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凶预报》 0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戴着耳机,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从公司到捷运站走路大约十五分鐘,就当作是运动,他基本上都用走的。 刚转过街口的便利商店,他的肩膀就被猛拍了一下,他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发现是同事。 他摘下左耳的耳机,没好气的说:「徐仲文,你要吓死人吗?」 同事哈哈大笑,「没那么容易就吓死啦,我刚刚在便利商店买东西结果看到你,出来叫你好几声你都没理我,我才跑过来。」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我戴耳机,没听到。」 「每天看你上下班都戴耳机,你都听什么?借我听听看……」 他还来不及阻止,同事就拿过他手上的耳机戴上,却明显的愣了一下。 「咦?」 他没好气地把耳机拿回来,「不要太过分了。」 「喔……」同事乾笑,「我好奇嘛……」 「有什么好好奇的,不就听podcast或者听歌。」他随口敷衍着,却是注意着右耳耳机里的声音。 滋── 忽然响起的杂音让他的脚步停了一瞬。 「怎么了?」 「……没事。」 他重新迈开步伐,跟同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一直到进了捷运站,看到自己要搭的车来了,他迅速地进了车厢。 同事搭电梯往下,要去另一个月台,这才突然想到自己根本没得到答案。 「那傢伙到底听什么啊?刚刚那个耳机里根本没声音啊……」 1令人嫉妒的好运 穿过由oa隔板区隔的办公区,走过明亮的走廊,就是kiwi公司有大片玻璃窗和深色大门的会议室,安静了一个半小时后,五、六个人一边寒暄,一边走出会议室。 「这次的活动企划就交给各位了。」 「我们非常期待成果。」 站在门外,kiwi公司员工中,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跟高俊麒握了手。 高俊麒笑了笑,「我们也感谢贵公司愿意选择我们来负责这次的企划。」 他的下属──染了粉橘色头发的阿贝跟身材高大的柏轩两人眼里明显有着兴奋还有疑惑,但又忍耐着,只跟着微笑客套。 两人松开手,高俊麒察觉自己的袖口有点脏污,摸了摸,好像是油渍,不禁有点尷尬。 什么时候去蹭到的?要是早上就有,那真是有点仪容不整了。 「虽然我原本就相当看好你们,才请你们参与比稿,但上级……」西装男子神色有点微妙,可是很快又露出微笑说:「机会总是留给准备好的人,这是你们自己争取来的,你们的提案确实很优秀。」 高俊麒又客气了几句,这才跟两个下属一起离开。 等搭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进了公务车,下属们终于忍不住了。 后座的阿贝双手举高,尖叫一声,「天吶──我们居然真的拿到kiwi的合约了,要承办新款饮料宣传和后续的五十周年系列企划!」 「我本来还以为没希望了……」驾驶座上的柏轩语气感慨。「明明听说已经决定给艾思创意了。」 「艾思那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啊?不然都要签约了。」 两人说完,互看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转头问副驾驶座上的高俊麒── 「高哥,今天这件事你早就料到了吗?」 「你怎么会一大早就让我们把提案重新整理过?」 高俊麒正拿出手机想要搜寻一些事,听到问句,头也没抬地说:「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是想说重新整理也许以后可以用到。」 「真的吗?」阿贝眨眨眼,一脸迷茫,「可是老闆衝出他的办公室,让我们赶快把kiwi的提案准备好,赶快过来的时候,你一点都不惊讶欸。」 高俊麒叹了口气,「我很惊讶好不好……」 真是够了,能不能不要再问了? 他同样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艾思创意没有来签约,而且显然已经不能接案,这背后的原因会是什么? 就在高俊麒这么想的时候,柏轩突然开口了── 「高哥,不会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个什么神祕的每日运势吧?」 阿贝疑惑,「什么每日运势?」 柏轩不理,拿出手机,「组长,快,再告诉我一次,你听的那个节目是什么?我今天也要听看看。」 阿贝好奇地追问,「到底是什么节目?只有我不知道吗?」 高俊麒不在意地说:「是夜间通行。」 柏轩搜寻了起来,阿贝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跟着搜寻。 片刻后,阿贝一脸无趣地说:「这不就是间聊型的节目吗?看简介也没有什么运势时间啊。」 「我也不知道啊,但我有在节目中间听到一次运势预报。」高俊麒敷衍着,拍拍柏轩,「还要回公司,开车了。」 「喔,喔……」 柏轩连忙放了手机,发动引擎。 车子往公司的方向开去,柏轩跟阿贝还嘰嘰喳喳,高俊麒则终于可以搜寻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而「艾思创意」四个字一输入,页面就跳出一排的新闻,在看到「内湖某住商大楼发生火灾,火势延烧四小时扑灭」时,他感觉呼吸停顿了一瞬。 随便点了一则,看到内文出现艾思创意的字样,他的掌心渐渐变得潮湿,车内冷气把手指吹得冰凉僵硬,手机喀的一声掉在地上。 「哈……」他兴奋地涨红了脸,捂住了嘴,「真的假的,居然……」 他耳边彷彿又响起昨天晚上听见的那个没有起伏,彷彿合成电子音的女声。 这让他完全没注意到,两个下属狐疑地看过来的眼神。 *** *** 「恭喜您抽中大奖,今日帐单折抵六千六百六十六!」 听见店员的喊声,高俊麒微微一笑,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因为拿到kiwi的合约,并且第一阶段的宣传企划顺利结束,他和同事到公司附近的烧肉吃到饱餐厅聚餐,在结帐之前,餐厅有抽奖活动,他抽中了大奖。 「组长请客!」 阿贝举起手来欢呼了一声,其他人也跟着起鬨,高俊麒算了一下折抵后的金额,倒也没有太计较,爽快地说了一句好。 眾人又是一阵欢呼,却有人哼了一声。 「老一辈的都说,运气是有限的,你们啊,不要跟某些人一样,以为自己运气好就嚣张。」 对方没有压低音量,让本来开心的几人都不说话了,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冷。 高俊麒看了过去,认出了对方。 是跟他竞争组长位置,结果失败的手下败将许哥。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跟对方吵,所以默默地收回了视线,但是,对方却不依不饶,嚷嚷着又说── 「有些人啊,就是自以为得到合约都是靠自己的实力,结果根本都是走狗屎运,不然,屡战屡败……」 许哥推了一下桌子,碗盘酒瓶在桌上碰撞得喀喀响,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醉醺醺地晃到了高俊麒面前,仗着自己是橄欖球队的,身材魁梧,拦住了高俊麒的去路。 「前辈跟你说话,你是有没有听到?」说着,许哥推了高俊麒一下。 高俊麒倒退了一步。 2不能忍耐的挑衅 其他人眼见许哥单方面的找碴都觉得不好,可是想劝又不敢──许哥那把袖子撑开的二头肌,可不是假的。 许哥那掛的人不停地朝着菜鸟使眼色。 菜鸟硬着头皮说:「许哥,你冷静一点,餐厅里还有别的客人,这样……啊!」 许哥一把将拉住他的菜鸟推开,菜鸟的腰撞到桌子,痛得一下站不直,还被倒了的酒瓶碗盘里的残渣弄脏了衣服。 「妈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拉我?」许哥本来就有几分醉意,忽然把矛头指向了菜鸟,「我都还没跟你算帐,你搞什么东西,明明就是你没有把东西给我,结果跑去跟部长说你交了但我没看?让我背黑锅,你很行嘛你!」 高俊麒看着,眼神渐渐阴沉。 耳里除了许哥沙哑难听得让人心烦的声音,好似还有另一个声音── 『忍耐那么久了,现在你的职位比他还高了,为什么还要忍耐?』 是啊……为什么? 高俊麒甩开要趁机拉他走的同事,冷冷地说:「许信源,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安静听你说话是不想跟你计较,结果你倒是越说越起劲。你有什么资格说实力跟运气,你什么都没有,偏偏还要别人捧着你,怎样,练橄欖球练出来的不是肌肉,是脸皮吗?」 他平常不是喜欢管间事的人,也不是会跟人争执的人,此刻开口讽刺,让其他人都傻了,反倒是半醉的许哥反应过来,瞬间暴怒。 「高俊麒!」许哥怒吼一声,他的脸一片通红,让人怀疑是不是要气得中风。 除了两人的同事,就连店员都急忙要分开两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许哥已经气势汹汹的一拳挥向高俊麒。 局势顿时一阵混乱。 等双方终于被拉开,也跟店家赔了礼,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其他一起聚餐的人都先一步走了,只有高俊麒跟仲文落在后面,往捷运站走。 高俊麒一边揉着瘀青的嘴角,一边发出嘶嘶的声音。 「你真的是……」设计部的同事仲文无言地看他,「你是怎样,中邪喔,你也知道许信源是怎样的人,跟他吵什么?还打架?」 高俊麒冷冷说:「就觉得很烦,想到刚进公司我也是这样被骂,我现在职位都比他高了,还要被他阴阳怪气,凭什么?」 仲文打量他两眼,「好吧,我知道了,你这么异常就是怨念累积太久爆发了。」 高俊麒嗯了声,没说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跟许哥打起来──大概就是受够姓许的了,反正他也计画过了,今天这顿打,他才不会浪费。 「不过,你还是适当的发洩一下压力吧,要是今天这种情况再来一次,大家都受不了……对了,我们登山队周末有行程,你要不要……」 仲文的话还没问完,后面就传来声音打断了。 「高组长,刚刚谢谢你……」 两人回头,发现是那个菜鸟,气喘吁吁的,大概是用跑的追上来。 纵使觉得错都在许哥身上,高俊麒犹豫了下,还是说:「不用道谢,也是因为我跟他吵才会波及你,抱歉。」 菜鸟慌慌张张地说没关係。 本来就跟菜鸟不熟,加上高俊麒不是很想找话题,便指了指捷运站的方向,「我们还要赶搭车,先走了。」 「喔……」 高俊麒他们转身要走,菜鸟却又囁嚅着说了一句话── 「高组长,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高俊麒纳闷地回头看他,「没有,你问这个干么?」 「没、没有,只是……」菜鸟欲言又止,最后乾笑了生,「大概是我弄错了。」 高俊麒点了点头,跟仲文走了。 走远了之后,仲文忽然一手搭上他的肩,开玩笑似地说:「其实我觉得有件奇怪的事。」 「蛤?」高俊麒斜眼看他。 仲文笑了起来,「就你最近运气超好的啊,以前明明就是个倒楣鬼,结果之前搭电梯遇到难得早上就来上班的老闆,聊过之后就把专案给你了,接着拿到了kiwi的合约,顺利升上组长,现在又中了奖,嘖嘖,我都要嫉妒了。」 高俊麒白他一眼,「那你也去从捷运站电扶梯摔下来看看啊,我那天搭电梯,完全是因为被人撞倒,虽然没有真的滚下楼,也扭到脚痛了快一个月。」 「哈哈哈,你这样算不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后福你个头! 高俊麒皮笑肉不笑的说:「羡慕?我不介意现在让你尝试一下啊。」 仲文立刻收回手,抱住自己,「不用,您太客气了。」 高俊麒一脸嫌恶,赶苍蝇似的摆摆手,「滚滚滚!」 仲文哈哈哈的笑着走开。 两人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乱聊,就到了捷运站附近的路口,本来应该要右转,高俊麒却左转,往公园的方向走。 穿过公园之后,是往公司的路。 「咦,高俊麒,你不回家啊?」 「我有东西忘在了公司,我回去拿。」高俊麒敷衍了一句。 「好吧……」仲文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看着也已经走到公园出入口的高俊麒,拉开嗓门说,「欸,你一个人走要小心喔,之前新闻不是有报,说公司附近有抢劫案……」 「有吗?」高俊麒疑惑了一下。 仲文无言,「你也关心一下新闻吧,反正一个人走都比较危险啦,如果东西不重要的话就不要回去了吧,那条路超暗的欸。」 确实,那条路因为在老住宅区里面,不仅路灯少,房屋也没有什么灯光──老住宅区的居民休息时间都比较早。 「没事,之前加班加到超过十点,也没遇到什么事情,你快走吧你。」 比起那个抢匪,他更不想跟别人一起走,有人就免不了间聊,这样他要怎么做他自己的事情? 基于这种想法,高俊麒挥了挥手,继续往公司的方向走去。 然而他没有进公司大楼,而是直接绕回平常走的路线,照例一边听耳机一边前往捷运站。 他一直有在上下班途中听耳机的习惯,有时候听音乐,有时候听podcast,本来是为了打发时间,不过,从上週kiwi的事情发生后,他听耳机,就不单纯是为了这个理由。 正如仲文所说,他最近好像很好运。 可实际上不是好运,他只是因为听到了那个运势预报──姑且这么说吧──如今,他每天无线耳机不离身,为的就是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3听她指引大富贵 高俊麒第一次意识到那个声音是大约一个月前的事情。 那天是六月二号,他捡到了钱。 金额不大,也就一百元,但对他这种玩游戏抽卡不抽到保底次数就没有ssr,发票从来没中过,走在路上还会被楼上浇花的水淋一头的人来说,算是很幸运了。 于是他忽然想了起来,前一天晚上,他在回家的路上听到了一句含含糊糊,隐隐约约的话── 「明天,穿蓝色衣服的人会有好运。」 而他穿的正是蓝色的衣服。 他一瞬间觉得说中了,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蓝色衣服」这个词汇涵盖的范围很广,深蓝浅蓝普鲁士蓝,长袖短袖无袖外套,这通通都算,同样的,「好运」指的东西也很多,出门没下雨、到站牌正好有公车、买饮料抽中八折,通通都是。 谁能说那句曖昧不清的话指的就是他? 不过就是巴纳姆效应,是认知偏误,是对号入座。 然而,六月三号、六月四号、六月五号、六月六号,接连四天的晚上,在回家的路上他都听见了那个声音。 「明天,握紧扶手,站稳踏阶,小心受伤。」 「明天,来聊猫吧,谁不喜欢猫呢?」 「明天,不要为了省时间不等红绿灯。」 「明天,再检查一次会议简报,你的对手正等着你出错。」 六月四号那天早上,他完全没有把那句话放在心上──捷运站的电扶梯也会播放这句话,他都听习惯了──他还是一边传讯息,一边往上走,结果就被从左侧经过的人撞到了肩膀,整个人摔在电扶梯上,扭到了脚。 六月五号,他因为脚痛搭电梯,碰到了老闆,想到听说要接动保处委託的案子,下意识的就拿流浪猫当了话题,结果老闆就把案子交给他,让他找人做。 六月六号,同样是因为脚伤,他确实不想绕到有红绿灯的路口,而是直接从人行穿越道过去,但是或许是前天出的意外让他小心起来,所以还是绕了路。 而就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原本他要穿越的斑马线那边传来煞车声跟碰撞声──那条斑马线一半的位置就在分隔岛,是分隔岛切出一个缺口,有些机车骑士为求方便,会直接转弯走这个缺口回转,车祸就是这样发生──机车骑士转弯直接撞上要穿越马路的行人。 如果他没有绕路,被撞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一有了这个认知,就开始回想那一句句的话,总觉得每一句好像都是预言。 可是怎么可能? 说不上来是怎样的心态,大概就是想要证明这是唬人的占卜,一切都是巧合,不禁问了有听同一个节目的同事,是不是有听到这个明日运势,但他们都说没有,他也留言询问过节目製作的团队,是不是有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插入运势报告,但也没有。 这种好像只有自己能听到的状况,让他开始觉得奇怪。 六月六号当天晚上,回家的时候他就没有听同一个podcast,而是听音乐,然而,他依然听见声音。 第一次听见的时候,那个声音分不出男女,含含糊糊的,几乎让他以为是错觉,他甚至还问了当时走在旁边的同事有没有跟他说话。 但当然是没有。 而现在再听,他才察觉声音越来越清楚,是个电子合成般的女声,而连续几天比较下来,他还察觉,话语的内容也变得具体。 出于验证的心态,他照着那个声音的指示,在会议开始之前重新检查了简报,发现有一支影片不见,赶紧补了进去。 等到会议结束,下班后,同事才欲言又止的告诉他,午饭时间他提早回办公室,看到许哥到他电脑桌前待了不短的时间,显然是动了手脚 这一切都像是在证明那个声音,只为了他而存在。 这其实有些怪异,也有点可怕。 他不敢再听。 可是,明明打定主意不要听,在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比如下雨天等公车被公车溅起的水花喷溼整条裤子、同事阴阳怪气、买饭吃坏肚子……这类时刻,他还是会想,如果有听那个预报,是不是能够避免这些? 他已经归纳出来,那个预报里的东西似乎都会实现,而只要他在下班时间,戴着耳机经过一条暗巷就会听见。 听什么节目,其实不是重点…… 在强迫自己不听的状况下,时间流逝到了六月二十六。 那天他很沮丧,因为得到提案失败,kiwi决定跟艾思签约的消息,这不仅仅代表心血的白费,更是意味着他没有办法拿到组长的位置,输给了许哥。 输给谁,他都不愿意输给姓许的。 毕竟那个人只是仗着自己当初跟老闆出来独立,就在公司里颐指气使,把工作推给别人不说,几次盗用同事或新人的企划都全身而退──他就是其中之一,更噁心的是,想要竞争组长的位置却耍阴招。 于是在走向捷运站的时候,他终究忍不住了,再次的戴上耳机,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改变现状的方法。 他果然又听到了声音。 抱持着去了也没有损失的心态,他依照指示去了一趟艾思创意所在的大楼,之后才进公司,然而他也没想到,转机会用那种形式出现── 艾思创意所在的公司发生大火,业务就此停摆。 经歷过这样的逆转,谁还能够抗拒预知的好处? 只要有这个预报,他有什么样的愿望,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标,想要拥有多少的成就,都轻而易举! 他恢復了每日收听,尤其在随着收听的次数越多,那个预报甚至可以随着他的心意告诉他,他在乎的事情答案,就更让他无法放弃收听了。 4顺利背后的危机 隔天,高俊麒一如往常地在八点四十进了办公室。 因为脸上带伤,不少人都关心了他几句,就连公司的花猫好似都察觉了什么,蹭了蹭他。 他正在跟同事说话,许哥也来了,脸色阴沉得活像是要下雷雨。 气氛顿时奇怪起来──昨晚在场的人不说,即使是没有参与聚餐的人,看到许哥狠狠瞪着高俊麒且同样脸上有伤,也知道有问题。 高俊麒却彷彿什么事都没发生,也没感觉一样,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许哥瞬间就被激怒了。 「高俊麒,你这是在无视我吗?」 高俊麒心里笑了笑,蠢货。 预报已经告诉他了,今天老闆会准时出现。 果然,在猫咪好似被许哥吓到,凄厉地叫了声逃走后,老闆质问的声音也在下一刻传来── 「许信源,你在干什么!」 许哥脸色微变,「我、学长……」 老闆今天彷彿吃了炸药,没有平常对许哥的亲近,更没有替许哥留面子,虽然把许哥叫进办公室,可是所有人透过玻璃墙,都能看见许哥被骂得抬不起头。 许哥出来的时候,五官扭曲,老闆却拉高嗓门,叫了一声企划部长跟高俊麒,两人从许哥旁边经过的时候,高俊麒看见对方咬牙切齿的,觉得更高兴了。 老闆叫他们是为了一个新的案子,kiwi先前的活动引起很大的回响,对方留意到才决定找公司合作,老闆有意也将这个案子交给高俊麒他们组。 高俊麒虽然觉得工作量有点多了,但又觉得正是个累积成绩的好机会,一口答应了,不过部长却有不同的意见,提议让柏轩去做。 「高组长手上的案子已经不少,总要让别人分担一点,柏轩前几次表现也不错,又跟高组长一起做过kiwi的案子,是很不错的人选。」 老闆想了想,只说他们企划部自己协调。 高俊麒却有点不舒服,之前几次不也是他指导柏轩才有那样的表现吗?怎样,现在要让柏轩跟他抢? 但他也没有当场反驳。 就在他要跟部长一起离开老闆办公室之前,老闆忽然又叫住他。 「许信源那个人就是这样,脾气不好,讲话难听,但要说他多坏也没有那么严重。你就不要跟他硬碰硬,不然像今天这样不是谁都难看吗?我已经跟他沟通过了,你不要跟他太计较,我知道你的能力,也很看重你这个人才,不希望你们不和。」 高俊麒应了声,走出去时心里更不舒服了。 说起许信源做的那些事,还不叫坏吗? 每个人都有偏心的对象……真令人厌恶,如果这些绊脚石都消失就好了。 *** *** 三天后。 这天高俊麒一进公司就发现气氛不对,其他部门的人时不时的偷瞄他,窃窃私语,企划部的人也都一副奇怪的表情,欲言又止,阿贝的脸上甚至有点怒气。 他正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目光却捕捉到许哥一脸诡异的笑容。 这让他心里响起了警鐘,但又想不出来会是什么事,昨天的预报什么都没有说……只说了小心祕密被发现。 难道,许信源察觉了什么? 他正有些焦躁,仲文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跟我来,我有事想问你。」 高俊麒都还来不及放下背包,摘下耳机,就被拉到会议室。 仲文关上门,拉下了百叶窗,开门见山地说:「柏轩的事情跟你有关吗?」 高俊麒皱眉,「柏轩怎么了?他不是出车祸吗?什么跟我有关。」 仲文捂着额头,一脸烦躁,「你没看群组吗?有人放了一段影片,影片里有人对柏轩的车动手脚。」 高俊麒愣了一下,他这阵子在忙原本柏轩要负责的新案子,同时还要处理kiwi的活动,确实没怎么看群组。 这时候仲文已经点开匿名群组,拿给了他。 确实,有人上传一段影片,看背景是公司大楼的地下停车场,时间是星期五的晚上七点,影片应该是行车纪录器里的,因为角度问题,只拍到有个戴口罩的人站在车边,拿着工具在弄车。 看到背影的时候,他的心就像被捏紧一样。 那件凉感外套,他也有,那天他也确实穿了。 而且身材跟发型…… 他抿紧了嘴告诉自己,没事,只是背影而已,但影片继续播放,没几秒,影片中的那个人就转头要离开了,于是被镜头拍到了侧脸。 虽然脸上戴着口罩,可上半张脸很清晰。 是他! 是他自己! 该死的……怎么会? 就在他思索着该怎么解释时,萤幕里的人猛然转过头来,脸突然放大,彷彿整个人贴在镜头前。 滋滋── 耳机忽然传来刺耳杂音,他下意识皱眉,接着却看见萤幕里那张脸融化一般的扭曲,鲜红的顏色有如红蜡烛的烛泪一般滑下,眼珠子顺着垮下的眼眶滑出,鼻子变成黑色的洞,嘴巴……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大大的裂开,裂到了耳边,黑色的大洞彷彿要将萤幕外的他吞噬殆尽。 「啊──」 高俊麒忍不住惨叫出声,一把将手机丢了出去,整个人躲到了门边。 「靠,你干么?」仲文匆匆忙忙奔过去捡手机,「我年初才换的欸。」 「你……那个影片……」 「怎样?」仲文一边翻来翻去检查手机,一边没好气地说,「你砸烂我的手机,影片也不会消失,会怕就不要做坏事啊!」 「不是……」没心情跟他吵,高俊麒馀悸犹存地说:「……影片怪怪的。」 「哪里?」 仲文走回来,重新播了影片。 高俊麒近乎屏息地眼看着画面来到人影转身的那一刻,然而,摄影机确实照到了戴口罩的侧脸,却没有刚刚看起来那么清晰,更没有什么凑到镜头前的脸部融化的画面。 所以刚刚那是怎样? 「哪里怪?」仲文斜看了他一眼,显然认为他是想要狡辩,一脸烦躁不满地说:「看你反应这么大,果然那个就是你?你是脑子坏了还是怎样,干么……」 「这不是我,我才不是因为那个人影像我才惊慌的,我刚刚……算了不说了,反正那不是我!那根本认不出是谁好不好!」高俊麒直接打断对方的喋喋不休,「而且我有什么理由害柏轩?这留言说我要抢柏轩的工作也太智障了吧,光是kiwi的案子就够我出名了,哪里用得着这样?」 仲文还是瞪着他,「部长不选你这个王牌却选了柏轩去负责大案子,隔天就出了车祸,你又有一件一样的衣服,脸和身高也差不多,还有,案发时间,公司所有人都在替老闆庆祝生日,只有你提早离席!不然你说你去了哪里?」 高俊麒愣了一下,旋即说:「我不是说我头痛,当然是直接回家了!」 注意到会议室窗边有人影晃动,门也不知何时被开了条缝,高俊麒脸色严肃起来,义正词严地说:「对,我一个人,没有证明,如果这么怀疑我,那你们乾脆报警好了,让警察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明啊,我没做那种事情我怕什么?反而是这个人,有『证据』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却发在匿名群组?他才有鬼吧。」 「这……」仲文摸了摸下巴,「我让小泽确认一下这个影片好了,他虽然菜,但出乎意料的很擅长影片相关的工作。」 小泽就是那天被逼着阻拦许哥的菜鸟。 高俊麒冷笑了声,「随便。」 仲文尷尬地咳了咳,「你也不要太在意,大部分的人还是相信你的,柏轩自己也说你不可能做这种事。」 他扯扯嘴角,如果真的相信,今天他来就不会是这种情景了。 但这种话说出口,气氛也就坏了,他终究没说。 「出去吧,九点了。」 「好,你别太烦恼。」仲文又安慰了一句。 高俊麒嗯了声,心里却是在想,他该怎么办?该怎么躲过这一劫? 就在这时候,耳机滋的一声。 这彷彿是一个提示,让他想起昨天听到的预报第二段── 「若是解决不了问题,不如消灭製造问题的人。」 高俊麒眼神沉了下来,握紧了手。 5表演匡匡撞桌子 所谓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就是指高俊麒这样。 小泽分析过影片,告诉大家影片有问题后,大部分的人都默契的恢復了之前的态度,高俊麒松了口气时,新的流言出现了。 这次就不是公司内部的匿名群组,而是在公开的网站上流传的,说艾思创意的火灾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意图是要争取大公司的合约。 虽然没有直接指名道姓,但业界人士结合时间跟就知道大公司是哪家,最后得到合约的又是谁。 高俊麒因此被警察请去了警局,而看着当天早上停在路边的邮务车的行车纪录器画面,他完全不懂,事情怎么会这样── 他是幻想过如果艾思创意起火,事情就有转机,可是他只去艾思创意所在的大楼外面看了看,为什么,行车纪录器会拍到他从大楼内走出来? 「高先生,你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大楼起火的十分鐘之前,提着油桶出现在这边吗?」讯问的警察微微笑的问。 「我……」高俊麒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 他能怎么解释? 难道要说他听了运势预报,为了得到重要的合约所以来看看吗? 谁会相信有人照着运势预报做到这种程度?又有谁会相信,来竞争对手的公司大楼,只是为了看看?更何况,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踏进大楼,还带着油桶…… 「高先生,我知道你一定觉得事情很扯,毕竟谁会为了一个合约去纵火?又不是什么拿到合约就可以当台湾首富,赚也是老闆在赚。」警察挠挠头,一脸无奈地说,「可是啊,事情对你很不利,与其这样隐瞒,显得更可疑,不如你自己把事情说清楚。」 高俊麒只听到前面那句为了合约去纵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狂冒冷汗。 是啊,谁会为了个合约去纵火? 可是……他突然想到,那天去kiwi签约,他的袖子不知道为什么沾上了一点脏污,闻起来还有油味。 不,不可能的,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有做这件事! 可是有监视器画面啊,如果……如果他被认定有罪……不对,光是现在网路上有讨论,还有自己被找来讯问这两件事,就足够把一切都毁了! 这怎么可以,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甚至不惜……对了,要是纵火的事情被弄到他头上,柏轩的事情也肯定会被掀出来! 怎么办?现在是不是要找律师了? 怎么办?谁可以帮他? 突然他耳鸣了一下,恍惚之间,好像听见了那个声音…… 没办法了,他一定要顺利度过这件事才行,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高俊麒想也不想,砰的一下,把额头撞到了桌上。 警察都被他吓了一跳,「高先生,你在干么?你……」 又是砰的一声,打断了警察的话。 警察跑过去把人拉住时,高俊麒的额头已经破皮,又红又肿,然而他彷彿毫无知觉,挣扎着又往桌上撞了一下。 「帮我,求你了……」 高俊麒喃喃着,一边又想再磕一个头,但这次两个警察牢牢架住了他,事情发展到现在,头痛的反而成了两名警察。 「高先生,我们只是想要请你先解释一下当天的行踪,你不需要这么紧张。」 「你只要好好解释,确认之后就没事了,你何必这样?」 高俊麒对两人的话置若罔闻,依然在跟那个帮他度过数次难关的声音说话。 他还没有被放走,他还要继续求她…… 或许是疼痛让他本来就不安的心更加迷茫,他的脑子里只记得昨晚那句预报──如果发生了不能解决的事,就恳求我,用血恳求我。 「你盯着他,我去拿医药箱。」 说完,其中一名警察就松开了高俊麒,高俊麒察觉箝制他的力道变小,他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用力挣扎── 或许是肾上腺素的力量,他成功摆脱了警察,又猛然撞向桌子,警察要拉他,他的头于是歪到了桌角,被桌角刮出了一道血痕。 「嘻嘻……」 在一声细微的笑声中,高俊麒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人已经在医院,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或者该说是单方面的斥责。 「我应该要怎么说你们?蛤?第一天做警察吗?」 「两个人拉不住一个坐办公室的白斩鸡,还让人发癲自己把自己搞得头破血流?是怎样,觉得警察的名声很好是不是,是巴不得让人讲我们高压侦讯、暴力行径、执法过当是不是?」 「喔不对不对,连嫌疑人都不是了,你们就不能等一下吗?等影片的鑑识结果出来吗!被变造,看见了没!」 有一个高俊麒比较耳熟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那段影片是邮务车上的,邮差跟那个高俊麒是陌生人,哪来的理由变造影片?而且记忆卡我们还是直接从行车纪录器拿出来,确定有影片后就直接送去鑑识了,谁有机会变造?」 「但是现在证据就摆在眼前你是还想怎样!怎样,是要说其他人帮他做假,报告是假的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只是提出疑问而已……」 「闭上你的嘴!你现在不用疑问,只要给我跟高先生道歉!」 「我……」 「惦惦啦!」 下一瞬,病房的门被推开,然后病床边的帘子被拉开,高俊麒看见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后面则是那两个负责询问他的警察。 满脸横肉的男子是局长,此刻面对高俊麒到是没有了刚刚对下属的疾言厉色,整个人客气了起来。 高俊麒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到此为止,可是心里却又有一个声音叫嚣着都是这些人搞出那么多麻烦,嘴巴就控制不住了── 「道歉就有用了吗?你们是到公司找我欸,所有人都看见了,就算解释了又怎样,一定还是会有人说有问题!我要是没工作怎么办?都是你们的错,你们要怎么赔偿我?」 局长皱了皱眉,「高先生你冷静一点,我们当然知道这后续的影响,但是我们也是依照先前掌握的线索在调查,你这样讲话有点偏颇……」 高俊麒冷笑,「你现在是还要指责我吗?指责被你们诬赖,被你们逼得撞破头的普通老百姓?哇!警察好嚣张啊!」 局长说:「不是……」 「明明就是,看看他们的表情,一副就是觉得自己没有错的样子嘛!」 声音越发尖锐,高俊麒伸手指着两个警察,局长顺着转头,果然看到刚刚跟他争辩的那一个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 局长咬牙切齿,指了指他。 那个警察态度却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其实我也觉得光道歉不够,最好还是弄清楚真相,这样以后有人质疑才能理直气壮地反驳啊,所以了,我还是想问一下,提着油桶进入大楼的影片是偽造的,但是从其他监视器画面来看,高先生确实是有到大楼外,你到那边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高先生没去那边,今天也就不会被栽赃吧?还有,高先生有没有想过,到底是谁要害你?」 问题突然又到了他头上,高俊麒打了个寒颤。 他刚刚是怎么了?明明好不容易因为影片是变造的可以松口气,他干么没事又挑起问题?简直就像是……他的嘴巴不受他控制一样。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只是单纯的因为听说他们签约了,觉得很厉害所以去看了一眼……至于是谁,我真的没有想法……」 说到这里,高俊麒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早上他要跟警察一起从公司离开的时候,大家又开始议论,其中以许信源那一票人最为高调── 「不是我在说,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不是那个谁做人有问题,怎么会每次流言都扯到他?而且啊,那个停车场影片真的有问题吗?说有问题的是小泽欸,那小子不是觉得我很坏,但很感谢那个谁吗?搞不好那小子说谎咧!我是觉得能够对人家的摩托车动手脚的人,也不是不可能纵火吧!」 即使许哥的话完全是臆测,他却看得出有不少人觉得有道理,包括老闆……至于许哥本人,自然是更觉得自己有理,从头到尾都用鼻孔看他,一副他完蛋了的幸灾乐祸样。 越想越是愤怒,高俊麒歪着头,两手摀住了耳朵。 对,没错,她说的没错…… 他想要往上爬有什么错? 他想要累积更多的成就赚更多的钱有什么错? 他就不信了,如果他们都有机会做坏事还能逃脱,他们还不会做……公司的那些傢伙他们知道什么?凭什么在那边乱说……都是许信源,他应该要想个办法让那傢伙永远闭嘴。 6只怪猫猫命不好 「哇啊啊──」 老闆刚进了办公室就忽然发出一阵惨叫,让眾人都看了一眼,仲文胆子比较大,跟其他几个人凑了过去,高俊麒不打算特立独行于是也跟上。 而等从门口看清楚里面的状况,仲文等人都愣住了。 公司的花猫被分尸了,血跟肉块洒了一地,猫头滚在地上,眼珠子正对着门外,老闆跌坐在门口的地上。 「小、小花……」阿贝低呼了一声,遮住了眼睛。 「是谁这么残忍?太过分了……」仲文喃喃地说。 「是不是什么报復啊?」 「会不会是许……」 「我也猜是他,那天他表情跟鬼一样……」 在高俊麒进警局的隔天,换成许哥被找去警局了,再过一天,消息就传开了。 原来在公司的匿名群组里说高俊麒害了柏轩,又在网路造谣说他纵火的人,正是许哥。 如果只是匿名群组的事,老闆还可以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可闹到一般的网路论坛,他就无法接受,毕竟这攸关整个公司的声誉和利益──在纵火谣言传出的当天,本来签约的几间公司都来打探消息,一副想要解约的样子。 老闆气到不行,要许哥滚,许哥认为老闆不讲情面,反正最后也没解约,根本没造成什么实质损害,凭什么要他滚。 两个人在办公室吵得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而且在许哥走出老闆的办公室后,踹了经过的小花一脚,骂了句死猫滚开,还撂了句狠话── 「他妈的黄仁河,我们就走着瞧!」 接着,经过高俊麒的座位旁时,他又冷笑的压低声音说:「你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吗?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逃过的,但我绝对不会让你这么爽!」 在阿贝说出小花的时候,其他人也都靠过来了,员工们的议论惊醒了老闆,当然也被今天姍姍来迟的许哥听到。 许哥冷笑一声,还没说话,就对上老闆愤怒的表情。 老闆咬牙站起来,沉声说:「我不是叫你今天开始不用来了吗?你来是想怎样,看热闹还是看自己的杰作?」 许哥本来就是一点就炸的人,以前因为是学长学弟的关係,还有老闆员工的关係能够低声下气,如今对方都要逼他离职了,他当然不会顾忌了,反唇相讥,「怎样,现在连猫死了都要怪在我头上吗?你那么喜欢,就养在自己家就好了,养在公司干什么,现在被弄死不是自找的吗?我告诉你啦,讨厌这隻猫的人也不只一个两个!」 老闆眼神越发阴沉,点了挤在人群中一直没吭声的小泽,「你跟林部长去找监视器画面,我要知道是谁做的!」 小泽犹豫地看了看许哥,又看了眼高俊麒,高俊麒注意到了,不解的回看了他一眼,小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跟着林部长走了。 高俊麒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逕自回了座位,没有跟着其他人收拾老闆的办公室,安置小花的尸体。 他斜眼看过去,见许哥翘脚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扯了扯嘴角。 没多久,林部长拿着笔电过来,老闆的办公室还没收拾好,他就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心情低落地低着头。 「老闆,这个影片我觉得有问题,您……」 在老闆看影片时,小泽囁嚅地劝阻,可是老闆完全听不进去,发出怒吼打断了他的话。 「许信源!你这个混蛋!」老闆把笔电往会客沙发上一摔,站起来就大步跑到许哥旁边,一拳打过去,「你现在就给我滚!垃圾!」 眾人忙着劝架,只有高俊麒默默地从人群后走到会客沙发边,拿起了笔电,滑动影片的播放进度条,看着影片里闯进老闆办公室,在电脑桌前不知道在做什么的人影,再看到小花突然从柜子跳到桌上,凄厉的喵了一声,扑到人影身上,接着被一把抓住狠摔在地上,又匆匆去茶水间拿了刀子回来。 「嗤……」他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监视器上的人影真的变成了许信源啊,太棒了。 7终于解决一个人 「妈的,黄仁河那个王八蛋,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要去验个伤?你看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下手有够狠,一点也没有顾忌我替他卖肝那么多年……」 把啤酒罐重重放下,许信源打开电脑的视讯镜头,把侧脸给对方看,一边重复刚刚已经说过两次的抱怨。 其实他喝得脸都红了,也看不出什么伤。 视讯那头的人没有开摄影机,只听得见对方无奈的说:「啊你那时候干么挑衅?你今天去公司不就是想再跟学长谈一谈吗?你也知道学长喜欢那隻猫,你说那些他当然会想歪啊。」 「我最不爽的就是这点,大学两年加上出社会之后五六年,好歹也有快十年的交情,我是那种会杀猫的人吗?他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因为怒气,许信源的声音越飆越高,还动手捶了一下电脑桌。 高音掩盖了细微的开门声。 许信源家是一房一厅一卫一厨的格局,从玄关进来,左边是小厨房,右边是卫浴,穿过走道才是客厅,连接阳台的右拉式落地窗正对门口,电脑桌塞在电视柜侧边跟书柜的中间,加上有浴室墙壁的阻挡,不离开桌前走到走道或者坐到沙发上,是看不见玄关的。 他当然也没看见,入侵者从他家厨房拿了菜刀。 「好啦,我相信你啦,可是那影片该怎么解释?」 许信源把档案传给对方,「我今天找你就是为了这个,你帮我看一下。」 「喔……我看看,是说你怎么不让你们公司的人帮你?记得你之前说有个菜鸟很擅长这个。」 说到这个许信源就翻了个白眼,他让小泽复製一份给他,小泽却是推三阻四,还说── 「许哥,你是想要查是谁做的吗?」 「我要干么干你屁事,东西给我就对了!」 小泽欲言又止半天,还是说:「我觉得……就到此为止吧,许哥,你不要再继续了,不然你会有更多危险的。」 「讲什么屁话?危险?你怎么知道?该不会是你不爽我所以搞这些吧!」 「不是我!」小泽慌忙摇头,「是……唉,我也不知道算是谁,反正你到此为止,人家应该也不会再针对你了,那不是你可以对付的东西。」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啦,烦死了,你不弄是不是?走开,我自己来。」 许信源跟朋友简单的说了一遍,骂了一句简直莫名其妙,又问:「你看出什么没有?」 「嗯,还在看……感觉确实是有点怪怪的,你也看一下,转到23:48,你不觉得人影上面有一层模模糊糊的东西吗?」 许信源照着把影片转到23:48,那一幕正好是「他」拿着刀往黄仁河办公室走,吃力地瞇着眼睛看,也不知道是他有点醉了,还是正如朋友所说的,「他」的身上确实有一层模模糊糊的东西,好像是叠影。 许信源把画面截图放大,又用软体让影像变得清晰,瞇起眼睛仔细的看。 就在这个时候,截图里的「他」猛然转头── 是特别诡异的那种,身体不动,只有脖子动,扭了大约一百二十度,接着裂开了嘴,嘻嘻地对着他笑。 许信源整个人僵住,直到那张脸在下一个眨眼逼近到眼前,萤幕二分之一被瞳孔涣散的眼珠子佔满,然后脸部开始融化、融化,皮肤血肉像是冰块溶解的水珠一样滴落,他才哇的一声慌张后退。 但这么一退,扔在地上的酒瓶和啤酒罐,还有下酒菜的包装,被他撞得四散,接着,他的椅子撞上了什么,同时灯光开始闪烁,笔电的喇叭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隐约觉得,喇叭的杂音里夹杂着凄厉的猫叫和女人的笑声…… 而且,他看见萤幕上多了一个人影,就杵在他身后。 是谁!怎么进来的?为什么他没听见半点开门声和脚步声? 许信源一顿一顿地抬头,在对方的脸映入他眼睛时,他愣了一下,接着愤怒冲淡了恐惧,吼叫了起来── 「高俊麒,你怎么在这里?你想干么!」 他说着就要跳起来,可是高俊麒笑着伸出手,搭上他的肩,居然就把他压在了椅子上。 高俊麒平板的声音响起,在屋里回盪── 「你到底为什么要一直找我麻烦啊?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我做了什么跟你到底有什么关係?」 「我其实也不想这样的,就相安无事的工作不是很好吗?这样也不会演变成我有污点,你也完蛋……你为什么就不懂得适可而止?都是你自找的……」 许信源瞪着高俊麒,他想要骂他,可是声音却诡异的出不来,他眼睁睁看着高俊麒脸上的微笑随着一句一句的言语消失,最后变得面无表情──跟他眼角馀光看见的,萤幕上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那张紧贴着萤幕的脸,不知何时融化重组成高俊麒的样貌,同样面无表情,同样双眼无神,一丁点的差异不过是现实中的高俊麒没有满脸的血,却多了,靠在他肩膀上的那颗女人的头。 太诡异了,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走开!」 突然可以发出声音了,身体也可以动了,许信源双手一甩,居然把高俊麒甩开,他赶紧站起,踉蹌着往玄关跑去,也顾不得自己上半身穿着t恤,下半身却只有一件四角裤。 他衝向玄关,握住门把下压却没办法打开,眼看着高俊麒拿着一把刀逼近自己,他惶恐到不行,对着门又推又撞,往左拉,往右拉……开了! 他往右把门拉开,衝了出去── 等等,玄关的门怎么会是往右拉的拉门呢? 在他意识到错误,回头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拉开的落地窗、对着他挥手的高俊麒,还有他肩膀上徐徐开口的女人,成为他下坠到地面前看到的最后景象。 「都是你自己有问题,怎么不把门锁好呢,活该。」 8欲其亡必令其狂 高俊麒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 虽然昨晚梦见许信源坠楼,但奇妙的是他丝毫不害怕,反而有一种快感──总是一直找自己麻烦的人消失,谁会不高兴呢? 他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哼着歌进了公司。 然而,他一踏入办公室,就看见眾人又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上一次得到这种待遇,还是他被认为伤害了柏轩,又去艾思创意纵火的时候。 犹豫了下,他还是问:「怎么了?」 仲文叹了口气,「你又没看群组了?」 「嗯……我昨晚很早就睡了。」 「是喔,可是你的气色怎么还是这么差,你也要多保重欸……」仲文这才说:「许哥坠楼过世了,虽然因为现场的状况警方觉得有可能是意外,但电脑里有类似遗书的文件……」 高俊麒愣了愣,因为耳机出现杂音,他没听清楚仲文还在说话,下意识地说:「因为老闆要他离职,他不甘心,所以偷了公司机密,因为做这种事情情绪很激动,所以把忽然衝出来的小花摔到地上,看小花苟延残喘的样子不忍心,所以乾脆杀死小花了……」 耳里杂音消失,他回过神,就看到仲文还有大家愕然的表情。 仲文惊疑不定地说:「我都还没说呢,你怎么……」 他怎么知道? 因为梦里,就是他帮许信源写了这封道歉信,把他做的事情,全都写成是许信源做的──他绝对不能再让人发现他做了些什么啊。 对老闆不满的,不仅仅许信源一个,他也是。 明明他替公司争取到那么多的案子,也打出了口碑,老闆却开始提拔其他人,在他谣言缠身的时候,还想切割,甚至把他做到只剩要收尾的案子给了部长……凭什么?所有的成绩跟利益,明明就都该是他的! 既然老闆急着切割,那他也不需要维持什么仁义吧? 所以他决定提离职,而在这之前,他偷了公司的机密给另一间公司,也因为被小花吓到而用力摔牠,杀牠完全是意外,就是觉得牠在那边惨叫很烦。 至于嫁祸给许信源,完全是在从公司回家的路上被提醒的──监视器的问题他完全没有考虑,所以恳求她给他一个解决的办法。 可是……他看着许信源死,那不是梦吗? 高俊麒勉强挤出一句话,「我新人时期毕竟是许哥带的,对他也算有一点点了解,再说了,遗书能写的内容不是都差不多那样,我才这样猜。」 仲文狐疑地打量他一眼。 他看是看到了,可是也知道多说多错,直接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工作时间既缓慢又快速。 缓慢的是,警察来了公司一趟,询问关于许信源的事情。 缓慢的是,公司里令人窒息的气氛。 缓慢的是,他很担心明天的事态,他想要赶快听见专属于他的预报,想听见她的声音。 快的则是,工作还没完全结束,下班时间就到了。 既然打定主意要离职,他也不管工作进度,乾脆地把东西收一收,直接下了班──今天,他可以说是最准时离开的。 他照例在经过巷弄时放慢了脚步。 「明天……」 就在女人的声音响起时,他猛然被拍了肩,把他吓了一跳。 「高组长……」 青年囁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回头,就看见小泽不安的脸。 「高组长,你把耳机拿掉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他皱起眉,努力地想听清楚被小泽的声音盖过去的女人声音,一边拿出手机,把音量调大,一边敷衍地道:「你有什么事明天进公司再说,我很忙……」 「不能等明天了,高组长,你不能再听那个声音了!」 高俊麒愣了一下,耳机就被小泽硬是拔掉。 这小子怎么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把东西还给我!」高俊麒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脸有多么的扭曲,尤其在额头的伤痕、凹陷的脸颊和深深的黑眼圈映衬下,更显得可怕。 小泽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摇头,「高组长,你难道没有察觉自己做了什么吗?那个声音在控制你,你不可以继续听从它的话了,你会做错越来越多的事,比如柏轩……」 什么控制?明明就是在帮我…… 等一下,小泽能够听见吗?他也知道那个声音?那个声音不是属于我的吗?还是……他抢我的耳机就是为了这个,这小子是想骗我吧?想让我害怕,他就可以独佔那个预报,就可以变成幸运儿了吧? 「你不要以为你可以骗过我,拿来!那个幸运是属于我的,我不会把她让给你!」高俊麒一把打在小泽的手腕上,见耳机掉在地上,立刻扑下去捡,也顾不得擦拭,直接就塞入耳朵。 女人的声音让他脸色大变,迅速地跑走了。 小泽看着他的背影,低下了头,「早知道当时不要因为觉得他是被鬼魂蛊惑,错不在他而帮他隐瞒,说停车场的影片是假的……」 又或者,昨天看他拿着笔电笑得那么诡异时就去劝他……也许,他不会走到这一步。 高组长应该没有察觉吧,或者说,那个鬼没有提醒高组长。 许哥当时跟人在视讯,摄影机从头到尾都没有关……而跟许哥视讯的人,找上了他。 *** *** 「明天,你会被杀死……」 高俊麒顾不得去处理好像知道一切的小泽,也无心接公司的电话──许信源的朋友联络了老闆跟警察,虽然许信源不是高俊麒推的,可他深夜闯入还持刀、偽造遗书,一桩桩都是罪,更别提出卖公司机密的事情。 在他昨天听见那个斩钉截铁的预报,在面对自己的生死存亡之时,其馀所有的事情都跟他无关。 他甚至也不在乎自己前一晚把许信源吓得坠楼的事情──在他回到家,看见自己家的厨房多了一把菜刀时,他就意识到了,喔,原来不是梦。 他确实去了。 艾思创意的火灾大概也真的是他做的吧,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怎样? 谁叫他们都要挡路?是他们自己的错……活该。 他只知道,他绝对不想跟许信源一样,就这样掛了。 高俊麒一整天不敢出门,也不敢叫外送,更不敢接电话──他害怕只要跟人接触,他就有可能会被杀。 煎熬着熬到十点,他本来都已经躺上了床,准备睡觉,可是瞥见床头柜上的手机,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今天,他没有听预报。 他翻来覆去,迟迟无法入睡,乾脆下床。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逼近午夜,高俊麒焦虑地咬起了指甲,在屋里来回踱步。 虽然今天的问题解决了,可是明天呢?后天呢? 如果又是攸关生死的重大事件怎么办? 越想,他越是坐立难安。 来回的看着墙上的掛鐘,听着几乎充斥整个空间的滴答声,眼看着指针走过了十二,他再也按捺不住,衝出了家门。 9你总是会被杀的 一路用跑的,刚好赶上了末班车。 「已经过了十二点,那么应该会听到的是明天的运势……这样的话今天要怎么办?待在家里吗?」 他一头乱发,穿着睡衣,踩着拖鞋的双腿焦虑地抖动,嘴里还嘀嘀咕咕,让其他乘客悄悄地互看一眼,挪动到了另一个车厢。 然而他压根没有注意到──即使看见了,他也不在乎。 他在乎的,永远只有一件事。 等到了站,他猛然站起身,又飞速地衝出了车厢,跑出了捷运站。 连结捷运站与公司的路已经一片漆黑,只有几盏路灯,和街口的便利商店幽幽地亮着灯。 他跑向公司的方向。 耳机里没有声音。 他深呼吸,要自己放慢脚步,从公司又走向捷运站。 「拜託,给我一点好消息……」 他喃喃自语,可是,耳机依然安安静静。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这样。」 不相信就这样失去了专属于自己的预言,高俊麒在街道上来回走了一次、两次、三次……到他数不清第几次时,他忽然发现墙上自己拉长的影子旁,多出一个影子。 他挪动了几步,那个影子也跟着挪动几步,他猛然回头,却没有看到人。 背上冒出冷汗,他霎时清醒了几分,抬头看了眼四周,当机立断地往便利商店跑──刚刚的影子他看得一清二楚,肯定有人躲起来偷看他,会这么做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果然,啪搭啪搭,脚步声迅速逼近,对方追了过来。 耳机开始沙沙作响,刺耳的杂音让高俊麒心慌意乱,他再次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连帽外套、戴着口罩的身影,手中的刀反射着路灯的光,明明黯淡且昏黄,照到他耳里却是比太阳更刺眼。 对了,之前仲文说过,公司附近发生过抢案,难道…… 他不敢再看,继续努力的跑,跑得气喘吁吁。 便利商店大大的数字招牌依然矗立在不远处。 奇怪,有这么远吗? 从便利商店走到捷运站,不过十分鐘,而他发现自己被跟踪的位置,距离便利商店,大概也就两三分鐘而已,为什么……还没有到? 就在慌张的时候,高俊麒感觉自己的衣襬被往后拉扯了一下,他回头,刀锋的闪光从眼角划过。 「去死!」 高俊麒双眼瞪大,虽然把衣襬扯了回来,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到了手臂,这让他更加的害怕。 怦怦怦,剧烈的心跳声充斥了他整个耳朵,但与此同时,那个他一心期盼着的声音终于出现了。 「往左跑。」 这声音虽然一如往常的没有起伏,可是在此时此刻可以说是天籟了! 高俊麒想也没想的往左跑,鑽进了小巷。 「第二个路口右转。」 「左边的岔路。」 「穿过公园。」 「右转……」 「右边的巷子,快点。」 高俊麒随着声音的指示竭力奔跑,在转进右边的巷子前,眼角馀光再次瞥见了便利商店大大的数字招牌。 他顿了一下,背脊突然窜起一股寒意。 他……是不是在转圈圈?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变换方向,就被人大力一推,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也顾不得有一侧的耳机掉了,匆匆地往前跑,却赫然发现这是一条死巷,底端的墙面上涂着英文涂鸦。 帮帮我啊,救救我── 为什么没有声音了? 为什么── 惶恐地来回看着墙面和衝过来的歹徒,他无计可施,被一把推得撞上了墙。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了!你说的,杀死他我就安全了!」歹徒的声音尖锐且刺耳,就像是指甲刮玻璃一样。 什么?他在说什么?还有谁在吗? 伴随着歹徒的吼叫,肩膀传来的剧痛让高俊麒惨叫了一声,随着刀刃离开身体,他感觉压制他的力道消失了,他惶恐地转头,只看到歹徒一手摀着耳朵,拿刀的手激动地上下乱晃。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要说了,我不是已经照你的话做了吗?我拍了他放火、破坏车子的影片,还替换了记忆卡!我会弄死他,我会让他身败名裂,然后死在这里,你要放过我!」 就在歹徒癲狂大喊着,口罩因为他激烈的甩头和大吼而松脱,举刀又要刺高俊麒时,高俊麒却愣在原地,不仅仅是因为歹徒说出的真相,更是因为他听见自己左耳的耳机和落在地上的那隻,同时传出了声音,还有,歹徒的背上── 「哈哈哈,你怎么样都会死,昨天出门会死,今天出门会死,明天出门也会死──」 一个满脸血跡的女人就趴在歹徒身上,嘴巴一开一闔,露出沾着血丝的牙,吐出了跟这一个多月以来他透过耳机听见的熟悉声音。 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声音不再毫无起伏,而是充满了兴奋的笑意与恶意。 她的身影有点透明,手指狠狠地插在歹徒身上,可是歹徒彷彿没有知觉,这一切都证明她不是人类。 高俊麒终于懂了,「你在骗我,用小小的危险,小小的好处骗我相信你的话,骗我照着做就会实现愿望,实际上根本是要让我犯罪……不对,是你,你一定控制我了,是你害我,你逼我!」 都是她!如果不是她在耳边说那些话,他怎么会真的动手放火杀猫杀人! 高俊麒拔掉了耳机,猛摔在地上,可即使如此,也挡不住她和歹徒的声音。 「我只是说出你心底最恶毒的想法,是你为了满足慾望选择那么做……既然你想要的都得到了,现在该我实现我的愿望了。」 歹徒再次压制住了高俊麒,刀子也笔直落下,即使举起手,也挡不住。 「去死!」 「去死!」 伴随着疼痛,高俊麒终于近距离看见了歹徒的脸,一段被他刻意忘记的记忆猛然窜出──这张脸他有印象。 是那个……在公司附近命案的嫌疑人,他在电视上看过,是抢匪。 而她的声音……为什么会没印象呢?他明明,明明早在说他会捡到钱那次之前,他就听过了,那个虚弱,细微的声音…… 10恶意的彼此连结 「妈的,又是因为姓许的,加班加到都已经十点快半了……」 走往捷运站的高俊麒累到不行,低着头一边传讯息跟朋友抱怨,一边听着耳机,根本没注意到右边的暗巷衝出一个人。 两个人撞个正着。 高俊麒被撞得整个人往前扑,跌倒在地,才抬起眼要骂人,对方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拉紧了帽t的帽沿,衝向了街道另一边。 「搞屁啊……」 他一边骂,一边坐起身去捡刚刚被撞掉的耳机。 左耳的耳机持续传来podcast主持人的声音,地上的右耳耳机也隐约传出声响──因为户外杂音很多,音量总是开得比较大声。 手指摸到耳机时,他感觉到了一点黏腻。 毕竟是公寓后面的窄巷,脏也是正常的,他并没有很在意,拿了耳机就要站起来,却忽然听见一道细微的,气音似的女人声音。 「纠……纠……我……」 高俊麒手里的耳机传出主持人隐隐约约的笑声,吞没了那虚弱的尾音,让他认为只是错觉──或者该说,他叫自己把那当成错觉。 就算真的有人求救……嘖,三更半夜的,一个女人在这里乱晃,遇到什么也是活该,死了也就死了,救什么救!又麻烦又没好处,救的人根本智障! 高俊麒充满恶意的想,连看巷子里一眼都没有,逕自走了。 等进了捷运站,藉着灯光一看,果然耳机沾了点黑褐色,他拿出湿纸巾,擦个两下便乾乾净净。 回家路上的小小插曲,随着被扔进垃圾桶的溼纸巾,也被高俊麒扔在了这一天──即使隔天看见新闻,他也丝毫没有感触。 他根本就没想起昨晚的那一句求救。 倒是许哥,看过新闻之后,全然不顾旁人嫌恶的眼神,大放厥词。 「我说啊,那个女的也有问题啊,如果她不三更半夜的在那边乱晃,又怎么会遇到歹徒?」 本来就是他狐群狗党的刘哥等人,连连附和。 这时候,刚从茶水间出来的柏轩,弱弱地说:「许哥,你这样讲不对……」 柏轩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哥勒住脖子。 「我不对?啊你一个才进公司多久的菜鸟,也敢说我?」 柏轩又说:「这跟资歷没关係!抢劫这种事明明就是抢匪的错……」 许哥歪着嘴,冷笑,「还敢说?你来,给我过来……」 眼看着柏轩被拖走,阿贝连忙看向了高俊麒,可他当作没看见,拿起电话,装作联络客户。 无论是那个死者,还是柏轩,都干他屁事? 但此时此刻,他的感触无比深刻。 每一次看到巷口出现人影,他的心中都涌起希望,可又一次一次的失望,彷彿鬼遮眼一般,谁也没有看见他们。 「如果不是你们,我就可以活下去的……」 「你活该,谁叫你要三更半夜跑出来呢?」 「等死的滋味好吗?」 「滴滴答答……你的血积成了小水漥……」 女鬼把脸凑到他面前,嘻嘻笑。 此时此刻鼻尖闻到的血腥味是属于谁的? 是他自己的? 还是在他面前割掉双耳,自杀了的歹徒的? 又或者是她的? 高俊麒分不清楚,他只知道,他想要说── 谁来,救救我…… 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我还有很多愿望,我……我都付出那么多了,还没有享受到一帆风顺的生活,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死掉…… 该死的,为什么不救我…… 巷外,一阵脚步声停了下来。 「奇怪,好像听到有人的声音……」 影子在地上晃了晃,它的主人张望了下,但巷子里一片深渊似的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夜归的上班族犹豫了下,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刺眼的光线晃过了巷内。 这是一条死巷,巷底有着英文涂鸦,没有半个人影。 「完了,真的幻听了……」 上班族摸摸耳朵,自嘲地说了一声,正要走的时候,手机的光却扫到某个物体,那个物体闪了下细微的反光。 然后是滋的一声,像是音量开太大,发出的破音。 吓了一跳,上班族往反光物体走去,才发现那是一隻白色无线耳机,滋滋滋的声音就是从耳机里传出。 隐隐约约的,上班族感觉那声音可以组成一句有意义的话语,这让人不禁把东西捡了起来,凑到耳边── 「明天,戴上白色耳机的人,会……」 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