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管(姐弟骨科)》 01 梁陈知道自己不该恨梁宋——她的弟弟,但她忍不住把对父母的怨气发泄到这个既得利益者身上,看到他在她面前装乖的样子就令人作呕。 她才不会因为几句嘘寒问暖的话心软,从而放弃对父母重男轻女的抗议。 都是父母的孩子,凭什么区别对待? 本来高三寒假放假第一天,梁陈很开心。晚饭桌上,她和母亲提起假期补课交费的事,意外遭到了拒绝。 “今天刚全款买了一套房子,现在手头有点紧。陈陈,你成绩那么好,就不用再补课了吧。”,苏婉说完,给梁陈碗里夹了一块排骨,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新房子?给谁买的?”,梁陈并不领情,放下筷子,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怪不得两个人今天回来这么早,原来是去喜提新房了。 苏婉看看一旁只顾埋头吃饭对女儿的质问恍若未闻的丈夫,心里也起了火。 她强压着脾气,试图转移话题,“哎哟,这饭都快凉了,咱先吃饭,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梁陈冷笑,“不说是吧,我自己看。” 她起身冲进父母的卧室,翻了两个人的包,找到了那个大红色的本本,不出意外,上面写着梁宋的名字。 “我的呢?”,她的声音愤怒到颤抖。 父亲母亲追过来,饭桌上只剩下梁宋一个人,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似乎该剪头发了。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紧抿着唇。 “你以后结婚自然有人给你买房住,你怎么这么贪心!”,苏婉上前想抢回女儿手里的房产证,被梁陈躲过,一时气不过,吼道:“我对你还不好吗?养你这么大,供你吃供你喝供你读书,怎么就不知道感恩?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快把证给我。” “你对我好?只是让我活着就是好了吗?我宁愿从来没有出生过!”,梁陈破罐子破摔,戳破母亲虚伪的面孔,“你根本不爱我,你只爱梁宋!为什么你不能大方承认自己就是重男轻女?明明你自己也是受害者,曾经被舅舅吸血……”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梁陈的脸上。梁父大惊,赶紧拦住苏婉,摇头示意梁陈不要再说了。 门外,梁宋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梁陈扶正被打歪了的眼镜,把手中的房产证撕成碎片,砸到父母身上。 “我恨你们!” 话音未落,大门砰的一声被甩上。 女孩的身影在梁宋眼前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姐姐——”,他立即去追,走到门口又折身,拿上了沙发上的两件棉服。 外面那么冷,姐姐身上的毛衣根本不足以御寒。 梁陈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个家,甚至连电梯都等不及,直接走楼梯跑了七层楼下去。 出了小区门习惯性右拐,速度慢下来,她才感到被打的脸颊火辣辣地疼。没走几步,眼前突然闪了几下白光,然后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晕倒,意识仍旧清醒。 摘下眼镜,梁陈揉了揉眼睛,再睁开,还是看不见。 事情的严重性不言而喻,巨大的恐慌袭来,她一时间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听力在视觉罢工后变得更加敏锐,那一巴掌力道很大,到现在还有点轻微的耳鸣。周围的细小声响一瞬间被放大,成为她感知世界的唯一途径。 梁宋气喘吁吁,站在小区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没有抱什么期待,却一眼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静立在人行道中间。 “姐姐?”,梁宋把棉服给她披上,低头看到姐姐脸上鲜红的指印,心如刀绞,忍不住将人拢入怀中安抚。 “还疼吗?” 梁陈从未如此狼狈过,虽然看不见,但也可以想象自己此时的样子,发丝凌乱,脸颊红肿,眼睛无神闪着泪光。 她从不曾在他面前示弱,才不要让梁宋看到她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强忍着泪意,低头推开了温暖的怀抱。 “不用你管!” 梁陈踉跄后退几步,想凭着印象往前走,手不由自主地往前探,排除可能会遇到的障碍物。 梁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轻声走到姐姐面前,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毫无反应。 镜片反射出的各色灯光,让梁宋看不清姐姐的眼神。 他顾不上姐姐之前的警告,大胆伸手摘下了那碍事的眼镜。 “梁宋!”,梁陈抬头,眼睛并没有对上他的视线,说话的气势却还是和平时一样,“把东西还我!” 此时,他已经确定,姐姐真的看不见了。 梁宋不听,把眼镜折好放进了口袋里。 他抓住姐姐的手,近乎哀求道:“姐姐,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不用你可怜我,放开。” 梁陈想要挣脱束缚,然而几经挣扎未果,才意识到,她的弟弟早已不是那个被同学围住欺负的瘦弱无力的小男孩了。 “姐姐,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我对你好,从来不是出于怜悯。 梁宋紧紧抱住姐姐,在她耳边自言自语。 怀里的人不死心,隔着毛衣,踮脚咬上了他的锁骨,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梁宋皱眉,不吭一声,眼眸晦暗,幽深如海。 姐姐有一双俏皮的尖虎牙,想必此刻已经刺破了皮肉,深入骨血。 这样也算是两个人融为一体了吧,梁宋心里竟生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扭曲快感。 他的唇角漾出一抹不合时宜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梁陈力竭,终于松口,身体一瞬间脱力,忍了许久的眼泪抓住机会冲破了松懈的关卡,夺眶而出。 她没有再压抑自己的哭声,似乎要把十几年来所有的委屈倾倒,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抱着弟弟嚎啕大哭。 街道上处处洋溢着迎新年的喜庆热闹,路灯杆上也挂上了烘托节日气氛的红灯笼。梁陈的哭声在对面超市放着的好运来歌声中显得格外突兀,路过的行人频频侧目,打量着这一对少男少女,心中暗自猜测背后的故事。 不外乎是小情侣吵架,女孩生气,男孩子在哄她之类的。 梁宋察觉,把棉服的帽子给姐姐戴上,遮得严严实实,不给别人窥探的机会。 温热的眼泪打湿了他的毛衣,渗透到被咬出的伤口处,微微刺痛。即使姐姐带给他的是痛苦,他也甘之如饴。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梁陈抽噎着,出口的话断断续续,“你这样……让我,让我怎么能……毫无负担地……” 毫无负担地恨你。 话没说完,梁陈就晕了过去。 梁宋吓得赶紧摸了摸姐姐的脉搏,还好,还在平稳跳动。他叫了救护车,在寒风中等车来的时候,低声在她耳边回答了她的问题。 “因为你是我的姐姐,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姐姐。因为——我爱你。” 02 车上,女医生做完基础检查,说梁陈的脉搏、呼吸和血压都正常,不必恐慌。 梁宋握着姐姐的手,在医生的要求下,把姐姐晕倒前发生的一切详尽地复述了一遍。 女医生听了点点头,看着梁陈的脸若有所思,女孩的鼻梁上有明显的眼镜压痕。 “她近视吗,多少度?” 梁宋一直注视着姐姐,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随即脱口而出:“两只眼睛都是六百度。” “高度近视,又受到外力击打,剧烈运动……考虑是视网膜脱落造成的失明,需要尽快手术。” 到医院办理好手续,梁宋通知了父母,让他们把住院需要的东西尽快送过来。 一切安排妥当,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 VIP病房楼层非常安静,梁宋轻轻关上门,对父母说:“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我留着在这里守着姐姐。” 苏婉不同意,“不行,乖乖,妈给姐姐请个护工就好了,你不用在这看着。你要是再折腾病了,让妈怎么活啊。” 梁宋勉强笑了一下,安抚道:“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明天护工来了,我就回家,今晚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苏婉拗不过儿子,再三叮嘱一定不要逞强,有事随时给她打电话。 病房内只留了一盏床头的小灯,柔和的光晕恰好能够让人看清女孩的面容。无声密闭的空间,只有姐弟二人,梁宋松开了自缚的枷锁,放肆又贪婪地盯着梁陈,爱意从眼睛里跑出来,目光灼热。若是梁陈能看到,此时睁开眼,一定会被他滚烫的眼神吓到。 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冬天。天寒地冻,流感高发。 彼时他初二,姐姐初三,下午放学去找姐姐一起回家,结果没看见人。一个女生告诉他,梁陈发烧请假了,中午就回去了。 梁宋道了谢,急忙往家赶,放下书包就冲进了梁陈的房间,全然忘记没有姐姐的允许是不能进她房间的。 冬日天黑得早,房里亮着灯,梁陈躺在床上,烧得脸通红。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塑料袋,装满了药,旁边还有小半杯水,想来已经去看过医生了。 梁陈吃了药,脑袋昏昏沉沉,并没有睡着,听见开门的动静,心里生气有人擅闯自己的空间。她费力睁开眼,摸到眼镜戴上,只见梁宋满脸担忧地望着她,想去摸她额头的手停在半空中。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梁陈扭头,有气无力地说。 “对不起,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梁宋收回手,突然想起什么,“姐姐,你还没吃晚饭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用,我什么也不想吃。咳咳——”,梁陈咳得厉害,坐起来想喝口水。 梁宋抢先夺了杯子,“姐姐,这水凉了,我去加点热水。” 在客厅接水的时候,母亲苏婉下班回来,听见女儿房间传出的咳嗽声,对儿子说:“乖乖,今天在群里看到姐姐的老师说姐姐发烧请假了,可能是流感,你去爷爷奶奶那里住几天避一下吧。” “不用。”,梁宋拿着杯子就往梁陈房间的方向走,完全不搭理身后大惊失色的母亲。 “乖乖,你不能去啊,姐姐会把病传染给你的。” 梁宋关门上锁,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梁陈接过水,喝了两口,放下杯子,诡异地对梁宋笑起来,“弟弟,过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梁宋一条手臂撑着上半身,缓缓朝她靠近。 “再近一点,看着我的眼睛。”,她勾勾手。 梁宋依言照做,却感觉到心跳随着距离的缩短越来越快,竟不太敢同姐姐对视。 在他走神的刹那,梁陈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微微侧脸,结结实实地亲上了那双薄唇。 那一刻,梁宋的心漏跳了一拍。 在梁宋震惊的眼神中,梁陈潇洒地抹去唇角的水渍,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冲他粲然一笑,继续躺回被窝里假寐,徒留呆愣在原地的梁宋,脸和脖颈红得滴血。 他不知道的是,对梁陈来说,这个吻只是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并不宝含任何情欲,不过是为了报复母亲,确保她的乖乖儿子也染上流感,体会一遍自己经历过的病痛。偏心母亲为宝贝儿子焦头烂额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只是想象那个画面,她就忍不住在被窝里笑出声来,仿佛身上病都大好了,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你真阴暗啊,梁陈。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本不想伤害梁宋,可是门外的对话激起了她的反骨。 父亲是独生子,爷爷奶奶知道苏婉头胎是女儿都很失望,连带着也不待见她,直到有了梁宋,苏婉和婆家的关系终于有所缓和。听说母亲怀梁宋的时候很不顺利,为了保胎吃了不少苦头,最后没有足月就早产了,导致梁宋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每次母亲都衣不解带不分昼夜地照顾。所以从小到大,全家人都把梁宋当成易碎的瓷娃娃,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是他在学校里受了欺负,梁陈也要一起问罪,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弟弟。 事实证明,那个吻是有效果的。三天后的周末,梁陈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梁宋开始发高烧。 母亲立即带他去了大医院,一查发现引起了肺炎,住了一周的院。梁陈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然而在母亲的责骂下,这本就不多的愧疚也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幸灾乐祸。 梁陈不知道的是,那个几乎算是一触即分的吻,在梁宋心里种下了一颗禁忌的种子,三年来生根发芽,破土而出,在她吝啬给予阳光和水分的情况下,依然茁壮成长,枝繁叶茂。 回想起往事,梁宋对整件事的结论不是要远离梁陈,而是他的初吻给了姐姐。 看着看着,他伸手隔空描画梁陈的眉眼,似乎许久没有看到姐姐不戴眼镜的样子了。 03 凌晨五点,梁陈醒了,睁开眼,看不见,无法分辨时间,没有任何声音,无从判断自己现在在哪。 手好像被人握着,她动了一下,想要抽出来。 “你醒了,姐姐。” 是梁宋的声音。 “我在哪里?” “医院。”,梁宋回答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想上厕所,但这怎么说。 难道要梁宋扶着她去?在厕所门口听着她上厕所的动静?那不如杀了她,昨天已经够丢人的了,现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梁宋,迫切需要一个人静静。 “挺好的,你回去休息吧。”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等护工阿姨来了我就走。” 说完,房间里只剩沉默。 梁陈觉得没有安全感,在心里默默祈求护工阿姨快点来。 一个小时后,护士进来抽血量体温,梁陈把头从被子里露出来,伸出胳膊。 抽完血,护士用棉签压着针孔,想到病人看不见,就叫了一旁的梁宋过来,“按五分钟。” “好。” 梁陈不算瘦,可是在搭在上面的大手的衬托下,胳膊显得十分纤细。 少年的手肤色冷白,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他人的触碰让梁陈莫名紧张,五分钟变得漫长,她感觉脸开始发热,扭过头问:“五分钟到了吗?” 梁宋抬头看看挂钟,如实回答,“还有两分钟。” “啊,怎么这么慢,你不要骗我。” 梁宋浅浅笑了一下,温声说:“不骗你。” 时间到,梁宋把棉签丢进垃圾桶,刚把姐姐的袖子放下来整理好,房门响了。 来人正是母亲找的护工阿姨,四十多岁,衣着简单干净,看起来很和善。 她做了自我介绍,姓刘,做护工十年了,家里一儿一女。女儿和梁陈年纪差不多,她说一定会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照顾的。 梁宋临走前叮嘱了刘阿姨一些细枝末节,包括梁陈吃饭的口味,生理期快到了,常用的卫生巾品牌,甚至洗澡水的温度。 这都知道,梁陈讶异。反过来,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梁宋。 然后,他看向梁陈,“姐姐,我走了。” 梁陈没动,也没说话。 原来是姐弟,没见过这样周到细心的弟弟,一开始还以为俩人是恋人,刘阿姨还在感慨,就听到梁陈叫她。 “刘阿姨,我要去厕所,快。” 术前检查结果无异常,主治医生制定了手术方案,手术日期定在后天。 无聊地躺了两天,手术前,父亲梁志远特地过来送她进的手术室,说母亲工作忙抽不开身,别生气之类的。梁陈没搭理父亲,不来正好,不过直到进了手术室她都没有听到梁宋的声音,他没来吗? 随便,爱来不来。 手术结束,回到病房,梁志远敷衍地说了两句好好养病就走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梁陈手上扎着输液管,眼睛贴着纱布,躺在床上,默默感受冰凉的药水流进血管。 入夜,麻药的药效过了,眼睛开始疼,刘阿姨熟睡的轻微鼾声传来,梁陈还没能合眼,无奈在心里数羊。 数到一百多只的时候,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接着是极轻的脚步声,来到床边后消失了。 来人不是小偷,是梁宋,熟悉的洗衣液味道让梁陈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大半夜不睡觉,来找她干嘛?梁陈装睡,看看梁宋想做什么。 光影朦胧,看不真切,纱布遮住了女孩近半张脸。 梁宋半蹲在床头,拾起梁宋的手,贴上脸颊。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掖了掖被角,最后双手撑在梁陈肩膀上方,一动不动。 好想吻姐姐。 这可能是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他知道她一直想独立,想逃离这个家。上大学后,恐怕很难再见到她。 就当是姐姐之前强吻他的还礼了。 梁宋缓缓俯身,闭眼,吻上姐姐柔软的唇瓣。 纱布下,梁陈双眼圆睁,他怎么敢! 藏在被子里的手紧抓床单,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强忍着打人的冲动,继续装睡。有外人在,现在不能闹出动静。 等到梁宋离开,她抬手掐了一下脸颊,疼,不是做梦。 从震惊和愤怒中回神,梁陈开始思考,梁宋亲她的原因。 左思右想,只有一个大逆不道的可能,梁宋暗恋她。 电光火石间,梁陈有了一个主意,可以让她从父母那里拿到一笔钱远走高飞。 04 住院一周,出院那天刚好是除夕。父母和弟弟一起来接她回家,梁陈没有好脸色,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除夕夜,团圆饭,本该是一家人和美热闹的时刻,梁家却死气沉沉。梁志远发了压岁钱,梁陈只硬邦邦地说了一句,“谢谢爸,新年快乐。” 然后,客厅里只剩下电视里传出的春晚背景音。 没有多少她爱吃的菜,梁陈吃完碗里最后一个饺子,拿了红包就回房了。她离席后,苏婉忍不住说:“这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一点不知道感恩。” “大过年的,别生气。”,梁志远给妻子夹了菜,“快尝尝,这是我新学的一道菜。” “嗯,不错。”,苏婉又给梁宋夹了一筷子,“乖乖,多吃点。以后离你姐远点,别被带坏了。以前多懂事的小女孩,现在越来越叛逆了。” 梁宋看了一眼旁边空着的位置,想说他已经被带“坏”了。 由于眼睛还在扩瞳状态,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分辨大致的轮廓,梁陈不能看书,也不能玩手机,只能听听歌或者有声书,实在无聊。 估摸着梁宋也回房了,她眯着眼给他打了语音电话。响了好久,没人接听,她的自尊不允许她打第二次。 没谈过恋爱,放不下身段,不会撒娇,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实现她的计划。万事开头难啊,不愧是千古名言。 正当她纠结要不要再打一次的时候,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梁宋。梁陈故作矜持,故意等了好几秒才接。 “姐姐?”,梁宋试探叫人,洗完澡出来,看到姐姐打给他的未接来电,几乎不敢相信,甚至怀疑是不是姐姐不小心点错了,毕竟以前连文字都吝啬施舍给他,上次的对话还是放假前。 “姐姐是不是打错了?” “我还没瞎。”,梁陈无语,她好像不知道怎么才能心平气和地和梁宋说话,赌气道:“你就当我打错了吧,再见。” 说完就挂了,她瘫在床上,直叹气,无声呐喊,臣妾做不到啊。 梁宋听出了姐姐的口是心非,匆忙擦了头发吹干,又打了过去,没接,再打,被挂断,第三次,终于接通。 “你干嘛?”,梁陈没好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你生气了吗?”,他明知故问,“是因为我吗?” 梁陈否认,“不是,我生自己的气。” 而后,她又没底气地喃喃道:“我以前……对你的态度……是不是很恶劣?你……不怨我吗?” 声音很低,但梁宋都听清楚了,今晚的姐姐有点不像她了,好可爱。 “怨你。”,但更爱你。 他又补充:“但我不怪你。” 梁宋知道姐姐本性并不坏,在学校人缘很好,经常帮助别人。放学去找她一起回家的时候,见过她给别人讲题,温柔又耐心。回农村老家,她会带着表弟表妹一起玩,去小卖部买零食。印象中,小的时候,姐姐也带过他,给他辅导作业。可惜好景不长,上初中以后,他只有远远看着的份儿,那时候,他就体会到嫉妒的滋味,甚至羡慕邻居家的狗狗可以得到姐姐的摸头。他努力变得更乖,对姐姐言听计从,只盼着姐姐能回头看他一眼,施舍一张笑脸,一个拥抱。 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给他的是一个亲吻。那之后一段时间,他频繁梦到那个吻,不是一触即分,而是逐渐深入,难舍难分…… “我……”,道歉的话就在嘴边,梁陈怎么也说不出口,支支吾吾半天,“以后我会改的。” 梁宋并没有当真,笑了笑,“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 话落,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本不是健谈的人,面对喜欢的人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梁宋躺在床上,手机放在枕边,闭着眼,听着姐姐那边细微的声响,想象她就躺在自己旁边。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梁陈开口,打破了沉默。 “可以,问吧。” 她舔舔嘴唇,莫名有些紧张,“你有喜欢的人吗?” 好一会儿都没听到答复,梁陈特地拿起手机,确认了通话没有中断。 “不说算了,我挂……” “有。”,梁宋的声音传来,及时挽救了这场谈话。太奇怪了,姐姐怎么会问这种问题,难道她发现了什么端倪? 梁陈握手机的手不自觉用力,继续追问:“那个女孩是谁,我认识吗?” 梁宋手臂搭在额头,喉结滑动,声音喑哑,似在压抑着什么,“姐姐,说好的一个问题。” “我不管。”,梁陈理直气壮地耍赖,“你也可以问我嘛。” 姐姐这是在撒娇吗?心中溢出的喜悦将他包裹,恍惚间以为在做梦。 “好,姐姐呢,有喜欢的人吗?”,他也不客气,下意识问出口。 梁陈毫不犹豫回答:“没有。” 梁宋松了一口气,又听她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他仔细回味了这三年来的点滴,意味深长地说:“很苦。” 所以,希望姐姐永远都不要体会到。 05 梁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发现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昨晚睡得很好,她神清气爽,心情愉悦,连早饭都更有食欲了。 “乖乖,快点吃,今天要和你周阿姨一家去庙里上香。早点去,人肯定很多。” 梁宋抬头,应了一声好。 “儿子,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这么明显的黑眼圈。”,梁母看到自己儿子的脸色,十分心疼。 梁宋肤色很白,一点颜色在脸上都很显眼。 闻言,梁陈偏头看他,当然,什么也看不清。 “没事,只是睡得晚了些。” 梁宋想起昨晚和姐姐的对话,断断续续,十一点多她就撑不住,没了动静。他没挂断,静静听着对面传来的细微声响,姐姐睡觉很不老实,翻了几次身。 后来通讯中断,他确实打算睡觉的,可是整个人太亢奋,完全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梁陈的声音。 “身体要紧,好不容易放假了,不要再熬夜学习了。”,梁母把剥好的鸡蛋放进梁宋碗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嗯,谢谢妈。” 梁陈看不得这种母慈子孝的场面,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走了。 从卫生间洗完手出来,迎面碰上了梁宋。 梁陈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梁宋赶紧扶住她。 “没事吧,姐姐。” 梁陈站稳身体,摇了摇头。想起饭桌上的话,她又勾勾手,示意梁宋低下头。 梁宋不明所以,眼神询问她什么意思。 她皱眉,直接抓着他的胳膊,踮脚凑近他的脸。 突然的靠近,梁宋条件反射后仰,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别动,我看看你的黑眼圈。因为眼睛还在扩瞳状态,要离得很近才能看得清。” 梁宋的眼下确实有一小片淡青色。他不安地眨了眨眼,梁陈这才发现梁宋的睫毛好长,扑闪扑闪的,像小扇子一样。不知道要惹多少女孩子嫉妒。 看完,梁陈拉开距离,看着弟弟模糊的脸,问道:“是因为我吗?我不会再……” “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梁宋默默收回虚揽着姐姐腰的手,偏头不假思索地否认。 * 两家人会合后,何与川左看右看,不见梁陈,“苏阿姨,陈陈今天没来吗?” “她今天身体不舒服,不便出门。” 何与川叹了口气,“早知道我也不来了。苏阿姨,你们家就留她一个人,不如我现在回去照看她吧。” 周婷揪住儿子的耳朵,“瞎说什么呢,赶紧上车。” 两家人有多年交情,三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大家都知道何与川吊儿郎当的脾性。他和梁陈同岁,同级不同班,成天喊喜欢陈陈,谁也没有当真。因为长得好看又平易近人,倒是有不少女孩喜欢他。连对八卦完全不上心的梁宋,都听到过前桌的女同学表达过对他的好感。 上了车,梁宋本打算睡觉,手机震动,小群里弹出何与川的消息:【@梁陈,陈陈,你咋了,要不要紧?】 陈陈二字刺痛了他的眼睛,自从明白自己对姐姐的心意,再看不得别的男生对姐姐的亲昵。他也好想叫她陈陈,而不是姐姐,也想肆无忌惮地表达对她的喜欢。 可是,他不能。这是错误的感情,不被世俗允许,他只能忍。 半晌,何与川没有看到梁陈的回复,于是又私信梁宋。 何与川:【陈陈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复我的消息?】 梁宋:【她眼睛生病了,不能看手机。】 何与川:【严重吗?算了,我直接打电话问她。】 梁宋默默删除了对话框里的内容,听何与川跟姐姐聊了一路。半点困意也没有了,昨晚夜谈的喜悦被冲散了不少。 大年初一,天气晴朗,来上香祈福的人很多,他们好半天才找到停车位。 拜了菩萨之后,何与川就拉着梁宋单独行动了。 “阿宋,听说这里有颗许愿树很灵,走,我们去看看。” 许愿树下围了很多人,树上挂满了缀着红穗子的许愿牌,压弯了枝头。梁宋随手翻了几个,求姻缘的最多。 “阿宋,我们也去许个愿吧。” “好。” 拿到许愿牌,何与川迫不及待地动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句话:希望梁陈早日答应做我女朋友。 “阿宋,你怎么光看我,快点写啊。” 梁宋收回视线,一笔一画,郑重又虔诚。 愿姐姐平安健康,余生顺遂无忧。梁宋。 “阿宋,你还真是没有新意,每次来这种地方,你许的都是同一个愿望。现在不知道有多少神佛保佑陈陈了,你也为自己求点什么吧。” 梁宋笑了笑,声音苦涩,“我想要的,哪家神佛都不会答应帮我实现的。” 挂完牌子,两个人准备下山,没走几步,梁宋忍不住开口,“川哥,你是真的喜欢姐姐吗?” “当然是真的,日月可鉴。”,何与川举起手,看梁宋一副担忧防备模样,哈哈大笑。 他搭上梁宋的肩,“阿宋,你干嘛摆出这种表情?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等我和陈陈成了好事,你就是我大舅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到时候……哎,阿宋,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 06 吃完午饭,两家人又去看了电影,合家欢的春节档,影厅里笑声此起彼伏。梁宋握着手里的平安符,思绪飘远。 家里没人,梁陈反倒乐得自在。午饭她本想应付一下,煮包被母亲称为垃圾食品的泡面。然而还没开火,她就接到了梁宋的电话。 “姐姐,是我,我给你点了外卖,已经到了,我备注了挂在门把手上。你眼睛不方便,不要自己做饭。” “哦,我知道了,谢谢。” “你开门拿之前先从猫眼看下外面有没有人,家里就你一个人,我有点担心……” “梁宋。”,梁陈忍不住打断他,以前没发现他是这么话多的人。 “嗯?” “你真……你们玩得开心吗?”,吐槽的话被生生咽了下去,她从小就自立自强惯了,好像第一次有人这么事无巨细地叮嘱她保护自己,有点不适应。 “还好。” 挂了电话,梁陈一板一眼按照梁宋说的,先观察门外的环境,确保没有可疑人物才开门取了外卖。 看到包装袋,梁陈愣了愣,竟是她喜欢吃的那家羊肉烩面。 她应该没有跟梁宋说过。 冬天太阳落得早,窗外的枝丫光秃秃的。楼下的小孩在玩炮仗,啪的一声,惊飞了落在枝头的鸟。 门没关,梁宋回来就看到姐姐窝在椅子里,背对着他,出神地望着窗外。屋里没开灯,有些昏暗,梁陈的背影平添了几分孤寂。 好想抱她,梁宋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 最终,他只是握拳轻轻敲了两下门。 梁陈听到声音,转头看向门口。一道修长的朦胧身影倚门而立。他在等待她的指令。 “进来吧。”,梁陈把椅子转了方向,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 梁宋走到她面前停下,屈膝半蹲下来,把平安符递给她。 “姐姐,今天在庙里给你求了一个平安符。” 梁陈捏着一角拿起来,指尖划过他的掌心,有点痒。 平安符做的很精致。虽然她不信这些,但总归是梁宋的心意。 “谢谢你。”,梁陈笑了一下,“可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没关系。” 她抿唇看着梁宋,分辨不出他的表情,不知道梁宋看她的眼神有多深沉。 “你坐床上吧,蹲久了腿麻。” “没事,我就走。姐姐如果晚上无聊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吃过晚饭,梁宋早早洗漱好,等着姐姐找她。做完了三道大题,桌上的手机仍没有动静。 母亲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杯牛奶,“儿子,别熬太晚了,早点睡。” “谢谢妈。” 梁陈不是不想找梁宋聊天,只是没想好该说什么。毕竟梁宋实在不是个健谈的人,相对无言,太尴尬了。像不熟的人强行尬聊。好吧,单方面冷战了几年,她们现在确实不熟,尽管是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姐弟。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时间不多,她必须主动才行,就从了解他的喜好开始吧。 梁宋没想到等来了一个电话调查问卷,内容包括他喜欢什么颜色、讨厌什么蔬菜、最好的朋友是谁等等。 “嗯……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没有回答,梁陈追问,“你还在听吗?” “在,我喜欢……短头发,爱笑,热情活泼的女生。” 梁陈:“……”,恰好和她在他面前表现的相反。 “我知道了,今天就到这里,早点休息吧。” 初二开始走亲戚,梁宋只去了亲近的几家,就借口要写作业,留守在家。以前很少有和姐姐独处的机会,只敢偷偷看她。现在她就坐在对面,他甚至可以直视她的眼睛。 “阿宋,你给我盛了太多饭,我吃不完了。” “浪费粮食不好,你帮我吃掉吧。”,梁陈把碗推过去。 “好。” “阿宋,我睫毛掉眼睛里了,你帮我吹吹。” “好。” “阿宋,我可以去你房间待着吗,不会打扰你学习的。” “可以。” 待着待着,梁陈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午后的日光落在她的发丝上,染了一层金色。梁宋坐在她身边,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这么久一道题也没解出来。 梁宋俯身抱起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眉心微蹙,细细打量她。姐姐今天好奇怪,似乎在刻意与他示好,她想做什么呢? 其实不必那么麻烦的,直接告诉他就好了。他一直都很听话的。 07 短暂的寒假转瞬即逝,父母上班,梁宋上学,还好有钟点工阿姨可以说说话,不然梁陈真的要无聊死了。 开学一周后的周末,梁陈的眼睛终于恢复。病了一场,度数又涨了,她重新配了一副眼镜。从眼镜店里出来,看到旁边的理发店,梁陈摸了摸留了好多年的长发,犹豫片刻,走了进去。 从理发店走出去的那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连十几年的过往也一并斩断了。 许久没有出门,梁陈直接在外面的小店吃的晚饭,又去逛了超市,买了一堆零食。回家时,天已经黑了,她慢悠悠地走着。进了小区,开始下雪。梁陈惊喜万分,雪花落在手心,很快消失不见,她几乎要跳起来,可是医生说她以后都不能剧烈运动,只好作罢。能看见这个世界的感觉太好了,她要好好爱护眼睛。 梁陈张臂原地转了几圈,又走去路灯下,驻足,仰头欣赏雪花在暖黄的灯光下飞舞。四周寂静无声,雪下得也温柔,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 影子被灯光拉长,一直绵延到梁宋脚下。 他刚从补课班回来,因为被同学拉住讨论问题,所以晚了一点。远远看着前面那人的身影很像姐姐,走近了发现真的是她。 她的眼睛好了吗?很久没有看见她这么开心的样子。灵光一闪,如此美好的画面应该记录下来,他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拍完心跳快得像刚跑完八百米。 “姐姐,我来帮你拎吧。”,他伸手。 “阿宋?”,她没想到会碰到梁宋。 她的手冻得通红,已经麻木了。梁陈从善如流地递给他。 “你怎么剪了短发?”,刚才离得远,梁宋没有注意到。 梁陈把碎发别到耳后,亮晶晶的眼睛隔着镜片,满是期待的盯着他,“怎么样,你喜欢吗?” 漂亮的眼睛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清亮灼人,梁宋对视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喉结滚动,喉咙里溢出一声“嗯”。 然后转身就往家走。 不是说喜欢短发的女孩吗,怎么反应这么冷淡。梁陈气结。 晚上睡前,她给梁宋发了一条消息:明早上学等我一起走。 发完,也没等他的回复,直接关灯睡觉了。 一墙之隔,梁宋握着手机看了半晌,唇角上扬,回复:好。 次日清晨,窗外目之所及皆被白雪覆盖。 吃完早饭,两人一起去上学。 下楼的时候,梁陈提议,“雪天骑车不安全,你跟我一起做公交吧。” “好。” “阿宋,这学期你能不能每天都和我一起上下学?” “好。”,梁宋求之不得。 梁陈无奈,“你就不能多说一个字吗?你是不是讨厌我,不想和我说话?还是因为之前的事生我的气?” “不是。”,梁宋立即否认。 梁陈:“……”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公交车来了。 周一早上人很多,车上已经没有空位了,好在到学校就五站路,不用站很久。 到下一站又上了好多人,站立的空间也变小了。她和梁宋之间的距离也被迫缩短。她似乎很久没有离他这么近了,此时才发现,梁宋这几年又长高了不少,比她高出了半个头。贴的太近,她得仰头看他。 “阿宋,之前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们和好吧。” 听了她的话,梁宋的眼神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他正欲张口答复,公交车突然一个急刹,全车人都向前倒去。梁陈不防,没抓紧栏杆,直接倒在了梁宋怀里。 “姐姐,你没事吧?” 梁陈摇头,有梁宋这个肉垫,她怎么会有事。倒是刚才听到他闷哼一声,肯定是撞到竖杆了。 她抬手朝他后腰摸去,“刚刚是不是撞疼了?” “没事。”,梁宋像是怕洪水猛兽一样躲开她的手,“姐姐,你先站好,抓紧了。” “我有那么可怕吗?”,梁陈拉开和他的距离,直到下车都没再和他说话。哼,就算要倒追,她也是有底线的。 梁宋并不是故意的,只是谨记和异性保持距离的下意识反应。 车上开着空调,人又很多,有点热,于是他们都把棉服拉链拉开了,敞着凉快。 感受到梁陈胸前的柔软的时候,梁宋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所以当梁陈还伸手进来要摸他的腰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就躲开了。 一时之间,还不能适应姐姐对他态度的转变。 “姐姐,等等我。”,梁宋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梁陈脚步不停,走得飞快。很明显口是心非。 “姐姐,姐姐。”,眼看她就要进校门了,梁宋大步追上,抓住她的手臂,“以后在学校遇见,我能叫你姐姐了吗?” 梁陈疑惑,她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我以前不让你叫吗?” 感觉还挺过分的,怪不得梁宋这么怕她。 梁宋点头,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还让我不要跟别人说你是我姐。” “啊,这样吗,以后都能叫能说了。”,她干笑两声,推了一下眼镜,“走吧,要迟到了。” 08 行至教学楼前,何与川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冲过来一把抱住她,“陈陈,你终于来上学啦,我好想你啊。” 梁陈被他撞得后退了两步,对他的热情夸张颇为无奈,“好了,好了,快放开我。再不进班就要迟到了。” “你平时都是踩点到,今天怎么来那么早?” 何与川摊手,“今天该我值日,我去洗拖把,路过阳台看到你们就下来了。” “我看到我们班主任进教室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走了。”,梁陈跑了两步又紧急刹车,换成竞走。 何与川笑弯了腰,感叹梁陈真可爱。抬脚也准备回去,听到梁宋叫住他。 “川哥,姐姐的眼睛很脆弱,你以后不要这样抱她了。” 说完,梁宋也没有等何与川答复就走了。 何与川愣愣地看着梁宋走远的背影,听梁宋的语气似乎不太高兴?之前没见过姐弟俩一起来上学,难道关系缓和了?未待他多想,一起值日的哥儿们在阳台叫他:“何与川,快点滚回来拖地!” * 返校第一天,很多同学老师见了梁陈都是一顿关心问候。她后知后觉,自己人缘还挺好的。一周没来,试卷攒了十几张,梁陈专心地赶落下的进度,放学路上都在想学习的事,几乎忘了还要攻略梁宋。 周五晚上放学,月明星稀,两个人并肩往家走。 “姐姐。”,梁宋止步,忐忑不安地问:“你后悔了吗?” 梁陈转身看他,不明所以,“什么?” “你这几天对我……你都不怎么和我说话了。”,明明周一的时候还那么热情。 其实以前很多时候远比现在冷淡的多,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但是现在他却无法忍受了。感受过温暖之后,寒冷就变得更加难挨。 “当然没有!”,梁陈明白过来,瞬间笑开,凑到他跟前,盈盈望着他,“为了弥补你受伤的小心灵,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吧。好不好?” 梁宋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好,就我们两个人吗?” “对啊,你想看什么?” “听姐姐的。”,姐姐肯陪他出去,他哪里敢提什么要求,能伴她左右就已经很满足了。 “行。那我来订票。”,梁陈伸出手,“走吧,我们回家。” 姐姐是要牵手吗? 梁宋看看面前的小手,又看看梁陈,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会错意,迟迟没有动作,害怕冒犯到她。 “不想牵?那算了。”,梁陈手都冻凉了。 “不是的。”,梁宋偷偷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里并不存在的汗,然后轻轻的握住了姐姐的手。 他的心跳得好快,默默深呼吸企图平复,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梁宋觉得他今晚一定睡不着了。 其实梁陈心里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毕竟她没谈过恋爱,更别谈牵手了。虽然两人是姐弟,牵手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但因为她见不得人的心思,所以多少有点紧张。还好是夜晚,黑暗遮住了她脸上薄薄的红晕。 她清清嗓子,没话找话,试图转移注意力。 “你的手好暖和啊。”,她的手几乎被完全包裹住。 “是姐姐的手太凉了。” “哼,还不是因为你晾我半天。”,梁陈报复性地挠了下梁宋的手心。 “姐姐。”,梁宋的大手不得已握紧了些,让作乱的小手再动弹不得,“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又没生气,你别把对不起挂嘴上,显得很见外。我很好相处的,不用这么谨小慎微。” “哦。” “晚上还是挺冷的,要不你把手揣兜里吧。”,梁陈举起牵着的手,“你的口袋那么大,应该装得下吧。” “嗯。” 两人就这样一直牵着,到家门口才松开。梁陈的手心都暖出了一层细汗,像是揣了一个暖宝宝。 09 周六是个极好的晴天,天空碧蓝如洗。 梁宋出门前又照了照镜子,确保自己以最佳的精神面貌赴姐姐的约。 咚咚—— “阿宋,你好了吗?我们该出发了。” 打开门的一瞬间,两个人眼中都闪过惊艳之色。 梁宋第一次看到姐姐化妆的样子,口红的颜色很衬她的肤色,娇俏动人。 “阿宋,你今天这身搭配好帅啊。”,梁陈真心实意地感叹,毫不吝啬赞美。 梁宋有点害羞,别开眼,不枉他昨晚专门做了约会穿搭功课,看来效果不错。 梁陈挽着梁宋走在街上,周围都是出双入对的小情侣,好像他们也是这世间最普通的一对恋人。 她的手顺着梁宋手臂滑下,牵住他的大手,顿了下,悄悄地变成十指相扣。 偷偷觑了一眼梁宋的神色,没什么反应。说明他不排斥。 其实,梁宋早就察觉了她的小动作,结果证实了他的猜测之后,他明明应该纠正的,但最后什么也没说,放任梁陈逾矩,也放任自己沉沦。他给自己找好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姐姐难得愿意亲近他,怎么能说出拒绝的话呢。 梁宋不敢去看两人交握的手,仿佛只要装作不知道,就可以逃避良心的谴责。 到了电影院,梁陈松开他去取票。她买了男生喜欢的动作片,剧情惊险刺激。梁宋抱着饮料和爆米花在影厅入口等她,入场的女孩子被他吸引,频频侧目。 入座没多久,电影开始。梁陈看了半个小时便觉得无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中午没休息,有点扛不住了。扭头看看梁宋,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嗯,他喜欢就好。 十分钟后,梁陈倒在了梁宋肩上。梁宋顿时不敢再动,缓缓转头看了一眼她的睡颜,贴心地帮她取下了眼镜收好。 他大概猜到了梁陈为何选这部片子,之前有听男同学讨论过,热血酣畅,口碑不错。只不过他对这种类型没什么感觉,不如姐姐的一颦一笑更能牵动他的情绪。喜悦之余,莫名觉得姐姐有点傻气的可爱。下一次,他还是直接给出明确的选择吧。 下一次。还会有下一次吗? 趁梁陈睡得熟,他掏出手机,打开相机,调转摄像头,点击拍照,记录下这一刻两人互相依偎的样子。如果没有下一次的话,至少还有照片可以当作慰藉。 虽然他对电影无感,但和梁陈在一起并不觉得煎熬。直到电影结束,人都快走光了,他才轻轻叫醒她。 “姐姐,电影结束了,我们得走了。” 梁陈揉了揉眼,有点懵,接过梁宋递来的眼镜戴上,才搞清楚状况,略带懊恼地说,“我睡着了呀。” 梁宋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下酸麻的肩膀,拿好东西,站起身,“没事,走吧姐姐,小心台阶。” 出了影厅,梁陈去了卫生间。出来就看到,一个陌生女孩在和梁宋搭讪,估计在要联系方式。看来梁宋还挺招人喜欢,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双臂抱胸。 不知道梁宋说了什么,女孩终于死心,沮丧地离开。 “我家阿宋还真受欢迎啊,你怎么忍心拒绝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梁陈走到面前打趣他,看向女孩离开的背影。 “姐姐。”,梁宋不满地小声申辩,“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梁陈都忘了这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攻略之路上有个劲敌,有些赌气地说道,“那我和你喜欢的人同时掉水里了,你先救谁?” 梁宋被这个问题逗笑了,“不会的。” 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我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梁陈追问为什么,他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眼神很奇怪。每次梁宋用这种眼神看她,她的心里就会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不敢再对视。 “哼,不说算了。”,梁陈佯装生气,快步走开。 10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晚上梁陈做了个梦,又梦到梁宋偷亲她。过去了这么久,她愈发怀疑医院里那个吻也是梦。毕竟梁宋喜欢的类型和之前的自己差距太大。又或者是别的人走错了房间。 以前对他态度那么恶劣,他怎么会喜欢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不过她为什么会做这种梦,难道她潜意识里喜欢梁宋? 梁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打了个激灵,瞌睡都醒了。 “陈陈,大清早的你发什么呆?”,同桌方禾打了个哈欠,学她刚才的样子,“就这样,拿着书一动不动的,像尊佛一样” 梁陈回过神,方禾的声音伴着早读声传入神经,“啊?没事没事,背书吧。” 一句话还没念完。方禾凑过来,“姐妹,今天楼梯口值日的学弟好帅,你看到没有,不知道有没有对象。” “你呀,少犯花痴,就要高考了,别祸害人家弟弟了。” * 操场上,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 “在看什么好东西?”,王逸突然凑过来,拍了一下梁宋的肩,“你的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梁宋手抖了一下,立刻按灭了屏幕,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没什么。” “兄弟,你不对劲,这周开始你就经常出神,笑得一脸少男怀春的模样。”,王逸搭上他的肩,“肯定有情况,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 “不是,别胡说。” “照片上有个女孩,我都看见了。就是不知道咋拍的黑乎乎的,没看清脸。” “走了。”,梁宋心有余悸的松了一口气。 迎面遇上体育委员张延,似乎有事找他。 “梁宋,下周举办篮球赛,咱们班有个主力受伤了,人手不够,想找你帮个忙。” “别说你不会啊,我知道你打得挺好,何与川经常找你玩。” 梁宋:“……”,拒绝的话还没开口就被堵回去。 “就当我求你了,给个面子吧。就这一次。” 他向来不擅长拒绝这种认识但又不熟的人,无奈应下,“好。” * 高三的学习任务繁重,梁陈能用来培养感情的时间也不多。她苦恼着,和同桌从食堂出来,打算去操场逛一圈就回班。 篮球场围了好多人,远远就听到传来的喧闹声。 “我说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篮球比赛。”,方禾看到旁边的横幅,脚下生根。 “陈陈,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吧。说不定有帅哥,你看吸引了这么多学妹。” “我不想去。” “别呀,你怎么忍心抛下姐妹一人偷偷去学习。学霸平时这么用功,偶尔也放松放松嘛。”,方禾拉着她,挤到了前排。 “你松开,我陪你看,陪你看。” 方禾松开手,抚平梁陈袖子上的褶皱,面带谄媚,“嘿嘿,我就知道我家陈陈最好了。” “好!”,拉扯间全场爆发一阵喝彩声。 两个人一起朝场上看去,方禾激动地啊啊叫,伸手指向一个人,“那个那个,就是那天跟你说的值日的帅哥!” “梁宋。”,她看过去,他仿佛有感应一般,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 “陈陈,你认识他?”,方禾惊喜万分。 梁陈点点头,波澜不惊地说道:“他是我弟。” “啊啊啊啊,真的假的。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有弟弟。” “算了算了,等会儿再说。先给弟弟加油。” 方禾扯着嗓子喊,想不被注意到都难。梁陈捂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物以类聚,在梁宋眼中,她以前的高冷形象估计崩塌得彻底。 中场休息,有两个大胆地女生去给梁宋送水,他都没有接,喝了自己带来的水。 梁陈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停在了一米之外。 梁宋不敢靠太近,剧烈运动出了很多汗,怕被讨厌,“姐姐怎么会来?” “本来打算去操场,刚好路过就来看热闹了。没想到你也在。” “那……姐姐会为我加油吗?” 正是刷好感的机会,应该把握住的。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梁陈有点不好意思,没什么底气的回了一句:“会的。” 灵机一动,她又补了一句,“天冷,打完比赛赶紧穿上衣服,别着凉了。” “好。” 下半场开始,梁宋有如神助,连进了几个球。将原本快被追上的比分又拉开了差距。对方显然有些急了,改变策略,专门围堵梁宋。 梁陈再门外汉也看得出他们针对梁宋,很多小动作,气得她握紧了拳头。就算她再不待见梁宋,也看不得别人欺负他。 最后几分钟,对方穷追猛打,想逆风翻盘,但都被防守住,没能成功。比赛结束,一个寸头男生气急败坏,推了一下梁宋,似乎想打架。 “住手!”,梁陈腿比脑子快,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梁宋面前。 11 “住手,你们是哪个班的,聚众欺负人,我告诉你们老师。” 梁陈今天值日下来晚了,原本和梁宋约好在教室等她一起回家。结果教室里没人,书包还在。隐隐听到教学楼后的车棚有动静,她悄悄走近,发现梁宋被三四个同龄小孩围住,身上衣服沾了灰。一看就是被欺负了。他抿着唇,努力忍着眼里的泪花。因为从小体弱多病,所以他比同龄的小孩矮了点。再加上他生得唇红齿白,性格内敛,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 领头的小胖墩十分嚣张,“你谁啊?多管闲事。” 身边的同伙接话:“她是梁宋姐姐。” 气死了,梁陈撸了袖子,挡在梁宋身前,“我是你姑奶奶!” “立刻给梁宋道歉。” 身后的人拉住了她的衣服,很轻很轻地叫了一句姐姐。 梁陈扭头,端详了他的脸,恨铁不成钢,问:“他刚才打你了吗?” 梁宋摇头,“就推了一下我。” “行,那我也推他一下。” 梁陈用力猛地推了一下小胖墩,奈何他底盘稳,只是趔趄了两下。毕竟她也只是个大两岁的小女孩。 小胖墩被激怒,“你竟敢推我!” 他挥舞着拳头,气势汹汹地要打梁陈。 梁陈后退一步,计算着距离,又快又准一击制敌。她给了小胖墩的裤裆一脚,他就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梁陈是学跆拳道的,有一次这样误伤了同伴,就发现男生的裤裆似乎是个致命弱点。 其他同伙见梁陈如此厉害,都惊恐地作鸟兽散。 “姐姐,你好厉害。”,梁宋向她投来钦佩的目光。 梁陈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很严肃地问他:“这是第几次了?” 在得到是第一次的保证后,梁陈牵着他的手慢慢走回家,得和爸妈好好说说。 第二天,梁宋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她心想一定是老师要表扬她见义勇为。 推开门,看到办公室里站了一堆人。妈妈也来了。 “妈,你怎么也来了?” “你给我闯祸了,我能不来吗?快过来给他道歉。”,梁母指着旁边的小胖墩。 梁陈不解,“我为什么要道歉,是他欺负人在先。” 为什么妈妈不帮她,只觉得自己给她添麻烦了。 小胖墩的父母见梁陈不知悔改,情绪很激动,大喊大叫,“我儿子被踢坏了,以后怎么娶媳妇啊。老师,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快点道歉,我请假过来的,别耽误时间。”,梁母把梁陈拉到小胖墩面前,语气严厉。谁对谁错似乎不重要,只要她听话尽快了事。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双手握拳,沉默以对,坚决不低头。 老师看不下去,从中打圆场,好说歹说,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最后以梁母道歉赔偿了事。 明明梁宋才是当事人,他却置身事外。 明明她做了好事,得到的却是母亲的指责。 昨天晚上母亲温声细语安慰了梁宋许久,甚至动了给他转学,再请个阿姨专门接送他上下学的念头。即便那时候家里经济条件并不太宽裕。最后还是梁父劝她别太紧张,孩子去了新环境很难适应,现在的学校至少还有梁陈照应等等。 那个时候的梁陈尚不能明白,为什么都是妈妈的孩子,待遇却不相同。后来她懂了,妈妈只是不爱她而已。 从办公室出来,梁陈忍不住哽咽。不想惹人注目,没敢在教室哭。只有夜晚的枕头浸满了她的委屈。 这些事,梁宋都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眼前的一幕和十年前重迭,他仿佛穿越时光再次看到了那个勇敢无畏,浑身发着光的小女孩。宛如神祇一般从天而降,救他于危难。 “姐姐。”,梁宋下意识叫她,想说我已经可以保护自己了。 寸头男上下打量了一圈梁陈,冲梁宋笑得猥琐,“哟,你小子有福气啊,女朋友真漂亮,就是太平了点。” 话音未落,梁宋就绕过梁陈,给了寸头一拳。用了十足的力气,寸头嘴角都冒出血丝。 “他爹的……”,寸头嘶了一声,直起身就要和梁宋干架。 计分的体育老师见状不对,立刻上前劝阻了闹剧。寸头不占理,也没敢纠缠。 “好了,比赛结束了,都散了,回去上课。” 天色渐暗,学校里的路灯次第亮起,他们的影子在地上纵横交错。 梁陈第一次见梁宋那么生气的样子,也是第一次见他打人,就因为一句话。她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陈,走吧,要上课了。”,方禾叫她,篮球场只剩下几个人。 “好,等我一下。” “手疼不疼?”,梁陈轻轻握住梁宋打人的那只手,看向他的侧颜,“放学一起回家。” 她完全没有察觉,自己说话的语气有多温柔。不是为了攻略,而是发自本心。 梁宋一直没敢回头看她,今天自己太过失态,没法解释,担心会吓到她。听到梁陈的话,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他生生忍住想回身用力抱住她的冲动,低低应了一声好。 12、表白 晚自习。老师说了什么,梁宋全都没听进去。 他盯着自己的手发愣,情况好像比他想象得更加严重。无法忍受别人对姐姐不怀好意的目光,无法忍受任何可能让她感到冒犯的话语,他的姐姐那么好,是他想放在心尖上爱护的人。 学校里几乎没人知道梁宋和梁陈是姐弟,那天之后不少人猜测他们的关系,传来传去变成两个人在谈恋爱。甚至有人觉得二人很有夫妻相,男帅女美绝配,嗑起了cp,梁陈霸气护夫一战成名,连老师都提醒她,马上要高考了,别分心。 梁陈无语,说了很多遍梁宋是她弟弟,也没人信。她索性也就不解释了,根本就是白费口舌。反正等她毕业了也就消停了。 周六梁陈约梁宋去了游乐场玩。夜晚华灯初上,游乐场的巨型摩天轮正缓缓启动,缤纷璀璨的夜景纷纷涌入眼底。 “好漂亮啊。”,梁陈感叹,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阿宋,看我。”,咔嚓一声,梁宋定格在手机上,不明所以的呆萌神态惹得梁陈咯咯笑。 “良辰美景,我们自拍一张合照吧。好不好?” “好。”,梁宋不喜欢拍照,在镜头面前总是不太自然。但如果是姐姐的话,他愿意配合。 梁陈头靠他肩上,挨得很近。梁宋呼吸都放轻了。 连拍了好几张,梁陈才满意。当着梁宋的面,用这张合照发了一条动态。她都忘了自己现在和梁宋的姿势有多亲密,像被半搂在怀里。 “姐姐。”,梁宋低头看她,出声提醒。 梁陈微仰头,鼻尖擦过他的嘴唇。四目相对,密闭的狭小空间里,暧昧无声蔓延。 看到梁宋的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梁陈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笑着,双手环住了梁宋的腰,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阿宋,你应该知道学校里是怎么传我们俩的吧,不如我们今天就把谣言坐实了。” 说着,她亲了一下梁宋的耳垂,然后他整个耳朵红得近乎滴血。 梁宋下身几乎立刻有了反应,半边身子都麻了,心跳很快,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姐姐,一定是被妖精夺舍了。 “姐……姐姐,我是梁宋。”,他闭眼艰难吐息,极力抵抗诱惑,“不可以。我们……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我喜欢你,我想和你谈恋爱,不让别人知道就好了。”,梁陈循循善诱,凑近他的脸颊。 “姐姐也喜欢我?真的吗?”,梁宋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脱口而出。 他一转头,吻上了梁陈的唇。一触即分。 “对不起。”,他道歉,不敢看她。 “也?”,梁陈浑不在意,勾了勾唇,抓重点,“所以,你喜欢我?” 梁宋沉默,挣脱禁锢站起身,望向远方,对于喜欢梁陈这一点,他不想违心否认。 “你喜欢我。”,梁陈再度开口,是肯定的语气,“原来你之前一直在骗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下好办了。梁陈激动得喜极而泣,从背后抱住他,呜咽着说:“太好了,太好了。阿宋,你知道吗,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让你喜欢上我。” “阿宋,做我男朋友吧,好不好,求你了。” 梁宋狠下心,掰开腰上的手,“对不起……姐姐。我们不可以这样。” 如果被发现了,梁陈所遭受的伤害要比他更多。 梁陈一整晚没有睡着,知道梁宋喜欢她,喜悦竟然多过惊讶,是因为攻略取得了重要突破吗?正常情况下,她应该感到恶心害怕才对。可是,她没有。还因为表白被拒,有点难过。 不管真心假意,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人说喜欢呢。结果还不如不说,回来的路上他连手也不给牵了。也许她太冲动了,可是今晚氛围太好了,让人不忍辜负。 * 冬去春来,天气渐暖。梁宋改成骑自行车上学,他依旧是个沉默寡言的好弟弟,只是不再接受梁陈的亲近,有意无意躲着她。 风水轮流转,如今梁陈成了热脸贴冷屁股那个人。 课间,梁陈趴在阳台上放空,望着梁宋教室所在的方向,眉心微蹙。 “想什么呢?”,何与川路过,拍了一下梁陈脑袋,“感觉你最近心事重重的样子。” 梁陈摇摇头,不愿多说。 何与川叹气,“你们姐弟俩还真像。前天和阿宋一起玩游戏,输了好几把,完全不是他的水平,问也不说。搁这演苦情剧呢。” “他……”,梁陈想问问梁宋,开口又换了话题,“你来找我,有事要说吧。” 何与川挠挠头,“嗐,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生日快到了,到时候一起热闹热闹。别不开心了哈。” 说完,他伸手揉乱了梁陈的头发,溜之大吉。 “何与川!别让我逮到你。”,梁陈气结,这家伙就是手欠,说了多少次也不听。 13、生日 周五联考结束,学校放了晚自习的假,直接开启周末。何与川的生日趴就定在今晚,众人十分期待,没有什么比刚考完试更适合放纵的时机了。 何与川人缘好朋友多,二十多人的大桌子做的满满当当。梁陈和他一起出现,引来了无数意味深长的眼神。不过她都没有在意,一进门就对上了梁宋的视线。 本想和梁宋坐在一起,可是他身边都有人了,无奈作罢。 席间欢声笑语,梁陈也被感染,喝了一杯啤酒。 吃完饭,大家一起转场去唱歌。中途何与川订的蛋糕到了,叫梁陈陪他一起去拿。 梁陈看着手上拎着的装刀叉盘子的小袋子,颇为无语,“何与川,这点东西你拿不动吗?” “拿不动。今天我可是小寿星,你怎么忍心拒绝我。” “行吧,看在你今天过生日的份上。” 梁宋拒绝了所有来搭讪的人,坐在昏暗的角落,静静地观察梁陈的一举一动。 何与川把生日帽递给梁陈,随即低头,“陈陈帮我戴上吧。” 梁陈也没多想,抻开,给他戴上,理好压住的头发,“好了。” 拆开包装,点蜡烛,唱生日歌,许愿,吹蜡烛,走完流程,何与川切了一大块蛋糕,递给梁陈,上面有她最喜欢的芒果。 其他人默默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好了,谁要吃就自己切吧。” 有个男生故意搞怪,捏着嗓子,“人家也要与川哥哥亲手切的。” 众人哄笑,何与川当即上去来个锁喉,“还要不要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笑闹起来。 梁陈趁乱多拿了一个勺子,坐到梁宋旁边,把勺子递给他,“阿宋,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 “不用了,姐姐,我不饿。” 梁陈不听,把勺子硬塞到他手里,端着蛋糕直勾勾盯着他。 说真的,梁宋的脸真是越看越好看,以前故意疏远他,没发现当初那个被欺负的小不点,现在出落得如此标致,眉毛鼻子眼睛嘴巴都堪称完美,对她生病的眼睛非常友好,感觉得到了治愈。 看着看着,梁陈原本下落的嘴角上扬了起来。嗯,她的嘴巴似乎有自己的意志。 她干脆把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梁宋拗不过,象征性地就着她的手吃了两口。 梁陈也不敢逼太紧,吃完最后一口蛋糕,感觉有点噎,就近拿了梁宋面前的一杯饮料,喝了好几口。 “姐姐,少喝点,虽然是果酒,但也是有度数的。”,梁宋担心她喝多了难受。 “你管我。”,梁陈笑,镜片后的眼睛透着狡黠,凑近他小声说,“你要管我的话,弟弟的身份可没有效力哦。我只听男朋友的。” 说完,又举杯一饮而尽。有梁宋在,知道他肯定不会丢下自己,梁陈便大胆试探自己的酒量。喝醉就喝醉吧,今天的考试题目做得不太顺手,可能考得很差。诸事不顺,她心里很不爽。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何与川走过来,邀他们入局,“大家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你俩别掉队,咱们剩下的几个人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好啊,好啊。我要玩。”,梁陈手举得老高,明显酒精上头,变得亢奋,“阿宋也一起。” 剩自己一个人未免太尴尬,梁宋就顺从地被梁陈拉着,围着桌子坐下。 大概是祸不单行,第一局就是梁陈。她选了真心话。 “在座的有你喜欢的人吗?”,明显要搞事的问题。 问题一出,何与川顿时紧张起来,期待着她的答案。 梁陈装模做样地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梁宋身上,回答,“有。” 中间隔了一局,又到梁陈,还是真心话。 提问的人趁热打铁,“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在座的谁?” 这回梁宋陪何与川一起紧张,他握着杯子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怕她酒后吐真言,震惊四座。 然而这次梁陈拒绝回答,“哈哈,我就知道,不告诉你们,我喝酒。” 提问的人倒也不含糊,给她倒了满满一杯。 梁宋的心放回肚子里,桌下的手拉了下梁陈的衣摆,然后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喝了。 梁陈当作没看见,豪气干云一口气喝完。一群人鼓掌起哄,“好!不愧是学霸。” 又玩了几局,终于到梁宋。他选真心话。 “你的初吻是和谁?” 梁宋脑子里立刻浮现摩天轮里那个意外的吻,柔软的触感是那样清晰。那是他的初吻,和梁陈,他的姐姐。这是不能说的。 梁宋自觉倒了一杯酒,喝了。 何与川心下疑惑,这家伙根本情窦未开,闷葫芦一个,根本没谈过恋爱,什么时候初吻丢了。 最后一局,又是梁陈。她破罐子破摔,选了大冒险。 “亲一下左手边第三个人。” 酒劲上来,梁陈的脑袋晕晕的,很困,信息处理速度降低,慢吞吞地数过去,“一……二……三,何与川,是你。” 愿赌服输,正好气死梁宋,梁陈赌气地想。 她倾身,手臂撑在桌子上,在嘴唇即将贴上何与川脸颊的那一刻,梁宋伸手一把将人拽进怀里。 一阵天旋地转,梁陈的鼻子磕到梁宋的锁骨,疼的嘶了一声,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 “你干嘛,弄疼我了,我不用你管。” 梁宋松开她,拿了东西,给她穿上外套,俯身抱起她,朝众人说,:“对不起,姐姐喝醉了。我先带她回家。大家尽兴。” 说完,梁宋抱着人三两步消失在门口。 留下众人风中凌乱,“他们真的是姐弟吗?同父同母的那种。” 若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何与川大概也会怀疑。梁宋今天的举动太反常了,明知道他喜欢梁陈。 14.乐极生悲 从KTV出来,初春的夜风凉凉的,吹在身体正发热的梁陈身上,感觉很舒服。她脑子还算清醒,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整个人软下来,如果不是梁宋抱着她,恐怕她就直接躺地上了。用了很大力气,才勉强搂住梁宋的脖子。她顿时后悔刚才对梁宋说不用他管了。 梁宋在路边等了几分钟,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家里的地址。 密闭的空间有点闷,头很晕,很想睡觉。 路程走了一半,梁陈哼哼唧唧,直往梁宋身上贴。 “好冷,阿宋,抱抱我。” 梁宋叹了口气,脱下大衣给她盖上,伸手揽住她。 怀里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嘴里咕哝说了一句,“好暖和,阿宋,你心跳好快啊。” 然后,她嘿嘿傻笑起来。 一直到家,梁陈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乐得不行。 打开门,梁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儿子抱着女儿回来,吓了一跳。 “这是怎们了?” “爸,姐姐没事,只是喝了点酒。” “嘘——”,梁父压低声音,“下次别这样了,赶紧进屋吧,别被你妈……” 话没说完,梁母就出现了,“在说什么?” 看清形势,梁母的脸当即就冷下来了,“这么晚才回家,还喝了酒,把她放下来,像什么样子?” 梁母伸手要去拽梁陈,被梁宋后退一步躲过了。 “小小年纪就出去鬼混,还要你收拾烂摊子。今天非要她长长记性。乖乖,你先回屋,以后离梁陈远点,免得带坏你。” “妈,姐姐她很好,你不要有偏见,今天是何与川生日。姐姐她只是没喝过酒,不小心。”,梁宋忍不住为梁陈辩解。 “呵呵。”,梁陈突然出声,讽刺道:“说得对,我就是坏姐姐,梁宋你离我远一点。放我下来。” “姐姐。”,梁宋放下她,虚扶着,怕她摔倒。 梁陈挣扎着离开梁宋的怀抱,颤颤巍巍地后退,情绪渐趋崩溃,吼道:“我是坏姐姐,我是坏姐姐,我这么坏,为什么当初不把我掐死,为什么要把我养大?” 明明不想哭的,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滴落。 梁陈转身抹了把脸,扶着墙壁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靠着墙滑坐到地上。 屋里没开灯,黑漆漆的。 如果今天是梁宋喝醉了,梁母肯定会心疼不已,斥责她为什么没有看护好他。每到这种时候,她就忍不住恨乌及乌,讨厌梁宋。 如果可以的话,梁陈真的想立刻断绝母女关系,远走高飞,再也不回这个家。 好在离高考很近了。再忍几十天,她就自由了。 借酒消愁愁更愁。头重脚轻,想吐,以后再也不喝了。 梁陈身心俱疲,摸索着爬到床上,准备睡觉。 门外传来梁宋的声音,带着焦急担忧,“姐姐,你还好吗?让我看看你,就看一眼。求你。” 梁陈蒙住头,此刻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没多久,门口的声音消失,梁陈以为他终于放弃了,抵抗不住困意,渐渐进入睡眠。 另一边,梁宋完全不顾身后跟着苦口婆心劝他的母亲,几乎翻遍了整个家,才找到房间门锁的备用钥匙。 他实在放心不下,必须确认她安然才行。 梁宋轻轻打开门,凭着手机发出的微光来到床头,按亮了小灯。 暖黄的光倾泻下来,只见床上被子的突起。 脑袋遮得严严实实,腿露在外面,脚上鞋也没脱。 他慢慢掀开被子,折了一下,露出她的脸,让呼吸更加顺畅。 又起身去床尾给她脱了鞋,把人稍稍摆正,盖好被子。 之后又去卫生间洗了手,用温水打湿毛巾,给梁陈擦了脸和手。 他半蹲在床头观察了一会儿,见她睡容平和,终放下心,最后接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以防她半夜醒来口渴。 许久没有牵她的手,他在心里说了对不起,与她十指相扣,又贴了贴脸,放回去之前,情不自禁,克制地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做完这一切,梁宋轻手轻脚离开。 主卧的母亲似乎还在伤心,父亲在一旁劝她,但收效甚微。 梁宋站在客厅,捏了捏眉心,斟酌着措辞,如何既能安抚母亲,又能让她对姐姐宽和一点。两边都是最亲的人,他只希望这个家能和睦。 仅仅一个梁陈就已经让他疲于应对了,不敢放纵,又不想疏远。和姐姐相处的距离,不好把握,一不留神,就会被她趁虚而入。明明很享受她的靠近,可是又要装出一副理智冷静的样子。身体和灵魂几欲分离。灵魂叫嚣着放肆去爱,人生一世,难得相爱;而身体却牢牢被名为道德伦理的绳索捆住,绝不许越雷池半步。最近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这根绳索的力量越来越弱了,却不知道该怎样加固。 如今再加上母亲,可谓是心力交瘁。 经过梁宋的开导,梁母最终理解梁陈高三压力大,需要释放,不再追究今晚的事,并且高考前都不再管束她。代价是要梁宋去参加周日的家庭聚会。 梁宋是她创造出的最优秀的作品,怎能一直待在家里明珠蒙尘。她需要从亲朋好友地夸赞艳羡里,确信自己追生儿子的选择是正确的。 你看,不是我重男轻女,儿子就是比女儿懂事听话。 苏婉不想承认,她被女儿之前的话刺痛了。 15.冷战 翌日,梁陈是被渴醒的,看了眼时间,才凌晨五点多。闹钟旁边刚好有杯水,她没做他想,拿起就一口气喝完了,然后接着睡。 再醒来已经是九点多,梁陈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昨晚好像发生了好多事,一想就头疼。 肚子咕咕叫,催促着她去觅食。 手机上有梁宋的消息,一个小时前发的。说给她留了早餐,在厨房。 梁陈面无表情看完,没有回复。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往常母亲是绝不允许他们赖床不吃早饭的。今天竟没有人喊她。 去厨房拿了吃的回屋,以免碰到不想见的人。 窗外的树开始长新叶,阳光照耀下,满目翠绿,很漂亮。 梁陈想改变计划了,梁宋意志坚定,攻略收效甚微,再继续下去,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怎么能真的喜欢他呢?不可以,必须把心动扼杀在摇篮里。 她是要离开的人,和梁宋不会有好结果的。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考完试给他下药。 做完思想建设,梁陈拍拍脸,开始刷题,无论如何,成绩不能落下。 除了吃饭时间,梁陈再没出过门。 梁宋几次在她门口徘徊,始终没敢敲门。发出去的消息也都石沉大海。梁陈需要时间消气,他理解。 自从两人和好,梁陈每周末都约他单独出去玩。 梁宋以为会一直如此。 周日参加完家庭聚会回来,他还抱着希望。尽管和那些虚伪的亲戚强颜欢笑了半天很累,但他仍旧期待姐姐的邀约,和她待在一起,听听她的声音,什么也不做就很幸福。 然而直到日薄西山,梁宋都没有收到梁陈的任何消息。 吃晚饭的时候,梁陈也没看他一眼,仿佛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 梁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姐姐。”,他跟在梁陈后面,挡住了她关门的动作,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在生气吗?” 梁陈上扬的眼睫慢慢低垂,遮住眸中的淡漠,决定和他说清楚,“以后不要叫我姐姐了,我不需要弟弟。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吧,对谁都好。” 说完,她没敢看梁宋的表情,关门落锁。 对梁宋来说,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他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红着眼睛在门外站了好久,消化姐姐不要他了这个事实。 姐姐怎么可以不要他?不是说喜欢他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人生最痛苦的不是从未得到过,而是拥有之后又骤然失去。如今,他经历了两次。 原来人在极度难过的时候,心脏真的会很疼。 梁宋抬手按在心口,不禁想姐姐伤心的时候也会这般疼吗? 他一夜未眠,清晰地感受每一秒的痛苦,有种自虐般的快感。 梁陈不让叫姐姐,他便再也不敢开口,只能干巴巴地问候一句早上好,连梁陈一个眼神也得不到。 这怎么能叫和以前一样呢? 她比以前更冷漠了。除了上学放学,连见她一面都成了奢侈。 梁宋时常恍惚,觉得开学以来的这段美好时光,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美梦。现在只不过梦醒了。 可是手机里的照片告诉他,那不是梦。 还有游乐场的摩天轮,见过他们依偎的身影。 梁宋收藏了梁陈房间门锁的备用钥匙,每个睡不着的深夜,都会偷偷去看一会儿梁陈。 明明知道远离她才是正确的做法,可是他做不到。 最近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男生,放学总是和梁陈有说有笑的走到学校门口,甚至有一次还揉了梁陈的头发。 梁宋默默跟在后面,双拳紧握,看他们挥手分别。 有一次周末傍晚,他甚至看到那个男生送梁陈回家,还在小区门口抱了下她。 梁宋很想问问梁陈是不是谈恋爱了,但梁陈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清明假期,何与川在群里提议去踏青赏花,说他姑姑开了一个农家乐,还能烧烤,加上表妹,刚好四个人一起玩。 草长莺飞的仲春,郊外空气清新,郁金香花团锦簇,美不胜收。不少人带着孩子露营,感受自然春光。 何与川自见到梁陈姐弟俩就感觉到不对劲,是和生日那天不同的感觉。两个人一路上都没说过话,连陌生人都不如。明明之前和好了。 上次生日一别,何与川在手机上问过梁宋,为什么那天两个人都很反常,但他始终不肯正面回答,只说没事。 今天正好趁此机会再打探一下。 梁陈和表妹去放风筝,何与川张罗着开始烧烤,梁宋给他打下手,明显心不在焉。 “你到底怎么了,阿宋。”,何与川抱臂,“说吧,你和梁陈又闹什么不愉快了?” 远处放风筝的身影被大树挡住,梁宋收回视线,“没什么,是我不好,惹她生气了。” 别人不知道,何与川可是很清楚,梁宋对梁陈是何等的言听计从,爱护有加,满心满眼都是姐姐,妥妥的姐控,怎么可能真惹她生气。两家关系好,虽然梁陈从来不说,但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肯定和梁母脱不了干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也不好说什么。 何与川叹了口气,看着梁宋心事重重的样子,开口道:“你们姐弟俩真是冤家。陈陈那么随和一个人,我从来没见过她生气。也就会对你冷脸。你呢,对谁都是一个表情,冷淡疏离,像个挑不出差错的木偶。只有对陈陈才会笑会难过,只有她的事你才放在心上,因她情绪起伏的时候,你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远处的风筝又飞回来,何与川看到表妹,灵机一动,“阿宋,我有个办法可以帮你。” “什么办法?”,梁宋瞬间来了精神。 “谈恋爱。” 梁宋无语扶额,“不用了。” “你太姐控了,必须转移注意力,不然会一直被陈陈虐。作为兄弟,我都心疼你。” 16.落水 何与川还试图再劝梁宋,刚张口就看到表妹向他们跑过来,惊慌失措的大喊。 “哥,救命!快来!梁陈掉进池塘里了!快去救她!” 语带哭腔。 何与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身边的梁宋如离弦的剑一般飞奔向池塘。 他赶到的时候,只看到梁宋毫不犹豫纵身一跃的背影。 在岸边等待的时间,何与川听表妹说了事情的经过。表妹显然被吓坏了,讲得磕磕绊绊。 放风筝的时候线突然断了,风筝落在了池塘边的一颗枯树上。位置有点高,够不到。表妹想说算了,但梁陈说没关系,她爬上去拿。谁知枯树的枝干内里早已腐败,脆弱不堪,在梁陈即将拿到风筝的那一刻突然断裂,落入水中。 何与川有些自责,狠狠踹了枯树一脚。安抚了表妹,在心里默默祈祷梁陈不要有事。 梁宋速度很快,何与川看到他浮出水面,就到岸边接应。 但梁宋并没有把人交给他,只是借了力上岸。他把梁陈平放在地上,立刻进行标准的胸外按压,并人工呼吸。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伦理道德了。 “咳咳——” 梁陈吐出呛的水,醒了。 “姐姐!”,梁宋见状停下动作,把人紧紧抱进怀里,嘴里一直喊着姐姐,仿佛不抓紧,她就会消失。 死里逃生,梁陈迫切地想要大口呼吸,然而梁宋抱得太用力,几近窒息,她拍了拍梁宋的背,“没事了,没事了,先放开我,我要被你勒死了,阿宋。” 何与川也放下心,“阿宋,别怕,陈陈已经没事了。” 还好,还好,有惊无险。 表妹给两人找了衣服凑合穿,湿衣服拿去洗了,等烘干后再换回来。 梁陈先收拾好,坐在床边吹头发,等浴室里的梁陈一起出门。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让人想入非非,脸颊攀上了一抹绯色。 浴室传来响动,她晃出脑子里的杂念,端出姐姐的架子。梁宋救了她,于情于理都要感谢。 门打开,看见姐姐还在等她,擦头发的手有一秒的停顿,梁宋心里一喜,刚想张口叫她,又想起她的警告,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朝她笑了笑。 “谢谢你,救了我。”,梁陈很真诚。 “和我不用这么客气的。”,为你做什么事都心甘情愿。梁宋只要回想起来就心有余悸,很害怕以后姐姐不在身边,就没人能及时为她排忧解难了。 梁陈站起来,拿着吹风机,示意梁宋坐过去,“过来,我帮你吹头发,就当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梁宋还没反应过来,梁陈就把他拉过去摁在床上了,“别傻愣着了,何与川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随着轰鸣声响起,暖风倾泻而出,梁陈的手指穿梭在梁宋发间,动作娴熟。 梁宋闭上眼,竭力控制着近乎发抖的身躯,手攥着床单,用力到骨节发白。头上每一次若有似无的触碰,都能在他身体里激起一股电流,汇聚成冲动,想要击溃他的防线。 短短几分钟,度日如年。 “好了。”,吹风机的声音终于停止,梁宋紧绷的身体刚刚放松,梁陈又上手替他理了理头发,“没有梳子,就这样吧。” 看到梁宋耳朵红红的,梁陈又起了逗他的心思,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得有多自然,完全忘记自己已经决定改变计划,不再勾引他。 她弯腰假装吹掉落在肩膀的头发,实际上温热的气息全部洒落在梁宋耳廓。 血气方刚的少年根本经不起撩拨,原本就有抬头趋势的下体一下子就昂扬挺立。他硬了。 他对着自己的亲姐姐,硬了。肮脏、丑陋又恶心的欲望。 梁宋羞愤难当,抱住身前的女孩,头埋在她胸下,小声抗议:“姐姐,求你别这样,我会受不了的。” 梁陈笑起来,似乎很开心,没计较他叫的姐姐,感叹道:“阿宋,你真是太可爱了。” “你刚刚亲了我好几次,我都没跟你讨回来呢,这才哪到哪。”,她开始不讲道理。 梁宋无言以对。 “你们俩快点出来,开饭了。”,何与川叫她,打破了屋内暧昧的氛围。 梁陈面不改色心不跳回答:“来了。” 出了那扇门,梁陈又变回之前冷淡的模样。梁宋不解她怎么做到如此收放自如,仿佛刚才让他脸红心跳的是另一个人。 何与川的烧烤手艺还不错,折腾这么久,肚子空空,梁陈吃了不少。何与川和表妹都惊讶于梁陈的心大,不久前死里逃生,现在跟没事儿人一样。 梁陈想得则是,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先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赶紧大吃一顿压压惊。 经此一事,何与川还以为梁陈会和梁宋冰释前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之后一直到家,都没见梁陈跟梁宋说一句话。 临别前,梁陈向何与川兄妹道谢并希望他们保密,不要把落水的事告诉家长,并承诺会把衣服洗干净再送还。 何与川爽快答应,还不忘替兄弟说好话,“放心,不过你最应该谢的是阿宋。他跳下去的时候可是一秒都没犹豫。” “嗯,已经谢过了。” 17.病倒 新的一周开始,高三的氛围愈发紧张,连不强制要求的第三节晚自习都座无虚席。 周三晚上放学,走出教室,梁陈意外地没有看到梁宋。 掏出手机一看,有两个未接来电,是梁母打来的。 梁陈不想和母亲说话,便没有回过去,若是真有什么急事,她肯定会再打的。 想着,她收了手机,往校门口走去。 家里黑灯瞎火的,似乎没有人,奇怪,难道梁宋没有回家吗,他去哪里了? 洗漱完已经十一点了,梁陈打算再看会书就睡觉。 走到客厅接水,转身看到母亲回来了,行色匆匆地往梁宋房间去,完全忽略了她。 虽然好奇,但她也绝对不会主动询问。拿着杯子,回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依旧是梁陈一个人去上学,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一上午的课,她都没怎么听进去,总是控制不住地走神,想到梁宋。还打了好几个喷嚏,同桌调笑有人在想她。梁陈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傍晚就应验了。 下午的课结束,大家都一窝蜂冲向食堂。梁陈还在想要吃什么,就见母亲朝她走来,来势汹汹。 “跟我走。”,梁母一把扯过梁陈,力气大得惊人。 梁陈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被拽出了教室,闹出的动静惹得班里剩下的几个同学都朝她张望。 “放开我!”,梁陈很生气,用力挣开了束缚,“我还要上课呢,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已经跟你班主任请过假了,晚自习不用上。你弟现在在医院不省人事,你这个做姐姐的难道不该去看一眼?” 梁陈愣住,“梁宋怎么了,为什么会在医院?”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梁母拉走了,“路上再跟你细说。” 忽略掉母亲的指责,梁陈拼凑出事件原委。 昨天下午,梁宋在体育课上晕倒了,当时发着高烧。送到医院后做了检查,发现肺部感染有炎症,立即安排住院治疗。烧退了以后,他仍旧没有醒过来,似乎陷入了梦魇,一直在叫姐姐。 怪不得这两天经常听到他咳嗽,梁陈以为只是那天落水着凉了,过两天就会好,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医生说他感染了风寒,又加上春季流感高发,一不小心就中招。他从小就体弱,我一直小心呵护。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怎么会……”,梁母突然想到什么,“就上周末他不在家,你带他去哪里玩了?” “去了郊外。他为了救我掉水里了。”,梁陈望着窗外,云淡风轻地接话。 “好啊,梁陈,你还真是害人不浅。我的乖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想好过。”,梁母气急攻心,抚了两下胸口,碍于出租车司机这个外人在场,并没有发作,否则她恐怕又要忍不住动手了。 “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连他病了都不关心,梁陈,你怎么这么冷血!” 梁陈气笑了,“他为我做了什么,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房子吗?” “你,你这个白眼狼。你以为这阵子你能过得这么舒坦是因为谁,还不是乖乖来求我不要管你,说你要高考了,学习压力大,要我体谅你。” 梁陈一顿,回头看向母亲,心里动容,但依然嘴硬:“谁要他多管闲事了。”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不再作声。 稍微降下车窗,顺着一指宽的缝隙,夜风争先恐后地涌入,吹乱了梁陈的头发,也吹乱了她的心。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讨厌梁宋,他“抢”了很多原本独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又是这个家里对她最好的人。 生老病死是世界的永恒主题,医院门口永远人来人往,住院楼灯火通明。 梁母带着梁陈往梁宋病房去,等电梯的时候,旁边有一个小男孩一直在吵闹,嚷嚷着要他姐姐手里的棒棒糖。 小男孩的妈妈有点尴尬,“小声点,你的棒棒糖呢?不是一人一个吗?” “我那个不好吃,扔了,我想吃姐姐的。”,小男孩说得理直气壮。 “不可以,别在这闹。等看完奶奶我们再去买别的好吃的。”,男孩妈妈哄着,想让他安静下来。 小男孩不依不饶,“我就要我就要!”,甚至动手去抢,男孩姐姐不防,手里一空,反应过来去追他。 男孩妈妈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这时电梯门开了,梁陈随着母亲走进去。 刚才那一幕勾起了梁陈的回忆,印象中梁宋好像从来没和她争抢过东西,什么都会分享出来。 规律的高跟鞋哒哒声停止,梁母在一间病房门前站定,对梁陈说,“到了,我去找下医生,你和乖乖说说话。” “知道了。” 梁陈推门进去,脚步轻轻走到病床边。 病房里静悄悄的,梁宋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快要和床单被罩融为一体,了无生气。 梁陈看得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