他更多。 未来总是充满了不确定性,偏偏我们又爱得咖惨死,谁都离不开谁。 维持同个姿势,呆坐了半个多小时,等王齐愷回来,差点没被我吓死。 「宝贝儿,怎么了?」他一脸忧心地蹲在我面前。 「我在想该如何跟我爸妈说,我们之间的关係。」 「这么快?你想要这么快就跟他们说吗?其实你不必为了我才--」 「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们。」皱起眉头,我认真且坚定地说:「我们要在一起,总有一天要坦承,拖越久对你的伤害越大,我面对他们的催婚,也会很有压力。倒不如我洒脱一点,找个方法和他们说明彼此的关係。」 王齐愷欲言又止,紧紧抓着我的手,像是深受感动,过了许久才组织好语言:「我怎么会遇到你这个宝贝?」 这话说得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宝贝儿,你放心。我会努力做好一切,让你爸妈认同、接受我们的关係。如果一时无法,那我会试一辈子,直到他们点头为止,我都不会放弃。」 「我也不会放弃。」 所以,一定能够有美好的结局。 CH5-1 心理矛盾。 出乎意料的是我爸妈对于我一天一夜失去联系,没有太大的反弹和疑惑,单纯要我下回多注意时间,轻拿轻放,不再追究。 甚至在我隔日下班回家,同他们一起吃完晚饭后,老太太对着我说:「小熙啊。」 「嗯?」收拾碗筷,正要拿去洗,因为妈妈的喊道而停下动作。 「将来你下班或休假,想跟对象一起过,不必顾虑我们,传讯息说一声,我们不会阻挠的。」 我被老太太突如其来的一席话,吓得愣在原地。 「是我们太慢意识到,你快满二十五岁,早不是那个要被处处约束,才会乖的孩子。小熙应该拥有独立自主的生活,出去外面谈恋爱,只要能注意安全,我们都支持。」 「妈,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了,只是想让你高兴、开心。」老太太伸手摸我的头,满脸慈祥。 后头的老先生「哼」了一声,像是不太赞同老太太,又不敢反驳。 「谢谢妈。」无论如何,我都很感激老太太主动说这些。 「工作一天了,肯定累了吧?回房洗澡,好好休息。」 「好。」我点点头,听她的话,准备回房间。 刚起步,老太太又喊:「小熙。」 「怎么了?」 「现在的你,快乐吗?」 缓缓对上老太太的视线,突然间,我认为她察觉到了什么。但她神色平缓,无悲无喜,很期待我的成长,慈祥可亲,丝毫不像发现儿子搞同性恋的家长。 「快乐,很快乐的妈。」 老太太露出笑容,挥挥手,「去吧,好好休息,妈妈不吵你了。」 抱持奇异的心情,我默默回房。独处的第一件事是拿起电话,打给王齐愷。 「宝贝儿?」王齐愷很快接通,周遭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吵杂,「我在外头跟一些朋友吃饭,怎么了吗?」 得知他在与朋友相聚,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熙?」没有得到我的回应,王齐愷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跟朋友吃饭,才会打电话给你,是不是打扰你了?」不想打破他跟朋友吃饭的兴致,我选择隐瞒今日察觉的端倪。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是我今天在监工时,意外遇到几个老朋友,想说难得遇见才一起吃饭。没事前跟你讲,是我不对。」 他这么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我忍不住笑了,「我们不用这样互相道歉。你继续吃饭吧,我先去洗个澡。」 或许是心里尚有不舒服,我不等他说什么,匆匆掛上电话。 接着把快没电的手机关机,蹲靠在门板,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与王齐愷在身分、经济水准的差距外,还有一点是,我的生活除了父母,似乎剩下王齐愷。若不是半年前,目睹王齐愷被泼水、被甩,我们之间甚至不会有任何交集。我可能还是那个平凡、只会应援网路偶像的宅男,什么都不用担心,顾着和父母撒娇、任性,活像个傻小子。 如今我感受到爱情的滋味,不禁患得患失。明明王齐愷没有做错什么,单纯和朋友吃饭,我在得之后竟感到失落、不舒坦。 更准确来说,我是诚惶诚恐,担心王齐愷在我没陪伴在侧时,他会遇到一个更适合他的人。 少了我,王齐愷的人生,还是那般的多采多姿。 「下雨了。」 梅雨季节,入夜后总会下起细细小雨。 好不容易拋弃杂念、鼓起勇气,打算去沐浴,洗涤一身疲惫,却依稀听见待在客厅的父母正与外人进行对话。 这个时间点,有谁会来? 抱持疑惑的心思,我缓缓走出卧房,看见半小时前与我通话、和朋友一起聚餐的王齐愷出现于此。 「王--老闆,您怎么会来?」喊到一半,察觉称呼不对,急忙改过。 「前几天,我不是跟你说今晚同我会见新聘的甜点师吗?到了相约的时间,你人没出现,电话也不接,我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特地来找你。」王齐愷说谎不打草稿,骗人一溜一溜的,成功让我爸妈以为我是遗忘跟老闆约定、不负责任的臭员工。 说起工作,我爸第一个着急,「臭小子,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我想瞪王齐愷,碍于父母在侧,不能动怒,只能忍着脾气。 「对、对不起。」 「老闆提拔你,你怎么不听话?老想着谈恋爱,荒废了工作!」积怨许久的老先生趁机发洩,嘮叨得很。 反倒是平日最好客的老太太,在旁不吭声,观察着王齐愷与我的互动。 「林先生、林太太,请不要再怪罪洛熙了,可能是我没说清楚,才会导致这次的误会。不知我是否能与洛熙单独谈话?让我们釐清一点问题。」 「当然!要我们把这空间让给你们?」老先生比老太太积极得多,连忙回应。 「不用了吧,我们进去房间谈。」心里压着邪火,不找个隐密的地方发洩,都快要中风了。 顶着爸妈疑惑和探究的眼神,我带着王齐愷回房。 一回到私人领域,我反手想给王齐愷一个拐子,反正他皮粗肉厚,打也打不痛。但王齐愷的动作比我快,直接搂着我的腰,不让我有所动作。 「放手!」我家隔音不好,讲话不能太大声。这一喊,不像威吓像撒娇。 「宝贝儿对不起,我没有法子了,只能说谎来你家找你。」 他一道歉,我便心软。 认真想来,他根本没做错什么。 「是我不好,没跟你提前说要聚餐,但我们真是突然遇到,才临时决定要一起吃饭,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王齐愷又跟我解释一次。 「我又没生气,道什么歉?」 「我让你失落了,所以我道歉。」 垂着头,我不愿像妒妇,质问他所有的行程,怕他在外拈花惹草。并非不相信他,是他那么好,万一有人比我优秀,喜欢上他,想要追求他,那我该怎么办? 最近我越发想不通,为何王齐愷过去没人要。明明他对情人是这般温柔体贴,和他相处,一点都不无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要以那种方式甩了他? CH5-2 撩。 「宝贝儿,你理我吧。」 盯着他环在我腰上的手,低语:「王齐愷。」 「嗯?你要是很生气,能--」 「我很喜欢你,太喜欢了。」 这回换王齐愷愣住,不明白我怎么会在此时和他告白。 「你是我的初恋,且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我最后一个恋爱对象,所以我对你总有难以言喻的佔有欲。你看我的生活,那么简单、普通,父母之外,就只剩下你。你千万不要在心里嫌我烦,认为我矫情,最后把我丢掉,我只是太喜欢了。」王齐愷现在会因为我掛电话、不理他,千里迢迢来我家哄我,那是因为我们目前处于热恋的状态。 时间一拉长,我对于他的喜欢、爱只会越发浓烈,到时我干涉他的私人领域,会不会得到他的白眼和厌烦呢?我不敢想、不愿猜测,这样会使我变得丑陋。 我是个傻小子,他只要对我招招手、对我释放出善意,不需要多长的时间,便会沦陷。可我没办法控制,想要接近他、拥抱他的心情。尤其同志这个身份,不说在台湾,在这世界,总是少数。 没有法律的保障和眾人的认可,我就算被甩了,也无处哭去。 王齐愷把头埋在我的后颈,闻着我身上的味道。 「宝贝儿……你知道吗?你的这席话,让我硬得想干你。」 如此低俗的话,打散略显惆悵的气氛,我像是幻听,侧过头想看他的表情。然而在下一秒,他把我扳正抵墙,手掌护着我的后脑杓,让我不受到任何碰撞。每个行为都很温柔,唯独他的嘴……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他嫂子说的「兇」是什么意思。 过去的亲吻,从来没有这么大力、粗暴,把我的下顎狠狠顶开,舌头闯进口腔,直达咽喉。口水从嘴角流下,我无法擦拭,整个人软在王齐愷的怀里,承受他每次的进攻。不知过了多久,恐怕是一世纪。每个牙齿都被他舔舐过,眼角因呼吸困难流出生理的泪水,连底下的性器在毫无挑逗、触碰的情况下,竟昂首且漏了几滴白浊。 要是他每次都这般认真地蹂躪我,我怕是要被他玩坏。 「宝贝儿,你真的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吗?」恍惚之际,王齐愷在我耳边咬牙切齿道:「都不知道你张脸、这样子有多诱人?我被你勾得三魂走了七魄,哪儿都想你,怕把你介绍给朋友认识,会让人覬覦你……硬生生忍了这么久,你……你就担心我会变卦?嫌你烦?」 不被他玩坏,先被他吓坏。 「记得我们还没交往时,我带你去一趟ktv?哪怕你在我身边,被我护着,还是有很多狗东西,悄悄打探你的消息和联络方式。我一回想起来,总会气得发抖,想狠甩自己一巴掌。」 这些是王齐愷从不说、从不展露的一面。 可见到他这模样,我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全身都软了,「老、老公……」 「现在会喊老公了?刚才是谁揣测我嫌你烦的?我恨不得把你掛在身上,与全世界宣告你是我的爱人,你怎么就不能多信任我?」边说他边扯了裤子,露出底下又粗又长的铁柱,「我天天在你面前既绅士又温柔,就忘了我土匪霸道的个性?你听清楚了,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们俩天生一对。要我死,也不会把你丢弃,给别人捡了大便宜。对你的佔有欲,我鼓掌叫好,不存在任何不满的心思,懂了没?」 「懂。」擒着眼泪,我不断点头,「我懂了,老公……」 王齐愷碍于场地,多大的脾气都不能将我就地正法。 同样情动的我,蹭着他的侧脸、爬上他的大腿,继续不怕死地撒娇兼抱怨:「你早跟我说这些,我犯不着天天担心你被人勾去。」 「别蹭。」拍了我不安分的臀部,王齐愷咬了我耳垂,「我天天被你勾得神魂颠倒,你还愁什么?」 「哪有神魂颠倒啊……」 「要不是顾虑你父母的心情和你的身体,我早把你带回家,天天大战三百回合。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感觉不到我多么喜欢你。」 讲到带回家的话题,我猛然忆起老太太在吃完饭后,对我的妥协。 「以后我爸妈在我休假的时候,都不管我啦。我要去哪就去哪,去你那儿也行。」他咬我耳垂,我反制舔他的下巴,把他激得又打了我屁股好几下。 或许是天生敏感,又内建宅男属性的变态思维,他越打我,我越兴奋,连穴口都忍不住收缩起反应。 「老公……进来?」飢渴难耐得不想和他扯皮。 「现在进去,等会怎么收拾?你爸妈还在外头呢。」 「呜。」被王齐愷哄了一段时间,个性娇气了许多,一被他「拒绝」,就委屈得不行,「但我痒……而且你的也好硬。」 「你一个妖精在我面前作乱,能不硬?」真正做过后,才发现人类(或者只有我)有无限可能,那么小的穴口,竟可以包覆住他的大宝贝……不对,他的大宝贝是我。 他那,顶多算是大兄弟。 「那怎么办啊?」不能在这里做,怕动静太大、时间太久漏陷,可一直搂抱堆积情慾很不现实啊! 我都沸腾得快要蒸发了,别说王齐愷忍得多难受。 「你痒,忍着。」 「忍着?」我惊呼,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得老大,「你在这儿,还要我忍?」 「不然能怎么办?手指、嘴巴满足得了你?」 这话讲得我有多骚似的……并没有好嘛……我只是渴望更深入的交流。 「你帮我口完,我带你出门,找附近的旅馆,过一夜替你解渴,行吗?」 王齐愷的提议恐怕是唯一能行的办法,再挑剔我们俩都要看着彼此哭。我骚在里头,别人看不出来,可他的凶器太明显,鼓鼓的一陀,不引人注意都难。孤男寡男凑在一块,一个人硬着、一个人脸红,给我爸妈一看,瞬间漏陷。 我现在帮他处理好,等会再找个藉口出门黑皮,瞬间解决两个人的问题。 CH5-3 知晓与包容。 可惜的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一切动作之前,必须先进行锁门的动作--再怎么色急,小电影告诉我们的道理不能忘。 锁完门,我与王齐愷的战线拉到床上,看他露出引以为傲的大鸟,抵在我的鼻尖,腥味让我不自觉兴奋,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不是第一次帮他,业务逐渐熟练,本想速战速决,奈何他的持久度过于惊人。 含了老半天,嘴巴都痠了,他的大兄弟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王齐愷的表情很爽,却不敢发出什么声响,怕引起旁人的注意。 「你、你这么难射的吗?」实在是受不了,我拿着脸蹭着大兄弟,哀愁地问:「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差这么多?」 鄙人的小兄弟不需要抚弄便有吐白沫的跡象,他这根,无论我怎么作怪,闻风不动,彷彿百年铁柱转世而成。 「是零与一的差距。」王齐愷得了便宜还卖乖,坏笑挑衅。 「你快点,免得我爸妈觉得我们讲太久很奇怪。」 正常男人大概撑个二十分鐘算持久,他完全不走一般路线,特立独行,让我费更多的力气去满足他,口手脸并用,搞个半个小时,他才逐渐粗喘,快到射精的临界点。 「王老闆、小熙,你们还在谈吗?我有切一点水果,端进去让你们边吃边聊?」 王齐愷要爆发的剎那,门外突然传来老太太的询问声。 我吓得倒抽一口气,同时把他的精液彻底吸出来。一如既往,嘴巴吃不乾净,喷到脸上、上半身,连带下半身都遭殃。 「阿姨,我们谈好了,不用麻烦了!」好在王齐愷进入贤者时光,智商仍在线上,立即回应我妈,阻止我妈想要进门的行为。他说完,低头亲了亲我的嘴,小声夸讚:「宝贝儿真厉害,都被你吃进去了。」 这种羞羞脸的事情不必夸奖我,谢谢。 「你出去应付他们,我自己整理一下,马上跟去……」 以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出现在他们面前,怕把他们吓着病。 「嗯,再晚他们会起怀疑。」 王齐愷穿着整齐后,来回检视一番,确认不会出任何紕漏,才以稳健的步伐离开我的小房间。 我则在这个时候跑去浴室漱口、洗脸、冲头和把身上的衣服换过一轮。换下的衣物怕丢在家里,会被我妈在收拾洗衣时发现端倪,于是通通丢到塑胶袋里,一同带出门,在外头洗一洗,杜绝后患。 等我打理完自己,抵达客厅时,王齐愷正在说服我父母。 「老闆,这样不会太打扰你吗?」 「怎么会打扰?是我麻烦洛熙,让他跟我跑这一趟。」 不知道王齐愷在瞎掰鬼扯什么,我只能闭嘴,看他即兴发挥。 「本来就是他出的紕漏!」老先生严厉批评:「这孩子最近谈了恋爱,工作、事业和家庭都不管不顾了,才让老闆--」 「好了,人家老闆都说没有问题,你怎么老这样唸小熙?」难得老太太会在外人面前打断老先生发言,不单我愣住,连老先生都睁大了眼。但老太太显然顾不了老伴的情绪,有些冷淡地对王齐愷说:「既然明天一早,王老闆要带着小熙一块去道歉,那事不宜迟,你们快点离开吧,不瞎耗时间。」 前一刻我是狐疑老太太知晓一二,如今已确认,她什么都知道了。 平时老太太绝对不会这样冷淡说话,怕是心里不好受,才会这样。 刚才说切好水果,要给我们吃,恐怕也是想知道我们在房间究竟在干嘛。 「好的,谢谢林先生和林太太。」王齐愷对我使眼色,要我跟着他走。 事情意外发展到这地步,避免让老先生跟着起疑,我只能抱持愁苦的心,与王齐愷离开。 不过往好方向想,从我妈的态度和言语得知,她生气归生气,却没有想要拆散我们,把我们分开。与我不知该如何倾诉一样,她也犹豫该怎么开口,才不会破坏母子之间的感情。 总归一句,她很爱我,为我设身处地,着想很多。 两人从五楼一路往下走,三楼楼梯口,碰上邻居。心里藏着事,没空应付,匆匆向邻居点头示意,同齐愷走至公寓门口。 我俩忍不住对上眼,异口同声地说: 「你妈已经知道了。」 「我妈已经知道了。」 我沉默地坐在王齐愷的车上,身体不热、菊花不痒,心无旁騖。 出柜的风险摆在前头,我内心的飢渴与滔天烈火,都会被浇熄。 「你妈似乎……不太阻止?」王齐愷主动打开了话题。 「嗯,她对我特别好,就算不认同,心里恼怒,也不会当着我爸的面,拆我的檯。」 从小到大,我若做了会挨我爸棍子的坏事,我妈总替我遮掩。若遮掩不了,会死死劝着我爸,不让他打我。转头看王齐愷一副不知所措、担心多说惹我嫌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笑。 「小熙?」 「没事,你看到了,事情并不严重。我妈主动察觉也好,省得我要一再暗示她。在我家啊,表面上是我爸掌权,实际上什么都得听我妈的,有她支持、默认,任何难关都过得了。」 「你妈会不会埋怨我把你带歪了?」 「你瞎说什么话?难道同性恋就是歪的?感情的路,没有分直与歪,只要我们不偷不抢,问心无愧。再说,如果不是我本身是深柜,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沦陷?我的性向,说不定我妈早略知一二,单纯为了抱孙,不想多说,赌我不会有开窍的一天。」 青春期国高中的时候,我妈总喜欢问我有没有暗恋的女生。我每次摇头,她会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大学。 CH5-4 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啊啊啊啊啊,我想到刚才我们在那个,被她察觉就很想一头撞死!」 最羞耻的莫过于我们自以为隐密,实际上被人全数知晓。 「宝贝儿没事,你妈应该看不出来……吧。」 「怎么可能?我换了一套衣服,还把脏衣服带出来,简直欲盖弥彰!」遮住脸,我努力想平缓崩溃的情绪,奈何羞耻心太庞大,把我瞬间击溃。 脸皮比我厚一百万倍的王齐愷,同样尷尬抽搐嘴角,勉强安慰:「不要想这么多,真没事。」 我已经无力回呛「没事你个大头鬼」,只能靠在椅垫,苟延残喘。 人生真是太艰难了,但能顺利小出柜,值得喜悦。 「好险我妈疼我。」我心有馀悸地说。 换作一般的母亲,知道儿子是同性恋,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掀起家庭革命。而我家老太太疼爱我胜过一切,万般顾忌皆是为了我。 「将来会更好的。」王齐愷说。 今晚老太太的反应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之后老先生知道了,再闹也闹不出老太太的手掌心。 「等双方家长都同意,找个时间一起吃饭,互相认识、交流。我妈和你妈应该很合得来。」 「哎!这个提议我喜欢!」老太太没什么朋友,透过这种方式,或许能多个她能倾诉的对象。 断断续续地间聊,车内气氛由忧虑转为温馨。我们知道彼此的父母,都极度疼爱自己,纵使一时无法接受,会產生巨大的风波,终会因疼爱而妥协,趋于平静。 在男朋友家睡了一夜,虽什么也没做,心情却是极好。我把这「好」的原因归于一睁眼便能看到喜欢的人,瞬间心花朵朵开,灿烂摇曳。 「你等会要去哪儿?九号店应该装修得差不多了吧?」今天我休假,本想赖在王齐愷身边,当个黏皮虫。碍于王齐愷事业繁忙,近日到了紧要关头,我再任性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胡闹。 「嗯,是装修得差不多了。」王齐愷收拾早餐用毕的碗盘,放入洗碗机后,侧头亲了我一口,说:「小熙,等会你跟我一起出门。」 「啊?我们要去哪里?约会?」 「不,我们要去见第九号店的甜点大厨。」 原以为王齐愷在我爸妈面前说的全是瞎掰鬼扯的谎话,没想到他真要带我去见甜点师。 「为什么啊?」撇除掉我是他男朋友的因素,我充其量是他眾多普通员工之一,同他一起去见人,颇不合适。 「过两天,行政命令会颁佈,我已决定让你担当第九号店的店长。」 「咦?」瞪大眼眸,我傻呼呼地问:「我这是走裙带关係才得到的晋升吗?」 「胡说什么?你在公司任职了基层服务员整整五年,依照资歷来说,你特升到店长,并无不妥。」服务生不似一般白领,工作五年的已经算是老人中的老人。「不过,我也算是说话算话,之前早说要你做第九号店店长了。」 说起这个,脸色瞬间涨热,推了他一下,「你那时特坏,说要我教你追别人,结果把我掰弯。」 「其实我要是说,我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你信不信?」 我再度吓了一跳。 「你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 王齐愷点头。 「你别骗我啦……」 「我骗你做什么?」王齐愷状似思索,嘴角勾起浅笑,「圣诞夜,我被罗彦约出来谈两人的关係,被他泼水的那一刻,心里是很恼怒的。若不是眼角馀光看你站在十字路口,且往咖啡厅里面看,我说不定会拿起桌上的咖啡,泼回去。」 听王齐愷这么一说,我竟然有点懊悔,没有看到狗血大戏。 但比起狗血大戏,我更该问的是:「所以你那晚颓丧的说词,都是故意的?你什么时候就想要套牢我了?」 「很早。」他那修长、骨感分明的手掌,划过我的侧脸,「是一开始应聘你的时候。」 今天听到太多令人惊愕的秘密,我下巴都快要掉到地板。一开始应聘我,岂不是在我还在读书、上大学,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了?我的小雏菊,那么早就被人覬覦了吗? 「彼时我刚回国,开设第一家甜点店,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谈感情。可空窗期太久,内心渴望有个人陪伴。你一出现在面试场合,我的视线完全挪移不开,死死盯着你,不知道遮掩……」说起过往,王齐愷往我这儿蹭了蹭,哀怨道:「但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反而被我吓坏了,是吧?」 「这不是废话吗?我第一次应徵打工,就被雇主用非常深邃的眼神盯着不放,还不说话、不吭声,差点以为我犯了什么滔天大错,要被你斥责。」王齐愷当初开设一号店,打工薪资开得很高,很多人都来应聘。应聘时会有情境剧,看我们面对意外时的临场反应。 我抽到「如果遇到顾客申诉,他吃了店里的食品,导致食物中毒该怎么办?」一题,当下我很懵逼,瞎掰鬼扯了一堆,毫无重点。等我说完,王齐愷瞪着我,一副严肃冷漠的样子,吓得我差点尿出来。 同他一起面试的股东都表达完自己的意见,就他依旧瞪眼,瞪了快有五分鐘。 「喜欢你都来不及了,怎么捨得骂你?」啼笑皆非地揉了我的头,王齐愷解释兼吐槽:「我是想要说点什么,奈何内心太震撼,有口难言。不过……你那场面试的回答,实在不怎么样。」 「喂!」我也知道当时有多蠢,回答得有多不得体,就是不喜欢被他说,「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嘛。」 「是,你什么都不懂,才让我忍住衝动,不勾搭你。」 「什么意思?」 「同性恋在国内,终究是少部分、弱势的团体,我不愿意让你误入歧途。」边说,王齐愷看了手腕上的錶,「时间差不多了,宝贝儿换衣服吧,我们赶紧出门。」 「王齐愷。」 之前我不知道他的心意,如今真相大白,我的心被他弄得一抽一抽的疼。 CH5-5 知恩图报。 「怎么了?」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啊?」以王齐愷的条件、撩人的能力和我宛如弱鸡的抵抗力,只要他对我招手,我肯定缴械投降,扑上去。可他因为喜欢、心疼,不捨得让我走上难走的情路,选择忍耐退让。 「是,很喜欢,从一开始就喜欢了。」 情话永远不嫌多,我听他这么说,耳朵发热,扭捏地抱怨:「既然喜欢,就该提早出手啊。早出手和晚出手,不是都一样吗?你让我们多浪费了五年呢。」 说是这么说,可我明白,至今我都对父母出柜感到那么苦恼了,五年前的我肯定没有勇气面对一切。就算被他撩入手,我在甜蜜的同时,会紧张、忧虑,惶惶不安。 「我们没有浪费啊。」他站在咫尺之间,对我露出温柔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这五年,我们都在努力变成更好、更适合彼此的人,并没有浪费每分每秒。」 没有在一起,也无妨。最青涩、纯真的喜欢,没有辜负一说。 距离多遥远,只要缘分足够,总会走到一块,终成眷属。 饶是如此,我仍然生气。 气他在那段时间,接受父母家人的建议,相亲那么多次。 「宝贝儿,你的反射弧怎么能这么迟缓,现在才在吃醋?」抵达会面地点,王齐愷在进入包厢前,轻声哄我:「我是抱持想要放弃的心态,勉强答应他们去相亲,想说得不到你,至少也要过日子啊。可我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痴情,遇到好多个人,唯独对你抱持好感。」 前半段的话让我很恼火,「什么放弃?什么得不到我?你跟我说了吗?问了吗?」 一连拋出很多问题,让他哑口无言,做出求饶的姿态。 「等回家我再收拾你。」多生气都得看场合,我姑且在此时饶了王齐愷。 毕竟主厨已在包厢内等候多时,不能让人等太久。 王齐愷很重视这次九号店的扩展,我虽没有亲眼看过店内装潢,可从同事们那传来不少风声,皆是以「惊叹」、「时尚」和「环境极佳」来形容。除了装潢外,王齐愷聘请圈内甜点大佬奥兰多担当主厨,把关推出的商品。 奥兰多曾得到国际甜点大赛的次奖,且于米其林一颗星、两颗星的餐厅担当甜点大厨,资歷璀璨耀眼。 「齐愷,好久不见。」光听奥兰多这名字,会以为他是只会说英文的外国人,结果一进入包厢,对方马上展现他流利的中文。「这位想必是林店长?您好。」 「您好。」当服务员久了,能瞬间转换业务笑容。但有王齐愷在,我并无过多的用武之地,打完招呼就默默坐在旁边,听他们谈话。 透过对话,得知为何王齐愷可以请到这样等级的大佬。 约是七年前,赢得国际大奖的奥兰多尚未决定好将来的出路,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到美国东部旅游兼考察,品嚐当地的甜点美食。凌晨抵达机场,辗转离开,在某站地铁迷了路。仓皇之际,身上的包袱和行李被一群流民抢走,除了贴身携带的一百美金,连手机和护照都没了。 多厉害的甜点大师,面临到这样的状况仍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求救,只好走出地铁,询问路人。 好在他找的第一个路人便是王齐愷。 王齐愷见他是真的无助,并非诈取钱财的宵小,亲力亲为,带着他找警察报案,且在大使馆重新办理各种证件。最重要的是,事发隔日,在警察与王齐愷的帮助下,奥兰多找回被抢匪扔在某地铁站角落的行李。行李值钱的东西全被收刮得乾净,剩下的物品零零散散,乱成一团。 可有些东西不能靠金钱衡量,例如奥兰多亲自写的食谱,里头藏有他调配的配方,绝无仅有,是不可或缺的宝藏。 奥兰多当日会那么心急,主要是食谱丢了,之后一切皆要重头做起。 这令他魂牵梦縈、寝食难安。 「当日若非有你的帮助,我绝对找不回食谱。」奥兰多的母亲是台湾人,从小和他讲国语,他听得多,说起话来毫无外国人的口音和彆扭。 「我可不敢居功,是警察厉害,透过监视器顺藤摸瓜,让你把东西找回来。」 时隔多年,当日的心惊早已化成莞尔一笑。 「无论你怎么推拒这份功劳,我是一定得还你这份恩情。」 所谓的「还恩情」,指的大概是来九号店当大厨。 「谢谢。」王齐愷真心诚意地道谢,「我真没料到你会愿意来,原本是随意和你提了一下,结果--」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打断王齐愷的话,奥兰多抢道:「我也是想要换个新环境,看能不能激发更多製作甜点的灵感。」 大佬的心思难测,眼底的感激却一目了然。 这次的会面,没有太多的波折,谈好了薪资和工作性质,他们签了两年的约。而我在两年后,要和奥兰多亲自合作,他主内我主外,不知能否让九号店拥有一片新的气象。 「对了,刚才聊得太开心,我忘了祝福你们。」离别前,奥兰多停下脚步,对着我们真诚祝贺:「虽然台湾尚未实施平权婚法,可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你们可以透过台湾的法律结婚,成立家庭。」 突如其来的祝福,令我惊愕。侧过头看向王齐愷,王齐愷笑了笑,牵过我的手,「承蒙你的话,未来总会越来越好的。」 等人走远,我才恍然。 「奥兰多怎么知道了?」我以为他不会讲。 「之后要一同共事两年,他总会知道。再说了,你这么好,有什么好遮遮掩掩?都要向家里的人出柜了,又何必在乎旁人的眼光?」王齐愷侧过头,亲吻嘴角,温柔且认真地说:「宝贝儿,为了你,我可以每分每秒,都勇敢。」 二零一五年,五月,春末夏至。 我与王齐愷交往一百天,便已爱得如火如荼。 曾担心彼此的感情,会在热恋期过后,抹去激情,流于平淡。可如我没料到王齐愷会向眾人出柜,同样没想到,他会永保赤子之心,守护我在未来的每日每夜。 CH6-1 不喜欢的生日。 二零一七年四月,王齐愷亲自参与设计的第九号店「乐熙」即将满两週年。 作为店长,我规划了一系列的庆祝活动,企图让原本就多到满出来的客人,更上一层楼地爆满,成为名副其实、盛久不衰的「网红店」。除了要忙活动外,与主厨奥兰多的合约期满,要开始着手续约合同。 这两年与奥兰多的合作顺利,相处得宜,双方皆有携手继续下去的意愿,现在只差纸本合同一个形式。 不过,出面签约的不再是王齐愷,而是店长兼幕后老闆的我。 并非我与王齐愷分道扬鑣,且有能力承下这间店。是在开幕的隔日,王齐愷将名下的第九号店以「生日礼物」的名义,过户给我。这话如今说起来轻巧,可在当时我听到他想要过户的计画,差点没吓得晕死过去。 时空拉回二零一五年,六月二十三日,晚间。 我们以庆祝「九号店开幕」的名义,开开心心地聚在一起,享用美好的餐点和红酒。忙了一整个月,终于有机会相处,我的行为举止皆透露着喜悦的荡漾。 直到他,对我说:「小熙,我打算把九号店过户给你。」 我嘴里含着的红酒,瞬间喷出,洒了他满脸。 「你、你说什么!?」不怪我这么大惊小怪,正常人都会被他的行为搞得满脸黑人问号兼不知所措。 「我想把九号店『乐熙』过户给你。」 「凭什么?」要我当店长,我已经很诚惶诚恐。要不是本身在他名下甜点店做了五年的基层员工,他任命我,我都会推拒。如今说什么把店过户……真的是,荒唐至极。「你不要跟我说,凭我是你男朋友,所以你一掷千金哦!」 王齐愷本是欲言又止,听我这么一说,直接噗哧笑出声,「宝贝儿,你都把我的话讲完了,我怎么说才好?」 「王齐愷,你疯了吗?」 「没疯。」 「你为了第九号店投注那么多心血,还请了那么优秀的甜点大师,竟然说--」 「嗯,这些都是我想要为你做的。」 「我不是想得了便宜又卖乖,是真心认为你这么做不值得!」 「为什么?」王齐愷好整以暇地反问:「为什么不值得?」 脑海流窜各种原因,却无法好好说出口,怕说了什么伤害彼此之间的感情。 「小洛熙,我可以询问你一件事吗?」见我始终不吭声,王齐愷微微勾起嘴角,引诱道:「我们之前一直以要共度一辈子,作为谈感情的目标吧?」 我咬着下唇,倔强地点头。 「那我替你做一点事,应该不超过吧?毕竟我是你的『未婚夫』兼『男朋友』啊。」 「……我不是为了钱财跟你在一起的。」 「我知道,我也不是为了送钱才跟你在一起。在跟你提这件事之前,我知道你会拒绝,可没料到你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其实我们之间已经不分彼此了,不是吗?那为什么要拒绝?」 面对这么多引诱性的问题,我实在是无言以对。 「再说,这是我想给你的生日礼物,我由衷希望你能够收下。」 这下子已经不是收不收的问题,而是这怎么会是我生日礼物的问题! 「我不是在今天生日啊。」 「对,你是明天生日--农历生日。」王齐愷一脸胸有成竹,听得我立即打开手机一看。 果真是我的农历生日!难怪我家老太太一直要我明天晚上准时回家吃饭! 「我记得你说过,你家都是替你过农历生日,只是你不把过生日这件事放在心上,时常会忘记,这次也不例外。你不在意,我却在几个月前,便关注这件事情,牢牢放在心里。」 握着水晶杯的手,因他的话而颤抖。 「你是傻子吗?过生日又不是什么……什么重大的……事情……」连说出来的话,都断断续续。 「是吗?我觉得宝贝儿的生日,很重要。」 其实我不喜欢过生日。 小时候家里并不优渥,父亲虽是军人,可要分担我奶奶家的欠债,时常要寄钱回去。生我之后,家里开销加剧,每个费用都很紧绷,母亲为了要替我过生日,会去帮别人补衣服、打零工,才可以买一个小蛋糕和小玩具来替我庆祝。 这样的模式,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我小学三年级,放学回家看见母亲在巷口替人洗碗,洗到一半,老闆娘走出来斥责:「动作这么慢,还想不想拿工钱啊?就你这工,要日结,算是我亏了呢。」 母亲连忙道歉,着急回:「要的要的,你们答应我能日结的……我等会拿了工钱,要去替我儿子买礼物。」 「嗤。」老闆娘自然不会有好脸色,扔脏毛巾在母亲身上,甩头就走。 我看到那一幕,心都要碎了,握拳跑到母亲身边,拉住母亲的手要她同我回家。 那可是我心中最好的老太太啊,怎么可以这样糟蹋? 老闆娘见我们要走,追了出来,被气极的我撞倒在地上。 之后是一团混乱、喋喋不休的争执,甚至叫了警察来。老闆娘要告我们过失伤害,老闆不明事理,劝了一下无果,人跑回餐厅顾店。好在父亲那日休假,从车站赶到警局不久,来时身上的军衣都被汗浸湿,着急询问事情的经过。 一个问句,母亲、老闆娘和我三个人回答,最终父亲採纳了我的版本。因为我哭着说:「以后不要过生日了,过生日要花钱,妈妈要给人洗碗,还要被人羞辱……」 父亲的脸色拉了下来,当着警察的面,飆骂老闆娘。都几年的邻居了,怎么可以一点情分都不顾,甚至做出拿毛巾丢人的行为。动怒的父亲很恐怖,无论母亲怎么安抚,都没有用,把泼辣的老闆娘吓得白了一张脸。 最终老闆娘没有控告我(那时我才几岁,告我也不成立呀),反而在三日后,同老闆一起来我家登门道歉。 CH6-2 聘礼。 ?」看老闆娘吓归吓,可不似犯错会道歉的样子。 对金钱一向淡然的父亲冷声回:「还有什么?不就是我要老闆还钱了吗?」 原来父亲在当时,曾借一大笔钱给餐厅老闆周转,甚至押上了借条。借款的事,只有他们俩知道,双方妻子皆不明瞭。后来父亲看老闆经营餐厅不易,始终没催促老闆还过钱,出了这场意外,让他看透了人性、想得非常清楚。 他对人好,人不见得回报。甚至可能会反过来欺负他的妻儿。于是父亲也不再寄钱回老家,家里的经济因此好转,算是因祸得福? 哎……我怎么又想得那么偏。眼前不是该回忆杀,是该想用什么理由拒绝王齐愷吧! 「就算是要给我的生日礼物,也不需要送这么贵重。」紧蹙双眉,我觉得和他纠结送与不送很智障。 为什么要送这么好的东西给我?为什么事前都不说一声?为什么要突如其来给我惊吓非惊喜? 「你是篤定不收吗?」王齐愷放下了刀叉,认真看着我。 「不是……」 「你到底有什么样的顾虑,让你不愿意收下?」他一冷下脸,我就语无伦次,着急得不会说话。 「我只、只是不想要拿你的东西……那么贵重……我又不是……」 换个立场来想,王齐愷送礼不成,一再被拒,也很憋屈。 「也罢,如果真的不想收,我不会强迫你。」强制结束这个话题,王齐愷收敛起带给我的压迫感,自嘲笑:「抱歉,我好不容易交了一个对象,不知道送什么比较好。结果我送的东西,没有让你喜欢,竟成为你的压力。」 我咬着下唇,看他把东西吃完,将碗盘一一收拾进厨房。 「王齐愷,你是不是生气啦?」 「生气?我没有。」 「真的没有吗?」 「林洛熙,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够带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背对我,不愿意看我的王齐愷让我倍感压力。 「我是抱持『亲兄弟明算帐』的想法,才会一再婉拒。」我缩着头,想要尽力挽回。 「的确,亲兄弟明算帐。但我们什么时候变成亲兄弟了?我和你,非亲兄弟,是如同夫妻一样的恋人,如果台湾能够通过婚法,让我们同性恋能够结婚,我们会去登记,共度将来的每一天,不是吗?」 「是。」我想要和他一辈子,他也想和我一辈子。 撇除我爸,我们几乎没有任何阻拦。 「那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担心别人说你骗钱?还是说,担心之后将来不易?这只是一份心意,一份我对你的心意,跟你本身毫无关係。如果你认为,别人会对你指指点点,那也无妨,我就听你的话,不过户、不造成你的麻烦。」 此时我终于发现,自己伤了王齐愷的心。 在我为名声找想的时候,完全遗忘了王齐愷是用什么心意、态度,来准备第九号店。起早贪黑、忙进忙出和卖了无数个人情,只想给我最好的东西。甚至早早查清楚我的农历生日,无数次地催赶,才勉强在今日开幕。 他不愿意说,是不想被我泼冷水和拒绝。等到他说了,结果一样是…… 「老公,对不起。」蹭到王齐愷的身后,缓缓环住他的腰,「是我傻透了,不该跟你分这么细。」 王齐愷的身躯,有那一剎呈现紧绷,后趋缓了神经,仍闷声不语。 「我不会说话,伤了你的心,是我不应该……老公,你不要不理我。」说到后来,反而是我想哭。被王齐愷宠得太娇气了,一点风吹草动都扛不住。 「没有不理你。」 「老公……」听声音还是那么冷淡,我焦虑满点,几乎要胀红着脸,哭着哀求。 但王齐愷不给我这个哭求的机会,「不哭好吗?我不想要你这个样子。」他无奈地转身,紧紧搂住我。 用力吸鼻子,我越被哄,越止不住泪意,啜泣道:「我其实……其实很惊喜的……就是……怕你将来后悔……虽然你一再哄我……要我安心……可是我没办法安心,变得很心急……对不起……」 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澄清不说,越描越黑倒是有。 好在王齐愷明白我的意思,没有兇下去,叹了一口气,「是我没想清楚,清楚你的个性,还送你这样的礼物。但小熙,我想要有一样东西,连接我们彼此,无论什么都好。你不用担心九号店经营的问题,经营、管理,甚至极大部分的股权,都会由我把持。」 听他这么说,最后的纠结、难受逐渐单薄,能够抑制住眼泪。 「这样,你愿意了吗?」他在我耳边询问,轻柔愜意地拂过我的心肝。 「愿意的。」 直到后来我才恍然,王齐愷是把「乐熙」作为聘礼。 若我们此生无法成为法律认证的伴侣,至少在人生事业上,我们是并肩而行、密不可分的伙伴。他对我们的感情毫无半点动摇与不确定,从一开始便没有留任何退路,始终坚定朝渴求的目标前进。 或许是坚定的意志,得到神明的眷顾。我们交往的这两年多来,没有摩擦、口角和争执,日子过得和谐亲密,事业与爱情皆收穫颇丰。连我家的老太太,都在旁敲侧击,问我们的感情状况如何。 老太太自然是希望我娶妻生子,可我与王齐愷的感情,她看在眼里,不反对、不支持,近乎默许。 「我妈说后天晚上,想请你吃饭,你有没有空啊?」为了出柜顺利,王齐愷三不五时会来我家刷存在感。一开始老太太的态度会略微彆扭,后来不知怎么想通,对他趋于平和,有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的既视感。 「你妈请吃饭,我自然有空。」在我专心顾第九号店的同时,王齐愷这能人,陆续开了第十、十一号店,每家店都有特殊的风格,生意做得如火如荼。 但再忙,他也有陪我的时间,给我足够的安定感。 「那我和她说一声。」边说,边拿起手机拨打电话给老太太。 老太太很快接通,充满朝气地喊道:「小熙啊,你替我问齐愷了没有?」 CH6-3 生日宴邀请。 王齐愷对我父母的刻意讨好,让我家老太太对他的称呼从原本疏离的「王老闆」,转换成亲近的「齐愷」。依我看,王齐愷很快便能得到他梦寐以求「女婿」的专属称号。 「问了,他说有空。」 「哎!换做平时我肯定要齐愷不要勉强,不过那天是你爸六十岁生日,我想要大家一同聚个餐。」 「我知道,我和齐愷会准备好蛋糕和礼物,你煮晚餐就好,其他别忙了。」自己开设甜点店,蛋糕想要多精緻都不难。 梅雨季节导致天气变化大,早晚会有些寒冷,我要两老多注意身体,连续说了几句。老太太嫌我嘮叨,称要出门买菜,好为后天准备,于是在匆促间留给我苍凉的「嘟嘟」声。 「你妈还好吗?」坐在我身旁滑手机的王齐愷问了一句。 「还好,挺有元气的,说是要去买菜,开始替后天准备。」 「后天什么日子啊?这么早准备?」 「我爸六十岁生日。」 先前没被受邀的王齐愷被我这话吓了一跳,「那是不是得准备礼物?你怎么不早说?时间太近了,只能买现成的东西……」 说话的同时,王齐愷起身,披了一件搁置沙发上的西装外套。 「你急什么急?现在才八点多,百货公司都没开。」啼笑皆非地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往外衝。而且我心里还有个大胆的想法,想和他提,「那个……老公,要不我们一起送礼物?」 「一起送?适合吗?在他生日这天出柜,不把他气疯?」知我者,莫齐愷也,他总能轻易get到我的重点。 「也不算出柜吧,是想给他更多的提示。」这两年我和我妈已经做了不少暗示,丝毫不遮掩的将王齐愷带入我家的生活交际圈。换做旁人,总能猜出一二,偏偏我爸是个尚未出土的大木头,到现在愣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我俩什么关係。 甚至还曾经提议,要把王齐愷收为乾儿子。 把我妈吓得魂不守舍,找无数个理由搪塞拒绝。 「再不说,我爸肯定会认你为儿子,到时候我俩成为乱伦,给他的打击更大。」像我爸那种老古板,就算没有血缘关係,且撇除性别,乾儿子和亲儿子是不可能在一起。 王齐愷吐了一口气,像是在思索该怎么做才是最好,最不伤害老先生。 「你爸妈都那么认同我了,我想要让我爸妈认同你。」王齐愷早在一年前就安排我与他的全部家人见面,在高级餐厅里吃饭。在那之前,我亲眼见过的只有王齐愷温柔可人的大嫂辜静敏,对于其他人的个性、言行举止是一律不知,难免有些紧张。 好在我曾于商业杂志的封面上,认识大王齐愷十九岁的大哥王季麟,不至于面对面叫错称呼。 王季麟的气质太过冷硬,不似齐愷的平辈兄长,说起话来一板一眼,和我亲爹有得拼。反而是齐愷的父母,皆是矮胖的长者(为何父母均矮,可王家兄弟能长这么高,至今仍是未解之谜),对我总是笑呵呵,没有任何刁难。 岁月带给他们无限的宽容与谅解,在饭局结束前,他们不断鼓励:「你们的感情没有错,不需要因为旁人的眼光和评价而分开。」要我们好好过日子,携手度终生。 从那之后,我时常回王家老宅探望,跟齐愷的家人也从生疏到热络。 如今大嫂会三不五时拉着我去逛街,美其名「基佬的眼光就是好」。可我当了二十几年的偽直男,在衣着审美上令人不敢恭维,大嫂没几次就发现我的病徵,不再让我挑东西,只要我提东西,着实让我松一口气。 「那行,一起送吧,看要送什么好。」 得到他的应允,比什么都还要开心。 后天在繁忙的生活中,一转眼就到。 王齐愷来「乐熙」接我下班,这儿的员工大多清楚我俩的关係。一开始会有些间言间语,认为我是靠衣带关係当上店长,是个美色诱人的死基佬。说个实话,他们讲我有「美色诱人」的本事,实属夸讚。 我家老公哪儿都好,就眼睛不好。 一眼相中我,顺道暗恋个五年,我若不回应他的喜欢,那简直是虐恋情深。 后来喜欢在上班讲间话的员工,陆陆续续因工作太劳累、定力不好而离开。继续工作的员工,私底下怎么说我不知道,可在表面上,他们对我们的恋情抱持高度祝福。 「皮衣拿了吗?」一上车,我立即询问驾驶座的王齐愷。 「拿了。」 前日我们去挑选给我爸的生日礼物,王齐愷的眼光高,逛了半个商场,勉强选了一件黑色短皮衣。穿在曾是军人、尚未发福的老先生身上,肯定很有精神。然而在现场并无所需的尺寸,必须调货,今日要回去拿。 「拿了就好。」安心点头,把蛋糕好好放置在后车厢,「这是我特地请奥兰多帮我做的『减糖』蛋糕,我爸妈吃了会比较没有负担。」 他们两位老人家都有点年纪,不宜在晚间摄取过多的糖分。 九号店离我家的距离不远,没塞车约二十分鐘的车程。偏偏今晚不知怎么搞的,市区主干道竟然大塞特塞,硬是塞了五十分鐘才到家。王齐愷先把车暂停在路边,让我落地拿出各个礼品在旁等他。 「不知道爸妈饿了没有……」邻近七点,我捨不得他们挨饿,很是着急。 王齐愷停车技术好,没让我焦虑多久,下车、锁门一气呵成。 见我急得快要跌倒,他快手快脚地拉住我,左手拿过皮衣提着,右手紧紧牵着我,怕我跑起来。 晕黄的灯光,将我们的身影拉得老长,他温和有力的手掌,让我逐渐心安,不再匆忙。 CH6-4 我做得到。 可惜,心安是片刻的。 当我们要推开公寓前的铁门,侧过头,发现站在身后,抿唇不语、面色铁青的老先生。 老先生手提着米酒,冷眼看着我们。 本该在老先生注视下放开的手,不知怎么的,不愿意松开。 「爸。」我喊他。 他却没有应,撞过王齐愷的肩膀,直接上楼。 其实以这种方式出柜,让我爸看个明白,挺好的。不让他继续抱持希望,早点认清我与王齐愷不是乾兄弟的关係,是一对相爱的恋人。 「小熙。」王齐愷怕我家发起战争,松手,把皮衣塞给我。 「你做什么?为什么要松手?」 「你先上去,哄你爸爸。」 我倔强别过头,不想被他说动,「王齐愷……我不愿意松开你的手。爸爸要哄,你也要哄,我不要放你一个人走。」 「我不要紧。」 「为什么不要紧?这些日子,我们都这么努力了,当然要在这个时候一起面对,不是吗?」 越在危机的时刻,我的思绪越清楚,越无所畏惧。 王齐愷把我的头扳正,「你可知道,同我一起上去,很多事情都不能够挽回了。」 「我跟你在一起,什么时候想要挽回?」 瞪大眼,我和他在一起两年,纵使在生活上存在摩擦,也不曾后悔过。 「你为了我,断了后路,凭什么我要对自己手下留情。」 等我们在底下谈好,上了楼,我家老先生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幼时打我屁股的棍子,准备兴师问罪。 活到二十八岁,我足足有二十年没见到这棍子。猛然一见,有种荒唐的鼻酸。 「跪下!」老先生看我俩的手还是牵着,面色扭曲,把棍子往沙发拍,发出一声闷响。 分开不可能,跪还是能够跪的。 但老太太不愿意让我们跪,挡在我们面前,冷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闹什么?赶紧洗手洗脸,准备开饭。」 「吃什么饭?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吃得下去?!」 如同棍子,老先生对老太太吼,也是百年难得一见。 「还是你……早就知道了?」没得到我妈的回应,我爸继续质问:「你早知道他们……这两个狗东西,给我搞在一起了是不是?」 「是。」老太太面不改色,不怕老先生的嘶吼,淡然纠正:「请注意你的措辞,他们一个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另一个是别人父母的心肝,我不允许你喊他们『狗东西』。」 原以为出柜是我们与父母的战争,现在倒成了父母内战。 「那不然我要叫什么?他们背着我……背着我偷鸡摸狗,你到现在还纵容着他?」父亲的棍子指向我,向来爽朗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你们知不知道,同性恋会得病?除了本身是精神病之外,还、还会得性病!得爱滋!你们--」 「林政强,我劝你闭嘴。」 「你?」 从未被老太太连名带姓叫过,老先生的三观不知被洗刷多少次,连话都说不清楚。 「同性恋不是精神病,它只是一种天生的性取向。再来,正常性交不会让他们得病,只要有防范措施兼固定性伴侣,他们与我们没有什么不同。你不能因为你的无知,刻意扭曲同性恋。」既然要攀扯,老太太不再息事寧人,落座在老先生对面的高脚椅,「我的确在他们俩刚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了。是你过于迟钝,在场的每个人皆无刻意隐瞒你的企图。」 「那你知道了,为什么不阻止?你从小到大就纵容他!把他教成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你说清楚点。」 真到了较争的时候,没人赢得了老太太。 「他是我儿子,没偷没抢、没杀人放火,只是谈个对象,我为什么要阻止?为什么不纵容?我就是偏爱他,要他过高兴的生活、快乐的日子,我不认为有任何不对。」 「反了……反了你?那我们林家绝后,你担得起吗!?」 「爸!」前面他们争吵,我都能装作听不见,反正老先生嘴笨。唯独说到绝后,是戳老太太心上的伤口。 「怎么就担不起了?三十几年前,你妈也是这个样子,质问我担不担得起『林家绝后』的罪孽,逼我与你离婚……」柔弱却无比好强的老太太,说到伤心处,忍着眼泪闭起眼,「当时……你在我身边,是怎么说的?」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父亲怔住,盯着母亲,不敢吭声。 「林政强!告诉我,你是怎么说的!」老太太在我面前,不曾是这个样子。但她此时泪流满面,身躯和手不停颤抖。 「我说孩子……天注定……就算是断子绝孙,承了祖宗的罪孽,我也要宋秋月一人……」男儿有泪不轻弹,说到伤心事,只能任泪水堆积双眼,划过双颊。 「因你这些话,我跟了你一辈子,同甘共苦。我没和你要求过什么,如今我要你成全孩子,做不做得到?」 「秋月!这不是一件小事,怎么可以就这个样子说定?」 「这不是小事,是人生大事。为了儿子的将来,为了我们夫妻生涯,我非要你此时表态不可。假如你做不到,林洛熙是我生我养大的孩子,你看不惯眼、不成器,无妨。我们俩离婚,他跟我,改姓改名,不玷污林家的祖宗。」 不只是父亲愣住,连我和王齐愷,都闔不上嘴。 有人说女人在感情上总比较吃亏,痴心、恋旧,难以逃脱过去的恋情,在婚姻受苦,也只会咬牙吞下。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是传统的妇女,无论父亲在哪儿,总能把家操持得很好,等待父亲回家。 她不说苦、不喊累,两手拉拔着我长大。 替我遮风避雨,享受各种美好的母子时光。我被人欺负、受辱,她第一个站出来,刚毅果决地反击。 这样的老太太寧愿颠覆既往的人生,也要成全我难以预知的将来。 「我……做得到。」 如同我先前所料,只要拥有母亲的支持,便无其他阻挠。 父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满心的不愿意,终究化为这「我做得到」四个字。 得到这个肯定的回答,母亲垂下头笑了笑,撑着身体,准备回厨房。在她站起来的时候,双脚不支力,整个人侧翻倒下--被眼明手快的王齐愷接住,不让她落地。 此时,一向健朗,具有朝气的老太太,昏迷不醒。 CH6-5 同婚释宪。 值得庆幸的是老太太是激动过度,身体并无大碍。经过医生的诊断,让她在急诊室病床上输点滴,平缓入睡。 我、王齐愷和父亲安置好母亲,皆呼了一大口气,坐在附近的椅子上。 坐没多久,王齐愷意识到我们吵吵闹闹一个晚上,什么都没吃,起身道:「叔叔、小熙,你们先待在这,我去便利商店买点东西给你们裹腹。」 说实话我现在挺怕跟我爸独处,除了尷尬外,我担心他一气之下,会把我的皮剥了。 但肚子空空,连带思绪都有些恍惚,更不忍父亲挨饿,便没阻止王齐愷。 目送王齐愷的背影,我不知该如何评价今晚的「出柜」,只能说我家老太太段数太高,轻轻松松把我们压在五指山下。 「你不用怕我,我答应你妈,要成全你俩。」老先生打破了沉默,很是颓丧地说。 我听了,心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爸……对不起。」无论如何让父母因我而吵,是我的不对。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要说抱歉的,应该是我,刚才口不择言,伤了你们。」 老先生站立永远都是笔直的,鲜少像此时这般,僂着身躯,像是有千斤重的压力。 「我跟王齐愷,是认真的。」 「是吗?真不能改吗?」 「不能改,我想和他过一辈子。」 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话,父亲抬起头来,感叹:「一辈子啊……日子过得太快了,我和你妈结婚也有三十多年。要不是今晚的波折,我不认为自己会和她吵架。」 「妈不是真想和爸分开,只是想让我过得好一点。」 「是打算让我们都过的得好一点。强扭的瓜不甜,我当日知道,今日却忘了,是你妈提醒了我。」 祖父家是外省人,里头的太太总喜欢打桥牌、赌麻将,迁徙来台时本有些积蓄,后来因各种缘故家道中落,欠了不少赌债。父亲从小听话,唯有在娶母亲这件事上面违抗长辈。仓促结了婚,父亲入伍,成为职业军人,留母亲在偌大的家庭里受苦受难。 结婚三年,父亲存了点钱,带母亲离开老屋。临走前,父亲与祖母大吵了一架。 祖母嘲讽母亲是不能生的「石女」,要让林家断子绝孙。若是有点自知之明,赶紧离婚。母亲还没吭声,父亲先炸裂,激动表示他此生只要宋秋月一人。 宋秋月,我的母亲。 就算他们因此没有后代,断子绝孙,他也愿意背负起祖宗的责骂与咒怨。 两夫妻独自生活后,生活放松许多,不再像以往那般拘束。母亲仍生不出孩子,多少流言蜚语,不断介入,是他们携手苦撑,才换得「我」这个奇蹟。 「爸爸,对妈好一点,别让她难过了。」 母亲的身体虚弱,怀孕不易,好不容易怀上,在床榻上躺了九个月。生了一天一夜,哭喊了喉咙,才让我呱呱落地。 「我和齐愷,也会对你们很好。会一直孝敬你们,直到终老。」这本该是要跪在地上乞求原谅的一段话,碍于地点,只能恳切注视着父亲。 父亲抖动双唇,眼泪滂陀流下,哽咽:「你以为我真在乎的是……你会不会孝敬我?我只担心你俩老了,无子无孙,彼此间没有个名分,最后……连手术同意书、放弃治疗书都签不下去。小熙啊,真不能改吗?爸爸……爸爸……求你了。」 一声声的恳求不是为了父亲自己,是为了我。所有的焦虑与徬徨,因疼爱而浓烈。 「对不起爸爸,我……可能这辈子,找不到比王齐愷更爱我的人了。我们的目光太短浅,没办法想到百年之后,只想现在开开心心,与爱的人过着幸福的日子。这些年,你也看了,王齐愷他真的是……对我很好……我没办法失去他。」人都是自私的,面对痛哭流涕的爸爸,仍捨弃最珍视的对象。 品嚐过浓情蜜意的爱恋,便无法回去过那孤独寂寞的生活。 要我放弃王齐愷,我做不到。 「爸爸,请你相信,王齐愷会带给我幸福……相信我的选择,我……我们会相你们一样,此生相爱,直至生命终结。」 摀住嘴巴,爸爸堵住哀嚎的悲鸣,像是有流不尽的心酸,最终化为爱孩子的妥协,「行啦……行啦……」 始终用自己的方式,爱着我的爸爸,最终顺从我的决定。 「爸爸相信你,相信你们。」 得到这句话,我在医院急诊室的角落,哽咽痛哭。直到王齐愷归来,仍无停止的跡象。 他们陪伴在我左右,用温情同我渡这难关,化解我近两年的心魔。 当时我们以为,婚姻平权的道路还很遥远,并非指日可待,说不定得等个五年、十年,甚至我们耗尽此生。 世事无常,好事往往结伴而来。 二零一七年五月二十四日,由同志平权运动者祁家威申请的《司法院释字第748号解释》,解释结果表示《民法》的婚姻法具有排他性,未保障同志婚姻,违反《宪法》的婚姻自由,宣布要在两年之内完成修法相关条例,若无同志则以《民法》现有条例成婚。 台湾,即将成为亚洲第一个同婚的国家。 比起同志结婚那么遥远、玄幻的事情,还有一件衝击力超强、更直接的喜事,降临于王齐愷的大哥大嫂身上。 某日週间休假,我与大嫂相约至百货公司採买各项用品,中途到男士精品店挑选领带时她突然感到身体不适,跑至厕所呕吐。我在外等得心急如焚,约莫十分鐘,大嫂顶着苍白的脸,走出来。 避免又有人在我面前晕倒,我不顾大嫂反对,直接带她到医院。 辗转确诊后,得到一个令眾人闔不上嘴的消息。 大嫂,以四十九岁的「高龄」,意外受孕,还一次来了两个。 CH7-1 大哥们的故事。 同大嫂相识快满两年,她是我见过最温柔、最令人想亲近且无任何架子的贵妇。 端看大嫂保养得宜的外貌,绝对不知她已有四十九岁的年纪,谎称她二十九岁,说不定都有人信。 大哥大嫂结婚二十七年,相识超过四十年,从她九岁开始,就知道自己有个大她一岁的未婚夫。小未婚夫不似同年龄的男孩调皮捣蛋,在她面前总是古板严肃,气场庞大。 「初次见面,我被他吓得不敢轻举妄动,连喝水都不敢,一再偷窥他。」从急诊转移到普通病房,安妥好一切,大嫂开始和我间聊自己的恋爱故事。 「那后来是怎么喜欢上大哥的?」 「唔,为什么呢?」偏过头,大嫂思索后微微一笑,「因为他很讨人喜欢呀。」 有点不太明白,大嫂为何说话前后矛盾。 「他模样很凶,实际上对我非常好。」 「怎么好法啊?」难想像那么严肃的大哥,如何对大嫂好。 「他记得我所有喜好,食衣住行样样留意,每当有好东西总第一个想到我。能跋山涉水、耗费诸多劳力,只为了讨我开心,看我露出一抹笑顏。」或许是过往太过美好,使大嫂的神情非常幸福,「其实有件事,连齐愷都不知道。」 「什么事?」 「我和季麟结婚前,做了身体健康检查。已得知我的身体不易受孕,哪怕怀了也容易流產。当时听到真是天崩地裂,一向开朗的我,忍不住对季麟哭,甚至提出不要结婚的要求。但季麟不同意,他说家里还有弟弟能传宗接代,我生不生都无妨。就算弟弟将来不生,我们的人生也不该为了『传宗接代』而妥协。」 还记得我与齐愷尚未交往时,曾在喧闹的ktv包厢聊过他的大哥大嫂。 按齐愷的描述,他恐怕真是到了后头才知道大嫂不容易受孕、不好生养。 「饶是如此,我心中仍充满了忐忑,趁季麟工作繁忙,跑到他爸妈--就是我们公公婆婆面前,将我的身体状况全说出来。我是真的喜欢季麟,不想放弃他,可在另外一方面,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欢,让长辈的期许一再落空。我以为公公婆婆会得知后会反对、拒绝,没想到季麟早和他们解释清楚,且强烈表达非我不娶的决心。公婆对此虽有无奈,更多的是希望我们小两口能相亲相爱。生与不生,都不是个问题。」 没有一对父母,会轻松接纳儿子、媳妇无法生养子嗣。但他们接受了年轻人的选择,没有反对、阻挠,态度既沉默又温柔。 「后来……我和季麟结婚,他如婚前承诺那样,对我极好,不愿让我吃苦。是我不死心,不顾季麟的反对,连续做了好几次人工受孕。大概是没有缘分,胚胎总是无法顺利着床,连一线曙光也不给我。季麟看我难受,劝我把目光放到齐愷身上,别强加责任于自己。」 「但齐愷他是个同性恋。」 「是啊,我真没想到齐愷他是个同性恋。季麟和齐愷坦承我们无法生孩子,要他多努力,结果齐愷更厉害,当着大家的面出柜,把季麟气得抄起公公的柺杖,想痛打他一顿。公婆被他的『宣言』,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忍齐愷挨打,连忙阻止季麟……那日的情形,只能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大嫂现在说得这么轻松,但她在当下肯定是非常难堪兼难过。从小到大,她一直抱持「自己是王家长媳」的观念,想要替大哥生下孩子,开花结果。不说使王家多兴盛,也要有个传宗接代的对象。然而身体侷限了一切可能性,只得把期望转移于齐愷,偏偏齐愷的性向,再度给她正面一击。 「季麟很生气,哪怕我如何哄劝,他都想把齐愷的性向扭转成异性恋。我怎么肯?怎么能把本该承担的责任,全推卸给齐愷背负呢?实在劝不动,我便要季麟和我离婚,新娶一位太太好替他生儿育女。」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与对话,令我咋舌。 大嫂与我家的老太太,人生经歷太相近,个性全是好强兼偏颇--偏颇我与王齐愷。 「那大哥……怎么说?」 「他那时候是真有考虑离婚。」 「咦?」我以为大哥会像我爸一样,激烈拒绝呢。 「该怎么说呢……我们那时候好似走入一个死胡同。他从未要求我生小孩,我却非要生不可,每次人工受孕失败,总鬱鬱寡欢。他认为我和他在一起不快乐,想得太多太杂,平白增添诸多压力。连齐愷的事,我也下意识的归于我的责任--当然他后来承认自己不该逼齐愷改变性向。可我因齐愷的性向,提出离婚,委实伤害到他对我付出的真心。」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的确非常复杂。都是为了彼此好,但说出来的话往往伤人。 大哥要齐愷转换性向的理由,绝不单单只有「不能替王家传宗接代」。大哥与我爸一样,想得直接、看得直观,直男思想总不能理解我们的感情,认为同性伴侣没有保障、没有未来,到老无人可依托。 然而大嫂却不明白大哥弯弯绕绕的心思,单纯认为大哥是避免王家绝后。既然如此,那她想从根源解决问题。他们离婚,大哥新娶,会让事情顺利许多。 至少比改性向来得简单。 「后来是怎么收场的?」我的内心充满疑惑。 「我们到了户政事务所,准备填单子时,我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有点不甘心了。」 我的内心在此时,发出了许多「咦咦咦咦咦」。 「一直以来我都在装大度、宽容,可我的内心,一点都不大度、宽容,总想要把季麟佔为己有。我不想把季麟让给其他女人,更不愿意看他跟别人一起生孩子。要是真见到了,我还不如去死。」大嫂这些话,完全洗刷了过去两年来我对她的既定印象。 大嫂,很潮啊。 CH7-2 卧床。 「你觉得我很『作』吧?离婚是我提的,反悔的又是我,前前后后闹了大半个月,在紧要关头却缩手。」 虽然想摇头,可我无法昧着良心说不作,只好小小点头。 「作就作吧,能不失去他,什么都好。我想明白了,就不愿意撒手,自私与否,又有什么关係呢?不要真的错过、无法挽回才在心痛。于是我直接撕了我们的离婚证书,和傻眼的季麟说不离婚,死都不离。」 果然能收服大哥那能人的大嫂,是个妥妥的勇者。 一言一行充满了英雄气慨。 「大哥就跟你和好了?」 「哪能啊,婚姻又不是童话,讲开了就和好。他足足跟我闹了半年的脾气,靠着我的死皮赖脸才哄回来。」 透过这样的谈话,我对大哥大嫂的认知,更上了一层楼。 「就是没想到,我们耗费了那么多年,处心积虑的要怀孕,真到了已放弃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怀了两个……这感觉,比你和齐愷能结婚,还来得梦幻呢。」大嫂抚摸着肚皮,挽回一点崩裂的形象。 我的内心很想大笑,碍于情面,硬生生压抑了嘴角,说:「我从刚才,就觉得很梦幻。一开始医生和我说嫂子怀孕时,我还以为是假的呢……」 四十九岁怀孕,跟刘德华的老婆朱丽倩有得拼。 「是啊,但好险是真的。」大嫂和我说了一点话,有点疲乏,打了一个哈欠。奈何要等其他人赶来,找了其他的话题来讲,「对了……之前忘了问你,五月二十三……还是二十四号,不是大法官有释宪,说同性恋能够结婚了?你和齐愷怎么看?」 「说是能够结婚,目前仅止于释宪,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近年来有太多风吹草动,搞得我们没有太大的奢望,得过且过。 「不过都说了两年内弄出同性恋能结婚的办法,应该不会是骗人的。」 说是没奢望,心里终究是开心。 「是,应该不会骗人。」 「这样算是双喜临门吧?哎呀,真是高兴……他们俩兄弟怎么还不来啊?」一直同我间聊的大嫂,耐不住喜悦的,迫不及待想要快点见到人。 「大概是在塞车……」边说,我边起身往外面探头,没想到真撞见赶来的王家兄弟。 「静敏在里面吗?」大哥没有既往的稳重,劈头就问我这一句。 王齐愷在他后头苦笑,无声表示他大哥快要急疯了。 「对,大嫂等候多时,正抱怨你们怎么还没到。」 「来的主干道出了车祸,塞了好几公里。」解释完,大哥与我擦身走进病房。 我看他们老夫老妻有不少私房话想说,没有跟着进去,走到王齐愷的身边,亲暱地挽着他的手。 「大嫂真怀孕了?几个月了?」王齐愷不急着看大嫂,先盘问我。 「怀孕了,说是快三个月。」 「三个月?」眼睛瞪得老大,王齐愷咋舌,「怀双胞胎,三个月,他俩还没察觉?」 「是啊,大嫂以为是宿便胖肚子,或者是有点年纪代谢差……」想起大嫂刚才跟医生的对话,真是笑出声,「这回她特意约我,就是为了买几件遮挡的洋装。」 王齐愷同我发笑,「结果是怀孕。」 「恐怕是大家都没想到吧。毕竟大嫂看起来虽然年轻,但也有四十九岁,加上既往的情形,我们怀疑却无多想。」前些日子看大嫂,是觉得胖了点,可说认为怀孕嘛……嘶,都没有想到。 「怀孕就怀孕嘍,大哥大嫂苦了那么多年,这样算是苦尽甘来。」拉着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王齐愷伸个懒腰,「藉此我们也能轻松点。」 靠着他的肩膀,我越想越开心,「医生说快能知道性别了,不知道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 「说不定两个都有。」 「那真是太好了,一男一女凑个好。」跟王家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可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知道他们是极好的人,值得命运最好的对待。 「无论男女,都会是我们的心肝宝贝。」 喜悦归喜悦,王大哥仍以大嫂的身体为优先,反覆询问医师现在妊娠、生產会不会坏了身子。 「任何怀孕、生產皆有一定程度的风险,王太太的身体情况我透过病例有一定程度的瞭解,的确该归入高风险孕妇族群,然而王太太在不知自己怀孕的情况下,保胎至第十週,着床最不稳定的时期刚度过,能暂且安心至胎儿五个月大,彼时我们希望王太太能在家卧床,若无必要别落地,尽量平躺安胎。心情上要愉悦、稳定,切莫激动伤心。」医院的妇產科医师在观察后,做出严谨的回答。 「五个月开始卧床到生產结束?」 「是。王太太本身子宫容易低垂,加上双胞胎,负重较大,不卧床的风险高,因此期盼王太太能在这段时间,好好躺着休息。家人的照顾一样很重要,尤其是丈夫要尽量疏导、平缓孕妇的心理焦虑。如果有任何出血或身体不适,要立即回到医院做观察及治疗。」 王大哥的脸色发白,像是心疼大嫂要受这种苦。 「季麟,医生说的,你听清楚了没?」反倒是大嫂,神色如常,拉了拉大哥的手,要他回神。 「听、听清楚了,谢谢医师。」王大哥找回神智,连忙道谢。 医师看他初为人父,不介意他暂时的恍神,继续交代些简单却极为重要的事宜。等该交代的交代完、确认没有其他问题,医师带着护理师离开病房。 等医师走远,挺直的大哥猛然坐下,握着大嫂的手,吐了一口大气。 「静敏……你要把我吓坏了。」大哥今年年底要过五十岁生日,突如其来的孩子,令他心脏难以承受。 大嫂温柔一笑,「吓什么呢,这不是我们早早期望的吗?」 勉强点头,大哥皱眉道:「早早期望,晚晚报到。我盼了大半生,竟到半百才当爸。等孩子们成年,我们都要七十岁了……」 「那也没什么,不是还有齐愷和洛熙吗?我俩晚年,孩子们尚有叔叔和叔夫好依靠,我一点都不担心。」枕着宽厚的枕头,大嫂想得很透彻,宽慰丈夫:「你也别操心了,我们的日子,总会更好,不会更差。」 CH7-3 不按牌里出牌。 不知不觉,我们被大嫂加上养小孩的重责大任。 本该觉得沉重,却又感到非常欣喜。毕竟男孩子无法点亮生子技能,同志伴侣一生可能无法有小孩陪伴在左右,如今王齐愷有了血缘相近的姪儿,待他们父母老去,我们能多照顾一二。 倒不是奢求孩子们能顺道孝敬我们,单纯想透过安养的行为,圆一个「家庭」的梦。 夜晚回到王齐愷的家中,我俩先不急着洗漱,双双坐在餐桌两侧,讨论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这是我们交往之后,逐渐培养出的习惯。 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要各过各的。 保留适当的隐私是好,但在大范围上,我想要有一定程度的交流。 于是在我们能够相聚的时候,都会花上一些时间,谈当日的行程与发生的趣事。 「上回你不是有提,你爸妈所住的公寓二楼,不是有房要卖吗?我今早巡视完店面,去找仲介了。」王齐愷坐下来的第一件事,竟是与我讨论这个。 不按牌里出牌的个性,把我惊呆。 「你怎么突然去找仲介?」 「也不突然,对方要卖地段好、生活机能佳的房子,我不抓紧时间去看,怕会错过良机。」 「那位屋主,我记得姓陈?要卖多少钱啊?我们那栋公寓屋龄要四十年了,真买下来、住进去也要花一大笔钱用于装修。」正式向父亲出柜后,我们没有后顾之忧,更能正大光明地相聚在一起。 但我的父母年近花甲,放他们两老独自生活,我怎么样都不安心。 刚巧底下有一间房要卖,我无意和齐愷提了一句,他便有意地找了仲介看房。 「你爸妈的房子实际差不多是四十坪左右?」 「嗯,纸本上说是五十二坪,可扣掉建蔽率和公设比,大概四十坪。」 「要卖的那间,比你爸妈这间大了一点。亲自去看,扣除掉那些有的没的,可使用的空间约六十坪,与我们家现在差不多。」 「啊!我想起来了,我家的屋形比较大,一间约四十坪。他那两间是均户打通,一间三十坪乘以二,六十坪刚刚好。」我们这栋公寓,人流并不多,都是老邻居。可感情嘛……不算太好,带有都市人的冷漠。 那位陈屋主,我活在我家二十多年,几乎天天见,除了打招呼,我们俩没说过几句话。 「我还记得他的儿子大学去美国读书,后来落地生根,找了工作、组成家庭。」 「哦对,说是他儿子要接他们去美国含飴弄孙,他们想着以后也不会回来,把屋子卖了换钱,在美国置產,不用万事靠孩子。因为走得急,价格开得便宜公道,一坪三十三万。」 说是公道,可一坪三十三万,换算起来要两千多万元…… 我霎时被掐住了喉咙,「三十三万……总金额好贵啊。」 「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什么意思?」 「我打算卖掉这间,买那间房。」 原本我被总金额吓得哑口无言,听到这,一团火焰冒起:「王齐愷,你疯啦?卖掉这边买那边?」 老家那儿,地段、机能是不错,可说得上是老城区。这里不一样啊,是未来都市新发展地,很多办公大楼都在这附近,当初他买的时候便宜,现在卖了,将来买回可不止这个价。 再说,这里充满很多回忆,我不想他卖。 「算了,我们不买那边,顶多是回家勤快点。」不等他哄劝我,我直接拍板定案,还威吓:「我很喜欢这里,别轻易卖掉,知道吗?」 王齐愷苦笑,「知道了。」 「你那么做,被我爸妈知道,也会挨很大的训。」 「是我一时糊涂。」 得到这个回答,我还不能安心,「你把地契、房屋契上缴出来,给你放着,你一个闪神给我卖房,我肯定不饶你!」 「好好好,我会上缴。宝贝儿,你安心吧。」 这一天天的,竟没有一天是安生的。 「除了我们搬过去,还有一个办法。」王齐愷见我满是焦虑,准备拋出新的方案。 「什么?」 「我在这栋楼底下,有另外一间房。坪数没比这里大,约三十坪,要不让你爸妈搬过来?」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你怎么先前不告诉我啊……我都不知道,我老公这么有钱。」 得到我的回答,王齐愷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什么话,我好歹在北部开了十多家甜点店,现在还要跟饭店进行合作。这样的我,在你心中不有钱啊?」 「不、不是,是有钱,但我没想到你吃饱太间,买了空房不租人。」 「这里算高级社区,租金以一般人来说太高,又怕引来一些乱子,我不想租这个房。再说了,那房是我们交往前,我住的单身公寓。」 嘶,从他这话,我怎么又察觉某几个小秘密? 「王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交往前,你住的单身公寓』?」 被我戳破的王齐愷,咧嘴尷尬一笑,「原本我是住底下,想着这间保持毛胚屋的状态,等有对象再一同搬进来。」 「嗯,后来呢?」 「后来……我看我们逐渐亲密,跟请嫂子帮我请人做装潢。」王齐愷像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乐得分享,「我们不是曖昧了一段时间吗?就是从ktv结束后,彼此虽很亲密,关係却迟迟没定下来。」 我皱眉,不太懂他这话跟房子装修有什么关係。 「我不把关係定下来,很主要的原因是……房子还没装修好。」 曾经,我因为两人不上不下的曖昧互动,感到心急如焚、难以入眠。如今,我得知真正的原因,猛然有种「这很王齐愷,这没毛病」的感慨。王齐愷,是个人才,雷死人的人才。 「你为何之前不跟我说?」这么处心积虑装修好的房子,应该要和我提一下啊! 让我知道,当时会曖昧那么久,不是因为他想钓着我,是他要脸要皮,死命在等装潢好。 CH7-4 去你妈的同性恋! 「总觉得有点傻。」 谅在王齐愷尚有自知之明的份上,我不多加嘲讽他了。 「行……你说的这方案,我下次回去和我爸妈提一下。」有车可以通勤来回,可近一点,总是比较方便。 「如果爸妈要过来,看到时候要怎么装潢都行。要不,这房给你爸妈住,我们搬到楼下?」 「得了吧你,我爸妈绝对不会愿意。」住他底下的空房是一回事,两者交替,那是佔了王齐愷的大便宜。我爸妈那么好面子的人,才不会这么做。 「那先提让他们搬过来的事,若愿意再想该怎么办。」 点点头,我还得想好不让爸妈反弹过剧的说词,这可不容易啊。 「不说搬家了。早上大嫂问我,对于法官同婚释宪案有什么看法,我说等真正法律允许再来想。你呢?你怎么看?」如今我们都正式出柜,家里的人无论彆扭不彆扭,都算认同彼此。 若可以结婚,我们没有后顾之忧。 「我想结婚啊,想和你结婚。」王齐愷对我打了个直球,让我不自觉加快心跳速度。 「我、我也想和你……结婚。」总觉得越是交往,越害羞得难以啟齿。 「毕竟我们是以在一起一辈子作为终极目标,结婚是必然的吧?到时我们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伴侣,生老病死,都能一起做决定,不再是彼此之间的局外人。我觉得,很好。」 不再是彼此之间的局外人啊,想想都令人开心。 「等法案通过吧,到时候,我们就结婚。」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因为利益复杂化,很多问题如雨后春笋一般浮现。 我没有百分之百的自信认为与王齐愷不会发生任何口角。 可我相信,很多事情是能够靠沟通来解决。 沟通的确是有效化解矛盾的方法,仅止于双方没有恶意--就算有一开始有恶意,但讲了对方听得懂,不青番。 或许是我遇到太多善良、明理的人,偶然遇到神经病,受不了委屈,气得不行,没有私下调解的空间,直接报警引起一连串的风波。 为什么会受委屈?为什么会忍耐不了?原因是这次牵涉到我的父母。 与齐愷聊完,得知他的想法,我在两日后的休假搭车回家。 一推开门,还没把东西放下,就看到老太太在沙发上抹眼泪。 我心脏都要停了,以为是老先生又惹老太太生气,要着急追问,撞见去厨房装水给老太太喝的老先生。 同样发现我的老先生皱眉,问:「这大白天的,你回来做什?」 听他这理直气壮的语气,我知道他没欺负人,不然他肯定会心虚兼愧疚。 「我上午没事,回来看你们。我妈怎么了啊?怎么哭了?」 走进屋,发现厨房外摆了一大堆纸箱,里头装满清脆多汁的枣子。 「这是舅舅寄来的吗?怎么没分人?」虽说邻居的感情很一般,好歹住久了,有什么好东西,我家善良的老太太会给他们送。枣子在往年非常热门,我吃不到半颗,其他人就全拿走,根本不可能剩在我家。 「嘖,我吃饱撑着?送他们干嘛?」老先生怒不可遏地朝门边吼了一句。 这住户的隔音不好,避免打扰他人,我们习惯小声讲话。 如今我爸平日会遵守的礼貌都不顾,应是出了什么事,惹得他不高兴。 「妈,你哭什么?怎么了啊?」会让我爸如此不悦,唯有我妈在旁人那受了委屈。 天塌下来也不见老太太哭成这样。 「你这臭小子,别问了!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少在我们这摸鱼。」 老太太仍在抹眼泪,我直接坐下,不管老先生如何赶我走,静静等待她哭完。 三人在客厅僵持约半个小时,老先生在期间不断要我离开,怕我多待几分鐘,会出大事。 「妈,说吧,到底怎么了?」关键不在一直鬼打墙的老先生,是我妈为何而哭、为何如此难过。而真正的原因,不难猜测,综合以上种种跡象,我冷着脸问:「是不是攸关于我?他们知道我是同性恋,对你刻薄了?」 「没、没有。」 越着急反驳,我越是篤定自己的猜测。 「事到如今,遮掩有什么用?爸、妈,你们在谁那里受了委屈?为何不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我和你妈只是不想要你被他们当着面骂……横竖你都算半搬离这里,回来搅和做什么?我们会处理好的。」说到中间,我爸明显有片刻哽咽。 哽咽得让我心酸。 「怎么处理?什么叫『处理好』?」犀利地反问老爸,我眉头紧锁,「他们对你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们直白的告诉我行吗?不要让我乾着急。」 难怪喜欢社交的老太太在两个多礼拜反常,一整天都待在家里,足不出户。原来是她被人欺负,不想再受气,只好躲藏起来。我以为只要出了柜,与王齐愷就是无风无雨、不具备任何阻挠。 现在,我感受到这世间人情冷暖的恶意。 不等爸妈回答,外头猛然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去你妈的同性恋!滚出这个地方!去得爱滋病死死算了!滚!」泼水的哗啦声,伴随咒骂而来。 混浊的液体从门缝底下渗入,浸溼我家玄关的脚踏垫。 「我、我要跟他们拼了!」老先生跳起来,怒不可遏地抄起棍子,想要闯出去痛打门外的脑瘸。 但我不会让他这么做,打不打得赢是一回事,重要的是别脏了他的手。 「爸,你坐下,我打电话报警。」 「报警?」两老被我的话吓了一跳。 「这种事情,报警最快。」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犯了哪条法律,可我不报警,我怕会憋出个内伤。 「你一报警,警察就会知道你是个同性恋!到时候该怎么着?他们绝对会说更多话来污辱你!」 CH7-5 我得捍卫下去。 「警察知道我是同性恋,那又如何?我犯法了吗?杀人放火了吗?我跟王齐愷好好过日子,他们看不惯我们幸福,又是辱骂又是泼脏水。现在是这样,以后呢?我们不反击,他们只会变本加厉!至于污辱……他们那种等级的愚民,伤害不了我。」 交往的两年来,我们从未刻意低调过。能知道、能察觉的人自然会瞭然于心,表露出厌恶和不认同的也绝非少数。 但我面对轻视与嘲讽,当真没有害怕的感觉,因为我意识到他们对我其实没有太大的影响力。 根本改变不了我的人生。 报警就报警,对方不要脸,那大家都别端着,一起发疯。 「小熙……大家是邻居,有必要这样吗?」等我打完电话给警察,老太太犹豫劝道:「不是这么大事,何必闹大?」 「不是我要闹大,是他们要闹大。」握住老太太的手,我有生之年,难得如此坚定,「明天我请搬家公司过来,替你们搬家。」 「搬家?」 「嗯,我跟王齐愷前几日谈过,想近距离侍奉你们。前一阵子,我买了他家底下约三十坪的公寓,附带前屋主的装修。虽然不如家里这般温馨,还算过得去。那里的居住环境不错,公园、运动中心、卖场应有尽有,搬过去你们也不会觉得无聊。」先前我不知道父母承受如此庞大的歧视与非议,现在知道了,我不能坐视不管。 报警、搬家,双管齐下。 「买房?小熙你哪有钱买房啊?」这一波未完,另一波又起。父母的关注点,永远不在他们受了多少委屈、辱骂,在于孩子的生活是否无虞。 「两年前我升为店长,薪水多了一倍不是吗?加上前几年的积蓄,够付头期款,之后再慢慢缴房贷即可。」 和王齐愷相处久了,逐渐练成扯谎的技能。我手上虽有不少钱,可在王齐愷的劝导与縝密的计画下,转为定存与信託,严格规范我每个月的支出,根本不能买房。 会说王齐愷的房是我的房,无关于虚荣心,单纯是不这么说,两老绝对不会跟着我走。 毕竟去儿婿家住和去儿子家住,也是有实质的区别。 「我不走。」听了我的解释,老先生重拾起任性,「我为什么要走?这里是我家!我住在这三十多年,凭什么因为外人而走?这根本是变相的妥协!」 老太太不说话,从她的神情来判断,是认同老先生的话。 「与妥协无关,我是想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爸、妈,当作是为了我,离开这里,享受新的环境。今天我来,就算没有碰到这群疯子,我也是想劝你们搬家。」 经由上次与王齐愷讨论后,我反覆思量搬家的利弊。 利嘛……有很多,最浅而易见的是公寓建设将近四十年,我家居于顶层,颱风天往往第一个屋顶漏水、停水,產生各种琐碎的问题。处理了很多次,都不见根治,反而花更多钱。而公寓本身有诸多死角,住户喜欢把屋内摆放不下的东西放置走廊,像鞋柜、伞架,全仍在外头,导致紧急状况发生时,逃生不易。更别提这老旧的公寓没有电梯,等我爸妈年纪大一点,上下楼都很不方便。 另外,大哥知道齐愷曾经想买底下陈先生的屋舍后,出言阻止。表示近年都更沿烧,政府想收购我们这块老城区。买了不至于赔钱(毕竟政府都以市价收购),但扣除掉给仲介的费用,实在赚不了多少,还会白费功夫。 既然知道会被收购,那提早离开、提早做准备,不会到临时才兵荒马乱。 想完利,就得想弊。 这里承载我们一家人将近三十年的生活回忆,周遭的人、事、物皆非常熟悉,离开一定会感到不捨。来时我不断踌躇,不知该怎么说服父母,但人生在绝境或充满困境时,总会出现那一、两个让我下定决心要劝服父母的助攻。 「为什么要劝我们搬家啊?」老太太揪着小帕子,低声问。 有这问话,我便能顺势解释目前的情况不单是邻居欺负那么简单,后头等着的是五年内会完整执行的都更计画。 话说到一半,警察姍姍来迟,按了门铃,询问我们为何报案。 父母当了大半辈子的好公民,跟警察讲话的次数能用手指头数得出来,见到警察诚惶诚恐,话说得不清楚,得靠我来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 两位站在我家门前的警察,听到我是同志,没有浮现怪异的神色,语气淡定温柔:「你们有没有受伤?」 「没有。」 「没有就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现在我们一人去调取摄影机的录像--这里有监控吧?」 「有。」公寓老旧,怕有宵小,每层楼都有两到三台摄影机,照着每户大门及通行楼梯。 「嗯,那我们一人会去调,一人带你们先到警车里安置。这事情要处理,得上警局做笔录,可以吗?」 「可以。」我原本想独自同警察至警察局,又担心父母在这会受到攻击,只能哄着父母携手走这一遭。 带领我们的男警察约三十多岁,沉默寡言,眉眼间却无一丝轻视。 坐上车,发动引擎让空调冷却车内高温。吹着冷风,紧绷的思绪略微松懈,能有喘息的空间。 「很辛苦吧?」警察突然开口。 「不辛苦,比较心疼的是父母,年纪大了,还要受这种罪。」 警察抿起双唇,认真思考,没有做出评价和回应。是我家老先生和老太太,私下对着我挤眉弄眼,不理解我为何要和警察这么说。他们是生气、是吓坏了没错,但不认为这是一种罪。 就算是罪,也不是因我而起。 「……有没有想要改?」在另外一位警察从公寓管理室走出来时,前方的警察又问。 「不想改,这是我的人生、我的选择,我得捍卫下去。」 更何况,一路走来还有那么多爱我的人与我相伴,给我鼓励。 我为什么要因为外人的恐吓,改变一生的幸福?又不是傻了,非要与自己过意不去。 对于我的答案,警察勾起了嘴角,彷彿听到一件趣事。但他没有多加评论,等他的同僚上车后,载着我们驱车前往附近辖区的警局。 CH8-1 正常人比较多。 台湾警察的办案效率,仍是值得信赖。 我们在警局坐没有几分鐘,警察已确认是三楼的刘老爹与他的儿子,一同在我家门前咆哮,且泼了两大桶的泥水。 这样的行为,超出《民法》的范围,严格来论是危害公共安全。 主要办案的资深警察看完录影,没有办法息事寧人兼劝我们和解,只好让同僚返回公寓,带刘家父子过来。而我们则先被安置于由透明玻璃所构成的访客室,稍做等候。 「喝点水。」开车载我们的警察叫许安达。我们落座后,他端了三杯水给我们饮用。 至今仍不知受到什么惊吓,而十分怯弱的老太太依偎在老先生身旁,不吭声也不多加言语。 「谢谢。」老先生道谢,拿起纸杯交付至老太太的手上。 「你们想吃点什么吗?可以一起帮你们订便当。」 看了一下手錶,时针转至十二点,超过午餐时间。 「不、不用了。」面对如此赤诚的好意,老太太压抑内心的徬徨,小声回:「并不饿,谢谢。」 许警察将目光转向我,我顺着老太太的意,微微摇头,表示真的不需要。 「那你们先坐一会,我去看对方到了没。」许警察深知我们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不再询问,缓缓退出访客室。 见不必应付警察,掏出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大半天没有看,萤幕浮出满满的讯息,期间王齐愷打了两通电话来,我不确定这里是否有录音设备,只好在通讯软体,回传今日所发生的种种。 王齐愷没有立即已读,我也不着急,补充说明自己同父母待在家附近的警察局,等候欺负我家人的杀千刀。 有些人,总具备令人傻眼的本事。 例如我尚未看到刘老爹,便能透过他宏亮、气势磅礡的声音,得知他到达了现场。言语间强烈谴责警察以强制的手段,带他们来这一趟。 「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什么都没错!错的是林家那个人妖!男不男、女不女,成天勾引人!搞了同性恋会有爱滋!你们这些做警察的,不去把林洛熙捉起来,反倒抓我们做什么?」 刘老爹是个能人。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成天勾引人了?我一心一意地喜欢着王齐愷好嘛! 「你看、你看看,我儿子本来好端端的,就是被那人妖搞得--」 「爸!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是跟你解释了吗?」狗急跳墙,刘老爹的儿子叫刘大德,比我大一岁,是个胖子兼宅男--为了不污辱胖子与宅男,必须多加几个形容词。刘大德,是猥褻的胖子和卑鄙的宅男。 「你都说改了,还怕我说?!难道你没改?」 刘老爹与刘大德不知道在说什么,周遭的人听得一头雾水。 我跟着许警官走到他们面前,想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却又被刘老爹咒骂一番:「你这变态!怎么好意思出现?害了我儿子,还敢出现!」 天地良心,打从我小学见到他偷窥女生上厕所兼虐待小动物后,每次碰面都会噁心得不要不要的,恨不得离他三百公尺远,哪里会害他了? 「刘先生,讲话乾净一点,我没有必要听你的污辱。」 「我污辱你是给你脸!」 「呵。」跟这种人讲话,实在会被气笑,「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违法了吗?」 「违法?我哪里违法了?我是替天行道!再说,你魅惑我儿子的帐都还没跟你算呢!」 「爸!」刘大德比我还着急,强行要解释,奈何嘴笨,反而暴露自己的心思:「早跟你说我不是同性恋!我没有病!更不会喜欢林洛熙!你为什么就不信?」 猛然听到这些话,不知该作何感想。大概,剩下噁心吧…… 「我当然不信!没把这人妖打死,我怎么安得了心!你可是我们刘家的独苗,断不可跟这神经病处在一块!」刘老爹的妻子过是得早,除了刘大德,还有个小我两岁的女儿。 他女儿受不了脾气差劲、难以沟通的父亲,及窝囊颓废,始终待在家里混吃等死的兄长,成年后便搬出了公寓,没有再回来。 「我、我没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还藏着他的偷拍照!之前烧了一些,以为没了,结果还有!」 我的胃因他们父子低级变态的对话,感到翻滚、沸腾,快要吐了。 「刘先生,现在先不论你儿子到底对林先生抱持什么样的心思,且有无进行偷拍,侵犯到林先生的隐私权。你们稍早的行为,触犯到林先生一家人的安危,我们希望你们可以做出说明。」许警察听不下去,打断他们的谈话。 周遭的人,纷纷对他们投以胆颤心惊的眼神。 好险这世界,正常人比较多。 「说明什么?说明林洛熙为何可以这么--」 「不好意思,恕我因人道的关怀,阻止你继续说下去。」有位西装笔挺的男士,走进警局,后头跟着面色阴沉、明显不太开心的王齐愷。 看到王齐愷,我紧绷的神经有了抒解,眼眶微热,想立即蹭到他的身旁撒娇求安慰。 「洛熙,过来。」懂我、瞭解我的王齐愷,对我挥挥手,「让我看看你。」 我不顾旁人的视线,朝王齐愷走去。 同时,想要强力辩解的刘大德身躯颤抖,嘴巴含着滷蛋似的,疯狂讲一些听不懂的碎语。 「大德!大德你怎么了?」刘老爹吓了一跳,刚碰到儿子的肩膀,就被儿子甩开撞到办公椅。 王齐愷护着我,神情淡漠地瞟了刘大德一眼,随后将眼神定格在他同行的男子上,「温律师,之后的事情,麻烦你处理了。」 「好的,请交给我。」轻推鼻梁上的眼镜,温律师点头后,询问周遭警察目前案件的进度,及后续的处理方式。 有老油条温律师在,刘家父子讨不了便宜。 「宝贝儿,我们去带爸妈回家。」王齐愷知道我现在心绪脆弱,音量极小,具有安抚的效果。听到「爸妈」两个字,我立即恢復了元气。现在比我还害怕的肯定是老先生和老太太,我怎么可以因为一点噁心人的事,就开始露怯且感到畏惧呢? 返回访客室寻找等待的父母,如我所料,他们在里头也听到了隻字片语,脸色极度难堪。 「他竟然还偷拍你?」老先生的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他偷拍你什么?啊?」 「不知。」缓缓摇头,我握住他们的手,「爸妈,我们回家吧,齐愷请了律师来,会替我们处理后续的事宜。」 老太太先欲言又止,沉默片刻,说:「如你早上的提议,我们搬家吧……」 CH8-2 连皮带骨的把我吃了。 无论如何,能让他们点头搬家,算今日所发生的第一件好事。 王齐愷没有戳破我对父母撒的谎,默认他底下那间小公寓是我买的,且联系搬家公司,尽快帮忙父母离开这是非之地。 居住三十多年的房子,真收拾起来,不过花了三、四天。 等一切尘埃落定,王齐愷才少见的在我面前发脾气。 在属于我们的空间,他对我又啃又咬,把我的脖子弄得满是口水和齿痕。我知道他从在警局就不高兴,为了顾全大局,不让我父母太过忧虑,始终忍着不满,一忍忍了好几天。 「宝贝儿……」好不容易停下嘴,他依恋地看着我,眼底充满深厚的佔有慾和愤怒,「你知道,刘大德对你做了什么吗?」 一提到刘大德,我整个人紧绷,僵硬在他的怀里。 「不怕,有我在,他欺负不了你的。」 「嗯,知道。」有王齐愷陪伴在侧的确让我十分安心,不然我光想到被偷拍,头皮开始发麻,「他对我做了什么?」 「温律师说……他跟踪你,至少十年。」 「什么?」我的心脏像是快要跳出胸口,只能靠微微喘息来平復情绪。 「他偷拍的照片里,有你就读高中的模样。更小的时候,说是被他爸烧毁。」 「怎么会……我们明明从国小之后就没有任何交集啊,而且他喜欢女生吧?为何会一直偷拍我?」脑袋一片混乱,不知该愤怒还是该噁心,只能说各种情况都让人想反芻。 「你怎么会认为他喜欢女生?他的床底下,可都压着你的照片,温律师看到差点没晕倒,直说这些年什么没看过,就这个最恐怖。」 「我跟他差一个年级,就读同个国小。大概是小五的时候,我看他鬼鬼祟祟躲在女厕外面……」那个画面,至今想到都不舒服,往王齐愷身上蹭,「他应该是在偷窥吧。」 「嘖,什么狗东西。」王齐愷发起了怒,继续加深齿痕印记,我任他发洩、折腾,一件件衣服脱落,胡乱仍在地面。 就算我们交往了两年半,三十个月的日子里有无数次的交合,可当他用手抚摸我赤裸的躯体时,仍不自觉颤抖。 「你是我的,宝贝儿……」他把我的腿撑开,抚弄微微勃起的性器,且毫不犹豫地含入嘴。 龟头被吸吮的滋味太好,我忍不住抬起下臀,沉溺在愉悦的快感中。 嘴巴呼应着王齐愷的呢喃,「我是你的……啊……老公……好舒服……」身体泛起红色,眼睛夹带着水雾,让我看不清楚。 王齐愷的口技一流,这次又出了狠劲,我到最后真是哭了出来,射出的精液被他完全吃进嘴边。 「宝贝儿真甜。」他笑得邪魅好看,翻过我的身,直接将手插入菊穴。没有做前戏,自然有些不方便,可我早已适应了性爱,并不觉得疼痛,反而尽量放松,让他借助各种地方的体液,滋润穴口。 这次王齐愷心情不好,开拓得没有比往常有耐心,我倾身去亲吻他的唇,想要藉此安抚。 「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王齐愷打了我的屁股蛋,眉毛竖起,「从小年纪就这么没有防备意识,任人窥看你这么长的时间……你怎么赔我?我的宝贝儿,都被人看去了。」 「对不起。」手指轻抚他的五官,莫名愧疚得心胆发疼,「是我太傻了,没有防备,才让人……之后不会了,我只给你看,全身上下,要怎样都行。」 王齐愷想怎么做,我一律奉陪。 毕竟我那么那么地喜欢他。 当夜王齐愷没有心慈手软,连皮带骨的把我吃了,折腾到隔日清晨。 「睡吧,我去看爸妈。」王齐愷的体力极好,一起熬的夜,我昏昏欲睡,他精神饱满,反差大得我不忍直视。 「嗯……他们刚搬过来,肯定不习惯,你多替我看照。」若非是我的腰不允许下床,我会跟王齐愷一同下楼。 现在省省吧,还没三十岁的身躯,搞得跟迟暮老人似的。 「好。」换好衣服,王齐愷凑过来讨一个吻,我被他弄得有点痒,轻轻推开他。 「快去。」 回应我的是轻柔的关门声。 人一走,本该混沌的思绪异常清明,我睁开酸涩的眼眸,想起刘大德的所作所为,一口酸水涌上,拿起床头旁边的垃圾桶乾呕。没吃什么东西,自然无法吐出什么,焦躁更盛,让我难以安寧。 我没想到看似「正常」的邻居,背地里是那样……能套出这些话的温律师,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 翻过身,闻着王齐愷残留的气味,抚平内心的疙瘩,强迫自己入睡。 有齐愷在,天大的事都有人替我顶着,我又何必穷着急呢? 想到这儿,我闭上眼眸,昏昏沉沉睡去。 CH8-3 大哥比谁都还要积极。 清醒,已过了中午。 客厅传来不小的谈话声,听得出来是我家老太太和老先生在跟齐愷说话。我躡手躡脚地换了一套衣服,抱持窘迫的尷尬,走出卧室。 「醒啦?」老太太是第一个发现我的人,咧嘴一笑,「怎么这么贪睡啊?齐愷都带我们绕了一圈,你才醒。」 「也就是齐愷宠你,不然你这懒惰的毛病,谁受得了?」老先生跟着抱怨两句。 「他宠我不是应该的嘛。」故作娇矜地说,随后对王齐愷眨眨眼。 「应该的。」王齐愷从善如流。 老太太喜欢看晚辈恩恩爱爱,纵使性别的组合不令她满意,可木已成舟,经过时间的洗刷,彻底接受,转为支持,「别歪腻了。我给你熬了鸡汤,快过来喝。」心里是接受与支持,面上老太太仍然嫌弃。 我微微勾起嘴角,端过老太太替我装的鸡汤,放至餐桌上,坐下小口小口地喝着。 「你们吃好了?」除了我,周遭的三人都没有动筷。 「就说你睡得晚,我们大家都吃好了。」乐于给我煮饭、熬汤的老太太一刻也间不住,起身问:「喝鸡汤不管饱,我替你炒个饭吧?齐愷,你这儿有剩饭吗?」 「妈,我来炒饭,你忙了一个早上,坐着歇一会吧。」王齐愷被我家正是接纳,喊「妈」和「爸」皆非常流利,更懂得抓紧机会表现。 「哎!我忙什么?忙了一早的可是你!」老太太不依,连忙抓住王齐愷,争相要去厨房替我做午餐。 顿时间,我有点受宠若惊。 老先生没有搅和一旁丈母娘与新入门女婿的争执,淡定滑着手机,看今日新闻。 「爸,你们早上去哪?」 「齐愷带我们去老人会、运动中心和公园,介绍附近的环境。」头不回、眼不看,老先一边用着手机,一边回答我的问题。 「之后你和我妈都能去参加一些社区活动。」 「还用你说?齐愷都替我俩报名好了。」终于愿意看我的老爸冷冷瞪了我一眼,冷漠批评:「我乾儿子做事仔细,哪像是我亲儿子,只会睡觉!」 锋头全被王齐愷佔去,放在我身上的,剩下永无止尽的嫌弃…… 「干嘛这样呢,我和他不是一体的嘛。」 「那跟你一体的齐愷还真可怜。」 我被维护王齐愷的老爸气笑,又不能替自己辩解,只能背起「贪睡、懒惰」的黑锅。 另一头,丈母娘与女婿双双入厨房,到冰箱前仍在纠结谁来炒饭。 「妈、齐愷,放着吧,我自己炒!」 放任他们继续下去,恐怕我到晚上都吃不到一口白饭。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人一点都没有感受到我的用心良苦,纷纷瞪了我一眼,要我别吵、别囉唆。 饭不就是炒给我吃的嘛,干嘛排挤我……暴风委屈。 最后我到下午两点才吃得上一口饭。 咀嚼的时候,我的心已麻木,意识到有了王齐愷这女婿兼乾儿子,我在爸妈面前毫无用武之地,看久了连花瓶都当不上。 但这有什么关係呢?我与王齐愷,不分你我,会一直在一起的。 「齐愷啊,听洛熙说你嫂子怀孕,是真的吗?」老太太的思维向来飞越且难以琢磨,我不知她为何会问起大嫂怀孕的事。 「是,四十九岁怀双胞胎。」 「是不是得卧床啊?」 王齐愷点头,解释:「无论是从大嫂的年纪还是身体来看,躺着对她与胎儿比较好。医生建议她五个月后开始卧床待產,如果家里的环境不好,还能去医院。」 老太太若有所思,没有继续搭话,反倒是老先生说:「洛熙就是这样折腾生下来的娃。一开始医生说怀孕,我俩不信,等看了报告才喜极而泣。之后避免流產,孩子的妈躺了大半年,过程很辛苦。」 「为了孩子,都值得的。」老太太温柔笑了笑,看向我,「我家的小洛熙,晃眼都要三十岁啦。」 两老结婚的年纪不大,随着大部队走,二十初头成家,却熬了十三年,迟迟缓缓的有了我。 「我以为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结果还是输你大嫂一截。」 「每个母亲都不容易,妈一样辛苦。」会说话的王齐愷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 我在旁边,默默吞嚥。 大概不出两个月,我就会被爸妈踹下宝贝儿子的宝座,让给王齐愷当了。 「那你大嫂现在谁照顾?有人照顾吗?」 王齐愷稍稍卡壳,用不太确定的语气回答:「应该会请月嫂,毕竟我父母与大嫂的父母年纪都大了,照料起来比较吃力。平时大嫂不喜欢请佣人和厨娘,所以--」 「要不我来照顾吧。」打断王齐愷的话,老太太毛遂自荐:「我会煮饭、会燉汤,还有相同的经歷,陪你大嫂绰绰有馀。交给月嫂也会怕不尽心,交给我,我会做得很好。」 听到这些话,我差点喷出嘴里的饭。 「妈,你就不能好好享福吗?」不是说陪大嫂不好,就是刚换了新的生活环境,不是该享受生活,怎么又要找事情来做? 「享什么福?我不享!人活在世上,就得做事,不做事会老会死会变痴呆,我才不要。」 好哦,还能说什么呢……无力劝服老太太的我们,只好去问大哥有无需求。 我妈烧饭燉汤虽是一等一的美味,可不是专业的月嫂,担心大哥会不愿意,或者有其他的方案、想法。 结果大哥比谁都还要积极。 晚上吃完饭,七点多,爸妈见时间差不多了,打算下楼回家,刚开门便撞见带着助理前来的大哥。 大哥身穿三件式西装,头发梳得十分整齐,行为举止优雅衿持,看到我爸妈,露出温和的微笑,「很抱歉在这个时间点,打扰亲家休息,我是齐愷的大哥,叫王季麟。如果两位不介意,能直呼我的名字。」 「哎,你好、你好。」老太太一辈子没见过别人穿如此正式的服装,更被大哥浑然天成的气场吓得一愣一愣。 老先生神色如常,透过他紧握的手,能得知他同样处于焦虑的情绪。 CH8-4 会照顾好的。 「听齐愷和小熙说,亲家母愿意代替我照顾内人?」 「是啊……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啦?」真正见到大哥,老太太明白为何王齐愷会犹豫、难以啟齿。 毕竟像大哥这种身份的人,哪种等级的月嫂请不了?绝对是既专业又能干,对大嫂呵护备置。 「请亲家母别这么说,您愿意照顾内人,我们很感激,也感到荣幸。不瞒您说,内人不太愿意接触外人,对聘请来的雇佣不抱持好感。而您与王家是一家人,从小熙那得知,您的厨艺非常了得,性格也非常和善,将内人交给您照料,我非常放心。」 商人果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家老太太被大哥夸得很是不好意思,直说:「唉呀,没、没那么好,就是想帮点忙……」 「肯定不是帮点忙,是帮上大忙。」大哥挥手,后头的助理跟进,将一大堆的礼盒交付给我家两老。 「这是什么?」老先生诧异。 「我们是一家人,本该不讲虚礼,但您们的心意,我们非常感激。小小礼品,不成敬意,烦请两位收下。」 如果不是我眼睛业障重,一时看错,不然助理送给我爸妈的恐怕是贵得要死的野生冬虫夏草、燕窝和天字号人蔘。 跟「小小礼品」毫无半点干係。 「不能收!都说了是一家人,怎么能收这些?」打算把礼盒交还给助理,助理却早退到大哥的身后,继续当空气人。 「亲家公,这真是一点小东西,不必有任何负担。」 我爸妈都傻眼了,欲言又止,不知该拿手上的东西如何是好。 看他们这样,我趋前劝道:「大哥,我妈是真的--」 「小熙,你很清楚我与你嫂子多盼望孩子平安健康地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可我们实际能够仰赖的人不多了,如今你的母亲愿意出手相助,我真的真的很感动,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半百的年岁,岁月在大哥的眼角添了几丝皱纹。 在为数不多的相见里,他总是严肃、拘谨,不反对也不多鼓励我们在一起。 可他对大嫂是极好的,说话时,眉眼皆带有不可化开的温柔。 若非真的喜欢,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神情。 「这几份礼物,并不贵重--或许在金钱上,是昂贵的,然在精神层面,不足我感激的万分之一。」大哥察觉我们的松动,进一步劝说:「我和静敏早已放弃生儿育女,不奢求老天给予流着我们血脉的孩子……人生充满了意外,静敏四十九岁的高龄怀孕,我很担心,也很忧虑。想要亲自照料,奈何本身厨艺不了得,加上工作、琐事繁忙,无法处处打点,让一切到位。我们双方的母亲,有心想帮忙,但她们七十馀岁,我不忍她们为此操劳。如今能够拜託、请教的长辈,唯有亲家母。劳烦您在日后多加提点,无须任何顾忌。」 如此慎重的一席话,让老太太收起了震惊与畏惧,认真回覆:「行,这事交给我吧,我会尽全力。」 「你喊我们亲家,这礼无论如何都不能收。」老先生捧着的礼物像是有千斤重,眉头皱得死紧。 一改推拒,老太太拿起燕窝仔细观看,道:「都是好东西,我日后都燉给你太太喝。」 大哥想要多说什么,却被老太太用手势阻止。 「我明白季麟的心意与感激之情,但我们终归是一家人,将来要麻烦亲家的事情可多着呢,何必送过来送过去呢?我只有洛熙一个孩子,齐愷对洛熙呵护备置,照顾得极好,我全看在了眼里,嘴上不说,内心是非常感动,恨不得做点什么。」老太太看向我们,温柔一笑。 「……那,静敏便麻烦您了。」语重心长,大哥将珍之慎之的爱人,交给了我母亲。 「放心吧,会照顾好的。」 老太太出手,便知有没有。 秉持绝佳的厨艺和机敏的心思,老太太将原本饱受受孕吐之苦的大嫂,养得气色红润,不胖却也没因呕吐而消瘦,天天盼着老太太去主宅同她聊天。 虽说隔了一个辈份,实际年龄只差了一轮,老太太对大嫂来说像是个容易亲近、好相处的姊姊。 怀孕五个月,大嫂除了洗澡、如厕外不再下床,日夜躺着养胎。 肚皮从一开始的平坦,像被施了魔法,吹气球般地鼓起,圆润得让人看了就想摸一手。 「最近工作很忙吧?」九月的气温仍有二十八、九度,我下班来王家接老太太,看见大嫂时,大嫂笑着询问。 「哎,忙呢!」 现在我不单经营九号店的工作,还要替王齐愷分担其他店的营运。 至于王齐愷,他则要回去家族事业替他大哥打工半年。 「刚跑了五间店,检查他们的食物有无符合标准。」经营甜点店多年,王齐愷的标准始终如一,非常严苛。 我们没有中央厨房,每间店有设备精良的烘焙场所及专业的甜点师,半年他们会交一份企划书,详载每月新研发的產品。原料与外型都要达到最高品质,价格则统一评估、定案。 王齐愷会不定时到每间店进行抽查,如果有令他不满意的甜点,他会立即撤掉,且让最近其他店铺进行支援。九号店就曾支援七号店两次,王齐愷在第三次认为不合格时,迅速撤换七号店的主厨。 因为有他雷厉风行的经营方式,我们的连锁甜点店,始终保持超高人气。 「赶紧坐下来喝杯水。」大嫂听闻,想起身替我倒水,我连忙阻止。 「大嫂大嫂!你现在可是大家的祖宗,别折腾了,躺着吧。」老太太还在厨房里忙活,我不急着带她回家,坐下同大嫂说说话也十分愜意。 「我又没那么精贵。」 「不是你精贵,是你肚子里的小宝贝们精贵。」 大嫂不反驳,低头抚摸肚皮,「是挺精贵的……」 毕竟期望多年,好不容易才盼来两个。过去歷经的失望、难受和沉痛都随风而去,留下的是至珍至宝。 「对了,上回让你气得报警的事情,处理好了没?」 王家没有秘密,有秘密也不会瞒着大嫂。大嫂什么都知道,也乐于追踪、询问。 「结案了,多亏大哥请的温律师有高度的办事效率。」后来我才知道温律师是大哥特地派给齐愷,让他来替我助阵。温律师是国内鼎鼎有名的大律师,三十多岁,手腕与能力已让人刮目相看。 「对方是打算赔钱?还是?」 我不欲聊这个话题,勉强道:「我并不清楚。」 身为人精的大嫂敏锐察觉到我的不喜,停止询问,「不清楚也好,让齐愷和温律师去处理,省得我的小熙成天忙来忙去,还得费心这种事。」 「最不该费心的是大嫂。你要好好休息,最近睡得好吗?」 有些事情实在污秽得很,说出来都嫌脏。大嫂肚子里的孩子那么小,怎能这么早就知道人心险恶呢? 「好的,多亏阿姨每日的安神汤……」 躺了一日,大嫂疲乏得很,话说到一半便打了个哈欠。 「睏了?」 「不是睏,是累。若没有阿姨和小熙,我恐怕会无聊得发疯。」待在卧房,足不出户的生活,使人会不自觉抑鬱。大嫂靠着软垫,筋疲力尽地问:「小熙觉得我这两胎性别是男是女啊?」 「唔,我和齐愷猜,会是一男一女呢。」虽然早就能够透过检查得知小孩的性别,大哥大嫂仍没有刻意询问,想等到最后的惊喜。 「这么幸运的吗?」 「不算幸运,是老天心疼你们,让你们可以苦尽甘来。」 CH8-5 因为有王齐愷,成为我的光。 要是我选,我会希望大嫂生男孩子。 并非重男轻女、抱持偏见,而是这个社会上,女孩要承受太多的压力,总有难言之隐,堆积心头。 老太太和大嫂皆活在偌大的家族,因无法顺利怀孕,饱受非议,折腾了十几二十年才盼到了宝贝。怀孕的过程痛苦得令人心酸,可以明白为何大哥在一开始那般慎重,拜託老太太的时候,如此诚恳,眼底的感激不是演来的。 「我今天从大哥那,知道一件好笑的事。」 等我妈燉好明日要给大嫂喝的补汤,我们母子告辞回家。 一进门,先到家的王齐愷凑过来同我聊八卦。 「大哥?大哥能有什么好笑的事?」那么古板、严肃,且去哪里都要穿三件式西装的大哥,哪里好笑了? 王齐愷是中邪才会觉得大哥好笑吧。 「下午我去送企划案,他助理不知跑哪去,我就直接敲门走进他的办公室,猝不及防看到他坐在地板组装小木马!小木马耶!满三岁幼童才能玩的东西,现在就组会不会太早?」 幻想大哥席地而坐,两手拿组装器具的模样,违和得让我忍不住勾起嘴角…… 「不会早啊,组起来预备也挺好的。」 「不觉得早,那你笑什么?」 「哎,我就觉得大哥很认真、很期待孩子。」把身上的包袱放下,我拍拍沙发,让他坐在我隔壁,八卦一把:「大哥看到你的表情,是什么啊?」 「像被雷劈到一样尷尬。」 「真的吗……哈哈哈……」 「不过他马上发挥资本家的特色,逼我跟他一起组装--我说,那玩意真的三岁玩都太早。」边说,王齐愷边拿出手机给我看小木马的模样。 「大哥连买个玩具都走高贵精緻路线,这是实木吗?」 「是啊,还是檜木呢,味道香得很。」王齐愷垂头嗅了嗅掌心,闻出残留的味道,也伸手让我闻。 「还真的是檜木……谁会买檜木做的小木马啊!」 「我大哥。」 「噗哧。」所谓的反差萌,难道就是指这个吗? 「别笑别笑,听我大哥说这木马玩具在妈妈群组里非常受欢迎,属于热销產品呢。除了由檜木製成的高规版,还有普通夹层版构成的普通版,价格范围挺大的。」 不禁感叹小孩用品的市场真是大,每个新手爸妈都是厂商代宰的羊,一被捉住目光,一层皮都会被擼下来。 光是和王齐愷互相依偎说点间话,便能褪去一整天的疲劳。 我蹭着他的肩膀,打起瞌睡。 「去洗澡,今天我们早点睡。」由于我们都是年轻气盛的男人,总会在夜晚做些亲密的事,可近日工作繁忙,王齐愷捨不得折腾我,次数减少了许多。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哄着我迷糊站起身。正要前往卧房,他手上的手机响起。 「谁打来的?」睡意突然被驱散,我担心出了什么事情,紧张地看着他。 「是温律师。」王齐愷同样皱起眉,当着我的面接起电话。 温律师的声音很快透过手机传出:「王先生晚上好,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扰。请问,林先生现在在您附近吗?」 「对,他在我身旁,怎么了吗?」 能清楚听到温律师吐了一大口气,像松了原本紧绷的神经。 「温律师?」没有得到回应,王齐愷进一步询问:「是刘家父子又做了什么?刘萱妮不是保证他们不会再犯吗?」 「刘萱妮是想帮忙看着……那也要她还活着。」 我瞪着双眼,惊呼一声,「这是什么意思?」刘萱妮是刘老爹离家出走的女儿,小刘大德三岁的妹妹。 这次不知怎么回事,对父亲、兄长不闻不问的刘萱妮会出来作保,且再三向王齐愷承诺会看好刘大德,让他不会再来纠缠、偷拍我。 「今天中午刘大德往他们吃的食物掺杂安眠药,让刘老爹和刘萱妮在密闭的房间里昏睡,且拿出火盆与木炭烧,试图使他们一氧化碳中毒死亡。刘大德甚至从房门外反锁,就算他们中途醒来,也逃不出去。」 「所以说……他们死了?」温律师的话,令我头皮发麻。王齐愷抓住我的手,轻轻揉着,试图安抚。 「严格说起来他们死了,与我们无关。但重点是,王大德逃走了,不知道逃去哪里。」说完噩耗,温律师压低声音:「现在警方怀疑,刘大德可能跑去找林先生。因为他在警局,反覆要求想见林先生一面,说有话要对他讲。」 「你说他要见小熙?」王齐愷脸色僵凝。 「是的。我和警方,先赶过去确认你们安全无虞,之后该怎么做,我们好好讨论。」 「麻烦温律师了。」 缓缓掛上电话,我微微咬下唇,紧紧抱住王齐愷。 「我有点怕……」 「不怕,为什么要怕?有我在,不会有事。」亲吻我的额头,王齐愷轻柔的话,抚过我焦躁的心房。 渐渐渐渐,不再难熬。 天尚未亮,眼前却不是一片漆黑。 因为有王齐愷,成为我的光。 CH9-1 录音。 「晚上好。」 温律师的声音偏冷,危机时刻更是严肃,没有任何能开玩笑的空间。 「温律师好。」 见他风尘僕僕地来,一进门便将身上的风衣脱下,随意摆放在鞋柜上头,我连忙起身,想拿架子把衣服掛起来,却被他阻止。「林先生不用麻烦了,许警官还在楼下等我,我马上就要走。」 「好的。」等温律师来时,我和齐愷分别去两间浴室快速冲洗,换了一套居家服,舒适之馀,能放松紧张的心情。 相比我的客气,王齐愷直接了当:「真出了人命?刘老爹和刘萱妮死了?」 「是。」 王齐愷皱眉,低语:「到底怎么回事?」 先是抿起双唇,温律师像在寻思该怎么说明眼下的情况:「……刘大德做的坏事,远比一开始我们所判定的来得多。虽然我们尽力用各种方式,试图把他扣留在警局看守所,最好在入监前不要自由活动。但台湾是法治社会,能做的仍是有限。刘大德在八天前被刘萱妮担保离开警局,为了确保他们不会在开庭前『落跑』,警方会每日前往他们的府邸勘查。而在今日傍晚,警察探访时,按了门铃并无人回应,强制开锁,发现刘氏父女昏死在卧房,刘大德已不见踪影。」 那日我报警,送刘家父子进警局,原本只是想给这两个「欢颠」一个警告,结果警察搜索越多,越是心惊胆跳。 除了持续偷拍我,长达十年之久外,刘大德平日不常出门,每次一出门,便会背着不大不小的蓝色塑胶背包。背包里头装着的东西,经过询问与追踪,警察发现是一些流浪狗、流浪猫和他趁主人不注意偷来的家庭宠物。 刘大德会将这些小动物,带到屋子里,凌虐、施暴。 警察将罪证摆放在刘大德的面前,刘大德不心虚、不悔改,淡然地说:「不就是几条畜生的命,有什么好大惊小怪?难不成要因为这些畜生,要了我这条人命吗?我可是人,能操控动物生死的人。」 諮询的警察听到这些话,气得发抖,有位女警甚至当场难受得哭了出来。 检察官依据〈动物保护法〉第六条「任何人不得骚扰、虐待或伤害动物」将其起诉。另一方面,温律师以刘大德长期侵犯我个人隐私,进行多样控告。两者合而为一,试图把刘大德困在警局,不让他这种人渣回归正常社会,造成更多不安定与破坏。 无奈的是,台湾的法治,不允许过度羈押,法官为了社会观感,允许刘大德可被人担保离开警局--这完全是个错误且极度令人恐惧的决定。 「死亡时间判定为中午,死因为一氧化碳中毒。推测是刘大德将安眠药放入他们食用的午餐中,等两者昏睡后……这部分我刚在电话说过了,不再重复。刘大德留下两具尸体,人逃得不见踪影,我们认为刘大德在看守所最大的执念是想见林先生一面,所以我必须来这一趟,告知你们目前的情势有多危急。」说到最后,温律师一边露出头疼的表情,一边拿出一隻录音笔。 「这是什么?」王齐愷问。 「我与刘大德会面的录音。」 「可以录音?」这回换我提出傻问题。 「不行,是我偷录的。」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行为有何不妥的温律师耸肩表示:「很多业内人都会这么做,无须忧虑。」 可能是要忧虑的是情太多,我略微抽搐嘴角,瞬间将自己的道德心拋到脑后,专心听温律师播放的录音。 「什么时候,小熙才愿意来见我?」刘大德的声音阴沉,我光听这一句,整个人起鸡皮疙瘩。 「林先生不会过来。」 「嗤……你什么东西,凭什么断言小熙不会过来?」 「我是林先生的委任律师,敝姓温。虽不是个东西,但能确定林先生不会浪费时间过来见你。」 回应温律师的是一阵剧烈的声响。 我们疑惑看向温律师,温律师回答:「他失控的用手拍桌子,牵扯到脚下的铁鍊。」 刘大德的情绪很不稳定,警方曾请医师过来诊定,可刘大德不愿进行任何谈话,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不能代表小熙!你也不是他委任的,是那个、那个把小熙抢走的人……派你……派你监视小熙!」录音笔仍然播放着音档,刘大德声嘶力竭地嘶吼:「你们把小熙还给我!还给我!」 「抱歉,没人把林先生抢走,他们是真心相爱。」 「不可能!不可能……小熙他……始终爱慕着我。」 或许是刘大德的存在给予我太大的压力,我被这句「爱慕着我」击垮,遮着嘴,跑去厕所呕吐,把晚餐全部吐出来。 「洛熙!你还好吗?」齐愷追上,用忧虑心疼的眼神望着我,且扶我起身。 「还好……只是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先休息?别听录音了,让我处理吧。」 摇摇头,我与王齐愷谈恋爱,受了他很多帮助与照顾。但我身为男子,若不具备面对问题的勇气,也太过糟糕。 「我无法做什么,可我想听,想知道他是怎么说我的。」 想到有个人躲在角落,窥视我十多年,认为我爱慕、喜欢着他……呕。 这回我把酸水都吐出来,生理的眼泪溢出眼角,很是难受。 王齐愷陪伴在我身边,安抚我所有的不适,充满耐心地等候我调适心情。约莫过了十分鐘,我勉强恢復平静,同他一块走回温律师的面前。温律师正喝着白开水,见到我,声音清冷却夹带关心地问:「身体还可以吗?要不,我跟王先生讨论就好?」 「不用。」 温律师先看了王齐愷一眼,无声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做。 「小熙可以,你播吧。」王齐愷的脸色同样不太好,像是心疼我受的难,补充道:「我说停,就停。」 CH9-2 留下不少印记。 「不可能!不可能……小熙他……始终爱慕着我。」 「你为何会认为,林先生喜欢你?」 「我们一起长大,是最瞭解彼此的人。小熙他容易害羞,闪避、躲藏是喜欢我的一种方式,这些我都能够理解。」 「林先生,不喜欢你,他觉得你噁心。」 「噁心?你才噁心!你和他……噁心透顶!噁心!」 「看来我在你这,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回应,还是一切交由证据说话。」 「不要走!不准走!你让小熙来见我,说我、说我想要见他!」 「林先生不会来见你,请你死了这条心。」 「胡说八道!小熙会来见我,他那么……那么……对了,他不来见我,肯定是被那个人困住、威胁,就像你们以那些不痛不痒的原因,把我困在这里一样!你们让我无法去救受困的小熙!」 「不算你偷窃的家宠,你已虐杀了十四隻流浪狗和九隻流浪猫。这些,是不痛不痒的原因?」 「牠们,全是畜生。畜生本该死,活着有什么意义?」 「那林先生见你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我是小熙喜欢的人,当然有意义!让他来见我!」 「你见到林先生,想要做什么、说什么?告白?说你喜欢他?」 「告、告白?我不是……我不是同性恋,我没有病……怎么能告白……不要打我……我没病……是林洛熙喜欢我!我见他是……为了成全他……我没病……没有精神病……」 「你不喜欢他,为何拍了这么多林先生的照片?」 「那是小熙渴望的!他渴望我这么做!我没病,不需要看医生。」 「林先生不渴望你做这些事,我会替他申诉他被侵犯的隐私。」 「你让他,来见我。」 一句句嘶吼,带有刘大德最深沉的执念,我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噁心想吐,到僵直麻木。 「结束了吗?」若非有王齐愷搂着我的身躯,我怕我会因畏惧而崩溃。 温律师摇头说:「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于是沉默等他继续开口。」 似乎沉默了非常长的时间。 王齐愷的脸色不比我好看多少,像是被侵犯领地的野兽,想狠狠咬死入侵者。 「你告诉他,如果他来见我,我会替他扫除我们之间的任何阻碍。」 「任何,阻碍。」 录音档播放到底,一时间我们皆说不了话。 「对不起,我还是有点不舒服。温律师,你有什么话麻烦跟齐愷说……谢谢。」实在无力再探讨录音的各种内容,觉得心脏非常无力,连带着头也十分晕眩。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要与王先生商讨,但我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放录音档给两位听,让你们确切知道刘大德的精神状况。我们怀疑刘老爹为了『矫正』刘大德,长期殴打他,使他在潜意识里对同性恋感到排斥。录音档最后所说的『扫除任何阻碍』,应该是指他要杀了刘老爹,刘萱妮只是被拖累。」 「扫除阻碍后,他是不是就会来找我?」 「是的,警方现在推测刘大德会使用各种方法来接近你,在楼下设有多位便衣,保护你的安全,也请你近三日不要外出。」 「近三日?」 「台湾毕竟摄影机林立,他为了见你,会留在都市。既然在这里,便能找到各种蛛丝马跡。加上警界上头有人施压,为了不引起社会恐慌、性别和性向的对立,侦办警察被要求快速破案,所以影响的时日只有这三日。」温律师做完解释,缓缓站起身,看向我俩,「我会再去打探消息,会第一时间告知你们。」 「温律师谢谢。」 温律师微微点头,走向门口,拿起风衣,「我先行离开,晚安了。」 「晚安。」 王齐愷喜欢咬我的后颈,一个接一个的齿痕,留下不少印记。 要是以往,我会娇气让他住嘴,太疼太痒,令人不舒坦。如今我没有任何不甘愿,任他咬着我的皮与肉,标记我难受、煎熬的灵魂。 或许换做旁人,反应不会那么大,可我一想到有个人,背地里注视、观察、偷拍我十多年,我头皮发麻,连带着一堆生理反应出现。除了噁心,最大的感觉应是畏惧的情绪,涌上心怀。 「我害怕……若我没有遇见你,和你在一起,我会不会……」 今天刘大德可以杀猫杀狗,甚至谋害他的家人,那他是否会失控,对我做出不利的行为? 像是把我困住,把我当成笼中鸟,让我无法逃脱。 「我不愿成为他的笼中鸟,我觉得他噁心。」 「是噁心没错。」王齐愷伸出手指,抚过我被他咬的每一处,「但我不难想像,刘大德的执念。我的宝贝儿,总是很吸引人,视线无法从你身上挪开,特别喜欢。我得不到你,想了五年,他……此生无望,当然会疯会狂。」 「你跟他不一样。」从床铺上侧转过身,我对上他阴鬱的眼眸。 「其实本质没什么不同,都是求之不得,为爱偏狂。」 「不一样!」 略带怒气地吼了这一句,让王齐愷吓得瞪大眼,「……宝贝儿?」 「你与刘大德是天与地的差别,在我心中的你,非常勇敢果决,两年以来我被你推动得不断往前,改变原本平淡无奇、庸庸碌碌的生活。我始终认为你是照亮我的光芒,有你在我一直很开心和安心。我无法用言语表达你有多重要,而我有多么依赖你。至于刘大德,我认为他噁心、卑劣且无耻,他连最简单的承认都做不到,把一切的行为过失推给旁人,不反省、不自责、更不以为然。你们差距那么大,本质怎么会相同?」我很少会这么严肃、认真的和王齐愷说话。 王齐愷张大了嘴,片刻后才说:「刘大德不敢承认,是因为他父亲--」 「我他妈吃屁!他从国高中就开始偷拍我,听上次他父亲讲的是近年才发现,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不敢说,拖拖拉拉的等到家人戳破,这和他爸有什么关係。」虽然我很不喜欢刘老爹,对刘老爹的所作所为同样敬谢不敏,然而很多错误并非单方面造成。 刘老爹的强制、强势加上刘大德的懦弱,导致这场悲剧无情上演。 CH9-3 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还有,你不准再提那五年!」双手插腰,我彻彻底底抓狂,清算起过往的帐,「我快被你气死了,犹豫了老半天,到最后还不是把我掰弯了,倒不如早点和我说,我能早点和你在一起!」 「小洛熙--」 「不要叫我!」抄起枕头,爬下床大吼:「等你想清楚自己做错什么之前,我要和你分房睡!」 什么跟刘大德本质一样?硬是要和一个人渣做相连,哪里值得骄傲?我真的不能理解! 在王齐愷惊愕的注视下,我气呼呼地跑到什么都没有的客房,刚爬上床,就被跟来的王齐愷抱住。 「放手!」 「宝贝儿,我错了。」他从善如流地道歉。 「你那里知道错了?你这是在哄我!」 「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妄自菲薄,把自己和他做比较,认为我们是同类人。」 忍不住热了眼眶,身体颤抖,哽咽道:「你们怎么会一样呢……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和他那种人一样?就算一开始不是为了我,你坦承面对自己的性向,和家里的人出柜,早早解决掉各种问题。我们谈恋爱后,你的父母、兄长和大嫂会这么快认同我,不就是因为你当时的勇敢,使我们的感情路走得不那么曲折吗?」 「是……」 「你知道我内心对出柜的恐慌与纠结,哪怕我反覆催眠自己要坚强、要解开亲情的枷锁,可我仍然害怕,犹豫该怎么和父母倾诉。是你费了很多的精力去对我的父母好,先使我妈认同你,再让我爸信任你,等东窗事发,我爸只闹了一齣便接纳我们。除了幸运和长辈的宽容,难道你要否决自己所付出的努力?」 能够像现在被大家认可,得到眾人的祝福,是多么不容易。 在这之前,我很渴望,却不敢想像。 是王齐愷与我携手,达到这最完美的状态。 「假如我和刘大德--这譬喻我不喜欢,但我要说的是,假如我和他在一起,我敢担保他绝对什么都不敢做。就算得到又怎么样?他不会像你这样珍惜我!求之不得都是屁!你的求之不得,是因为你怕扭曲我的人生,认为我和你在一起会后悔。他的求之不得,是怕我扭曲他的人生,认为他的承认与勇敢,会让他在未来感到难堪与进退两难!」 王齐愷曾经的犹豫、焦虑与徬徨,皆是为了我做考量。虽然我为此感到惋惜,可在另外一方面,无比感激这么喜欢、疼惜我的他。然而,刘大德可以谋害人,却连面对「同性恋」一词的勇气都没有,瞻前顾后,只想跳脱别人的非议。他的不说,是怕我把他带坏了,被人发现后能把一切推给我,让我背起骂名。 这样的人,这样让我想到就反胃的人,到底哪里和王齐愷一样? 说出这话的王齐愷,既眼睛坏了之后,又坏了脑吗? 「说话啊。」一直沉默的王齐愷,同样令我心惊。 害怕他再说什么蠢话,让我想要飞踢他,把他踢飞。 下一秒,王齐愷的眼角流出点滴泪水,瞬间浇熄我内心的淘天怒火。 他哭了。 一米九的壮汉,严格实施「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王齐愷,竟然在我面前哭了。 像是喜极而泣、感动难耐,王齐愷哭得难以自己。而我连一句哄劝都说不出口,只能反过来搂住他,将四肢缠在他的身上,耳朵靠着宽厚的胸口,倾听强而有力的心跳。 原来王齐愷也是这么害怕的吗?在他反覆和我说「有我在,你不必害怕」的同时,一样担心会失去我,会变成另一个刘大德,个性变得麻木不仁、卑劣透顶。 「……对不起,宝贝儿。」 有些恐惧不是两人在一起、出了柜,毫无阻碍后便能消失不见。 恐惧如影随形,越是幸福,越忧虑登高跌重。 「你有什么好跟我道歉的?」 「拥有了你,本该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不应妄自菲薄。但是我太担心了,在刘大德的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总不自觉地思考,失去了你,我会不会癲狂……」 「不会。」 往日皆是王齐愷渡我,难得有一日,我能渡他。 「大前提上就不会成立。」顿了顿,看着我最心爱的人,认真说:「你不会失去我,我向你保证。」 这次,换我渡他,渡这因爱生惧的苦河。 接下来的五天,我过起了半拘禁的生活,公寓底下总有两到三个便衣警察,门前更是直接站了一个,打开门就能看得到,连倒垃圾都要反覆询问:「林先生,你要做什么?」 感激他们的保护、体谅他们的行为,可这样过日子也不是解决之道啊。 刘大德真的很能玩躲猫猫的游戏。 原本警察和温律师担保只需三日,事到如今,回头看来简直像是开玩笑。 不知刘大德什么时候被抓,而我受困于家中多日,甜点店的生意、九号店的活动全要王齐愷分心执行--王齐愷本该要同我一起在家受保护,但他工作太多,甜点店和家族事业,双重压力让他每日早出晚归,去处理各种问题。 警方推测刘大德现在最想要见到的人是我,没有刻意阻止王齐愷出门工作。 「小熙,我把妈送到主宅了,你放心休息吧。」早晨,王齐愷先送我家老太太去主宅陪大嫂,后打电话给我报平安。 「哎,我在家无聊得都要长蘑菇了,还要休息啊?」我躺在沙发上哀嚎。 王齐愷轻笑,低哄:「宝贝儿不要乱跑,别使我担心。」 「我要跑,也得跑得出去啊。」外头那么多警察,我长了翅膀飞出去都能被他们用弓箭射下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刘大德?」 「听温律师说,刘大德他们家门前的监视器被他破坏,无法照任何东西。警方调阅了他们整栋公寓内外的监视器录影,皆无斩获,不知人藏到哪儿去了。」 「整栋公寓?」 「对,除了刘大德家门外,公寓其他处都有监视器吧?说是去你们社去防盗中心调来的影像。」 皱起眉头,我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宝贝儿?」 「我记起来了!当初陈先生--就是你去看的那栋房,认为他把两户打通,没有同层邻居,想要独佔走廊的空间,只露出一米路让人走楼梯通过,连监视器都没装。陈家住二楼,刘家住三楼,等同刘大德把家门外的监视器破坏后,能下楼躲在陈家的空屋里。」 「躲在陈家?他没有钥匙怎么去?啊!」想通的王齐愷惊呼一声。 「他当然有钥匙,只要骗房屋仲介说要看房,就有人带他进去了。」 警方陷入「刘大德究竟以什么方式躲避路上所有监视器」的谬误里,试图找到刘大德的逃踪。然而刘大德根本没有离开整栋公寓。为了不引起记者的注意和其他住户的反弹,案件的处理始终非常的低调,所以没进行家家户户的搜查,单纯派了便衣在附近巡逻。 于是刘大德藏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警察进入陈家的空屋。 刘大德已不见踪影,却在陈家主卧室里,查获失踪五日,房仲业者李女士……的尸体。 CH9-4 担心出了什么意外。 下午温律师再度光临,脸色比既往更加苍白。 「李碧华全身光裸,有性侵痕跡,死因是脖子被绳子扭紧,因而窒息。」温律师没有客套,开门见山地说:「推算死亡时间,约是五日以前,尸体已开始腐烂。」 没有王齐愷在旁陪伴,猛然听到这些,我又有点想吐。 「警方很感谢你的推测,打算给你一个荣誉奖章。」 「什么鬼荣誉奖章,人还没抓到。」 「但也快了。」 「什么意思?」 「警方抵达陈家时,虽人去楼空……嗯,不对,人去留尸,但推测刘大德才刚走,而且走得很仓促。透过监视器有捕捉到他不少的身影,只需要再忍耐片刻即可。」 我拿着水杯点点头,沉默片刻后开口:「谢谢温律师,替我们跑这么多趟。」 「我是王家合作的律师,王家不搞小三、不搞离婚、不搞夺產纷争,多年下来我领着乾薪,过得轻松愉悦。这次我能出点力、帮点小忙,算是理所应当。更何况,与刘大德进行会谈时,我有多次激怒他--此为我不够成熟的疏失,我必须要承担各种后果。」温律师坦然面对自己的错误,毫无闪躲。 「不成熟?我倒不这么认为。和刘大德那种伤天害理仍不自知的人进行谈话,多少会愤怒、不满,这些我都明白。」 温律师同我一样,喝了一口水,浅笑:「林先生是很好的雇主。」 单以外型来论,王齐愷又高又壮又挺拔,走得是硬汉成熟路线;我比齐愷矮了十五公分,瘦弱单薄,五官很是秀气,容易让人激增保护欲。温律师介于我们两者之间,身高约有一米八,时常穿着英伦风西装搭配米色风衣,长相略阴柔,唯有浓密的眉毛,增添他一丝硬朗。薄唇挺鼻,凸显他孤傲冷漠的一面。 当他露出笑容,能化解自带的冰霜,万分迷人。 「我当了好几年的服务生,自然懂得将心比心。」 「观林先生的好脾气,不难猜想为何会招那么多人的喜欢。」 「哪儿的话……温律师也很受人喜欢吧?」 除了王齐愷,其他人对我都算是烂桃花。尤其是刘大德……真不敢恭维。 「算是吧,但我已经结婚了,再多人喜欢也没用。」解开衬衫最上面的钮釦,袒露藏在衣服底下,用细鍊子穿过的戒指。 「温律师结婚了?」 「嗯。」 看着戒指,我心生羡慕,「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啊?好好奇温律师的恋爱故事。」 「对方?林先生见过啊。」 「我见过?」莫名其妙地眨眼,努力思索我认识的人当中,有谁适合温律师,可我怎么想都想不到适合的人选,「我真的见过吗?」 认识的女性实在不多,各个都与温律师搭不上边。 「许安达,是我的伴侣兼丈夫。」 「咦!?」 「很令你诧异?」 我疯狂点头,没想到温律师与我们是同路人。嘶……这么说也不对,也许是我之前太迟钝,得知真相后,觉得温律师还真有基佬的特色。 「从他十八岁开始交往,到现在他已二十六,我们在一起七年半。」说起自己的过往,温律师的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有化不开的情意。我大概被王齐愷传染眼残的毛病,明明两人先前的互动是那么亲暱自然,竟毫无发现,傻呼呼的以为他们是交情很好的朋友。 「那你们结婚,是到国外去公证吗?」 「不是,我所说的结婚是彼此在家人与朋友的见证下,互相交换戒指的仪式。至于法律的公证……安达是警察,最好不要有双重国籍,光靠我也不好申请,索性不折腾了。令人庆幸的是国内一年半后,能让同志申请结婚,到时候我们可以成为被法律认可的伴侣。」 难怪当初许警官问我改不改,我说不改,他会有那样耐人寻味的表情。 原来他本身也是同志,并且有相恋多年的爱人。 「你呢?未来想和王先生怎么过?」温律师询问。 「我应该也是和王齐愷结婚吧,毕竟我们好不容易得到家人的认可,没有其他的阻碍……」 说到阻碍两个字,我猛然想起刘大德最后和温律师说的那句话。 「林先生?怎么了?」见我脸色变异,温律师同样皱起了眉,「是想到了什么吗?」 「刘大德说,他会扫除我们之间的所有阻碍。」 「所以他谋害了他的父亲。长年下来,是他父亲阻止他--」 「所有、任何的阻碍,不单是他的父亲。」打断温律师的解释,我认真反问:「倘若今日温律师想要和我在一起,你会认为最大的阻碍是谁?」 温律师又惊又惧,「是王先生?他认为最大的阻碍,是王先生!」 那日在警局,刘大德原本试图和他父亲辩解自己不是同性恋、自己很正常,但王齐愷抵达后,他开始胡言乱语、颠三倒四,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讲什么。 刘大德很厌恶、愤恨王齐愷。 「王齐愷才是那个被刘大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他想见的,不是我。」 推测出这样的答案,温律师立即联系许警官,而我则打电话给王齐愷。 放在耳边的手机不断告知我「您拨的号码未开机,请稍后再拨」,听得我心焦难耐。许警官倒是接了电话,让温律师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警方立即调派更多人过去。」 近日王齐愷进入家族企业,替大哥分担工作。办公室处于大楼林立的商业中心,人多且繁杂,我总担心出了什么意外。 CH9-5 劫后馀生。 「我想去找他。」 「不成!虽然我们认为--」 「我想去找王齐愷。」捏着水杯的杯身,果决认真道:「没看到他,我无法放心。」 或许过于愚蠢,且会给警察添麻烦,但要我什么都不做,待在公寓等候消息,实在太过煎熬。 倘若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该怎么去面对王家的人? 「……行,我们坐警车前往王先生所在的办公大楼,亲自接人。」知道我不可能退让,温律师捏着鼻梁妥协。 接下来的每分每秒,我的神经焦虑且紧绷,不断拨电话,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温律师安慰了几句,说王齐愷可能在开会,手机关机很正常。 理智上我是全盘接受,心里依旧忐忑难耐,遥望公寓至商业区的街道,下午四点,科技业员工陆续下班,连接的主干道开始塞车。我坐在警车里,心已飞至彼端。 若无特殊原因,警车无法鸣笛。眼下的情况究竟算不算特殊,开车的警察无法做判断,只号耐着性子等待。 当温律师的电话一响起,车内三人皆倒抽一口气。 「阿庆,刘大德抓到了。」透过扩音的手机,我听到许警官的声音。 温律师的姓名中,有庆这个字。 「抓到了!?」温律师反问,连带前面的警察都透过后照镜往回看。 「抓到了是吗?」开车警察同样很激动。 「是,人抓到了,可是有人受伤。」 得知有人受伤,瞬间天旋地转。警车下一秒抵达商业大楼的底下,我彻底疯了,不管许警官怎么说,瞬间打开车门,往内狂奔。好在我进入大厅,映入眼帘的是完好无缺、好整以暇的王齐愷…… 「小熙?你怎么会来?」王齐愷同样看到我,走到我的面前,「不在家里好好待着做什么?」 「我担心你……刘大德抓到了?」 王齐愷用下巴顶向左侧。 「小熙!小熙你来了……你等我……我马上就……啊啊啊啊!」刘大德被一干警察抓住,不断发出偏执的嘶吼。他油头垢面,衣服破烂不堪,宛如他的人格,十分不体面。 「讨厌就不看了。」王齐愷挡住我的视线,不想脏了我的眼。 「小熙……我……快救我……救我……我会杀了他!我会杀了他!是他阻挠我们……」 身影能被挡住,声音却无所不在。光是听到他说要杀了王齐愷,我就气得发抖。 「宝贝儿,不要和他对话。」察觉我要大骂刘大德的意图,王齐愷低声阻止:「他疯了,你和他说不清楚,反而会更不高兴。」 「好。」从温律师的录音得知刘大德活在自己的世界,不可能在此时此刻,听进我们所说的任何话。 「林洛熙!」 搂着我的肩膀,王齐愷要把我带离混乱的商业大厅时,刘大德喊了我的名字。 我侧过头,对上他癲狂的眼眸。 其实我不太理解刘大德这个人,哪怕做了多年的邻居,我对他的印象留在「噁心」、「虐待动物」上,一点都不想深入瞭解他这个人。他偷窥、偷拍我,为了我杀人,这些全是我不可想像的事。 「走吧,我们去看大哥。」不等刘大德说出更令我不舒坦的话,王齐愷拉着我离开。 商业大楼外,除了警车,还有一辆刚来的救护车。大哥坐在上头,被医护人员包扎受伤的手臂。 「怎么回事?大哥为何会受伤?」 「刘大德在大楼下埋伏,等着我走出来。结果,他认错人了,把大哥认成我。」 「咦?你和大哥……是有点像没错。」 毕竟是亲兄弟,五官有七成的相似度,可齐愷与大哥的身高不同,气质也有所差异,我不太明白为何刘大德会认错。 「大哥,你还好吗?」走到救护车旁,我小心翼翼地询问。 大哥看了我一眼,用没受伤的手揉了我的脑袋。 「不碍事,无须愧疚,更不必道歉,这不是你的错。」大哥的声音低沉偏冷,内容却极度温暖,宽慰我自责的心情。 「无论如何是大哥替我挡下这--」 「说实话我还挺高兴那人误认我和齐愷,这岂不是证明,我很年轻?」难得能从大哥的嘴里听到笑话,我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倒是王齐愷不服:「是那人眼残,跟你年轻不年轻没有关係!而且我们不一样!明明是我长得比较帅。」 冷冷瞟过王齐愷,大哥回嘴:「在小熙面前,能不能要点脸?」 「帅与不帅的原则问题怎么要脸?」 两兄弟不顾场合抬槓起来,气氛因此轻松了不少。 我站在他们的身旁,莫名有种劫后馀生的庆幸。 虽然是不应该,但我同样庆幸,刘大德的误认。毕竟大哥上下班总会跟一位保镖,这次突发意外,听他们的对话得知,刘大德从角落衝出来,刺向大哥时,是保镖反应机敏,打歪了刘大德的攻击,让刀子划过大哥的手臂,留下浅浅的伤痕。 若不是这样,王齐愷说不定会受更严重的伤。 「小熙。」不知吵了多久,吵到大哥包扎完,走下救护车。落地,大哥强行中断到底谁比较帅的话题,用一种拜託的语气说:「我们不把我受伤的事情,告诉静敏吧。」 张嘴准备做回应,便听到从我们后头传来的声音:「不可以。」 大哥的剋星,辜静敏大嫂,挺着五个月的肚子,满是怒火地站在我们的身后。 像是要把我们给吃了。 CH10-1 心之嚮往的人,都会得到幸福。 我从未看过大嫂如此生气的模样,让我既担心又紧张。 比起我,大哥才是反应最大的人,他立即走向大嫂,急道:「怎么出来了?不是要在家里好好休息吗?」 类似的话我从王齐愷那听过,果然是亲兄弟。 「都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休息个屁!」能让出身书香世家、气质温婉可人的大嫂说出「屁」字,可见她有多么着急。 「什么『这样大』的事情?根本没事!谁乱传消息给你的?」 「呵,你觉得我有这么傻,告诉你是谁通风报信,让你拿人来开刀?」 反问把大哥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伤到哪了?」大嫂没想要他回上一句话的意思,握着大哥的手掌,问:「需不需要上医院?有没有伤到骨头?」 「皮肉伤--」 「好好说话!」 「伤口不深,没伤到骨头,不需要上医院。」大哥立即修正试图遮掩的话。 大嫂眼眶霎时通红,却紧咬下唇,不开口说半句。 「大嫂,对不起……这不是大哥的错,是我引起的问题。」看他们这样,我愧疚得直道歉。 「我是着急,但不糊涂。」深呼吸,大嫂把眼泪憋回去,看向我,「小熙没有错,错的是他!受伤了还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你想瞒我瞒到什么时候?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被骂的大哥一点都不敢辩解和反驳,哄劝道:「我知道错了,你别气坏身子,一起回家去吧。你挺着肚子,在外头站着,腰一定很疼,我回去替你揉揉腰。」 「你手这样,我捨得让你揉!?」 「是是是,静敏对我最好,不捨得让我受伤的手替你揉腰,可我不是有另外一隻手吗?照样能揉。」 「回家,要给我看你的伤口,别遮遮掩掩的让我想得心烦……」勉强被哄好的大嫂小声对大哥嘮叨,恢復以往好脾气的模样,同大哥走至前方停靠黑色轿车,准备返家。 我与王齐愷两手紧握,安静跟随。 途中不少人向我们投以好奇、惊叹的眼光,我们却没有想要放开的打算。 经歷这场「灾难」,深刻体悟到平淡生活的好处,能这样携手走过每个街口,是属于我们的幸福。 至于旁人怎么看、怎么想,全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隔日清晨,我睁开双眼,见王齐愷沉睡的面容,忍不住勾起嘴角,伸手戳他的侧脸。 「……不多睡一点?」被我骚扰的王齐愷渐渐甦醒,声音沙哑地问:「这么有精神的吗?」 「嗯,神清气爽,特别有精神!」 刘大德昨天傍晚被抓,送入警局侦察。无论侦察的结果为何,至少我不需要一直待在家里长蘑菇,能够出去工作兼透气。 王齐愷无奈看着我,「如此有精神,昨晚我想多要一次,你怎么拒绝我?」 「你那是多要一次吗?你是想把我干死在床上吧?」 「哪捨得干死你。」 边说,他边把我压在身下,吻着我的双唇。 「干嘛呢……等会还要下楼和爸妈谈刘大德的事。」我闪过他绵延不断的吻,阻止他一早发情。 「刘大德的事,有什么好谈的?」听到刘大德这人名,王齐愷脸黑了一半,顿时没了兴致。 「爸妈很担心我,我总要说清楚,让他们放心。」 哼了两声,王齐愷最终爬下床,裸着坚实壮硕的上半身去浴室冲澡。 我则躺在床上片刻缓和被挑逗的情慾。 年轻就是这点不好,如火如荼的慾望,能把我们烧得浑身难受。 不过想想正在等待的爸妈,我们别无怨言,平息后换下睡衣,下楼按门铃。 爸妈很能适应新的环境,参加多种社区活动、结交各类好友,每天都过得极为充实。 「来了?我刚把早餐做好,快进来吃。」老太太一开门,里头浓郁可口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我吞了吞口水,拉着王齐愷进门。 老先生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我们到了,把报纸收起来,走至四人餐桌旁落座。 一开始,我们安安静静享用美好的早餐,谁都不想聊刘大德让自己反胃。等吃饱喝足,老太太泡了一壶消食的山楂柠檬茶摆放在桌上,我也开始讲述从温律师那得知的案件经过。 说来说去,无非是那几句。 就读小学的时候,我看见刘大德偷窥女生上厕所和虐待小动物,对他敬而远之,看到他就绕路走。可他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劲,认为我爱慕他,所有的回避都是害羞、不敢直视--不敢直视是真的,害羞是假的。 抱持奇异、费解的想法,他偷偷跟踪我、拍摄我的照片十馀年。 直到被刘老爹发现,刘老爹以毒打的方式,质问他是不是同性恋。刘大德接连否认,指称是我「勾引」他,他一时受了迷惑,才会做出傻事。刘老爹不信,却又不知怎么制止他的行为,只好把他看得更紧,若有任何不对的「端倪」,就会狠狠修理。 对此,刘大德的精神状况越发恶劣,他鲜少出门,近乎是足不出户。 可只要他每次出门,必定会带流浪狗、猫回去虐待。到后来变本加厉,会偷别人的家宠,残暴地宰杀。这样的恶行,在刘家父子被我报警,请入警局后被完整揭露。 刘大德却无一丝悔改,冷笑的说那些动物全是畜生,怎么能因几条畜生的命,来处罚他呢? 如此恶劣、过份的人,本该滞留于看守所,等到罪刑定讞,去关个五年、十年才对。但台湾的法律不允许扣押人太久,刘萱妮现身担保,付了不少钱,还向温律师和王齐愷保证她会好好看着父亲与兄长,不会让他们再来打扰我。 保证的态度十分诚恳,可惜的是刘萱妮在保出刘大德五日后,被他下安眠药陷入沉睡,与刘老爹一起至于密闭空间,因烧炭而一氧化碳中毒死亡--这一切都有预谋,例如刘大德事前准备好安眠药、木炭、火盆、破坏门前的监视器(我们社区管理委员还真够鸟,监视器被破坏也不会追查)和联系楼下陈先生所委任的房屋仲介李女士看房。 等刘大德处理完自己的父亲和妹妹,他依照与李女士约好的时间,现身于楼下。 李女士不疑有他,踏入屋内,随即被刘大德的迷药遮住口鼻,昏迷不醒。刘大德对李女士进行强姦,完事后拿着绳子掐死。李女士与丈夫婚后失和,两人无子,分居后始终单独生活,若无要紧事,不会跟家人联系,导致家人根本没发现她的失踪。 加上刘大德事前窥看得知李女士行动装置的密码,事后用她的手机,传简讯给同事、上司说身体不舒服,要请假一个礼拜……总之刘大德疯归疯,善后仍十分稳健精巧。 人死了,刘大德不惧鬼神,继续待在陈家的空屋。 警方办事不仔细,错失多次逮捕他的机会。等我与齐愷推敲出他的藏身地点,警察急忙感到去搜捕,他已仓促离开。 全部的人,都认为刘大德会来找我,会徘徊在公寓附近。 连我也多日陷入这错误的推算中,透过与温律师的谈话,才发现刘大德最恨的不是刘老爹,是王齐愷。如我所料,刘大德真去齐愷工作的商业大楼埋伏,想在最后「奋力一搏」,他却认错了人,把大哥误认为齐愷,出手攻击时被大哥身边的保镖即时阻止,刀子划过大哥的手臂,形成伤口极浅的皮肉伤。 刘大德被赶来的警察逮捕,原本是静悄悄,我抵达现场后,他的情绪变得非常激动,连去警局都还在叨念我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老太太听完所有的经过,心有馀悸地抚着胸口。 老太太被老先生保护得太好,公寓里任何难以入耳的坏事,全被老先生挡下。 「那日……我难过得要命。」垂下眼眸,老太太终于愿意倾诉当日的遭遇:「除了刘家人的态度令我心寒,我真没想到,大伙当了几十年的邻居,感情虽不热络,可有来往送一些东西,不应该对彼此过于苛刻。我挨家挨户送水果的时候,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收,都嫌脏似的,要我把东西拿走。你舅舅寄来这么多,我捨不得浪费食物,更不明白他们的态度,纠缠追问后,他们才说……」 「才说什么?」心里有了猜测,却想听老太太自己说。 「说你是同性恋,噁心……我气坏了,我……我说你不噁心,没有生病,是我的心肝宝贝。」老太太握住我的手,眼眶湿润,强忍眼泪,艰涩开口:「小熙……没有错的,他们不明白,我却知晓,喜欢一个人,非要与他共渡终生的感觉。你们是好孩子,不该为了他们伤神难过。将来我也不会被他们的态度影响,会更加勇敢,跟那些反对你们的人说你们很幸福。」 老先生从老太太身后缓缓抱住她,赞成她所做的每个决定。 反覆抹着泪水,老太太几番哽咽。 「我还会告诉他们……同性恋不是一种病,只是另一种爱人的方式。待彩虹平权的那日,真心对待……心之嚮往的人,都会得到幸福。」 CH10-2 我们,结婚了。 人与人之间,有千百种相爱的方式。 不是不存在,只是不被看见和认同。 有时候我与王齐愷皆会心怀感激,认为自己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双方父母、家人的爱护与支持。 或许,在社会的角落,仍充满与我们对立的恶意。 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举行的公投,更让人饱受打击,感受到同温层以外的人们,以一种刻薄的眼光看待同志这个群体。 公投开票结束,我流了一整晚的泪。 这一年发生许多有趣的好事,唯有这一件使繽纷灿烂的彩色世界,渡上一层灰。我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也没想到在得知结果后,我会如此难过,甚至止不住涌现的泪水,窝在王齐愷的臂弯,小声啜泣。 「小洛熙,不哭。」 「是不是……全失败了?一切又回归到原点,不可能结婚了?」刘大德的事件,使我们更加珍惜彼此,同身边的家人一起投入婚姻平权的推广中,陆陆续续听了很多同志们的故事。 越发瞭解,某些伴侣有多想结婚,多渴望不再是对方的局外人。 「不会,不会的。」王齐愷劝着我,可他通红的眼角,暴露出他的难过。 虽然在投票前,我们做了不少的心理准备,知道有绝大的机率不会如我们所愿,会让敌对阵营趁心如意。然而事实歌置在眼前,庞大的票数差距,使所有投入努力的人心碎。 在要王齐愷继续劝慰时,公寓门铃响起。与他互相对视,不明白是谁在这个时间--凌晨四点整到访,难道会是幻听? 我们迷迷糊糊走至玄关,一打开门,看见王齐愷的爸爸、妈妈、哥哥和嫂嫂,以及我的老先生、老太太全站在走廊上。 嫂嫂一改端庄温柔的模样,双颊佈满泪痕。往前一步,她将我们紧紧抱住。 才一个温暖的怀抱,瞬间使我忍不住酸涩,放声大哭。 「不会结束的!这一切,都不会结束!」大嫂拍着我们的背脊,一次又一次地喊着「不会结束」。 像是要在我们心头上打一针强心剂,要我们不要放弃争取属于我们的权益,只要持续下去,终能看见奇蹟。 无论年纪多大,在家人的眼里,我们好似非常弱小,需要他们的呵护、陪伴。网路上发起了很多「不要放弃,要走完最后一里路」的宣言,底下一片鼓励的留言,我一一看过,看到最后情绪再度崩堤,想把所有的委屈倾倒出来。 好在,忧伤来得快,去得也快。 纵使一时乌云密佈,遮档了所有的光芒,看不见所有的希望。 但大雨滂沱后,乌云散去,总能出现留在彼此心中的彩虹。 送走家人,已是二十五日的晚间。王齐愷在厨房烹煮两人的晚餐,我洗好澡出来,眨着略微肿胀的双眼,看他坚挺的背影。我哭得特别惨,他却除了一开始的哽咽外,没有露出丝毫脆弱。 缓缓走到他的身后,靠着他,圈住腰际。 「我还没洗澡,你刚洗好,不要抱我又弄脏了。」他一边下麵条,一边对着我说。 在一起四年多,就算起了衝突、有了争执,我也从未后悔和他在一起。 如今,我更赞成当日毫不犹豫的决定。 「齐愷。」 「怎么了?宝贝儿又想哭了是不是?」或许其他人会觉得我娘,可我娘就娘,哭也碍不了谁。王齐愷哄了我一整天,不嫌我烦,用他低沉的嗓音、乾瘪的词汇劝:「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 往日我听他这么说,肯定会笑出来。此时此刻,我却心疼他的故作坚强。 「宝贝儿?」没得到我的回应,他疑惑地喊,试图转身,我不让他转,「怎么了?」 「老公,人都离开了。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偽装,可以……尽情发洩情绪。」 王齐愷僵硬一秒,煮麵的手缓缓垂至身体两侧。人也站不直,僂着背脊,垂头滴答流着眼泪。 沸水的声音,掩盖了哭声。 除了我,没人能听见,一颗鲜活的心,被撕得破碎。 「林洛熙……我想和你结婚。」他这么对我说。 眼角溢出的泪,没入他的衬衫,我哽咽回应:「这不是废话吗?不跟我结婚,你还想跟谁!?」 他破涕为笑,一连串的泪珠落尽,只剩下点点笑意。 「是啊,我就想跟你,跟你走到生命的尽头。千万种风景,你仍在我心中留下最美的一幕。」 灵魂不在虚无飘渺,因我滞留在王齐愷的心尖上,一切都有了特殊的重量。 大起大落,大落大起。 公投失败使我们打破同温层,深刻明白同志婚姻面临的挑战,比想像的来得巨大。为此,我们更认真投入平权推广,老太太与老先生以同志父母的身份,加入「同志平权联盟」做志工,且接受採访,畅谈这几年下来所有经歷与心声。 隔年二月,行政院长提出不违反公投结果的同志专法,命名《司法院释字第748号解释施行法》。 正在工作的王齐愷把行政院长宣布的影片传给我,彼时我与各个甜点店的店长进行新季度商品讨论。 即将要结束,手机的特殊铃声猛然响起,惊得我差点把水杯扔出去。 「老闆找你啊?」相熟的店长抹茶对着我打趣:「老公传来的讯息,还不快点看?」 「什么老公……」当着大家的面,我不好意思承认。 「少在那边,明明你和老闆刚交往就喊人家老公了。」抹茶是八号店的店长,她一说,连带其他人都在瞎起鬨。 几乎有九成的员工知道我与王齐愷的关係,一开始会错愕,到后头竟没有人因此离职,反而乐观其成,抓紧各种机会糗我(毕竟他们没这个胆去糗王大爷)。 我鼓起双颊,害羞尷尬地划开手机看王齐愷传什么过来。 结果我没看清楚通讯软体的字样,前辈摩卡已经替我爆梗:「行政院院长公布同志专法方案和实施办法了!」 抹茶瞬间站起来,凑到摩卡旁边看影片。 「这、这是什么意思?」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地问着周遭的人。 「这是行政院推出同性恋的专法,送入立法院,等三读通过后就能结婚啦!林洛熙,你高兴到傻掉了是吧?嘴巴张这么大!」摩卡比我还激动,跳起来抱住我。 我活到快三十岁,没有像现在这般恍惚。 「不是说……公投……」 「这个专法没有违背公投的地方啊!没有改《民法》任何一个字,改立同性专法,没有问题!」 一愣一愣地点头,我努力消化这则讯息,不想太早高兴,努力泼自己冷水,换来片刻清醒:「还没有三读通过呢。」 「如果不通过这个,那就要遵守大法官释宪,在今年的五月二十四日开放同志以《民法》进行登记结婚。」抹茶高兴得拍手,「哎!开心一点嘛!因为你和老闆的关係,我在上回公投惨输时难过了很久,现在可谓是拨云见日。」 拨云见日,这四个字打在心头上,令人鼻酸难耐。 同性恋不一定非要结婚,可不能在想结婚的时候,不能结。 一直以来所寻的,不就是「公平」二字吗? 「谢谢大家的祝福,我请大家喝饮料,看要喝什么都可以。」眾人闹成一团,嘰嘰喳喳说了很多恭喜的话,我匆匆抹去溢出眼角的泪水,破涕而笑。 「你以为光请饮料就够啦?拿饮料就想打发我们,不可能!我们可要吃你们的喜酒,特别高级的那种!」同期伙伴宗佑一嚷嚷,其他人都跟着他一起喊「要喝喜酒」的蠢话。 蠢归蠢,却令我非常感激。感激他们不以有色眼光,看待我和齐愷的恋情。 「好啦,不闹你了。老闆肯定很想见你吧?赶紧回家去吧。」 「他人也还在工作……」说完的下一秒,听见清脆的敲门声。 本该在家族企业里赶企划的王齐愷,提了一大堆饮料站在门外。大家看到他,惊呼连连,连忙接过东西拿去分。 「你怎么来了?」我走到他的身边,诧异问道:「不是在忙吗?」 「我想来接你回家。」王齐愷压低了声音,动作却丝毫不低调,直接牵过我的手,在眾目睽睽与吵杂起鬨下,简单告别,带着我离开。 这次开会的地点,选在四号店的二楼休息室。 四号店离我们家很近,用走得都能到。 夜晚的路灯将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长到底端,竟是二合为一,融于彼此之中。 「王齐愷。」 「怎么了?」 车水马龙、五光十色的城市,显得人类非常渺小。 这双牵了我要满五年的手,牵引着我人生的方向,让我不会在生命旅途中迷航。 「谢谢你。」停红绿灯,路边刚好是一间即将打烊的咖啡厅--还是我目睹他相亲失败那间咖啡厅的连锁店。 相处的过往歷歷在目,充满了快乐与幸福。因为太多了,导致我捉不住最值得留念的片刻,唯有眼前的人始终明亮,贯穿我懵懂的情与爱。 「谢什么?」 勾起嘴角,我微微摇头,不做回答。可我的神情已暴露了真实的情意。 深爱他,如痴如狂。 「……等到可以公证的那天,我们找一大堆人,一起去公证吧。」他见我不回答,转移了话题。 「你不怕走入爱情的坟墓?」 王齐愷举起我的手,亲了一口,眼底带着浓厚的笑意:「早等不及了!我想和你结婚,再花个五十年与你共同步入死亡,任由尘土埋没我们的躯体。而我对你、你对我的爱,则会随着我们的信念,永远流传。」 世界的喧闹,影响不了我倾听他的爱语。 「宝贝儿,和我结婚好吗?」 我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最终大力点头回覆:「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请让我和你结婚。 共度生老病死,痛痛快快地爱一场。 直到非离开彼此不可的那日,我会毫无怨言,坦承接受岁月带给我们的伤痕与抹灭。 二零一九年,五月十七日,世界不再恐同日,台湾立法院三读通过同志婚姻专法。 一个礼拜后,五月二十四日,我们成为台湾第十四对登记结婚的同志新人。 「未来请多多指教了,老公。」 「未来,请多多指教。」 以全新的身份,向彼此效忠此生。 大雨落尽,浮现彩虹,迟来的正义是给予我们最好的贺礼,曾经的眼泪转化为甘甜。 我们,结婚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