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投江》 第1章 《碎月投江》作者:木木疋子【完结】 简介: 「双男主悬疑推理」一个廿年前抛弃亲子人间蒸发的神秘女人,她究竟是无辜的受害者,还是周旋于多个男人之间的复仇者? 双男主协同追查案情,揭开尘封多年的恐怖秘密。 注意:磕cp有可能很爽,但如果一不小心磕错cp也可能比较糟心。 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商玉痕x孙迪,cp可逆不可拆; 韩歌x景海笙,cp既不可逆也不可拆。 第1章 好冷。好像是风吹到了脸上。 头顶似乎有一束光打了下来。眼前这个身影纤弱的红衣女人抱着一个娇弱的婴儿,慢慢地向前走去。平静的江水似乎离她越来越近了,像一只眯着眼的巨兽,微笑着等待她的到来。 韩歌发现自己丧失了最基本的空间感知能力,无法衡量这个女人距离自己到底有多远。 好像很遥远,又好像近在咫尺.…… 穿着大红色连衣裙的女人一直背对着他,头发长至腰间,随着江上传来的凉风微微摆动。但让韩歌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她那款连衣裙却像是纸板糊的一样,死死地固定在她身上。 不,不只是裙子。她整个人都像是纸板做的。 她没有回头,韩歌看不见她的五官容貌,但他估计年纪与自己相仿,二十岁上下,很瘦,体重不会超过45kg。 这样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年轻的女人,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会给人造成任何威胁。 然而韩歌却觉得害怕。 他的身体凉凉的,仿佛胸腔被挖出一个窟窿,不疼,但很空。凉风直直地穿透他的身体,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眼前的女人好像变得越来越矮小,慢慢地看不见下半身,只剩腰部以上。一头秀发浸在了水中,慢慢地飘了起来。 韩歌不由自主地抬起脚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女人继续向水中沉没。 韩歌听见了一阵噗通噗通的声音。很有节奏,很沉重。他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这不过是自己的心跳而已。 无论是女人的步伐,还是滔滔的江水,都没有在他耳边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声音。世界安静得像是被静了音。 噗通~噗通~ 韩歌的额头开始落汗了,慢慢地滚动下来,黏在他的眉毛上。他想抬起手擦去,却发现自己的胳膊不知在何处。他像一个直立的木桩一般做不了任何举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子沉入了乌黑不见底的水中。 ——韩歌~韩歌~ 有人在叫我,是吗? 韩歌辨别不出方向。他下意识地认为呼唤自己的是眼前这个女人,于是他很想走近了她。只是这么一想,明明刚才还相隔很远,突然间他就已经贴近了女人的后背。 女人站定了身体,微微转动着脑袋,似乎想要回头看他。但此刻的韩歌仿佛长了一双透视眼,穿过红衣女人的身体,看见了她怀中的婴儿。 婴儿的皮肤很白,很嫩,脸上的绒毛似乎都可以看得见一般。 ——韩歌~ 他依旧听不清是谁在说话,然而下一刻,他竟然感觉到脸颊上有暖暖的触感。 是这个年轻的女人伸手摸向自己的脸,她的手指很纤细。 自己仰起脸来,刚好可以和她对视。她长得很美,尽管他根本就看不清,但他知道。 ——韩歌~你要好好地.…… 韩歌睁大了双眼,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似乎置身于波涛汹涌之间,身体在上下的摆动。他用了很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意识,继而感受到了自己的四肢完好地存在着。 梦太过真实,他甚至傻乎乎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被手指轻轻触动的感觉,依然停留在皮肤表层。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梦见红衣女人了。 本就生性大咧的韩歌并不会轻易地被吓到。谁不会做几个噩梦呢,此前的他并未往心里去。这次也一样的。他对自己说。 既然醒了,韩歌便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完事后站在水池前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半夜不要照镜子”虽然只是鬼故事和恐怖电影里常用的桥段,但他多少也有点怕。然而人的本质就是贱兮兮的,越不能做的事,越控制不住。最终他还是抬起头来,向镜子里看了一眼。果然,身后是光滑的白瓷砖墙壁,什么都没有。 他噗呲笑了出来。 ——我会被这种玩意吓到吗?根本不可能好吧! 嘴巴里有点干涩,韩歌再次弯下腰含了一口冷水,咕嘟咕嘟漱了口,吐了出去,然后他突然瞪大了双眼。 水是粉红色的,像草莓汁一般可爱的颜色,看起来很鲜嫩,呲溜一下顺着水池的漩涡流进了下水道。 这是什么?血? 韩歌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牙龈出血。他慌忙地对着镜子长大了嘴,上下左右地大量着。然而一口牙白晃晃的,看不见一点出血的迹象。 ——难道我出现了幻觉? 他把脸逼近了镜子想看个究竟,突然就见一团灰色的影子嗖一下从自己身后穿了过去。他惊得叫出了声,两手猛地按住了洗手池的边缘。然而手很湿,呲溜滑了一下,手肘重重地磕在了又硬又冰的水池台上。 他猛地转过身,四下张望。室内一片死寂,什么古怪的东西都没有。只有天花板的顶灯和卧室门口的侧灯相互映照,在走廊上投射出一个淡淡的人影。 第2章 韩歌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他将后背紧紧地抵在水池上,睁大了眼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一切正常。 是我看花了眼吗?还是说这屋里真的有鬼? 突然间,他听到走廊处的门响声,景海笙只穿了一条短裤,睡眼稀松地走了出来。 “我听见你好像叫了一声,出什么事了?”他揉着眼睛,懒懒地问道。 韩歌走到他身边,景海笙眯起眼来,细细打量着他:“怎么了?” “我做了个噩梦......” 一听这话,景海笙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的表情,韩歌立即板起脸来:“你笑什么?” “我没......”景海笙笑着轻咳了一下嗓子,接着道:“没事啦,回去睡吧,晚安。” “我梦见一个女人。”韩歌垂着眼,低声道:“就最近两个月,我梦到那个女人好几次了,其实梦里也不暗,有光的,但我就是看不清她的脸,那种感觉很可怕。” 景海笙微微蹙眉,走近了他。 “她应该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好像在梦里叫我的名字。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我感觉有什么恐怖的事会发生。她想自杀,我看着她往水里走,水很深,黑黢黢的看不见底,就好像那并不是水,而是什么不可测的深渊。” 景海笙轻轻点点头。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在海边玩水,差点被海浪卷进海中淹死,是邬义的爸爸救了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怕水。我不敢学游泳,甚至都不敢在河边江边走路......我站在水边上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她也要带我一起去死。” “最重要的一点是,”韩歌一字一顿地道:“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好像是个死婴!长得白白嫩嫩的,可是,他一点呼吸都没有......但是,但是我好像能感知他在想什么......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她明明背对着我,但我好像又能看清她......” 韩歌喃喃地说着,感觉自己好像前言不搭后语,车轱辘轴一般地,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我睡不着。我现在心跳得厉害。” 韩歌加重了语气,认真地道:“景海笙,我真的睡不着。我感觉我身边有鬼!” 一一我身边有鬼! 三更半夜听闻此话,景海笙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的脸,见他一脸紧张的神情,确实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说话时态度似乎很认真,景海笙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景海笙想了想,反驳他道。 “我感觉有。我身边发生了很多事,根本就不是科学能解释得了的。” 景海笙皱起眉看着韩歌。韩歌的一双眼在走廊吊灯的映照下闪闪发光,仿佛暗夜丛林里的一只狼。 “以前的人们连雷电都解释不了,也认为那不是鬼就是神,但其实呢,就是自然现象。” 韩歌摇摇头。“你不信我。” “你不是最近去了片场吗,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什么漂亮女孩子,或者视频啊,照片什么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没有。”韩歌有点不悦。“你认识我几年了,还不了解我?我会对女人感兴趣吗?” 景海笙立即不吭气了。他不喜欢谈论韩歌的私生活问题,于是避开了目光。 两人沉默了一阵。韩歌正要说话,只听窗外“叽呀”一声尖锐的嘶叫声,接着就是几声扑腾的响动。两人都被吓得心里一激灵,随即就反应过来,这又是院子里?s?那几只野猫在闹腾了。 景海笙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嘴唇很明显地颤抖了两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声音,也太吓人了......” “我刚才看见一个影子,从走廊这里穿过去了,可等我一回头,它就不见了。” 景海笙立即就被他给吓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你,你怀疑,有人?” “不知道,”韩歌默默地摇摇头:“也许我看错了。” 他们的卧室分别在别墅二楼的左右两边,东边尽头是卫生间,西边是楼梯。门窗紧闭,怎么可能有人闯入呢? “我们出去看看!” “啊?!” 韩歌没料到景海笙的胆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眼见他快步地回了自己房间,抓起一件衣服套上就往楼梯处跑,便也跟上了他。 两人走到门口,韩歌拽住了他的胳膊。景海笙有些不解地转头看他,韩歌从壁柜里取出一把长柄雨伞塞到他手里。 “拿着这个。” 直柄大伞很结实,不锈钢的把柄,拿在手里还有点分量。有了貌似能防身的东西,理应心里有底了些,可两个人反而更紧张了。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握紧了对方的手,打开了门,先是强作镇定地在大门口左右望了一番,然后向院门方向走去。 每一栋别墅之间都有一道宽度一米的花圃。此时正值八月初,一丛丛的波斯菊开的很旺盛。 景海笙走了两步,想了想,转过身把伞塞给了韩歌。他把手机的手电打开,四下扫视一番。 “奇怪……”他道:“也没看见什么猫啊小动物的。” 韩歌笑了一下,正好被他转头看见了,嗔道:“你笑什么。 “小心这里有蚊虫!” 景海笙似乎很怕这个,犹豫了一下,韩歌笑着道:“要不我们回去?” “再往前看看再说,省得你说有鬼,搞得我也心慌睡不着觉。” 第3章 韩歌笑笑,也不再说什么。两人沿着别墅区的小径一路走到了主干道上,韩歌见他没有回去的打算,便也随着他走。 此时的天空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的乌云,两人走到小区里一片绿植环绕的活动中心停下脚步。夜色很深,整个小区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吹过地上的落叶吗,发出让人后脊发凉的沙沙声。周遭的一切,无论是建筑还是植物都影影绰绰,看起来都像呼之欲出的鬼影。 就算没有鬼,也能在心里造一群鬼出来了。 韩歌与他相对而立,看着他迷茫的脸,正想说没什么发发现,先回去算了,突然就见他的两只眼睛越瞪越大,随即嗷地叫了一声,是那种不可控制的,吸气般的惊惧叫声。 韩歌被他吓了一跳,急忙转身看去,只见距离他们约莫七八米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看不见下半身的灰色身影,背着光,看不见五官长相,仿佛是从禁闭的地府中突然显身的幽灵。 韩歌愣了两秒,那灰色身影似乎也看见了他们,转身就向小区正门方向奔跑。 韩歌大叫一声:“你他妈的,有种别跑!”扯开了腿,两人一个逃一个追,迅速地沿着花坛小径往前窜去。但韩歌终究是慢了一拍,眼瞅着他嗖地一下钻进黑压压的路边绿植中消失不见了。 景海笙快步地赶来上来,扯住韩歌:“别追了,我们也没啥损失。别把他逼急了出个什么意外。” 两人跑得很急,气喘吁吁地站了好一会才恢复了正常的心跳。韩歌突然道:“你看清楚了吗,是个人吗?” 景海笙只觉他这话问得滑稽。“当然是人啦,不然还能是鬼。” “我都没看见他有腿,就好像半截身体浮在空中似的。还跑这么快,确定是个人吗?” 景海笙无语地看他半响,叹了口气:“确实很古怪,就好像暗中监视我们一样。韩歌,要报警吗?” “这事报警,有用吗?” 第2章 清晨,韩歌醒来时,景海笙已经在一楼厨房煮面条了,他的拿手招牌<a href=" target="_blank">美食,酸汤葱花面,老远闻着就挺香的。 景海笙算是韩歌的老朋友了,今年二十三岁,是个平面设计师,平时就喜欢宅在家打游戏看电影,外加研究美食。自从半年前被韩歌“威逼利诱”着搬来和他一起住后,几乎承担了他平日所有的一日三餐加夜宵。景海笙不在家,他就点外卖。 韩歌瞅了一眼钟,都快十一点了。这一觉睡得好死,却并不舒服,脑袋沉沉的,肩膀也很疼。 他走到景海笙身后,搂住了他的腰,把下巴担在了他的右肩上。景海笙正准备捞面,感觉脖颈处发痒,下意识就想躲,却没躲开。 “那个......”景海笙开了口,带着犹豫。 “嗯?” “我听说邬念卿回国发展了,最近几天在申丞拍戏呢,是吗?” 韩歌松开了手,斜瞟了他一眼。 “干嘛问他?” 景海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语气变得很是欢快:“是不是真的啊。我上高中时就爱听他的歌,好想见他一面,要是能有个签名照就更好啦。你能不能带我去片场?” 韩歌的心里腾地冒出一股子无名怒火,却又没地方可喷,想了想转身出了厨房。景海笙跟在他身后,端着面碗放到餐厅桌上,又道:“能还是不能啊?” “能。”韩歌轻笑一声。“明天就带你去,为了见他你可以不上班啦?” “嗯,下周不上班了,辞职了。” 韩歌刚叼起一口面,一听这话惊讶地抬起头来:“你居然辞职了?好端端地干嘛辞职?” “干得不顺心,索性就辞了。”景海笙回厨房端了自己那一碗坐下来吃,一边又道:“我知道你跟邬念卿很熟,你肯定有办法的。带我去吧,行不行?我保证到地点都听你安排。” 韩歌不吭气。景海笙眼巴巴地看了他半天,也不再说话。两人默不作声地把面条吃完,景海笙道:“我做饭,你洗碗。我回屋去了。” 搁平时,韩歌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这个小小的要求。邬念卿(曾用名邬义)本就是他的发小。父亲死时韩歌年仅一岁,被大哥韩重送到邬义家中寄养。邬义年长他四岁,两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的,邬义在他心中的分量比他亲哥都重要。现在步步高升成了大明星,别人想见一面固然不易,他韩歌想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关键问题是,看见景海笙提及邬念卿时两眼放光的模样,他就心烦。素日里只听说他的女粉很疯狂,没听说男粉也这么痴情的。 韩歌推开椅子,站起来就想往二楼走,刚迈上两级台阶,就见一个深灰色的影子嗖一下从眼前晃过。他心里猛地一颤,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 他刚叫出口就后悔了,可惜叫声出口收不回来了,只听景海笙蹬蹬地走到他身后,语气很急切地问:“怎么啦?” 韩歌不答,两眼死死盯着楼梯台阶处看,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他扭头看向景海笙,觉得自己这种一惊一乍的表现着实丢人。 “没事。” 景海笙显然并不相信,他上上下下把韩歌打量一番,韩歌心里有点烦躁,顺手推了他一把。 都说了没事,走吧,赶紧的。 景海笙一个踉跄,退后了几步。韩歌心里有点烦躁,没有搭理他。景海笙在他身后默默地站了一会,然后绕过他上楼去了。 第4章 周一上午十点,光武公司开了个中层会议,总经办秘书将打印好的文件递交给商玉痕和各部门经理。公司下个季度准备投资一部s+大制作大投资的影片,邬念卿主演。临时决定的,时间很紧。商玉痕粗浅地看了看,放在了一边。 他在光武是个特殊的存在,连个挂职都没有,本就不该发布任何意见。 中途手机震动,局里打来的。他向市场部经理程潇示意了一下,起身出了门,朝大厅走去。就在他推动旋转大门的一瞬间,韩歌正好站在对面推门进来,两人隔着玻璃打了个照面,都是一愣,感觉到对方在使力,便同时缩回手。 最终还是商玉痕退后一步,韩歌推门进来。 商玉痕站在一旁讲完了电话,韩歌没急着先进去,好奇地跟在他身后打量着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商玉痕淡淡道:“临时过来几天。” “你们局里就没意见?” 商玉痕沉默无语,韩歌歪着头,饶有兴趣地道:“是我哥的意思?” 两人沿着过道朝小会议室走去,韩歌心里充满了各种谜团,八卦的心比追明星的狗仔队还热切。让他相信商玉痕放弃刑侦支队的工作不干在这里给人打杂,不如让他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索命的鬼。 “孙迪呢?最近没见他人。” “他最近很忙。” 商玉痕转头看向了他,然后突然问道:“你看上去气色不好,无精打采的,就像是得了贫血一样。怎么回事?最近没休息好?” 韩歌想了想,摇摇头。 两人走?s?进会议室,众人都转头看了过来,韩歌朝他们笑笑示意他们继续,和商玉痕在左后方坐下旁听。 光武公司上下都知道韩歌是个向来不管事的主,靠着是韩重弟弟的身份才多少客气一下。韩歌倒也不大在乎,每天大大咧咧的,懒得管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自己。 他坐下后很自然地把手搭在座椅的扶手处,突然感觉又湿又黏,仿佛一下按在了泥鳅身上。他吃了一惊,感觉自己头皮都要炸了,猛地缩回了手,整个身子一哆嗦。 商玉痕就坐在他身旁,诧异地向他看去。韩歌仔细瞅那座椅扶手,黑色皮质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一一我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精神失常,真的开始产生幻觉了? 韩歌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好一阵才平复了心跳。他伸手按住了太阳穴,只觉得血管在突突地跳个不停。 他像做贼一样心神不定,眼睛四下地瞅。周遭的一切都似乎很正常。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会议结束后,副总程潇向他们走过来,先是朝商玉痕看了一眼,继而转身对韩歌笑道:“难得今天大家都在,一起吃个饭?” 商玉痕朝她回以礼貌的一笑,并不回答,转头看向韩歌。 现年四十岁的程潇是韩重老朋友了,早在十多年前二人就已经结识了。坊间传闻说她是韩重的情妇,靠着特殊关系成为了光武集团的实际掌权人。对此,商玉痕不置可否。 以他对韩重的了解,韩重不是色令智昏的人,绝对不会仅仅因为看着女人美色就委以重任。程潇有她的过人之处,论眼界和手腕,一般的男人还真不如她。与其说两人有男女关系,还不如说是互相利用更恰当。 桃色新闻一向是大众喜欢的话题,早年间商玉痕本人也是话题中心。真真假假,也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 向来活跃积极的韩歌今天有点神志恍惚,他还没有完全从最近遇到的诡异事件中清醒过来,只觉得脑袋一阵胀痛。他摇摇头,对程潇一笑:“程姐不好意思,我今天头晕,怕是没劲头陪你喝两杯了,改天我回请。” 程潇淡淡一笑:“那可说好了。我等着哦。” 她和商玉痕聊了几句闲话,推门离去了。商玉痕转头对韩歌道:“要是身体不适就早点回去吧,别开车,海笙在吗,让他来接下你。” “不在。我自己走。” 商玉痕忙扯住他胳膊,韩歌皱着眉看向他。 “看你今天恍恍惚惚的,精神很不好,你这样子还是别开车了,我怕你路上出事。” 他的神情很紧张,韩歌有些纳闷,难道我的脸色就那么差?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抹了一把脸,道:“我没事。不要拿我当小孩子,我没那么娇惯。” “你肯定有事。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能看不出来?” 韩歌嗤嗤笑道:“知道!你们警察看谁都可疑,看谁都是犯罪嫌疑人是吗?” 商玉痕知道劝不动他,只叹了一声:“你下午要去片场吗?” “念卿好不容易回国啦,我能不去吗。于公于私我不都得跑一趟吗?” 韩歌歪着脑袋看向他:“倒是你啊,你怎么回事?平时不是不管我的死活吗,今天这么积极干嘛?关心我啊,还是说做样子给我哥看?放心,他根本不在乎,别瞎操心。” 商玉痕本就不是牙尖嘴利的人,被他顶的无话可说。想了想,也只能由他去了。 韩歌回自己桌前抽了两张面巾纸擦了擦手,带上车钥匙就下楼了。 最近一段时间,邬念卿作为男一号一直在申丞市金塘区拍戏,韩歌作为总投资方,大部分时间也在参与工作。他有个专门的办公室,在主楼的最顶层,面积虽然不大,视野倒是开阔。 第5章 他今年也才二十岁整,平时也很少管正事,公司派他来也就是做个最终决策。只不过为了邬念卿的私人原因,他倒是投入了平常少有的耐心。 邬念卿十八岁到日本求学,参加了cw娱乐有限公司的亚洲选秀,成为练习生。他长相谈不上惊艳,却非常有观众眼缘,加上本身聪明能干,很快作为男子演唱组合otb成员正式出道。他刚走红的那几年,韩歌追着他到处跑,日本韩国,海峡两岸,可以说是比最激动的粉丝还要狂热。 不过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韩歌彻底从那种执念中清醒过来。从此,他是他,我是我,保持了绝对距离。 进车库坐上车,韩歌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感觉有点湿滑,他知道自己手心在出汗,冷汗。他多少有那么点后悔,不应该一个人开车。虽然这一路不会花费多少时间,可是终究有点心虚。 他稍微虚起眼,想把大脑放空一下,那个红衣女人的身影就会影影绰绰地冒出来。他敢肯定自己此前从来不会这样神经兮兮的。就是最近两个月,时不时地就做这么个噩梦,搞得自己真像是有病一般。 在到底开不开车这个问题上,韩歌迟疑了许久,然后发动了车,从导航里选了个现对僻静的路线朝金塘区拍摄地开去。所幸一路上没出什么事。他的心悬在半空,几乎是咬着牙过来的。到停车场后瘫在座位上长长地吁了口气,发誓最近一段时间再也不开车了。 他的脑子是虚的,手脚是麻的,脸像是冰箱里取出来的烧饼,僵得根本咬不动。 第3章 韩歌在片场和总导演打了个招呼,又远远朝邬念卿看了过去。邬念卿和扮演女主角的演员褚灵川正为个什么笑话笑个不停,见韩歌来,只轻轻地抬起眼向韩歌看了一眼,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请邬念卿这样的人来演古偶仙侠剧,到底是为什么,韩歌想了想,笑而不语。制片人isaac见他似乎挺有兴致,笑道:“韩总最近可好?” 韩重到底好不好,韩歌还真不清楚,也回以一笑:“好着。他刚回国,许多事很忙。这不是专门叫我来学习呢。我年轻,许多事不懂,严叔得教我。” isaac有些尴尬地笑笑。 助理小佟陪他一起上楼,韩歌突然想起景海笙,觉得自己此前太过于小气,便拨通了手机,让他来片场玩,报自己的大名,助理会去接他。 景海笙在手机那头非常兴奋,来得很快。小佟领他到韩歌办公室后,韩歌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见他先是有点拘谨地站着,然后好奇地像一只小老鼠一样在屋里四下打量,尤其是盯着墙上邬义的照片看了好久,眼睛里闪着欣喜的光。 韩歌翘着腿,斜眼瞟着他。景海笙指着照片问了很多问题,他就简单地用是或不是的一两个字来应答。景海笙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兴致缺缺,转过身来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韩歌偏过头去不答,端起桌上的茶来喝。 景海笙走到他身边,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瞅着他。韩歌突然笑道:“我好看吗?” 景海笙抿着嘴,想笑又硬生生憋回去。韩歌追问道:“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你最帅,你满意了嘛?”景海笙在他身边坐下,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又不是追星的,就喜欢听他唱歌而已。话说回来,这是他第一次演戏吗?还是说以前也演过我不知道啊?” “屁,他们那个组合就是唱跳双废,干啥啥不行,也就人长得还不错,能多看几眼。” 景海笙立即瞪大了双眼,很是不满:“韩歌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不是他们otb的老粉吗?” “就是因为老粉才知根知底,他们是什么实力我太清楚了。偶像组合,到底是怎么火的,他们自己心里都有数。” 景海笙沉默不语,也不想和他争辩,抬起头看向窗边,突然问道:“那是什么?” 韩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靠窗边挂着一副翻页日历,约莫有五十乘七十厘米大小,每两个月占一页篇幅。当前的一副貌似是一张抽象画,几个三角形和多边形的形状重叠在一起。 这日历是工作人员过完年后挂在这里的,现在是八月了,但日历一直没有翻动,还停留在一二月的那一页。 景海笙站了起来,朝日历走去,走两步就停下来观望,然后再走近两步,再看,最后整个人几乎就贴在了画上一般。 韩歌不解道:“你在看什么?” “你快过来!” 景海笙朝他招手,神情突然变得很严肃。韩歌懒洋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景海笙指着这幅插画道:你仔细看看! 韩歌眯着眼,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这幅画。整个画面是灰色带着一些细小杂点的,有点像是雨水冲刷到毛玻璃上留下的痕迹。朦朦胧胧的迷雾中间是两个一大一小的红色三角形,边上有一些灰蓝色的曲线,咋一看?s?很像一群翩翩起舞的蝴蝶,但把目光拉长些看,又像是一个人物的背影。 “你看这里!”景海笙伸手给他指着:“这里!像不像一个人,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 韩歌在心中一声惊叫。 确实很像!可是此前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愣愣地看着这幅奇怪的抽象画,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好一阵才道:确实,很像一个女人的背影...... 第6章 这幅画挂在这里多半年了,他坐在椅子上平视前方或在屋里走动时都可以看见。他对艺术并无研究,单纯地觉得作为背景还不错,从未仔细去想过这画的到底是什么。 就因为自己无意识地看见这幅画,图像就残留在了大脑深处,经过多重地加工呈现在自己的梦中吗? “难怪你总是说自己做噩梦......” 韩歌茫然地摇头。 “可是,我不仅仅是总做噩梦这么简单。最近我的身边总是经常出现一些很不寻常的事。我经常看见鬼影一般的东西从我身前或身后闪过,还会经常摸到一些又湿又软的奇怪东西。再说了,那天晚上我们不是还看见一个奇怪的鬼影吗?” 景海笙不吭气,又盯着这画像看了好久,最后把它取下来,翻到七八月的那一页再次挂好。 “老盯着那一团红色看,怪伤眼睛的。我先帮你翻页啦。那个鬼影的事,我事后想了想,他不一定和你有关系。可能你最近太忙了,没休息好,过几天就没事了。嗯,一定是这样的。别想太多了。” 韩歌偏过头,沉默不语。他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坐下来捏了捏鼻梁。 有人咚咚地敲门,韩歌抬头道:“请进!”一个穿着黑色v领薄衫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笑道:“小韩总,我来收垃圾。” 韩歌起身笑道:“麻烦风姐了。” 她一眼瞟见屋里还有一个人,有点意外:“小韩总有客人啊,那我等会再来。” “不妨事,他是我朋友,景海笙,你叫他小景就好。”韩歌笑着转身对景海笙道:“这位是我们程潇程总的堂妹,程雅风,我平时叫她风姐。” 两人互相打过招呼。程雅风打量了韩歌一番道:“小韩总,我看你今天的脸色不大好,都有黑眼圈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韩歌笑笑:“没事。我习惯晚睡了。” 程雅风走到他桌前,帮他收拾桌上的东西,整理垃圾袋,一边笑道:“上次我拿来的茶,小韩总喝着感觉还好吗?” “确实好茶,喝着舒服。” 程雅风笑着点头道:“这是今年的新茶,我老家人自己摘的,和市面上卖的不一样。汤色清,味道淳,现在这个季节喝最合适。你能喜欢喝就好,改日我再从老家带来些。” 韩歌笑道:“这可太麻烦风姐你了。” “不麻烦,举手之劳。你能不嫌弃就好。” 两人说话间,韩歌突然听见窗外似乎有种轻微的金素摩擦声,他好奇地抬头向前望去,突然就见窗玻璃外嗖地一下飘过去一个红衣人影,速度极快,眨眼间就不见了。 韩歌大吃一惊,颤声叫道:“海笙,风姐!” 两人都转过头来,诧异地看向他。韩歌指着窗户大声道:“窗外有个人影!就刚才,你们看见没有?” 景海笙和程雅风十分困惑地瞪着他,然后摇摇头。景海笙是侧身对着窗户的,但程雅风却是和韩歌朝向同一方向,韩歌奇道:“风姐你没看见吗?” “没有,这窗外怎么会有人啊,这里是三楼。” 韩歌走到窗前,推开玻璃四下张望了一番,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现。这一瞬间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了什么毛病。 是脑子的毛病,还是眼睛的毛病? 刚刚飘过去的人影,是幻觉吗? 他呆呆地伫立在窗前,景海笙和程雅风都有些担心他,走到了他身边。景海笙道:“韩歌,你刚才说,你看见了什么?人影?” 韩歌慢慢地转过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想,笑着摇头道:“哎,可能我眼花了,没事。” 景海笙跟着韩歌的助理小佟去了片场,远远看见了邬念卿很是兴奋,散场后又跟着去要了个亲笔签名照。韩歌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他,最后给他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先走了。 景海笙很快回复道:“今天谢谢你啊!我今晚要回自己家,我妈说她给我做了香酥脆皮鸡。你要不要吃,我明天带一份给你?” “不用,最近吃不下油腻的。” 回到家中,韩歌也不觉得饥饿,草草地吃了点东西,就躺在了床上。整个二层别墅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儿声音。他越想越觉得不安,模模糊糊地睡着了,然后又被一阵滴答滴答的声音给吵醒。 他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竖起了耳朵,认真地想要辨别声音的来源。听来听去,总觉得像是楼上在滴水。但这是不可能的。他的别墅并没有三楼。 夜深人静时,一丁点声音都会被无限地放大。韩歌实在忍受不住,坐起身来,决定好好查一下这诡异的声音来源。他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于是披上了一件白天穿的防晒衣,慢慢推开门,向卫生间方向走去。 滴答,滴答一一 声音似乎变得更大了,但听在韩歌耳中却更加迷茫,难以辨别方向。他把卫生间的水池蓬头和坐便器都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有漏水的迹象。 可是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会发出这种类似水滴落到地板上的声音呢?难道外面下雨了吗? 韩歌向卫生间的窗户望去,外面月朗风清。 突然,他感觉那个声音停止了。四周一切变得安静了,静得吓人,远比刚才听见有奇怪的声音还要吓人。 韩歌只觉自己的后背阴风阵阵,像是有一串毛虫一扭一扭地爬上了他的脊梁。他甚至不敢再回头张望,只想马上返回自己的房间,爬上床,蒙上被子。 第7章 韩歌猛地碰上卫生间的门,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间,进门前还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吊灯发出惨白色的光晕。 进了门,他刚要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突然就听见一声清脆的乐曲声,是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他心神不定地接通了,只听那头商玉痕的声音问道:“睡了吗?” “没......" 此刻的韩歌口干舌燥,嗓子有点哑,声音还微微发颤。商玉痕非常敏锐,立即察觉不对劲:“韩歌,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韩歌咽了一口唾沫,还没来得及张口,猛然就见卧室的落地窗外,一个巨大的黑影像一只张开翅膀的蝙蝠,一点点地冒出头,悬浮在空中,然后以一种极度诡异的速度慢慢地上升,直至窗户顶端。 手机啪地一声,摔落到了地板上。恐惧让他几乎窒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无助地看着它好像逐渐朝自己靠近。他瞪着眼,整个人犹如四肢僵硬的木头一般无法动弹,过去了足足一分钟时间,他才终于从恐怖景象中回过神,两腿发软地坐倒在地板上,上下牙齿发颤,咯咯作响。 黑暗中,他趴在地上摸索着自己的手机,好不容易摸到了,刚拿到手中,便因为手指不停地颤抖无法控制,啪地一声又滑落在了地板上。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商玉痕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韩歌的手抖得厉害,好半天才重新拿稳,却怎么也按不准接听键,眼睁睁看见那头挂断了。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仿佛看不见底的深渊。 不能在这个房间呆下去,一刻也不行了! 韩歌颤颤巍巍地扶着床沿站了起来,一路向门外走去。他跑下楼梯,透过客厅的落地窗远远看见有车灯向这边照了过来。他先是惶恐不安地瞪圆了双眼向外看去,直到看见熟悉的车牌,迅速地打开大门,向外冲了出去。 商玉痕把车停稳,刚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就见往日里意气风发的韩歌此刻却衣衫不整赤着脚,头发蓬乱的犹如鸟窝,一张脸白的吓人,像是一个喝得烂醉的疯子一般,两脚虚浮地朝自己奔了过来。商玉痕下意识地伸出手,将来人搂住。韩歌跑得速度太快,他险些就被推倒在地,退后了一步才勉强地稳住身子。 像是即将要溺水身亡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韩歌死死地抱住他的腰不放手,在他耳边重重地喘着粗气,然后突然脖子一软,脑袋一沉,整个人栽倒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第4章 商玉痕大吃一惊,一手关上车门,一手拦腰将韩歌抱起来,快步进了大门,将他放倒在沙发上。他伸手去摸韩歌的额头,韩歌很快就醒了过来,眼神迷离地和他对视良久,喃喃道:“我在发烧吗?” “没有。”?s?商玉痕摇头:“你头上全是冷汗。你等我下,我去找条毛巾。” 韩歌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眼神示意他先别走。商玉痕无奈,只得拉着他的手在沙发边上坐下。他撑着胳膊慢慢地坐了起来,商玉痕忙拿起靠垫塞在他的后背处。 韩歌道:“商哥,我......” 他才一张口,觉得胸中淤积的一口闷气涌了上来,猛地咳嗽了几声。 商玉痕默默地给他捶了捶背,待他恢复平静后道:“海笙给我打电话,说你今天精神似乎有点不太正常,怕你一个人在家睡觉出事,特意让我过来看看你。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韩歌耷拉着脑袋,半晌也不答话。商玉痕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手中。韩歌双手抱着杯子,过了好一阵才轻声道:“商哥,我跟你说了后,你可不要当我是小孩子说胡话。我感觉有鬼,有鬼想要我的命!” 安抚韩歌睡着后,商玉痕轻轻离开他的床,掩上了门,慢慢地沿着楼梯走回客厅处。 此刻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好几个疑问。 作为一个常年从事刑侦工作的警察,商玉痕当然不相信这世间有鬼。鬼怪事件无非就是误会和人为的装神弄鬼。误会不可能反复发生,排除这一点,只有可能是有人在故意装鬼。 可是为什么要装神弄鬼?做这种事到底图什么呢? 早年间商玉痕经手过一个案子,一个男人伙同自己的情人千方百计在自己老婆面前装神弄鬼,直到把她吓到精神病跳楼自杀,目的竟然是不想离婚,想独吞房产。医院确诊她患有精神病,死亡系自杀,丈夫也不在现场。眼看着谋杀就要成功,结果情人精神脆弱扛不住,招供了。 案子其实也不复杂,但却让年轻的商玉痕从此多了个心眼。以精神控制法杀人,自己不用动手,实在是杀人的最高境界了。犯罪分子过于狡猾,有时候立案都很困难。 商玉痕十岁那年认识韩重,两年后韩歌出生,也就是说,商玉痕是眼看着韩歌长大的。这二十年来,韩歌由韩重的几位朋友轮流抚养长大,吃喝不愁,经济优渥,可是却因疏于管教,养成了肆意放纵,无法无天的性格。若说他胆小怕鬼那是商玉痕不可想象的,冲出去第一个打鬼还差不多。 可是眼见为实,仅仅过去两月,韩歌居然能被噩梦和鬼影吓到昏迷? 商玉痕花了三个小时,把韩歌这栋两层小别墅里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他出了门,绕到别墅后方,仰起头观察窗户和阳台。一楼没什么异样,二楼太高看不大清楚。 第8章 韩歌向他描述了那个在二楼窗户外徐徐上升的黑色鬼影,商玉痕有两种怀疑,要么室内的东西影子投射到玻璃上,要么是窗户外的树影之类映照到玻璃上。但是他观察了许久,两种怀疑都被他否决了。 别墅后方确实种着树,但是方向不对。韩歌的卧室较大,占了左半边,景海笙住的客房较小,和卫生间占了右半边。站在韩歌卧室门口看向窗户,只能看见靠右边的很少一部分树影婆娑。 如此算来,只剩下一种可能。有人站在屋顶,将某物吊在屋檐上,然后把它慢慢往上拉拽。商玉痕估摸着别墅总高度在九米左右,夜晚光线极差,谁有能力做这样的事呢? 回屋后,商玉痕不放心,打算再去楼上房间看看韩歌。见他蜷缩着身子,用被子蒙着脑袋,商玉痕心里有点好笑,帮着把被子往下拽了拽。回头见空调还在开着,想了想,找到遥控器关掉了。 韩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向他,商玉痕道:“我还在呢,继续睡吧。” 上午待物业部上班后,商玉痕再次调取了小区监控,转交给局里技术部门同事协助调查。这是个慢活,一时半会还出不来结果。 韩歌所居住的金帝喜悦苑是申丞市新楼盘,住户还不太多,安保设施一向不错。但商玉痕和韩歌都心有余悸,最总二人商议,还是回韩家老宅景隆苑住些日子,前提条件是商玉痕得留下来陪他。 韩重韩歌兄弟相差了二十四岁,韩歌出生不久就被送去邬家寄养,十岁回到申丞,没过多久韩重又犯了事锒铛入狱,韩歌被紧急送往国外住了好几年,十六岁回国定居。两年后韩重出狱又去了澳洲治病。如此细算起来,两兄弟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少得可怜。 两人驾车返回景隆苑时,韩重和程潇正坐在院子中品茶聊天。见韩歌回来,程潇立即站起来,迎着韩歌一同走到桌前,一手拉着他一手指着韩重笑道:“你可回来了,你哥哥刚才还跟我谈起你,说你有出息了。” 韩家老仆人姓尤,今年近五十的年纪。程潇转头对她道:“尤姨快别忙了,帮小韩先生收拾下楼上房间。”尤姨忙应声去了。 韩重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处,只抬起眼皮来看了看商玉痕和韩歌。韩歌和他四目相对,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哥。 韩重放下手中茶杯,对商玉痕道:“他怎么就突然打算回来住了,你的主意?” 韩歌很不喜他这种拿自己当空气的态度,啧了一声,张口就要接话。商玉痕眼明手快,按住了他,轻声回韩重道:“韩歌最近身体不适,想回家来住。” 程潇面露诧异地看向韩歌,韩重依旧稳如泰山,仿佛韩歌和他全然没有关系一般,淡淡地道:“回来可以,我有条件。” “遵守我们韩家的规矩,一切听你商哥的安排,不要再给我搞出什么幺蛾子,让我来给你善后。” 韩歌轻轻地哼了一声,商玉痕生怕他按不住心中怨气要发作起来,忙道:“我陪他住,你放心。” 一听此言,韩重立即抬起头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中显出按捺不住的欣喜神色。 “玉痕,你肯回来了吗?” 商玉痕回避了他的目光,轻声地嗯了一声。 光武公司大老板韩重今年四十四岁,长得膀阔腰圆,眉目深沉。他心思极狠,平时不喜言笑,光武众人见他都躲着走,知道招惹不起这位瘟神。唯一能让他暂时卸掉凶蛮神色,换上温情脉脉笑脸以待的人,也只有商玉痕了。韩歌看在眼中,只觉得可笑而又可恶。 他毕竟年轻,这些年来一直需要依赖韩重生活;可同时他对这位年纪足够当他父亲的兄长又怕又厌,恨不得早日搬出去过自在日子。 商玉痕和韩歌二人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尤姨忙着开窗通风,从柜子里拿出床褥床单铺好,又从一楼厨房端来水果让他们吃。商玉痕知道她素日很忙,便对她说韩歌是自家人,不是客人,不用招呼。尤姨点头笑笑,便下楼去了。 韩歌伫立窗前,两手撑着窗台似乎若有所思。商玉痕走到他身边,两人安安静静地站了一会,看着暮色渐深,程潇挎上包开车驶出大门,韩歌忽道:“商哥,你要是我嫂子就好了。” 这话说得很是突兀,商玉痕被他尬得不知如何应对,脑子里转了好几道弯,想了半天才试探着问道:“你不喜欢程潇?” 韩歌转头看向他,目光闪烁不定,商玉痕也不再问,等着他说。 “我不是不喜欢她,我是不喜欢女人,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是根本不喜欢女人。” 韩歌突然笑着甩了甩头。 “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大家都说异性相吸,好像异性天生就可以很容易地发现对方的魅力,心甘情愿地贴上去一样。但我不同,我不喜欢。女人的心思太难猜,有时候她们自己都搞不懂自己需要什么,所以干脆什么都要,好像拥有的越多越有安全感一样。” 商玉痕心中有些困惑,道:“韩歌,这么多年来,我确实从未见你和女孩子打过交道,连普通朋友都没有一个。当然,和什么人来往是你的自由,我不会管。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经常梦见一个年轻女子呢?如果你对异性既不喜欢,也不关注,为什么会梦见这样一个人?” 韩歌眉毛一挑,有些不悦:“你在怀疑我说假话?” 第9章 商玉痕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奇怪。” “奇怪吗?”韩歌撇了下嘴。“也确实,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老梦见她。海笙说那是因为我在片场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副抽象画,画像主体是一团红色,看起来像个人。我无意中看到的次数多了,大脑就留下记忆了。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可是我觉得不完全对。” “抽象画?”商玉痕奇道:“哪来的?” “挂历。”韩歌伸手比了一下尺寸大小。“年初就送来的,挂在门后的那面墙上,工作人员每人都有的。” 商玉痕陷入沉思中,韩歌又道:“改天你去?s?我那里,我拿给你看。虽然我看不懂抽象画,但我觉得那是一副很漂亮的,看起来优雅大方的画,整体格调看起来并不阴暗诡异,和我做的梦没什么关联性。” 商玉痕暗想,景海笙的这个发现有些道理,明天也没什么要事,正好去片场看看。 “这个梦让我很害怕,可是说起来又很可笑,我竟然不知道我在怕什么。” “你怕水。” “是,我是怕水。可是即将被淹死的人是她,不是我。” “可是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她淹死了,这个婴儿也就跟着淹死了。她有自主选择权,可以选择生或者死,可是这个孩子却只能走向死路,他惶恐不安,却又无能为力。所以,韩歌,这才是你害怕的原因吧?” 韩歌愣愣地看着他,茫然地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她......” 商玉痕拍了拍他的肩。“我是说,你最近真的太累了,好好休息吧,别多想了。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的。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障你的安全。” “你是因为我哥的原因,才愿意保护我吗?” “不全是。” 商玉痕轻轻叹了一声:“韩歌,你要相信你是值得被人喜欢的。哪怕你不是韩重的亲弟弟,于公于私,我都会保护你。于公,我是警察,知道你有危险我不能坐视不管。于私,我们认识二十年,是朋友是兄弟,我也不能不管你。” 像安抚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孩子一般,商玉痕几乎用尽了生平所有的耐心,好不容易才看着韩歌睡去。他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从床上坐起来。 夜凉如水,夜风吹着白纱窗帘轻轻地飘荡。韩歌枕着藤条编制的枕头,发出轻微的鼾声,睡得很沉。商玉痕默默地看了他一会,缓缓带上门,朝楼下走去。 景隆苑是韩家老宅,已有近百年历史,虽然几年前翻修过,但处处透露出古朴的陈旧感。商玉痕在这里生活了近十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分外熟悉。此时看在眼中,心里突然闪过一丝酸楚。 穿过一楼大厅向北处是一座露天阳台,连接着厨房。商玉痕本打算去倒一杯凉水,抬眼便见韩重一个人坐在月下,一时有点迟疑。韩重向他扫了一眼,嘴角微微带起一丝笑意。 商玉痕慢慢走近了他,道:“已经两点了,你还没睡?” “等你。” 韩重的声音分外沉重有力,商玉痕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下楼来,可惜后悔也没有用,韩重这个人太聪明了。他们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但他就是有本事牢牢控制住他商玉痕的心,犹如控制光武公司一样。 商玉痕决定岔开话题。他问了一个最近两天一直盘旋在脑中的事:“韩歌的母亲,你了解吗?” 韩重收起了笑,把目光投向了更远处。“这种问题,你应该问我那死去多年的父亲。” “可是你也说了,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对。”韩重淡淡道:“所以我帮不了你。” 商玉痕默然无语,韩重慢慢站起身来,和他四目相对。商玉痕微微垂下头,道:“韩歌有个心病,我想帮他。” 韩重嗤一声笑了起来,那模样和韩歌嗤笑的模样如出一辙。 “心病?什么心病?你现在不想当警察,改行做心理医生了吗?” 商玉痕沉默了。 其实当他第一次从韩歌口中得知那个红衣女人的噩梦时,他马上就想到一个人。 所谓的红衣女人,可能是韩重的父亲韩若伦娶的第三位老婆。她年轻漂亮,生性活泼热情,据说平日里喜好穿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圆领荷花边,衬得她皮肤白皙娇嫩,格外地漂亮。商玉痕从未见过她,只是从旁人的口中大概描摹出了她的模样。 韩重轻笑一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商玉痕慢慢转过身来,默然地注视着他消失在大厅的尽头。 第5章 清早六点多钟,商玉痕接到局里电话,叫他协助金塘区公安局出个外勤,那里有个影视基地出了个事故,一个吊威亚的年轻男演员不慎从高处坠落,当场死亡。 原本以为这是一场意外事故,但痕迹部队员仔细调查过后才发现,这是一场人为的谋杀案。系在演员身上的细钢丝被提前掉包过,从一处破损地方断裂了。凶手很快就被找到了,对谋杀的事供认不讳。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想杀的人,其实是另一个女演员。 商玉痕跟着金塘区同事忙碌了一整天,到晚上才收工返回局里。他在翻看现场拍摄的吊威亚的照片时,突然灵光一闪。 威亚?吊绳? 他腾地站起身来,拿上车钥匙就驾车赶到韩歌自购的小别墅。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光线很暗。他站在韩歌卧室二楼的窗台上,半个人探出窗外,借着手电光细细地打量屋檐与窗台顶部,一寸寸的探索过去,果然发现了一条像是被钢丝勒过的痕迹,但因为墙壁坚实,痕迹非常地浅,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见。 第10章 这个发现证实了他此前的推测。 这个暗中装神弄鬼的人,极其熟悉韩歌的生活作息和他的别墅构造,此外,此人身手很不错,应该是练过些功夫的。 商玉痕的脑中闪过好几位可疑人物的脸庞,但又觉得难以置信。他们都是韩歌身边很亲近的人,他实在想不出他们有什么陷害韩歌的理由。 如此折腾,他到底图什么呢?找不到犯案的动机,就很难确定此人的身份。 当晚他在韩歌房间睡下,天一亮就急匆匆地再次赶到了金塘区的影视基地。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以为昨天的案子还有什么没查清楚的地方,个个面露不安神色。但他们都猜错了,商玉痕径直绕过了案发现场,去了邬念卿所在剧组的拍摄地,表明来意后,由导演张楚亲自带领去了韩歌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楼顶。一番细致搜查后,果然在韩歌房间窗户的直对上方,凸出来的一段约莫十厘米宽的小平台上发现了类似安装过滑轮卡槽的细微痕迹。 张楚迷惑不解地看着他道:“商警官,你发现了什么?” 商玉痕不便给他解释三楼窗户外飘荡过女鬼身影这种故事,问道:“谁有这个顶楼的钥匙?” 张楚想了想,道:“很多人都有,我有一把,程潇那里有一把,四个轮班的保洁清洁工也有。大楼负责人那里至少还有两把。” “麻烦张导给我个名单。” 张楚点头道:“这个容易。” 商玉痕淡淡一笑,道:“还要麻烦您一件事,带我去一下你们小韩总的房间。” 清早七点,韩歌睁开眼来,透过阳台的落地窗玻璃看见商玉痕伫立的侧影。他起身拉开了玻璃门,商玉痕回过头来,向他微微一笑:“这两天睡得好吗,还有没有做什么噩梦?” 韩歌摇头道:“没有。睡得不错。你昨晚没回来,去哪里了?” 商玉痕叹了一声:“你们金塘区的影视基地出事了,某剧组里一个吊威亚的演员高空坠落,摔死了。” “吊威亚的演员?” “嗯。不是邬念卿的剧组,是一个拍古装武侠剧的剧组,好像叫什么,风沙情缘。” 韩歌诧异道:“我听说过这个。这种意外事故好像还不用你们刑侦队出马吧?” 商玉痕不便向他透露案情,只提了一句这事属于谋杀性质。韩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去你家和你办公室看过,确实如我所猜测的那样。有人在窗户外设置了吊绳装置,专门就想装鬼吓唬你。只是我到现在都没有猜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算了,既然现在想不出来,就先不要去想了。”韩歌道:“先去吃早饭,然后我们再慢慢讨论。我刚好还有事跟你说。” 景隆苑依山而建,北边临江。清早时刚刚下过一阵小雨,风里夹杂着凉气。 商玉痕和韩歌下了楼,穿过大厅向餐厅走去,韩重和程潇相对而坐,正在吃早餐。尤姨老远见韩歌过来,忙走到身前道:“小韩先生今天起得这么早啊?想吃点什么,还是燕麦粥和卷饼吗?” 韩歌瞟了一眼桌前两人,笑道:“不用特意为我做,我随大家一起。” 程潇闻声回头,也笑道:“我亲手做的蛋挞,尝尝看?” “程姐的手艺还用说,肯定色香味俱全了。” 桌上白色长条瓷盘里六个黄金小蛋挞整齐排开,色泽很是诱人。韩歌从来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大咧咧地在她旁边坐下,伸手取了一个来吃。程潇向尤姨轻轻挥手示意,让她先去厨房忙了,举手投足间,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做派。 商玉痕犹豫了一下,绕过韩歌,在韩重的身边坐下。韩重依旧一副稳如泰山的脸色,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 当下诸人也不再说话,埋头吃着个人盘里饭。韩歌接了?s?个电话,很简单地说了几句“风姐早”,“睡得挺好......”便挂断了。 韩重吃得很快,起身去了大厅沙发上坐下,全程没说一句话。程潇也匆匆地吃完,收拾了桌上餐具,对二人道:“你们不用急,慢慢吃,我们先去公司了。” 见两人关门离去,商玉痕望向韩歌,见他盯着眼前半块蛋挞出神,便道:“在想什么?” “有些地方不对劲。”韩歌抬起头道:“你今早跟我说,你发现我三楼办公室楼顶处有吊绳工具剐蹭痕迹?你确定吗?” “石墙面很硬,痕迹很轻,但可以看出是新的。” 韩歌沉默了一阵,叉起半块蛋挞丢进嘴里。 “可是痕检不是你的专业,你并不能确定那天就是有人在我的窗外捣鬼。那可是白天,还是高空作业,他冒这么大风险只为了吓唬我吗?” “这也是我在想的问题。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到底图什么。” “可是这里面有问题。”韩歌喃喃道:“我更倾向于,这是我的幻觉。” “幻觉?”商玉痕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难道你以前经常会产生幻觉吗?” “因为那天房间里不止我一个人。景海笙和程雅风都在,可是他们什么都没看见,只有我一个人。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商玉痕思索了一番,又问道:“程雅风是谁,没听你说起过。” “程潇的堂妹。半年前来公司的,现在在市场部做助理,也负责后勤工作。” 第11章 “刚才给你打电话,你叫风姐的那位?”商玉痕有点好奇,“听你们谈话口气,好像很熟?” 韩歌笑道:“你可别想歪,她的年纪都快当我妈了。” 商玉痕转头望向了餐厅的窗户,设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道:“这确实有点奇怪。海笙最近还好吗?” 韩歌撇嘴道:“谁知道呢,离职了,估计心情不大好。” “约他一起吃个午饭吧,我正好有些事要问问他。” 韩歌挑起眉来斜瞅着他:“你这是职业病又犯了?哪怕我是个受害人,也不能听我一面之词,得多找个证人来证明我没撒谎喽?” 商玉痕懒得反驳他:“哎,你说是就是吧。” 关于深夜里韩歌别墅外那个神秘的人影,景海笙的描述和韩歌基本一致。但是三楼窗户外的人影,景海笙表示,自己确实没看见。 “我当时是这个位置。”景海笙拿起饭馆里的牙签盒给商玉痕比划:“假设这是我。我当时面对着韩歌的办公桌站着,身后是门,左手边是窗户。韩歌和程雅风站在桌子这边,他们都是面朝窗户的。当时程雅风好像是在弯腰收拾桌边的文件夹,所以我和她没看见那个人影,也是正常的。” 韩歌默然不语,商玉痕点头道:“海笙,你是做设计工作的,你觉得那副挂历上的图有什么问题吗?” 景海笙左手支着脸,想了想,道:“我真说不好。那幅画本身没什么问题,抽象画嘛就是各花入各眼,每个人的观感都是不一样的,根据自己的性格爱好人生经历自然会有不同。” “没有什么特殊暗示吗?” 景海笙微微皱起眉来,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他转头看了看韩歌,又道:“商哥,我认识韩歌好几年了,他以前不这样的。其实我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是不是有点......”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用什么词来描述不至于得罪人。韩歌轻轻哼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精神不正常?” 商玉痕和景海笙同时陷入沉默中,一言不发。韩歌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地瞅,既而叫道:“你们两这是什么意思啊,说了半天是觉得我有病啊?” 景海笙抬眼向商玉痕看去,商玉痕淡淡道:“我是这么想的。我觉得你可能真的需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不去。”韩歌被两人气得不轻,将脸扭向了一边。“我才不要去那种鬼地方,然后被人问一大堆问题。” 三人吃完饭,景海笙要赶去某家公司面试,匆匆地走了。拍摄片场那边给韩歌打来电话,让他签署个文件。商玉痕担心他自己开车不安全,便送了他一程。 目送韩歌上了楼,商玉痕锁好车,在一楼参观厅一角的塑料长椅上坐下。午饭吃的有点咸,于是他又起身准备找个自助饮水机喝点水。 他在参观厅绕了一圈,找到纸杯接了水,突然余光一瞟看见一个熟人:韩歌的助理小佟和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向了货用电梯间方向。 商玉痕觉得有些奇怪,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两人并没有乘电梯上楼,而是绕过了电梯,站在最里间说话。只听小佟的声音道:“程姐,我担心我跟他说了,他不听我的。”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不要紧,你放轻松些,不要特意去说。他只要不反感就没事。” 小佟道:“小韩总真的生病了吗?” 女声道:“是啊,其实人都会生病的,有的病重,有的病轻,但是早发现早治疗总是好的。你记得看机会就跟他说说。” 商玉痕心中纳闷,突然兜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他走远了一些,接通了电话。 局里监控室的同事告诉他,前几天他让查的小区大门监控,没有发现什么可疑对象。进出大门的都是别墅区内住户和亲朋好友,每个人进门前都是登记过的。名单也通过内部邮箱传到了他手机上。 商玉痕大概浏览了一下,总共一百五十二栋,登记在册的住户有四百多人。他想了想,把邮件转发了韩歌。 韩歌立即回了消息:“商哥,你赶紧来我办公室!” 商玉痕忙向三楼走去,途径货梯间时又看了一眼,刚才的两个人都已经不见了。 他刚准备敲门,韩歌就神秘兮兮地把他拽了进去,然后锁上了门。 “商哥,我发现一些非常奇怪的事!” 韩歌将桌上的台历递给他道:“你看这里,我每次到这里来,坐一会就会觉得无聊,就会在相应日期的这一页上涂些黑色的方块。” 这是一本很小但很厚的小台历,大小只有七八厘米长,每一页都写着一些俏皮搞怪的话。诸如: “咸鱼翻身,还是咸鱼。”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读不懂的诗和到不了的远方。” “你全力做到的最好,可能还不如别人随便搞搞。” 韩歌很喜欢将这些字里面封闭的空间涂成黑色,比如咸字中间的口,鱼字中间的田,身字中间的目。 商玉痕困惑不解地抬头看他。韩歌道:“我发现我最近几次做噩梦,都是因为当天在这间办公室来过,而且坐的时间比较长。当然不是每次来之后晚上都做噩梦,但做噩梦的那天都是来过这里的。” 商玉痕听懂了他的意思,立即转身将这房间四下打量了一番。房间是四方形的,面积不大,只有十五平左右。进门后的左手边是一组沙发,墙上就挂着那副大挂历;右手边是韩歌的办公桌和书架;门正对着墙的靠右位置是一扇大玻璃窗。 第12章 据韩歌说,他的房间由程雅风日常打扫,所有的东西都收拾的井井有条,一眼望去非常整洁干净。 “你还有什么发现?” “有!”韩歌站在办公桌前,招手让他过来。“六月一日是儿童节,那天工作人员准备了很多精美的小贺卡,也顺便给我了一张。我当时看了两眼,觉得有那么点意思,就顺手夹在书里了。” 商玉痕走近桌前,接过贺卡。只见一张白色压花底纹上画着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子,双手抬起,似乎正在放飞一只蝴蝶,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孩子。贺卡在他手中闪着奇异的光芒,他下意识地倾斜了一下角度,发现图片在不同的光照下会发生变化,下一刻红衣女子在小船上坐了下来,微微低着头,怀里竟然抱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婴儿。小船停在水中,边上长着高高的芦苇。 韩歌的声音有些激动:“你看这两幅画,母亲和孩子画的都很唯美是不是。” 商玉痕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的眼睛,韩歌道:“画真的很美,可是我看过之后,除了感觉到美,还觉得心里很烦躁,很压抑。” “为什么?” 韩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低声道:“因为我很恨我妈。” 第6章 大楼的长廊静悄悄的,又安静又冰冷。商玉痕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待着,门开了,韩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s大学的心理学教授卫思域。 韩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地对商玉痕道:“我去楼下等你。”便兀自朝楼梯口走去。 卫思域今年五十来岁,微胖,圆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面相十分和蔼。她是心理健康服务中心的主任老师,和申丞?s?市公安局西城分局里长年合作,与商玉痕是老熟人。 昨晚十点多商玉痕回到锦隆苑,进了屋,韩歌见到他后第一句话是:我想过了,你说的对,我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让他非常意外。 “他很年轻,身体底子好,没什么太大问题。但是,商警官,我们进行心理辅导最怕的就是一种情况,来访者心理上很排斥,不愿意与我们进行正常沟通。有些人是胆怯,不愿意将真正的自己暴露出来;有些人则是非常固执任性,坚信别人不可能理解自己,面对问题,总是采取一种反问式的回答来作为应答。这种情况,比较麻烦。” “他从小就这样,因为身份比较特殊的原因,身边的人要么躲着他不和他接触,要么就是敬畏他,一味的顺从他。”商玉痕轻叹一声,又道:“他的确不容易相信他人,可是一旦认定某人值得信任,又会变得很依赖对方。因为好面子,嘴上还不愿意承认,所以慢慢地形成了一种傲娇任性的性格。” 卫思域点点头:“我理解。对于他的身世我多少了解了一些。他很小就失去了父母,唯一的兄长和他年纪差很大,都说三岁就有代沟,何况他们这种相差了二十多岁的。” 商玉痕想了想,道:“卫老师,你觉得他反复梦到的那个噩梦,是不是有什么含义?” 卫思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梦境内容与心理状态到底有多大的联系,是个可以探讨的问题,学术界并没有定论。有些迷信思想会认为梦见小孩不吉利,意味着会遇到小人,事业不顺;但也有些看法认为,梦见女人和小孩的互动,其实是一些人际关系的需求,比如期望他人的爱和关心等。我个人比较偏向这种解释,但还是希望他能有更多的配合,以便我可以更准确地了解他。” 辞别卫思域, 商玉痕 下了楼,老远见韩歌站在一楼大门口的花坛处,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聊天。距离太远,他听不清聊天内容,但两人都面露微笑,显然谈话很愉快。 商玉痕发现,这个女子就是那天在货梯间见到的和韩歌助理小佟聊天的女子。他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个人名:程雅风。 他向二人走了过去,只听韩歌笑道:“确实好喝,谢谢风姐了。现在茶叶都很贵,我总是白喝你的,那怎么成。” 女子也笑道:“那就先欠着啦,说不定哪天我还需要小韩总帮忙呢,到时候可不要嫌我烦喽。” 韩歌见商玉痕走近,便对她道:“风姐,我给你介绍下。他是我哥,商玉痕,西城公安局刑侦支队副队长。你不要看他年轻,这么多年来,他手中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商玉痕受不得人吹捧,只得尴尬一笑。程雅风转过头来,两眼发愣地看着商玉痕,似乎想给他一个微笑,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僵硬,似乎很吃惊,但又夹杂着一丝难以描述的紧张不安。 商玉痕看在眼中,心里有点费解。不过考虑到有些人突然见到警察后多少有点拘谨,倒也正常,于是也没往心里去,笑着向她点头:“你好,程小姐。” 程雅风飞快地看了韩歌一眼,又向他礼貌地笑了一下:“商警官一看就与众不同,气度不凡,我怎么会小看呢。” 商玉痕笑道:“他一向喜欢夸张。” 程雅风笑了起来,又看了韩歌一眼,适才那种僵硬的表情变得缓和很多,笑容也变得温柔自然了。 三人说话间,程雅风接了一个电话,挂断后对韩歌道:“小韩总,公司有点急事,我得马上回去了。” “开我车走吧,晚点我自己去取。” 程雅风忙推辞道:“这不行,这太麻烦了。” 第13章 韩歌取出车钥匙,塞到她手上道:“不麻烦。商哥有车,他会送我的。” 推辞不过的程雅风向他再三道谢,开上车走了。商玉痕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记得你的车不轻易让人开的。看来你们的关系确实很好。” 韩歌不置可否,有点烦躁地甩了下头,道:“我好饿,去吃饭吧。” 两人上了商玉痕的车,韩歌坐了副驾,在手机地图上导航了一家餐厅。商玉痕发动了车,瞟了他一眼,决定还是跟他聊聊。 “今天和卫老师聊天感觉怎么样?” 韩歌不吭气,商玉痕又道:“都聊了些什么?” “她问我,如果用三个词来描述童年,我会说哪三个。”韩歌反问道:“你会怎么回答?” 商玉痕想了想,道:“饥饿,寒冷,孤独。” 韩歌抿了抿嘴,沉默了好久都没再说话。商玉痕微微一笑,淡淡道:“你知道的,十岁之前的我就是一个在城乡结合部四处流浪要饭吃的小家花子,每天思考的事就是下一顿饭什么时候吃,天黑了去什么地方睡觉。我年纪太小了,并没有觉得特别可怕或者可怜。如果年纪再稍微大些,发现别人都有父母都有家,自己竟然没有,估计反而会活不下去了。” 韩歌转头看向他,终于慢慢地点点头:“对,我知道。我哥都跟我说起过。你比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要坚强。我小时候很不喜欢你,讨厌和你在一起,其实只是因为你太强了,我太弱了。你做的事都是我做不到的,我心里不自在。” 商玉痕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孩子,真是......” “我不是小孩子,我马上就二十岁了。”韩歌一撇嘴:“你们老是拿我当小孩子,我说什么你们都当是玩笑话。” 商玉痕很认真地道:“嗯,我以后不拿你当小孩子了。我现在就很想认真和你聊聊。” “聊什么?” “刚才那个问题,三个词描述童年,你的回答是什么?” “大海,远方,还有一个我没想出来。” 商玉痕把自己一些混乱的思绪理了理,道:“韩歌,当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习惯性给人群分类下定义。比如在学校要信任老师,医院里要信任医生,遇到危险要相信警察,因为老师,医生,警察这些职业往往就代表着正义和善良。但是人成年后,接触到的世界更宽广了,应该知道这样的定义是不标准的,因为人性是很复杂的。” 韩歌眨巴了下眼:“所有呢?” “我听说,你的母亲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抛下你走了,你对母亲有怨言,我懂。但你认为女人都是虚伪的,难以琢磨的,难以接近的,这并不对。” 韩歌轻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转头看向了街边。 商玉痕知道,这些年来,韩重和周围人针对“韩歌的母亲”这个问题,统一给出的答案是:“她在生下你不久后就和一个中年男人携款私奔,从此音信全无了。”那时的商玉痕也只不过是个大孩子,这个答案他无从考证,为此还困惑了很久。 表面看起来,韩歌根本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他像一只山间野兽一般在风中长大,自由自在,充满野性。但是商玉痕隐隐地感觉,他其实还是很介意的。只是他不乐意说。 他的心里有一座千年死火山,在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火山喷发的事件,似乎已经丧失了这种爆发力,但其实,很多死火山都有可能会复活。 商玉痕生性沉默寡言,但凡是他人不乐意讲的,他也很少主动问。 两人吃了晚饭,开车返回景隆苑。尤姨的外甥女佟小燕提着大菜筐子从外面回来,三人正巧在厨房口相遇。佟小燕道:“我听我姨说,小韩先生终于要回来住啦?我们天天希望你回来呢,有你在这里,我们大家都觉得很开心。” 她生性活泼,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又道:“我弟弟小铭工作还好吗?” 韩歌笑道:“他工作挺好,下个月就可以转正了。” 佟小燕欣喜道:“哇!是真的吗。多谢小韩先生了。” “没有我的事,他聪明能干,胜任工作都是凭自己本事的。”韩歌笑意渐浓,朝她抬了抬下巴:“你也可以来光武公司啊,给我当助理,怎么样,考虑不?” 佟小燕知道他只是说笑而已,微微地红了脸,摆手道:“我不行,我什么也不会,就是会做饭而已。” 商玉痕跟着韩歌上楼后,问道:“她是佟小铭的姐姐?” 韩歌进门开了空调,四肢摊平地躺在床上:“对,双胞胎。” “难怪,长得挺像。” 韩歌伸手打开房间的小冰箱,取出两盒冰激凌,扔给了商玉痕一盒。商玉痕伸手接了,果然,香草白桃味的。 韩歌趴在床上,拿出小勺来,一点点地刮着皮,像小狗一样伸出小舌头来,慢慢地舔进嘴里,模样看起来又幼稚又可爱。商玉痕笑着看他,中午谈话时觉得他是个成年人了,此刻又开始怀疑他的年龄是不是幼稚园没有毕业。 冰激凌的生产日?s?期很近,是上周的。商玉痕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道:“韩歌,你哥哥知道你爱吃这个口味的冰激凌吧。他其实还是挺关心你的。你看,你一决定搬回来住,他就叫人准备了你爱吃的东西。” 韩歌眉梢轻佻,语调拉长地“哎”了一声:“对,他或许是很在乎我这个弟弟,毕竟韩家如今就剩我们两个人了。可那又怎么样。他就是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只凭着本能,粗暴野蛮的以他自己的方式做事。他不考虑别人想法,总以为自己没有错,错的都是别人。” 第14章 韩歌这话其实没错,商玉痕心里很清楚。 两人随意闲聊一会,商玉痕见他精神不错,好像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劲头,心里放宽了些,便又笑道:“你今天怎么改变主意了,不是说不愿意去看心理医生吗?” “风姐跟我说的,前天你走后,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聊起我最近的状况,就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商玉痕奇道:“故事?” 韩歌坐起身来,神情变得凝重了起来。“嗯!一个发生在她身上的,真实的故事。商哥你想听听吗?” 上午十点半,商玉痕在局里参加了一个七月整顿内部法纪的大会,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开会时他走了神,领导在台上讲了什么他一点没入耳,满脑子想的都是韩歌最近遇到的怪事。不过昨天早上出门前他去房间里看了一眼尚在熟睡的韩歌,见他睡得正香,面色红润,精神状态不错,他才稍微地放了点心。 大会结束后,他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准备去一楼餐厅吃饭。途径办公室时,队员左纳眼尖,从玻璃窗一眼瞟见他,急匆匆地推开门冲了出来,叫住了他: “商哥!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说你手机打不通。她挺着急的!你赶紧给回一个。” 商玉痕心里一紧,以为又是什么急要的案子,忙跟着他进了屋,拿起座机按号码回拨了过去。电话刚接通,一个清脆的女声就急促地叫道:“商警官!小韩总出事了!” 第7章 得知孙迪今天要回国,商玉痕早早就准备好了他喜欢吃的鲜辣藤椒鸡块和酒酿小丸子,等着他来电话好去接机。十一点时门铃突然响了,他刚一打开门,孙迪就扑了上来给了一个强有力的拥抱。 “你想我了吗?” 商玉痕被他抱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笑道:“想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等着你电话呢!” 孙迪笑道:“怕你忙啊,我就直接打车回来了。” 商玉痕帮他把大行李箱提进屋。孙迪站在门口换鞋,一眼瞟见鞋架最高处赫然放着一双鲜红色跑鞋,像火红的大鸡冠子一样耀眼。 这鞋价格不菲,至少四千起步,以商玉痕的性格和消费能力,是绝对不会买这么一双骚气十足的鞋。 孙迪眉头一皱,商玉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要说话,只听卧室里一个男人闷罐般的声音道:“谁啊?”接着便探出了半个身子。 孙迪诧异道:“韩歌?” 商玉痕忙上前来扶韩歌进去,一边转头对孙迪解释道:“韩歌这几天暂时在我这里住,他受伤了。” 孙迪跟着两人进了卧室,见韩歌坐在床上,边上放着一副拐杖,左脚又红又肿,跷在书桌边的方凳上,模样看起来很可怜。 孙迪吃惊地看着两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上周五早上大概五点多吧,他们家的尤姨起来做早餐时,发现他摔倒在一楼的楼梯口,当时都昏迷了,赶紧打了120把他送去医院了,轻微脑震荡,左脚踝关节扭伤,挺严重的,幸运的是没骨折。” 孙迪立即向韩歌看去,韩歌无精打采地坐着,垂着眼,脸色很黯淡。 “尤姨的外甥女佟小燕给我打了电话,我十二点赶到医院时,他已经醒了,但是对清早发生的事几乎没什么印象了。”商玉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也记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会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孙迪不可思议地地瞪大眼:“啥?失忆了?” “不是。”韩歌闷声道:“不是失忆,就是......我当时脑子混沌的,记不清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早起来,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有人叫我名字。我感觉我是在做梦,然后就摸黑往外走,最后不知怎么地就摔倒了,醒来就已经躺倒在医院了。” 孙迪不解道:“你们景隆苑有的是人照顾你,干嘛要让他接你来这里住,他这里两室一厅面积这么小,难道住着更舒服吗?” 韩歌反驳道:“关你什么事,这是商玉痕的家,又不是你的家。” 孙迪眉毛一挑,想要回怼,商玉痕忙按住他,道:“你不知道,韩歌最近精神状况不大好。而且景隆苑那老宅,房屋进深过长,楼梯有点高,他出入也不方便。距离市中心又远,去医院也不如我这里方便。” 他又压低声音道:“他现在是个病人,你别和他吵。” 听商玉痕如此说,孙迪才开心了些,也就不再和韩歌说什么了,转而又笑道:“玉痕哥,你猜这次比赛,我们乐队第几名?” 商玉痕想了想,道:“前三?” “上一轮我们第八,差点晋级不了。结果这次居然是第一,怎么样,厉害吧?”孙迪喜笑颜开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天使白玉奖杯,外加一块金灿灿的奖牌递给他看。“这个奖牌是个人奖哟,纯金的,价值十五万。” 商玉痕知道他向自己炫耀的不是钱,这点钱对他们孙家来说实在不值一提。他笑道:“厉害,最近辛苦了!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一直都是最好的。” “有没有什么奖励给我?” “你想要什么?” 孙迪凑近了他,一双大眼睛明晃晃地盯着他:“你不知道吗?” 他们有一个半月没见面,两人都有些久别胜新婚的兴奋感。商玉痕伸手揽住他的后颈,让他的脸又贴近了自己一些。他一颗心砰砰地跳,感觉半边身子都要酥了,只想使上一把劲,把对方狠狠地按倒在床上。 第15章 “晚上给你。”他说。 孙迪微微一笑。 二人正沉溺在柔情蜜意中忘乎所以,只听身边“咚咚咚”一阵脆响,韩歌敲了敲书桌:“大白天的,你们两个人还要不要脸!这屋里还有人呢!” 商玉痕立即松开了手,耳朵尖都火辣辣的,为自己一把年纪还如此意乱情迷而感到汗颜。孙迪则没有那么多顾及,双眉一挑冷笑道:“真是对不起了,小韩总,我不习惯玉痕哥家里有你这么个外人!” 韩歌立即就提高了嗓门:“谁是外人!我从出生起就认识他了,你认识他几天?” “你!”孙迪被他气得说不上话:“你,你自己没有家吗?非要赖在这里......” 韩歌打断了他,道:“我乐意,我就喜欢住这里。” 商玉痕被他们吵架的声音震得脑袋嗡嗡疼,挥着手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韩歌,你的伤都还没完全恢复呢,刚还跟我说头疼想睡觉,怎么吵起架来这么有力气啊?” 韩歌轻哼一声,转过头去歪躺在床上。商玉痕起身拉孙迪道:“我们去客厅说话。” 孙迪对韩歌的事显然充满的好奇心,待两人坐定后便问:“我七月初走的时候,他不是还生龙活虎的吗,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商玉痕知道他向来聪明伶俐,很想听听他的想法,便简单地把韩歌最近的情况说了一番,孙迪很认真地听了,沉思了一会道:“你看起来很紧张。” “那天中午,我一路开着最高时速的车冲到医院,看见他躺在床上,心里不仅仅是着急担心,还有愤怒。我真的大意了,我以为他去看过心理医生,又在家休息了好几天,应该没事了。万万没料到,仅仅就过去了一天,他一下子摔成了这样!” 两人各自感叹了一会,孙迪突然道:“玉痕哥,你还记得我们乐队以前有个吉他手,绰号叫老猫仔的,有印象吗?” “三角脸瘦瘦的,留着一撮小胡子的那个男人?” “对!就是他!”孙迪情绪有些激动:“就在昨天下午,我才听人说,他居然因为吸食违禁品被拘留了!” 商玉痕有点吃惊:“量大吗?” “我还不知道。我听说,吸食违禁品会产生幻觉幻听,是不是?” 商玉痕严肃地点点头:“是的,长期吸食xx、xx等化学合成品,会导致精神障碍,出现幻觉幻听、迫害妄想等症状,其内容多为一些荒诞不经、离奇恐怖的画面,在这种思维的支配下,吸d者常常会做出伤人、杀人或自残、自杀行为。” 孙迪皱着眉看着他,商玉痕突然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惊讶地道:“你是想说,韩歌......” “有没有这种可能?” 商玉痕s瞬间想起韩歌曾对自己描述的各种所见所闻,什么椅子扶手突然变得又湿又滑,天花板上传来水滴的声音,三楼窗玻璃外飘过的红衣鬼影,以及那个反复出现在他的梦中,那个沉入水中的女人,越想越觉得心里犯怵,头皮都阵阵发麻。 “这不可能......”他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呢?韩歌他不是这样的人。” 孙迪正色道:“很多吸食违禁品的人,原本都是循规蹈矩的,因为误信了朋友才接触到这样的东西。韩歌日常接触的三教九流的人也不少,这事说不准。” 商玉痕沉默不语,过了好一阵后慢慢地摇头:“我还是不相信。我明天一早带他去我们局里做个详细的病理检查。” “你说他要是知道你居然怀疑他吸d,会不会跳起来骂你?”孙迪苦笑一声:“对了。你说他都在你这里住一周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你们还能检测出来结果吗?” “大概是四到七天,过了这个时间尿检会显示阴的。”商玉痕突然道:“不对,这段时间我基本上在他身边,他根本不像是嗑药上瘾的样子。你的这种猜测不靠谱。” 孙迪点点头,思索一番后又问道:“可是他的这种情况也太奇怪了,难道你也信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当然不信。” 孙迪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着,突然又叫道:“玉痕哥,我又想起一种可能性。你有没有看过那种新闻,吃了云南毒蘑菇出现幻觉,会看见眼前有各种各样的小人飘荡。” “你是说致幻剂成分?”商玉痕立即警惕起来:“这倒是有可能!可是......” 他伸长脖子,透过卧室的门缝向里看去,见屋里静静的,估摸着韩歌可能睡着了。 “晚一点吧,等他醒了我再问问看他最近的情况。” 韩歌这一周的日子不好过,不光是受伤的左脚疼得要死,肩膀,胯部也都受了伤,脑袋也时不时就嗡嗡地响。 那个让他恐惧不安的噩梦倒是没有再做过了,但是脑子也没闲着,乱七八糟的梦不少,只是一早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每天睡着的时间比清醒时还长,大部分情况下都瘫倒在床上,懒得动弹。商玉痕白天忙着上班,只好把他的助理佟小铭请来照顾他的起居生活,工资给双倍。佟家姐弟都是勤快的人,也知根知底,商玉痕挺放心的。 他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最后是活活饿醒的,看着窗外一片漆黑,有种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混乱感。他一瘸一拐地出了卧室,看见客厅餐桌上有饭和菜,应该是给他留的。商玉痕和孙迪在狭小的厨房里洗锅,情绪都挺高涨,孙迪甚至还在唱歌。 第16章 他懒得去厨房拿筷子,伸手捏了一块鸡肉塞到嘴里,然后直接就吐了出来,这又麻又辣的重口味差点把他呛死。两人听到他咳嗽声音,忙跑了出来看他。 商玉痕哭笑不得地给他倒了一杯凉开水:“你吃不得这么辣,吃点别的吧。” 韩歌半天才缓过气来,喝了一大口水,问道:“几点啦?” 孙迪脱了围裙挂在墙上,走了过来:“十点多了。”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这是玉痕哥的家,又不是你的家!” 韩歌转头看向商玉痕:“什么意思?他也住你这里吗?” 商玉痕懒得看这两人斗嘴,把桌子上另外两盘菜挪到他面前:“对,他和我住小卧室,明天上午走。你赶紧吃饭,正好我们有点事要问你。” 韩歌瞅了瞅,是他爱吃的番茄牛腩和青豆虾仁,心情顿时好了很多,乖乖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什么事?” “你最近两个月的饮食情况,你平日里都吃什么,在哪吃的?” 韩歌一边嚼着饭,一边困惑不解地看着他,嘴里嘟哝着:“日常饮食?都是景海笙做的啊。只要他在家,早中晚加夜宵,都是他来做,我负责吃完后洗碗。如果他不在家,我就叫外卖,或者吃公司餐厅的工作餐,但是太难吃了,不如景海笙做得好吃。你们不知道,他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改天请你们去我那里吃饭,叫他好好地露一手给你们尝尝。” 商玉痕道:“景海笙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啊。” “我记得你说他上周离职了,是吗?” 韩歌不解地道:“是啊,他说干得不顺心就离职了,重新找工作,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新工作找到了吗?” “这我不清楚,我最近几天都没跟他联系,我脑子疼,一看手机就更疼。” 商玉痕陷入了沉思。韩歌看了看他,又看向孙迪:“听你们的口气,是在怀疑他?” 商玉痕叹道:“他还真的有点可疑。不过我了解他,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上班族,慢性子,好脾气,而且当初是你硬要人家搬过来跟你同住的,按理说,他根本没有害你的动机。” 韩歌忍不住叫了起来:“他当然没有!你们怀疑谁也不能怀疑他啊!” “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敢保证能完完全全地了解一个人嘛?”孙迪道:“我们是公平的怀疑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哦。” 韩歌嗤一声笑了出来:“要我说,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商玉痕。你看,他是我的熟人吧,知道我的爱好和生活习惯吧,了解我的家和公司吧,最重要的是,我哥对他那叫一个......啧,我不详细描述了。我要是没了,他就是光武公司未来的继承人,躺着都能值个身价千亿。” 商玉痕无奈地叹口气:“韩歌,你是认真的吗?” “我认真啊!我这辈子就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韩歌笑道:“我要是真怀疑你害我,我能跟你这么说?不怕被你杀人灭口分尸冲入下水道啊?” 第8章 景海笙下了公交车,沿着站台往自己居住的小区走去,老远就见商玉痕蹲在路边逗猫。他手里拿着一根玉米火腿肠举在半空,逗得一花一白两只小野猫拼命伸爪去够,够不着就使劲地挠他的小腿。商玉痕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游戏,一脸的笑意,活像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子。 景海笙向他走近,商玉痕侧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 “商哥,你怎么会在这啊?” “查个案子,正好路过你家小区。” 他把火腿肠掰成几个小块放在了地上,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景海笙不大相信他会随身带着一根火腿肠,想必是专门在这里等他有一段时间了,过于无聊才买来喂猫打发时间的。 果然,商玉痕接着道:“我想跟你聊聊。有时间吗?” 景海笙点头道:“我刚面试回来,下午都没事。你要去我家坐坐吗?” 商玉痕摇头笑道:“不麻烦叔叔阿姨招待我了。我就说几句话,不会耽搁很长时间。我们就在小区走走?” 景海笙没有异议。两人并肩向小区的健身中心场地走去,商玉痕并不急着问话,先问候了一下他的父母,又很随意地和他聊了聊工作。景海笙不由地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只是恰好路过了。 “听说你厨艺很不错啊,现在的年轻人会做饭的已经很少了。” 景海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就会一点家常的。我从小挑食,外卖什么的都不太合我胃口。” 商玉痕点头道:“好习惯,自己做饭经济实惠。” 他话题一转,又道:“和韩歌在一起住,一定也是你做饭干家务吧?我了解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肯定全指靠你了。” 景海笙不知道他话中有什么深意,只是谦虚道:“还好啦,我做饭他洗碗,分工合作挺不错的。正好我很讨厌洗碗。” “买菜切菜做饭,都是你吗?” 景海笙嗯了一声。 他面色平静,毫无异样。商玉痕基本上排除了他会给韩歌饭菜中投毒下药的可能性,又问:“若是你不在家呢,他吃什么?” 景海笙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问道:“我不知道啊,他也不会什么事都和我说。我猜是点外卖吧。怎么了,商哥,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 第17章 “他受伤了,你不知道吗?” 景海笙立即站住了脚步,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啊?” “八号早上,他下楼时不小心摔倒了,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轻微脑震荡,左脚受伤了,身上还有很多地方软组织挫伤,在医院住了五天后闹着要出院,没办法,我就让他暂时住我家里了。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景海笙急促道:“我,我不知道。我好多天没跟他联系了,他也没打电话给我。成年人的心照不宣嘛,我想着他不愿意联系我了就算了。” “你们分手了?” 景海笙突然沉默了,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脚,好一阵才低声道:“不是的,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是我男朋友......认识他这?s?几年来,他身边的人从来就没断过。他喜欢新鲜玩意,人也是。他很早就对我说过,凡事不要太较真,较真只会让自己难受。” 前一刻商玉痕还觉得景海笙可以排除嫌疑,此刻听他这么一说,脑子里突然又闪过一丝不安。他看着景海笙那双低垂着的眼,似乎眼眶都红了,便试探着问:“所以,你会生他气吗,会恨他吗?” “恨倒不至于,他也没欺骗我什么,对我一向挺坦诚的。”景海笙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道:“但是生气是真的会。他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只要不沾染什么黄赌毒,这辈子都可以吃喝不愁。可我不同,你也看见了,我家的条件就是这样,我必须很认真很努力的生活才能换得个温饱不愁,照顾我父母过好晚年生活。无论是对工作,还是对感情,我都希望认认真真的对待。他和我其实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我......我真的很喜欢他,我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的。” 商玉痕暗自叹了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韩歌告诉你他做了噩梦之前,你有没有发现他哪里有什么不对劲,身体上的,或者精神上的。” 景海笙摇头道:“没有,他一直蛮正常的。” 他们又沿着小路往前走了几步,景海笙突然“啊”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他五月份时说自己长了智齿很不舒服,一开始没当回事,后来牙烂了就越来越疼,我还陪着他去拔牙了。” “牙疼?我怎么都没听他说起过。” 景海笙淡淡笑道:“他那么骄傲的性子,才不会轻易地告诉别人他生病了或者倒霉了,再说这么小的事,我们也都没有放在心上。要不是你问,我都想不起来了。” “拔牙了之后呢,开什么药了吗?” 景海笙摇头道:“没有。就是牙床上缝了两针,一周后去拆了线。他以前特别爱喝碳酸饮料,每天至少两瓶,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现在改口味了,每天泡小青柑茶喝。” “喝茶?他自己买的?” “不知道,这个我没问过。” 商玉痕在心里细细思忖,也不确定这事有没有什么关联。 景海笙迟疑了一会,抬起头来,道:“我下午也没什么事,我去你家看看他吧?” 商玉痕开车带景海笙回了自己居住的小区,停好车后往楼道口走,见韩歌杵着拐坐在楼门口的花坛边上,程雅风坐在旁边和他说话。 景海笙从未来过商玉痕的家,有些诧异道:“韩歌不是脚受伤了吗,怎么能下楼来?” “我家在一楼。” “哦~” 程雅风听见二人走近的声音,站起来笑道:“商警官,景先生。” “来看韩歌啊?” 程雅风回头看了韩歌一眼,语音很轻柔:“是啊,小韩总给我打电话,说整天呆在室内闷得很,所以我就带他出来透透气。” 韩歌道:“风姐,这里也不是公司,你就不要这样称呼我了,叫我名字就行了。” 程雅风只是淡淡一笑,既不应允,也不反驳。商玉痕道:“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疼,疼死了。有什么办法。”韩歌挑起眉来看向站在最远处的景海笙,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 程雅风对商玉痕道:“商警官,你回来了,我就先走了,公司还有好多事要忙。” 她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转过身来。商玉痕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奇怪:“嗯?程小姐还有事?” “商警官,是这样的,我......”她有些迟疑,轻声道:“我想等你有空的时候,咨询一件事。我有个朋友,她......” 她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商玉痕怀疑她这是心中有顾忌,只好无中生友,便微笑道:“没问题,我们之后联系。” 韩歌慢慢站起身,架起拐杖就往楼门里走。商玉痕忙上前扶住他。韩歌突然回过头来,对景海笙道:“你最近不是很忙吗?先回去吧。” 商玉痕和景海笙皆是一愣,韩歌转过身就走。商玉痕生怕他上台阶摔倒,忙快步跟上了他。景海笙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楼道的大铁门哐当一声在他眼前合上了。 扶着韩歌上屋坐下后,商玉痕急忙出门推开铁门,发现景海笙给韩歌买的两大袋水果还放在楼门口,人早已不见踪影。 他心中多少有点不忍,慢慢地走回屋来。韩歌懒洋洋地摊在沙发上,歪着头看他。 商玉痕把水果放在桌上,道:“海笙好心来探望你,你这副态度是不是有点过分?” 韩歌向桌上瞟了一眼,耷拉着眼不吭气。 第18章 商玉痕在他旁边坐下,道:“你的血液和尿检报告出来了,一切指标都正常。” “我早就说了,你们都是瞎猜,我的身体根本就没什么毛病。” 商玉痕摇头道:“那也未必。你在我这里住两礼拜了,家里所有的食材水果都是我买的,当然不会有问题。但如果此前服用过什么药,也早就随着时间排出体外,没有什么残留了。” “那你还折腾我,让我做一大堆检查?” 商玉痕叹了一口气:“我不放心你,再检查一下总是好的。你以后一定要千万小心,不要接触什么陌生人,如果需要什么东西,或者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事,马上打电话告诉我。晓得吗?” 韩歌身子一歪,整个人滚倒在沙发上:“晓得啦,商警官!” 商玉痕抽空又去了一趟片场,见到了几个经常和韩歌来往的工作人员,询问了一下韩歌的近况,但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助理佟小铭是个很机灵的人,得知商玉痕和韩家关系密切,身份重要,有心想要巴结他,说了好多恭维的话。什么英俊潇洒啦,年轻有为啦,破案神探啦,商玉痕听在耳中,多少有点厌恶。 “好像是听他说过牙疼,然后去拔牙了。”两人来到韩歌的办公室,小佟从柜子抽屉里翻出一包茶来,给他倒了一杯水。 “其他的就没有了,小韩总身体很健康,精神也很好,连小感冒都没有得过。” 商玉痕若有所思,又盯着墙上的大挂历看了许久。 “这副挂历是每个人都有吗?” 小佟点头:“对,每个员工都有一副,大家都拿回家去了,只有小韩总不大稀罕的样子,风姐就给他挂在这里了。” 商玉痕问道:“看样子,程雅风对你们小韩总很好啊,每天来给他收拾文件,打扫卫生,大大小小的事全包了啊。” “对,风姐这人特别好,对人诚心诚意的。她跟我说,看见小韩总就像看见自家的孩子一样特别亲切,男孩子嘛做事比较马虎大意,所以她就尽可能地多帮他做些事。” “她结婚了吗,有孩子?” “那倒没有。”小佟笑道:“风姐很喜欢小孩子,小动物。她自己还养了一条流浪狗,刚从外面捡回来时脏得简直没眼看,她一点都不嫌弃,现在被她养的又白又胖。” 商玉痕回想了一下程雅风的相貌和言谈举止,确实是个积极热情的人。他点点头,在便签纸上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道:“小佟,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如果你想起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他出了办公楼,看了一眼手机上韩歌的信息,准备去甜点店给他买块蜂蜜蛋糕。坐进副驾驶后突然觉得有点头昏,他以为是车里太闷,便把车玻璃都打开了。一路出了停车场,上了高架,看着眼前一列红色的车尾灯,他猛然间觉得有点眼花。 车灯变得一会暗一会亮,还突突地左右跳动。商玉痕心里一惊,忙握紧了方向盘。 这是从来不曾出现的状况,他的视力一向都非常的好。可是...... 他眨了眨眼,定了一下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前的一切又变得清晰明了了。 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件小事,但商玉痕直到晚上睡下后,依旧觉得心里很不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正在迷迷糊糊时,突然听见身旁的韩歌低低地叫了一声“海笙”,忙转过身来,借着外边微弱的路灯灯光看去,韩歌没有睁眼,似乎在说梦话。 本来这几天他都把主卧让给韩歌,自己进了小卧室。但韩歌临睡前说自己头晕,硬拽着要跟他一起睡。担心韩歌半夜会去卫生间或者要吃药,商玉痕便答应了。 他摸了一下韩歌的额头,有一点儿烫,不是很要紧。 过了一会,韩歌又“唔~”了一声,慢慢地睁开了眼。商玉痕道:“醒了?是不是又做梦了?” 韩歌愣了好半天才道:“商,玉痕?” 商玉痕差点被他气笑。韩歌抓住了他的胳膊,喃喃道:“好奇怪,我梦见了水,很多的水。我站在一个人流密集的广场上,看着黑沉沉的水一点点漫了过来,淹没了我的脚脖子。我想?s?跑,可是根本迈不动脚......” 商玉痕暗想,此前是梦见别人沉入水中,现在就换成自己了,这种紧迫感是越来越强了。他轻轻地在韩歌后背上拍了拍,像哄小孩子一般柔声道:“没事,不要害怕,都是梦而已。” 韩歌嗯了一声,捏了一下眉心,低声道:“梦里看什么都是迷迷糊糊的。我想起那天在公司,你跟我说,精神不好就别开车,我不听。其实那天我真的觉得很不舒服,开车走在路上,看什么都觉得恍惚,红绿灯在我眼前都突突地跳着。我是硬撑着才开到片场的。平时只要十七八分钟的路程,那天开了半小时。” 商玉痕心中突然一动,想要再追问一下,就见韩歌头一沉,又睡过去了。 他猛地想起今天开车走在高架桥上时,眼前突然出现的那几秒晃动的车灯残影。 第9章 十二点十五分,主卧的大门嘎吱一声开了,韩歌杵着拐在门口张望,屋里静悄悄的。正午的阳光照在客厅的玻璃上,亮的晃眼。 他下意识地以为屋里没人,随口说了句,他妈的居然都十二点了,然后就瞟见了小卧室里,商玉痕端坐在书桌前的背影。 第19章 韩歌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自己的脚还没好,要搁在平时听见他开门出来,商玉痕早就过来扶他了。今天居然充耳不闻。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天生就该被人照顾的想法有何不妥。拖着残脚慢慢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商玉痕依旧坐着不动,直到他故意咳了一声,才意外地抬起头来。 “睡醒啦?” 韩歌闷哼一声:“嗯,饿死了!今天不是周末啊,你怎么在家?” “我今天上午有一些很重要的发现。我先去烧水给你煮馄饨吃。” 商玉痕一边说着,起身钻进小厨房。韩歌百无聊赖地在床边坐下,瞟见他的桌上有一叠纸,最上边是申丞市公安局物证检测鉴定中心出具lsd致幻剂定性、定量分析检测报告,下边是一堆检测数据。 他心中有些纳闷,隔着门喊道:“商哥,你前天不是说,我的检测报告都没问题吗?怎么还在看?” 厨房的锅煮得咕嘟嘟响。韩歌再定睛一瞅,被检测人居然是商玉痕? 商玉痕探头道:“你刚说什么?” 韩歌大声道:“这份检测报告是什么意思?有人给你下毒了?” “谁敢给我下毒?”商玉痕叹了一声:“我这是误服。” 韩歌皱着眉看他,又低头去看报告,但上边数据一大堆,他也看不大明白。 商玉痕捞了馄饨,给他端到桌前。韩歌抬头道:“我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厨房实在太热,商玉痕擦了一把热汗,坐下道:“前天我又去了一趟片场,没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在你办公室那里呆了半个钟头,喝了一杯茶。开车回来途中就觉得很不对劲,精神有点恍惚,而且恶心反胃。” 韩歌瞪大了眼看着他,商玉痕接着道:“我昨天清早又去了一趟,这次是找大楼保安给我开的门,没惊动别人。我在你的柜子抽屉里找了半天,没看见茶包。那天我看得很清楚,小佟从抽屉里取茶时,那里面应该不止一袋。也就是说,有人发现了,紧急地处理掉了。” 他伸手拿过来一个白色纸质袋,取出一个木盒放在桌上,道:“你看看这个。” 韩歌打开盒子,里面是白纸包着的小青柑茶叶。 “ 这是哪里来的?” “我买的,你看看,和你之前喝的一样吗?” 韩歌拿起来看了看,道:“外观看都差不多,但我那个不是盒装的,是三角袋装的,直接泡就行。” 商玉痕点头道:“对!我对茶不是很在行,所以今天早上特别研究了一下。这种小青柑茶其实是把青柑内部挖空,用清水洗净,在太阳下晒到脱干水分,然后将普洱茶填入掏空备用的柑果腹中,压实果腹内的茶叶,然后再放在太阳底下晒干,再进入烘培,一颗小青柑茶差不多就完工了。” 韩歌神情愣愣地:“你想说什么?” “我仔细看了下,如果有人想要在这里动手脚,加入一些致幻剂的粉末,挺容易办到的。lsd液体是无色无味的,粉末制剂呈白色,也是无味的,冲入水中人根本尝不出来。” 韩歌盯着这份检测报告,半晌都不说话。 商玉痕沉声道:“韩歌,我知道你从来不喜欢喝茶的,尤其是这种普洱茶,在你看来喝茶的都应该是退休的大爷吧。为什么喝这种茶,谁给你的建议?你从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别人送的。” 商玉痕一把按住他的胳膊:“谁?” 韩歌不答,反问道:“你有证据吗?你不是说我柜子里的茶都不见了吗,也许就是喝完了,或者过期了被扔掉了。你现在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有人在茶中下毒呢?人证物证呢,有吗?” 商玉痕性格向来端正,尤其是办正事时,神情严肃拘谨不喜言笑,看向韩歌的眼神变得深沉无比:“我确实还没有证据,所以我会继续查下去。但是韩歌,你似乎在包庇某人。” “我为什么要包庇一个想要害死我的人?”韩歌也沉下脸来,脸色变得发青:“商哥,我知道你很关心我,但我不想随便怀疑别人,尤其是我的亲朋好友。疑邻盗斧的故事你听说过没有?当你怀疑一个人有问题时,他做什么你都看不顺眼,觉得他的言谈举止都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商玉痕沉默一阵,慢慢地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所以,韩歌,我们需要收集更多的证据。” 通过酒吧大门监控摄像头看去,程雅风从出租车里下来,在门口犹豫了很久,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推开了大门。门迎马上向她鞠躬行礼,询问她是否预定了房间。韩歌向商玉痕使了个眼色,去了隔壁房间。 “私奔”酒吧是韩家的产业,他们把见面地点选在这里 ,也是觉得这里保密性更好些。 韩歌刚坐下,服务生就带着程雅风敲门走了进来。她拉了一下自己的短裙,放下挎包,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神情有点拘谨。 “喝酒还是喝饮料,或者白水?” “白水好了。我酒量不行,等会还要一个人坐车回去的。” 韩歌向服务生点点头,又点了两份女士爱吃的甜点,服务生记在点餐器上,关上门出去了。 程雅风身子微微前倾,神色关切地道:“小韩总,你最近伤怎么样了?” 韩歌给她倒上水,笑道:“好多了,马上就能像常人一样走路了,就是脑袋还不够清醒。” 第20章 “那还是要好好休息啊。” 韩歌笑着点头,很随意地把手机放在了一旁,道:“风姐,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说一件事。你也知道的,平时在公司关心我的人好像挺多的,可是没有哪个是我信任的,我想来想去,也只能跟你讲了。” 程雅风有些意外,随即笑道:“是吗?小韩总想跟我说什么?” 坐在隔壁房间的商玉痕看着房间的监控,神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韩歌道:“风姐,你还记得吗,我这个月七号去看了一次心理医生,还是你建议我去看的。” “当然记得啦,你后来又去过吗?” “昨天又去了一次,”韩歌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医生觉得我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建议我去做个药物检测。” 程雅风微微低头,转动着手里的白瓷杯。她沉默了好一阵才道:“这个,我不懂,你......你觉得有人给你投毒?这不可能吧。” “可是......”韩歌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可是医生建议我一定去查查。我最讨厌医院了,能不去就不去最好。” 程雅风若有所思,韩歌很认真地看着她,道:“风姐,你说,会不会真的有人想要我的命?我现在很害怕,一想到这个,我晚上都睡不着。” 他单手拖着腮,神情很犯愁,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医生说,梦见抱着孩子的女人,是自己的人际关系出了一点问题,比如和父母的关系啊,和亲友之间的关系啊,需求不满,内心有缺失。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 程雅风忽然抬起头来,眼中多了几分光彩来,似乎对他提到的这个问题很有兴趣:“韩歌,你小时候,过得好吗?” 看着监控的孙迪立即转过头,对商玉痕道:“你注意到吗,她开始直呼其名了!” 商玉痕点头道:“看来她有话要说,很急切,已经顾不得礼貌问题了。” 韩歌有些困惑不解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幽幽地道:“不好。我爸生我时年纪很大了,五十岁了,第二年就得病去世了。我妈......她在我出生没多久,大概是过完百天后,就丢下我走了,消失?s?了。” “这些事,你都是听别人说的吗?你的母亲,她......消失了?” 韩歌道:“对,有人亲眼见过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雪,她和一个穿着皮大衣的中年男人上了一辆车,走了,从此再也没回来。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找过我,她根本就不在乎我这个儿子的死活。” 程雅风微微蹙眉,喃喃道:“可是,真的会有一个母亲狠心抛弃自己的孩子一走了之吗?” “有,她就是。”韩歌冷笑了一声:“她丢下我走了,二十年了,从没有想过联系我,没写过一封信,没打过一个电话。我是韩若论的儿子,韩重的弟弟,我们韩家在申丞市总算还有些名气,她想找我不难吧?” 孙迪向商玉痕看去,商玉痕向他点头,表示他说的是事实。 “可是,韩歌,有没有这种可能,你母亲,她,或许已经不在了呢?” 她此言一出,韩歌和另一个房间的商玉痕孙迪皆吃了一惊。 其实商玉痕内心深处是有这方法猜测的,毕竟他日常接触最多的事就是各种惨绝人寰的命案,职业病一旦犯了,总是不免要把所有的事都往最坏处想。但让他吃惊的是,作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如此猜测他人的亲属,貌似有些失礼了。而他所了解的程雅风,并不是这样鲁莽无礼的女人。 韩歌的心猛地一沉:“你说什么?” 程雅风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但她犹豫了一下,依然接着道:“对不起,我只是从自己女性的角度猜测。如果她对婚姻不满,想要逃离,她也应该带孩子一起走,如果不能,等到丈夫去世,也应该想办法去看看孩子。你当时还那么小,还没断奶吧?她失踪的这么决绝,会不会真的......" 听到此时,孙迪忽道:“玉痕哥,你有没有让你们局里档案室的同事帮忙,查一下韩歌母亲的下落?” 商玉痕点头道:“中午已经让同事去查了,没结果,查无此人。” “查无此人?”孙迪差异道:“难道......" “现在还说不好。” 韩歌道:“我请我哥商玉痕去查过了,查不到苏月的任何记录。自从二十年前走后,她就再也没有在申丞市出现过,肯定是隐姓埋名,在其他城市定居生活了。” ”你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韩歌叹了一声:“风姐,你说的这个,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 服务生送来了甜点,两人便中止了谈话。韩歌笑道:“这是我最爱吃的蜂蜜柚子蛋糕,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程雅风有点心不在焉,轻轻地点头,尝了一口:“好吃,柚子味很香。” 第10章 目送程雅风出了门,已经是夜里十点了。韩歌在门口伫立良久,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入秋的夜风很凉,他轻咳一声,返回了酒吧二楼。 孙迪闭着眼,靠在墙上睡着了,身上搭着商玉痕的外套。见韩歌走近,商玉痕嘘了一声,韩歌用嘴型无声地道:“睡着了?” 商玉痕点头,压低了声:“他昨晚有演出,忙到两点多才散场,太困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第21章 韩歌在他身边坐下,见商玉痕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苦笑了一下,道:“还疼,但可以走路了,再过几天就没事了。” 商玉痕叹了一声,在他膝盖上拍了拍。韩歌低声道:“商哥,我想不明白。” “你哥有没有见过她?” “不知道。自从他回国后,就去过片场一次,我不确定他们两人有没有见过面。”韩歌有些不解:“商哥,你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她的目的是什么。正如你所说,我们没有证据,全是猜测。可是我们连作案动机都想不明白,除非,她的目的根本不是你。” “你认为,是我哥?”韩歌思索了一番道:“这就更奇怪了。我哥是三个月前才临时决定要回国,你和我都不可能提前预知,她怎么能知道,并且在半年前托她的堂姐入职光武公司呢?而且,这个所谓的堂姐其实是八竿子才能打着的关系,据她自己说,她们从小到大压根没见过面,更别提什么姐妹感情了。她怎么能有把握能进入公司呢?” 商玉痕微微摇头:“不是,我怀疑她的目的是你母亲。” “她想把她找出来,对吗?” “对,她很急切。就好像你母亲是她的世仇一样,她一边说着“作为一个母亲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孩子”,一边又坚称说“她不愿意联系你是因为已经不在人世”,就算她心里确实是这么猜测的,可是你的母亲和她有什么关系吗,她作为一个外人,当着别人的面说他的母亲去世了,这很唐突,很不礼貌。” 韩歌默然地坐着,有点出神。商玉痕道:“我有一种猜测。你母亲当年匆匆离家,不是出轨和男人私奔,而是为了避仇。” 韩歌诧异道:“避仇?你怎么知道?我哥和你说过什么?” “没有。他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商玉痕叹道:“你知道吗。你哥韩重和你母亲同年生人,她嫁给你父亲时,韩重都二十三岁了。这么一个年轻的后妈,作为儿子,会喜欢吗?会关心吗?恐怕一想起来就觉得恶心犯忌讳,巴不得永远不要见面才好。” “所以,她失踪了,我哥应该开心死了,对吗?所以她前脚刚走,韩重就直接把我送人了!” “不是的。”商玉痕立即反驳道:“送你去邬家是你父亲的意思。因为当时韩家出了点事,人人自危,大家一致认为送你去他们家比较安全。” 韩歌闭上了嘴,脸色铁青的吓人。他有点烦躁地甩了下头,见孙迪慢慢睁开眼坐了起来,便道:“这件事让我先想想。我今晚就住酒吧客房这里,你们先回去吧。” 早上七点半,商玉痕出门去局里时,孙迪还睡得很香。晚上十二点孙迪从音乐工作室回到商玉痕的家时,商玉痕已经睡着了。 他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再回到屋时,商玉痕已经被水声吵醒了,靠在床头笑着看他。 孙迪走到床边,商玉痕仰头看着他。两人对视良久,孙迪故意板起了脸:“我最近两天很不高兴。” 他高兴或者不高兴时必须得说出来,一刻也不想憋着。商玉痕想,都憋了两天了,怪难为他的。他笑着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腰,手指细细摸向后背。 背上的水还没有完全擦干,触手是冰凉水珠和炙热肌肤的混合感,让商玉痕心里燃起了不可抑制的欲望。他使了一把劲把孙迪拽到自己身前,把脸贴到对方的小腹上。 孙迪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我很烦你,你对谁都好的不得了。凭什么?” 商玉痕笑着嗯了一声,孙迪看着他,忽又叹道:“算了,我又气不起来了。” 他两条胳膊搂住了商玉痕的脖子,商玉痕猛地一个翻身,顺势把他压倒,反手卡住他的脖颈,手上带了五分的力气。孙迪吃痛,顿时皱起眉来:“你对他太好了。我都怀疑我要是走上两个月,回来你就不认识我了。” 商玉痕轻笑道:“是不认识你,还是不认识你老二啊?” 孙迪哼了一声:“难说。” 商玉痕按捺不住心里燃起的欲火,沿着他光滑脊椎间的凹槽一路摸下去。 突然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嗡嗡地响。商玉痕苦笑一声,伸长手臂去接听。才听了第一句,顿时就直起腰板,坐了起来,神情严肃的吓人,说了句知道了马上来,随即挂断电话。 孙迪见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有案子啊?” “程雅风死了!” 程雅风独自一人租住在长汇区一个很普通的小区,一室户的小户型,面积只有四十五平方,装修的非常简单。商玉痕赶到她家中时,痕检人员已经完成了初步工作,局里的何法医带着徒弟正在卫生间进行初步尸检。商玉痕隔着大门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问队员左纳道:“谁报的案?” 左纳向身边一指。他旁边站在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个子挺高,身材很消瘦,本来暗黄皮肤的脸此刻吓得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了,见商玉痕向他瞅了过来,吓得眼角直发颤。 商玉痕从来没见过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和死者什么关系?” 男人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死者”指的是谁,两眼发懵地瞪着他。商玉痕又问道:“你和程雅风什么关系?” “我,我叫肖旗,我是她,她,”男人一时结巴起来,“其实也没啥关系,就是,那个,那个关系,额......” 第22章 商玉痕大概猜到了,深深蹙眉:“说说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说详细一点。” 肖旗迟疑道:“我都说过一遍了。” “没关系,再说一次。” “我今天晚上七点多给她打电话?s?,她一直不接。我觉得有点奇怪,按理说那个时间她快要下班了,如果剧组临时加拍很忙的话,她也会接了然后告诉我什么时间再打的。我一直等到十点,忍不住了,又打电话,还是没人接。我没有她单位的电话,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就来她家找她。” “怎么进门的?” “她是一个人住的,为了防止自己把钥匙锁在家中,就把备用钥匙塞在电表箱的最下边,上边压了块砖头。她跟我说过,所以我敲门没人应,就自己开了门。” 商玉痕不解道:“既然敲门没人应,有可能她就不在家,你还进屋干什么?” “啊!” 肖旗顿时长大了嘴:“我,我以为她睡着了听不见啊!我就自己开门进了。这,这也没什么不对吧?” “她这屋子房间这么小,隔音又不好,你敲门她会听不见吗?”商玉痕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再说了,你七点多给她打电话就不接了,那个时候她也会因为睡着了听不见手机铃声吗?” 肖旗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叫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啊!你怀疑我?” 商玉痕依旧淡定道:“你今天晚上一个人在家吗?” “对呀,就我一个人。” 商玉痕询问了他的家庭住址,估摸着距离,又问:“怎么来的?” “坐公交车。” 俩个人的住址相距挺远的,加上等车坐车的时间至少得一个半小时,查一下公交车的监控能证明他有没有说谎。商玉痕如此想,又问道:“接着说,进门后发现什么异样没有?” “没有,啥也没发现。我以为她在卧室床上躺着,结果进门后没见人。我又猜她出门去了,当时心里特别失望,就准备往大门外走。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又打算去卫生间看看。结果一推门,就看见她在浴缸里躺着,啊不对,不是躺着,是脸朝下浮着,我一看就知道,她肯定是死了。” “然后你就打120报案了?” 肖旗忙点头:“啊,对!” 他的眼神左右乱瞟,不敢和商玉痕对视,显然心里十分地慌乱,而且在商玉痕看来是害怕远多于伤心。 “半夜快十二点,你猜她出门去了,你觉得这么晚了她会去哪里?” “她有个男朋友,我猜她去他那里了” “男朋友?”商玉痕有点意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肖旗摇头:“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怎么知道程雅风有个男朋友的?她自己说的?” “对,她跟我说的,其实她提过名字的,好像姓高,名字我实在记不得了,是个网文作者,高什么的也可能是个网名或者笔名。” 商玉痕简直不可理喻:“你知道她有男朋友,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肖旗似乎是突然被他刺中软肋一般,叫了起来:“那又怎么样,违法吗?我愿意,她愿意,这有什么问题?又没结婚,谁都有权利选择一个更好的,不处一段时间怎么知道谁更好?” 他这番歪论让商玉痕无从反驳,也懒得反驳。 法医何腾拎着箱走了出来,向商玉痕点头示意。商玉痕在心里长叹一声,对肖旗道:“谢谢你的配合,今天就到这里,可以回去休息了,明天上午八点到九点之间来我们西城分局做一下笔录。” 他话音未落,只听一楼同事的声音道:“你是做什么的?” “我上二楼找人,出什么事了?”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商玉痕立即走到楼梯口向下望去,见来人竟是韩歌。韩歌站在警戒线外,正好奇地抬头向楼上望,两人对视后,韩歌瞪大了双眼:“商哥?” 商玉痕下了楼,走到他们身边,韩歌奇道:“怎么这么巧,这楼里出事了?” 商玉痕哀叹一声:“韩歌,程雅风死了。” 韩歌两肩猛地一抖,不可思议地张着嘴。 他伸手指着商玉痕, 嘴唇颤抖着想要说话,却发不出音,随即脚一软,差点就坐倒在地上。商玉痕一把扶住他的胳膊,让他靠墙站住。 “你刚才说,谁死了?” “程雅风,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呢!”韩歌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声音发颤地道:“她半小时前给我发语音,让我赶紧来她家里!” 商玉痕吃了一惊。他十二点接到电话,当时程雅风就已经死了。虽然死亡的确切时间他还不能确定,但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三十五分了,韩歌怎么可能在半小时前接到语音? “她三更半夜地约你见面?” 韩歌把手机举到他眼前:“对,你看这里。一点整发的。” 第11章 梦中的女人,似乎变得不一样了。韩歌想,他的心中充满了难以描述的愤怒,有一柄大锤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他的心脏,他觉得自己快承受不住了。 一一你到底是谁! 他顾不得脚下深浅难测的江水,向眼前那个飘荡的红衣女人追去。女人似乎再等他,可他猛然扑到女人身后想要按住她的肩膀,她又突然闪躲开来。 “韩歌,你醒醒吧!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第23章 一一什么,你说什么。你给我啊。你在说什么! 韩歌拼命地想要呐喊,喉咙发出呲呲的声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突然,他感觉身后似乎有人走过。他猛地回转身,眼前似乎是景隆苑的大门。他突然感觉心慌,却又说不上来,慌慌张张地往里走了两步,一抬头,猛然见到程雅风站在屋檐下向他招手。再定睛一看,她的手里居然抱着一个婴儿,一个没有小被包裹的赤裸的婴儿。 “韩歌,我可等你好久了。” ——不对,她不是死了吗? “韩歌,你来,我有个故事要告诉你。” 韩歌立住脚步,眼瞅着程雅风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顿时汗毛直立,转身就跑。刚跑了两步,就硬生生地摔了个跟头。 天已大亮,韩歌从座位上爬了起来,揉了揉眼角,看了一眼墙上挂钟,上午八点十五分。此刻的他正身处公安局西城分局刑侦支队的大办公室,周围的警员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他瞅了一圈,侧过身对旁边一个小警察道:“你们商副队现在在哪啊?” 左纳道:“大概是法医办公室吧。” “我可以过去等他吗?” “不可以,韩先生!”左纳立即严肃道: “请你遵守我们这里的规章制度。” 韩歌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好吧,知道啦,那我可以去个洗手间吗?” 左纳伸手一指:“出了这个门左转走到底。” 韩歌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脚腕子,左脚的伤还未痊愈,走路还有点不大利索。他又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只好拖着脚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见商玉痕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大手一挥:“左纳,你和高嘉钰立即出发,去金塘区金城影视城走一趟,调查一下程雅风的工作情况。韩歌,你跟我过来!” 韩歌一愣,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听过有谁用命令的口气跟他说过话,何况这人还是商玉痕! 此刻的商玉痕完全像变了一个模样,腰杆笔直,嘴角紧抿面无表情,让人不敢有丝毫轻忽。韩歌不由地哦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走进了询问室。 商玉痕示意他坐下,然后和另一个警察一起坐在了他的对面。韩歌顿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他身边的警察道:“叫什么名,多大岁数?” 韩歌眉毛一挑,不可思议道:“你问我?” 商玉痕向问话的警察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跳过这些问题。韩歌看在眼中顿时就急了:“商玉痕,你在搞什么,拿我当犯人啊!” “你进门时没看见吗,这是询问室,不是审讯室。”商玉痕沉着脸道:“韩歌,公民有配合警方调查案件的义务,不可以有隐瞒或者谎报,你了解了吗?” 韩歌盯着商玉痕的眼睛,愤怒之余突然又觉得有点好笑。他用同样冷漠的态度回道:“知道了。你想问我什么?” 身旁警察道:“韩歌,请问你昨晚一点多为什么要去死者的家?” “她叫我去的。具体什么事她没说。” “她叫你去的?怎么叫的?” “她给我发的微信语音,手机不是都交给你们了吗。” “程雅风死于九月二十三日,也就是昨天的凌晨一点至三点之间,你是今天二十四日凌晨一点收到的微信,你觉得这合理吗?” 韩歌无奈道:“不合理,可这是事实。” “那段时间你在什么地方?” 韩歌向商玉痕看去,道:“商警官知道的,我那天晚上在私奔酒吧过夜,酒吧三楼有我自己的房间,门口有监控,酒吧很多人也可以给我证明的。” 警察继续问道:“说说吧,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韩歌只觉得头两侧太阳穴的神经血管突突地跳,他右手撑着脑门,疲惫地道:“能有什?s?么关系,同事呗。” “普通的同事会约你半夜去她家做客吗?” “不会,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叫我去。但是她语气很急切,我担心有什么事。” 韩歌一边说,一边拿眼睛斜瞟着坐在旁边的商玉痕。商玉痕没有看他,微微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盯着记录本,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此刻房间里只有自己和商玉痕两个人,韩歌说不定会跳起来责问他:“你说我跟她什么关系,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吗?难不成你认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是有奸情吗?” 可是他现在说不出口。他只觉得分外地憋屈。 “以前去过她家吗?”警察又问。 “去过。” 可能是这个回答出乎商玉痕所料,他马上抬起了头。 “什么时候去的?” “老早之前了,”韩歌想了想,答道:“四月份吧,是个周六,具体哪天记不得。” 商玉痕突然道:“那天你见到她的猫了吗?” 韩歌一愣,眯着眼想了好久才道:“好像是有吧,好像是一只白猫,圆滚滚的。时间隔得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商玉痕昨晚并未在程雅风的房间见过猫,也没有看见猫砂盆和猫粮这一类必需品。他猜测要么猫死了,要么就是她把猫送给他人抚养。他听小佟说,程雅风对自家这只猫非常的好,如果真的要送人,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向身旁的警察示意继续询问。 第24章 “那天你们见面是因为什么事?” “她刚搬家,邀请我去做客。” “所以是白天?” “当然啦!白天中午!” 警察点点头,又道:“关于程雅风的个人情况,你了解多少?” 韩歌只觉得自己的头疼得更厉害了。他叹了一声,道:“我真的不了解,除了她的姓名年纪,在公司担任的职务,我什么都不了解。平日我们会经常聊天,可是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说,她很认真地听。她有什么亲戚朋友,我一概也不认识。我只知道我们光武公司的副总程潇是她的堂姐,但其实他们的血缘关系已经非常远了。” 中午商玉痕开车把韩歌送回了家,韩歌进了房间,倒头就睡着了。商玉痕在厨房忙活了一个小时,煮好了饭菜想叫他来吃,见他睡得昏昏沉沉,只好作罢。 局里的新规,询问案件相关人员或嫌疑人时必须有二人以上在场,他必须公事公办。从警局出来后,韩歌一直皱着眉头,脸黑得像灶台的锅底,连正眼都不看他,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此刻商玉痕的心情也十分不悦,他发现韩歌有很多事瞒着他。平时他当然可以不在乎韩歌的私交和个人活动,但自从韩歌脚受伤的这段日子来,他们天天在一起同吃同住,也聊起过程雅风,可是他还是没有想到,韩歌和她的关系比他想象的要亲密得多。 仅仅一件事:深更半夜给对方发语音信息请对方来家里,而对方接到后二话不说就赶来,这就不可能是一般关系能做到的。 但是商玉痕心里很清楚,不论他们的年纪是不是相差过大,他们两人都不会是那种男女关系,因为韩歌的性向决定他不喜欢女人。 所以在韩歌的心里,程雅风是什么定位呢?和谐的女同事?知心的大姐姐?还是弥补了心里缺失的母亲的地位? 他收拾了厨房,又匆匆赶到警局。法医出具的报告已经出来了,死者服用过安眠药,剂量不算特别大,但也超出了服用最大限制。死因是溺死,这个没有疑问。她的左小腿部位和左脚踝骨处有淤青,怀疑是进入浴缸时碰到的,那个时候她可能有点神志不清了。 程雅风一个月前曾经因为失眠的原因去看过医生,随后拿着处方去五家药店购买过安眠药,医院和药店都有她的消费记录。这个案子交到刑侦队来,大家的初步看法都是自杀。 至于自杀原因还未查明,但商玉痕认为,这和他们已经发现她是下药者有关。起初他有点不大确定,但一天后,网监部的同事魏博确定了一条重要线索:程雅风在四月时三次上外网购买过麦角酸二乙酰胺(lsd) 片剂,虽然她用的是假名和假的收货地址,但电脑显示的ip地址就是她家。他们之前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 让商玉痕非常失望的事,他们竟然慢了一步,还没有弄清她作案的动机,她竟然就这样死了。 难道是畏罪自杀吗?可是韩歌病情并不严重,更没有生命危险,她会那么惶恐惊惧吗? 不过这也有可能。商玉痕想。她曾经坐过牢,那段日子对她来说一定是人生最黑暗的时光吧,她不想再接受审判,不想再被判刑坐牢了,所以宁愿一死。 得知程雅风突然死亡,光武全公司都被震惊了。程潇很快赶到了警局,接受了询问。 程潇解释说,程雅风是自己爷爷的堂弟的孙女,爷爷在自己三岁时就去世了,这位叫程兵的四爷爷她没见过面,只是听父亲提起过这么个人。他有七个孩子,程雅风是第三个儿子的大女儿。在今年三月之前,她们两姐妹也从未见过面。 商玉痕觉得有点奇怪:“程雅风的爷爷你没见过,那么她的父母呢,你见过吗?” 程潇道:“我过满月时,她爸爸见过我,他们一家远在h省,与我父母都是电话联系的,但也仅限于逢年过节的例行问候。我们知道他们家有一女一男两个孩子,叫程雅风和程书喻。今年二月过完年,程雅风给我打电话,说要来申丞市找工作,请求我帮个忙,我不好推辞,就答应了。” 商玉痕向她说明了程雅风的死亡情况,程潇沉默许久,低声道:“我知道了。我会通知她父母来申丞办理后事的。” 临出门前,商玉痕又叫住了她,道:“程姐,九月二十二日晚上,你在哪里?” “我和韩重在外地,怎么了?” “没事,例行询问一下。程姐,如果你想起了什么可疑的事,请你务必要通知我。” 程潇擦了擦脸上的泪,有点疑惑道:“什么可疑的事,你指的什么?” “比如,她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之类都可以。” 程潇犹豫了一下,道:“商警官,我说了还希望你能理解。你也看见了,她和我三十多年间从来不联系,我们的关系和陌生人差不多。我帮她介绍工作已经很为难了,平时也不能和她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免得公司对我有意见。如果你想了解更多关于她的事,只能去问其他同事了。” 第12章 韩歌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程雅风时那个寒冷的清晨。 四月初,潮湿多雨的申丞市气温依旧很低。头一天晚上他和几个朋友在“私奔”酒吧玩过了头,半夜两点才各自回家。他开着车,吹了约莫十分钟的凉风,到家后只觉得头晕眼花,歪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第二天被闹钟吵醒,想起公司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必须到场,眼瞅着时间快要来不及,脚下就匆忙了些,上台阶时一脚踩空。此时正好有个穿着正装的女人沿着楼梯往下走,反应迅速地拉住了他的胳膊,才避免他当众摔个狗吃屎。 第25章 韩歌站稳了脚,抬头朝她报以感激的一笑。女人朝他轻轻地点头,不等他说什么就径直下楼去了。 他虽然不常来公司,但人年轻总是记忆力很好,但凡见过一面的都会有印象。但眼前这个女人,他不认识。 后来韩歌知道,她叫程雅风,是程潇的远房亲戚,曾经因为年轻无知轻信他人而犯了帮信罪,入狱一年,时间虽然不长,却因为档案污点难以找寻一份合适的工作。因为程潇出面担保,她才得以在光武公司市场部任助理工作。 或许是第一印象非常好,韩歌看着她总有种亲切感。 今年三十七岁的程雅风,一张瓜子脸,淡淡的柳叶眉,小鼻子小嘴显得很标致,单论五官长相来说,年轻时应该是个很有韵味的漂亮姑娘。但似乎这些年她在社会上闯荡受了不少苦,眼角处生了很多灰黄的斑,嘴角的法令纹也很深,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疲惫和老态。 程雅风从第一天进入光武公司后就表现出优于常人的能力,也许是因为工作来之不易,她非常地珍惜,做事有条不紊,几乎从来不会出现纰漏。对待每个人,她都非常礼貌客气,平日里不多话,从不邀功,还经常替人背黑锅。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我是程总的堂妹,又是新来的,对现阶段的活动项目流程不熟悉,犯点错没关系。可他/她不一样,来了这么久了,要是犯了错,说不定会被程总扣工资或者开除的! 因为经常出入韩歌的办公室,两人渐渐地熟络起来。得知韩歌经常喝碳?s?酸饮料,程雅风便耐心地给他分析,碳酸饮料中含有大量气体,喝多了可能会导致肠胃胀满、胀痛等消化不良症状。饮料中通常含有较多糖分,喝多了若没有及时清洁口腔,可能会导致口腔内滋生较多细菌,引发龋齿。她口齿清楚,态度谦和,恰好那几天韩歌的一颗智齿痛得要命,觉得她言之有理。考虑到他喝不惯白水,程雅风便带来老家的茶叶送他,喝了几次后 ,韩歌就喜欢上了茶水清甜的滋味。 程雅风在公司里干着最麻烦最累人的活,却领着并不高的薪水,还要时时刻刻被人议论,认为她就是受了高层领导的特殊照顾。韩歌不经常去公司,也听到不少闲言碎语。他打心眼里为程雅风打抱不平,但对方只是神情淡然地说,自己确实没有资格来光武这种大公司工作,别人心理不平衡那是应该的。 “我就是来工作赚钱的,混口饭吃而已,又不是来交友的。他人如何看待我,并不会改变我这个人的本质啊。” 如今的程雅风不算美丽动人,但是谈吐间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的优雅从容。韩歌喜欢听她说话,虽然她并不多开口。看见她在片场工作,那种不骄不躁,淡定从容的神情,也让韩歌感受到一种此前未曾有过的舒适感。 韩歌自问生平无事不能对人言,早年间他在国外,男朋友交了一大堆,有的名字都记不得,这些个烂事他都告诉过景海笙。他一向是信奉与人交往应该坦诚的。 他并不想隐瞒他和程雅风的交情,只是自己都很难描述那是一种什么感情。 商玉痕回到家时已经过了九点,韩歌趴在沙发上玩手机,桌子上留的饭菜吃的一干二净。 见他进门,韩歌只是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商玉痕换了鞋,进卫生间洗手,出来后,韩歌已经退出游戏,懒洋洋地靠在沙发扶手上。 两人对视一番,谁也不想先开口。 韩歌知道他这两天一定为了程雅风的事在忙碌,估摸着他有很多话想问自己。一想起商玉痕那天把他当嫌疑人的态度,他就憋着一口气,就等商玉痕开口询问,再好好怼他。 ——我那天不是都说了吗,你现在还问我做什么? ——我能说的都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不然你想怎么样,我有嫌疑你去告我啊! 商玉痕在他身边坐下,倒了一杯热水。韩歌歪着身子,瞟着他的一举一动。商玉痕一边喝水一边转头看他,两人继续大眼瞪小眼。 一一看我做什么?你有什么话赶紧问。 “看你脚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回去吧。是回你自己家,还是回景隆苑?” 韩歌差点就被他给呛死,感觉自己三花聚顶憋了个大招,结果一拳砸在棉花上。 “咋啦,嫌我在这里碍眼了?” 商玉痕不答,给他来了个默认。 韩歌直起身来,哼了一声:“走就走,以为我稀罕啊。你这屋子里又破又潮,夜里还有蟑螂!我就想不通了,你不是我们光武大股东之一吗,你没钱吗,我哥没给你账户打钱吗?你不能给自己买套好房子吗?” 这纯属找茬。商玉痕心里清楚,淡淡地道:“他给我开的账户十年了,我没有查看过,到底有多钱我不清楚。如果你有兴趣了解,自己去查。” 他起身就要走,韩歌终于先忍不住了,一把按住了他,叫道:“你等会!程雅风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商玉痕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韩歌不解道:“难道不能说吗?” “安眠药是她自己买的,药没吃完还剩八颗,药瓶上和茶杯上只有她自己的指纹;门窗完好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家里也没有翻动痕迹,电脑手机钱包等贵重物品都在,没有遗失财产,没有遭受性侵。法医那边的验尸报告也没有什么异常。” 第26章 商玉痕叹了一声。“我们初步断定这是一场意外事故。死者打算洗澡然后睡觉,她在浴缸了放了热水,然后服用安眠药,可能是以前吃安眠药效果不够好,所以那天她多吃了几颗,洗澡的时候跌入浴缸爬不起来,溺水死亡了。” “浴缸也会淹死人吗?” “当然,洗脸盆都能淹死人。” “可是......”韩歌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可是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其实那天谈话结束后,她就已经察觉到我们发现了她偷偷下药的事了,对吗?这个关键点上她突然出意外死了。你信吗?” “我不信。我更倾向于她自杀。但是韩歌,正如你所说,茶叶已经找不到了,过去了这么多天,我们俩体内也不可能查到什么药物残留了,物证人证统统没有,我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她有犯案呢。” “所以你们会以意外事故结案吗?” “如果家属没有异议,会这么结案的。” 韩歌脸色沉郁,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想了想后,他又问:“可是,她为什么给我发语音信息啊?” “她是用其他app设置了微信定时发送的,我们同事通过她的手机查询到,她定时的时间是九月二十二日的晚上十一点半。” “二十二日,我记得那天我送她出酒吧时就已经十点了,所以她回到家后,觉得有什么事还需要告诉我,于是设置了二十四日凌晨一点的微信?” 韩歌眉头紧锁,急促地道:“为什么要定这个时间?第二天白天,有一整天的时间不能约我见面,非要定这个时间?” “还有一种可能,”商玉痕道:“她想定中午一点,可是选错了,选成了凌晨一点。” 韩歌沉默了一下,突然觉得这倒是有可能。 “可是为什么要定时?” 商玉痕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本人有这种习惯,觉得自己记性不够好,怕耽误重要事,所以会提前几天就上闹铃或者重要事件提醒,当天在手机上可以收到。我怀疑她的想法和这种类似。” 韩歌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头疼的感觉再次袭来,一次比一次更重了。他慢慢地松开了手,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韩歌,你还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 韩歌低垂着头,两手交握沉默了好久,久到商玉痕觉得他不会再开口了,准备回屋去休息时,韩歌突然问道:“她的家属到了吗?” “明天到。她家远在h省,父亲去年换了严重的风湿病,行走不便,她的母亲由外甥女陪同一起来。明天就能到达申丞了。” “认领尸体的话,我也去,可以吗?” 商玉痕有点意外,但还是点点头。“好,到时候我通知你。” 程雅风的母亲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说话口音很重,而且听不懂普通话。她的外甥女,也就是程雅风的表妹龙文静,今年才十九岁。两个人一老一少,站在停尸房的门口,看见尸体上搭着的白布瑟瑟发抖。最后由龙文静慢慢上前看了一眼,然后捂住了嘴,小声哭了起来。 程瑶公事繁忙没有亲自过来,特别请了自己的助理康元冰前来协助。家属虽然很伤心,但对法医出具报告没有什么疑问,同意签署知情书,将尸体领走火化。 康元冰代程母向商玉痕解释道:程雅风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外出打工了,那时她十九岁。此后她辗转多个城市,一开始还联系频繁,每月给家里汇一点钱。此后联系就越来越少,有时候过年也不回家,细算起来,上次回家还是十年前。大概是七年前,她三十岁的时候,父母曾经旁敲侧击地想要知道她如今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对象,什么时候结婚,程雅风很不高兴,双方都有点生气。这次通话后,程雅风几乎就和家里失联了。 “几乎失联?”商玉痕有点疑惑:“她家人都不担心吗,不怀疑她出了什么事?” “那倒不至于啊。”康元冰道:“不打电话,不回家,不过逢年过节的她还是会给家人寄点钱。” 商玉痕突然觉得可悲。 “她七年前曾经因帮信罪入狱了一年,这件事她家人知道吗?” 康元冰向程母看了一眼,低声道:“不知道,肯定不知道的。要我说,还是不要和她家人说了,人都已经死了,留个好念想吧。你说呢,商警官?” 程母颤颤巍巍地站在不远处,满脸是泪的,那面容仿佛一瞬间又老了十岁似的。商玉痕在心中叹了一声:“好,暂时先不说。” 韩歌远远地站在台阶旁边,脸上阴晴不定。商玉痕向他挥手,示意他随时可以走,不必和自己打招呼。等他和康元冰及程母交代完后续安排,再转过头看时,韩歌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13章 距程雅风去世已经一周了,楼下的警戒线已经去掉,周遭的一切又恢复如常。人们只会偶尔想起这里有个年轻女人意外去世,轻描淡写地感慨?s?一句“才三十七岁好年轻哦”,生活一切照旧。 商玉痕慢慢地上了楼,掏出房东给的备用钥匙,缓缓地打开201房门。程雅风的东西很少,电脑手机等物品有点价值,都归还了家属,其他的衣服用品又重又不值钱,家属同意由警方代为处理。商玉痕想着,或许自己还可以从这些物件里找到他想要的真相。 她为什么要害韩歌? 第27章 这个问题,不光是韩歌本人无法释怀,商玉痕也不能。 他在客厅转了一圈,又去了卧室。依旧是极其简单的陈设,房间很小,浅黄色床单上一床薄薄的小被子,旁边是个简陋的布衣柜,帘子是坏的,拉不拢,可以看见里面稀稀拉拉地挂着几件颜色很素净的衣服,下边堆着不少的书籍稿纸之类。 除此之外,房间里似乎没有什么东西了。 突然,商玉痕感觉门外有人。 他立即转身往卧室门走去,迎面就见一个穿着黑色t恤衫的男人站在客厅里,神情困惑地左右张望。 “小偷!” 黑衣男子突然看见了他,大叫一声,猛地就向他扑了过来。商玉痕心中好笑,暗想:我没把你当小偷就不错了,你居然还怀疑我的头上。 见男人来势汹汹,商玉痕侧身一避,及时躲过了他这一招。男人显然有些意外,脸上闪过诧异的神色,随即一记沉重的拳头朝他肩头砸了过来。商玉痕挺身上前,伸掌硬接了他这一拳。 男人踉踉跄跄地退后了两步,商玉痕盯着他的脸,觉得有点面熟。 男人长相平平无奇,但身材很好,肩阔背直强健有力,出招迅猛,下盘还挺稳,看来是练过功夫的。 一一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吗? 商玉痕心中纳闷,男人却逮住机会,顺手抄过客厅的一把塑料椅转得风声呼呼作响,径直向他头顶砸来。商玉痕只淡淡一笑,一掌劈了下去,只听“啪”一声脆响,椅子从正中裂成了两半。 男人顿时愣住当场,商玉痕上前一个高抬腿正中他的胸口。 “哎呦~救命啦,有人要杀人啦~” 被他一脚踢翻在地的男人嘴里大声喊着,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想往外冲,被商玉痕一把按住了肩膀。 “你叫什么,我就是警察!” 一听此话,男人立即瞪大了眼,也不敢叫嚷了,又是疼又是怕,两脚一软几乎要摊在地上。商玉痕只得架起他半边身子,拖着他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坐下。 “你真的是警察?”男人按住胸口,喘着气道。 商玉痕掏出自己证,拍在他身边的木纹茶几上。男人瞅了一眼证上的照片名字,又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瞅着他。 “叫什么名字,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叫王自翌,来找程雅风的。她人怎么不见,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商玉痕突然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了。王自翌,金塘区金城影视城的武替演员,他上次去片场时,曾经见过这个人。 “你和程雅风是什么关系?” 王自翌道:“我是她男朋友啊。” 原来如此,商玉痕想,原来他就是肖旗口中的程雅风男友。之前他让队员在程雅风工作地点询问过,没有人知道她还有一个男朋友。商玉痕正愁没线索,没想到他会自己找上门来。 “她出事了,你不知道吗?” “我跟着剧组到外地去了一个礼拜,今天早上才回来。给她打电话一直都提示关机,我就过来看看。”王自翌惴惴不安地道:“她怎么了?” “她死了,二十三日凌晨死了。” 王自翌吃惊地叫道:“啥?死了!” 他再也坐不住了,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她真的死了?怎么回事?” 商玉痕简单地给他叙述了一遍程雅风的情况,王自翌全程瞪着眼,不敢相信地道:“怎么会这样,我就走了一周,她就这样没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捂着胸口,脸上显出了痛苦的神色。商玉痕想起刚才自己猛踹的那一脚,多少有点歉意。 若不是他主动袭击,出手还相当地不留情面,商玉痕也不至于还击这么重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王自翌当然不敢去告警察,弄不好自己还有袭警罪。他摇摇头,又慢慢地坐倒在沙发上,无助地捂着脸,哭了起来。 “认识肖旗吗?” 王自翌继续摇头,呜咽道:“从来没听说过。” 商玉痕又例行询问了他一些问题,诸如两人的关系如何,程雅风的家庭情况,出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王自翌一一回答了,都挺正常的。 “她有没有睡不着觉,失眠的毛病?” “没有,她没给我说过。”王自翌道:“我们又没同居,她会不会失眠,这个,我真不知道。” 商玉痕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又问:“金帝喜悦苑,去过吗?” 王自翌立即摇头:“没去过!” “撒谎!”商玉痕冷笑一声,道:“在韩歌的家和办公室窗户外架缆绳,装神弄鬼吓唬他的人,就是你吧。除了你,别人还真没有这个能力。我会去查金帝喜悦苑的监控,来证实我的猜测。” 王自翌愣愣地看着他,不敢吭气。 “是程雅风让你这么做的吗?” “我没有......” “还不想承认是吗?行,我会拿证据的。” 王自翌被他盯得害怕,低声道:“我,我就是吓唬了一下他而已,这不算是违法吧?” “他快要被你吓出精神病,你说违法不违法?”一想起韩歌那天失魂落魄地晕倒在自己怀里,以及后来栽倒在楼梯口摔得昏迷不醒,商玉痕不由地怒道:“到底为什么搞这些事,赶紧交代!你的主意,还是程雅风的主意?” 第28章 “她的主意啊,当然是她啦,她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挺温柔的,其实心肠挺狠,骨子里很强势。我们每次吵起来,她都会说我根本就不爱她,还嫌弃我没本事赚不到钱,非要我证明给她看。所以我就听她的安排了。我们真的就是觉得小韩总很讨厌,吓唬他玩一下。” “小韩总很讨厌?这话是程雅风说的?” “对,就是她原话。她说小韩总年纪轻轻的,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还能做制片方对大家指手画脚。这种富二代就是应该好好收拾一下。” 程雅风居然会说这种话!商玉痕心里想,若是韩歌听到这番话,真不知道如何着想。 平心而论,韩歌的富二代身份确实招人恨,可是说他不务正业还对大家指手画脚根本是恶意重伤!拍戏的事他不懂,所以几乎从来不插手,公司派他来就是走个过场而已。程雅风对这种情况很清楚。 一想到韩歌一维护她的那种着急的心情,商玉痕替他感到很失落,很难过。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商玉痕总算把程雅风的物品收拾妥当,把衣服和生活用品装了一个箱子,暂时放进了队里的仓库中。家属也不要了,他准备自己抽空再检查一番。 据王自翌交代,程雅风此前确实养过一只猫,但因为片场经常临时加戏,工作日夜颠倒,她觉得自己实在无力照顾,就把猫送给了一个网友,据说此人姓高,好像是个在酒吧搞音乐的,还是个网络小说家。总之是个蛮奇特的人。 商玉痕打电话给孙迪说了这件事,请他帮忙在自己的圈子里问问看有没有人认识这么个人。 孙迪答应了,又道:“案子不是都结了吗,你还在忙什么?” “她的死没疑问了,可是她为什么要对韩歌下手,这件事我还是没想明白。” “她不是说,她恨这种没有本事还指手画脚的富二代吗。” “是,王自翌是这么说的。”商玉痕捏了捏眉心,觉得有些犯愁:“可我总觉得,就为这原因不至于下这种狠手,还冒着风险花重金购买致幻剂。她经济条件不好,花这么多钱,好像不大合理。” 孙迪笑着叹气道:“玉痕哥,你也说了,这只是你个人感觉而已啊。有些人就是能把别人觉得是小事的事情看得很重,别人觉得无所谓,可他很介意很记恨,不是吗?我看,要不是因为这事和韩歌有关,你也不会这么较真吧?” 商玉痕一时也答不上来自己到底怎么想的。其实家属都没有异议,案子早点结了挺好的,大家都落得个轻松。 “算了,也许你们说的对,我是想太多。” 挂了电话,商玉痕想起自己好几天没和韩歌联系了,不知道他走了后去哪里住了,便给他拨了个电话。谁知道响了半天,居然是无人接听。 商玉痕有点意外,每隔几分钟就拨一次,最后干脆变成了关机。 他突然感到很不安。这时孙迪给他发信息问什么时候下班一起吃晚饭,他也没有心情,只回了一句加班,不用等我。 约莫一小时后,他再次拨打电话,还是关机。他实在坐不住了,立刻开车去了一趟景隆苑?s?,没见到人。又急匆匆地去了金帝喜悦苑韩歌自己的别墅,按了半天门铃,也无人应答。 此时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半了,商玉痕越来越紧张,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差一点就想替他报失踪案来查了。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韩歌打过来的。 “商哥,找我有事?” 他的声音淡淡的,听背景场地似乎还挺空旷。商玉痕又急又怒 ,几乎是在吼叫:“我给你打了至少二十个电话!你搞什么去了,赶紧回来。” 第14章 韩歌迟疑了一下,没立即回答。 商玉痕感到很奇怪:“韩歌,你在哪呢?” “我现在不在申丞,我在去往放鹤市的路上呢!刚才在车上,手机没电了,我下了车找了个可充电的地方,刚开机。” 得知他平安无事,商玉痕也慢慢地恢复了平静。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地名,好奇道:“你去那里做什么?跟谁一起?” 他以为韩歌是和朋友相约去旅游了,反正这位少爷是个富贵闲人,说走就走的性子也不奇怪。却没想到韩歌认真地道:“商哥,我这次一个人。我要去放鹤市调查一下程雅风到底在这里做过什么。” 商玉痕十分地吃惊:“等等!你说什么?调查程雅风?” 他很清楚地记得,程雅风老家在h省,离申丞市非常远,难道韩歌跑到那里去了?放鹤市?没听说过,在h省吗? 商玉痕也顾不得地上脏不脏,转过身来一屁股坐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打开了手机地图,想查询一下具体位置。只听韩歌语气坚定地道:“对。我不查清楚,我都睡不着觉。” “那你也不能不打个招呼,一个人跑那么远啊!脚伤还没彻底好呢。”商玉痕一边查位置,一边道:“奇怪,放鹤市在s省啊!你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 韩歌似乎在手机那头跟人说话:“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叔叔!” 语毕他又对商玉痕道:“我要是提前告诉你了,你会同意我一个人出来吗?” 这确实是实话。商玉痕对他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十分无奈,叹气道:“哪天出发的?” “今天早上。”韩歌的声音很坚持:“商哥,你那天没看出来吗。她的家人根本就不在乎她,女儿在外面这么些年,相互之间几乎都不联系了,我觉得她的家人根本不在乎程雅风到底为什么会死。” 第29章 商玉痕叹息道:“韩歌,她们能怎么办呢。警方这边该调查的也调查了,死因也没有疑点了。面对这种意外事故,家属除了接受能怎么办?” “怎么会没有疑点!”韩歌愤愤地道:“我和她此前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自问从来没有得罪过她!可是她不仅诅咒我妈,还想害死我!如果她没死,我是一定要去问个明白的。既然她死了,那么这个疑问我要自己找出来。她的家人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行。” 商玉痕觉得很奇怪:“韩歌,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为什么要去放鹤市呢?她曾经和你提过这个地方吗?” 韩歌在手机那头沉默了,他似乎始终不愿意针对这个问题做出回答,让商玉痕更加地奇怪了。 “韩歌!”等了半响不见他回话,商玉痕提高嗓门,又叫了一声。 “她没说过。”韩歌低声道:“是我偷看过她的包,发现了一张放鹤市的地铁卡。我觉得,一般情况下,如果是路过一个城市,没必要特别办张卡的,办卡是要押金的,路过的话直接买单程票就好了。所以我判断她在放鹤市居住过。而且卡很旧了,看样子居住的时间还不短。” 商玉痕默默点头。 “我查了一下放鹤市地图,顺带了解到这里盛产薄皮小核桃,在全国都很有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一次我和剧组的人坐在一起嗑瓜子吃干果,我发现程雅风特别会剥核桃,就夸了她两句。她对我说,小核桃实在太难剥了,可是又特别好吃,新核桃上市的那段时间她和同住舍友天天买,两个人坐在屋里床上使劲地剥,手都疼了,真是又痛苦又开心。剥核桃的手法大概就是那个时间练就的。” “所以你猜测她在放鹤市居住过。” “对。要么去过,要么居住过。大概率是居住过的。此外我还有个发现。她的包里有个快餐店的会员卡,也挺旧了,原本需要签名的地方有那种写过字但被擦掉的痕迹。我仔细看了,姓看不清了,名字应该是淋淋,淋是淋湿的淋。这个名字很奇怪,我觉得可能是和她同住的舍友。” 商玉痕猛然间发现自己身边都是聪明人。 孙迪是悟性高反应快,凡事一点即通; 韩歌是天生的聪明伶俐,牙尖嘴利; 韩重则是老奸巨猾城府深,喜怒不形于色,难以琢磨。 商玉痕自问自己智商还算正常,但和这些家伙一比,真的是甘拜下风了。 他很想问一句:你偷看她的包做什么?但突然想到一个更奇怪的问题:韩歌是什么时候偷看过程雅风的包呢? 自从九月八日他从楼梯摔下来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片场了。他是什么时候近距离接触过程雅风,还有机会翻她的包? 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 韩歌道:“你还记得吗,有一天你带景海笙到你家,正好遇到程雅风也来看我。那天她进门后把包放在客厅桌上,去了一趟卫生间,我就翻了一下她的包。” “难道那天你就已经在怀疑她了吗?”商玉痕很惊讶:“那么短的时间,你也敢?万一被她发现怎么办。” “你们在问我最近的饮食时,我除了想起海笙,就想起她。因为我在片场的话,午饭和她一起吃的。只不过当时我还没想到茶的问题。” 韩歌解释道:“其实那天也是个偶然,她进门后说走路踩到了水洼,鞋子都弄脏了,想去卫生间好好擦一下。我在客厅等她,很随意瞟了一眼她的包,突然就想翻翻看。我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看见了那张公交卡和快餐会员卡,觉得有点怪就记在了心里。其实她包里东西很多,我根本来不及全部查看一遍,就听见她走过来时高跟鞋的声音,就赶紧放回原处了。” 他语速很快,说完这一通后又道:“商哥我先不跟你说了,我等的班车马上来了。我得节约用电,等找到酒店住下再说。” 商玉痕原本还有话问他,但他已经挂断了。 回到家时已经是十点多了。进门后一片漆黑,商玉痕才想起来孙迪约他吃饭,被他拒了,现在大概已经睡了。 手机在黑暗中闪了闪,韩歌发了一个定位,一个很普通的酒店名字。商玉痕看了一眼,盲猜住宿条件会很不好。他担心韩歌会住不惯,但转眼一想,如今的韩歌都二十岁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让人担心的小孩子了,便回复一句:“知道了,早点休息。” 忙碌一天,身上出了很多热汗。商玉痕也没开灯,脱了衣服长裤,摸黑扔进洗衣机里。 突然间,他敏锐地察觉身后有人在逼近,猛地转过身,把蹑手蹑脚走到身后想要吓唬他的孙迪吓了一跳。 “啊!你干嘛呢,黑咕隆咚地站在这里吓死我了!” 一个大男人偶尔流露出的那种含羞的孩子气,那股子劲儿特招人喜欢。 商玉痕没忍住笑出了声,孙迪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商玉痕跟着他身后上了屋,打开衣柜挑明天穿的衣服。孙迪盯着他赤裸的后背,突然就有点出神。 今年已经三十二岁的商玉痕,其实是个很性感的男人。他五官线条明朗清晰,举止从容不迫,有一种自然流露出来的优雅与风度。他是警队出来的高材生,对自己要求很严格,身姿笔挺,肌肉线条匀称,处处透露出健康和力量的气息。 在灯光映照下,他的背部肌肤平整而光滑,看在眼中,让人不禁想靠近去体会一下。孙迪想,这是自己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商玉痕在他眼里处处都很完美。 第30章 他正在浮想联翩,忽听商玉痕道:“在想什么呢,还不睡。” 难道他后背还长眼睛了吗?孙迪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在想你跟我说的事,我已经托我那些朋友去询问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商玉痕转过头来,朝他一笑,看向他的眼神深邃而迷人。孙迪坐在床边,仰起头。商玉痕弯下腰,一个很轻的吻印在他的唇上。 “有你在真好。看见你在,我才觉得这里确实是我家了。”商玉痕感慨道:“你知道吗,我最近的心情很不好。我只是个警察,是个普通人,而不是神。我确实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没办法让人人都满意。” 孙迪揽住他的脖子,又回了一个吻:“是不是受害者家属又对你们有意见了?” 韩歌到底能不能算是受害者家?s?属,商玉痕心里一阵苦笑。 “有意见是常有的事,我也习惯了。” “十一有空吗?” “值班四天,放假三天。” 孙迪笑着拉过他的手,捏着他的手指头玩:“那我们出去旅游好不好,不跑太远,就在申丞周边。我去订车票酒店。” 正说着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低下头看了一眼,又转头道:玉痕哥,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老猫仔的事吗?他被释放回家了,想约我明天见个面,我们很久没见了,所以我就答应了。你要不要一起去?他可能会知道程雅风认识的那个姓高的神秘朋友。” 商玉痕回忆了一下道:“老猫仔?那个吸食违禁品的人?” 他猛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点:“他的违禁品是从哪里来的?” “听说是朋友介绍的,他们这种买卖是很秘密的,上线是谁根本就不知道。” 商玉痕点头道:“正好,我有事想要问他。” 第15章 下了车,商玉痕和孙迪两人沿着小道七拐八拐地走了约莫十分钟,总算找到了老猫仔所居住的楼前。可能是鲜有人从这里经过了,这里的杂草长得快要没过脚背。 两人推开生锈的破旧铁门,向楼上走去。 这地方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地板被尘土和污垢覆盖,伴随着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臭味。布满了各种污渍的墙壁上有很多看不懂的人为划痕。角落里堆积着被遗弃的垃圾,包括食物残渣、纸张碎片和破损的日用品。 这里看起来像是从未进行过清洁。 窗户被脏污遮盖,阳光几乎无法透过。大白天走在楼道中,却暗得几乎看不见脚下的台阶。 商玉痕皱着眉,问道:“在几楼?” “四楼。就是顶楼。” 孙迪一路在前,商玉痕跟随在后。孙迪叹道:“他没钱,穷的快要活不下去了。这个地方总比住桥洞强了。” “我以前听我师父说过一句话,”商玉痕一边四下打量着,一边道:“他说,如果你爱一个人,就把他送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一个人,也把他送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 孙迪回头一笑:“说对了。申丞也是一样。” 两人到了顶楼401号房门前,孙迪上前敲门,等了很久,门开了,一个面颊消瘦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 “老哥,是我!” 男人一把握住了孙迪的手,显然很是激动,随即又看向了商玉痕,眯起了一双老鼠眼:“这位是?” “我朋友。” 商玉痕淡淡道:“我姓商,商玉痕。” “你是警察?” 孙迪立即向商玉痕看去,眼神示意自己可从来没有说过他的身份。商玉痕会意,向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眼力倒挺好。”孙迪笑道。 老猫仔摇头:“我眼都要瞎了,能有什么好。我是进局子里强制戒断时,在他们表彰墙上看见过照片。他是所有警察里面最年轻的,长得最好看的一个,我当时以为他是个电影明星。” 孙迪没憋住,噗一下笑出声来。老猫仔没能领悟到他的笑点,奇怪地瞅着他,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正如夸孩子好可爱,比夸孩子的妈好漂亮更讨其开心,夸商玉痕就是比夸自己还得意,孙迪笑嘻嘻地回头看了商玉痕一眼,又道:“老哥你最近怎么样?” “不咋样,你也看见了。” 老猫仔领两人进了门,扯出几个小板凳来让他们坐下。他抬头对商玉痕道:“哎,那个,警察同志,你看我这样,我真的缴不起罚款,真没办法。就算把我弄死,我也拿不出钱来了。” 商玉痕环顾四周,只见房子空间非常狭小,一进门靠窗台处的洗手池里还残留着长时间累积的湿垃圾和菜叶子,旁边的刷子毛都掉的差不多了,早已不堪使用。旁边一张歪歪斜斜的破碗柜上沾满了油渍和食物残渣。这屋子从破旧的电器到堆积如山的脏盘碗,无一干净。 关于他的事,商玉痕来之前已经大致了解过,根据他的有效举报,缉毒组的同事目前还在紧张的侦查工作中。不该自己插手的事,商玉痕从来不会僭越。 “放心,我今天来是作为孙迪的朋友来看望你的。既然已经回来了,希望你以后珍惜生命,好好地生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老猫仔愣愣地看着他,又慢慢把头转向孙迪,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这种命不久矣的废人,难得你还跟我说这样的话......” 第31章 孙迪在旁边叹了一声:“老哥,你向来都是聪明人,黄赌毒这三样都沾不得,你怎么会这么傻。” 老猫仔歪着脸,半响都不说话。 “你还弹吉他吗?” 老猫仔摇摇头,却又苦笑道:“弹啊,有时候会的。”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的曲子吗,songs in the wind,你还记得吗?” 商玉痕心中一动,向老猫仔看去,只见他那双小细眼突然变的黑亮了起来,在屋顶电灯的照射下显现出点点星光。他的鼻子抽了抽,喃喃地道:“当然记得。哎,也就一年多的事吧,怎么就感觉像是上辈子一样。” 他突然抬起手撑住了额头,声音都哽咽了。商玉痕知道他在流泪。 “我记得你说过,那是你童年时的一个梦。”老猫仔感慨道:“搞创作是要有真情实感的,我果然没说错吧。我真羡慕你,我啊,早就没有梦想了,也没有喜欢的人了......” 孙迪轻轻点头:“老哥,我还想听你再弹一遍。” 他说话的神情那么诚恳,老猫仔抬起了头,发怔一般看着他。终于,他站了起来,从床底下的黑色大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他的宝贝,细致地擦了擦,先是拨了几个音,然后慢慢地弹了起来。 商玉痕听过无数遍这首名叫《songs in the wind》的歌,曲调很轻松,很优雅,是酒吧难得一见的抒情慢歌。这首歌本来就是孙迪特意为他唱的。不过此时此刻,在老猫仔的吉他声中,这首曲子显得特别的悲伤。 他似乎很久不弹了,中间还错了两个音。但孙迪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全神贯注地听他弹奏。一曲结束,孙迪轻声道:“老哥,过去的事,咱都忘了吧。” “忘了,是该都忘了。” 正说话间,三人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声音,房子不隔音,脚步声显得特别沉重。来人走到门前咣咣地敲门,声音很急促。商玉痕第一个站起身来,老猫仔脸色有些发白,迟疑着上去开了门。 门外的人显然没有什么好耐心,猛地推了他一把,叫道:“找你多少天了,今儿可算叫我们逮着了!” 老猫仔退后了两步,对着大跨步冲进来的两个男人叫道:“我没钱,再说了,又不是我骗你们,别找我的事!” 冲在前边的男人一听这话,破口大骂:“放你妈的屁!你当我们三岁小孩啊!” 他扬起手就想来揪老猫仔的衣领,突然眼前一晃,来人出手如电,一把就按住了他的手腕,瞬间就让他动弹不得。他这才发现,除了老猫仔外,屋里还有其他人。 身后的男人急忙冲上前,一边叫着,哎,你干什么的,一边就想给商玉痕一拳好让他赶紧松手放人。商玉痕往后退了一步,他扑了个空,又气急败坏地冲了上来。商玉痕转身就给了他一肘,重重地击在了鼻子上。他哎哟一声惨叫,捂着脸连连后退,站到门边。 孙迪面露微笑两手抱胸,好整以暇地坐着不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以商玉痕的实力,就这种人,别说两个,就是来十个,他也一点不担心。 “警察,别动!” 两个男人立即僵在了原地。 “说,干什么的?” 两人谁也不敢吭气,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见势头不好,呲溜一下拔腿就跑了。手腕被商玉痕死死扣住的男人脸都气肿了,想跑又跑不掉,只得偏过头去,不敢和他对视。 老猫仔在他身后道:“他们是来讨债的,非说是我们合作骗了他们的钱,其实就是<a href="" target="_blank">买股,输了赢了那不是常有的事,哪能怪谁。” “买股?” 孙迪道:“是赌吧?” 老猫仔不吭气了,商玉痕放开了男人的手腕,道:“是这样吗?” 男人甩了甩手腕,也不回答他,等同于默认了。 商玉痕冷冷地道:“你要真觉得自己被骗了,等会跟我走,去局里报案。” 男人不答,忽然又转头对老猫仔怒吼道:“妈的,高彦这个王八蛋去哪里了?” “我哪里知道,我昨天才刚回家,他八成是跑回老家去了。” “放鹤?” 老猫仔一撇嘴:“不然还能去哪?” 男人狠狠地道:“毛定标你给我记住,我要找不到他,回来再找你算账。” 他蹬蹬地出了门。商玉痕和孙迪立即对视了一眼,商玉痕上前一步,疑s惑道:“高彦?” 老猫仔毛加茂有点茫然道:“啊?” “你刚说的高彦,是谁?” “就是我一个朋友,放鹤市人,也是个搞音乐的,水平不咋地,但据说曾经还是个大学生来着,会写小说。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一贯地会撒谎。之前本来和我合租的,听见风声不对,立即就跑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商玉痕和韩歌出了楼门,向主路上走去。商玉痕隐隐地觉得,这个高彦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应该就是他帮助程雅风在网上购买致幻剂。如此说来,他们有可能就是在放鹤市认识的。 在来申丞市之前,程雅风就有预谋要给韩歌下毒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所说的“厌恶韩歌这个高高在上的富二代”的理由就站不住脚了,她怎么会知道即将要去的新公司有韩歌这么一个人? 突然想起韩歌此刻正一个人前往放鹤市,商玉痕突然心中一惊。 第32章 他对韩歌这次的行动又气又急,气他走时不跟自己打个招呼,自己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急的是,韩歌还是太年轻了,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两人转过小路,快要走到自己的车前时,商玉痕突然有种奇怪的压抑感,他猛地抬起头来,就见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高个子男人从路的另一头快步走了出来,伸手拦住了路。 “商少爷,老板等你很久了,想跟你谈谈。” 少爷这个词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叫过了,商玉痕听在耳中,极其地不适,胸腔一股子血腥气直往上涌,差点就要脑溢血了。 商玉痕认识眼前的人,他叫丁泉,年纪不大,比商玉痕还小两岁,但却是韩重在景隆苑里的老保镖之一了。当年商玉痕自杀事件爆出来之后,在韩重的命令下,全光武公司的人见了年仅十四岁的商玉痕都不敢失礼,毕恭毕敬喊少爷。 如今公司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极少数人还坚持着这个称谓。他们叫商玉痕大名显得不尊敬,叫商先生太正式,叫商警官又太奇怪了。 第16章 商玉痕向自己停车的主干道上远远地望去,果然一眼就看见韩重的车停在不远处,车旁站着曲扬,同样是韩重身边最重要的保镖之一。他背着手,目光看向车的右后方。 商玉痕掏出车钥匙,递给孙迪道:“你开我的车先走。” “那你呢?” “我自己想办法回去。” 孙迪默默接过钥匙,看了丁泉一眼。丁泉认识他,低头道歉:“得罪了,孙先生。” 商玉痕刚踏出一步,孙迪拉住了他的胳膊。 “玉痕哥,不用为了我,答应他任何事。” 总有那么一些时刻,商玉痕真心地希望,孙迪不要这么聪明,他宁愿孙迪傻一点,许多事知道的太多却又无力改变,会很痛苦。他轻轻地在对方手背上按了一下,低声且坚定地道:“我知道。” 他目送着孙迪开车驶远,才慢慢地走到韩重的车边。韩重坐在后座上,注视他良久,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沉声道:“上车。” 商玉痕默默的拉开车门,坐到他身边。曲扬和丁泉在车的一左一右背对着他们站的笔直。 商玉痕原以为韩重会开车带他走,不料这次居然猜错了。他心中很是不解,转头看向韩重。 “韩歌呢,有下落了吗?” “有,他去外地了。” 昨天晚上八点多他开车到景隆苑,是曲扬开的门,说老板韩重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不许人打扰。在得知韩歌不在家且没有消息后,他就离开了。如今韩重这么问,显然韩歌这次突然出发去外地,也没打算告诉韩重。 “去哪了?” 商玉痕还没来得及回答,韩重的声音突然就加重了:“是你的意思吗?” “不是,他去放鹤市了,去之前并没有跟我说。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 韩重一对又黑又重的剑眉倔强地朝两鬓高挑着,阴沉着脸不吭气,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商玉痕知道怎么应付他突如其来的暴敛之气,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 “你还记得当年,我答应还你自由时,你对我的许诺吗?” “记得。” “是什么?” 商玉痕不想回忆当年,他感觉韩重故意这么问就是在恶心他,逼他一次次回忆那不堪入目的过往。作为一个绝对的受害者,要向施暴者乞求自由,还得许诺附加条件!这世上荒谬的事真的多到超出世人想象。 可是他当时并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第一,永远不退股;第二,保障韩歌安全。” 韩重的嘴角终于带起了一丝笑意:“对,你一直很守信。” “你也很守信。” 这句话就是在怨怼,韩重听得出来。 “玉痕,我希望你现在马上出发,把他给我带回来。他一个人在外面我没法安心。” “他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当年我向你许诺的时候,他才两岁!这些年我对他,还不够尽心尽力吗?” “他没有一个人单独行动过,以前他去日本去台湾,都是有人跟着的。” 商玉痕淡淡道:“如今你的身边也有的是人,想要保护他或者想要把他带回来都可以,用不着我。” “他不喜欢别人,也不信任别人。”韩重转过头来,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玉痕,我也不信任别人。” 商玉痕默不作声,韩重道:“我知道你前一阵受了重伤,队里给你批了一个月的假,你也没怎么用。现在你们局里没什么大案要案需要你做,你休几天假也不成问题。” “你在监视我吗?” 韩重缓缓摇头:“不,我只是关心你。” “我不需要你这种关心。” “你需要不需要,和我愿意不愿意,是两码事。”韩重按了按太阳穴,有些疲惫地道:“玉痕,你也知道韩歌的性子,他在我们面前任性可以,在外面可没有人会惯着他。他年纪小不懂事,你尽早去一趟,带他回申丞吧。” 商玉痕一字一句道:“如果我说,我不答应呢。” “那你就别怪我不讲信用。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这警察干不下去。” 商玉痕心里一阵发凉,突然就很想笑。这么多年过去了,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软硬兼施这一套。他淡淡一笑:“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如你所愿吧。” 第33章 他伸手就去推车门,韩重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商玉痕没有看他,淡淡道:“我都不怕,你怕?” “玉痕,我今天来找你,真的不是想逼你。我是在求你。” 对,韩重这种人是放不下架子来求人的,他骄傲了一辈子了,没办法亲自走下这最后一层台阶吧。商玉痕心里是太清楚了。 他挣脱了韩重的手,开了车门。听到声响,曲扬和丁泉立即转过头来看他,商玉痕碰上了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丁泉忙伸手想要拦住他,只听身后韩重的声音低沉地道:“让他走吧。” 走到路口,商玉痕打开手机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局里。队员左纳见他回来,忙迎了上来道:“档案室那边让我把程雅风的资料交给你备档。” 商玉痕接了过来,走回到自己办公室坐下,翻到中间细看,见程雅风的入狱地址就在放鹤市什城县,入狱前显示她在一家娱乐城当服务员,在往上就是她在家h省余阳市第九中学的高中毕业记录,这中间缺失了足足十二年。商玉痕怀疑她这些年没有找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工作,因为她没有参过社保。 据她母亲说,她是在高中毕业后去外地打工的,到底去了什么城市,她也说不清楚。本省的余阳市待过,大京市待过,再远点的地方,她就记不得了。什么时候来的申丞市,她都不清楚。 商玉痕隐隐地觉得这其中有点古怪。 他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和她一起入狱的还有四人,其中有一人的名字叫高俊。俊彦,高俊,高彦,难不成是兄弟? 他立即打开内网查询了一下,确实,高俊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这个弟弟就叫高彦,如今下落不明,失踪了。他的妹妹高淑云一周前在放鹤当地报了失踪案。 商玉痕心中不安,立即给韩歌拨了电话,结果又是关机。 有了前车之鉴,知道他可能又是手机没电之类的缘故,商玉痕没有那么着急了。他将程雅风入狱前的居住地址和高彦兄妹的居住地址都发送给了韩歌,又发了一句:“看见后给我回个电话。” 放下手机,商玉痕又去了仓库,把程雅风的那个箱子拉了出来。他看着这一堆陈旧的物品,自己也不知道想从中找到什么。所幸东西不多,全部翻一次也不会费太多时间。 程雅风有一堆书,纸质不太好,看样子都是网上买的盗版书。商玉痕细细看去,书很杂,有《尤利西斯》这种商玉痕都看不懂的名著,也有《s被霸总退婚后我竟然怀了六胞胎》这种让他两眼一黑的玩意。他哭笑不得的把书都归整了一下,寻思着卖废品能不能卖一块五毛。 这时他发现了里面有一本包着书皮的书,书壳似乎挺厚,捏在手里又很轻。他好奇地打开一看,才发现这是一本网格笔记本,但里面三分之二的纸都被撕掉了。 笔记本的前几页是消费记账,买水果买衣服鞋子花了多少钱之类,写字的人文化程度不高,居然把鞋写成勤,然后又涂掉。商玉痕再往后翻,赫然发现这是几篇日记。 这一发现让商玉痕如获似宝,立即拍了拍笔记本上一层灰,放在自己桌前认真地看去。 笔记本上的字数不多,商玉痕却足足看了一个多小时。看完之后,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韩歌打来电话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队里人要么下班走了,要么去餐厅吃饭准备值夜班,只有商玉痕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出神。 “我查过那个快餐店,全市就两家,我没法确定她曾经在哪里住,就在离汽车站更近的一家附近找了个青年旅社住下了,月租金一千八。和我同住的还有三个人,都挺好的。” 韩歌发了个定位到他手机上,又道:“这附近有一家砂锅土豆粉很好吃,我昨天吃了一碗,今天中午又吃了一碗。老板都认识我了。” 他边说边笑,商玉痕都开始羡慕他到底还是年轻,半大的孩子一样,可以没心没肺的过日子。 “你看看我发你的两个地址,离你近不近。” “都很近,”韩歌有些兴奋:“看来我这次是蒙对了。我先熟悉一下周边环境,然后去程雅风曾经租过的房子看看。” 商玉痕突然有点不安,道:“韩歌,你还是别随便乱跑......” 他说的迟疑,韩歌听了出来,道:“知道了,我会很小心的。再说了,程雅风已经离开这么久了,这里会有什么危险吗?” 会有什么危险?商玉痕也说不上来。挂了电话回到家,他依旧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压得有点喘不过气。 孙迪不在家,商玉痕先是有点困惑,随即想起来,今天是他们乐队九月的最后一次驻唱,下一次活动要到十月中旬了。 第17章 2015年9月11日 ,周一,大雨 今天我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她居然有个孩子! 她结婚了吗? 我怎么不知道呢。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好恨,我真的好恨…… 十年了,我已经找了十年了。我一想起来就恨的牙疼。 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 y说可以帮我,我在想,要不要对她下手。可是我不敢,她毕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这是个天赐的好机会,我想了这么多年,我实在没有更稳妥的办法了。 第34章 可是...... 2015年9月13日 ,周三,小雨转晴 昨晚做梦又梦见了她,醒来后,我的眼泪把枕巾都打湿了。我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感觉自己好像突然老了十岁。 梦里我又被她们堵到了厕所,她们踩着我的小腿,让我跪着,让我去舔厕所的尿。我拼命地挣扎,但是她们手上很有劲。其实我在梦里就知道自己在做梦了,因为我没有闻见那股让人作呕的恶臭味。可我还是非常地害怕,我想哭,却哭不出声来。 昨天看的书,女主车祸后失忆了。我好羡慕她,我也想把过去的事统统忘记。 可我忘不了。 她曾说,人都会生病的,有的病重,有的病轻,但是早发现早治疗总是好的。 她还说,我们都是心理有疾病的人,我们需要医治,如果没有人愿意治疗我们,我们就必须靠着自己医治自己。 是的,我真的很恨,我恨自己还不够有能力。 手刃仇人的感觉真好,如果她知道了,会不会夸我? 或者,她会觉得我病的更重了呢? ---------- 居然带男朋友在我们的床上发骚。这个贱货。 她难道不知道我们两合租这间房子,这张床吗? 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希望我出去回避一下,最好在外面吃了饭再回来。她凭什么?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未免太心善了些。 对她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还在犹豫? 2015年10月1日 ,周日,晴 她死了!我敢保证,她死了!那些无名尸中一定有他们两。 我睡不着觉,半夜三点还在床上翻滚。 我该怎么办才好,要不要帮她报个案呢。可是......这难道不是我最好的机会吗? 这三篇日记之后的许多张纸都被撕掉了,再往后,又变成了记账本,但不是记录花了多少钱,而是收入。金额还都不少,短期之内竟然收入了好几笔钱,从几千到几万都有。 再往后看,又是连着许多纸被撕掉。 商玉痕很想知道撕掉的那些纸上到底写的什么内容,但是他翻遍了程雅风的其他杂物,一无所获。 他把这三篇日记看了很多遍,看的莫名其妙。 日记中的她,到底是谁呢?她们同住一个屋子,难道是程雅风提起过的,那个一起快乐剥核桃的舍友吗? 她已经死了? 商玉痕拍了照片,截取了一小段字分别发给了程潇和韩歌,想让他们判断一下这是不是程雅风的笔迹。两人很快都回复说,没有见过程雅风写字,仅仅只见过她签名,判断不出来。 商玉痕把这三张纸小心地裁了下来,准备第二天去局里找专门的笔迹鉴定中心做个鉴定。 他沉沉地睡去,然后被孙迪进门声吵醒。以往孙迪深夜回来时脚步声是很轻的,生怕吵到他。但今天似乎是喝了几杯,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商玉痕将他揽住怀里,见他笑嘻嘻的脸带潮红,便凑上去亲了一下,随即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商玉痕对自己要求极为严格,烟酒坚决不沾,此刻闻到酒味心中很嫌弃,笑着推了他一把道:“喝这么多做什么。快去洗洗。” 孙迪脚步不稳,脑袋来回地摆荡。商玉痕心中好笑地拉着他到卫生间,让他靠墙站好,然后去开淋浴蓬头往脸盆放热水。孙迪啪地一声挥手打开了蓬头,热水一下喷了商玉痕一脸。 商玉痕有些气恼,回过身来扯住他的衣服,两下就脱掉了甩在地上,想要给他冲个澡清醒一下。孙迪猛地上前,把他按在了墙上,像一头气势汹汹的雄狮咬住了他的嘴。 一番兵戎相见,两个人累得瘫倒在床上,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懒得去收拾屋里的一片狼藉。 清早,商玉痕清醒过来,屋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气味。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腿,起身开了窗户透气。衣服裤子扔了一地,鞋子则甩在了卫生间,他只好一件件地收拾起来扔进洗衣机里。 昨天玩得太狠,他现在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头也疼,倒好像昨晚宿醉的是他一样。 打开手机想看一下时间,商玉痕这才发现昨晚十一点十五分时韩歌给他发了一条视频。 他好奇地点开,发现拍摄人韩歌拿着手机走在一条有点狭窄的小巷子里,左右都是已经关门的小店铺,路上光线有点昏暗,手机镜头晃得厉害。 只听韩歌强装镇定的声音道:“爸!我马上就到家啦,对对对!马上就到了,你开门接我啊!我马上就到,我已经走到......啊对,马上就到家!” 视频很短,只有十几秒钟。商玉痕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韩歌可能是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所以在假装打电话。 如此一想,商玉痕都惊出一身冷汗。他立即给韩歌拨了一个电话,这次他很快就接通了。 “怎么样,现在还好吗?” “商哥,早啊!” 韩歌的声音听起来挺正常,商玉痕稍稍放了一点心:“昨天发我的视频是怎么回事?” “我怀疑有人想打劫我。”韩歌笑道:“没事了,我已经回屋了。” “为什么那么晚出门,你在放鹤市人生地不熟的,而且那里的治安也不能和申丞比。” “我知道啦,下次不会了。商哥,现在才六点啊,我还没睡醒,我等会再给你打电话啊。” 第35章 挂了电话,商玉痕下定了决心,他必须要去一次放鹤。就算没有韩重的缘故,他自己也确实放心不下韩歌。他急切地想看见韩歌,仿佛这样才能真正确定他是平安的。 正想着时,孙迪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他的身后,拦腰抱着他,把下巴搭在他的肩窝上,脸蹭着他的脸。 “玉痕~” 商玉痕有点意外,在印象中,这是孙迪第一次没有叫他哥而直呼其名。他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他知道,孙迪爱的不是他的身份,他的年龄性别,职业爱好,不是这附加的一切,他爱的是商玉痕本身。 “玉痕,我想和你结婚。” 商玉痕的大脑?s?突然宕机了三秒。他有点艰难地扭过脖子,看着孙迪的眼睛。 “你在说什么?” 孙迪很清楚他不是没听清,而是不敢信。 “我想结婚,你想吗?” “想领个证?那个东西对你很重要吗?” “开玩笑,我是图那个吗。”孙迪慵懒地笑道:“你听不出来吗,我是想向你表决心。” 这话有点意思,商玉痕也笑了起来:“表决心啊?” “结婚证也是一种契约啊,我们做任何事都得讲道理,讲契约精神的是不是。做任何事都要拿出决心和勇气来的,婚姻为什么不是。” 商玉痕突然陷入了沉默。或许一开始他以为孙迪是没有睡醒说说笑话,但不论他是不是,商玉痕自己没办法把这当一种趣事来谈。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给一种什么样的承诺? 是永远在一起,日夜不分离吗? 他几乎想要喊了,是的,我想日日夜夜缠着你,永远和你在一起。爱是自私的,许诺是容易的,可是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才是孙迪想要的呢?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走过,商玉痕发现自己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了。许多事没有立即答应就等于是拒绝了,他如果花更多的时间来解释,倒好像又在画蛇添足。 孙迪慢慢地放开了手,去卧室找了一条新裤子穿上。商玉痕跟着他走进门,只听他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问道:“明天就放假了,我们去阳澄湖玩好不好,刚好可以吃大闸蟹,我给你推荐一家做香辣蟹特别好吃的......” “小迪,我没时间。” 孙迪僵了一下,转过头来:“你值班啊?那你什么时候休假啊。” “不是,”商玉痕不想对他撒谎:“我要去一趟放鹤市。” “又是你们局里安排的?” “不是,韩歌一个人在那里,我不太放心......” 孙迪向他走近了两步,双眼亮闪闪地盯着他:“是韩重的意思是不是,让你把他带回来?放鹤市在哪里,很远吗?一来一去两天够了吧。” 商玉痕缓缓地摇头:“小迪,我不知道我要去几天,我们有一些重要的事要办,可能......” “你们?”孙迪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商玉痕,我早就知道,你的工作很重要,你的事业很重要,你的韩家很重要,所以韩重韩歌都很重要,唯独我,唯独我不重要!” “不是那样的。” “那是哪样呢!”孙迪忍不住一声冷笑:“商玉痕,我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人,我为什么会爱上你这种人!” 他转过身,打开商玉痕的衣柜,把自己的衣服抽了出来一件件地甩在了床上,商玉痕上前道:“孙迪,你做什么?” “回我家!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你想做什么,不会有人管你了!” 商玉痕心中一阵绞痛,眼瞅着他抱起衣服塞进自己的包里往大门外走,忍不住道:“孙迪,你是想跟我分手吗?” 孙迪猛地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商玉痕看得清楚,他的眼睛红的都要充血了。 “你是这么想的吗?你早就这么想了是吗?”他咬着牙,重重地点点头:“行啊,都随你!” 商玉痕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叹了一声:“我没这么想。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孙迪你冷静一点听我说,我想和你在一起,是以为我们在一起会很快乐,但如果你不这么认为,那么你选择离开我就是明智的选择。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 孙迪站了许久,然后慢慢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走了。 第18章 自从商玉痕买下这套房后,这么多年他一个人独居,已经习惯了。从日出到日落,从夏雨滂沱到冬雪漫天,他一直孑然一身。只是人真的很容易被爱惯坏,本来就孤寂的人生,因为一个人来了又去而显得更加孤寂。 他的心静得麻木,麻木到自己都觉得害怕。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他反而不会觉得那么痛。 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来人自报姓名:“商警官,我是毛定标。” 商玉痕皱着眉,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 “你不记得我啦,你前天中午还来过我家。” 商玉痕恍然大悟,竟然是老猫仔。那天离开之前,他给对方留个一个手机号码。 “记得。” “那太好了,商警官!”老猫仔呵呵笑道:“那个,真不好意思,商警官,我有个线索想跟你说,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奖励......” 商玉痕想不出他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和自己说。程雅风的案子已经结了,不存在什么群众举报有奖的事。不过他一想到老猫仔如今那个落魄的模样,就觉得可怜,自掏腰包帮他一把也没什么关系。 第36章 “关于什么的?只有对我们警方有用的线索,才能获得相应的奖励。如果是和违禁品相关,我可以给你缉毒大队的举报电话。” “不是不是!是关于高彦啊。” “你知道他的下落了?” “也不是。商警官,你来一趟我这里好不好。我现在手机快停机了,也没钱坐公交了......” 挂了电话,商玉痕出门去银行取了些现金。 再次踏入那座破败的小楼时,他脑子里设想了很多种可能,甚至连“绑架抢劫”都想过了。进楼门前他甚至暗暗做好打算,警惕地观察周围到底有几个人在等着自己。 一步步走上四楼,什么人都没看见。老猫仔家的大门都没关,虚掩着。他敲了敲门,老猫仔急忙将他拉了进去,然后慌慌张张关上门。 商玉痕四下打量一番,发现窗纱开着,空气还算流通,屋里特意地收拾过,干净了不少。 “商警官,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商玉痕在板凳上坐下,朝他摆手道:“不用,我不喝水。我今天时间紧张。你特意叫我来,要跟我说什么?” 老猫仔低着头,有些为难的搓着手。商玉痕从包里掏出八百放在桌上,老猫仔立即抬起头来,伸手想要去摸。商玉痕一把按住,冷冷道:“老哥,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高彦曾经和我一起合租过,就住在隔着一条路的那边,武东路十八号光华二小区。他说他是个大学生,还是个学文科的,啥专业我忘了。总之是个文化人,还会写网络小说。” 商玉痕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有一天我回家很晚了,隔着门听到他和一个女人说话,我本来想敲门,可是听他们的口气很亲密的样子,我有点担心进门破坏人家好事,就准备再去楼下超市逛逛,过一会再回来。我听见他叫那个女人linlin,具体咋写我不知道。那女人好像躺在被子里,说话瓮声瓮气的。她说,高彦你必须得帮我,不然我就把那件事捅出去。高彦就说,你可别忘了,我们可是一根绳子上拴着的蚂蚱!” 商玉痕突然想起韩歌对自己说过的一件事,程雅风的快餐店会员卡上签名,某淋淋。 难道这个叫淋淋的女人是高彦的女朋友?那程雅风呢,她和高彦又是什么关系? “你还听到些什么?” 老猫仔有点不好意思地尬笑了一下:“然后我就听见那啥,那两人在床上的那档子事。我就走了。”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见过。“老猫仔点头道:”我在楼下超市逛了一大圈,回来时正好看见她从我们那楼里出来。” “你怎么确定这个人就是和高彦在一起的人呢?” “这楼里住户我都认识啊。肯定是她,不会错的。” 商玉痕追问道:“长什么样子,还记得吗?” “那时太晚了,我连她的正脸都没看清。大概三十来岁,不算很年轻了,身材嘛也就中等模样。不过我回去后问高彦了,我说家里是不是来客人了,怎么一股女人化妆品的味?他居然还掩饰说是一个老乡来过。” “老乡?放鹤市人?” 老猫仔连连点头:“对对,你记性真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四月间吧。我看你们上次问我高彦的事,我就想啊,找到这个女人,说不定也就找到高彦了。” 关于这个女人的线索,实在太少了。既然是放鹤市人,去当地查查或许有结果。 老猫仔见商玉痕慢慢松了手,便把屁股往他身边挪了挪,想要把钱拿过来。商玉痕一直在思索他说的话,知道他的意图也没拦他。 “老哥,你认识程雅风吗?” “不认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行吧,如果你再想起什么给我打电话。” 商玉痕起身要走,老猫仔突然抓住他的胳膊,道:“啊,我想起个事,你等等!” 他租的这间房子是个通间,一张又窄又破的单人床就放在靠墙一边。老猫仔弯下腰,撅着屁股在床下翻找,一边找,一边自言自语道:“奇怪了,我上次还看到来着。”?s? 他翻出了一大堆破破烂烂的诸如广告纸和宣传杂志的东西,放在脚边。商玉痕立即闻到一股霉味,皱了皱鼻子。 “实在找不到了,哎!”老猫仔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叹气道:“我们有一次走在路上收到一个美容医院的广告纸,我就说这玩意怕都是骗钱的。高彦说不是,这家做微整水平还行的。他老家那里也有一家,linlin还在那里工作过,比较知根知底。” 他有点遗憾道:“可惜我记不得那个美容医院叫什么了。他说放鹤市就只有一家。你们去查查,或许能找到这个女人。” 这几乎算不得什么线索,商玉痕想。现在的人员流动这么大,说不定她就在那里干个三五天,能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呢? 他准备出门前,又回转身来,道:“老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给你钱吗?” 老猫仔迟疑着看他,商玉痕沉着脸,一字一句道:“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自己每月还有一笔房贷等着我还!我给你钱,是因为孙迪仍然拿你当朋友!你看看你现在这样,还有人拿你当朋友吗?每个人都恨不得躲着你吧。你还知道朋友两个字到底怎么写吗?” 第37章 他顿了顿,又道:“不要让我发现你用这笔钱再去抽或者赌!如果我发现,我会回来打断你的腿!你听懂了吗!” 出了老猫仔家所在的楼道,商玉痕远远地看见几个年轻人或站或蹲地在墙角处抽烟,他极其讨厌烟味,就想绕道过去。这时一个男人瞟见了他,站起来有点想跑,但很快又站住了,犹豫了一下,反而向他走了过来。 待他走近,商玉痕认出了他,是那天来找老猫仔要钱,鼻子被他揍了后见势不好就先跑掉的男人。 这个男人其实很年轻,看年纪和韩歌差不多,说不定还更小,或许应该叫男孩。长着一张还显稚嫩的五官,却带着一股子混社会的痞气。 “你真的是警察啊?”男孩开口了。 “假冒警察可是违法的。你看我是假的吗?” “那你不会揍我了吧?” 商玉痕有点好笑:“你别干违法乱纪的事,我就不会管你。怎么了,你又干什么了?” 男孩不答,反问道:“叔叔,你又是来找那个叫老猫的人吗?他是个老骗子,靠着会搞音乐在酒吧里骗人,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其实就是骗子。他都骗我哥好几万块钱了,每次我们来要,他就以各种理由推脱。你们不要相信他。” 商玉痕点头道:“你们之前有没有去报案?” 男孩摇头道:“没有,我们都知道,报案是没用的。” 他突然又愤愤地一跺脚:“骗来的钱都被他用来抽了,哼,真是活该,说不定哪天他就抽死了。” 商玉痕沉默了。他看了看眼前这男孩,突然间又想起了少年的孙迪,发现他们的眉眼处还有三分像,心里突然有些酸楚。 “既然知道,你也要注意,有些东西沾不得,一旦沾上,这辈子差不多就完了。” 男孩认真地点点头。商玉痕随意地问了一句:“你认识高彦吗?” “高彦?认识。他也是个老骗子。不过他有个女朋友,对人还蛮好的?” 商玉痕立即追问道:“是吗,你见过她?叫什么名字?” “见过一面,好几个月前了,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有天我被人给打了,流鼻血,走在半路上时碰见了他们两。他女朋友赶紧掏出一大把纸来给我擦脸上手上的血,还叮嘱我说以后不要这么晚在外面跑,要早点回家。” “长什么样子,还有印象吗?” 男孩摇头道:“不记得,当时都快十二点了,太晚了。好像长得挺漂亮的,但是我实在没印象了。” “如果有照片拿给你看,你还能认出来吗?” “不知道,可能行吧。” 第19章 商玉痕跟局里打了个招呼,三十日下午就出发,开了一晚上的夜车,错过了国庆长假的高峰期,没有被堵在高速路上。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到了放鹤市。 他找了个休息站睡了大概四十分钟,精神还算不错。接着开车上路,找到韩歌发给他的青年旅社地址,上前去敲门,发现这其实是一套群住房,房子被人租下再通过装修,安置了上下铺,变成了二房东。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不到一百平,却住了十几个人。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男孩,很困惑地打量着他。商玉痕问道:“韩歌在吗?” “我们这里没这个人。” 男孩很警惕地想要关上了门,商玉痕十分纳闷,忙追问道:“等一下,就是他,你再看看。他已经搬走了吗?” 他打开手机,翻出韩歌的一张近照让对方看,男孩瞅了一眼,道:“你是他网友吧,他不叫你说的那个名字,他叫商玉痕。” 商玉痕差点就笑出声:“啥?商玉痕?” 男孩更加警惕了:“他出去了,你要不就在楼下等吧,或者打他电话。” 商玉痕点点头,下了楼。实在是运气很好,刚走出一楼的楼梯口,就见韩歌背着一个麻灰色斜跨小包,嘴里还叼着一个棒棒糖,从主路上走了过来。 商玉痕忍住笑,站在路边叫道:“商玉痕!” 韩歌嗖地一下抬起头来,循声望了过来,随即两眼发光地叫了起来:“商哥?!” 他快步地走了过来,笑道:“你来找我啊!” “多大的人啦,还吃棒棒糖?”商玉痕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道:“干吗假冒我的名字?” 韩歌嬉笑道:“我当时灵机一动,就报你的名字,感觉用你的名字心里很踏实。我跟他们说我是个警察,但他们都不信。”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进挎包,又取出一个甜橙味棒棒糖塞给商玉痕道:“你也吃一个。” 商玉痕笑着捏在手里,韩歌见他不吃,又夺过来拆开包装纸,硬塞他嘴里道:“吃糖可以让自己开心。连吃个棒棒糖都得考虑自己年纪有多大,你活的是不是也太累了些?” 商玉痕在心中感慨他这话很有道理,舌尖细细去舔,确实又酸又甜,味道很好。 “是不是我哥让你来的?” “他确实希望我来,但我拒绝了。” “可是你还是来了。” 商玉痕点头道:“对,我还是来了。被他逼着,和我自愿来找你,是两码事。你说你现在这样,我能不来吗,你一个人,我没法放心。” 韩歌沉默不语,神情有点烦躁。商玉痕道:“走吧,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些话要问你。” 第38章 韩歌伸手向左前方一指:“那边有个河坎,平时没什么人,我们去那里坐坐。” 绕过居民楼往前走,是一片待拆迁的老式平房,房前是一条蜿蜒向东的河。河坎修得很高,落差足足有十米。不过河水看起来快要枯竭了,露出了大面积的河床和碎石。 商玉痕和韩歌两人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韩歌又从包里翻出一大包核桃仁来,分给他吃。 “我找到程雅风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了,我拿着她的照片到处问,总算是问到了。”韩歌指着他们的左后方一处小区道:“她去年就住在那里,过完年才搬走的。” “不容易啊。”商玉痕点头赞他,道:“找人可不好找,居然还有人记得半年前在这里住过的一个人啊。” “因为她在这里住了至少五六年了,这里不像申丞市,这里住的都是老居民,是那种一住就是几十年,几辈人的那种,彼此之间都是认识的。我拿照片给他们看,他们说,这姑娘是外地人,在这里租房子住,平时也不多说话,和他们都不熟。同住的还有一个姑娘,他们不知道两人叫什么名字,看她们年纪相仿,关系亲密,长得还有点像,还以为是亲姐妹来着,后来才听说不是。” 商玉痕缓缓点头,韩歌道:“那几篇日记的全文,你让我看看。” 商玉痕曾把日记拍过照存在手机中,翻出来递给他看。韩歌看后,困惑不解地道:“我没看懂,你看懂了吗?” “没看懂。“商玉痕很坦诚地道:”她写的很乱,就像是在胡言乱语。不过日记本来就是有感而发,自己写了自己看的,根本不用在乎什么逻辑问题。” “这个她,指的是她舍友吧。这个y是不是高彦?” 商玉痕点头道:“应该是。” “据邻居说,她们两人搬走后,这里就闲置了,现在没人住。房东早就搬走了,联系不上了。所以我还在想别的办法。我昨天还去她办卡的快餐店想要问问她的情况,但店老板不在,服务员也都早换过人了,对程雅风没有印象了。” 商玉痕想了想,又道:“你刚才说,她们两人都搬走了,是一起搬走的吗?” “不是,据邻居讲,好像是程雅风先搬走的。但是时间太久了,他们又说不确定。?s?” 两人说话间,商玉痕很敏锐地感觉到周围似乎有人,他微微转头,就见身后树丛间隐约有一片黑色衣角。来人在暗处,脸被遮挡了起来,但商玉痕隐隐猜到了他是谁。 韩歌并未察觉,一边吃着核桃一边道:“我还以为放长假了,你和孙迪两人会相约过二人世界呢,你跑来找我,他不会生气吗?” 商玉痕不吭气,韩歌笑道:“哟,看来我猜对了。我就知道,我哥就是个老混蛋,他不会容忍你和别人在一起。” “这次的事和他没什么关系。”商玉痕向远远的河道看去,突然很感慨,时间就像这流水一般哗哗淌过,永不停歇。十几年了,他想,许多事就是阴差阳错的,怨不得别人。 “别这么苦瓜脸啊。”韩歌笑道:“要不,你考虑一下我啊,我们两在一起好不好?” 商玉痕在心里叹气,侧过脸来,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韩歌看他那眼神,忙举手道:“好啦,开个玩笑,用不着这种杀人的眼神看我吧。哎,你真是,一点也不好玩。” 商玉痕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别乱开玩笑。我容易当真。” 韩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嘴角带起一丝笑意。商玉痕叹道:“韩歌,我这次出来找你,是想跟你共享信息的。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关于程雅风的事,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不对,”商玉痕摇头否决:“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到这个地方会查到你想要的线索。” “你说反了,不是我肯定这里有线索才来,而是来了之后才找线索。”韩歌道:“我和你办事风格不同,你是官家人,习惯性按图索骥,按照已有线索寻找真相。可我不是,我是在浑水里摸鱼,不确定能摸到什么。我没有办法把什么都准备好再去行动。” “想到就去做,错了也无所谓?” “对,哪怕一无所获也无所谓。本来就在零基础上做事,大不了还是零。” “可你走之前应该跟我说一声。” “我不想给你说,一来你很忙,不见得陪我。二来,我很烦你们每个人都把我当小孩子。这么多年了,我身边的人不是害怕我让着我,就是厌烦我躲着我。连你也是!我觉得我自己能办到的事,就不想跟人讲。” 商玉痕很想说,我并不是,我不是害怕你,更没有厌烦你,可是他说不出口。事实上,虽然他一再对自己说,韩重韩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不应该把多年积累的仇恨一股脑带到韩歌身上。但人毕竟不是机器开关,感情这种事,任谁也没法完全地割裂开去看的。 两人默默地坐了一会,韩歌拉着他胳膊道:“今天起早了,好困,商哥借你腿用用嘛,让我睡会。” 他毫不客气地歪过身子,在商玉痕腿上躺下。商玉痕不由地苦笑,自己熬了一夜跑来都没说困,这个小祖宗反而说他困了。 他把手搭在韩歌背上,余光瞟见那个黑衣男人慢慢地朝自己走来。他没猜错,来人是韩重的保镖,曲扬。 第39章 两人隔着韩歌对望,都没说话。曲扬默默地站在他们身侧,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过了约莫两分钟,韩歌呼吸平稳地睡着了。商玉痕向曲扬看了一眼,把韩歌的包取下来,慢慢挪出自己的腿,让他枕在包上,然后示意曲扬走远几步说话。 曲扬道:“老板知道你会来,特别高兴。” 商玉痕对韩重一直监视自己的行为心生厌倦,可又无可奈何。见他不说话,曲扬又道:“我跟老板汇报过了,老板说,韩歌现在住的地方鱼龙混杂的,若是他不愿意立即回去,就给他重新租个地方,单人房,也干净些。” “他不喜欢被人安排,还是算了吧。” “可是......” "先这样吧,如果韩歌自己觉得住着不舒服,我会陪他找地方住。我们是来办事的,不是旅游的,住的好不好,也不重要。” 曲扬皱着眉,想说点什么,但又止住了。 “如果你想跟着也行,但别让他知道。我会照顾他,让韩重放心。” 第20章 下午时,韩歌带商玉痕去了程雅风办卡的快餐餐厅。去的时间正好是人最少的时候,店里除了他们只有零星的两三个客人。 两人坐下后,商玉痕环顾四周,见这里菜品很好,价格又很实惠,估摸着到了饭店时客人应该会很多。 一个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保洁阿姨正在收拾桌边的碗筷,因为人不多,她很快收拾好后,就在他们的座位边上坐下休息。韩歌笑着问道:“阿姨。你在这里干多久啦?” 他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漂亮娃娃脸,看起来像是个学生似的,一笑起来人畜无害十分讨人爱。阿姨也笑着回他道:“哎呦,有半年啦。” 商玉痕和韩歌都在心里遗憾,半年前程雅风已经离开这里了,她应该不会有印象了。 韩歌装着很随意地问道:“在这里办会员卡的人很多吗?” “对呀,这附近小区的,还有这一片上班的,都会来吃饭。办卡有优惠的。” “都要登记名字和联系方式的吧?” “哎呦,这我不大清楚,应该吧。” 待她起身走远后,韩歌低声道:“商哥,用一下你警察的身份,让老板调取他们的会员资料看看。” 商玉痕想了想,道:“行,吃了饭去查,不过别抱太大希望。就算登记了名字和当时的住址,也是我们已经知道的事,对我们也没什么用。” “那手机联系方式呢?” “程雅风的手机号我有,我查过她最近的电话联系人,没查出什么异常。” “有没有那个叫淋淋的?” “没有,”商玉痕很肯定地道:“她常联系的人,就是你,程潇,还有肖旗和王自翌,剩下就是你们拍摄片场的同事。如果有这么个名字,我会记得的。你给我打完电话后,我也问过他们,没有人认识一个叫淋淋的人。也许你发现的那张卡,是她捡到的。韩歌,你想想,我们好像没有证据证明程雅风认识这么一个人。” “难道我们猜错了?” 商玉痕道:“我们等会去这里的派出所,查查这个房东的联系方式。房东是肯定知道租客的信息的。” 根据快餐店里电脑储存的会员信息,两人很快证实确实有一个叫田淋淋的女客户办过卡,地址是元江路马浜小区81号2楼,和韩歌找到的地址一致。 他们记下了地址和手机号码,去了当地派出所。半路上韩歌尝试着给这个手机打电话,提示该用户是空号。 “奇怪,她注销了号码。怎么办,上哪去找这个人啊。” 商玉痕想了想道:“先去查房东信息吧。” 到了派出所,商玉痕出示证件说明原因。查到房东曾留下的个人信息后,商玉痕按着手机号打过去,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警察?你问我家房子的租客?有什么事啊?”女人很警惕,大概怀疑对方是骗子。 “马浜小区81号这套房子,之前住的租客叫什么名字?” “程雅风,”女人很肯定:“怎么啦?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她一个人?” “不是,她和男朋友。” 商玉痕和韩歌有点意外,商玉痕又问道:“你确定是她男朋友吗?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女人有点不耐烦。“租房的人就是程雅风,她想带谁一起住我不管的,只要按时给我交房租就行了。他们早就搬走了,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 “是今年过完年走的吗?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吗?” 女人犹豫了,好一阵才说:“啊,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哪天走的。这姑娘很守信用,房租三个月一付从来没有拖过。一月初付了房租后,二月给我打了电话,拍了屋里的视频,说要回老家啦,房子不住了。我一算,这才住了一个多月啊,还想着要不要退房租给她。但她说不要了,我就没再管了。之后我抽空回去了一趟,发现她已经走了。” 商玉痕又问道:“陈小姐,你还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租你的房子吗?” “七年前吧,具体哪天记不得。她怎么了?” 商玉痕没打算瞒她,道:“她死了。” 对方立即一声惊呼,随后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她是得了什么病,还是又判刑了?” “你知道她判刑的事?” 第40章 “知道,她好像是被人给骗了,借他人身份证给骗子办银行卡什么的,结果被人告发了。具体我也不懂,就是觉得,哎呦怪倒霉的。她坐了一年牢,求我不要把房子租给别人,房租照付的。我那房子比较简陋没装修,不好租。所以也就没撵她。” “你认识高彦吗?” “是有个什么人姓高的,我好像听过,不确定。我记性不好,可能会记错?s?。” 感觉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商玉痕两人都有点失望。 “陈小姐,你能把程雅风的手机号码告诉我吗?” “你真的是警察啊?”女人迟疑道:“现在的骗子太多了,真不好意思,如果你们要查某个人的手机号码,还是去营业厅问吧,我真的不方便告诉你。” 电话挂断后,韩歌扯了一下嘴角,道:“这女人的防范心也太强了,打了这么久电话,什么有用的事都没有。” “我理解,现在确实骗子太多了,就算我用内部110电话给她打过去,她要是不相信,还是照样会怀疑是骗子的,何况我还是用自己手机呢。” 韩歌垂着头,不吭气。 “没事,”商玉痕安慰他道:“我们去高彦家看看。我查过,他妹妹九天前在当地派出所报了失踪案,我们去看看他家里有什么线索。” 韩歌奇道:“高彦失踪了?他最近不是一直在申丞生活吗,家人如果发现他失踪,为什么是在当地报案,而不是直接报到申丞公安局?” 商玉痕把老猫仔告诉他的事转述给韩歌,道:“老猫仔认为他在自己出事前偷偷回放鹤了。但是很奇怪,他家人也发现他不见了。” 韩歌思索一番道:“看来,他和这个叫田淋淋的人一起失踪了,这两人能跑到哪里去?” “不好猜,去了再说。” 高彦家在放鹤市最西边,两人开车绕了大半个城市,赶到地点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天都快黑了。 高家所在地属于城中村待拆迁处,独门独户的一栋两层小楼,从外观看似乎还算不错,走近后发现这里家家户户都是靠收废品为生,很多住户家的院子大门都大敞着,里面堆满了废纸板和酒瓶塑料瓶。 高家201号大门关着,商玉痕敲了许久门,无人应答。隔壁邻居听见声响探出头来道:“他们都出去了,很晚才会回来呢。” 韩歌忙问道:“大概时候时候会回来?” “这个就不清楚了,也说不定半夜一两点吧。” 商玉痕和韩歌面面相觑。 “算了,明天再来吧。”韩歌拨弄着手机道:“我订个酒店吧,普通双人床。” 商玉痕没啥意见,很随意地朝他手机上瞟了一眼,立即就被价格给惊到了。 “九百八!你也太奢侈了,租房一个月租金才一千八,我们只是住一晚而已,你花这么多钱?” “对自己省钱那叫节俭,对别人省钱那叫抠门。”韩歌对这钱根本不以为意:“你是赶夜路从申丞过来的吧,今晚让你好好睡个觉。” 商玉痕笑笑道:“行吧,你说的有理。” 两人开车去酒店入住,商玉痕回头朝大门口看了一眼,没见到人。韩歌道:“看什么呢?” 商玉痕缓缓摇头,韩歌笑道:“放心,他自己会想办法找个地方入住的。” “你知道曲扬在?” 韩歌噗一声笑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可都是你说的。” 商玉痕在心里感叹,这小屁孩如今也知道装傻充愣了。看破不说破,商玉痕也省得给他解释了。 拿到房卡,韩歌向楼上一指道:“这里有免费电影院,ktv,还可以打桌球,还有免费咖啡加夜宵,顶楼还有游泳池。要不要去?” 商玉痕只觉得一阵头晕,便道:“你自己去玩,注意安全,我回房睡了。” 他回房去洗了澡,很快就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见韩歌进门的声音,但听脚步声却似乎不止一个人。 商玉痕立即睁开了眼,只听他们在外边房间的桌边坐下,韩歌轻声道:“我朋友已经睡下了,我们轻声些。” 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声音道:“好的。” 房间很安静,韩歌的声音虽然很轻,却听得很清楚:“一天五百,必须保持手机畅通。按我说的这个地址去查,查到什么信息立即报给我。”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道:“行,是日结吗?” 韩歌笑道:“日结,而且我可以保证不违法。但我有条件。第一,信息必须真实有效,我会核查的。第二,不许告诉其他人!如果我发现你们说出去了,钱我一分钱都不会付。” 两人没有说话,商玉痕估计他们是点头答应了,韩歌道:“好,那就这样定了。要不要再喝两杯。” 商玉痕心里好奇,又听见两人离去后大门锁上的声音,韩歌慢慢地推开里间的门,朝他睡觉的床上看了一会,又慢慢关上,去了卫生间。 第21章 商玉痕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流声,声音并不算大,却在沉寂的夜中听得格外清晰。 他起身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潮湿的水汽夹杂着一种森林清新气味。韩歌懒洋洋地坐在浴池中,向他微微一笑。 “过来,到我这里坐。” 第41章 商玉痕在他旁边的台阶上坐下,韩歌示意他转个身:“现学现卖,免费给你按摩服务。” “刚才去做按摩了?” 韩歌笑道:“是啊,玫瑰花精油spa,很想叫你一起,但猜你不习惯。所以我亲手给你服务,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很荣幸啊?” 商玉痕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他抹上了几滴精油,有一股奇香清香却说不出是什么。他笑着闭上眼,靠在浴池的边上。 韩歌用手指轻轻揉捏着肩部的肌肉,从两边慢慢到中间,一开始手很轻,就像是给他挠痒,慢慢地使上了劲,手法实在谈不上娴熟,却很舒服。 时间仿佛在氤氲的水汽中变得静止,商玉痕确实觉得身心俱疲,很想不管不顾地沉浸在这个宁静的瞬间,全身心地享受着自己的身体被呵护的感觉,不知不觉中就开始神志恍惚了。 做警察这么多年,商玉痕几乎不允许自己放松警惕。但此时此刻他好像突然就被什么东西抽掉了脊梁骨,整个人都变得绵软了下来。 他紧绷的那根神经似乎是断了。 隐约间他感觉韩歌慢慢贴近了他,轻微的呼吸声在他脖颈处缠绕。 “哥,这次真的谢谢你。” 商玉痕睁开眼,微微转过头来和韩歌对视。他没有感觉到对方有什么情欲,相反,迷蒙的水气之间,韩歌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透露出最简单的纯真意味,更像是可爱的动物幼崽与人类的两两相望。并没有什么需求,只是想要看着对方而已。 “谢谢你帮我,虽然没有你我也可以做许多事,但其实,我还是希望你在我身边的。以后我不讨厌你了,也不会故意找你的茬了。” 韩歌又靠近了他一点,换了手法,握住两手合并食指和中指,很有节奏地给他敲背。 商玉痕慢慢地再次闭上眼。他的意识有点模糊,但还是惦记着自己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韩歌,程雅风差点害死你,你为什么还这么在意她,比她的家人还要在意?”他喃喃道:“我能感觉到的,在你内心深处,你根本不信她会害你,对不对。你非但不恨她,还为她的死难过。” 韩歌在他耳边轻微地喘着气,没有说话。但商玉痕能感觉到此刻的他正心潮起伏。既然他不答,商玉痕就打算猜测下去,然后交由他来表示对错。 “是一种情感缺失导致的代偿心理吗?” “别说的那么文绉绉,我就是个没念过书的文盲,你跟我说这些。”韩歌笑道:“你倒不如直接说我就是被她迷住,难以自拔,我和她在一起很舒服,所以舍不得,忘不了。” “我觉得不是这样。” 韩歌失笑道:“你觉得?” 商玉痕的神经放松了些,说起话来就随便的多了。 “你哥男女通吃,但凡是能把控在手里都可以;你对女性屏蔽,压根没有性欲望,说迷恋就不合适。” 他的嘴角带起一丝嘲讽的笑意。韩歌有点意外,这不像他平日里对商玉痕的印象。 他想了想,道:“是,我承认。如果我只是单纯觉得某人对我很好,我很喜欢;或者某人对我不好,我很讨厌;无论是哪种,我对他的印象都不会很深。可是最要命的就是,他既让我喜欢又让我憎恨,我真的是忘不了。” “自从程雅风死后,我再也没有梦见过那个红衣服的女人,也没有再产生过幻觉。我的理智告诉我,她就是想要害死我的凶手。可是为什么呢?比起揪出真凶,我更想知道的是凶手的动机。商哥,你做警察这么多年,你能理解我吗?” “能。” “所以你会无条件的帮我?” 商玉痕沉默了一会,道:“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无条件做某事的呢......人做事都是有所图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韩歌听不清楚,凑近去看,发现他居然垂着头睡着了。 再度醒来时,商玉痕差点被窗帘缝隙里透出的阳光刺瞎双眼。他翻了个身,瞅了一眼手机,竟然十一点?s?了。 他非常地惊讶,发现原本设置的七点十五的手机闹铃被人关掉了。 旁边一张床上的韩歌脸朝下四肢伸展,光着屁股横躺在床上,商玉痕上前踹了一脚床,立即就把人给踹醒了。 “我手机闹钟你关的?” 韩歌眯着眼看了他半天,懒散地道:“对呀,我关的。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有多自律,能够每天坚持早起健身的。现在看来你也就是普通人一个嘛。” 他一脸不怀好意地笑,好像看见禁欲者终于破戒了很有趣一样。商玉痕突然觉得这小子有时候真的很欠揍。 “我们又不是来度假的!” “反正程雅风已经死了,有些事急不来。” 韩歌坐了起来,两条腿搭在床边上一摇一晃的。商玉痕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声道:“赶紧把你衣服裤子穿好。” “我昨儿去楼上打桌球,认识两个本地人,我答应每人给他们五百,让他们今天帮我调查高彦的事。他们挺年轻挺聪明的,就是不务正业,手头缺零花钱,闲工夫有的是。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有些事查起来费时间,以逸待劳就好。” 商玉痕叹息道:“果然是钞能力好啊。” “一天五百块,不多吧。” “全国多少人口,能一天净赚五百元的人不多!你就是在申丞待久了,不知道人间疾苦!” 第42章 “不会吧,”韩歌撇撇嘴:“五百元都赚不到吗?” 商玉痕不想和这吃喝不愁的少爷争辩,问道:“这都半天过去了,他们查到了什么?” “我让他们十二点给我汇报。走吧,先去餐厅吃点东西。” 商玉痕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时,韩歌的手机突然就响了,他听了一会道:“好,干的不错,继续查,关于他们家三人的所有事,不分巨细都去查。” 商玉痕回过身,韩歌挂了电话,抬头对他道:“商哥,高彦的哥哥高俊去年出事死了,高家父母也都去世了,高家现在只有高淑云和她外公两个人了。她今年二十九,在家附近一家学生用品店上班。奇怪的是,她九天前报了失踪案,之后该上班就上班一点没耽误,周末还和朋友逛超市,买水果买菜,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 商玉痕觉得十分奇怪:“就在家附近的学生用品店上班,为什么邻居会还说她有时候回家半夜一两点?学生用品店要加班那么晚吗?” 韩歌眼睛滴溜溜地一转,笑了出来。商玉痕道:“这一家三兄妹,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你想想,大哥搞诈骗入狱,二哥嗑药又卖药。这能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吗?”韩歌笑道:“所以我才没有贸然出去找她,他们这种家庭出来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肯定知道怎么应付警察的询问,只会说对自己有利的事,不会老老实实地讲真话的。” 正说着话,手机那头又发过来几张照片,照片上的年轻女人身材略胖,扎着马尾,坐在店门口收银处忙碌着。女人没有望镜头,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 韩歌弹弹手机屏幕,笑道:“走,先去吃饭,吃完饭我去会会她。” 韩歌在店里转来转去,瞅中一个橙色的小牛吊坠,想到景海笙属牛,便取了下来,走到收银台处付账。 “十八。这里扫码。” 付完账韩歌也不走,站在边上盯着田淑云。田淑云觉得有点奇怪,便抬起头来看他。韩歌装模作样的叫道:“哎呀,你是高姐啊!” 高淑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韩歌凑近道:“我是田淋淋的弟弟,我见过你的!算起来,高彦也算是我姐夫了哦!” 高淑云一脸茫然,韩歌笑道:“姐原来是在这里上班啊。” “你是田淋淋的弟弟?” “对呀!难得在这里碰上,姐姐几点下班,我请你吃饭。” 高淑云摇头道:“不用了,我下班很晚。” “能有多晚,七八点吗?我可以等啊。” 高淑云摇摇头。这时有两个学生来付款,韩歌便安安静静地站到一边,待他们走后,他又走回高淑云身边,道:“姐夫最近还好吗?我有一阵没见他了,姐姐,能不能给我留个他的联系方式?” 高淑云半晌都不说话,商玉痕远远地站在门口,假装玩手机,实则一直在看她的脸。见她眼睛虚着,脸色很不好看,就像是遇到了讨债鬼一样,又厌恶又紧张。 “你找你姐姐要号码吧。” 韩歌左右看了看,低声道:“高姐,你不知道,我姐田淋淋,她失踪了,我都找她好久了,又不敢和家人说。你要是知道的话,告诉我一下呗。” 高淑云立即皱起眉头,道:“这你别问我,他们两过完年就去外地打工了。” “他没回放鹤吗?” 高淑云犹豫了一下,道:“没有。” “那你给我个电话吧,我想问问我姐的情况。” “他的手机现在打不通,可能欠费了。” 她见韩歌还想说话,忙道:“对不起啊,我还在上班呢。” 韩歌“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啊,那我等姐你下班再来啊。” “哎,我真的下班很晚的。” 韩歌也不理她,假装没听见,踱步出了小店向公交车站牌方向走去。商玉痕也慢慢地跟了上去。 两人装作等公交车在座椅上坐下。韩歌压低声道:“她果然在报假案,高彦根本没有回来过。” “我看她挺紧张的。”商玉痕道:“我有一种猜测,她报案时高彦还是安全的,可是报了案之后,她可能发现高彦真的失踪了。可是她又不能去派出所说,自己之前报了假案,现在才是真失踪。她不能这么说,所以她心中很不安。” “对!”韩歌重重地点点头:“我也这么想。我怀疑高彦遇到了麻烦,躲起来了,让他妹妹在当地报失踪迷惑他人,等风头过了他再出现,然后去销案。她就是二十三号报的案,高彦失踪这件事,一定和程雅风有关系。” 第22章 关于程雅风的人际关系,商玉痕大致梳理了一下。 肖旗是个无业游民,平时打点零工。他是申丞本地人,人际关系很简单,和她就是很简单的床伴关系,程雅风对他的态度似乎很随意,一点也不避讳地告诉他自己有男友,姓高。 王自翌是金城影视城的武替演员,自称是程雅风的男朋友,但程雅风却没有对任何人承认过他们的关系。他似乎很害怕失去程雅风,所以对她几乎言听计从。因为他有一些专业本身,所以在程雅风的授意下,多次在韩歌的窗户外装神弄鬼。理由却很幼稚,吓唬一下这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至于高彦,他和程雅风的关系就比较奇怪了。据肖旗说,他是个网文作者;据王自翌说,他是个搞音乐的。所以他通过孙迪的朋友老猫仔口中得知一个非常符合条件的男人,一个参与赌博和贩卖违禁品的男人,高彦。 第43章 明面上看,高彦和程雅风是没有直接关系的,可是程雅风当年犯罪入狱,却和高彦的哥哥高俊是同伙。 所以程雅风告诉王自翌,她和高彦是网友的事是在撒谎,他们早在七年前就应该认识了。 韩歌的手机再次响起,是昨晚收钱办事的人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我的一个朋友,认识高俊的同学,他们两个当时在一家汽车修理店上班,有一天高家两兄弟来店里找同学玩,还带着女朋友。我那个朋友喜欢摄影拍照,所以叫路人帮忙给他们五个人拍了个合影。他以前爱玩微博,我刚刚翻了一下,找到了这张照片。” 韩歌立即回复:“好,发给我看看。” 很快照片就发了过来,有点模糊,但可以看出五个年轻人并排站在路边,背后是一家名叫“荣辉修理店”的店铺。 “左首第一个人是我朋友王彤易,第二个是高俊同学,也姓王,名字不知道,第三个是高俊,第三个是他女朋友,第五个是高彦。” 商玉痕和韩歌仔细一瞅照片上的人,吃了一惊。其中唯一的一个女孩穿着米色衬衫牛仔裤,那五官长相分明就是他们熟识的程雅风! 韩歌放大了照片细细看去,那个时候的程雅风年轻很多,一张瓜子脸白白净净的,细细的柳叶眉,五官都长得很小巧可爱,连左边眼角下一颗痣都一模一样。 韩歌立即发微信问道:“这个女的,是谁的女朋友?高俊?” 对方回答:“对。” 商玉痕非常惊讶:“原来她是高俊的女朋友!难怪她对肖旗说,她男朋友姓高。” “有点不对劲!”韩歌指着照片道:“这三个人笑道很开心,但程雅风和高彦的笑就很勉强,尤其是高彦。感觉他是被高俊强行拉过来的。” “这几个人确实和他无关啊,都是他哥的朋友,朋友的朋友,还有他哥的女朋友。” “可是程雅风看起来也不高兴。”韩歌想了想,道:“我们?s?去这家修理店看看,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两人上了车,在地图上查了修理店的位置,一路找了过去。 店里正忙碌着,两人便站在路边,一边等候着,一边四下观察。照片上那两个曾经在店里工作过的男人此时都不在,也不知道是休假还是离职。他们猜测大概率下是离职了,毕竟已经好几年过去了。 商玉痕的车买了好几年,挡风玻璃有点问题。等客人都走了后,他借着修车的名义和老板闲聊着,很随意地问道:“王彤易不在这里干了啊?” 老板一边给他检查着车,一边道:“对呀,你是他朋友?” “嗯,他介绍我来修车的。他以前干得好好的,怎么走了?” “嗨,他走了有一年多了!” 商玉痕“哦”了一声,又道:“他有个姓王的同学,也不干了?” “你说王大榕啊?他在呢,我刚让他去对面超市买烟了。”老板下巴扬了一下:“喏!那不是嘛!” 商玉痕立即转头看去,见一个穿着藏青色骷髅头t恤衫,长得油光满面的男人走了过来,正是照片中的那个人。只是几年没见,肚子上的肥肉多了一大圈。 王大榕把烟递给老板,老板沉着脸道:“你咋去了这么久?” “碰见个朋友,唠了几句。” 老板伸手往旁边一指:“这个,王彤易的朋友,你认识不?” 王大榕转头看向商玉痕和韩歌,一脸的茫然。商玉痕笑道:“老王介绍我来修个车。” 王大榕抽出两根烟来递给他和韩歌,商玉痕忙笑着推辞道:“老哥,我向你打听个人啊。” “啊?谁?” “你有个同学,高俊,你记得不?” 王大榕立即瞪大了眼:“啊!他不是死了吗,去年,就在前边那个路口出车祸,死了!咋了,他家里又出什么事了?” “他弟弟高彦,你认识吗?” “见过两面吧,不太熟悉,他们兄弟感情不好,还曾经打过架,然后他弟弟就离家出走,去外地打工了。” “去申丞市了吗?” 王大榕想了想,道:“记不得了,可能是吧,反正是大城市。他说在放鹤赚不到钱,就走了。” “一个人走的?” 王大榕笑了一下:“哎呀,不是一个人。跟女朋友走的。” 他这个笑有点奇怪,韩歌好奇地问:“他女朋友是谁?” “名字我没记住,其实她是高俊的女朋友,两人闹翻了以后,她又变成高彦的女朋友了。哎呀,具体咋回事,我就不知道了。” 商玉痕和韩歌立即对望了一眼,韩歌打开手机,翻出自己和程雅风的合影,问:“是她吗?” “对,就是她。”王大榕有点奇怪:“咋的,她现在跟你谈啊?兄弟你看起来很小啊,这年头流行姐弟恋啊?你成年了吗?” 韩歌笑道:“当然啦,我都二十了!” “哟,看不出来!”王大榕奇怪地瞅着两人:“你们问她,是啥事啊?” 韩歌看了商玉痕一眼,商玉痕道:“高彦失踪了,我们在找他。” 王大榕沉默了一会,道:“哎,他们两兄弟,人是聪明的很,就是不干正事,每天想着一些歪门邪道的玩意赚钱。高彦八成又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是干了啥违法乱纪的事,躲起来了。我觉得哈,你们应该去他家找他妹妹问问。他妹妹也是聪明人,啥都知道。” 第44章 下午六点半,街对面那所小学门口的家长学生都已经走光了,高淑云起身去微波炉热饭,远远就望见韩歌又朝店门口走了过来。 她立即深深地皱起眉来。 韩歌一副完全看不懂他人厌恶自己的模样,依旧笑嘻嘻地走进店里,打招呼道:“高姐好啊,下班了吗?” 高淑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沉默着走回自己的柜台前。 韩歌朝她身旁的微波炉瞟了一眼,道:“哎呀,我还想请你吃顿饭呢。” 高淑云摇头道:“不用了。” “那你忙,我就不打扰你了。再向你打听个人。”韩歌拿出手机,指着那张五个人的合影中的程雅风道:“高姐,这个人你认识吗?” 他原本设想的是,不管高淑云认识不认识她,他都会对她说一句这人前不久死了,看看她的反应。没想到高淑云瞅了一眼照片,然后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突然冷笑了一声。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就想找高彦和我姐。我姐失踪了,照片上这个人,肯定认识她......” “你姐?田淋淋?”高淑云冷笑道:"别跟我胡扯,田淋淋是你姐?你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说她是你姐?” 韩歌一愣,正想说话,胳膊突然就被人按住了,他诧异地回头看去,却是商玉痕走了进来。 他一时间不明白商玉痕想干什么。高淑云也诧异地看着他道:“你是买东西的?要买什么?” “买两只笔。” 高淑云心中起疑,但又不愿意得罪客户,向他们身后一指:“笔都在那边,自己挑就好。” 商玉痕拽着韩歌就往后边走,韩歌低声道:“商哥,你干嘛打断我?” “我们搞错了一件事。”商玉痕很严肃地道:“韩歌,你刚没听出来吗?她的意思是,你居然连田淋淋都认不出来!” 韩歌有点不解地看着他,突然反应过来,大吃一惊:“你是说,照片中的人,是她认识的田淋淋?” 他立即摇头道:“不对,她就是程雅风,我不会认错人的。她眼睛边上有一颗痣,不是很明显,要仔细看才能看见。照片上的人是她,不会错的。” “不是,韩歌,我的意思是,你认识的程雅风,就是她认识的田淋淋。” 韩歌吃惊地看着他半响,又低头去看照片,道:“难道她们两,程雅风,田淋淋,其实是一个人?难怪她的包里留着田淋淋的会员卡,我之前就觉得奇怪,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拿他人的卡。原来,她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商玉痕沉思不语,韩歌突然又道:“不对!你忘了吗。程雅风居住的那个小区的人说,他们看见两个女孩同住一起的。是两人,没有错。我当时拿程雅风照片给他们看,他们说其中一个就是她。” 第23章 他们两人私下交谈用的都是申丞当地方言。商玉痕瞟见高淑云神情不安地朝自己这个方向望了过来,便随意从货架上取下两只笔,走到她身边结账。 “十八元五。”她看着商玉痕,似乎有话要讲。 两支看起来很普通的笔居然花这么多钱,商玉痕真的有点心疼。他掏出手机扫码付钱,高淑云试探地问道:“你们是从申丞来的吗?” 商玉痕抬起头来朝她淡淡地一笑,却不回答,拽着韩歌的胳膊就走。 “哎~帅哥!“ 高淑云有点着急,在身后叫了两声,商玉痕压低声音对韩歌道:“不用管她,别回头。” 两人脚步不停地沿着主街向前走去,然后拐了一个弯,走进另一条比较僻静的小路。高淑云急匆匆地追了上来,叫道:“帅哥,等等!” 商玉痕慢慢地转过头,高淑云跑得气喘吁吁,道:“你们,你们是申丞来的,对吧。” “高淑云,我觉得你并不想和我们说话。” 高淑云顿时有点尴尬,抿了一下嘴,轻声道:“真不好意思......” 韩歌瞟了商玉痕一眼,心中好笑,以前倒没发现他还真是会反客为主。 商玉痕问道:“高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就是想问问,我二哥……他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他失踪了,对吗?” “对,但是......”高淑云十分地犹豫,小心翼翼地道:“你是警察吗?” 商玉痕看着她的脸不吭气。韩歌笑道:“你看我们像吗?” “你不像,但他很像。”高淑云又转头对商玉痕道:“我,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是不是知道我哥的情况。” “高小姐,如果你真的着急,真的很想知道你二哥的情况,就应该积极地和我们警方配合,而不是报假案。除非你认为,他死了也比他被捕坐牢强!” 高淑云像是受到了巨大震动一样,眼泪立即就涌了出来:“我也没有办法。二十三号中午他给我打了电话,说他女朋友出事了,他很害怕,让我在当地报个案。他要躲一阵子。我再想问点具体的事,他又挂了电话。 我当时正在上班,二十分钟后打电话过去,他就不接了。” 她掏出纸巾来擦了一下眼睛,又道:“我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按照他说的办。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消失了。电话关机了,我又不认识他在申丞的朋友......” 第45章 商玉痕让韩歌把五个人的合影拿了出来,问道:“这个女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她叫田淋淋。”?s? 商玉痕和韩歌对视一眼,韩歌急道:“你说什么,她叫什么!” 商玉痕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又对高淑云道:“她叫田淋淋。那么和你大哥高彦一起判刑入狱的女人,程雅风,又是谁?” “就是她,她改了个名。” 商玉痕诧异道:“那么真正的程雅风又是谁,现在人在哪里?” 高淑云像是完全没听懂他的话一样,睁着一双朦胧泪眼道:“什么意思?” “她冒名顶替了他人的身份。原本这个人呢,在哪?” “不是啊!”高淑云道:“她说她父母离婚了,以后就随母亲姓了。” “不对!”商玉痕严肃地道:“程雅风是h省的人,她的父母并未离婚,她父亲姓程,母亲姓张。” 高淑云立即就愣住了,半张着嘴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商玉痕仔细地盯着她看,觉得她的惊讶不像是装出来的。她此前应该不知道,这世界上真的有程雅风这么个人。 此时的三个人都想到一个很诡异的问题:田淋淋假冒程雅风的名字生活,程雅风难道就没有意见吗?田淋淋是很肯定她不会反对才敢这么做的。所以,这个真程雅风应该已经死了。 商玉痕立即想起了那三页日历的最后一页。日记主人说:她死了!我敢保证,她死了!那些无名尸中一定有他们两。 那是八年前的十月一日,那些无名尸是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导致现场出现了无名尸体,没办法核实真实身份? “高小姐,你仔细回想一下,八年前的十月一日,你们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重大事故或重大案件,可能死伤很惨重?” 高淑云僵着脸慢慢地摇头,活像一个生了锈的机器人一般。她喃喃地道:“八年前?那么久的事了,谁能记得住......” 这话倒不假,商玉痕想,应该给警局的人打个电话查询一下。 “她改名是什么时候的事,大概是几年前?” 高淑云再次摇头。 “我记不得了,我......" 上午见她时,她还是一个浑身上下都充满自信的女人,但此刻却变得十分沮丧。商玉痕想,她大概从来没想过哥哥的女朋友居然会骗她。 “你报案以后,派出所的人怎么说?”韩歌突然问道:“他们有没有去你家查过什么?” “没有,”高淑云的脸色变得有些阴霾。“他们大概是怀疑我哥又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自己跑了,而不是失踪。因为......因为我大哥之前坐牢,他们一直怀疑二哥也是参与的。在他们眼里,我们全家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只是登记了一下,应付我就了事了,根本没有认真去找人。” “因为你报案时,也不觉得他失踪,对吧!”商玉痕叹了一声:“警察是可以察觉出你的态度的。” 高淑云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他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样吧,高小姐,我帮你在我们申丞公安局报个案,查询你二哥的情况。但你必须提供他的线索,他的人际关系,他在老家的活动范围,以及他去了申丞后的各种情况。” 高淑云连连点头,又道:“我是没下班跑出来的,这阵得回去了,八点以后你们来我家吧,我跟你们细说。” 商玉痕给老猫仔打了个电话,结果关机。他犹豫了一下,又给孙迪拨了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无人接听,商玉痕心里忐忑不安,就在他以为孙迪会故意不接时,电话通了。 他盯着那一秒两秒的时间走过,却听不见任何声音。路上车水马龙噪音很大,于是他按了免提键。孙迪不说话,他只好喂了一声。 “商警官,你有事吗?” 孙迪的声音过于严肃,走在他身旁的韩歌没憋住,直接笑出声来。商玉痕白了他一眼,对着手机道:“你......" 他有点不知所措,只好结巴道:“你,你还好吗?” “不好!你有事吗?” “那个,你朋友,老猫仔的手机是不是停机了?我打不通,你帮我找下他,我有事问他。” “你还真是公事公办啊?每天这么敬业,你们警局是不是要给你评个劳模?” 商玉痕默不作声,只听孙迪身边似乎有人远远地叫着,小孙,准备好了吗?快点!孙迪回应道,好啦,就来! “我给他充一百元话费,你等上十分钟后,给他打电话吧。” 商玉痕还没来得及说点表示歉意的话,孙迪直接挂了。 韩歌笑道:“哎呦,你们吵架了?” 商玉痕有点挫败,低着头没吭气,韩歌伸手揽住他的肩膀道:“真的吵架了!不至于吧?我看他脾气一向是很好的。放心吧,床头打架床尾和啦,过几天就没事了。” 商玉痕回瞪了他一眼,但心情却变得好多了,不由得就露出了一点笑意。韩歌嬉笑着拿出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要不我帮你一把刺激他一下,我们两亲亲拍个视频。” “你可别捣乱了。小韩总!” 韩歌哈哈大笑,觉得十分有趣,一边走路,一边笑得浑身抽搐。商玉痕不得不拽住他的胳膊往前走,免得他栽倒在沟里去。 第46章 两人找了个路边摊,点了一大堆烤串外加啤酒。商玉痕心事重重,没什么胃口。韩歌却满不在乎,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不受影响。 老猫仔的电话很快就拨通了,商玉痕加了他一个微信,把程雅风的照片发给他,问:“这是那个叫淋淋的人吗?” “我也不确定,有点像。” “那天找你讨债的两兄弟,你帮我问下那个弟弟,他见过高彦的女朋友,帮我确定一下,是不是他。” 老猫仔应了,过了约莫十几分钟后又回复微信道:“商警官,我找到那个海报了,高彦说他女朋友淋淋曾经工作的地方,叫邰丽阁整形医院。” 整形! 商玉痕心中一动,猛然想起韩歌曾给他说过一句话: “我拿照片给他们看,他们说,这姑娘是外地人,在这里租房子住,平时也不多说话,和他们都不熟。同住的还有一个姑娘,他们不知道两人叫什么名字,看她们年纪相仿,关系亲密,长得还有点像,还以为是亲姐妹来着,后来才听说不是。” 年纪相仿,长得还有点像! 因为她是外地人,又不多话,大家本来对她就不熟悉,如果她做一下整容,扮成另一个人,依旧住在那套房间里,谁会怀疑她? 他马上给老猫仔回应:“谢了老哥!你这条信息对我非常有用!” 韩歌正在吃鱿鱼串,吃得满嘴流油。商玉痕抬起头来,很激动对他道:“韩歌!我们明天去一家名叫邰丽阁的整形医院,查一下田淋淋是不是在那里做过微整!” 第24章 晚上八点时,商玉痕和韩歌准点等在高淑云家的小巷子口,高淑云来的也很准时,看得出她内心其实很急切。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商玉痕问道:“听邻居说你们经常回来很晚,要到半夜?” 高淑云握着钥匙准备开门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轻叹了一声,打开了门,伸手摸亮了院子的灯,道:“我和店老板在谈朋友,有时候会回来晚些,我外公在家,但是总爱出去打牌,也没迟没早的。” 两人跟她进了院子,商玉痕见屋里一片漆黑,问道:“外公现在也不在?” “嗯,肯定又去打牌了。” 商玉痕觉得很奇怪,自己的外孙失踪多日,他还有闲心玩到半夜不归? 高淑云似乎看出他的疑虑,道:“我没告诉他二哥失踪,因为二哥去申丞半年多了,外公一直以为他还好着。” 她转过头来对二人道:“你们先别告诉他,成吗?” 二人都点点头,商玉痕道:“我可以去看看高彦的房间吗?” 高淑云道:“行。我带你去,不过他一直不在家,不知道屋里还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高家是二层自建的老式楼,楼梯是贴着墙建的。进了客厅后,高淑云指着左手边的门道:“我和外公是住楼上的,大哥二哥住一楼。” “你是说,高俊高彦的东西都在这里?” “对!你尽管看好了。东西比较杂乱,我平时也没时间收拾。” 商玉痕向韩歌点头示意,然后进了屋子。韩歌转过身对高淑云道:“高姐,你可以跟我说说程雅风,哦不是,田淋淋的事吗?她是你们本地人吗?” 高淑云带他到客厅沙发上坐下,道:“不是,她是外地人,但具体是哪里的我记不得了。据我大哥说,她是高中毕业后到处打工,和朋友来放鹤的。后来朋友回老家了,她留下了。” 她摸了一下水壶,问道:“你喝水吗?” 韩歌摆手道:“不用了。高姐,你刚才说,是你大哥先认识她的,对吗?” 高淑云沉默了一会,苦笑道:“对,她在一家按摩店工作,认识了我?s?大哥高俊。我大哥说她长得好看,人也很老实,工作特别辛苦,特别卖力地在赚钱。他们谈了大概一年,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事闹崩了,然后她就从我家搬出去了。我还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没想到过了一年多时间,她又和我二哥谈起恋爱,而且还奇怪地改了名字。哎,他们的事,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现在大哥去世了,估计以后也搞不明白了。” 韩歌很好奇:“你真的能确定她们是同一个人吗?” “那当然啦!我很肯定就是一个人。” “如果她整容呢?” 高淑云叹了一声:“她整容了,我知道,我看的出来。而且她也没有对我隐瞒。她说她换了工作,那里有个会员活动,打五折,这个机会太难得了,所以她的鼻子和下巴都是微整过的。” 韩歌想起商玉痕刚刚给他说过的整形医院,便问道:“是不是邰丽阁整形医院?” “好像是的。” 韩歌点点头,又道:“她是哪一年做的整形啊?” 高淑云被他给问倒了,想了半天道:“我记不得了,我想想啊。那年是我十九岁刚上大学,那么就应该是八年前。八年前的冬天,十一月吧。” 韩歌细算了算,时间是对的,那一年十月她写了日记,说“她死了”,过了一个月她就做了微整。没错,她就是在假冒程雅风! 可是她为什么要假冒这个人呢?他从商玉痕那里了解到,这个假程雅风曾经与2016年坐了一年牢,入狱时间是那年的二月,是在她整形之后,所以她改名不是为了逃脱罪行。那么她为了什么? 第47章 “她曾在你家住过?” “对。她和我大哥同居过。我们还以为他们两会结婚。” “分手后,她搬了出去,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高淑云想了一下,道:“距离我家这里很远,我还去过一次,可是叫什么路,实在记不得了。” “是不是元江路马浜小区?” “元江路,好像是的,但不是马浜小区,好像叫什么厂矿家属院。她说她是临时住的,因为她有个同事想找个女孩合租,所以她过几天就会搬过去。那个地址我没记住。” 韩歌猜她说的这个合租女孩,可能是真正的程雅风。 “这个合租的女孩是她同事,也就是那家邰丽阁整形医院喽?“ “我不知道,因为田淋淋经常换工作,所以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家同事。” 韩歌点点头,向商玉痕去的房间看了一眼。他没听到什么声音,不知道商玉痕是不是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真的没想到,她竟然假冒他人身份!”高淑云的神色有点惶恐不安:“这太可怕了,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我也不知道,这确实很奇怪。”韩歌想了想,又道:“高姐,她真的和高彦谈恋爱吗?” 高淑云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古怪:“是真的,我感觉的出来,她喜欢我二哥远远超过我大哥,可能是我二哥对她太好了吧,帮过她很多吧,我感觉她很依恋我二哥。” “可是不久之后她就因为帮信罪入狱了,而且是和你大哥一起。你不觉得这事情特别奇怪吗?” 高淑云叹了一声:“这件事,是我大哥替二哥顶罪的。我当时不知道,是去年大哥出车祸后,临终时跟我说的。他说他早年就因为打架斗殴蹲过几天,而我二哥是个大学生,前途本该一片光明的,他愿意顶罪。” 韩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发现这一家子的事简直就像八点档狗血电视剧一样让人无语。 “他们为什么今年要去申丞打工,是因为觉得那里更很容易赚钱吗?” “应该是吧。” “那你有没有听他们谈起光武公司,或者姓韩的人?” 高淑云好奇地打量着他,猜测道:“你,姓韩?” 韩歌点头道:“对,我姓韩,我叫韩歌。你以前有没有听她谈及我的名字?” “你让我想想啊。”高淑云身体微微靠后,靠在了沙发的后背上。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迟疑不决地道:“姓韩的人,我好像真的听田淋淋谈起过,但是......" 她半天都没有说话,韩歌估计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这时,韩歌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铃声,是商玉痕的手机响了。他暂时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问高淑云的,便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商哥那边情况。” 两人走到门口,见商玉痕站在窗户边打电话,简单地说了几句后挂断了。 “商哥,找到什么线索吗?” 商玉痕一脸沉重地对二人道:“2015年的十月一日,放鹤市草河沟桥那边发生了一起重大的交通事故,一辆中巴车和油罐车相撞发生了爆炸,中巴车上总共三十个人,连带司机和乘客全部当场死亡了。” 韩歌诧异道:“什么中巴车可以载客这么多人?” “问题就出在这里。它限载人数是十九人,但是会在沿路搭上散客,因为不通过车站购票,这些收入就属于司机和售票员了。发生车祸后交警清点人数,有几具尸体一直无法确定身份。” 高淑云惊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真正的程雅风在这场车祸中死了,所以,田淋淋假冒了她的身份?” “对,”商玉痕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警方都确认不了身份,她什么这么肯定?”韩歌奇道:“看来她和程雅风真的很熟,她知道她在这个时间点上了这辆车。” “可是她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高淑云十分地困惑:“她假冒一个死人身份是为了什么啊?万一有家属认领了程雅风的尸体,她这个冒牌货不是马上就暴露了吗?” “因为程雅风的家远在h省,而且很多年不和父母联系了。田淋淋知道这一点。” “可是......" "她之所以一定要冒充程雅风,我猜是因为她知道了程雅风是程潇的堂妹。她要借助这个远亲关系进入光武公司,接近韩歌。” 田淑云立即向韩歌看去,韩歌慢慢点头,脸色变得很难看:“对,应该是因为这个。” “她和你有仇?”高淑云问。 “没仇,我们根本就是素不相识!”韩歌愤愤地道:“我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她处心积虑地整容,托关系找工作,本来就没有多少钱却还要花重金在网上买致幻剂,找机会给我下毒!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图什么!” 他向商玉痕走近了两步,道:“商哥,这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恨吗?” “没有。” “对!没有。所以我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那么恨我。” 高淑云突然开了口:“等下,你说你叫韩歌,是不是?唱歌的歌?” “对,“韩歌诧异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田淋淋好像对高彦说过,他有个孩子,叫小歌,名字挺好听,是唱歌的歌,从这个孩子入手事情应该会比较好办,她说的这个叫小歌的孩子是不是你?” 第48章 韩歌困惑不解地看着她,然后又转头看向商玉痕,商玉痕也没听明白,问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有个孩子?他是谁?” “她原话就是这么说的。我就很随意地听了这么一句。” 韩歌疑惑道:“难道她说的是我父亲韩若伦?” 高淑云默然不语,商玉痕忽道:“也可能她口中的他,指的是你母亲苏月!你还记得吗,程雅风对你母亲的事似乎很感兴趣。” 第25章 高淑云眼神茫然地在他们两身上来回打量,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商玉痕走近她两步道:“高小姐,你有没用听谁提及过苏月或者韩若伦的名字?” “没有,今天第一次听你说。” 商玉痕点点头。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她问。 商玉痕指着床边的衣柜道:“这里有很多女性用品,化妆品和杂物,应该都是田淋淋的东西吧?我需要花点时间详细查一下,可以让我暂时带走吗?如果我查看完,没有什么疑问,我会给你还回来的。” “是她的,这里没有我什么东西。但是......”她有点犹豫:“万一她突然回来了,我不好给她交代......” “如果你说的田淋淋就是我们认识的程雅风的话,她不会回来了。”韩歌道:“她死了。” “啊!” 高淑云尖叫了一声,右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她死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二哥说他女朋友出事了,可能是受伤或者......没想到她,她居然死了!是怎么回事?是谁杀了她?你们警方查出真凶了吗?” 商玉痕对她的这个反应有点好奇:‘“你为什么认为是有人杀了她?是不是你二哥曾经和你说过什么?” 高淑云还未回答,只听门外有个男人一边敲着院门一边高声地叫道:“小云啊,?s?你在吗?” 高淑云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商玉痕和韩歌也跟着她出了卧室门,走到客厅,远远地望见她打开了院门,一个衣着破旧的中年男人搀着一个约莫六十岁上下,头发半百的老头走了进来。高淑云连忙搬过一个塑料方凳让老人坐下。中年男人指着老人左边的腿,对高淑云道:“你外公在外边摔了一跤,可能是崴了脚,我赶紧带他回来了。” 高淑云忙蹲下身,急道:“外公你感觉怎么样啊?” 老人扶着膝盖,皱着眉不言语。中年男人道:“幸好你在,我就先走了。” 高淑云将男人送出门,再三地感谢了一番,又返回老人身边。商玉痕和韩歌也走了过来,老人抬头看见他们,奇道:“小云,这是你朋友啊?” 高淑云看了商玉痕一眼,笑道:“啊,他是我以前的同学,这个,是他弟弟。” 老人眯着眼瞅着商玉痕,也看不出他多大年纪,看模样和外孙女差不多,也没在怀疑什么。商玉痕看着高淑云给他脱了鞋,脚背已经肿了一大片,便道:“看样子伤的不轻,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老人忙道:“哎呦不要去,去一趟又是各种检查费花一大笔钱,不去不去。我自己在家呆几天就好。” 高淑云直起身来,轻声道:“外公,现在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说你要是再出个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啊。” 老人低着头不说话,高淑云也低着头看着他,沉默一番后转过身对玉痕和韩歌道:“对不起啊,我现在得打车送外公去医院,改天在欢迎你们来做客。” “我有车,我送你们去吧。”商玉痕转身对韩歌道:“这个小巷开不进车,你帮忙扶着爷爷往路口走,我把车掉个头,在路口带你们上车。” 高淑云有点吃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商玉痕已经匆匆地走了。韩歌笑着对她道:“你现在相信他是警察了吧。” 高淑云慢慢低下头,轻轻点头道:“我信。我看他第一眼就信。” 两人将高淑云的外公送进医院急诊,一番拍片检查后,发现左脚的第二根脚趾有点骨裂,虽然不严重,但需要入院治疗。高淑云陪他进病房,商玉痕和韩歌两人便站在房间外的过道边上等着她。 韩歌向病房瞟了两眼,笑着对商玉痕道:“我发现她好像挺喜欢你的。对你的态度和对我完全不一样。” “很多女孩子都有慕强心理和英雄情结,对武警、刑警、甚至警校教官都有天生的好感。”商玉痕淡淡道:“她大概喜欢我这个身份,而不是我本人。” “那也没什么差别。你这次帮了她,她肯定对你特别感激。你想问她什么话,她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商玉痕转过头来,认真地盯着他的眼,沉声道:“韩歌,你的目的性太强,功利性太强了。” 韩歌不以为意地笑笑:“我只想知道真相。” “我也想,但是韩歌,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轻易承诺。给他人带来希望却又亲手毁掉,这是很残忍的事。” 韩歌有点奇怪地看着他,总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一样。 高淑云推开病房门,向他们站的地方走了过来。商玉痕问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让他先住院,观察两天,后天给打石膏。”高淑云轻声道:“谢谢你。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姓商,商玉痕,你叫我名字就好。” “嗯,商先生。今天真的多谢你了。要不然我还得麻烦邻居来帮我,我一个人的力气真的扶不动他走这么久的路。” 第49章 商玉痕笑笑:“不客气,小事一桩。” “我得守着他,明天好吗,明天你来我家,我把田淋淋的东西收拾好给你。我大哥和二哥的东西,如果你需要带走检查也都可以。” 商玉痕点点头,又问道:“对了,高小姐,我有个疑问。” 他向病房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听你的口气,是不是怀疑你二哥,已经......” 他尽量说的含蓄些,高淑云沉默了一下,道:“是,我听你们说田淋淋死了,就有一种预感,我二哥可能出事了,死了。九天过去了,他的电话始终关机,他从来不会这样的。” 两人出了医院大门,商玉痕道:“我送你回你租房那里好了,好歹付了房租的, 不住就亏了。” 韩歌嗯了一声,又道:“那你呢,你去哪住?” 商玉痕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点四十分了。 “送你回去,然后去找曲扬,我有一些事要问他。” “想问我父母的事吗?” 商玉痕摇头道:“不是,不过你既然提及了,我也想问问。” “曲扬充其量只是我哥的保镖,有什么事,为什么不直接去问我哥?” 商玉痕微微蹙眉,没想好要如何回答他。韩歌追问道:“我感觉我哥很宠你,他对别人极度挑剔,对你,简直是任你索取,你想要什么他好像从没说个不字。可你似乎很怕他,到底为什么?” “我不想说。” 韩歌十分地意外,睁大眼看着他,商玉痕避开他的目光道:“走吧,上车。” 他一路送韩歌到了住处,然后给曲扬打了电话,曲扬没接,随后发了个定位。 开车约莫半小时后,他找到了曲扬的车, 停在一个比较僻静的小区门口。曲扬靠在驾驶位上抽着烟,看来已经坐了很久,整个人笼罩在烟雾之中。 商玉痕厌恶烟味,在他旁边停了车,隔着车玻璃看着他。曲扬按灭了烟,和他隔空对望。谁也没说话,两人沉默了良久后,曲扬打开了车门,烟渐渐地散去了一些。商玉痕下了车走到他身边。 曲扬下巴的胡茬都冒了头,眼窝深陷,带着很明显的黑眼圈,看起来多了几分沧桑感。商玉痕道:“最近都是在车里睡的?” 曲扬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表示肯定。 “辛苦了。” “这点苦头算不得什么。上车吧。”曲扬虚着眼靠在车上,问道:“我很好奇,你们到底在忙什么?” 商玉痕知道这不是曲扬的好奇心重,八成是韩重想要知道。他想了想,决定用简单简洁明了的方式说给他听。 “韩歌有个朋友,前一阵突然死了,韩歌觉得她的死有些问题,所以来她的老家调查一下。” 曲扬笑道:“这听起来就不像是他干的事,更像是你们警察的工作。” 商玉痕无奈地笑着叹气:“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什么朋友,这么重要?” “朋友也分很多种,重要与否,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最清楚。如今这个时代,见过一面的可以叫朋友,认识十年的也可以叫朋友,但是你能说,认识十年的那个人就一定比只见过一面的朋友感情更深厚,更重要吗?不一定吧?” 曲扬笑道:“看来是个新朋友,重哥不认识吧?” 听他这么一说,商玉痕倒是突然来了兴趣:“重哥回国后,程姐有没有向他介绍过自己有个远方堂妹,在光武工作?” 曲扬摇摇头:“没有。据我所知,重哥是很反感这种把私人关系带到公事中来的,程姐肯定不会告诉他。” 他说完之后等了半天都没听见商玉痕说话,转头看去,见商玉痕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目视前方,实则在呆呆地出神,像是突然石化了一般。 “玉痕,你在想什么?” 商玉痕觉得非常奇怪 ,程潇认识韩重十多年了,必然很了解韩重的脾气。她自己也说了,和程雅风根本就不熟,三十多年不曾见过面的亲戚,为什么要答应对方的请求呢?她完全可以用无数种方式拒绝,比如“你的学历和工作经验不符”,“公司目前没有招聘意愿”,或者干脆说“公司人事部招聘的事我做不了主”。 商玉痕对她了解不深,但觉得她不是个胆小怯懦怕得罪人的女人。实际上,她的性格是很强势的。也正因为强势的性格和蓬勃的野心很合韩重口味,韩重才愿意和她维持多年的合作人关系。 难道她是想慢慢地在公司培养自己的势力吗?程雅风好不容易得到这份工作,应该是很愿意为她卖力的。 商玉痕突然想到,田淋淋之所以想要假冒程雅风,是因为程潇吗?她知道程潇是光武公司数一数二的人物,跟着她混一定有前途? 但还是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她和高彦提到过从小歌这个孩子入手,事情会比较好办。不管他们说的是韩歌的父亲还是母亲,和程潇都没有关系啊。 “曲扬,你能确定重哥和程潇的堂妹程雅风没有什么来往吗。彼此不认识,没说过话?” “让我想想,”曲扬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地敲打着:“你说的这个程雅风我知道,我见过一面,但是重哥到底认不认识,我还真的说不好。我并不是一直在重?s?哥身边的,你也知道,他的保镖不止我一个人。” 第26章 第50章 夜里十一点时,韩歌洗漱完毕准备睡觉时,收到一条短信:“韩先生,我们查到一条重要线索,你能出来一下吗?”后面附着一个地址。 韩歌打开地图查了一下,距离自己出租屋不远,隔着两条街,走路大概十分钟就可以到。 他回复了一个好的,披上外套,坐床边穿鞋。对面一个打游戏的男孩抬起头来道:“小商,你这么晚出门?” 韩歌笑着点头道:“嗯,吃夜宵,你要么,给你带?” “行吧,给我带一份章鱼小丸子,回来付你钱。” 韩歌笑道:“不用,我请你。” 临出门的时候,打游戏的男孩又叫住了他:“哎,走小区南边的路,不要抄近路拐到中尧路那里去,那里路灯坏了,黑的很。” 韩歌心中一惊,约他的人给的地址正好就是中尧路90号。他立即为自己如此冲动不顾后果而感到后怕,但与此同时,他也在心中冷笑一声:倒要看看你们两个搞什么鬼! 他立即将短信转发了商玉痕,然后故意在小区门口多停留了十分钟,才慢慢踱步向中尧路走去。十字路口灯火通明的,他站定了向小巷里面望去,果然越往里瞅灯光越暗,像黑洞般看不见头。 他微微弯腰,按了按自己工装裤右边的口袋,那里藏着一把短匕首,是韩重送给他的礼物,只不过在申丞他一直被人保护的很好,这东西还从来没有见过血。 他拨通了对方电话:“你们在哪?” “就在中尧路90号肯德基门口啊,你从百顺路那里拐过来就到了,很近。” “我找不到,你们往路口这边走一点,我瞅瞅看能不能看见你们。” 他听到两人似乎窃窃私语,声音太小听不清。然后一人道:“韩先生,我们往南边走一点。你过来吧。” 韩歌打开了手机的手电,慢慢向路口走去,果然看见前一晚酒店里遇到的两个男人之一,站在路边上抽烟,红光一点一点在暗夜中闪烁着。 韩歌走近了他,故意保持了两米距离。 “给你们的一千块,收到了吧?” 男人掐灭了烟,笑道:“收到了,你真爽快。” “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男人低声道:“我们发现高家一个大秘密,你过来看照片!” 韩歌微微一笑,向他慢慢走了过去,就在他要靠近男人身边时,左侧屋檐下冲出来一个挥舞着钢管的黑影朝他跑了过来。韩歌心中早有准备,头略一偏躲过了他这一击,矮下身去准备抽裤兜里的匕首。这时眼前人影一晃,那个黑影发出一声闷叫,一头栽倒在了路边的垃圾桶旁。 韩歌握着匕首的手被商玉痕按住。借着微弱的一点光,韩歌看见了他面色凝重的半张脸。 “没事了,我在。你别动手。” 韩歌慢慢地把匕首又收了回去。 约莫五十米开外,曲扬双手抱胸,站在十字路口。 被商玉痕一脚踹倒的男人坐在地上捂着胸口,他的同伙则一脸惊恐地瞅着他们,韩歌上前就给了一脚,直接踹在男人的胯上。 “亏得我还信任你们给你们钱。居然还敢打我的主意!” 男人痛得大叫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又挨了两巴掌。 商玉痕拉住韩歌道:“行了,别打了。我打个110,报案吧。” 男人嗷地一声扑上来就抱住了商玉痕的腿:“大哥,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就是看他年轻又有钱,就想抢点钱花花。我们都是猪脑子,你高抬贵手千万别报警,让我们做什么都行,求求你了大哥!” 韩歌上去又补了一脚,踢在男人的下巴上,男人痛得立即松开手倒在了地上。 “你也知道你是猪脑子!在申丞就没人敢打我主意,你他妈的居然也敢......” 商玉痕微微皱眉,拉住了韩歌的胳膊。韩歌转头道:“商哥,这两人怎么办?” 商玉痕远远向曲扬挥手示意了一下,推韩歌道:“回去睡吧,这里我们来处理。” 商玉痕和曲扬两个人都比较随意,对衣食住行不讲究,当晚把驾驶位的座位放倒就算是睡觉了。不过到底是睡得不够舒坦,清晨五点多,商玉痕就醒了。 曲扬不在车里,商玉痕坐了起来四下打量,发现他蹲在路边抽烟。 韩重身边的人,除了商玉痕,个个都是多年的老烟鬼。早年间大家干的都是拼命的勾当,任务重压力大,经常整宿地不能睡觉,抽两支烟来提提神。但自从韩重说过一句,玉痕不喜欢烟味,所有人都得避着他抽烟。 他有三年多没见过曲扬了,早年间他们关系很不错,如今见了后略有生疏,但聊了一会后,那种熟悉的感觉立即就找回来了。 昨晚他们聊了很多事,商玉痕问起韩重的身体状况,曲扬道:“重哥回国三个月了,你这是第一次问起他的个人情况。” 商玉痕知道他的意思,在他们眼里,韩重对他太好太器重了,和韩重比起来,他商玉痕简直像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对外宣称病重,但你不是外人我可以跟你讲,他其实真的没啥问题,身体还是一如往昔。他这几年不在公司,但对公司的管控可是一点没放松。他信任的人本就不多,你师父庄禾和孟融易算两个,程潇算一个。韩歌太小,又难担重任。所以他把自己名下的股份又转让你了一些。你的股权占比已经是全公司最高的人之一了。” 第51章 见商玉痕一点反应都没有,曲扬好奇地看着他:“难道你不知道?那可是一笔不可估算的巨额资金。” “我知道,我只是懒得去关注。” 曲扬看他的表情就像在看怪物。商玉痕苦笑一声:“那是韩家的钱,以后我会全部转让给韩歌的。如果重哥结婚生子,我会分一半给孩子。” 曲扬立即摇头道:“重哥根本不会结婚。如果他想结婚,在澳洲就会结,或者早年就跟程潇结婚了。哪里用拖到现在。” 他转过头来,盯着商玉痕:“玉痕,你这个人也是惯会装傻。你就没想过吗,韩重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他曾经对我说过,自从尝到男人的滋味,他就食之入髓了。多少年过去了,他怎么可能和女人结婚生子。”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他这样毫不避讳的说出来,商玉痕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和痛苦,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他尽力控制住自己让声音听起来保持平稳,低声道:“他居然会说这种话。” “他那天喝醉了。当时只有我在场。” 商玉痕觉得脑子还有点不清醒,还想再睡一会,但是刚合上眼不到三分钟,电话突然响了。居然是景隆苑的尤姨。 “小商啊,真不好意思啊,我这么早麻烦你。” “没关系,尤姨。”商玉痕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即清醒了过来。她突然打电话过来,难道是韩重出了什么事? “小燕一晚上没回来,我打她电话关机,这可怎么办啊?” 商玉痕吃了一惊:“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昨晚八点,她跟我一起忙完厨房的事后跟我说,她的朋友约她出去玩,逛逛夜市吃个烤串夜宵什么的。我们这附近有一条新开的商业街,她以前晚上也出去玩的。十点我锁大门时才发现她居然没回来,打电话一直是正在通话中。我想起她跟我说她的手机太旧了耗电特别快,就想着先不打了,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等到十一点半,我又打电话,就关机了。” “你报案了吗?” “报过了,十二点打的110,来了两个警察问了我一些情况,说他们会去查。还说她是成年人了,应该只是和朋友在外边玩久了一些,会回来的。” “她和什么朋友出去玩,男的女的,名字你都知道吗?” “不知道,她没说过。” 商玉痕思索了一下,又问:“老板他们都在吗?” “在,老板当时睡了,还出来和警察说了会话。” 商玉痕觉得事情不妙,道:“我知道了,尤姨,我现在不在申丞。我马上打电话问问警方那边的调查情况,有小燕的消息后会立即告诉你。” 挂了电话后,商玉痕立即拨通了队员左纳的电话,让他马上去查查佟小燕的事。 此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九月八日凌晨,韩歌从景隆苑二楼的楼梯上摔了下来,那次的症状特别重。以前的他只是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幻觉,可是毕竟是神志清醒的时间更多。那天据他描述,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门,为什么要下楼。二楼是有卫生间的,他没必要下楼的。 为什么会那样呢?商玉痕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此时他突然想起一件可怕的事,就在那天晚上,佟小燕在厨房熬了一大碗冰糖莲子羹,说天气太热了s,大家喝了消暑。 那天晚上确实有点闷热,他记得很清楚,韩歌喜欢甜食,喝了一大碗不够,还添了一大勺。 如今,和程雅风(田淋淋)有密切关系的高彦失踪了,佟小燕也失踪了,这是为什么? 程小燕是来申丞打工的,一直住在景隆苑,没有别的住所,一宿不回很反常。商玉痕越想越觉得不安。 她是不是知道一点什么,所以被人灭口?高彦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害怕的要躲起来不可? 商玉痕立即给韩歌拨了电话,响了很久后,韩歌才接通了。 “韩歌,我有重要的事问你。佟小燕是什么时候到景隆苑去工作的?” 韩歌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道:“你说谁?” “你的助理佟小铭的姐姐,佟小燕。“ 韩歌很意外:“记不得了,来很久了吧。你怎么突然问起她?” “她失踪了,昨晚八点出门,到现在没回来,联系不上了,尤姨已经报案了。” 手机那头安静了三秒钟,然后传来韩歌吃惊的声音:“她也失踪了!” “对!韩歌,你仔细想想,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和她弟弟佟小铭一起来申丞的?” “你等等,让我想想。小佟是这个月转正,也就是说,他来我们光武公司六个月了。那么他姐姐应该是和他一起来申丞的,至少六个月前来的。” 商玉痕算了算,道:“那么就是二月过完年后才来的。” “应该是,”韩歌道:“商哥,你觉得她和我们正在查的事有没有关系?” “不清楚,我没有佟小铭的手机号,你马上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问了后马上回我。” 第27章 上午八点,商玉痕和韩歌在他租住的楼下碰头,韩歌道:“我给小佟打电话,他昨晚一直在片场忙碌,他姐姐的事他一无所知。她的朋友,他也不认识。” 商玉痕叹了一口气道:“我得尽早回申丞去。你打算怎么办?走不走?” 第52章 韩歌摇头道:“还有事没查清呢,你先走吧。”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要走一起走吧。”商玉痕道:“我最近有点心神不安,总是眼皮跳,总觉得还要出事!我还是看着你吧。” “警察也会迷信这种事?” “警察也是人啊。”商玉痕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我们先去查查那个什么整形医院吧。” 他来之前在地图上查了一下这个邰丽阁整形医院,离得不远,开车用了十几分钟就到了。结果真到了地图上标的地址才发现这里竟然被拆除了,地图没有及时更新。 望着这一片狼藉之地,两人面面相觑。 韩歌问了周边的店铺,没有人知道这医院搬迁到什么地方去了。 “没准已经倒闭了,没法查了。“韩歌无奈道:“都过去好几年了。” 商玉痕在手机地图上拨弄着,韩歌转头看他道:“你又在查什么?” “我发现这里离元江路不远。”他突然惊喜地叫道:“这条路附近真的有一家元江化工厂,我猜这附近应该有它的家属区。” “你想去小区那里问田淋淋的情况吗?” “对,说不定有人记得她。” “可是她只暂住而已。”韩歌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商玉痕笑道:“不是你说的吗,既然我们现在没什么更多的线索了,去查查看,大不了就是一无所获罢了。” 两人沿路打听,很快就找到了元江化工厂家属区,小区很老式,楼下有三三两两的聊天打牌的人。韩歌瞅了一会,见路边上有几个大妈在闲聊,便走近她们笑道:“阿姨好,想向你们打听个事。请问这里是元江化工厂家属区吗?” 他长得很漂亮,衣着打扮又干净利落,一笑起来分外可爱。几个大妈都好奇地转过身来,韩歌笑道:“我是外地来的,想找个亲戚。”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和程雅风的合影翻了出来,拿给她们看:“这是我大表姐。听说她以前在这里住过,是吗?” 几个人看了半天,其中一人道:“哦,这不就是......” 韩歌立即竖起了耳朵,急切地等着她说下去,但她立即又摇头道:“不对,看错了。” “我大表姐做过整容,鼻子和下巴做过。阿姨,你是不是见过长得很像她的人?” 大妈迟疑了半天也不能确认,旁边一人道:“老张向来记性好,叫他来问问。”一边说着,一边向旁边一位看人下象棋的大爷招手道:“老张,过来看看,这个姑娘是不是之前住你楼下的那个。” 大爷被人打断,有点不耐烦地伸长脖子瞅了一眼:“哦,好像是,姓程是不是。” 韩歌激动地的道:“对对对,叔叔记性真好!是几号楼啊,我去找找她!” “哎呦,早搬走了!找不到的啦。” “你知道她搬去哪里了吗?” 大爷摆摆手:“那就不知道了,好几年的事了。听说是和同事搬家到隔壁小区了。” 韩歌道:“隔壁啊?是不是马浜小区啊?” “这个就不知道了。” 韩歌向商玉痕看去,商玉痕正在查手机地图,向他点头道:“马浜小区和这里只隔一条街,很近,应该是那里。” 韩歌又转头对刚才那几位大妈道:“阿姨,在你们这里租房的人多吗?” “不多,大都是附近地方上班的年轻人吧。” “之前这里有个邰丽阁整形医院,我看好像拆迁了,你们知道搬去什么地方了吗?” 几个人想了一会,道:“大概是南山路吧。怎么了,你表姐在那里上班吗?” 韩歌笑道:“对。” 刚才那个看人下棋的大爷听到他们说话,又转过头来道:“哎,不对吧,我记得她在附近一家按摩店上班,有天晚上我屋里没有酱油了,我去小区外边商店买,看见她穿着按摩店的衣服站在门口咧!” 韩歌和商玉痕暗暗佩服他年纪虽大,记忆力却出奇地好。韩歌立即问道:“是哪家啊,叔叔,你还记得店叫什么名字吗?” “就在出小区往左边走大概一百米远吧,那里有三家店,中间那家就是。” “小程啊!我记得,这姑娘长得很漂亮。”按摩店老板娘看了照片后,感叹道:“她那双眼睛好看,我印象深。就是很奇怪,明明在我这里干得好好的,过了个十一后,给我发了短信说要回老家结婚,然后就走了。哎,辞职也不提前说一声,搞得我当时人手都不够。” 商玉痕问道:“是2015年吗?” 老板娘有点发懵:“额,应该是吧,记不得了。” “这个程雅风,是哪里人,你还有印象吗?” “外省的,挺远的。我这里有员工登记表,我给你查查吧。” 她招手叫来一个小姑娘,让她去柜子里取一下登记表。韩歌突然想起高淑云曾经说过,田淋淋是和同事一起合租的,便问:“那你这里有没有一个叫田淋淋的员工?” 老板娘沉思不语,取表的小姑娘走了过来,听到了他们说话,道:“老板,我记得之前是有个姓田的在这里干过一段时间,小程姐来应聘时,你还说她们长得有点像呢。” “哦,对,有这么个人。” 商玉痕道:“那麻烦你,也帮我查查这个人信息。” 第53章 老板娘伸手一指柜台边的小桌道:“喏,你们自己坐那里看吧。” 两人依言坐下,仔细查看这一本登记表。果然找到了程雅风。程雅风的登记信息,年龄性别,家庭住址和她在申丞市记录的完全一致。 田淋淋入职时间比程雅风早,只干了两月就离职了,离职的当天就是程雅风入职日。但很可惜,这些表上都没有照片。 两人仔细去看这个名叫田淋淋 的个人信息,身份证地址信息赫然写着: 申丞市山航区。 山航区是申丞市最北边的一个区,也是申丞市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市,靠海,与放鹤市所在的s省接壤。也就是说,它的地理位置正好是位于放鹤市和申丞市中心的中间位置。 看见这个地址时,商玉痕和韩歌都非常惊讶。因为申丞市 山航区就是韩家以前的旧址,韩若伦的父亲发家的地方。韩家早年靠倒卖文物狠狠地赚了一大笔钱,十多年前才将家搬到了金塘区景隆苑。韩歌出生后,被韩重寄养在邬家,直到十岁才接回家。而邬家就在山航区,家里以养殖海产品为生。 为了调查程雅风这个神秘的女人,他们费了这么长时间,走了这么多地方,此时竟然有一种走回到原地的感觉! 离开按摩店后,两人找了一家咖啡馆的角落坐下。韩歌急切地道:“这个田淋淋竟然是申丞市人!我猜她一定认识我父母!” 商玉痕和他想法一致:“我们尽快回申丞去,先去山航区查查看这个人的情况,确定一下她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敢肯定就是她?s?。”韩歌急道:“什么时候出发?” “别急,再去一趟高淑云家,把她屋里那些东西都带到车上,那里面应该还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另外,那家整容医院也得去一趟。” 正说话间,商玉痕的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手机号。他好奇地接通后,传来一个年轻男人清脆的声音。 “商警官是吗。我是金城影视城的人事部经理,我叫李常宇。” 商玉痕有点意外。“是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的同事整理办公室时发现了程雅风留下的一些私人物品,你看是怎么处理比较好?是通知家属来取还是交给你们警方处理?” 商玉痕有点意外:“是什么东西?” “我大概查看了一下,有书籍和笔记本,两盆绿植,几个公仔玩偶,还有一些日用品,化妆品,唇膏眼药水之类的杂物。” 商玉痕心里一动,忙道:“我叫我们局里的人来取。” 对方笑道:“好的,那么我就等你的人过来了。” 找这家邰丽阁整形医院着实费了些功夫,不仅搬迁地很远,还更换了大老板。不过两人说明来意后,人事科倒是很爽快地打开电脑,把历年所有的员工资料全部调取了出来。 于是他们终于见到了这位田淋淋的女员工的真容。 档案上的照片是十年前拍摄的,那时的她年仅二十七岁,娇小玲珑的脸庞透出一股青春的朝气,长发披肩,白净的皮肤充满了水嫩的光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漂亮。她面试的职位是公司前台,2012年的年底入职,2016年因帮信罪入狱被辞。 那时的她鼻梁中部较窄,下巴也比较尖,整个脸庞显小,和后来韩歌见到的程雅风多少有些不同。 “她确实做过整容,鼻子和下巴都垫过,属于微整了。”给她做整容的医生唐玉河对她还有点印象:“她当时拿着一张照片说喜欢这个韩国明星,想照着她的模样整。我觉得有点奇怪,但没放在心上。我也不追星,什么韩国明星就更不认识了。她说怎么弄就怎么弄了。” 商玉痕和韩歌手头没有真正的程雅风的照片,韩歌便把他和程雅风的合照翻出来给她看,道:“是这个人吗?” 唐玉河仔细看了看道:“没错,是她。” “过去八年了,你还记得她?” “因为她整容后没多久就出事了,据说是搞诈骗什么的。我们当时都非常惊讶。我还在心里怀疑她费这么多钱整容是不是想逃跑。可是整容之后她照样上班下班很淡定。哎,真的搞不懂她。其实我觉得她这个样子还没有她本人好看呢。” 她很好奇地问二人道:“田淋淋是出什么事了吗?” 商玉痕没打算瞒她,道:“她死了。” 唐玉河非常惊讶,连连叫道:“哎呀!我就说嘛,你们警察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来查。她怎么死的?是不是和她整容有关啊?” 韩歌瞅着这份档案表,发现一个可疑点:“唐医生,她入职时叫田淋淋,后来改了名,这事你知道吗?” “哎,知道。她这个人真的神神秘秘的。我听同事说,大概是15年吧,她突然改姓程了,说是父母离婚,随母姓了。她是外地人,这里没有一个亲戚。到底是个啥情况,我们都不清楚。” 商玉痕和韩歌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点纳闷。 两人出了门,直接去了高淑云的外公所在的医院,接上高淑云去了家里搬东西。商玉痕前一天整理的田淋淋的女性用品,又加上高彦的一些东西,装了一个大纸箱,抬上了汽车后备箱。 商玉痕整理妥当,准备开车走人。高淑云突然上前两步,道:“商先生,你们要回申丞了吗?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第54章 商玉痕道:“手机号不是已经给你了吗?如果有什么新发现,打我电话就好,我24小时开机。” “那是你的工作号吧?有没有私人的?” 韩歌闻言笑着瞟了商玉痕一眼。商玉痕轻轻摇头:“没有。” “那,其他的联系方式呢?比如......” “高小姐,我平时不会网聊的,没那个时间。” 高淑云被他说得一阵尴尬,只得低头道:“哦,我知道了。你会申丞后,不管能不能找到我二哥,都告诉我一声,成吗?” “当然。有了什么相关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韩歌开车,商玉痕上了副驾,两人上了车,开出老远后,高淑云还呆呆地站在路边目视着。韩歌看着后视镜好一阵,转头笑道:“这姑娘是真的看上你了。” 商玉痕淡淡笑了笑,不接他的这种话茬。 他昨晚在高彦房中粗略地检查了一番,屋里很乱,杂物堆的乱七八糟,上边又一层厚厚的灰,确实很久没住人了。后备箱里那些东西又多又杂,检查起来怕是要费很多时间。 在上高速的路口,两人远远地看见了曲扬的车。韩歌皱着眉看向商玉痕,商玉痕道:“是我告诉他的。他说他在这里等你,有话跟你说。” 韩歌把车停在路边,走了过去。商玉痕远远地看见他站在驾驶位边上和车里的曲扬说话,仅仅过去了半分钟时间,就又走了回来,开车门重新坐上驾驶位,一脚油门就飚上高速。 商玉痕不知道曲扬会和他说什么,但他向来不喜欢多嘴管闲事,便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突然间,他听到韩歌按动了车载广播,选了一个很劲爆的外国摇滚乐,声音开得很大,震得耳膜都嗡嗡响。他直起身来,把声音调小了些,朝韩歌看去。 韩歌沉着脸,手死死地按在方向盘上。商玉痕感觉他在生气,便问道:“怎么了?” “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商玉痕想了想道:“是不是说,你哥哥希望你早点回去。” “不是,他居然跟我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记得韩重是真心为我着想的。”韩歌嗤笑道:“这是什么话?从小到大,他关心我吗,每次见到我不是像陌生人,就是像仇人,就没有几次有好脸色的。什么真心为我着想,你看得出来吗?” 商玉痕沉默了一会,道:“这问题你不该问我,我就是个<a href="" target="_blank">孤儿,从小无父无母,更没有兄弟姐妹,我并不知道兄弟姐妹间到底如何相处才是正常的。何况,他是韩重。自从你父亲去世后,他一个人当家,习惯性发号施令了,让他放下架子来跟人亲近,对人嘘寒问暖,他真的可能做不出来。” 韩歌咬着下嘴皮,点点头:“算了,懒得提了。” 商玉痕摸着手机,想到自己跑出来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孙迪最近到底怎么样,便试探着给他发了条信息,没想到多半天过去了,一点动静没有。 他们熟识的这几个月里,并不像热恋情侣一样每天抱个手机聊个没完,实际上他们各自都很忙碌,酒吧有活动了,孙迪会问他要不要来参与,他下班的时间会问一句去哪吃饭之类。但不管怎么说,这么久不回信息还是头一遭。 孙迪平日里一直是好脾气笑嘻嘻的,商玉痕没见过他和谁吵架怄气。 他不会哄人,想说道歉赔礼的话又觉得说不出口。想了想,还是拨了个电话。响了一声,对方就接了。他赶忙喂了一声,却听见孙迪在和别人说话,声音还离的有点儿远。 “小孙,下一场还唱这个呗?”一个男人声音道。 “也可以,让符哥决定好了。我先个弦。”孙迪的声音。 商玉痕估计他是把手机放在了旁边,兀自说着自己的话。他叫着孙迪名字,叫了两声,孙迪依旧在和旁人聊天,像是根本不知道这边手机还通着似的。 “他这次音真的起高了......中段部分衔接不好......反正今天无所谓......你还别说重低音的感觉是真不错......" 商玉痕沉默着不再说话,如此过去了三分钟后,孙迪挂断了。 韩歌一边开车一边向他瞅去,道:“我的手机在旁边,你给他打一个。” 商玉痕心里堵得痛,本想说算了,可是终究还是忍不住很想和孙迪说说话。他拿着韩歌手机给孙迪打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孙迪轻轻叫了一声:“韩歌?” 商玉痕开了公放,韩歌笑道:“我马上回申丞了,明晚肯定能到,来私奔玩不?明天把你乐队朋友都叫上。” “行吧。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韩歌看了商玉痕一眼,道:“也不快吧,这都一周了,该查的也差不多了。” 孙迪嗯了一声,韩歌道:“你就不问问他?” “我知道他在你身边,不过我不想和他说话。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韩歌你是不是开车,我先挂了哦。” “别急!”韩歌叫道:“你跟我说说,你们怎么了?是不是我哥韩重又发难了?” 孙迪沉s默不语,好一阵才说:“没有。我累了,我不想爱他了,就这样好吧。挂了。” 他挂断了电话,商玉痕放下手机,把视线转向了车窗外。韩歌道:“看来问题不小啊。商哥。如果真的是我哥,你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不是,这次他真的没有逼我什么,是我不放心一定要来找你,所以孙迪很生气。其实....."商玉痕顿了一下,轻轻笑了一声:“其实我知道,他原本是喜欢女人的,他以前还和杨厝的女儿谈过。他并不是非我不可。” 第55章 “你这说的是什么屁话,你别告诉我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韩歌直接就被他气笑了:“我要是你男朋友,听到你今天说的这话非要跟你好好干一架不可,什么叫做不是非你不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种态度很大方,我告诉你,你这么说话就是压根没把对方当回事,怎么着都行是吧。爱情就是占有欲,就是不能容忍对方和别人在一起,真有这么大方说明你根本就不爱!” 商玉痕无言以对,韩歌道:“你这人真的是,要不是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我差不多要当你是渣男了,果然人常说,深情到极致就是无情。” 他叨叨半晌,商玉痕始终一言不发。他说得都累了,道:“商哥,你倒是说句话。你打算怎么办?” 商玉痕无奈道:“我也不知道。” “你们这次要是闹掰了,我可罪过大了!”韩歌道:“明晚约他到酒吧了,你也一起来吧。” “不了,我先送你回家,然后要赶紧回警局。我有一种预感,佟小燕,高彦,都和程雅风密切相关。我必须立即去调查这两个人的行踪。” 韩歌叹道:“哎,我们还是习惯性叫她程雅风了......” 回城途中,商玉痕先后接到了派出所和尤姨的电话,佟小燕依旧没有消息,尤姨给商玉痕打电话时,急的声音都哽咽了。 景隆苑门口的监控和路边的监控拍到她八点过九分经过的身影,然后就不知去向了。景隆苑依山而建,地处较为偏僻,门口只有一个站牌,两路公交车,但她并未乘车,而是绕过站牌向前走了。调查人员怀疑,路前边有人开车将她带着走了。 她是从外地来的,在申丞到底认识什么朋友,谁也不知道。她的行踪成了一个难解的谜团。 申丞治安良好全国闻名,按理说,晚上八点出门并不算晚,也正因为如此,尤姨才没有阻拦她。如今她生死未卜,尤姨十分地自责。 晚上九点时,商玉痕又给佟小铭打了个电话,但他却关机了。 “这挺奇怪的。”韩歌奇道:“我们公司有规定,拍戏期间全员24小时手机待机的。” 商玉痕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韩歌也觉察到了:“难道他也失踪了吗?” “他平时住哪里?是公司的员工宿舍吗?” 韩歌嗯了一声,道:“我手机里有人事部经理的电话,你找找看。” “是不是叫李常宇?” 韩歌奇道:“你认识啊?” “不认识。你忘了,他给我打过电话,让我找人去取程雅风留下的东西。” 李常宇接到电话后,立即去员工宿舍查看了一番,然后回电话给商玉痕,人确实不在。据他同屋人说,下午六点左右,佟小铭接了个电话,脸色焦急不安,急匆匆地走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商玉痕眉头深皱,立即给队里打了电话,让他们马上去查佟小铭的通话记录。韩歌道:“商哥,你说叫走他的人,会是谁?” “他一定很担心他姐姐的安全,如果来人说,你姐姐在我们手里,你到某个地方来见她,不许报案不然就撕票,他肯定会去的。” 韩歌点头道:“所以这个人,就是凶手?” “不好说,如果佟小燕真的被绑架或者杀害,这个打电话的人大概率是凶手。他真的太天真了,妄想着一个人和凶手较量。” “他没有第一时间就报警,确实很奇怪。”韩歌道:“现在的人都有常识了,遇到绑匪勒索之类的事,报警才是最佳选择。他没有报案而是只身涉险,会不会是因为,他有其他把柄抓在对方手中,不敢报警。” 商玉痕思索道:“你是想说,佟小铭是程雅风的帮凶?” “我怀疑,他们姐弟两都是帮凶。” 韩歌忽然道:“可是程雅风已经死了,出意外事故死了,你们都已经结案了!我不懂,还有谁会要想他们的命呢!” 第28章 申丞的夏季很漫长,秋季却很短。放假前还是烈日炎炎,转眼间就凉意渐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萧瑟感。商玉痕拉紧了衣领,向山航区公安局大门走去。 他曾经随韩重居住在山航区韩家老宅,细算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了。那时的山航区一带还很荒僻,沿途都是土路,杂草丛生。自从韩家修建景隆苑搬到金塘区后,除了最后一次开车接韩歌回家,这些年他从未踏足过这片地方。 如今的山航区是申丞的新型开发区,通过围海造地而形成的港口与工业一体化产业区,成为了重型装备制造业基地,造修船基地和粮油产业集群。商玉痕开车走在路上时,远远眺望着沿海的一排排建筑,颇有一种沧海变桑田的感慨。 他刚踏进门,局里的刑侦大队副队长刘耀堂就迎了上来,笑道:“哎呀,怎么才来,赶紧上屋坐?” 商玉痕也笑道:“刘哥,最近可好?” “老样子,老样子!” 九年前,山航区周边出了一桩抢劫案,劫匪手里有枪。当时的刘耀堂是案件负责人之一,在追截劫匪时,他的右小腿中了一枪,幸亏偶遇执勤的商玉痕等人,大家共同协助下总算将五名劫匪缉拿归案。那时候的商玉痕年仅二十三岁。但刘耀堂发现,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应该是有高人传授功夫,前途不可限量。 此后他们都很忙,联系不多。但刘耀堂始终记得他。这次听说他要来查一个名叫田淋淋的女人的档案,刘耀堂立即通知同事去调取了。 第56章 带商玉痕进了办公室,刘耀堂一边招呼同事帮他取档案资料,一边开柜子取茶叶给他倒茶。 “我把搜查范围设置大了些,查了所有出生于1980年到1990年间在山航区出生的人,确实有个叫田淋淋的,生于1983年,今年整四十岁。”刘耀堂指着档案道:“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要是没有,我再想想办法,去附近区找找。” 商玉痕低头看去,这个叫田淋淋的人2001年6月高中毕业离开学校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下落不明了。在申丞,她没有结婚或就业记录,没有缴纳过社保,没有任何生活的痕迹。 “应该是她。谢了,刘哥!” 商玉痕想,她应该是毕业不久就去了外地,因为学历低或者其他原因,没有找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工作。 田琳琳户籍显示,她的父亲早在她一岁时就去世了,母亲改嫁后把她长期地扔给了乡下的小姨家里,此后又生了两个孩子。她的小姨本来就有两孩子,在她到来之后又生了一个。可以说无论是母亲家还是小姨家,都没有精力时间好好赡养她。 商玉痕注意到她就读的高中是山航区s大的附属中学,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中学在当地还是很有名气的。田淋淋的家境并不好,那么能念这个中学只有一个原因,她的中考成绩应该很好。但是一想到她写的那些日记和记账内容,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学习成绩优异的人。 这就很矛盾了。商玉痕想,得去学校和她户籍登记地址去看看情况。 主意打定,他就起身准备告辞了。刘耀堂道:“她家住的地址不好找,我开车带你过去。” 商玉痕笑笑,也没拒绝。他把车放在了公安局大院,坐上刘耀堂的车。 路上刘耀堂好奇问道:“小商啊,你们查这个人,是犯了什么事,还是出事了?” 言下之意,这是罪犯还是受害人。挺简单的问题,却让商玉痕一时无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涉嫌一起投毒案,但我们还没有确定她的作案动机,她就出意外事故死了。” “畏罪自杀吗?” “不好说。” 刘耀堂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刨根问底。 他们一路出了城,拐进了去往大吉村的小路上。一路颠簸后到了村委会,两人询问了一下田淋淋的小姨夫张鹤至的家庭情况,得知他们去年搬走了,说是小儿子媳妇在城里买了房,生了孩子,两夫妻搬去同住了,但具体地址不明,大概率下不会再回乡下住了。 没有人关心他们的外甥女田淋淋的下落,就仿佛她不该是这家的人一样。 交谈中,村支书突然提及一件奇怪的事:田淋淋上完初中?s?后,家里不打算在供她继续念书了,她本身成绩不好,加上张鹤至自己有两儿一女要供养,经济条件很有限。但很奇怪,七月底突然有人为她提供了一大笔助学资金,让她顺利进入了市里数一数二的山航区s大的附属中学。自此以后她就住校了,半年才回家一次,高中毕业后也没上大学,外出打工了。自此村里人就再也没有她任何消息了。 贵人相助? 这件事让商玉痕感到非常奇怪。他隐约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个大秘密。 山航区s大的附属中学的校址距离田淋淋家很远,几乎是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刘耀堂开车陪商玉痕一起过去,赶到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得知他们的来意,校方感到很纳闷。 “查98年的入学记录?”现任的女校长金越南很吃惊。二十多年过去了,这里的校领导,老师学生全换了个遍,她没想到警察会来查这么久远的事。 “对,98年入学,01年毕业。” “要查这么久之前的记录,得费点功夫啊。” 商玉痕点头道:“是的,麻烦了!” 金越南打了个电话,说了详细情况,然后道:“从这里出去左转上三楼最右边的一间,是我们学校的档案室。我已经和那里的老师打过招呼了,你们直接过去就好。” 98年的时候电脑还不是很普及,那时的学生档案是纸质版存底,后期才分批次由电脑导入的,有些资料不够完整,也不够详细。加上部分学生家里连固定电话都没有,所以留存的资料很多都没有及时地更新。 商玉痕看着档案室的老师查询学生名单的时候,眼前似乎晃过了一个很熟悉的名字,他心里一惊,忙叫道:“啊,等一下!刚才那个名单再让我看一下。” “那是95年的表。” “95年?”商玉痕略一思索,点头道:“对,95年,让我看一下。” 老师有点纳闷地看了他一眼,把刚刚关闭的页面又重新打开。商玉痕低下头,一个个名字细细地瞅了过去,果然,他发现了那个名字: 苏月! 竟然是苏月! 这真是既在意料之外,细想又在情理之中! 田淋淋盗用了程雅风的身份,让人误以为她出生于1986年,今年三十七岁,但实际上,她比这个年纪大了三岁。她上高一时,苏月刚刚高中毕业。她们极有可能就是认识的! 所以,田淋淋做的这一切,假冒他人姓名,潜伏光武公司,给韩歌投毒,都是为了苏月吗? 苏月到底做了什么,让田淋淋二十多年如一日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档案室老师等了很久,见他站在一旁默然出神一言不发,不由地奇怪道:“商警官,还要继续查吗?” 第57章 “啊,不好意思!”商玉痕歉意地道:“要查,麻烦老师把苏月和田淋淋两个人的档案下载一份给我,越详细越好。” ——你到底是来查谁的?对方觉得很费解,这无疑又增加了他很多的工作量,可是面对警察,他又不好发作,有点不悦地转过了头去。 苏月其人,商玉痕几乎一无所知。他唯一能确定的事是,她是韩歌的母亲。但是她生在何处,家境如何,长相,性格,能力,以及为什么年纪轻轻要嫁给近五十岁的,足够做她父亲的男人韩若伦,这些商玉痕统统不了解。 他本来就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既然韩重不喜欢提这些陈年旧事,他也一概不问。 两个人的档案打印了厚厚一份交给商玉痕手里,两人出了学校,刘耀堂又带商玉痕返回局里,下车后问他要不要在进去坐坐,商玉痕忙推辞道:“我现在手头的事太多太杂了,得赶紧回西城分局去。” 刘耀堂有点遗憾,但也只能作罢,一路送他到自己车前,突然又问道:“小商啊,那个,呵呵真不好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现在这个年纪,结婚了吧,孩子有多大了?” 商玉痕有点意外:“没有,我单身。” 刘耀堂点头道:“哎呦,是这样的,我妹妹呢,你以前见过一面,你有印象吧,她那时候还小,刚上大学,现在也二十五了。我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你看怎么样?” 商玉痕不由地在心中苦笑一番,其实这些年局里有不少人见他相貌堂堂人品端正,还一直单身,都想给他介绍对象,其中还有女警或女性家属毛遂自荐。商玉痕统一用一个借口推辞掉了: “你们不知道,我这个人表面看起来还行,其实背地里毛病多了。耽误人家姑娘不合适。” 有人知难而退,有人却依旧不愿意放弃:“商警官你能有啥毛病啊,怕是太谦虚了,说来听听嘛。”弄得他很是尴尬。 刘耀堂听后也不以为意:“哎,是个人都有毛病缺点,谁是完美的人呢!你看我这个人吧,脑子总不大灵光,可是我老婆能包容啊。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就是得理解对方的缺点,欣赏对方的优点,有什么问题好商量,这样才能长长久久的,你说是吧?” “你说的对,我很羡慕你们。” 商玉痕微微一笑:“但我真的不适合。我欠了一大笔债,不把这个还清了,我就没办法和别人谈恋爱结婚。” 刘耀堂有点吃惊:“欠债?不能吧?你欠了多少钱?” “人情债。” 刘耀堂更加地吃惊了:“啥子人情债,耽误你谈恋爱了!” 第29章 回到局里后,队员左纳和高嘉钰等人都出外勤了,临走时托其他同事告诉他,关于程雅风在拍摄片场留下的私人物品都带回来了,统一放在了仓库。 商玉痕简单吃了份盒饭后匆匆去了仓库。眼前程雅风的东西分成了三份,家里的一份,片场工作地点的一份,外加她遗留在高家的一份,他看着眼前这又多又杂乱的物品几乎傻眼,可是再麻烦的事也得一件件的做,别人也帮不了他的忙。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自己能从中找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 他对比了一下苏月和田淋淋的前半生(具体来说是上学期间的)的履历表,发现她们并没有什么重合部分。苏月比她年长三岁,家庭地址虽然也在山航区,但距离田淋淋小姨家很远。她们的小学,初中,也都分属不同学校。按理说,这两个女孩应该没有什么交集。 但商玉痕知道,她们大概率下就是认识的。 他再一次回想起自己最后一次从监控视频中见到的程雅风(田淋淋)的模样。当韩歌提及母亲生下自己不久之后就抛家弃子失踪时,她的反应确实和一般人不一样。 她当时显得很激动,似乎坚信韩歌之母已经死了。 可是这样一来事情就和他猜测的不对了,如果她坚信苏月已死,那么过去无论有什么仇怨也都该了结了,为什么还要报复她的儿子呢? 想起韩歌,商玉痕觉得有点奇怪,两天过去了,自从他回了景隆苑后,居然一个电话也没给自己打过。当然以前他们的关系并不好,两人之间并不经常联系,但最近关于程雅风的事还没完结,韩歌的好奇心已经荡然无存了吗? 他拨了韩歌的电话,响了很久后,对方才接了起来:“喂?” 竟然是丁泉? 商玉痕非常意外:“丁泉?韩歌呢?” “啊,商少爷是你?难怪小韩总备注了一个妖妖灵,妖怪的妖,灵气的灵,我还以为是他的某个朋友的外号。” 商玉痕差点被他这番话噎死。 “你电话里就别这么称呼我了......" 丁泉犹豫了一下,道:“老板的脾气你知道的,要是称呼你别的,养成习惯了,当着老板面改不了口,这麻烦可就大了。我们找工作都不容易,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商玉痕无奈道:“哎,好吧。韩歌人呢?” “老板说他身为制片方一句话不交代就跑得不见人员,耽误了拍摄很多进程,投资方意见很大,要好好惩罚他一下才行,所以这两天没收了手机,让他在房间面壁思过呢!” 商玉痕被他的话惊得目瞪口呆,竟然有一种不知道现在活在什么朝代的诡异感。 第58章 “不过你别担心,我去给他送饭时看他精神还不错。” “你们这......“商玉痕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叹气道:“行吧。给他说下,我这边还在调查,有什么新发现会转告他的。” “商少爷!”丁泉的语气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老板的意思是,别再为了个不相干的死人费心费力了,她本来和韩家就没什么关系,所以......" “好,我理解了。” 挂了电话,商玉痕沉默了好一阵,心里就像是被一团破败的棉絮堵住了一般难受。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天边红灿灿地晚霞透着亮紫色,像一段?s?绸缎一样铺陈开来,耳边似乎在演奏一首悠扬而古老的曲调,很漫长,让他无所适从。 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可又无法描述。韩重韩歌兄弟间的关系,他不想管,但又不能不管。 韩重确实不会直接了当地对自己施压了,可是恩威并施加旁敲侧击的手段可是一点没减少。明面上教训自己亲弟弟,实际上也是在向他商玉痕办招呼。 两天过去了,佟小燕佟小铭姐弟两依旧没有下落。经过走访调查得知,他们在这个大城市都没有什么深交的朋友。佟小铭表面看起来在影城片场表现的很活跃,但其实大家和他并不熟。佟小燕就更麻烦了,她嘴上说,有个朋友曾经和她一起逛夜市,可到底是谁,或者说到底有没有这么个“朋友”,谁也不知道。 佟小铭最后接的那个电话是网络处理过的,真实号码查不到。电话只接通了五秒钟,商玉痕怀疑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这句话稳准狠地击中了他的心,让他不顾一切地出了门,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没有任何购买车票的记录,大概率下,人还在申丞,但商玉痕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可能有生命危险。可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必须全力以赴寻找二人的行踪。 商玉痕一边整理手头的杂物,一边想着这两人的失踪案,脑子里有点混乱。 这时他发现了一本工作记录本的夹层不太平整,他手指伸进去摸了一下,扯出一张小纸条,居然是一张银行自动取款机的记录单,余额显示有153.8万。 程雅风(田淋淋)居然有这么多存款?这让商玉痕很吃惊。从韩歌的描述中,他以为田淋淋的经济状况是很普通甚至拮据的。事实上,她租住的房子以及房内陈设都很普通。 有上百万的现款,却过着那样的生活,是因为她天生节俭,还是因为这笔钱根本不是她的,她无权支配呢? 商玉痕继续查找,很快他又发现一个老式的电话记录本,纸都发黄了,上边写了约莫三十来个人的姓名和手机号码。早些年智能手机还没上市,人们经常需要这么个本做记录。商玉痕好奇地仔细看去,发现里面有高俊高彦的名字,而在最后一页,竟然记录了一个他认识的熟人。 丁纪尧,丁泉的四叔。 商玉痕记得他也是韩重的保镖之一,十多年前他因为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辞职,介绍了侄子丁泉来顶替他的工作,自此之后就离开了景隆苑。 他为什么会在这个电话记录本上呢?是田淋淋主动联系他的吗?因为什么事呢? 商玉痕立即把这件事连同手机号码记在自己的手机上,他想了想就拨了出去,接电话的是个很年轻的女人,自称是丁纪尧的儿媳妇。 “他去世了,”丁家儿媳妇解释说:“这个号码一直是他儿子在用的,刚出门去买东西了,你要是有事找他爸,过半小时再打吧。” 商玉痕依言挂了电话,继续查看其他物品,不过刚过去七八分钟,丁纪尧儿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是商玉痕啊!”他的声音听起来又意外又惊喜。“你好你好!我很小的时候就听我爸爸提起过你,说你是他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小孩了。尤其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绝对是练武的好面子。原来你在申丞当了刑警啊,真的太厉害了!” 商玉痕笑笑,道:“过奖了,没那么强。” “你找我爸爸有事啊?” “嗯,就是想问问,他是不是认识一个叫田淋淋的女人。” “没听他说过,这是什么人?” 该怎么形容这个人,商玉痕想了想,还真的不好解释。“她曾用名程雅风,这个你听说过吗?” 手机那头沉默了好几秒一点声音都没有,商玉痕差点就以为信号不好挂断了,就听他道:“有点儿熟,可是我想不起来是不是听他说过了。” “没关系,你能不能想起一些关于她的事,不管什么事都可以,一句话也可以?” 他又陷入了沉默,商玉痕忙补充道:“嗯,或者想想你当时听到这个名字时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应该是在家,好像是大家坐一起吃饭时,闲聊的。让我想想啊......” 商玉痕安安静静地等着他。过了一阵后,他再次开口了。 “应该是在饭桌上说的,因为当时我们在吃鱼,可能是鲈鱼吧。我爸说他去买鱼的路上碰见一个女人,好像问了他很多关于韩家的事。我爸爸这个人向来沉默寡言,不爱和人八卦,跟她说他什么都不知道,请她去问别人。但这个女人很固执,非要跟他交换一个手机号码,还说如果想起来什么,请跟她联系。” “韩家的事?是韩若伦吗?” 第59章 “我不知道。我爸爸早年当保镖,跟我们说,保镖的职责除了保障主人家的安全外,必须要做到三缄其口,绝对不可以泄露主人家的隐私。所以我连他上班的主人到底姓什么叫什么名字都一概不知道。” “那么之后,这个女人还有没有找过你爸爸?” “实在记不清了,应该没有吧。” 他想了想,又道:“哎呦不对,应该又见过一次。但具体说了什么就不知道了。只记得我爸爸感慨了一句,没想到他被判了八年......” 商玉痕知道他这句话指的是韩重。2012年,韩重因下属过失之人死亡罪入狱八年,2020年才出狱。 所以田淋淋向他询问的人不是韩若伦,而是韩重吗?他们一定聊起了韩重,所以他回家后,才突然对家人感慨韩重坐了牢。 第30章 商玉痕少年时有两个师父,庄禾教功夫,孟融易教文化,他们都是韩重的老朋友,光武公司的董事,也是他迄今为止最信任的两个人。 前一阵庄禾家出了点事,他的女婿居然是个道貌岸然的杀人凶手,让他们父女两都十分地气愤和失望(见《溺弊之鱼》)。所以最近这一段时间,他都陪着女儿庄海玲住在她家里。 再次见到商玉痕,两人都以为他是为了此前的案子来的。商玉痕解释道:“我是想来问问师父,以前有没有听说过田淋淋这个人,她如今改名叫程雅风。” 庄禾有点意外:“我知道光武公司有个女员工上个月出意外死了,你说的是她?” 商玉痕点头道:“是她。” “我知道这么个人,见过两面,你刚才说,她曾用名叫田什么?” “田淋淋,淋湿的淋。” 庄禾摇头道:“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怎么了,她的死有疑点吗?” 商玉痕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说自己都没证实的事。他转而又问:“师父,我想听你说说苏月的事。” 他的话题切换过于生硬,让庄禾很不解:“苏月?你是说,韩歌的母亲?” “对,”商玉痕急切道:“二十年前的事,你还有印象吗?苏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很想知道。” 庄禾打量着他半晌才缓缓地道:“玉痕,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呢?韩家上上下下没有人愿意提起她。你现在为什么要问她?” “她当年真的抛下年仅百天的孩子离家出走了吗?” “是,我亲眼所见的。” 商玉痕信得过师父庄禾的为人,他要么不说话,要么说一句就算一句,从来不会撒谎或者诋毁他人。 “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走的?”他没好意思直接说私奔。 庄禾沉默了一下,嗯了一声。 “她年纪轻轻,为什么要嫁给韩若论?” “玉痕,你问的问题我没法回答,毕竟她嫁的人又不是我。何况我也不懂女人心思。” 他仰起头来,后背靠在了沙发靠垫上,长长地叹了一声。 “你若真的很好奇,我们不妨来猜测一下。”他缓缓道:“以韩若伦当时的情况,他最需要什么呢?他的第二任老婆和他离婚去了美国,他虽然年仅五十,终究是个身体正常的男人。对吗。他依然需要一个女人作伴。他有钱有势,长相也不错,不显老。他还是有魅力的。” 商玉痕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庄禾笑了起来:“而且,他和韩重的关系当时闹得有点僵,韩重不是那种很听话的孩子,你懂的。他娶苏月有可能是看中女人的美貌和温柔,也有可能是给韩重一个警告:如果你不听父亲的话,父亲完全可以重新娶妻生子,到时候韩家家产我可以随意支配,说不定你一个子都拿不到。” 商玉痕缓缓地点点头。 “所以她和韩重的关系应该是针锋相对的了?” “应该是的。韩重根本不愿意提及她。其实我对苏月根本不了解,我只能从韩若论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庄禾好奇地挑着眉看向他:“所以玉痕,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对她的事感兴趣了吗? “我?s?怀疑她和程雅风,也就是本名叫田淋淋的人认识。” “认识又如何呢?” “我有种猜测,我怀疑她们之间有仇,因为程雅风给韩歌下过毒。但是,我又觉得她的行为处处透露着矛盾。而且她死得太突然了。就好像......" 商玉痕迟疑了一下,道:“就好像她急着要把秘密带到地下去一样。” 庄禾琢磨着他这一番话,继而慢慢点头道:“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虽然程雅风已经死了,可是她的投毒动机你却没有查明白,所以无法结案,是吗?” “具体来说,我们警方根本没有以投毒事件立案,韩歌本人也没有报案。” 庄禾有点意外:“哦?为什么?” “我估计,韩歌有点不忍心,他觉得程雅风对他很好,就像亲人一样好。这就是我说的矛盾之处,她对韩歌的态度特别奇怪,很关切,很照顾,但同时又很恨。很矛盾。” “这听起来确实很奇怪。”庄禾道:“只可惜 ,我帮不了你什么忙,我对她实在不了解。” 时间匆匆又过去了一周,佟家姐弟依旧没有什么下落,队里有新的案子要忙,关于程雅风的事情,商玉痕也只能抽出晚上一点很有限的时间来查,进展就很缓慢了。 第60章 韩歌中途给他打了一次电话,时间很简短,二十秒钟时间,说了三句话: ——我最近挺好的。 ——程雅风的事就这样吧,死都死了,我不追究了。 ——你有空回来看看我把。 这完全不像韩歌的性格作风,他不是那种说放弃就放弃的人。商玉痕怀疑这些都是韩重的意思,但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好的。我知道了。” 他白天虽然很忙碌,却依然一直记挂着关于程雅风(田淋淋)的事。一日下班后,他没直接回家,又去仓库翻看她的剩余物品。 他再一次确定程雅风的经济状况不好,她买的生活用品和化妆品,都是很便宜的货,质量都很一般。取款的那个账户他也去银行查过了,是她的名字程雅风开的户,但她失踪后,卡就消失了。 商玉痕突然开始怀疑,难道她并不是意外事故,而是被人谋杀?凶手拿走了她的那张卡? 可是看她的外表和衣食住行,谁会相信她名下有一笔金额不小的存款?她总不会公开对他人说她很有钱吧?这不像她的性格。 所以她的这笔钱是哪里来的呢?商玉痕想,看来银行那边还得好好查查。 这时,他在高彦家取来的那一堆杂物间发现了一个扁扁的饼干铁盒子,橘红色的小熊造型非常可爱,但是边上生了锈,看起来有点年份了。盒子很轻,他摇了摇,发现里面咣咣作响,似乎有很多小东西。 他立即打开了铁盒,发现里面有很多少女用的小发夹耳钉胸针手串等物,模样看起来也都很老旧了。他在桌上铺了一张纸,把盒子翻过来倒在纸上,然后细细去看这些小东西。突然他发现了一个很眼熟的玩意。 这是一个圆形的金色小铁片,半径约莫两厘米长,上边画着麦穗和太阳的图案。商玉痕拿起来认真地看,发现这是一枚校徽,最下边似乎是有字的,可能是学校名,但却被磨得看不大清了。 为什么会眼熟呢?商玉痕非常费解,自己难道在什么地方看过吗? 他猜测这是田淋淋中学时的校徽。这小东西本身没什么稀奇,于是他又放了回去,继续翻看其他物品,可是心中却有个影子始终挥散不去。 他没办法三心二意,只好停下了手中的事,继续思索这个校徽的问题。确实很眼熟,可是....... 商玉痕没有上过一天的学,从来没有踏进过中学的大门,他所有已知的知识全是韩重和两位师父教他的,那么他在什么地方见过校徽上的图案呢? 思索半天无果,他拍了一张照片上传到网上,用搜素查图的方式搜了一下,毫无悬念,果然是山航区s大的附属中学校徽。 这就奇怪了,商玉痕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在什么时候看见过这个学校的校徽。 既然自己想不出来,就问问别人好了,他拨通了曲扬的电话,问道:“你知道有谁在山航区的s大附属中学念过书吗?” 在打这通电话前,他没有抱什么期望,毕竟大家都三十多快奔四的人,早就脱离校园生活了,谁会记得这个。但曲扬几乎是本能地给了一个回答: “重哥啊!” 商玉痕的脑子突然嗡地一声,对,他突然就想起来了,韩重的卧室书架上有一组相片,其中有一张就是高中毕业典礼的的单人近照,照片中的少年韩重笑得阳光灿烂。他穿着蓝色的小西装,袖口就别着这样一枚校徽! 因为照片放得很大,校徽看得很清楚。 商玉痕曾经被禁足于韩重的房间长达半年,那半年里他不能出门,犹如囚徒一般,百无聊赖之际只好在房间里来回打转,他书架里的照片看了不下百十回了。 曲扬在电话那头喂了好几声,商玉痕终于回过神来。 “你在做什么啊?问这个干嘛?” 商玉痕忙道:“啊,你说的对,我想起来了。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刚好路过那个学校,看校名觉得眼熟。” 他和曲扬又随意聊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此时商玉痕的心里很慌乱。他曾听人说过韩歌的母亲苏月和韩重同年,她结婚那年两人都是二十四岁。后妈和儿子年纪相仿,这虽然有点奇怪,但商玉痕并没有多想。如今他才发现,他们两个人竟然还是中学校友。 那天在学校的档案室,他只看见了苏月所在班级的学生名单,并没有去翻其他的。如今看来,他们极有可能是同一个年级不同班的同学! 商玉痕立即就被这个猜测震惊了。难道苏月先认识了同学韩重,然后又嫁给了自己中学同学的父亲? 这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商玉痕想,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吗? 第31章 出生于1980年的苏月,现年43岁,户籍所在地在山航区天登路18号,她是家中的独生女,父母都是外地人,七十年代到申丞打工并小有积蓄,后置办房产在当地安家。资料显示,她的父亲在她九岁时突然失踪,她的母亲在当地派出所报了失踪案,此后音信全无,生死不明。苏月的母亲则在她十六岁念高二时因车祸去世,因为她在当地没有任何亲戚,也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最后在好心邻居的帮助下,卖掉了父母留下的房产一个人生活。 商玉痕发现,她在校成绩非常出色,但最终因为家境问题,放弃了继续读书,高中毕业后就在当地一家小型娱乐公司面试入职,成了里面一位不温不火的演员。她长相很不错,身材也很好,但可能是演技不够好,加之性格不适合<a href=" target="_blank">娱乐圈氛围的原因,没有金主的举荐,她在里面呆了好几年都不温不火,别说女主角,连个女二号都没她的份。 第61章 然后让人惊讶的一幕就发生了,就在二十四岁那年,这家娱乐公司被光武收购,寂寂无闻的苏月突然嫁给了当时赫赫有名的光武公司董事长韩若论,这在当地掀起了一波不小的舆论浪潮,成了当年最被人热议的新闻之一。 当然,无论新闻有多么劲爆,终究是别人家的事。小老百姓茶余饭后议论两句,新鲜劲过了,还得面对自己柴米油盐的小日子。谁都想不到,就在当年的初冬,苏月就离奇失踪了。结婚闹得沸沸扬扬,失踪却悄无声息。 其实说失踪并不恰当,因为据传闻讲,她是自己走的。 天登路经过二十多年的拆迁改造,早就从一条尘土飞扬的小路变成了如今光鲜亮丽的商业街。18号如今也变成了一所高档的小区,当年居住在这里的人也早就换了一茬又一茬。商玉痕在这里转了一天,一无所获。 她早年间念的小学初中也早就拆迁了,商玉痕最终又返回了他上一周才拜访过的学校,山航区s大的附属中学。 校长金越南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会再次见到他。 “苏月?韩重?”她非常意外:“苏月这个名字我没印象,但是韩重,你说的是光武公司的老板韩重吗?” 商玉痕点头道:“对。” “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们北边那栋化学实验楼就是他父亲在世时捐赠的,名字就叫若伦楼,我的印象很深。”金校长道:“商警官,你为什么要查这件事?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商玉痕笑着解释道:“我不是查这个,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们二人当年的在校情况。” “他们二人?”金校长更加疑惑了:“你是说......” 她迟疑了一下,道:“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 “苏月和韩重是同年级的同学,后来又?s?成了韩重的继母。”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金校长吃惊地看着他,好一阵才道:“啊,这......这我还真不知道......" 可能韩重的名人身份,金校长这次亲自带着他到了档案室,让里面的老师详细地调出一份关于韩重的学生档案来。商玉痕拿着看了良久,然后点点头,谢过了校长。 这份档案本身没有任何离奇之处,韩重自幼念得都是当地最好的学校,他和苏月是同级学生,年纪比她还大了半年。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留学,苏月嫁给他父亲时,他正在美国念研三。 但商玉痕发现了一件事,就在他们两同念高二的那年,苏月的母亲去世了。苏月从小会拉小提琴,水平还非常高,母亲去世后她晚上去某西餐厅做兼职演奏赚钱,而这家餐厅就在韩重家老宅附近。商玉痕曾经在那里居住过,对那个地址很熟悉。 离开学校后,他立即开车找到了这家西餐厅,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餐厅居然还在,连老板都没换。 “我是那种恋旧的人,开餐厅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事做,我家里好几套房产,收房租就能够我下辈子活了。”老板姓苏,是个秃顶微胖的男人,笑容温和,言语健谈。他似乎很喜欢和人聊天,并没有核查商玉痕警察身份,而是把他当老朋友一样侃侃而谈。 “你小时候在这里住啊?呵呵,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变化多大啊,是不是和你离开时不一样了。” 商玉痕笑道:“完全不一样了,简直是天翻地覆。” 苏老板也笑道:“你说的这个叫苏月的小姑娘我记得,因为巧得很啊,我也姓苏,而且也有个女儿,年纪比她小一点。她的小提琴拉得不错,但也达不到演奏家的水平,我招她来是因为我们全家都觉得她蛮可怜的。” 商玉痕点头道:“老板你真的有心了。” 苏老板有点不好意思的呵呵笑道:“哎呦这也不算什么。她那个父亲早年可是个能干人,做装修行业的,能吃苦。可是结婚后不知道怎么地脾气越来越不好,听说在家还打老婆孩子,具体怎么个情况,我也不知道。然后就失踪了,莫名其妙就不见了。他老婆是个音乐老师,工资也不高,一个人拉扯着女儿长大,结果女儿还没成年呢,她就不幸地出车祸死了。听说那个司机逃逸了,一直没抓到人。那是九十年代的事了,不像现在,路上根本没有什么摄像头,据说也没有目击证人。肇事者找不到,人可不就是白死了。” 他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商玉痕也沉默不语。 “你刚说,你是警察?” “对,我是西城分局的。老板,你知不知道她2004年结婚的事?” 老板先是茫然地看着他,然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一般,点头道:“啊,我听我女儿说起过,我对那些什么娱乐圈的明星没兴趣,不大清楚。” “那么你女儿在吗,我想问她一些事情,可以吗?” “在啊,你等等我打个电话叫她过来一下。”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女人带着一个十岁的男孩推门进来,苏老板给商玉痕介绍道:‘“我女儿,苏曼琪。” 商玉痕向她笑着点头,苏曼琪来之前就在电话里得知了他的身份,笑道:“我儿子做梦都想当刑警,非要跟着我过来,能不能让他拜你做个师父,教教他。” 商玉痕无法判断这母子两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只好笑了笑。男孩跑到他身边,问道:“叔叔你有枪吗?” 第62章 商玉痕摸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叔叔今天不执勤,没带枪。” 小男孩有点失望 ,眨巴着大眼睛哦了一声。 商玉痕并不喜欢孩子,但眼前这个孩子颇有几分像当年的自己,于是又笑着问:“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苏玉堂!十岁。” “这么巧,听名字就像是我同辈师兄弟一样。”商玉痕笑道:“我叫商玉痕,你记住了,以后努力考个警校!需要什么帮助可以随时来找我!” 母子两听闻都十分地开心,苏曼琪笑道:“有你这句话,小堂能乐三年!” 她拍了拍孩子的头,让他随意地去其他地方玩。苏老板给两人倒了水果茶,对女儿道:“曼琪,关于那个苏月的事,你知道多少,给商警官说说。” “苏月啊,”苏曼琪犹豫了一下,笑的有点勉强:“那还是我小时候的朋友,这么多年来我们没有联系了。” “没关系,只要是关于她的事,你想起什么都可以。” “其实,我们是吵架后就断了联系的,当时闹得有些不愉快。”苏曼琪叹了一声,转头对苏老板道:“爸,你还记得吧,我小的时候还常去她家玩来着,她妈妈人特别好,又热情又温柔。” 苏老板道:“嗯,有这事。” “我们小时候关系不错,她大我三岁,小学都是一个学校的,然后她升高一时,我升初一,不在一个学校了,渐渐地就不在一起玩了。” 商玉痕问道:“你刚才说,你们吵架了,是为了什么事啊。” “不是为了什么具体的事,是我觉得她变了。”苏曼琪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什么。“她原本是个很天真单纯的女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人充满了暴戾之气。商警官,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商玉痕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她好像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敌意,说话做事间越来越狠,有时候看人的眼神都让我觉得怪害怕的。” 苏老板突然说:“哎,我怎么没觉察到什么。曼琪,你可不要说人家姑娘坏话。” 苏曼琪嗔道:“爸,我不是这种人。她在老师和大人面前伪装的很好,可是私下里和我接触时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她后来为了赚钱可以陪睡导演或制片人,这些事你总没听说过吧?” 苏老板和商玉痕都非常惊讶,苏老板说:“你怎么知道?” “听我朋友说的,后来她也承认了。” 商玉痕疑惑道:“这是高中毕业后的事了吗?” 苏曼琪点头:“对。” 商玉痕一时无语,他不知道如果一个人走投无路之下用这种方式赚钱,应不应该被谴责。但很显然,这种做法不仅严重地伤害到自己,也会扰乱整个行业。 “她成绩很好,比我强太多了。我还跟她说,上大学可以申请助学基金的,应该坚持读书,可是她非常干脆地拒绝了。” “她很想当明星吗?” “不是!”苏曼琪立即道:“她自己说的,她对当演员当歌星没兴趣。她很不喜欢她后来呆的那家公司。” “可是,苏小姐。”商玉痕道:“如果是因为这些事,你们为什么会吵架呢。她无论选择什么样的路,都并没有伤害到你的利益,对吗?为什么你们最后会闹矛盾呢?” 苏曼琪沉默了一会,喝了一口茶,又开口道:“商警官,你选朋友有什么标准吗?” 商玉痕思索一番道:“人品好是首要考虑的因素。” 苏曼琪笑道:“对。我也是。和人品好的人在一起,就好像每天都能走在阳光下,每天都是积极向上地生长的。可是和有些人在一起,你会感觉,他每天都拖着你 往地狱走,越到最后,你就越看不见阳光了。” 商玉痕细细品味她这番这话,点点头,道:“那么苏小姐,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她似乎想报仇,而且是不择手段的报仇,哪怕自损一千伤敌八百她也愿意干。” 第32章 自损一千伤敌八百吗? 商玉痕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苏曼琪说的很坚定。 “她曾经问我,如果一个女孩子想要报仇,该选择什么样的方式?” 商玉痕诧异道:“报仇?” “对,报仇。我当时说,如果是因为学校老师同学对自己不好,那么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将来出人头地就是最好的报复方式。可是她笑着对我说,这没用,因为对方很强大。” 对方很强大!商玉痕在心里咀嚼这句话。强大指的是什么呢?是能力出众自己无论如何都比不过,还是家世显赫有权有势自己无力抗衡呢? “后来我们又聊起这个话题时,她对我说,她只是看了一部港剧心中感慨而已。九十年代的港剧确实很火,当时家家都喜欢看。虽然我觉得有点奇怪,但没当回事。小孩子嘛,喜欢模仿电视剧的一些情节打打闹闹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后来我就觉得不大对劲了,她好像真的在执行复仇计划。” “她和你提起复仇的话题,是什么时候?是她母亲去世后吗?” 苏曼琪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发愣,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我记不得了......” “她觉得你的办?s?法不管用,她自己有没有更好的想法?” 第63章 “她说过,当时我年纪小,都没有听懂。是后来才渐渐感觉到不舒服的。她说,男人都是好色的,女人最大的优势就是利用自己的身体,能让对方对自己感兴趣然后渐渐离不开。原话不是这样的,我记不得了,但大意就是这意思。” 商玉痕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她不惜一切挤进自己本就不喜欢也不适合的娱乐圈,难道是为了接近某个人,实施复仇计划吗?嫁给年纪足够当她父亲的韩若论,是不是因为韩家的势力足够大,可以帮她复仇? 如果这种猜测正确,那么她的仇人到底是谁? 等等!商玉痕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如果需要仰仗韩家的帮助,韩重是他的同学,她为什么不求助韩重,或者嫁给韩重呢?他们毕竟是同龄人,沟通起来难道不是更容易吗? “商警官,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什么话说得不对?要是不对,你提出来好啦。” 商玉痕微微摇头。 “你说起她母亲啊,我想起来了。她母亲去世后她的人生发生了巨变,可能后来阴郁的性格就是因为这件事导致的,可我年纪太小了,我想不到那么深,我只是觉得她变得不可爱了,不愿意和她交朋友了。” 商玉痕点头表示理解。苏曼琪接着道:“她没有父亲,母亲去世后她的生活很艰难,有时候很晚了会突然跑到我家来借东西。比如停电了来借火柴蜡烛,突然生病了,来借止痛药和风油精,有次还急匆匆地来问我们有没有纱布和酒精。幸好我家常备着这些东西,我妈说没父母的孩子太可怜了,让我尽量多帮助她。” 商玉痕发现了一个奇怪点:“她是一个人居住吗?” “对,怎么了?” “她借纱布和酒精是为了什么?她受伤了吗?” “没有。”苏曼琪很肯定:“她全身上下都好好的,没受伤,她很着急,跑得还挺快的。我有印象。” “那么她为什么要急匆匆地来借这些东西呢?有没有说是谁用?” “啊,这个我没问。” 商玉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除了你,她还有什么关系特别亲密的好朋友吗?” 苏曼琪好奇地道:“你是不是想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商玉痕淡淡笑道:“什么朋友都算,她有没有啊?” “没有,”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应该没有,或者说至少表面上没有。她跟我说的,她不会喜欢任何人。” 说归说,但真实情况未必会是当事人嘴里说的那样,还是要再详细调查一下。商玉痕想。 与此同时他突然发现,苏月失踪这么多年了,知道她的人不少,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近二十年的状况,应该找谁去了解呢? 程雅风(田淋淋)曾说,她消失这么多年应该是死了。没有证据的事,商玉痕并未把她这话当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他突然也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这么一想,商玉痕又道:“你们最后一次联系是哪一年啊?” “让我想想。”苏曼琪支着下巴,沉思了一会道:“对不起,实在记不得了。因为她高中毕业后我们的联系就特别少了,一年也说不到两次话。最后一次到底是哪一年,真的记不得了。我的记性不太好。” 商玉痕笑道:“不,你是我见过记性最好的人之一了。” 苏曼琪也笑了起来,她长得并不算漂亮,但和父亲一样性格很好,热情而又大方,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漂亮的小酒窝。 临出门时,苏玉堂又跑了过来,叫住了他:“叔叔,你还会来吗?” 商玉痕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半蹲下身,笑着问他道:“你希望我来吗?” “嗯!”男孩点头道:“我想当警察。叔叔你觉得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自己最想成为的人。但是当警察很辛苦,你还愿意吗?” “可我外公说过,这世界上没有一件事不辛苦。” 商玉痕点头赞他:“你外公说得对!” “既然每件事都很辛苦,我们就应该选择一件自己最喜欢的事做,你说对不对,叔叔?” 现在的小孩子个个都很聪明能干,想法很多,而且会付诸行动。商玉痕在心里暗暗感慨。 “很对,所以既然决定了,就勇敢去做吧。” 苏玉堂歪着脑袋,很好奇的问:“叔叔,你为什么要当警察啊?” 为什么呢。商玉痕想,是为了让自己更强大,以便逃离恶魔的牢笼吗?这么说会不会吓到小孩子,或者让小孩子觉得自己不负责任胡说八道呢。 “叔叔从小爱看武侠片,喜欢抓坏人,当大侠哦。” 苏玉堂噗一声笑了出来。 “是真的吗?叔叔你最喜欢哪个大侠啊?” 商玉痕笑着答道:“楚留香啊。” “这个我知道!我听说他有一艘很大很大的船,平时他会在大船上晒太阳。” “是不是很羡慕啊?” 苏玉堂笑道:“羡慕啊。叔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猜我为什么会叫玉堂?” 商玉痕想了想道:“是不是三侠五义锦毛鼠白玉堂?” “答对了,叔叔你好棒!外公给我起的,好不好听?” “好听。”商玉痕觉得这孩子越看越有趣,拍拍他的肩道:“叔叔很喜欢。等你放假了来找叔叔,我们一起聊武侠故事好不好?” 第64章 “好啊,一言为定哦。” 晚上十点商玉痕从局里回到家,感觉肩膀一阵酸痛,正打算洗个热水澡睡觉时,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商警官,我是龙文静!” 商玉痕想不起来她是谁,见他没有应答,对方忙解释道:“我是程雅风的表妹。” 商玉痕立即想起来了,当时是她陪着程母来认领尸体并取走死者遗物的。他还依稀记得这个十九岁姑娘的模样,看起来应该是个聪明伶俐的人。 “我想起来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啊。我发现一些很奇怪的事,我想不通,所以想问问你。” “嗯,你讲。” “我最近整理表姐的电脑手机,发现她存了一份冰激凌的配方表,我数了下有七种口味,其中三种都提到了芒果,她在文档下方写了她照着做过,味道不错,好吃。可是我记得她从小吃芒果就过敏,很严重的,我还特意问过我姨姨,她证实我的记忆没错。可是,一个人的饮食过敏会随着时间改变吗?” 商玉痕沉默了一会,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因为我这边还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我们怀疑,那天你们来认领的尸体,不是程雅风。她本来就整过容,加上人死后面容与活着时有差别,你们又隔了很多年没见面,认不出来是正常的。” “啊!”龙文静一声惊呼。 “真正的程雅风,极有可能在八年前就死了。” 手机那天的龙文静好一阵都没有发出声来,显然被他给吓到了。 “喂?龙文静,你还在听吗?” “你是说,有人假冒她的身份!”龙文静非常惊讶:“她杀了我姐?” “不是,应该是意外事故。” 龙文静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电话那头微微地喘着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那这个死者是谁?” “我会详细调查清楚这个人的过往和死亡真相,也会给你们家属一个交代。 ”商玉痕道:“龙文静,你帮我个忙,把她的电脑手机寄给我,运费不管多钱我来付,” 龙文静立即道:“这个没问题,我拿着本来就没什么用处。我问问我姨,如果没什么异议,我马上去给你寄顺风加急件!” 第33章 商玉痕没想到丁纪尧的儿子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自从他说他的父亲有很强的职业操守,轻易不会泄露主人家的私事时,商玉痕就觉得这条线是断了。 “那天挂了电话后,我心里头总搁着一件事。我爸爸去世前希望我们把他的遗物都火化了,可我舍不得,都留着。昨天晚上我去翻了一下,发现他有一个素描本。我爸爸小时候特别爱画画,一度还想当个流浪派画家,差点没给我爷爷奶奶气死。我觉得这个素描本里的最后两张画很奇怪,拍了个照片发你看看。” 他说的语气很慎重。商玉痕收到照片,在电脑里放大仔细地看,越看越是吃惊。 第一张图的构图很奇怪,像是绘画者从窗户偷偷往外看。有两个人相对而立,其中左边的人涂成了一片红色。 第二章 图就更奇怪了,镜头被拉近了,可以看见一个人站在高高的桥边,下边是波涛汹涌的江水。江水的中间被胡乱地涂成一片红。 这两张素描图画的非常潦草,只能勉强地看出两个人影来,是男是女,表情动作一概看不清楚。 素描图的背后有三行歪歪扭扭的字?s?,用铅笔写的,写字的人心情似乎很紧张不安,中途还按断了铅芯。 ——我对不起她!她曾说我们是好朋友,可是我眼睁睁...... ——自从她投江后,我一直失眠。 ——既然她问了,我就把真相告诉她吧,至于她能不能看明白,就看天意了。 商玉痕仔细读了两遍,发现前两句和第三句用的笔墨色不同,不是同时写的。所以,前两句的她,和第三句的她不是同一个人。 一个投江的女人? 一个抱着婴儿慢慢走入水中的女人? 商玉痕猛然想起韩歌反复做的那场噩梦。难道丁纪尧笔下记录的这个女人,是韩歌的母亲苏月吗? 她投江淹死了? 丁纪尧眼睁睁地看着她投江而死,如果是好朋友,为什么不及时呼救?为什么从来不报案,还要隐瞒真相。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作为一个母亲,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才刚刚百天,她为什么要投江呢。 商玉痕不相信她会自杀,她根本没有自杀的理由。能让丁纪尧目睹整个事件而又必须守口如瓶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谋杀者是他的老板,韩重。 因为他当时是韩重的保镖。 田淋淋找他询问韩家的事,根本原因是想要询问苏月的下落。苏月失踪了,没有人想过去寻找她,连韩歌本人都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只有田淋淋,数十年如一日在寻找她的下落。 商玉痕再次把她那三篇日记翻了出来,终于发现自己搞错了一件事。 田淋淋的日记中,前两篇都有一条分割线,分割线前的“她”和分割线后的“她”根本不是一个人。而他和韩歌此前看的时候模糊地把她当成一个人,所以看的云山雾罩,莫名其妙。 说“她居然有个孩子”,“昨晚又梦见她”的她应该指苏月。而说“要不要对她下手”,“她是个贱货”和“她死了”的她,应该指的是后来被她冒名顶替的女人,真正的程雅风! 第65章 如此一来,商玉痕一下子把此前很多事全部想通了。 他立即找出了金城影视城与光武公式合作的总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向他询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今年六一儿童节时发送的节日贺卡,到底有多少张,都是什么图案?” 得到的回复是,总共十二张一套,当时的工作人员每人一套,留作纪念。 但商玉痕记得很清楚,韩歌只收到了一张。 “麻烦你,发一下十二张图片到我手机上!这件事很重要,谢谢你了!” 负责人非常纳闷,但还是很快就按照他说的办了。 十二张小贺卡本身没有丝毫的古怪之处,其中六张画的都是天真活泼的儿童,四张画着父母带着孩子,两张是母亲带着孩子,其中一张母亲穿着白色衬衫加蓝色长裤,另一张的母亲穿着红色长裙。 穿着红衣的母亲,这有可能就是绘画者随意画的,但是却完美匹配了苏月投江时候的衣着打扮。程雅风(田淋淋)一定是发现了这个巧合,才让工作人员把十一张都收了起来,却唯独把这一张送给了韩歌! 儿童节贺卡,再结合那副工作人员特意悬挂的抽象画日历,反复地用一种图案来刺激韩歌的视线。目的很明确,就是在提醒他,苏月是怎么死的,对吗? 以她的能力想要谋杀韩重,是不可能办到的,但如果韩歌得知真相,为母报仇,亲自下手呢! 所以,田淋淋费劲心力做的这一切,并不是想要韩歌去死,而是想要把韩歌当成她复仇的一把刀? 商玉痕陷入了沉默中。他发现这其中缺失了重要的一环。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失踪者和受害者,她为什么要如此急切地替苏月报仇?如果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们认识,那么这种复仇的猜想就站不住脚。 想到这里,商玉痕坐不住了,他给队长阳素打了个招呼,急匆匆地开车出门,赶到了他此前去过的西餐厅。 隔着老远,他就望见苏玉堂在店门口挥舞着一根竹棒,周围有几个孩子看得开心,给他鼓掌叫好。 商玉痕笑着停下车,苏玉堂朝他跑了过来。 “叔叔!你真的会来看我啊,我以为你上一次说话是哄我来着!” 商玉痕的心中立即产生了一丝愧疚感,他拍了拍孩子的头,道:“嗯,会来的。” 他来的匆忙,忘了给孩子买点东西。左右看了看,发现一家冷饮店,便匆匆地走过去买了一堆雪糕,让每个孩子挑了一个。 苏玉堂并不是孩子里面年纪最小或者最大的,但却是最后一个拿雪糕的人。 商玉痕笑道:“玉堂,你妈妈在吗?” 苏玉堂眨巴着大眼睛:“啊?我妈妈?她在上班呢!” “这样,等她回来后,让她加我个联系方式,我还有很多事要问她,好吗?” 他把手机号抄下来塞在孩子的衣兜里,苏玉堂见他要走,很恋恋不舍。商玉痕有太多急事要办,确实没时间陪他玩,只得笑着拍他的小脑袋道:”叔叔现在很忙,等过一阵一定再来陪你玩。” “叔叔,你敢不敢坐游乐场里最高的那个过山车?我爸妈都说头晕害怕,没人陪我玩。” 商玉痕笑道:“游乐场就没有我不敢的事。我记得了,下次带你去。” 晚上六点十分时,苏曼琪通过了他的手机好友申请,商玉痕简单和她打过招呼后问:“苏小姐,我还想问问关于苏月的事。她有没有一个朋友,是个女孩子,叫田淋淋?” “我不知道,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商玉痕有点犯愁,只见苏曼琪接着打字说:“不过我确实见过她身边有个小女孩,长得楚楚可怜的模样,挺瘦小的,年纪要比她小几岁。” “是吗!”商玉痕立即问道:“你看她们两当时关系怎么样?” “她拉着那个小女孩从我家门口过,我外婆叫她们进来吃水果,小女孩害怕不敢动,于是苏月拿了两块出了门,给她了一块。当时我还问我妈妈,难道苏月还有个小妹妹吗?我妈说,肯定不是她亲妹,这小女孩就不是我们这一带的人。她当时猜测是苏月家亲戚的小孩。” “她有没有叫小女孩的名字,或者说过什么话?” 苏曼琪过了一阵,回复道:“大概说这个给你吃吧,别哭了什么之类的话,没叫她名字。” “你的记性真的太好了!”商玉痕由衷夸赞道:“这么多年的事,你居然还都记得。” “因为我看见那个小女孩左边耳朵那一块有血粘着头发,我从小就特别怕见血,现在看见血还会头晕心烦呢,那时我还小,心里非常害怕,又不敢说。” 头上出血?这可不是小事。商玉痕非常惊讶:“她头上有伤?是不是被人打的?” “我当时只顾害怕,没细想。看那样子,应该是被人砸的,比如用石头啊,或者很硬的文具盒之类。应该是小孩子打的吧,我猜。” 商玉痕只觉得后背发凉,他再一次想起苏曼琪曾经说过,苏月某天晚上急匆匆来她家借纱布和酒精,而她本人根本没有受伤。那么,受伤的是这个可怜的女孩吗? 她不是苏月所居住的这一带的孩子,那么她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走路是不可能的,她家离这里很远。那么她是被人强行带到这里来,然后遇上了好心救助她的苏月吗? 第66章 “苏小姐,麻烦你再帮我想想,你看见这个小女孩的日子,是不是在苏月向你家借纱布和酒精之前?” 苏曼琪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她借这些东西是给小女孩上药吗?” “这个我真的记不得具体日子了,但我印象中,她们走我家经过的那个白天很热,因为我家敞着院门;而她来借纱布和酒精那天已经很晚了,而且很冷,风吹得呼呼响。那么应该一个是夏天,一个是入秋后。” 第34章 舞台上的伴奏开得震天响,商玉痕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声音刺激得耳膜嗡嗡地痛。他微微皱眉,慢慢向里走去。孙迪正唱到“我念的是你爱的还是你”时,视线猝不及防地和他交织在一起,喉头一哽,“还是你”三个就破音了。 这是他在台上唱歌时从来不会发生的事。跳舞的人倒是丝毫不在意,依旧在霓虹灯下扭动着身姿,只有他身旁的伴奏队员诧异地向他瞟了一眼。 商玉痕从进门一路走到舞台正后方位置站好,孙迪的目光就像是被磁铁吸住一般无法转动,最后他强迫自己微微低头,一曲完后,将话题递给身边的符哉匆匆下台去了。 十二点结束后,孙迪的几个乐队成员一边笑着一边走向商玉痕站立的位置。符哉首先打招呼道:“哎呀,这不是商哥?可有一阵没来了啊!” 身旁一人笑道:“怕是有三个月没来了,以前孙迪主唱的时候,他没落?s?下过一场!” 商玉痕和他们也算是熟悉了,微微一笑算作应答,然后余光瞟见孙迪抱着吉他从后台侧门出来。见到他们一群人在说话,犹豫了好一阵,才十分不情愿地走了过来。 符哉一手搭在他肩膀上,道:“今天怎么了,走神?” 孙迪没吭气,待大家喝了两杯后突然站起来道:“走啦走啦,回家了。” 众人喝得开心,纷纷拉他再坐一会。孙迪摇头道:“我头晕,要回去睡觉。” 他起身往外走,大家面面相觑,觉得他情绪不大对劲。商玉痕跟着站起来道:“我去送送他。你们玩,今天的账都记住我名上。” 他匆匆地跟着孙迪走出私奔酒吧大门。外面不知何时竟然飘起了小雨,孙迪迟疑了一下,然后走进了雨中。商玉痕默默地跟着他走,两人保持了一米的距离。 他以为孙迪是骑着他那辆心爱的摩托车来的,没想到他沿着街道一直向前走,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小迪!”他叫了一声。“今天没骑车吗?” 孙迪嗯了一声,放慢了脚步,两人并肩向前走。商玉痕默不作声,突然就听身旁的人幽幽地道:“车在门口呢。但我想走路回家。” 商玉痕一时搞不清他在想什么,也只好不吭气。走到他的小区门口,商玉痕停下脚步,低声道:“好了,我回去了,再见。” 他慢慢转过身,刚迈出一步,就听见孙迪在身后愤怒地一声吼: “商玉痕!你给我站住!” 商玉痕立即就站住不动了,只见孙迪蹬蹬地冲到自己面前。 “出去这么多天了,回来连一句话也没有!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了!你今天为什么要来,我请你来了吗!” 商玉痕抬头看向了他,眼前的这个人像一头正在喷火的巨龙,两只眼恶狠狠地燃烧着狱火。 “说话!” “你不喜欢,下次我就不来了。” 孙迪猛地朝他左肩就是一拳,商玉痕身子一歪,勉强站稳。 “妈的,我是在跟你说这个吗?” 孙迪急促的呼吸声,在暗夜中起伏不定。两人面对面站立了许久,商玉痕终于低声道:“对不起。” 孙迪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捏了一把眉心。 “我明天要去找一下韩重,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他的语音低沉而又无比坚定,孙迪听在耳中,先是无比的愤怒,继而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他终于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去看商玉痕的眼睛,看到的依旧是一如往昔的淡定和从容。 商玉痕从来不发脾气,孙迪发现,无论他人用什么态度对他说话,是歇斯底里的吼叫也好,是阴阳怪气的讽刺也好,他始终保持了该有的淡定。 于是和他说话的人也终于能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他问。“我为什么感觉你想去赴死?” 商玉痕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别担心。” “商玉痕,你和韩重到底是什么关系?” 其实这个问题此前就在他脑子里翻腾过很多次,只是觉得自己问了就是矫情。但此时此刻,他非常地想要一个答案。 “他是我的恩人,小迪。你不知道我小时候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若没有韩重,我早就死了,而且死得很惨。” “我是不知道,你倒是告诉我啊!” 商玉痕轻叹一声:“故事真的很长,可是你真的有耐心能够听完吗?” “当然。” 商玉痕微微垂下头,低声道:“我答应你,关于我的事,一定会原原本本地全部告诉你。明天吧,明天之后,我会来找你的。” 孙迪哼了一声:“你现在跟我许诺什么明天,明天谁知道你是死是活的!” 他走进了两步,凑近了商玉痕的耳朵,声音带着低沉的,咬牙切齿的恨意:“我现在就想干死你你知道吗?” 第67章 “好,去你家吗?” “废话!”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两人进了屋。孙迪关上门,把他拽到卧室,然后重重地甩到了床上。他们没有开灯,窗帘紧闭,室内一片漆黑。商玉痕自始至终一声不吭由这他发泄,直到最后冲刺的一刻,才痛得闷哼一声,闭上了眼。 两人沉重的呼吸声慢慢散去。孙迪刷地一声拉开了旁边的窗帘,雨已经停了,明亮的月光照在商玉痕的额头和肩膀上。他低下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左边肩膀。 这一咬他使了十二分力气,商玉痕被一阵剧痛惊得睁开了眼,鼻息间闻到了突如其来的血腥味。孙迪抬起头,用食指抹了一把血,然后顺势涂到了他的唇上。 “你的血,让你尝尝。” 商玉痕舔了一下嘴,甜腥味,但不多。他微微一笑,伸手抓了他的手指。 “我真想弄死你!然后抽筋扒皮,剁碎了骨头,把血肉全部熬一锅汤喝下去。”他愤愤地说。 商玉痕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知道。” “你不知道!商玉痕,我好害怕。我觉得你随时会从我的身边消失。”孙迪的声音在微微发颤。“你不了解我在害怕什么。我知道你从来不怕死,可我怕,我很怕。” 商玉痕揽住他的脖子,把他扯近自己与之接吻。孙迪先是迟疑了一下,转而反攻入他。 “我记得你的话。” 孙迪沉默了一下,把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颈窝与枕头间。 “玉痕哥,你爱我吗?” “嗯,爱你。” 上午十一时,商玉痕接到了韩重给他回复的电话:我在家,你现在过来吧。 他立即开上车返回了景隆苑。厚重的大门紧闭,摄像头照见他的车时自动开了门。他把车停好,曲扬迎了上来,道:“重哥在楼上等你。” 商玉痕走近两步,仰头向顶楼阳台看去,韩重和师父庄禾正在闲聊,庄禾向他招手道:“玉痕,上来吧!” 他沿着楼梯往上走,快到顶楼时,见庄禾走了过来,便叫了一声师父。庄禾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他脾气你知道,不管他说什么,不要和他硬扛。” 商玉痕默默点头,目送师父下楼离去,然后转身走到韩重的身边。 韩重双手撑着阳台栏杆,转头向他看了一眼,神情显得很悠然自在。商玉痕低声道:“韩歌这次擅自离岗是他不对,你别再生气了。” “你是为了他说情来的?”韩重想了想,慢慢点头道:“行,今天就放他出门。” 商玉痕有些意外,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韩重接着道:“陪我吃个午饭吧。” 韩歌从丁泉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向餐厅走去,老远就见大哥韩重和商玉痕坐在桌旁,看样子是等他很久了。商玉痕见他过来,先是盯着他看了好一阵,然后慢慢低下头去。韩重则是对他熟视无睹,像是压根看不见他一般,伸手夹起一筷子菜到商玉痕碗里,笑道:“专门给你做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商玉痕依言吃了一口。“好吃。” 韩歌在他们对面站定,两眼死死盯着面前这两个人。韩重这时才抬起头来道:“这么没礼貌,不知道叫人?” 韩歌嗤一声笑道:“你想让我叫他什么啊?叫哥还是叫嫂子,或者,韩家大管家?” 商玉痕嘴角抽搐了一下,韩重却难得的没有暴怒,反而淡淡一笑:“都可以。随你。” 韩歌存心就想恶心他,见他没有反应,心中难免就很失望,不耐烦地道:“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走?” “吃了饭再说。” “吃不下,没胃口,看见这菜就反胃。” 他转过头来对商玉痕道:“商玉痕,这是你的主意吗?你不希望我继续追查程雅风的事,就让我哥哥把我关起来吗?” 商玉痕抬起头看向了他,没有回答。韩重放下筷子,淡淡地道:“不想吃就走吧。” 韩歌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待他走远后,商玉痕叹了一声:“你满意了吗?” 韩重一边慢悠悠地吃着饭,一边淡淡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他愿意怎么想那是他的事。” 商玉痕也不再吭气,默然吃饭。韩重忽道:“你等会陪我躺会。去我书房。” 商玉痕忍不住向他看去,韩重却自顾着吃饭,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商玉痕道:“你不好奇我到底为什么找你吗?” “有什么好奇的。总不能是你想见我这么纯粹就是了。我最近精神不佳,午饭后总要小憩一会,有什么要紧的事,待我休息完再说。” 饭毕,商玉痕跟着他向一楼最东边的房间走去。他渐渐地生出好奇心来,不知道韩重什么时候也知道看书解闷了,这实在不像是他会喜好的事。 门口等候多时的丁泉等人向二人弯腰敬礼。韩重挥了挥手道:“你们去大厅外等着,没有特别情况,不要进来打扰我们休息。”众人应了,然后依次走出长廊,退到了大厅的玻璃门外。 进门时,商玉痕犹豫了一下,韩重侧过头来向他看了一眼?s?,道:“跟我过来坐。” 他们绕过进门的大屏风,一路向里走去。商玉痕发现越往里走,地势越低。中途转了个弯,穿过一道门又继续向前,地势更低。韩重向他解释道:“我喜欢安静。” 第68章 他带着商玉痕进了里间,反手关上了门并拉上了窗帘。靠窗台边有一张青色竹制躺椅,商玉痕突然见到,吃了一惊。在他的记忆中,这把躺椅少说也有二十年的历史了。 韩重慢慢在上边躺下,眼睛微眯,又伸手示意他在自己旁边的小沙发处坐下。 商玉痕有点晃神,呆呆地站了很久,才慢慢地坐了下来。 他没想到韩重说的躺一会,是真的困了想睡觉。他看着韩重安安静静地在竹椅上合眼入睡,二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了心头,难以遏制。 第35章 回忆杀一:(与案件无直接关联可跳过) 2001年的七月,二十二岁的韩重放假回国,庄禾和曲扬专程来机场接他,三人乘着车返回申丞市山航区,中途参加了韩家组织的一个小型拍卖会。半路上决定吃顿饭,因为天气太热,三人叫了菜和酒,就在饭店门口坐下。正吃饭间,突然就听见一群小孩的吆喝声,声音很嘈杂,韩重不由得皱起眉来。 “叫他们去别处玩!” 曲扬应了,站起身来朝众孩子挥手:“哎,你们别在这路边闹,去别处玩!” 小孩中有两个转头看他, 其余的几个则充耳不闻。曲扬便走近了两步,仔细一看,他们正把一个瘦弱的小孩子按在地上拳打脚踢,一边打着还一边呼喊着。被打的孩子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曲扬当时也不过十六岁,眼见那小孩被打得厉害,顿时火气直冒,一把扯住了几个打人小孩狠狠往外一推。小孩子见他面露凶色力气又大,知道打不过他,忙爬起来一溜烟全跑了。 韩重和庄禾也好奇地向这边望了过来,庄禾道:“这小丫头片子怪可怜的。曲扬啊,带她过来吧。” 曲扬伸手把这小孩拉了起来,轻声道:“来这里。” 小孩子蓬头垢面,头发长到齐腰,身上一股恶臭味,一件看不出颜色的衣服长的超过了膝盖。他赤膊光脚,慢慢地走到他们桌前一米远就站着不动了。韩重眯着眼仔细看去,见这孩子头发黏在脸上,额头下巴,胳膊腿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猛一看犹如刚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一般骇人。 “小丫头,你家在哪,我们开车送你回去。”庄禾首先发问了。 “我没家。” 他一开口,三人吃了一惊,原来这是个男孩子。 韩重再仔细一瞅,见他虽然满脸是血污,却长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鼻梁高挺,颇有些英气。这么一想,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把他额前的碎发往旁边拨了一下露出了额头,完全没顾上他的头发有多脏。 庄禾和曲扬对韩重这一举动有点意外,韩重自己却全然不知。 这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仿佛有种极其特殊的魔力,让他移不开目光。眼神里完全没有流浪乞丐应有的胆怯或无措,反而有股子与生俱来的淡定。 很神奇,韩重想。于是他又把孩子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一步。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啊?” 孩子淡淡摇头:“我爷爷姓商,我没有名字,他们叫我小商。” 小商......韩重又问:“几岁了?” “不知道。” 韩重疑惑道:“不知道?” “因为我不知道我是哪年出生的,爷爷病了,他也记不得是哪一年捡到我的。他去世后,就更没有人知道了。” 他说话口齿伶俐,逻辑清楚。韩重转过头来和庄禾曲扬看了一眼。庄禾道:“没有家,那就没办法了,让他走吧。我们赶紧吃饭。最近有台风,我们尽量早点回家。” 韩重迟疑了一下,还未说话,只见小商立即向三人弯腰鞠躬道:“谢谢叔叔!”然后转过头,向路边走去,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 这顿饭韩重吃得很慢,庄禾和曲扬聊天时他也始终一声不吭,曲扬觉得有点纳闷问道:“重哥,怎么了?”韩重只是默然摇头。 他们原计划去提货,韩重对拍卖会兴趣不大,看中了一块质地非常好的和田玉,质地细腻,温润滋泽,握在手中触感极好。但美中不足的是,玉的侧面有一条小小的刮痕,挺显眼的。拍卖行觉得特别可惜,原本打算如果无人竞拍就送去修复,韩重喜欢它的手感,便花一百八十万买了下来。 他们一行人取完货出来,天色渐黑,韩重突然瞟见路边的三个大垃圾桶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比夜猫野狗要大不少。他好奇地定睛一看,竟然是上午遇见的被人殴打的男孩。 此刻的小商正在吃一块馊掉的面包,看见里面有蛆虫冒出了一个头,他伸出小手指头将虫挑了出来,准备继续咬着面包。突然间眼前一黑,手里的面包咕噜噜地滚到了路的一边。 他诧异地抬头看向这个打掉自己晚餐的人,既而笑道:“叔叔是你啊!” 韩重想起那面包的蛆虫,心里阵阵恶心:“别吃了,那东西早就馊了。起来,我带你去吃饭。” 小商慢慢地站了起来,仰头看向了身材高大魁梧的韩重。 “我没钱。” “傻瓜,我会要你钱?” “爷爷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还有晚餐。” 他说的极其认真,韩重没憋住笑出声来:“你还怕我拐卖了你吗?” 曲扬和庄禾也走了过来,小商挨个地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然后慢慢低下头。 韩重领他到了一家面包店,让他在座位上坐下 ,点了两份面包外加一杯牛奶。店老板和服务员都诧异地盯着他,个个皱着鼻子,很想要把这个散发着臭味的小叫花子赶出去,但看着韩重那模样,没有人敢开口。 第69章 面包牛奶端上来后,韩重扯了两张纸巾给他。小商赶忙接了过来擦干净手,然后捏起面包就开始吃。吃了两块后像一只小老鼠一般抬眼瞟着对面的三个人,庄禾看他可怜,忙道:“别怕,慢慢吃,吃了再走。” 韩重忽道:“我想让他跟着我。他这样子流落街头,到冬天非饿死病死不可。” 庄禾和曲扬都很意外,曲扬疑惑道:“重哥你说什么?” 韩重转头对小商道:“小商,我看你也没地方可去,干脆就跟着我吧。有我一口饭吃,就饿不死你。” 庄禾皱眉道:“韩重,你照顾不了孩子的,找个孤儿院安置他就行了。” 韩重默然不语,一时下不了主意。 小商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面包,转头对韩重道:“叔叔,谢谢你救我。我年纪小干不了活,你养着我一定会很亏,到时候想扔了我又会不好意思。不如你找个人把我卖掉,或许能卖个几百元。” 一番话说得三个人大为震惊。曲扬首先就叫了起来:“你这孩子!你看我们像是人贩子吗?” 小商低头不语,韩重道:“放心,养你一百个,我韩家也养的起。” 当下韩重拍板决定,先在这里留宿一晚,得给这孩子洗个澡换个衣服,然后再带他回家。 带孩子进了卫生间,韩重指着喷头问:“会用吗?” 小商摇头。韩重让他把脏兮兮的衣服脱下扔到垃圾桶,伸手打开了淋浴喷头。只听哗地一声,水流了出来,小商吓得浑身一颤,无辜的大眼睛充满了恐惧神色,就想往墙角缩。 韩重看得好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生出无限的爱心来,硬抓住肩膀把他扯了过来,发现他吓得眼睛都冒出泪光来,忙又松开手安慰了一番。 “别怕,没事的,把头低一下,我给你洗洗头。” 小商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慌张地闭上眼。韩重慢慢地给他抓头发,然后把白色泡沫给他擦到身上。 “以前是谁给你洗澡啊?”他顺口问道。 “没洗过。” 韩重十分惊讶,只听他又道:“夏天会去河里洗。但是白天不行,他们会打我。偶尔晚上去一下,不过蚊子很多。” 韩重敢说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对谁如此地耐心过,更没有亲手去帮谁洗头洗脸,别人照顾他倒还差不多。这在平日里想都不用想的事,此时此刻他做起来却丝毫没觉得那里不对劲。 小商慢慢地睁开了眼,对上了他的目光,然后轻轻地一笑。 洗去满脸血污,又帮他把头发扎了起来,韩重发现,眼前这个孩子的五官面相竟然长得非常漂亮而顺眼。到底什么样的父母会狠心抛弃这么可爱的小孩子,他在心里狠狠地将他们诅咒了一番,到最后都恨不得将他们活剐了。 怀揣着这种心思,他原本还有三分犹豫着要不要把他送走的心,此刻是一分都没了。 他下决心要把这可怜的孩子带在自己身边。 冲了个澡后出来,韩重见孩子穿着他的t恤衫站在桌边,看着?s?自己那块玉器盒子默然出神。他显然十分好奇,却又不敢伸手去看。 韩重并没有把一百八十万放在心上,他走过去打开盒子,拿出和田玉来给他。小商当然不清楚它的价值,很好奇地拿在手里从各个角度去看它。 韩重坐在床边看着他,突然心中一动。 “小商,收养你的爷爷没有给你起名字吗?” “没有。” “我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 小商回过头来,看着他笑道:“好啊。” “姓商,就叫玉痕吧。商玉痕,听起来怎么样?” “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韩重笑道:“就是玉有伤痕的意思。今天遇见你真是巧了,我刚拍了一块玉,以后就送你戴吧。既然你也不知道自己多大岁数,今天就当你十岁生日好了。” 小商眨巴着眼睛,小手依然把玩着手里的玉。他垂头想了想,道:“这字我不会写,你教教我。” 韩重把他拉过来,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拉着他的小手在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着“商玉痕”三个字。小商全神贯注地看着,然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小脑袋。 “记住了,我很喜欢。谢谢叔叔!” 第36章 回忆杀二:(与案件无直接关联可跳过) “啪一一”竹板的脆响敲打在商玉痕手背上。 “马步要稳,手抬平!注意力集中些!”身后的庄禾喝道。 商玉痕应道:“是!” 不远处的韩重半躺在竹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两人。身边的孟融易一边喝茶一边道:“这徒弟不错,聪明能干,脾气好又能吃苦,短短三年的功夫已经比我们其他的徒弟都学的好了。” 韩重眯着眼,心里颇有些得意。 三年过去了,眼前的少年不仅长高了很多,脸上也终于有了气色。他身穿白色棉布长衫,身姿健硕,双目有神。这几年跟着孟融易和庄禾学文习武进步神速,任谁都无法和当年那个蓬头垢面的小叫花子联想到一起。 中场休息时,韩重向商玉痕招手,商玉痕走到他身边,叫了一声叔叔。韩重在他肩上拍了两下,道:“怎么样,累不累?” 商玉痕笑道:“不累。” 韩重低头去看他的手背,发现被竹板打过的地方已经红肿一片。商玉痕仿佛有读心术一般,答道:“这里也不痛了。” 第70章 韩重笑道:“你师父下手也太严厉些。” “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他打得越重就说明对我越关心。” 韩重斜眼瞟了一眼庄禾:“嗯,你倒是会维护他。行了去吧。” 他看着远去的商玉痕,陷入了沉思中。 认识商玉痕的第二天清晨,韩重抓着蓬乱的头发走下楼,看见庄禾曲扬和店老板三人在打牌,老板娘忙着关窗户。台风临近,吹着玻璃框哗哗作响。 “要不要来一把?”庄禾抬头问他。 韩重摇摇头,环视一圈后问:“小商呢?” 庄禾也抬头在店内打量一番:“奇怪,刚还在呢,我给他买了面包,让他在那里坐着吃。” 他伸手指了一下角落的小椅子。韩重深深地皱起眉来,突听哐当一声巨响,对面楼房的一个花盆被飓风刮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哎呀!台风来了!”老板叨叨说。 韩重转身就往外跑,身后的庄禾急道:“哎,带把伞吧!” 他听到了,但压根就顾不上等待,心急火燎地往外冲。刚走出没几步,暴雨劈头盖脸地浇了过来,顿时将他全身上下都灌湿了。他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在脑子里迅速判断着小孩到底会往那个方向走。 他们住宿的旅馆在高速路的下方,沿着北边走就上了高速路收费站,沿着南边走是一排小商店。韩重犹豫了三秒,就转身朝路的南边跑去。 雨下得急速而又猛烈,顷刻间世界就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庄禾和曲扬打着伞追了上来,曲扬道:“重哥,雨太大了,要不还是等会......” 韩重立即转头瞪了他一眼。曲扬随即就闭上了嘴。 如此恶劣的天气,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连路人都已经躲避到商店的雨棚下边了。韩重三人沿着南边的路绕了个圈,愣是没见到半个人影。 暴雨迅速在脚下积成一条小河,三人的裤腿全部都湿透了,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前行。 此刻的韩重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如果他今天找不到商玉痕,那么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整颗心如坠冰窟。他慌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正在手足无措间,曲扬伸手一指,高声叫道:“人在那里!” 韩重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勉强看见一个瘦小的声影抱着膝盖蹲在墙角,头顶上有一块三角形顶棚,勉强地能帮他挡一点风雨,但尽管如此,他全身上下也都湿透了。 韩重发了疯一般冲到他身边,商玉痕突然抬起头来和他四目相对,然后面露笑容,轻声叫道:“叔叔!” 韩重以为自己会勃然大怒,但此刻却如突然失去了语言功能一般。商玉痕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韩重猛地扔掉了伞,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两只手剧烈地颤抖。 曲扬忙将伞捡了起来,挡在了两人的头上。 好一阵过去后,韩重猛地一把推开商玉痕,怒道:“下这么大的雨,你到底在乱跑什么!” 商玉痕先是被他的大吼震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韩重的用心,微微一笑:“对不起,叔叔。谢谢你关心我。我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了,谢谢你叔叔!” 韩重差一点就被他这一句话搞得泪崩。他再一次紧紧地搂住了孩子,半天也没撒手。身后的庄禾感慨说:“哎,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了!” 很奇怪,他认识这小孩子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可是他突然觉得这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之一。甚至可能在以后漫长的人生中,这是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身旁的孟融易问道。 韩重猛地从那场暴风雨中清醒了过来。他叹了一声,直起了身子,道:“我在想,为什么有的人明明没有见过面,却好像有一种早就应该认识,久别重逢的感觉。” “<a href=" target="_blank">红楼梦既视感吗?” 韩重笑道:“孟先生就不要和我这种文盲老粗显摆了。” 孟融易也笑笑,道:“你父亲老韩竟然能同意你收养他,也是不容易!” 韩重道:“你不知道,他打从一开始就强烈反对,恨不得把我和他两人一起扔出家去,看见这孩子就横眉瞪眼的。但是奇怪了,也就过去三天,不知道这孩子和老韩谈了什么,他竟然对我说,小商看着怪可怜的,算了,留下他吧。” “老实说,这孩子就是有一种让人喜欢的能力。聪明的人很多,但永远让自己退后一步,让对方有个台阶下的人,真的不多见。” 韩重笑道:“这话是真的,你可是很少夸人的,你能这么说,那就错不了。” 此刻的韩重即将毕业,光武公司内部开始形成了两股势力,一方是支持韩若伦的老友,一方是力挺韩重的新人。因为韩重母亲的缘故,父子俩其实一直不和,这是当时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韩重的母亲其实是被韩若伦活活气死的,因为她发现老韩竟然在外边找了不止一个女人,还生了孩子。虽然孩子后来没养大,死了,可是老韩把那姓梅的女人堂而皇之地领在身边。那时候的韩重也就七八岁年纪,人虽然小,记忆却深到了骨子里。 韩重借着上学和出国的名义,在身边培植了很多自己的亲信。庄禾,孟融易原本是公司的员工,都看透了韩若伦放纵不知收敛的本性,渐渐都站到了他这一边。 第71章 收养商玉痕这个人,一开始确实只是出于同情的考虑,渐渐地韩重发现,他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商玉痕年纪虽然很小,但却饱经沧桑。性子低调又内敛,能忍耐能吃苦。自己对他有救命和知遇之恩,绝对可以轻松拿捏,成为自己身边最牢靠的心腹。 他对这孩子的关注一天多于一天,发展到最后,要是超过一小时以上没看见商玉痕的人影就开始心神不宁了。 韩重对自己性取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此前有过女朋友,相处起来没什么问题。他压根没有想过其他可能性。 但是他渐渐发现,当商玉痕靠近他,坐到自己身边时,自己会不受控制地想要去触摸他的身体,拍拍他的肩膀,摸摸他的头。商玉痕对他笑笑,他心中就能涌出一股难以言诉的兴奋感。 “我也没比你大多少,你别叫我叔叔了,叫哥哥好了。”某日他说。 商玉痕想了想,很快就接受了新的称呼。 “重哥!” 韩重听在耳中,感觉自己更愉悦了,浑身上下轻飘飘的,简直要飞天了。 商玉痕对人不设防,对?s?他更不会设防。他们相处愉快地比亲兄弟还要亲密无间,无话不谈。或许是少年心性中有一种飞扬跋扈的天性,终于有一天,他“僭越”了一次,替韩重做了一次主,让两个贪污公司公款的员工免于私刑惩罚,而是直接报了警。韩重得知大怒,内心那个被道德约束的野兽终于跨栏而出。 他痛恨商玉痕这个原本应该受自己控制的人如今翅膀硬了,他痛恨光武公司的人竟然可以越过他向商玉痕求情。他全然忘记了是谁把年仅十四岁的孩子捧到了如今的这个地位。 是他自己! 可是他怎么可能承认这是自己的问题呢? 他将商玉痕双手反绑在自己房间的窗台边上。他用无数残暴的手段证明一件事:你是我的人,你的人,你的心完全只属于我一个人。 期间商玉痕求过情。他惊恐地睁大眼,流着眼泪求他:“重哥,我再也不会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饶了我吧。” 然而韩重并没有心软。其实他想得到商玉痕的这种心思潜伏已久。只是他有一种过于狂妄的执念,他希望商玉痕主动委身于他。 少年时代的商玉痕,自始至终把这种惨无人道的性侵当做是自己做错事的惩罚,直到半年后的某天,韩重说,玉痕我爱你。商玉痕才突然间醒悟过来。 惩罚是有尽头的,他可以接受。 这种自以为是的爱是没尽头的,他绝望了,他真的受够了。 韩重把他囚禁于室内长达半年,那期间他翻遍了所有的抽屉柜子,最后找到一把有些年代的短刀。他几乎是带着虔诚的求死心情划破了左手手腕的动脉血管,一朵娇艳的红花壮烈的炸开,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求死的决心,和认识韩重之前求生的决心一样决绝。 第37章 “说吧 ,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韩重突然开了口,商玉痕才发现自己已经沉默了太久太久了。 这把竹制躺椅,让他失了神。他已经很久不去想十岁到十四岁之间的事了。其实那四年是他前半生最快乐的时光。 没听见他说话,韩重缓缓睁开眼来,盯着他的眼睛。 两人对视良久,韩重按住了他的手腕,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商玉痕竟然一动不动,罕见地没有躲开他。 他挪动着手,按住了商玉痕的手背。韩重老了,这是商玉痕的第一个想法。从前那个让他无条件依靠和信赖的重哥,已经在渐渐地衰老了。 “我想和你谈谈韩歌的事。” 韩重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他慢慢地蜷起了手指,然后收了回去,撘在了椅子扶手上。 “什么事?” 商玉痕心里一阵干涩,他抿了一下嘴唇道:“韩重,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追查程雅风的事吗?” “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这和我有关吗?” “可以说毫无关系,但也可以说关系重大。我今天来找你,说的话不会很好听。但没有办法,我必须得说。” 韩重歪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等他继续。 “你确定你从来不认识这个人吗?你自从回国后,就从来没听说过程雅风这个名字吗?” 韩重眯着眼,好一阵才说:“对,我想起来了,我见过她。她曾经来过景隆苑,借着找她表姐的名义来试探我。她长得不错,身材挺好,人也很聪明,可能对于一般男人来说,她真的有几分魅力。可是她来试探我之前下得功夫不够多,起码她应该了解,我现在对女人没有半分的兴趣。” “因为她没有办法接近你,她对你的信息认知,可能还停留在二十年前。” 韩重微微摇头,淡淡地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玉痕,你别跟我绕弯子,直接说吧。” 商玉痕叹了一声:“她死了。” “难道你怀疑我杀了她?” “不是,她的死和你没什么关系。但她差点弄死韩歌,你就真的一点不在乎吗?” 韩重淡淡一笑道:“你不也说了吗,差点而已,韩歌没什么大碍,我已经叫医生来给他做过全身的检查了。” “看起来你似乎对她很大度。” “不是一一”韩重慢慢道:“玉痕,你觉得我是个宽容大度的人吗?在你眼里,我宽容吗?我经常会做以德报怨的事吗?” 第72章 和宽容大度完不沾边,商玉痕暗想,你韩重从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他沉默了一下,道:“为什么你可以不追求她投毒的事?”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她确实死了。可是你不好奇吗,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嗯。看来你已经找到答案了?” 商玉痕没有立即回答,韩重深深地盯着他的眼睛,两人就这么对视一番后,商玉痕道:“你为什么要杀苏月?” 韩重双眉一挑,直起身坐了起来。他阴沉着脸一声不吭,约莫一分钟后,突然冷笑了一声:“我不想回答你,如果你这么想将我绳之以法,就应该直接带上你们警局的人,把我拷回去问话,给我判个斩立决,也好给你自己报仇雪恨。” 商玉痕缓缓地摇头,沉声道:“韩重,重哥,我不瞒你说,我没有你杀人的证据。” 可能是重哥这个称呼喊的过于悲切,韩重慢慢收起了冷笑的表情,眉眼间转而多了很多悲哀。 “那么你想做什么。” “程雅风本名叫田淋淋,她曾经在日记中描述她被人欺凌的场面。我去找过她上初中时的班主任,一个已经退休的女老师。她提起田淋淋非常不高兴,一开始说记不得她,后来又说这女孩子上课不注意听讲,经常走神,不好好学习经常迟到缺课,她批评田淋淋时,田淋淋居然还把理由推到同学身上,说几个女同学合伙欺负她。她认为田淋淋在撒谎,所以从来没处理过这些事。” 韩重点点头:“继续说。” “苏月有没有请你帮忙资助贫困学生念书?” 韩重眯起眼来看着他,似乎在犹豫什么。商玉痕道:“田淋淋的学习成绩不足以考进你所在的高中,而且她家里也没钱。她可以上学是不是你的援助?” “老实说,十万元以下的慈善活动我都没印象了,因为我有助理,他会帮我帮理这些事。”韩重淡淡道:“怎么,我援助贫困学生上学还有错了?” “不是。”商玉痕立即摇头:“你没错。我替他们这类学生谢谢你!我猜田淋淋一定是得到了苏月的特殊照顾,她被同学霸凌,受伤,逃学,这背后一直有苏月的积极援助,我相信,苏月成了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救赎她的人。我能理解她的这种深切的感情,因为我也曾受你恩惠。为了报答你,我几乎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如果你受到了伤害,我豁出命来也会为你报仇。” 韩重移开了目光,重新躺会到椅子上。他闭上了眼,缓缓道:“是吗?我对你还有恩呢?我怎么不记得了。” “有。在我一生中最痛苦最恨你的时候,我一心求死的那一刻 ,我依然惦念你对我的恩义。你知道的,我宁愿杀了我自己,也没有想过要你死。” 韩重默然不语,继而苦涩地笑了笑。 “我要知道真相。我是警察,追查真相替死者伸张正义是我的职责。你,为什么要杀苏月?” “谁说我杀了她?你根本找不到任何人证物证,不是吗?” “我找过丁纪尧了。” 韩重有些费解地抬起眼皮来看他:“丁纪尧?这是谁?” “你以前的保镖,丁泉的叔叔。你不记得了吗?” “原来如此!”韩重缓缓道:“行啊,玉痕,你很厉害。有他做人证错不了,去告我吧,我等着你们。” “他已经去世了。” 韩重有些意外,随即笑道:“哦!是吗。” 他对于谋杀苏月的指控自始至终都显得很轻松,仿佛手里握有什么王牌一样有恃无恐。商玉痕想,除了因为自己说过没有证据之外,年代久远也是原因之一。二十年了,苏月死了二十年了吧,自己能去哪里找铁证呢?就算他找到一堆证人说亲眼目睹韩重杀人,那也是没有用的,纯口供法院不会采纳。 但原因应该不止这些,商玉痕觉得似乎有些地方不大对劲。韩重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似乎对他此次来谴责自己是凶手这件事并不大在乎。反而是商玉痕单枪匹马,开诚布公地来找自己这件事,反而让他更有兴趣。 “苏月嫁给你父亲这件事,你很意外吗?” 韩重慢慢摇头:“不意外,韩若伦就是个老色鬼,年轻貌美的女人他都有兴趣。” “他不知道苏月和你的关系吗?” “什么关系?同学吗?”韩重一声冷笑:“他会在乎这个?” “他不在乎,你在乎,对吗?” “玉痕,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你对苏月突然嫁给你父亲怀恨在心,所以才逼迫她投江死亡,然后对所有人包括s她儿子宣称她与另外一个男人私奔,造成了她其实还活着的假象。是不是这样?” 韩重沉默了一下,道:“不是。” “好,那你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 “你凭什么认为她已经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找到她的尸体了吗?” 他的声音突然就拔高了起来:“商玉痕!让我认认真真地告诉你,苏月确实跳过江,但和我没有关系。她自愿跳的,你懂了吗?” “一个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跳江,你敢说和你毫无关系吗?” “那是她自愿的。” “不可能!”商玉痕冷冷地道:“我不信。” “我这辈子最恨别人无凭无据的怀疑我。商玉痕,你今天来找我,无论我是不是凶手,你都应该想到会有什么后果!” 第73章 商玉痕很坚定地点点头:“当然,我敢来找你,就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很好,那让我们来详细谈谈。如果我真的在二十年前害死了一个人,做得天衣无缝,这些年一直高枕无忧。二十年后突然有警察找上了门,要追究我的刑事责任,你说,我会怎么做?” 商玉痕面色冷静地看着他慢慢地坐了起来,默默地咬紧了自己的牙根。 “你会让我永远出不了这个大门。” 韩重点点头:“嗯,应该如此。” “我有预料。” “但你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嘛,还是说你现在准备了多少帮手在等着我?” “没有,”商玉痕道:“我确确实实是一个人来的。我觉得人越多,你越不会跟我说真话。” “真话我已经告诉你,可是你不信。不是吗?你一口咬定我是个杀人犯,我还有什么话可以讲吗?” 商玉痕低头沉默一阵,低声道:“不,重哥,无论我做了多少猜测,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在我眼里,你就没有什么不敢对人言的事,你向来是敢作敢当的。”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如果韩歌的母亲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你应该告诉他,他有权利知道真相。” “对,他有权知道真相!所以我告诉他的就是真相。苏月在跳江之后,还与我见过面,所以我很确定她没死!至少跳江之后,她没有死。” 第38章 “她没有死?”商玉痕感到非常的意外:“那她现在在哪?” 韩重慢慢地站起来,看了商玉痕一眼,绕过躺椅向门口走去。商玉痕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急道:“你别走!把话说清楚!” “你不是不信吗?” 他如此笑着问,商玉痕只得叹道:“好,你现在说,我信。” “想知道所有的真相,就跟我来。我电脑上有证据。” 他转身就朝大门处走去。商玉痕有点困惑不解,快跑了几步追上了他。 只见韩重走到门口书架旁,推开第三层的滑动门,伸手拨弄了什么,只听喀嚓一声响,书架的对面,原本平整的墙上突然就裂开了一道缝隙,向着左边慢慢地滑动,出现了向下走的楼梯。 韩重径直向门里走去,商玉痕没想到这里有个暗门,晃了一下神,忙跟了上去。韩重站在楼梯中央对他道:“那里有个开关,把门关上。” 商玉痕顺着他指示方向看去,见门口处有个红色闪光的装置,他伸手按了一下,门缓缓地合上,然后发出咔一声,锁上了。 他愣了一下,心中有一丝隐隐地不安。耳边传来韩重噔噔地下楼声,他转头一看,韩重已经不见了人影。 楼梯呈螺旋状结构,商玉痕快步向下走去,绕了两个圈后,穿过一道大铁门,眼前是一个约莫二十平的扇形房间,入口窄,越往里走越宽敞。 房间没有窗户,商玉痕根据高度判断这里应该是景隆苑的地下室,具体位置大概在入口处停车场的左边。他警惕地慢慢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 房间弥漫着微微的霉味,不重。三面墙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让人叹为观止的饰品,很多他根本叫不上名字。其中有长约两米的蛇形骨架,有非洲野牛的头骨,还有十个错落排序的巫蛊娃娃,颜色各异,身上缠着白色绷带,胸口插着银针。 “这都是我这些年从各地收集的东西,怎么样,有没有你喜欢的,我可以送你。” 商玉痕并没有猎奇的心,但还是被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吸引了一半的注意力。他的目光依次扫过这些饰品,重新回到韩重的身上。 “你让我看什么证据?” 韩重苦笑一声,摇摇头:“你还真的是很固执。” 他向电脑走去,然后突然回过身道:“对了,麻烦你打个电话给尤姐,让她帮我准备一份咖啡。” 他看见商玉痕有点费解地望着他,便解释道:“我的手机在楼上房间充电。” 商玉痕掏出手机,拨通了号码,但是响了三声就自动挂断了。他猛然醒悟过来:“你的这间地下室屏蔽了信号?” 韩重仿佛此时才想起来一般,点点头道:“哦,对啊。”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只是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我们而已。而且,我也不准许接下来我说的秘密,被第三个知道。” 商玉痕定定地看着他的脸,沉声道:“韩重,你直接说吧。” “我没有证据证明苏月活着,但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可以证明我不是凶手。” 他转过身走到角落的电脑前,这是一部非常老式的电脑,屏幕和主机上都落了灰,光是开机就用了足足十分钟。商玉痕看着他的背影,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莫名地涌上了心头。 他心中突然有些惶恐不安,可是到底为什么,他又答不上来。 韩重打开了电脑的一个音频文件,然后调大了旁边音箱的声音。 前三四秒只有呼呼吹动的风声夹杂着些许杂音,然后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颤抖着道: “韩重,你希望我如何证明?” 韩重的声音非常地年轻而又冷峻:“这不是我考虑的事,这是你要考虑的。” 女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地道:“好,我用死来证明,够了吗?” “你以为时至今日,我还在乎你的死活吗?” 第74章 “你不在乎我,那你在乎你儿子吗?” 商玉痕诧异地转头看向韩重。他们认识二十多年了,从没听说过他竟然还有个孩子?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这个女人是谁? 显然,当时的韩重也非常惊讶:“你在说什么?” “韩歌是你的儿子。” 商玉痕在心里惊呼一声,只听韩重突然厉声道:“你疯了吗?苏月!” “他出生在六月,你可以算算,是你去年八月底离开申丞的日子。我和韩若论发生关系是十月初,如果是他的孩子,六月出生就是不足月的。我买通医生帮我做了证明,你可以去调查的。” 这段音频到此结束,韩重按下了关闭键,转过身来。 “她说完这句话,就跳江了。她知道以我的性格和能力,一定会去医院调查,无论我对她多么恨之入骨,我都不可能伤害自己的儿子。她是在向我以死明志。” 商玉痕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好一阵才慢慢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点声音:“韩歌,是你儿子......”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叫了韩重二十年哥哥的人,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他竟然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种事发生。也难怪,这种家族伦乱的事情不在他的认知范围里。 他的心里一阵慌乱无措,只听韩重冷冷的道:“很难置信,是吗?” 商玉痕一时无语。 韩重道:“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没找到那个医生。” 商玉痕有些不解:“没找到是什么意思?” “我当时的惊讶不亚于现在的你。我确实在八月和她发生过关系,但不代表就会无条件相信她的话。那是的苏月早就是个为了报仇满嘴谎言的女人了。我派人调查过她到底是在哪家医院生的孩子,结果竟然是在景隆苑生的,请的是一位叫徐构的大夫,后来我发现这是个假名。” “你父亲韩若伦不可能随便请一个助产大夫来。” 韩重淡淡一笑:“当然。这个人就是我们韩家常年合作的家庭医生中的一个,但我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个。加之那个时候我和韩若伦的关系恶化,我不希望他知道我在调查什么。” 商玉痕沉重地道:“重哥,你实话告诉我,如果你确定韩歌只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母子?” 韩重沉下脸来看着他,不予回答。商玉痕追问道:“你父亲娶得第二任妻子,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很小就死了。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韩重慢慢地点点头:“好问题。除了我弄死他,好像没有别的死法了。但我记得,他出生时我还在念小学一年级呢。商警官,请问你准备给我按个什么谋杀手法啊?” “如果你想要他的命,你有?s?办法。” “这是你作为警察该说的话吗?” 商玉痕走近了两步,微微仰头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是警察没错,但我今天来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来的!我没有带任何队员,也没有使用任何摄像录音设备。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你承认不承认,我都很难找到证据。可是重哥,我真的很想听你亲口说。” 有一股热量猛地冲入他的鼻间,他突然感觉很痛,很想流泪。 “重哥,我知道,如果你真的杀了人,你是绝对不会让我活着离开这里的,所以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今天不是警察,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这样而已。韩歌自幼失去父母,而我恰好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那种痛苦我了解。苏月是他的母亲,他有权利知道真相,我不希望他带着遗憾和恨意走完这一生。” “如果我说,他的母亲丢下他和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就是事情的真相呢?他能接受,你却不能,是吗?” “他从小听到的就是这个答案,不接受又如何呢?” 韩重沉默地看了他很久,然后点头道:“好。那我告诉你。如果韩歌不是我儿子,而是一个背叛了我的女人生下的孽种,我会让他悄无声息地死掉。婴儿夭折很正常,对吗?” “如果你和苏月真心相爱,她为什么会嫁给你父亲?” 韩重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茫然,然后重复道:“真心相爱?” 他笑了一声:“她什么时候真心爱过我?这都是骗局而已。骗局,你明白吗?”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她一定要在你身上报复?” 韩重不答,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此时的商玉痕全神贯注地在思考着苏月的事情,不知不觉中就走近他身边,两个人的距离靠得很近,韩重只要轻轻抬一下手,就能摸到他的肩膀。 事实他也这么做了。 自从商玉痕十年前离开景隆苑单独居住后,他们很少会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促膝交谈。面对商玉痕咄咄逼人的态度,韩重非但没觉得他态度过分,反而有种久违的幸福感。 商玉痕两眼期盼地望着他的脸,等着他的回答,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搭着肩膀,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看,终于感觉不适,微微朝后退了一步。 “我自问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是她先追求的我,也是她先跟我提的分手。” 商玉痕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我现在也很希望能找到她。不光是你对她充满疑问,我也一样。有很多问题,直到她失踪后我也没寻到答案。我以为我不在乎她,但实际上,我也耿耿于怀。尤其是......” 第75章 韩重的喉头滑动,仿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尤其是我不知道自己在给谁养儿子,可又不能不养。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耻辱。你懂吗?” 第39章 靠东边的墙上挂着一个老式猫头鹰形状的机械铜钟,钟摆在嘀嗒嘀嗒地走着。 室内很静,无人说话。 商玉痕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但他打算先相信韩重的话。他快速地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确实没有找到韩重曾经对他撒过慌的先例。 “我没有什么要问你的了。如果你说的都是真话,我会继续寻找苏月的。” 韩重在电脑旁坐下,抬起眼来望他:“上哪去找?” 商玉痕突然想起他有句话很奇怪:“你刚才说苏月跳江之后,还与你见过面。你的意思是,你眼睁睁看她跳江没有拦阻,事后也没有想过去救她,是吗?” 韩重不答,商玉痕急切道:“你是成心看她死在你面前?” “是,我倒要看看她跟我玩什么花招!”韩重哼了一声:“我没想到她真的会从辉南大桥上跳下去,我没有心理准备。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去救,我犹豫过,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个时候我真的希望她永远从我们韩家消失。” “所以她自杀正合你心意吧。” 韩重毫不犹豫地道:“是。” 这确实是韩重的真面目,商玉痕想。他的性格向来如此,在自己面前当恶人已经不用避讳了。 他无奈地在心中感叹一声,又道:“如你所说,她跳江后没有死,她是本就会水,还是被人救了?我猜后者概率更大吧。” “我不知道。二十年前的辉南大桥虽然不如后来修的气派,高低落差也有十多米。她会不会游泳我真的不了解,就算会,从那么高的地方落水必然会受伤的。她又不是职业跳水运动员。” 商玉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么你后来又见过她?见过几次?” “仅有一次,此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了。” “什么时候?” 韩重缓缓摇头:“不知道,不记得了。” “你撒谎,你肯定记得。一个当着你面跳江的女人突然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你一点都不惊讶吗,你不可能不记得。” “确实不记得。”韩重微微地眯起眼,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我只记得苏月跳江的日子是韩歌过百天的第二天,九月二十八日。再见面的那天下着小雪,具体哪天不知道。我记得的也就这些了。” 商玉痕沉思不语,韩重忽然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来,那天你也在!” 商玉痕诧异地抬起头来:“我?” “对,你记得吗,我曾经带你去过山航区儿童乐园。就是那天从乐园返程的路上,你在车的后座上睡着了。路过惠香堂时,我让你师父在车里陪你,我去给你买红豆糕。就在那个路边,我碰见了苏月。你师父就坐在驾驶位,我相信他看见了。” 商玉痕想起师父庄禾曾很肯定地对他说过,他见过苏月和一个中年男子一起离开,看来就是这一天。他感到很遗憾自己那天居然睡着了,可是转念一想,就算自己醒着,从车里看见了韩重和苏月又能怎么样呢。他那时年仅十二岁,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人。不知道她和韩重是什么关系,不知道她是韩歌的母亲,更不知道后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以他当时和韩重的关系,他绝不会无聊到询问“叔叔你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她和你说什么了吗?” 韩重蹙眉道:“怪就怪在这里。我刚买了东西转过身往车的方向走,她在我身后叫住了我,当时声音还有点慌张。我看着她感觉非常不可思议。我真的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她能够完好无损的站在我眼前。我真的被她吓到了。不瞒你说。大白天的我竟然会吓出一身冷汗。” 商玉痕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韩重叹了一声,接着道:“我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时,她突然压低声音说,明天这个时候,在这等我好不好。她这句话让我更害怕了。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好笑。想我韩重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我居然觉得那个时候,那个场景下的苏月让我非常恐惧。” “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 “不知道。我说不上来。其实什么事也没发生,她说完这句话后,见我没反应,便退后了两步,和我保持了一个陌生人应有的距离。这时一个穿着皮大衣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搂着她的肩膀,带她上了一辆车,上车之前还给她弹了一下落在肩膀上的雪花。” “什么车?” “东风皮卡。黑色或者灰色吧,我记不得了。” 商玉痕奇道:“这个男人你不认识吗?” “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是不是她公司的人?” “不可能。如果是她工作的那家娱乐公司的人,符合那个年纪的就算叫不上名字,我也一定有印象。” 商玉痕点点头,又道:“可是你刚才说,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她。她约你第二天见面,你没有去吗?” “第二天下午我有很重要的公事去不了。我让曲扬代我去了,但曲扬说他等了两小时都没有见到她的人影。那个年代还没有私人手机,我根本就无法和她取得联系。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她任何消息了。” 第76章 “她没有再联系你。你有没有想办法去寻找过她?” 韩重沉声道:“有。但我没找到。后来索性就不找了。” 商玉痕觉得非常纳闷。苏月那时已经被他逼到要寻死,可是没过多久又约他见面,听口气似乎有事相求。这怎么听都觉得奇怪,不大符合正常人的思维逻辑。 “重哥,我觉得不对,这中间一定还有什么事,是你隐瞒的。否则很多事解释不通。”他认真地盯着韩重的眼睛,不想放过他一点微表情。“苏月有话为什么不在当时说,非要约你第二天见?她在忌讳什么?” “你问的问题我没法回答你。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商玉痕皱起眉头来沉思了一会,道:“好吧,我知道了。” 韩重靠在椅背上,微微笑道:“?s?要走了吗?” “嗯,今天打扰你了。” “你记得大门密码吗?” 商玉痕莫名其妙道:“什么密码?” 韩重笑道:“下楼梯之前我让你关门,还特意提醒你那里有个开关的,你忘了吗?这个门是有密码的,每次关门时会随机显示八位数字,就是再次开启的密码。我猜你肯定没注意到,对吧?” 商玉痕大吃一惊,愣愣地看了他良久:“随机显示的密码?你!你没有告诉我!你是故意的吗,韩重!” 韩重只是笑着不答。商玉痕转身就往楼梯上跑,果然铁门紧锁,红灯在黑暗中一闪一闪格外刺眼。他上下活动了一下门闩,发现可以向上移动,然后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需要输入密码的界面。 八位数字的密码! 一种陡然间被戏弄的愤怒感冲上了他的心坎。他紧握双拳走回到韩重身边,韩重知道他会无功而返,抬起眼皮来看向他,依旧是嘴角含笑的模样。 “韩重,你到底什么意思?” 韩重微笑道:“我想让你留下来陪我。” “你做梦!” “是吗?做梦好啊。我现在可不就是美梦成真了吗?” 商玉痕愤愤地看着他,然后转头就走。韩重在背后道:“不要妄想用暴力解决。这扇门是我特意定做的,下边安装有电子雷管起爆装置,如果人为毁坏会导致爆炸,威力可以瞬间炸平整个景隆苑。” 商玉痕停住了脚步,一时间也无法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韩重是能够搞出这种疯狂举动的人,何况他也有时间有精力。他不怀疑这一点。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自己没有看见密码,走在前边背对着大门的韩重又怎么会看见密码呢!他商玉痕出不去,难道韩重就能出去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不可思议地转身看向韩重。 “我不懂你到底要什么。韩重。你直接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韩重只是仰着头看他,不说话。商玉痕怒道:“你是疯了吗?” 韩重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商玉痕看在眼中,心中越发地不安。他慢慢地走近韩重身边,压住心中那股子怒火,缓缓地道:“请告诉我密码。”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一定有别的办法可以开门!一定有!” 韩重轻轻嗯了一声,高高地翘起了腿,头靠在了椅背上:“如果你觉得有,你就自己想办法去找啊。” “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是,我疯了,我在爱上你那一刻就疯了。你到如今才知道吗?” 爱我?商玉痕实在忍不住要暴怒了,这么多年了,那句“玉痕我爱你”的话就像一条沾了盐水的皮鞭,毫不留情地抽在他的脸上,心上,他身体的每一寸柔软的地方。十多年过去了,他没有办法理解韩重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说出这样的话。 “韩重,你配吗。你配对别人说爱吗?” 商玉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头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我以为你是爱我的,否则你不会在我最艰难的时刻伸出援手。有时我真的宁愿从来没有见过你,无论我饿死冻死,被人打死,随便死在什么地方都好,我不要见到你。可是你对我那么好,你给我了活下去的全部希望。你怎么会忍心把这一切全部毁掉的?” 韩重缓缓地摇摇头:“已经毁了,多说无益。” 第40章 铁门是加厚材质打造的,严丝合缝。商玉痕反复地尝试最后只得放弃。他手中没有任何工具,就算他想强行破门也无能为力。 他也想尝试着输入一下密码。八位数,应该是什么呢?是生日吗?韩重或者韩歌的生日?他十分地犹豫,先把韩重自己的生日输入进去,果然提示错误,还有两次输入机会,他便不敢在轻易尝试了。 他琢磨了许久,最后无奈地返回房间,见韩重正在用一块棉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墙上挂的一个鹿头挂饰。见他无功而返,只是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又转过头不再看他。 商玉痕只觉得精疲力尽,扫视整个房间只有韩重刚刚坐过的那一张椅子。他只好转过身盘腿坐在屋子中的地毯上,盘算着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韩重忽道:“玉痕,你还记得我送你的那块玉吗?” 商玉痕实在没心情和他闲聊,本不想回答,但又不想在这种时候得罪他,便道:“记得。” 第77章 “没见你戴过,你放在哪里了?不会拿去拍卖了吧?” 商玉痕低声道:“我还不至于那么缺钱。” “哦!对了,说到钱的事,我倒是想起来了。我给你开的户你好像从来没有取过钱。你的房贷还剩多少,为什么不去还掉?” “我没想过从你这里拿钱。我有工作,不需要你养活。” 韩重嗤笑道:“你一个普通刑警,月薪能有多少?” 商玉痕很恨他这些年总是有意无意地嘲讽他的工作,言语上也就多了几分针锋相对的刻薄:“确实没多少。等我离开这里,立即去把你这十多年给我存的钱全部取出来,给你订全申丞最好的墓地。” 韩重却不生气,只是淡淡道:“墓地就算了,我早就买好了。” “那我就不为你操心了,这么一大笔钱,我全转送孙迪,全当做你给他们孙家的赔偿。” 果然,提到这个名字,韩重的神色微微有点变了。他慢慢停下手里的动作,把布子放在柜台上,一步步走到他身边。 “我不可能让你和他在一起。” 商玉痕只是淡淡一笑:“我们一直在一起。” “可惜这里只有我,你只能在这里陪着我一起死。我这里没有任何食物,只有卫生间的水,或许七八天,或许十几天吧,我们赌一把,看看谁能活得比较久。” 商玉痕一手撑地站了起来。此时的两个男人紧紧地盯着彼此,眼神中充满了敌意和力量的交锋。商玉痕突然低沉的喝了一声,迅雷不及掩耳的拳头猛烈地冲向了韩重的脸。这个动作如同一颗陨石坠落,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让韩重始料未及。 但韩重终究不是任人欺凌的存在,商玉痕的一招一式他太熟悉了。他快速地侧身躲闪开攻击,接着巧妙地抓住对手的拳头,猛力一引,将对手拉向自己。 他有一米九五的个头,膀阔腰圆,虽然年纪不轻,却依然孔武有力。商玉痕毫不犹豫地抬腿踹向对方的胯间,但是韩重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迅速地退后一步,躲过强烈的踢击。随之而来的是一记极速的旋风踢,他的腿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直奔着对手的脸部。 商玉痕险险避过这一招,迅速地向身体一侧撑地,就地一个打滚然后迅速翻滚起身。他抓起室内仅有的那把椅子在身前一挡,咔嚓一声,椅子从中间折成两半。 韩重冷冷地哼了一声,接着迎面就是一拳,击在商玉痕的左边脸颊上,随即重重一肘重击在他的胸口。 商玉痕似乎听见了自己胸腔内一声脆响,猛烈的疼痛袭来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晕厥。 韩重单膝跪地,一只胳膊勒在他脖颈上,另一种手牢牢地按住了他的右手。商玉痕沉声道:“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两人各自喘着粗气瞪着对方,韩重慢慢地松了胳膊,转而卡住他的喉咙。“我知道你刚才没使全力。怎么,看不起我?” 商玉痕苦笑道:“你想多了,我本就不是你的对手。” “我自己的实力我清楚,用不着你来说。” 韩重揪着他的脖子把他扯了起来:“拿出你的全部实力来,能打赢我或者杀了我,你就可以获救了。” 他松了手,退后了一步。 商玉痕刚想开口说话,稍微吸了一口气就觉得痛得两眼直冒金星。他估摸着自己受了刚才那一下重击,肋骨可能断裂了。 韩重没说错,他确实在最紧要关头分心了。若是面对其他敌人,他不至于躲不开那最后一击。 虽然他自幼的功夫都是庄禾教的,但是韩重经常会跟他过招,虽说拳脚不长眼,但韩重手中却有分寸,没有对他下过重手。当然,那只是因为彼时他还很年幼。 他按住胸口,坐在地上,慢慢地调匀了呼吸。韩重警惕地看着他,防着他突然出手,此刻才发现他似乎是真的受了重伤。 两人一站一坐僵持了好一阵。商玉痕终于慢慢地爬了起来,一点点挪着腿走到楼梯边上,靠着栏杆坐了下来。 走的这几步已经让他痛得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坐下休息了好一阵后,那种痛感似乎减轻了一些。 韩重斜眼望他,见他闭上眼垂着头,半响不见动静。他皱着眉慢慢地走近了他,发现他似乎是晕了过去。 韩重吃了一惊,他蹲下身两手搭在商玉痕的肩上,叫了两声名字。商玉痕?s?微弱地抬起眼来看他,嘴唇发白,眼神都没法聚焦,然后身体前倾栽倒在他身上,失去了知觉。 韩重揭开他的衣服看去,见他左边胸口处乌青泛黑。他伸手试探着摸了一下,感觉到左侧肋骨可能断裂了,或许一根,两根,不好说,但很严重,可能还戳到了肺部。 他心头一紧,随即又觉得以商玉痕的体质还不至于挺不过去,心中那股子又愤怒又担心,又恨又爱的念想像一群交欢的蛇一般纠缠在一起,理不出个头绪来。 此刻的商玉痕就像突然变成了当年他初见时的落难的孩子,表面装的无坚不摧,内心却孤独而又无助。他什么都没有,靠着一点微薄的自尊心强撑着。在成年的韩重看来,未免有些可笑,但可笑过后,却又忍不住隐隐的赞叹。 韩重撩开他额头的碎发,注视着他一张苍白的脸,然后慢慢低下头,亲上了他的唇。其实这个感觉并不好,他仿佛在亲一个无知无觉的死人,对方不给予他任何的回应。可尽管如此,这个吻依旧让他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第78章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体会到食髓知味的感觉。 他再一次低下头,亲了上去。这次的商玉痕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唔了两声,没有睁眼,只是深深皱起眉来,抬起手就想推开他,韩重按住了他的胳膊,让他无法动弹。 商玉痕越是挣扎,他似乎越是来劲。他强势地想要攻入对方,吮吸对方那久违的滋味。就在他肆意疯狂地认为自己把控了所有时,左臂处猛地一阵剧痛,立即将他从意乱情迷中唤醒。 商玉痕手中的一把短刀在吊灯映射下闪着骇人的蓝光,韩重低头看去,自己的胳膊被深深地划出了一条口子。他一生受伤无数,对这种皮外伤不放在眼里。只是他很好奇,商玉痕的手中居然有把刀。 他再定睛一看,这把刀竟然是自己挂在墙上的配饰之一,那是他年轻的时候去西藏买的一副青铜鸳鸯匕首,雌的送给了韩歌,这一把自己留在身边。 商玉痕是什么时候从墙上拿下来的,他竟然没有注意到。 眼前的商玉痕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他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仿佛为刚才那偷袭的吻感到无比的耻辱和愤恨。韩重笑了一声,指着自己胸口道:“别心软,朝这里来。”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韩重胳膊上的伤口开始往外冒血,说话间血就已经顺着手流到了地上。韩重瞟了一眼,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如果是平时,你或许不敢,毕竟你还是想当个好警察的。不过玉痕,此刻还是先考虑保命吧。不要畏畏缩缩,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他警惕地注视着商玉痕的一举一动,却见他垂下手,将匕首放在了身边的地上。 “我确实做不到。” 韩重有些意外。他正想开口说话,却见商玉痕两手一撑直起身,随即整个人向自己扑了过来。商玉痕的举动让他感觉非常意外,他没有在第一时间避开,而是被他重重地扑倒在地。 脑子中的诧异只是一闪而过,韩重随即出手,一拳就向他胸口砸去。商玉痕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咬紧牙根忍住剧痛,整个人骑跨在他的身上,右脚一钩重新将地上的匕首拿到手中。 韩重冷笑道:“很好,我竟然被你这招耍了。” 商玉痕抓起手里的匕首,抬手朝着他颈子斜扎了下去。韩重躲避及时,锋利的刀口在他的颈窝划开了一片血肉,避开了脆弱的颈侧动脉。 商玉痕愣了一下,手微微一颤,匕首划落在了地上。韩重逮住这难得的机会,猛地抬起膝盖撞在他的胯下,两人的位置顿时倒换。 他跨在商玉痕身上,擒住他试图去捞掉在地板上匕首的手腕,俯下身喝道:“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是谁会死!” 商玉痕被他狠狠掐住脖子,憋红了脸不言语,只是冷冷地瞪着他。 第41章 韩重用膝盖压制住了商玉痕的胳膊,将匕首捡了起来,伸出左手的拇指食指将血慢慢地擦拭掉,即而用刀刃抵住了他的下巴。商玉痕闭上了眼,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态度。 韩重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处置他,想了想,把刀刃反转过来,用刀背从他脸上慢慢划过,从下巴侧边处划向了鼻子。商玉痕没有睁眼看他,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刀尖上自己的血并没有全部擦干,有几滴留在了他的脸上。韩重又反方向地划了几下,终究没舍得破坏这张自己百看不厌的脸。 他直起身来,伸手把电脑上的鼠标线拽了下来,把商玉痕的两只手捆了起来,然后才站起身,把匕首插回鞘中。 商玉痕挪动着身子挪到墙角,然后慢慢地坐了起来。韩重一边用纸巾擦拭自己胳膊和颈部的血,一边斜眼瞅着,没去管他。 两人一番折腾,商玉痕估摸着时间可能已过零点。只不过地下室本就没有窗户,看不出外界的光线明暗。他每呼吸一口气就胸口痛得难受,却又只能默默地忍耐着。 他并不想死,也不想让韩重死。只是有时候,事情总是超过了他可控制的范围。 他昏昏沉沉地睡去,然后又迷迷糊糊地醒来。室内空无一人,他吃了一惊,随后听见旁边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 此刻他的精神恢复了很多,只是渴得厉害,喉咙干得冒烟。他低下头想用牙把绑在手上的鼠标线拆开,刚咬住一个头,就见韩重端着一个杯子走到身前。 “喝点水。” 他把杯子喂到商玉痕嘴边,商玉痕抬眼看了看他,发现一夜过去,他似乎也没有休息好,眼睛里布满血丝,脸色铁青,下巴上的胡茬杂七乱八地生长着。 他就着韩重的手喝了一口水,韩重的脸色似乎略略好转了一些。 此刻的两个人都在揣摩对方心里想什么,琢磨不透,于是都不吭气。室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很快一整天时间又过去了,两人除了能去卫生间的水池上喝两口生水之外,一点东西都没得吃。 商玉痕费了好一阵功夫,解开了自己手上的鼠标线。他开始在这个面积不算太大的地下室来回探索,发现卫生间顶部有个宽约一米,高约十五厘米的透气窗,外面镶嵌着铁栏杆,间隙只够伸出去一只手。 除此之外,他再也没发现什么能够与外界相通的地方。 他靠在门上向韩重看去,韩重盘腿坐在房间的另一头,神情远比他淡定,仿佛身上的伤和饥饿对他来说都不存在一样。 第79章 此时商玉痕才渐渐地发现,韩重可能真的想要自己陪他一起死,至于怎么个死法,他好像真的不太在意。 所以,求他开门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他沉沉地睡去,伤口一直作痛,睡得很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听到韩重和他说话,但自己却仿佛鬼压身一般,根本动弹不得,也张不开嘴。 再次清醒过来时,商玉痕有点吃惊。因为韩重挪了位置,就坐在自己身旁,同样靠着墙,微微低头,手里把玩着那把匕首,若有所思。 见他醒来,韩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依旧没说话,商玉痕感觉自己的胸腔处痛得更加厉害了,他下意识地就去看韩重的伤口,发现血倒是止住了,但伤口处皮肉外翻又红又肿,显然是发炎了。 “有药吗?”他低声问:“消炎镇痛的,有没有。” “没有。” 很冷漠的口气做应答,空气仿佛在两个人之间凝固住了,只有匕首呼啦啦地在韩重手指间旋转。 许久之后,商玉痕道:“对不起。重哥。” 韩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很诧异地瞟了他一眼。 “你跟我道的是哪门子歉?” “我不想杀你的。” 他挑着眉,轻轻一声嗤笑:“关于这一点我没怀疑过。我知道你下不了手。” 他好奇的转过身来细细打量着商玉痕:“我真的很好奇,你当警察这么多年,杀过人没有?击毙歹徒的那种。” 商玉痕缓缓摇头:“没有,我不是狙击手,我的枪法在整个警校算起来,都只是中等。我并不喜欢枪,只要上边没要求,我都不会带。” 他低声道:“无论是谁,他的性命不该由我来终结。” 韩重嗤笑道:“妇人之仁!” 商玉痕低声道:“嗯,你说的对。” 他如此应答,反而让韩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他自己突然蹦出一句话。一句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说的话。 “玉痕,我没杀苏月。我虽然很恨她,可并没有想过让她去死。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是爱她的。” 这话说得又肉麻又恶心,这实在不像是他这样骄傲蛮横到不可一世的中年男人该说的话。他应该说,凡是得罪自己的蠢女人都该去死,区区一个女人而已,不是吗!可是他?s?一张嘴,居然说,我还是爱她的。 他随即想到商玉痕曾经愤愤地说自己根本不配说爱,陡然间开始后悔自己这样说话。不过商玉痕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屑的表情,反而认真地点点头。 “重哥,我相信你。我想了这么久,我现在相信你了。” 他伸出手来,按住韩重的手腕。韩重有些诧异地盯着他的脸。 “我能感觉到你对韩歌的关心。你对他又爱又恨,但凡你的恨意超过了爱,你就不会让他活到这么大,或者你可以将他永远地丢在邬家,不闻不问。什么都不做,对他来说就是高抬贵手了。可是当你稍微在申丞立稳脚跟后,立即就把他接到了身边。你的性格对他做不到低声细语的关怀,但你一直在背后默默无声的照顾他,连他爱吃什么口味都一清二楚。其实韩重,你骨子里是个好人。” 墙上的时针又转了两个圈,时间从白天到夜晚,又再度回到白天。 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商玉痕的手机早就没电了,变成了一块毫无作用的物件。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过去了这么久,难道没有人找你吗?” 韩重靠在墙上闭目养神,没有回答。商玉痕又道:“除了你,还有没有人知道这间地下室?” “有。” 商玉痕心中一喜,忙道:“是谁?” “当年建造这座地下室的工人。”韩重嘴角扬起疑似笑意:“不过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商玉痕心中的希望被他瞬间浇灭,不由地哀叹一声。 如此又过去了一天。 他再次踱步到卫生间,两只脚虚浮地挪动着,使不出什么力气来。眼前一阵阵地发晕,几乎快要看不清眼前的路。 他强迫自己站在水池前,用冷水擦脸。水池前没有镜子,他隐约记得韩重用刀子划过自己的脸,但此刻摸着并没有任何痛感。 他开始怀疑自己饿得产生了幻觉。他们两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吃过一口食物了。 他悲哀地抬起眼向卫生间的透气窗看去。因为无事可做,他就这样梗着脖子呆呆地向外望着,不知道过去了几个小时,回过神来想转头时,发现脖子仿佛被锈住一般僵硬。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外边多了两双鞋。一双是白色平板鞋,一双是耀眼的大红色跑鞋。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子力气,让他立即冲上去抓住了铁栏杆。 透气窗的高度比地面高出约莫七八厘米。穿白色平板鞋的人站在前边,商玉痕听得清楚,他心急火燎的声音道:“韩歌!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三天了,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总是提示无法接通!” 身后韩歌道:“我哪知道啊。你别问我。” 孙迪急道:“不问你问谁,你不是说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你家吗?” 韩歌的声音道:“咱俩不是找过了吗,他根本不在这里!” “那你说,他能去哪?” “我怎么知道。” 第80章 商玉痕咣咣地摇晃着铁栅栏,大声呼喊着两人的名字,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身处的位置太低,除非两人趴在地上把耳朵贴在地面,否则根本听不见他在地下室的喊叫声。 他此刻心急如焚,生怕他们二人离开这里。他在卫生间转了半天,突然一低头看见自己衣服上的纽扣,忙使劲伸手把衣服上仅有的几颗扣子全部拽了下来。他情急之下动作就剧烈了些,扯的胸口一阵剧痛。 他一手按住胸口,一手使劲把纽扣从窗口扔了出去。最后一颗砸在了孙迪的鞋上,然后弹落到地面。孙迪终于发现了响动,然后立即弯下腰把这几颗扣子都捡了起来。 “什么东西?”韩歌的声音问。 “扣子!”他急切的道:“这是玉痕哥衣服上的扣子!” “你确定这是他的吗?” “是他的,他的衣服本来就少,这扣子肯定是他的没错。可是......可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商玉痕只能见到他的脚。见他在原地来回打转,显然不知道这扣子是从哪里投掷出去的。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找寻什么东西扔出去时,就见两双鞋子从眼前消失了,看不见了。隐约还可以听见他们说话声,但已经相距较远,听不见了。 第42章 眼见二人似乎走远,自己却又无可奈何,商玉痕心中非常失望。但随即他又想到,既然两人发现了他几枚纽扣,应该会猜测他到处境危险并且就在景隆苑中。他们两都是聪明人,想必找到自己也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如此一想,他又充满了希望。 他欣喜地转过身,却迎面撞上了不知站在他身后多久的韩重。韩重沉着脸道:“你刚才在叫什么?” “韩歌知道我们失踪了,我想他一定会找人来救我们的。” 他笑着看向韩重,却见对方依旧沉着脸,丝毫没有任何喜悦之情。 他陡然间就明白了。韩重根本就不想出去,他不是在等救援,分明是厌恶有人会出现,打扰自己的计划。 韩重低声地笑了一下,转身便走。商玉痕跟着他走出卫生间。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天花板上有人噔噔走动的声音。 他心中大喜,急忙转身就往楼梯上跑。猛然间一只手伸出来捂住了他的嘴,他吃了一惊,下意思就抬手抓住了对方手腕。接着就感觉一个冰凉尖锐的东西“嗤”一声刺破了他的上衣,抵住了他的后腰。 “别动,别出声!”韩重凑近他耳边说道,随即一只大手死死卡住了他的喉咙,把他朝屋角方向拖去。商玉痕不愿意错过眼前这个求救机会,大声叫着韩歌的名字。然而他刚叫了一声,第一个“歌”字还未出口,韩重一记重拳猛地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商玉痕本就饥肠辘辘腿脚发软,这一拳打得他脑子嗡嗡作响,直直地扑倒在地上。 韩重扑上去,匕首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左肩上。商玉痕一声大叫,韩重猛地拔出匕首,一股鲜血只喷得二人一头一脸。 还不等商玉痕有什么反应,接着又是“噗”地一声,右肩处又被狠狠地扎了一刀。商玉痕痛得险些晕厥过去,见他再次举起匕首直向自己胸口戳来,情急之下,两手死死地握住了刀刃,鲜血哗哗地顺着手掌缝隙处流了下来,全部流在了他的脖颈和胸口上。 商玉痕眼睁睁看见刀尖一点点地往下,慢慢地划破了胸口的皮肤。他紧紧地咬住牙,握住刀刃的双手拼出了自己的全力。 这三秒钟是如此的漫长,仿佛长过了他人生的三十多年。 他颤抖着嘴唇,低声叫道:“重......哥......” 声音很轻,轻到他怀疑只有自己才可以听见。只能说出这两个字,他稍微一吸气,胸口就疼得再也发不出声来。 他知道韩重其实不想要他的命,但不想,不代表不能。为了达成目的,韩重是可以狠心到连自己的生命都完全不在乎的人。 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死在韩重手里倒也不错,至少,死了就再也不欠他的任何恩义了。 可是,商玉痕想,我不能死!我还有很多未了的心愿。何况,我不能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我答应过孙迪,要活着出去见他。哪怕人生真的只剩下最后一丝生机,我也不能放弃。 啊!一一 他从胸腔里迸发出一声嘶叫,硬生生地把匕首又往上提了一厘米。韩重跪在地上,握着柄的手狠狠地向下,两人僵持不下,商玉痕感觉他压制自己的腿略有松动,暗暗拼出一股子力气,提起膝盖就向他跨间一顶。韩重猛地被他击中,身体朝后倒去。商玉痕一把就将匕首从他手里夺了过来,也顾不得去看对方,猛地就是一刺。 韩重闷哼一声,坐倒在地。商玉痕不知道自己戳中了哪里,提起来又是一下,只听噗一声,他心头一紧,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看去,只见韩重捂着下腹部,双目紧闭,然后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商玉痕的眼前血红一片,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手上,两人的身上,地上,到底都是谁的血。他跌跌撞撞地想要爬起来,然而脑子一片空白,全身虚脱地使不出半分的力气,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天花板像万花筒一般在他眼前晃动,最后全部变成昏黄的一片。商玉痕强撑着才没有彻底晕厥,他再度爬了起来,胳膊撑着地,慢慢挪到韩重身边。仅仅也就一米多远距离,他却用了足足两分钟。 第81章 他颤抖着手指想去试探韩重的呼吸,但两肩伤势严重,他根本抬不起来手,只得无奈放弃。 韩重的胸口尚有微弱起伏,腹部中了两刀,一刀深,一刀浅,汩汩地冒着血,商玉痕在他身边躺了好久,才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把自己的衣服扯了下来,按住了他的伤口。 听天由命吧。他虚弱地闭?s?上眼,如此想。 约莫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商玉痕再次被楼顶上的脚步声吵醒,这次的声音更大,显然来的人也更多了。他心头大喜,手脚并用地往楼梯上爬去。 爬到楼梯口时,他听见孙迪大声叫道:“这里竟然有道暗门!” 丁泉的声音道:“太好了,老板有可能真的在这里!找到他,应该就能找到商少爷了!” 韩歌道:“如果我哥在这里,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紧接着有人在外面重重地敲着铁门,韩歌高声地叫道:“哥!你在吗,给我开个门吧!哥,你到底在不在!” 商玉痕长着嘴,喉咙里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听着众人焦急的拍门声,他急得眼中都要冒火。 “没有人!”韩歌急道:“看来他们不在这里!曲扬叔叔,你说景隆苑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没有找过的?” 商玉痕心中大急,生怕他们就此离去。他四下张望,猛然瞅见椅子的半条腿就甩在自己手边不远处,忙抓了过来,使劲地朝着铁门方向扔了出去。 只听咣当一声巨响,门外一群人焦急地交谈声顿时安静了下来。韩歌叫道:“有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孙迪高声叫道:“玉痕哥!是你吗?” 商玉痕向前爬了几步, 再次把那条椅子腿握在手里。他灵机一动,在旋转楼梯的铁扶手护栏上敲了三岁。孙迪的声音似乎又近了一步,急道:“玉痕哥!是不是你!如果是你的话,你再敲一下。” 商玉痕依言又敲一下。孙迪欣喜地道:“玉痕哥,这门怎么开?你想个办法告诉我!如果你开不了,我们去找人来,把门直接拆掉!你要是能听到,就再敲一下告诉我。” 商玉痕有点犹豫,他不知道强行暴力拆除铁门到底有没有危险。他不敢贸然去实施,可是又想到韩重此刻腹部大出血命在旦夕,没太多时间让他犹豫,便又敲了一下。 门外的人似乎在商量什么,声音不够大,他听不清楚。 他喘着粗气艰难地爬起来坐了好一会,然后又向韩重爬过去。 此刻韩重面色惨白 ,和死人的模样相差无几,已然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了。商玉痕颤抖着握住他的手,只见他嘴唇在微微颤抖,忙把耳朵贴近去听。 “玉痕......” 商玉痕嘶哑着嗯了一声,韩重低声道:“玉......痕.......” 他喉头一哽,只觉两眼朦胧一片,几乎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似乎感觉到韩重的手在一点一点地失去温度,商玉痕想要放声大哭,但稍微提起一口气,胸口那一阵剧痛立即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倒。 ——我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姓商,就叫玉痕吧。 ——玉痕,玉痕,就是玉有伤痕的意思。今天遇见你真是巧了,我刚拍了一块玉,以后就送你戴吧。 ——我看你也没地方可去,干脆就跟着我吧。有我一口饭吃,就饿不死你。 ——我疯了,我在爱上你那一刻就疯了。你到如今才知道吗? “玉......痕......” “韩重!你要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你,你听见了没有。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认输呢,韩重!” 商玉痕在心中死命地嘶叫着。 “韩重!韩重!你听到了没有!” 他死死地抓住了韩重的手,突如其来的恐惧让他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着。韩重似乎一直在叫他的名字,此外没有说出第三个字来。 到底应该怎么办?商玉痕突然慌了神。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找不到一点可以急救的东西。他不死心地继续按压住韩重的伤口,无措地处垂着头。突然间,他再一次听见门外有人说话声。 韩重的手忽然动了一下,商玉痕急切地抓住他的手指,只听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井号键,重,生......”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彻底地失去了知觉。 商玉痕再次爬到楼梯口,听见门外人似乎在商量着到底从哪个方向开始卸了这道门。商玉痕使劲拍了两下门,孙迪耳朵好使,忙叫人停了下来,高声叫道:“玉痕哥!是你吗?” 商玉痕强迫自己保持平稳呼吸,缓了好一阵才道:“我......” “你说什么?” “我在......” 孙迪喜道:“玉痕哥!你终于说话了,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们,等会,我......” 孙迪忙道:“好的好的!你别急,你慢慢说。我们都听着呢!” 商玉痕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推开铁门上的密码输入框,按下了井号键,果然红灯停止了闪烁,屏幕上显示出一行提示:“请输入初始密码,有且仅有一次机会,输入错误则原始密码失效。” 初始密码!商玉痕两眼一黑。 门外韩歌叫道:“商哥?你还在吗?” “你哥,初始密码,你......你知道吗?” 韩歌半天都没有声音,好一阵才迟疑道:“你是说,我哥设置的密码?我不知道。他这个人的想法,我猜不到。” 第82章 商玉痕无奈地垂下头。八位密码数,会是什么呢?可能是生日嘛。一般人可能会这么做,但韩重他会吗? 初始密码?韩重在十多年前修建了景隆苑地下室,他当时心中会想什么呢? 他使劲回想韩重的话,他说,重,生。一开始他以为韩重说的是重新生成密码,但看来不是。他说的就是重生。 重生吗,这会是什么意思呢? 突然间,商玉痕想起来一件事。韩重曾经提到过重生,是什么时候呢,对!他想到了。十八年前,年仅十四岁的他割腕自杀,幸亏韩重及时发现,连夜把他送进医院抢救。他清醒后,韩重抱着他哭到泣不成声。 他说:“玉痕,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而要伤害你自己呢?” 他还说:“玉痕,你答应我,不要再做傻事了。老天让我救活了你,今天就当你的重生吧,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逼你了。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再也不会这样逼你了!” 他颤抖着手指,慢慢地输入了八个数字:20051214,然后点确定。 哗啦一声,铁门缓缓地打开了。商玉痕心中的那一根弦在狂喜与悲痛之间拉扯,终于从中断裂来开。 他的双腿再也难以支撑住身体,眼看就要狼狈地栽倒在地上,门对面的人眼疾手快,一把就将他抱在了怀中。 “玉痕哥!” 商玉痕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勉强地朝他挤出一个微笑,然后仰起头来对身旁的韩歌道:“你哥,还在里面......" 第43章 急救车匆匆赶来,把二人送进了最近的申丞市第一人民医院。韩重腹部中刀导致消化道大出血,一直陷入昏迷中。商玉痕则因为左侧两根肋骨断裂,导致胸腔和肺部组织大量的血管破裂,造成胸腔积液,被紧急送去做了手术。他虽然伤情严重,但身体底子很好,硬生生地抗了四天。 做完手术醒来已经是半夜了,商玉痕转动着脖子环顾四周,发现孙迪趴在床边上睡着了。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孙迪的后脑勺漩涡许久,发现有一小撮头发翘得老高。他笑着伸手去把它捋平顺,孙迪立即醒了过来,抬起了头。 商玉痕朝他笑笑。孙迪抿着嘴,握住了他的手。 “我没事。”商玉痕说完觉得分量不够似的,又赶紧补了两句:“我现在精神很好,哪里都不痛了。” 孙迪没吭气,只是慢慢低下头,把自己的额头贴近了他的手背。 “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但是一想到我答应过你,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跟你说,我就不敢去死了。” 孙迪沉沉地嗯了一声。 “你说我不怕死,那是不对的,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怕疼,怕生病,怕受伤,怕死。我根本不是什么英雄,更不是超人。我没有什么宏大的人生目标。小迪,其实我这辈子最渴望的事,就是和我爱的人过最普通的生活。” 孙迪又嗯了一声,声音带了些哽咽。 “我受韩家恩惠太大,韩重和他父亲韩若伦都是我的恩人。尽管他们不能算是好人,甚至可以说就是违法乱纪的恶人。可是我该还的恩是一直在的。所以小迪,我只能对不起你。” 孙迪沉默一阵,道:“我知道。之前是我太小心眼。我知道你的难处,不应该逼你去做选择......” 商玉痕微微一笑:“不是你的问题。” 他把自己和韩重的事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孙迪一直安静地听着,时而高兴,时而忧心。待他说完后,孙迪叹道:“难得你今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以后慢慢跟我说也行。你刚醒来,应该好好休息。” “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又没机会了。” “呸呸呸!”孙迪横?s?了他一眼:“不许乱说话。” 商玉痕笑着看他,突然道:“小迪。你猜我现在最想干什么?” 孙迪好奇道:“你想要什么?你别跟我说,你想赶紧出院回家!你这次的伤很重,还有很多并发症,医生说了,至少要卧床休息四个礼拜!” 商玉痕吃了一惊:“四个礼拜?要这么久吗?那我队里......” 孙迪立即打断他的话:“你别提你们队了行不行,你们公安局离了你难道能瘫痪了不成?你能不能先好好想想自己?你今年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运,等你出院了,我带你去普陀山拜一下菩萨去!” 商玉痕苦笑一声,握紧了他的手:“知道了,你别担心。我福大命大......” 孙迪板着脸瞪他:“你刚才话说一半,你现在想要什么?” 商玉痕扬起脸道:“想让你亲我一下。” “啥?”孙迪意外地挑起眉,半笑不笑地道:“商队长你好兴致啊。” “能不能亲?” 孙迪笑着俯下身,一手伸到枕头下搂住他脖子,刚挨着他的嘴时,就听嗵一声,病房的门被人给推开了。 “哎呦,对不起,我听说商哥手术做完了,就赶紧过来看看!” 韩歌双手抱着胸,依靠在门上,笑嘻嘻地道:“我啥也没看见,你们继续。” 孙迪斜瞟了他一眼,直起身做好。商玉痕见他来,忙道:“你哥怎么样了?” 韩歌收起了笑,咬了一下嘴皮。一旁的孙迪问道:“是不是还没醒。” “嗯,说不定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第83章 商玉痕心中一酸,长长地叹了一声。韩歌垂着头,也不说话。 商玉痕道:“这次多亏了你和孙迪,不然我们可能真的会死。” 韩歌上前两步在他床边坐下,脸上并没有什么欣喜之情。孙迪道:“这次多亏韩歌,他很早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给我打的电话。我捡到你扣子的那个地方,也是韩歌拿着房屋建筑图,分析下边应该有个地下室。” 商玉痕眼瞅着面前的两人。经过这番事故,两个人似乎真正的“化敌为友”了。韩歌向来是得理不饶人,说话不给人面子;孙迪虽然年长几岁,却也是小孩一般的天真脾气,这些年两个人见了面就吵架斗嘴,几乎就没有闲下来过。 “那天我在景隆苑对你说的话是故意的,我知道我哥肯定又要挟你,或者跟你谈什么条件了,不然你哪能那么听话,还陪他吃饭。但我没想到,他居然会想杀你。” 商玉痕慢慢地摇头:“我觉得韩重的精神状况不大对劲。不过......” 他猛然想到韩歌和韩重的关系,话说一半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韩歌奇怪地看着他道:“不过什么?” 商玉痕沉默了一下,韩歌追问道:“你找韩重,是想了解程雅风的事,对吗?我被关的那几天,你查到了什么?我哥和程雅风有什么关系吗?” 他说话急了些,孙迪立即拦住他道:“韩歌,他做手术刚醒,我们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程雅风已经死了,她的事不急在这一刻。” 商玉痕确实感觉很累,说话还是有点费劲的。韩歌想了想,道:“好吧,我明天过来看你。” 孙迪扶着商玉痕站在门外,两人隔着病房的玻璃窗向里看去,里面的男人安静地躺在床上,面色安详沉稳,仿佛安然地睡着一般。 他脸上的胡子被人刮干净了,整个人也被妥善的清理过,全身上下干净而整洁。 商玉痕默默地站立良久,心里五味成杂,难以言诉。孙迪陪他站着,时而看着韩重,时而看向他。 韩重到底什么时候会清醒,医生也难以预测。植物人大部分是因为脑部神经受到损伤导致陷入昏迷状态,但韩重并不属于这种情况。商玉痕心里暗暗猜测,或许他潜意识里可能并不想醒来。 仅仅是这么一想,他就觉得非常地难过。 他不希望韩重就此逝去,他从来也没有期望他会死。他们曾经比亲人还要亲。商玉痕没有享受过一天的父母亲情,他一直把韩重看做世上最亲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总会抽空来看望韩重一次,有时候看一眼就走,有时候会站立很久,直到护士忍不住来把他撵回病房。 “你手术才刚做完,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可以不遵医嘱!病人要都是你们这样,我们该怎么管理啊!”护士医生如是说。于是他只好乖乖躺回到自己的床上去。 孙迪一直陪着他,全程都很少说话。韩歌来看望过他几次,最后一次来还带着一个老熟人。杨厝的三女儿,杨可儿。 两人一起进门,韩歌伸手一指道:"给你们介绍下,我女朋友,杨可儿!” 他说罢就一副憋着笑的模样,杨可儿笑着假装伸手要揍他。商玉痕躺在床上看得发愣,孙迪则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们。 “听说商警官受伤了,我特意过来看看。”杨可儿瞟了孙迪一眼,指着韩歌道:“你们可别听他胡扯。” “呦,谁胡扯,这不是你的主意吗?” 杨可儿摇头道:“我这不是在帮你忙吗?” 韩歌笑道:“哎!还是姐姐最好了。” 商玉痕和孙迪对视一眼。杨可儿道:“这是我爸和韩重的主意,想让我们先相个亲。看着韩歌可怜巴巴地份上,我就决定暂时先帮他一把,应付一下眼前再说。” 孙迪诧异道:“不至于吧,韩歌今年才二十,有这么急?” 韩歌笑道:“我就喜欢比我年纪大的。是不是,姐姐?” 杨可儿被他逗笑,转头对商玉痕道:“商警官你还好吗?” “好多了!”商玉痕笑着叹气道:“你叫我名字就好。” 他心里隐隐有点奇怪,问道:“你们说的事,是什么时候决定的,我以前没听说过。你父亲最近......” 韩重的父亲韩若伦和杨厝几个人早年间是拜把子兄弟,杨厝年纪最小,排老五,后人称五爷。韩若伦死后,韩家和杨家因为生意场上的事闹过好几次,最后彻底闹掰。这两年明争暗斗抢地盘,拉人头,韩重从来就不会顾忌这位叔叔的身份,从来不肯低头。商玉痕对他们商业的事几乎不过问,但两家的恩怨时常闹出点溅血的案件,他就算再想回避都无法完全避免。 他做梦都没想到,他们两家也会玩这种商业联姻的把戏,尤其是,这位孙迪的前女友杨可儿今年都二十六岁了,韩歌才二十,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怪亲热,这狗血关系改改剧本直接上映黄金档剧场了。 杨可儿却是见怪不怪:“九月中旬的时候,我爸跟我说,五道口那边资金链有点问题,如果能和韩家合作,五五分成,大家都有得赚,不能想不开。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事我跟韩歌商量过,我们可以先对外演一下,也好稳定他们大股东的心情。” 孙迪沉默不语,站起来低声道:“我去下卫生间。” 第84章 商玉痕的单人病房就有独立卫生间,但他显然目的不在于此,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 第44章 “你还记得程雅风劝你去看看心理医生时,给你讲过一个故事吗?”商玉痕看着从韩重病房出来的韩歌,问道。 该如何跟韩歌阐述最近发生的事,商玉痕心里真的没底。他犹豫了很久,都不知道该不该把他的身世说出来。他看见韩歌趴在韩重的床前抓着他的手,眼里闪动着茫然无措的泪光时,终于决定把那些不堪的过往暂时隐瞒。 无论苏月在韩重父子面前如何周旋,三人之间到底上演了什么隐秘的故事,那都不应该让韩歌来承担后果,他是无辜的。 韩歌对他的提问有点意外。他们二人并肩站在医院的过道上,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韩歌道:“当然记得。” 故事很简单,却也很让人心疼。 “我曾经想过死,你知道吗。韩歌。据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人的脑海中都闪过求死的念头,但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曾经长时间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我上学时因为家境不好,成绩不好,长得也很普通,被全班女生孤立过。发展到后来,就不仅仅是女生,也不仅仅是孤立了。他们变着花样来折磨我,今天是你,明天是他,换着不同的人来。课间时我被他们堵在厕所,强行下跪,被他们按着头塞到厕所的便池中。上课时我总会迟到,因为他们总会把我的书包文具藏起来,逼得我到处寻找。” “我曾经找过班主任,对方是个中年女人,对我讲述的事嗤之以鼻。她认为我在撒谎,因为她没听说过班上的优等生会联合起来欺负别人。到初三时,我就已经不大去学校了,这是一种可怕的恶性循环,我越是不想去学校?s?,就越是会被老师同学厌弃;越是被他们厌弃,我就越是不想去学校了。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想,用什么办法可以没有痛感地离开这个世界。” “那年春天的一个周三,我又逃学了,我胡乱地坐上了一辆公交车,随便它把我拉到某个终点站。我根本不在乎自己会去哪里,因为那天我没打算回学校宿舍了。随便逛逛风景,然后找个高高的大桥或者大楼,跳下去,完成我的使命。” “我是这样想的,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当我走上辉南大桥时,一大群学生排着整齐的队伍从桥的那一头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参加完春游返程。我忙让到一边等他们过去,然后站在大桥的中间,眺望着下边的滚滚江水。可能是我看的时间太久了,有个高个子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走到了我的身边,她对我说,同学,天黑了,早点回家吧。” “她的声音很温柔,可我很暴躁,我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希望她赶紧滚。但她没有放弃,又接着说,同学,如果你不想回家,就跟我聊聊吧。” 程雅风微微笑着,对韩歌道:“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心理疾病,这不是什么贬义词,这只是客观陈述。我们也不一定需要一个非常专业的人来帮我们治病,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心灵的出口。因为我们把自己藏得太久太深了,我们走不出去,困死在自己的躯体里。在人生最困难最痛苦的时候,冲破这道狭窄的门,人生会获得新的生机。门外有你想象不到的,全新的世界。” 那时的韩歌并不能真正体会什么叫做心理疾病,但他确实有一种长年受困不得解脱的困惑感。把“你病了必须找医生”转变成“你很累可以找一个人聊聊”,事情好像突然就变得轻松而容易接受了。 程雅风并没有详细描述这个偶然出现的女孩和她聊过什么,这个故事突然就在桥上结束了。但很显然,她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过求死的念头,她完成了学业,参加了工作,积极而又热情地面对着未来。 商玉痕长长地叹了一声:“校园霸凌的事时有发生,霸凌者未成年,法律无法制裁,甚至连道德都约束不了他们。除了口头或书面道歉,监护人赔偿医药费,他们不会受到更多的惩罚。随着年纪增长,他们回忆起童年少年,几乎不会留下什么印记。可是被霸凌者终身都忘不了那么严重的伤害。” “人在不同年纪对苦难的承受度是不一样的。成年后,人能够坦然面对现实,知道自己遭遇的苦难可能是各种复杂的社会问题导致的;但人在幼年时遭遇不幸,只会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韩歌转头看向他,问道:“商哥,你小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商玉痕淡淡一笑:“是的。” 韩歌沉默了一会,也轻声地笑了起来:“我也是。我总觉得我这个人就不该被生下来。我的父母,大哥,我身边的所有人,好像没人希望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啊。” “嗯,”商玉痕拍了拍他的肩膀:“谁又希望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呢。可是既然来了,就得好好活着。你说是不是。” 韩歌轻轻点点头,继而又问:“程雅风遇到的这个女人,是谁?” “你母亲,苏月。” “我猜对了。”韩歌轻叹道:“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她对我好像特别地关心,特别地照顾。她每次看着我时,眼睛里总有一种怜惜的感觉,就好像在看一个失去母亲的可怜孤儿。” 他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商玉痕:“所以,她以为我母亲死了,她是专程来报仇的,替我母亲报仇,对吗?” 第85章 “对。” “她给我下毒,并不是想要我死,而是想要唤起我对母亲的怀念,即而和她一起,为我母亲报仇?” 商玉痕沉声道:“据我推测,是这样的。” “这个仇人力量很强,她一个人无法实施报仇行为,但这个人和我相关,我有机会可以下手。”韩歌再次叹了一口气:“她认为,我母亲被韩重害死了,是吗?” 商玉痕点头道:“是。” “那么,真实情况是这样吗?韩重为什么要向你出手,是因为他发现真相被你揭露,故而必须杀人灭口吗?” 商玉痕沉默了良久,韩歌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韩歌,他说苏月并不是他害死的。当然,我知道,我们不能听他一面之词,但是他现在昏迷不醒,何时醒来连医生都说不好。或许他马上能醒,或许一辈子醒不过来。我们必须找到更多的线索来证明他到底有没有说谎。不过我更倾向于,他说的是真的,你的母亲可能没有死。” “你为什么选择相信他?”韩歌苦笑道:“难道你觉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确实是一方面原因。但他最后一次见到苏月时,她还好好的活着,当时我师父庄禾也在,他向我证明过,你母亲确实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走了,他们关系似乎很亲密,神情自然并无异常。” “你如何证明庄叔没有帮我哥做伪证呢?” “以我对师父的了解,他不会撒谎。” 韩歌反驳道:“从来不说一句谎话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商哥,你是警察,你怎么可以仅仅凭借自己的感觉办案呢?” “你说得对。” 商玉痕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感觉头有些痛。韩歌见状,忙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我送你回病房吧。” 商玉痕轻轻摆摆手:“没事。你刚才说得对,我没有证据,我只有一种感觉。感觉他不会杀苏月,因为......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弄清楚。” 韩歌立即追问道:“什么事?” 商玉痕顿时哑了声,他不敢贸然地说出因为他不知道你是谁的儿子这句话。他斟酌再三后,缓缓地开了口。 “韩歌,关于你的母亲,还有很多未解之谜。你想找到她吗?如果我们能找到她,许多事自然就会有答案了。” 韩歌别过头去,两眼盯着窗外看。但商玉痕知道他外面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入他的眼,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商哥。我和别的失去母亲的小孩不同。他们享受过母爱,所以一旦失去,会特别痛苦。可我不同 啊,我的记忆中压根没有母亲这个词汇。就好像这时有人问你,愿不愿意去寻找外星人一样奇怪。我为什么要找她呢?如果我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在我年纪那么小那么无助的时候,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是,你说的问题我不止一次地思考过。我不敢向你保证,她一定是个好母亲,她一定是爱你的,我不敢保证。”商玉痕叹道:“可是韩歌,我们的猜测都是没有道理的。无论如何,我要找到她,你要和我一起吗?找到她,解开这其中的疑问。至于你们母子未来要如何相处,那是之后要考虑的事。” 韩歌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眼眶渐渐地发红了。他沉默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最后低声道:“我不知道,我先送你回病房吧。” 商玉痕伸手按住了他握紧的拳头:“好,我尊重你的选择。无论你怎么选择都是对的,你不用给自己压力。” 第45章 孙迪守在他病床前一周,电话都快被他乐队的人打爆了。他们十一月初有一场很重要的比赛,商玉痕知道后给他保证了又保证,自己这次绝对遵医嘱不会提前出院,才把他哄走了。 期间他的队员高嘉钰和左纳作为局里的代表来看过他两次,左纳道:“你这次受伤局里都知道了,张局说你被歹徒绑架重伤,性质恶劣,要替你起诉韩重!” 商玉痕差点被他吓出心脏病来:“起诉他干嘛,他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左纳不解道:“你的意思就这么算了?” 商玉痕无奈地在心中叹气,最后只能轻描淡写地遮掩道:“韩重就是我哥,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这次纯属是误伤。” “商哥你这人就是心肠好,一次次地容忍韩家的挑衅。早些年他闹出人命案还判了刑,差一点连累你连警察都当不了。你还总是记着他的好。” 高嘉瑜也点头赞同道:“对,要我说,这次就是机会,送他去蹲大牢,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商玉痕摇头道:“这次真的怪我,是我先出手的。” 左纳和高嘉瑜眉头紧皱,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商玉痕沉声道:“你们知道就好。别对外说。” 两人走后,商玉痕在病房呆得胸口发闷,便出了门,又转到韩重的病房门口去。这次他终于看见了一个熟人。一个似乎应该在这里,但他连续来了几天从未碰见的熟人。 此刻的程潇穿着蓝色职业套装裙?s?,默然地站在他的病房门口,和商玉痕每次来探视一样,安静地从窗口向里望去。里面有两位护工在帮助韩重擦身,打扫卫生。 商玉痕走到她身边,程潇微微转过头,朝他淡淡地笑了一下。 “抱歉,我知道你受了伤,只是最近实在太忙了,没顾上来看望你。请你原谅。” 第86章 商玉痕也回以一笑:“程姐你客气了。” 程潇面带羞赧地微微低头,将一缕头发别到了耳后。 “程姐,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程潇点头道:“嗯,你说好了。” “韩重打算撮合韩歌和杨厝的女儿这件事,你知道吗?” 这些年来韩重和程潇关系密切,商玉痕觉得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估摸着她是知情的。不料程潇立即睁大了双眼,十分诧异地盯着他看。 “杨厝?” 她似乎感觉到自己声音过大,影响了这里的病人,忙低下头,压低了声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据韩歌说,是九月中旬商议的事。” 程潇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迟疑了好一阵后抬起头来笑道:“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事。但以我看来,这也就是韩重随意说说罢了。杨厝家的三女儿杨可儿,不是有男朋友吗?她怎么会看上韩歌呢,再说他们年纪也差的不小,韩歌今年也才二十吧。” 商玉痕觉得她的反应还算正常,又道:“程姐,你们九月十八日真的去外地旅游了吗?” 程潇有点困惑地看着他:“当然。我们是乘坐韩重的私人飞机去的海南,往返都有记录。我记得你们查过的。” 确实,这件事他让队员查过。商玉痕思索着,看来自己是想多了。可是...... 程潇突然问道:“玉痕,你是在怀疑韩重什么事吗?如果你不方便对别人说,可以对我说,我保证会保密的。” 商玉痕想了想,没有立即开口。以他对程潇的了解,他知道这个女人颇有城府和野心,自从二十多岁认识韩重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哪怕是几年前韩重坐牢,光武一度陷入危机濒临破产,也是她和孟融易几个人艰难地维系着,从来没有放弃过。她是光武的几个元老之一,而且和韩重私交频繁,她应该是最了解韩重的一个人。 “你的堂妹程雅风去找过韩重,你知道吗?” 程潇的神情慢慢变得微妙起来,她挑了一下眉,似乎很鄙弃,又似乎觉得很有趣。 “她没跟我说过,不过我猜到了。她是不是抓到了韩重什么把柄,要挟他了?” 商玉痕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猜是有的。” 程潇有点好奇,凑近了他两步,低声道:“是什么?” “你认识苏月吗?”商玉痕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或者,听谁说起过吗?” “没有。苏月......听名字,是个女人吧。让我猜猜。她,是不是韩重的前女友?” “你没有听你堂妹谈起过这个人吗?” 程潇淡淡地道:“没有,看来是我猜错了。她是雅风的朋友啊?” 商玉痕沉默了一下,沉重而又坚定地道:“程姐,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死了的程雅风,根本就不是你堂妹。她和你没有任何亲属关系。” 程潇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迷茫地望着他。商玉痕解释道:“她不是程雅风,她的本名叫做田淋淋。只可惜她们两人都已经去世而且火化了,已经没有办法验明正身了。” “啊!~” 程潇惊讶地叫了一声:“我没听懂你的意思。田淋淋,这又是谁?” 商玉痕把关于田淋淋的事大致说了一遍,程潇好一阵都没言语,然后喃喃道:“这......难怪我当初觉得她来找我帮忙求职很奇怪。按理说我们从小到大就没联系过。原来......原来她接近我别有目的。” 她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她是为了朋友报仇,所以想杀了韩重是吗?她简直就是个疯子。这太可怕了,我不敢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可怕的人!假冒一个死人的身份......这真的,太可怕了。” “她是想杀韩重,可是你也知道,想接近韩重没那么容易。” “所以,她改变了想法,想杀了韩歌?” 商玉痕缓缓地摇头。“不,我猜不是。” 回到病房后,商玉痕发现左纳居然去而复返了,正在他病床前焦急地打转。 “怎么回事?” 左纳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商哥,我们发现佟家姐弟的尸体了!” 商玉痕吃了一惊,左纳将笔记本电脑推到他面前,屏幕上是一排烧得黑黢黢的尸体残骸照片,共计五张,从不同方位拍摄的。最后一张是法医的尸体拼接图,看得出是两具尸体。 “在哪发现的?” “四里塘国家风景公园,距离景隆苑大概有11里路,位置在它的西北方向,三面环山,风景很好,是申丞市户外登山爱好者的聚集地。占地面积约120平方公里,虽然不算很大,但隐蔽的山路很多。” “是何叔验的尸吗?” “是。据他推测,两个人死亡时间一致,是死后被焚烧的,死亡原因是窒息。死亡地点就是案发地点。” “时间呢?” 左纳指着屏幕最下方道:“这里,十月六日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之间。也就是佟小燕失踪的第二天,佟小铭失踪的当天晚上。他六点多离开的员工宿舍,然后监控显示他上了一辆车,就此消失了。后来我们查过,车是假牌照。他离开后不久,就死了。我们测算过路程,他从员工宿舍出发,到四里塘公园差不多要花两小时的。” 商玉痕心里沉重地说不出话来。佟家姐弟失踪这么久,他预感两人凶多吉少了,可心里总还抱着一点点期望。如今看着眼前着惨不忍睹的残骸照片,他终于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现实了。 第87章 他们为什么会遇害?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杀人灭口了。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他们两到底知道了什么,是配合程雅风参与了韩歌下毒事件吗?可是程雅风已经死了...... 商玉痕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程雅风真的是自杀或者意外事故死亡吗?会不会给韩歌下毒的另有其人,而她,佟家姐弟,都是这个人手中的棋子? “商哥,你有什么想法?” “这件事现在是谁在负责?” “陈哥。怎么了?” 商玉痕点头道:“是有些奇怪的地方,我没想明白,我之后给陈辰打电话。” 晚上他坐在病床上仔细看了陈辰发给他的佟家姐弟资料档案,两人年纪不大,社会经历很简单。今年二月从老家来,姐姐跟着尤姨在景隆苑厨房帮忙,弟弟则被安排到片场做勤杂工作,然后直接转到了韩歌身边当他的个人助理。这些事看起来一切正常。 八点孙迪给他送晚饭,他火急火燎地吃完,又抱着笔记本电脑继续看案发记录和尸检记录。孙迪一开始默不作声地看着,最后道:“你都看了快三小时了,歇息下眼睛吧。” 商玉痕放下了电脑,揉了揉眼睛,孙迪削了一盘梨递给他:“吃点水果。” “这次是我疏忽了。程雅风死的很突然,我当时是觉察到不对劲的,可是自从核实了她购买致幻剂和安眠药后,我们就觉得她的死应该是没什么疑点了。她有畏罪自杀的理由,何况她家里也没有外人强行闯入的痕迹。可是如今看来,这案子要推翻重新调查了。” “为什么?你怀疑她是被人谋杀的?” “因为帮助她的佟小燕佟小铭死了。这起投毒案的幕后还有人,这是我们此前没料想到的。” “你的意思是,凶手知道佟家姐弟两极有可能会把真相说出去,所以他必须动手了?”孙迪疑惑道:“可是这很奇怪,他如果不杀人,说不定你们警方永远不会对程雅风的死因起疑心。” “因为凶手发现我和韩歌在调查程雅风的某些事,但他却不知道我们在查什么。” “我明白了!他开始慌了。”孙迪顿时恍然,但随即又道:“我记得她的尸体都火化了,你打算怎么查?” “我有一个嫌疑人猜测,但是目前没有证据。我打算利用一下他,看看他会不会主动露出马脚来。” “这个人一定是你身边的人,但又和你算不上特别地亲密,所以对你的事一知半解,对吗?” 商玉痕点头道:“嗯,理应是这样的。” 第46章 韩歌走出住院部电梯,一抬头,正好看见一楼大厅里景海笙扶着母亲离开收费处往外走,身边还跟着他的父亲。看起来是景母脚受伤了,父子俩陪同她来看病。 他们一家三口看起来很和谐,父子俩脸上充满了关切的神色,景母则笑着拍着儿子的手,让他不用担心。 “这点小事不要紧啦。医生不也说了嘛。” 景海笙的脸上也浮现出?s?笑意。 “回去给你做香酥脆皮鸡吃!我早上就把肉腌好了,今天让你爸爸下厨。” 景父接口道:“对,让你尝尝看到底是你妈妈手艺好,还是你爸我手艺好!” 景海笙笑道:“好啊!” “不过你也不能闲着,帮我打下手啊,切葱再刮点姜,我们再加个菜,就糖醋鱼吧,怎么样?你妈妈爱吃这个。”景父似乎兴致很浓。 “行啊,但是爸你可不要再把糖放多了哦!” “嘿,你这小子......” “是我妈说的啊,她说你一个不小心把卖糖的给打死了哈!” 韩歌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一家三口说笑着从自己眼前走过。他不想承认此时此刻的自己内心深处到底有多么羡慕,他只想赶紧转身离开。 然而他刚走了两步,就被景海笙给叫住了。 景海笙让父母在路边稍作停留,匆匆回到一楼大厅,走到他身边。韩歌抿了一下嘴,正想说话,只听景海笙轻声道:“韩歌,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把我的东西搬走。” 这话让韩歌始料未及,心中忽然涌出一股难言的委屈和愤怒感,混杂在一起,烧的心窝子都痛。 “你不是有钥匙吗,随时想搬就搬吧。” 景海笙又走近了一步:“我知道,可是我一直希望有个正式的告别。” 韩歌拧着眉盯着他看,发现他微微噘着嘴,两只眼睛居然有点发红,像是可怜的小兔子一样。 ——为什么你甩了我还比我委屈啊? 韩歌一时无语,两人像傻子一样互相盯着对方瞅了半响,韩歌头一偏,丢下一句话:“今晚吧,八点以后,你来我家。” 吃过了午饭,韩歌返回住院部二楼,先去瞅了一眼韩重,毫无悬念,依旧不省人事。于是他又转身去了商玉痕房间,结果扑了个空,护士说孙迪陪着病人去楼下花园散步了。 韩歌呆呆地在他病床上坐了一会,脑子里空荡荡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一株没有根的浮萍,在辽阔的江面上飘荡,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为什么别人都有家,有亲人,有家属,不管是柴米油盐还是鸡毛蒜皮,不管是其乐融融还是打打闹闹,别人都是有根的。可是自己呢,自己到底有什么? 第88章 二十年了,韩歌头一次在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我有妈妈,不论她是高矮胖瘦,不论她是什么样的人,现在过得好不好,我们母子坐在一起吃个饭,随意聊聊,仅仅这些就很让人知足了,心安了。不是吗? 我真的,头一次很想她。 晚上七点半,景海笙提前到了,他拿着钥匙进入景海笙的小别墅,站在门口仰头向上望,发现韩歌一步步地从二楼走了下来,慢慢地走近了他。 韩歌向来是活泼多话甚至聒噪的,他年轻好动,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景海笙和他在一起,时刻能感受到火一般的热情,让人兴奋,也让人欲罢不能。然而此时的韩歌却像变了一个人,安静地有点吓人。 “韩歌,你......”景海笙有点心慌,憋出一句问候语:“吃了吗?” “为什么要走?” 景海笙苦笑了一声:“你应该问,我为什么要住在你这里。我找了新工作,离你这里还有点远......” 他话音未落,韩歌猛地扑了上来抱住了他的肩膀,景海笙猝不及防地后退了一步,却没有能躲开。 “我最近病了。” 他的声音又软又糯,景海笙几乎是一瞬间就投降了。 “我病了,我好难受。我没有办法忍受一个人住在这样空荡荡的房间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走?” 景海笙轻轻地推开了他,发现他的鼻头都红了。 “我......” “我很羡慕你有爸妈,我什么都没有,从前我觉得这是一种自由,没有就没有好啦,有什么关系。可是如今我病了,我真的很羡慕你......海笙,你能理解我吗?” 景海笙只好像安抚小孩子一样拍了拍他的背,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倒生出些许内疚感来了。 “我觉得你不需要我。” “我说我需要你,你就能信吗?” 景海笙觉得他多多少少是在胡搅蛮缠。 “海笙,不要这样轻易地离开我。” 韩歌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再一次把他扯到自己怀里。他比景海笙略高出几厘米来,嘴唇正好咬住他的耳朵。 “我不会让你走的。” 清晨景海笙醒过来时,发现韩歌靠着床头似乎在看什么东西。他揉了揉眼,好奇地凑近他,发现他手里拿着一张贺卡,正中画着一个红裙的年轻女子坐在小船上,微微低头看着怀里的一个白白嫩嫩的婴儿。小船停在水中,边上长着高高的芦苇,温暖的淡黄色光晕映照得整个画面温馨而又唯美。 “怎么起这么早?” 韩歌微微一笑,附过身给他脸上一个吻:“早!” 他把贺卡递给他道:“用你的专业眼光看看这个,感觉怎么样?” “母亲带着孩子坐在小船上,天气晴朗水面平稳,母亲很温柔,孩子很乖,这幅画面真的让人感觉很温馨很舒服。” 景海笙的手指在贺卡上划过,又赞道:“是很高级的双面印刷白卡纸,质量很不错。” “是吗?” “你不这么认为吗?” 韩歌慢慢摇头:“老实说,我第一眼看过去觉得心烦意乱,然后就把它塞在柜子抽屉里了。但是我昨天取回来后一直看,突然觉得是我自己的心态不对。” 景海笙慢慢坐起来,握住了他拿贺卡的手。韩歌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韩歌,我理解你。真的,我能理解。” “我妈妈可能还活着。” 景海笙吃了一惊,先是睁大了两眼,但很快就笑了起来:“真的吗,这太好了!你有她的消息了啊?那么去找她吧。你一定很想见她,我猜她一定也想见见你的。” 韩歌却并没有他那么兴奋,沉声道:“我应该去找她吗?” “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 “她当年丢下我和别的男人走了,二十年间杳无音信,从来没有管过我的死活。她真的在乎我吗?” 这是他们两认识几年以来,韩歌第一次认真地和景海笙提到过自己的母亲。 景海笙很意外,先是思索了一阵,然后很坚定地说:“我不能代替你做决定。但我如果是你,我会非常想要见她。我承认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她们可能更爱自己。但是母亲爱不爱我,和我爱不爱母亲是两码事。”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我的意思是,我并不会因为别人心中没有爱,就丧失了自己去爱的能力或愿望。何况,你的母亲离开你的真实原因是什么呢,或许她有苦衷,是不是?毕竟你当时刚出生不久,还那么小。如果她不喜欢孩子,她应该不会生下来。我觉得怀孕时搞点意外让孩子流掉是可以做到的。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她总是有感情的。” “是吗?” 景海笙坚定地点头:“我觉得是!韩歌,我们先不要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做任何预设,好吗?我们就假设她是个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也有普通人的缺点和优点。总之,先找到她再说。” 韩歌沉默良久,然后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海笙,你会帮我吗?” 景海笙微笑着点头:“我会。韩歌,我希望你们母子团圆。我希望这世界上每一个孩子都能和父母团圆。” “可是,如果找不到呢?” 他伸手拦住了景海笙的腰,把下巴担在了对方的肩窝上。“我羡慕你,我每次去你家都感觉很快乐,你爸妈的脾气都很好,对我也很好。我决定了,我这辈子都要赖在你身边,不管你拿我当什么,反正我不会放手的。” 第89章 景海笙心中只觉得苦涩,又觉得好笑。“让他们认你做干儿子,你觉得怎么样。” “女婿就是半个儿子。”韩歌笑道:“我觉得很好。” 景海笙板起脸来道:“你还想当我们家女婿呢,你当不了!我父母只希望有漂亮可爱的儿媳妇!你考虑吗?” 韩歌立即伸手去挠他的咯吱窝痒痒。景海笙笑着往后缩,一边叫道:“好啦不闹了!韩歌!我们说正经事好不好?” “什么正经事?” “你打算去哪里找她?你刚才说,你们二十年间就没有联系过啊?” 韩歌想了想道:“先去她小时候的旧址找,如果找不到,就从她的父母着手。他们总是有亲戚朋友的,总是会有些线索的,只不过要多费些时间。另外我还打算去我们韩家老宅一趟,老宅一直没有拆,也没有转手卖。我们去那里看看。” “韩家老宅?”景海笙奇道:“你是说,山航区老宅?二十年过去了,你们老宅竟然还在?” “已经荒废了。早些年山航区城市改建时,我们都以为拆迁会拆到那里去,?s?后来公路改道了,拆迁就搁置了。” 第47章 商玉痕出院时,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他婉言谢绝了局里队员来接他,因为他这次事故耽误了工作,局里很多事都已经让众人忙得头晕眼花了。每天想到这个,他这副队长就着实有点内疚。 中午一点,孙迪急匆匆赶来帮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商玉痕打算自己收拾行李,被孙迪生气地按在床上,他笑了笑只好两手插兜坐在一旁看着。 入院时天气还很燥热,出院已经是十一月了,一阵凉风吹得透心凉,他不由地打了好几个喷嚏。孙迪转过头来看着他,他笑道:“没事。” 两人上了车,商玉痕道:“你送我去一趟局里吧,我拿些资料。” 孙迪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无奈地点点头。 他一踏进局里,一楼二楼的人全部呼啦啦地围过来了,有询问他伤情的,有质疑他到底怎么受伤的,有庆幸他每次都大难不死的,还有的人提议大家一起吃饭聚聚,最好是商副队自己家里。大家兴致都很高,想给他庆祝一下。 商玉痕向来是沉默寡言的,被这突然起来的热情搞得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行,周六晚上去我家!” 众人一片欢呼。 “能不能带家属啊?商哥?”有人开玩笑地问。 商玉痕笑道:“能喝酒的都带上。” “商哥,这是你让我查的资料。”高嘉钰把手上厚厚一沓文件递给他手上。“有几件事给你汇报。” 商玉痕在自己座位上坐下,打开电脑,示意他也坐下。 “我们调查过程雅风的银行账户,此前确实有153万,其中130万是一个皮包公司的财务账户分批转她的,她去世后,这笔钱被人转走了。”高嘉钰指着文档其中一行道:“这个皮包公司我们查过,是高彦以他一个朋友的名义开的,所以基本确定,这一百多万是高彦给她的!” 商玉痕疑惑道:“高彦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不知道。”高嘉钰继续道:“这里,这笔钱又转入到这个账户,我们查了,是肖旗的母亲开的户。” “肖旗!” 商玉痕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程雅风案发现场出现的那个身材高瘦的男人。 “居然会是他,他怎么会知道程雅风有这么一笔巨额存款?他是网银转账的吗?” 高嘉钰道:“是的。分了四次,用了两天时间转过去的。看起来他很有恃无恐。” “然后呢,这笔钱他取了吗?” “没有,她母亲在外边欠了将近一百万的债,这钱直接被拿去还债了。” 商玉痕深深地皱起眉来:“欠债?干了什么欠这么多钱?” “炒基金炒股,买门面房投资,利滚利就这么多了。已经好几年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肖旗还真有谋杀程雅风的动机,但这里面有很多问题。商玉痕查过他的行动轨迹,程雅风死的二十二号晚上至二十三日清晨时段,肖旗在一个朋友家打了一晚上牌,这个位置离程雅风家很远,几个人都证实他没有长时间离开过。 商玉痕又仔细看了一下他转账的时间,然后惊讶发现这日期是佟小铭失踪的日子。 “去查一下肖旗之前和佟小铭他们姐弟两有没有什么交集。” 高嘉钰道:“这个陈哥已经安排人在查了。” 商玉痕点点头,高嘉瑜又指着文档后面几页道:“这下边是关于佟家姐弟的全部走访资料,基本没发现有用信息。另外我们调取了检票处监控,没找到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景区的。” “几个出入口?” “东西各一个,但是!”高嘉钰叹了一声:“这个风景区有很多隐蔽的山路可以避开检票处进山的。要盘查起来是非常困难的。” 佟家姐弟两人两来申丞市里工作才半年,会对这样的山路很熟悉吗?如果他们不熟悉,那只能说明,凶手很熟悉,要么是本地人,要么是附近常驻居民。 肖旗是本地人,看来这个人要好好地查查。 商玉痕又想起了高彦,问道:“关于高彦这个人,查到了什么没有?” “高彦是个写网文小说的,这人很宅,之前和乐队的一个朋友合租一间房,就很不爱出门,据这个朋友说,买什么东西都是委托他买,然后把钱付他。他每天也不知道他躲在房间里鼓捣什么。” 第90章 “是不是毛定标,外号叫老猫仔?” “对对!是他。” “他和肖旗有来往吗?电话,或者资金账户方面?” “没有。陈哥也去查过了,没有证据证明他们认识。” 商玉痕记得,肖旗从程雅风口中听说过有个姓高的男朋友,但连他具体叫什么名字都说不上来。但现在看来,肖旗说的话未必就是真话。 商玉痕产生了一种新的想法,这两个男人认识,表面看起来他们似乎是情敌,但说不定这是一种假象,他们极有可能是合作者关系。一百多万资金从高彦手里转到程雅风账户,在转到肖旗手中,一下子解决了肖旗母亲的大麻烦。而转账的中间人程雅风却死了。 但是,还是那个关键问题,高彦哪里来的这么一大笔钱啊!这笔钱肯定不是他辛苦赚来的,否则就不会轻易送于他人。高彦的背后还有一位或多位幕后黑手,而且资金雄厚。 商玉痕从警局出来,准备上车回家,老远就看见孙迪趴在驾驶位上睡着了。听到了他开车门的动静,孙迪迷迷糊糊地抬眼看他:“资料都取了吗?” “你困了去后座上睡,我来开车。” 孙迪立即直起腰来:“那怎么行!你肩膀的伤没好,千万别逞能!车我来开,就是你要等我几分钟,让我清醒一下。” 他取出车上的湿纸巾来擦脸,一边道:“怎么样,有什么新线索没有?” 商玉痕笑道:“你好好筹备你的比赛,这次就别操心我手头的案子了。” 孙迪疑惑不解:“你都伤成这样了,佟家姐弟的案子还交你负责吗?” “不是。这个案子是陈辰负责,我只是放不下,想多关注一下。其实我有个想法,陈辰比我年纪大,资历深,我希望他能代替阳素继任我们刑侦队队长。” “那你呢?”孙迪很认真地看着他:“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商玉痕淡淡一笑,神情有点苦涩:“韩重的事件追查下来,我的刑警生涯就到头了。故意伤害罪,或许会让我判刑。”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他变相囚禁你限制你的人身自由,要说故意伤害罪,那也应该是他!你只能算正当防卫。” 商玉痕笑着摇头:“正当防卫可不是这样判的。当时只有我和他两人在场,我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正当防卫,而不是主动袭击呢?何况,是我主动约他会面的。” 孙迪急道:“可是......” 他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商玉痕说得是对的,可是这样一想又觉得很愤恨。 “没关系,别为我操心。”商玉痕笑着握住了他的手:“我说得不过是最严重的后果。如果韩重醒来和我达成和解,我不一定会去蹲监狱。” “如果他一直醒不来呢?” “那就得看他的家属会不会告我。” “韩歌吗?”孙迪眨巴了下眼:“我觉得他不是。在他心里,你比韩重重要。” 商玉痕猛地想起了韩重对他说过的事,关于他和韩歌的关系,心中便十分不安。孙迪看出他神情有异,追问道:“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假如,”商玉痕慢慢地道:“我是说假如啊。你知道你的好朋友的父母曾经做过一些背德的事,如今他们已经去世了,你会不会告诉你这位朋友?” “不会。” 商玉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是在说韩歌吗?还跟我假如,这么小心谨慎啊。”孙迪歪着头看他,有些奇怪道:“韩歌的父亲韩若伦,就是个坑蒙拐骗外加钻法律漏洞才发家致富的老混蛋,老流氓。我猜这些事韩歌自己一定有所耳闻吧!” “嗯,我指的其实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商玉痕迟疑了一下,孙迪忙摆手道:“啊,我知道,这是个人隐私,对吧,你不用告诉我了。” “确实是隐私,而且是尚未证实的隐私。” “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要犹豫呢?无论父母做过什么背德的事,和这个孩子无关吧。” 商玉痕叹道:“就是怕有关啊。我告诉他吧,怕他接受不了。可我要是一直瞒着他,万一哪天他知道了,说不定会很恨我。那种别人都知道,唯独我不知道的感觉,真的让人很难接受。” “你可以给他提示,然后让他自己去找答案。这样你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两人开着车一路返回到商玉痕居住的楼下,老远就看见一个身材微胖的年轻女子站在楼道门口,看样子是在犹豫进还是不进。商玉痕诧异地“咦”?s?了一声,孙迪疑惑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啊?” 他把车停好后,商玉痕探出头叫道:“高淑云?” 女子立即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这人果然就是他在放鹤市遇到的高淑云!商玉痕非常地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淑云兴奋地满脸通红,快步走了上来:“商警官,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今天上午我去你们警察局找你,门卫说你受伤住院了,我又跑去医院,他们又说你出院回家了,给我了一个地址。” “你找我什么事?怎么不先给我个电话啊。” “我把你的手机号码给弄丢了......”高淑云显得有点狼狈,但随即又激动地道:“我哥没死,商警官,他昨晚给我打电话了!” 第91章 第48章 高淑云两颊通红,两眼放光,神情急切地仰头看着他。商玉痕非常意外地看着眼前的人:“别急,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他昨天下午给我打电话了,说在一个汽车旅馆里暂住,身上没钱了,求我给他打点钱。我听他的口气非常急切,好像还很害怕。我觉得他是犯事了,想拿钱潜逃。如今这个社会了,他能潜逃到哪里去。我想着先稳住他,然后来找你,就撒了个谎,说我的账户存在风险被银行锁定了,要24小时,让他再多等我一天。然后我马上坐高铁过来找你了,我想,让你带我一起去找他。无论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我都希望他老实交代,不要再东躲西藏了。” “你的想法很对!”商玉痕夸道:“把他的地址发我,我马上联系我同事去找他。” 高淑云迟疑道:“那,你......” “你不是早上去过医院了吗,你应该知道啊,我受伤了。” “啊,我知道,我......”高淑云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抱歉。” 商玉痕立即给陈辰打了电话,把高淑云的话转述给了他。挂断电话后,他看了高淑云一眼,心里突然有点犹豫。 他和韩歌追查高彦这个人这么久,他其实也很想见见这个人。 “其实你可以打个电话给我的,犯不着亲自跑这一趟。如果我们有高彦的消息,会立即通知你的。” “我想见我二哥一面,但是我又怕他真的想潜逃的话,我一个人拦不住他......” 她顿了一下,又道:“而且,我也不想在放鹤市呆了,我想到申丞来找工作,大城市的机会总要多些。只是我在这里一个熟人都没有,好像也就只认识你。还好我已经确定了,你是警察,我就放心了。” 商玉痕对感情的事是有些迟钝的,他很少接触女性,对女孩子的心思本来就不留心。虽然韩歌说高淑云可能是看上自己了,他也压根没往心里去,总觉得韩歌不过是开开玩笑。此刻听到她这么说,心里有点不大自在。 想了想后,商玉痕道:“高小姐,我很欢迎你到申丞来,如果想到这里找工作,首要的先找个合适的地方住,先稳定下来适应这里生活后再慢慢找。” 高淑云不好意思地笑道:“对,我也这么想。你这里附近有什么地方出租吗?” “出小区门往左边走,那里有很多中介。” “啊,好啊!” 商玉痕忍不住道:“高小姐,我说一句冒昧的话,如果我说错了,请你也不要介意。我这个人你可能不了解,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 高淑云的笑意立即僵在脸上。 “为我浪费时间很不值得。申丞这么大,一定有合适你的工作,合适你的人。你说呢?” 高淑云沉默不语,商玉痕看着孙迪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嘴角含笑地站在一边远远地望他。显然他刚才说的话,孙迪都听见了。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交个朋友,普通朋友也好。这个也不行吗?” “当然可以。”商玉痕淡淡笑道:“但是我不觉得人可以很好的把握一个度。如果是陌生人,我得罪就得罪了,我不在乎。但如果我们真的是朋友,我在拒绝你,我就会觉得内疚了。” 高淑云强行的笑意终于再也撑不下了,她有些狼狈地低下头,最后轻声道:“你的话,我听懂了。” “这样吧,我家就在一楼,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上楼去放个行李,陪你去找你二哥。” 高淑云惊讶地看着他,嘴唇颤抖着道:“谢谢你,商警官!谢谢!” 孙迪跟着他身后一起进了楼道的门,高淑云这才发现商玉痕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看着两人的背影有点茫然。 商玉痕进门去放行李,孙迪堵在门口,脸色铁青地瞪着他。 “你还真是平等地伤着每一个人啊!” 商玉痕莫名其妙地看他,孙迪道:“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是吧?” “不然呢。”商玉痕无奈地笑笑:“你希望我说什么?” “所以我上次说我想结婚,你也拒绝我吗?” 商玉痕直起腰来,走到他面前,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他为自己上一次的沉默而感到歉意,这是个严肃的问题,他很想谈一谈。 “结婚不是保障爱情,相反地,结婚是为了保障爱情破裂后该如何收拾残局,我没想过和任何人结婚,是因为我也没有爱过其他人。但是孙迪,我很想满足你所有的心愿,我想让你开心,如果你想结婚,我们可以出国去办证。但你真的想吗?” 孙迪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一下道:“我想等到你也想的那一天。不过我们现在先不说这个了。我就问你一句,你们队里是没有人了吗,不知道你刚出院啊,为什么你还要跑一趟。” 商玉痕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你误会了,是我自己想去一趟!高淑云一个女孩子大老远来找我,向我寻求帮助,我作为一个警察,能不管不问吗?” “我不管这个。对别人而言,你这个警察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可我只有你一个人!我如果今天就想当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呢?” 商玉痕握着他肩膀的手失了几分的力气,手指移动沿着颈部向上搂住了他的脖子,抵着了他的额头。孙迪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第92章 “如果你一定要去,带着我吧。我知道我可能什么都干不了,但我想看着你。看着你就好了。不然你一走,我就会觉得,可能又要很久很久都见不到你了......” 三人开着车赶到高彦电话中所说的那家汽车旅馆,到门口时,就见陈辰带着人已经赶到了。见商玉痕来,陈辰有点诧异。 “什么情况?”商玉痕走近他们道。 陈辰先是瞟了孙迪一眼,又看向了高淑云:“你是高彦的妹妹?” “对,我叫高淑云。” “问过了,这里没有一个叫高彦的人入住过。他对你撒了谎。” 高淑云的脸色很难看,但却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显然她早就猜着了。商玉痕看了她一眼,对陈辰道:“这样,你联系队里人员,让他们定位一下高彦手机。让高淑云再跟高彦打个电话。” 陈辰点点头,立即去打电话联系人了。商玉痕转头对高淑云道:“你试试看他的电话还能不能通,如果他还接,记得让通话时间尽量长一些,拖住他。” 高淑云人很聪明,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拨了电话,头两次都是无人接听,第三次总算接通了。 高彦的声音非常急切:“云啊,你在哪啊,钱打过来了吗?” 高淑云看了商玉痕一眼,商玉痕向她点头,又看向陈辰,陈辰也点了点头。 “在银行,刚打了,2小时内入账,你别急啊。” “行,那我......” 高淑云知道他想挂电话,忙叫道:“哥,你等会啊。我,我和外公都很担心你啊,你现在还好吗。在哪里啊?跟我们说说话吧。外公也在呢。” “你啥意思啊,你把我的事告诉外公了?” “你在申丞打工,外公不是知道吗?” 高彦似乎发觉自己说错话了,立即就不吱声了,高淑云忙道:“二哥,你最近在申丞还好吧?工作怎么样啊。” “就那个老样子。” “嗯,派出所这边还问起我呢,你说我怎么回答啊。” 高彦想了想道:“没事,就说我还没回家,没联系你,嗯,人还没找到,就这样吧。” “可是,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啊,今年过年还回来吗?” 商玉痕向陈辰看去,陈辰向他再一次点头。 “手机定位,他就在这附近。”陈辰指着手机让他看。商玉痕喜道:“太好了,我们马上出发。” 那边高淑云已经挂了电话,抬头对他道:“商警官,我哥他挂了,他让我不要管他的闲事。” “没关系,我们已经定位到他的位置了!” “那我一一” 商玉痕拦住了她道:“你不要去了,你和孙迪在一起,等我们回来。?s?” 高淑云有些不大情愿,但也不好在说什么。商玉痕向孙迪看去,孙迪朝他点头示意没问题。 商玉痕和陈辰带着另外两名队员按地图显示开车过去,赶到地点时才发现此处是一大片烂尾楼,看样子是荒废了好几年,四处都是残垣断壁的,参差不齐的狗牙一般。陈辰仰头看去,叹道:“这鬼地方藏个人可不好找。” 楼房的外墙是一片惨淡的灰色,空洞的窗户和门犹如失去了皮肉的骷髅头一般诡异,空中微小的颗粒在阳光的折射下飘浮着。四个人下了车走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粉尘气息,随处散落的砖瓦和陈年的垃圾堆积如山,人走在其中,几乎没有什么下脚的路。 “要不,我们几个分头找吧。”商玉痕道。 陈辰迟疑一下,点点头:“好。不过你伤还没好,千万小心。” 四个人分了不同的方向,绕着这片烂尾楼的底部转了一大圈,没见到一个人影。商玉痕停住了脚步,眯着眼仰头看去,正思索着要不要上楼去看看,突然听见身旁不远处“嗵”一声巨响。他吃了一惊,忙循声望去,只见身旁的陈辰等人反应迅速,已经向事发地赶了过去。 商玉痕走近他们身旁,低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夹克服的中年男人面朝下趴在调不平的石板地上,脑袋和身体下方鲜血溅了一地。商玉痕急忙蹲下身去打量着他,然后面色沉重地和陈辰对视了一眼。 是高彦,已经断气了。 第49章 救护车呼啸而来,将高彦抬上了车。得知他已死亡,高淑云放声大哭,最后终于撑不住晕厥过去,商玉痕只得开车又把她送进了医院。去医院的路上,她又醒了过来,然后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商玉痕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只好闭上嘴当哑巴。 在医院短暂休息了一会,商玉痕给她联系了一家招待所让她暂时先住两天。高淑云哭到两眼红肿,拉着商玉痕的胳膊道:“商警官,你一定要帮我找到谋杀我哥哥的凶手!” “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的。” 高淑云止住了哭声,咬着嘴唇看向她,但很快又忍不住低头抹泪。 此时夜色已深,商玉痕又安抚了她一阵,出了门。见孙迪蹲在路边拿小树棍在地上画圈圈,便也在他身边蹲下,孙迪转头看他道:“怎么样了?” “不太好。他们父母早逝,如今大哥二哥都死了,留下她一个人,心里肯定是接受不了。” “我看她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商玉痕不知该说什么好,想笑一下缓解尴尬吧,又觉得心里难受笑不出来。孙迪歪着脑袋,也有点无精打采,然后慢悠悠地来了一句:“她挺聪明的,也挺有眼光。” 第93章 商玉痕苦笑道:“看上我是有眼光吗?” “那可不。我巴不得人人都喜欢你,但你只喜欢我。” 商玉痕揽住他的后颈,微微的闭上眼,把半边身子都倚在他身上。孙迪忙撑着他的腰,站了起来,道:“你是不是累了。我们回去吧?” “累,确实很累。”商玉痕喃喃道:“我胸口还是疼得很。我预感到要出事,我知道高彦只不过是幕后黑手的一颗棋子,可是我还是晚了一步。” “这不能怪你!你不要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孙迪愤愤地道:“是高彦自己要躲起来,生怕你们警方找到他。你们已经尽力了。如果他之前就愿意主动联系你们,把程雅风的事交代清楚,今天他就不至于会这样!” 他把商玉痕带上车,放到副驾驶位上,道:“好了,你今晚好好休息,你们法医的报告应该明天才会出来。你跟我回家好好睡一觉。” 商玉痕抓住了他的手,孙迪抬眼看他,两人对视了一番,商玉痕轻轻点头,然后合上了眼。 他真的太累了,抓住孙迪的手始终也没放开,慢慢地睡了过去。孙迪叹着气,看着他良久。等他彻底睡着后,才慢慢地抽出手来,开车回家了。 孙迪和乐队的人敲定比赛项目,几个人开了个小视频商讨,忙完就到了半夜两点。他关了电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转身向床上看了一眼,却发现商玉痕坐了 起来,迷迷糊糊地想要去找手机。 他坐到床边,触碰到商玉痕的胳膊时只觉触手滚烫,一摸额头,更是烫得厉害。 “你在发烧啊!” 商玉痕轻轻嗯了一声:“我做了个噩梦,梦到韩歌了。我们这两天都没联系了,我给他打个电话。” 孙迪忙把他按住道:“现在三更半夜的,明天再说吧。” 商玉痕扬起脸来,眼神有点迷离:“我不太放心......” "好了好了,我给他打。” 孙迪让他赶紧躺好,用自己手机拨通了韩歌电话,对方接通了,喂了一声,听在耳中只觉得很陌生。 见他不答,对方又喂了一声。 “是谁啊?” “我找韩歌,你是......哦是你啊!韩歌怎么样?啊,好的好的,没事,就是商玉痕嘛,担心他,一定让我问问。”孙迪一边打电话一边瞅着商玉痕笑,又道:“是吗?什么时候去啊?” 挂了电话,商玉痕好奇道:“是谁?景海笙?” “对,他们打算去韩家的老宅一趟,据说那里还没拆迁,一直荒废着。是不是?” “奇怪,”商玉痕心生纳闷:“他们去哪里做什么?那个地方现在很偏僻,周围都没有人烟了,不太安全。” “你该不会要跟着他们去一趟吧?” “不是,我最近太忙真顾不上了。我是觉得他们两个太年轻,也不知道......” 孙迪无语地按着他的胳膊道:“你真的是,先别操心别人了好不好。你现在发烧着,是不是伤口有点发炎?我家里也没有退烧药,你等我下楼给你买。” 商玉痕忙拉着他的手道:“这么晚了,别去了。” “那不行。不麻烦的,楼下有24小时营业的药店。我骑车很快的。” 商玉痕拉不住他,只得由着他急匆匆地开门出去了。头一阵阵地痛,还伴随着恶心范围的感觉,商玉痕想坐在床头等他,但很快就迷迷糊糊地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递了药片到嘴跟前,道:“来,喝药啦。” 他睁开眼来,依言喝药喝水。脑袋沉得很,全身上下尤其是四肢,简直像是被人毒打一顿一样又烧又痛,抬不起来。孙迪拿毛巾来给他捂在额头上,商玉痕朝他笑笑:“我没事啦。你也赶紧睡吧。” 孙迪握着他的手跪坐在床上,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商玉痕笑道:“要不,你唱首歌给我听吧。” “想听什么?” “唱首老歌吧,好不好。” 孙迪眼珠转了转,继而笑道:“好啊。”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越圆满,越走向坚强~ 看着你,回忆里的模样,路太长,此时启航~ 你是我永远追随的光,有迷茫却怀揣着希望~ 像流光一生地老天荒,你的眼睛,无法遗忘~ 他清唱的声音很轻,在宁静的夜色中显得悠长而又婉转。商玉痕微眯着眼睛,听到后来不由笑了起来。 “你改了歌词啊!” “嗯,很早以前就很喜欢这首歌,不过歌词听起来太忧伤了,想着一定有机会唱给你听,就改了歌词了。” 你是我永远追随的光~有迷茫却怀揣着希望~ 商玉痕握紧了他的手:“嗯。谢谢你。” “死者的死因符合高处坠落特征,颅骨骨折,左后背钝挫伤,左侧多处肋骨骨折、胸腹部多处脏器破裂出血而死亡。体内检测处安眠药成分,脖颈处有绳索勒过的痕迹。据我推测,有人诱导他服用安眠药,待他昏迷后将他吊在窗框上,然后将绳子适当的磨损,等着自然地从楼上坠落。” 法医何腾把实践报告交给陈辰手中,陈辰看过后又递给坐在一旁的商玉痕。 “我们确实在楼顶发现断裂的绳索。”陈辰道:“你的推辞完全正确。” 商玉痕看着报告,道:“他挂了电话后,我们从赶到现场到发现尸体前后加起来最多一小时,这样推测的话,当时凶手并未走远。我们已经很赶时间了,没想到竟然还是慢了一步。” 第94章 陈辰沉默了一下,忽道:“商哥,我有一种猜测......” “嗯?” “我现在开始怀疑,你身边是不是有走漏风声的人?是不是有人知道高彦的妹妹会来找你,所以立即杀人灭口,绝对不能让我们找到他?” 商玉痕确实有所怀疑,他在脑海中把几个可疑的人都想了一遍,然后缓缓地点头道:“其实,我也有所怀疑。之后我会多加留心的,这个人他跑不了,早晚会被我抓出来的。” 他仰起头来看着陈辰道:“陈哥,高彦的死亡时间很确定,我们可以查查案发时的监控。” 陈辰立即道:?s?“对,这个我想到了,已经让队里人去调取周边监控了,那个地方很荒僻,凶手到那里是必然要乘交通工具或骑车的。不过也正因为偏僻,探头安装的不多。” “肖旗那边呢?” “我的人一直在盯着。”陈辰见他的脸上不好,拍拍他的肩:“看你不大舒服,还是回去休息吧。” 商玉痕笑着叹气:“哎,总是躺在床上也难受。在医院躺了那么多天,我真的都快疯了。” “我记得医院让你住院四个礼拜呢,你倒好,三周就出院了。” “我是真的待不住了,再说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陈辰还未说话,何腾走了过来,一边擦手一边道:“玉痕,我也建议你还是回家休息吧,你这次的伤可不轻,要多注意一点才好。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什么重活千万别自己干,别使劲。新伤旧伤加一起,别不当回事。” 商玉痕笑道:“孙迪在家陪我呢,没事。谢谢何叔了!” 何腾摆摆手道:“哎,谢我做什么。这么客气我可受不了。” 说起孙迪,陈辰啧了一声,抱着双臂靠在法医室的壁柜上:“玉痕,这里也没外人,我要问你句话,你说你们到底是......” 正说话间,左纳匆匆地跑了过来:“商哥,陈哥!查过了,肖旗昨天下午四点出门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家。樊洋路的路口监控显示,他骑着摩托车经过案发地附近。而且,他此前确实与高彦有过电话联系,还不止一次,可以肯定他们认识,是熟人。” 陈辰沉声道:“太好了,我马上带人去找他。” 商玉痕忙拽住他衣袖道:“等下,我们并没有他杀人的证据,还是再等等。” 左纳是个急性子,道:“等什么?” “我来找何叔之前,让魏博帮我查肖旗的档案以及他的私人账号了,他是申丞本地人,我怀疑出入四里塘国家公园,绑架佟家姐弟的人就是他。但他一个人不见得能很好的控制住两个成年人,我猜或许他是和高彦合谋的。” 第50章 山航区乌家荡靠近淀山湖,这里的居民大多以渔业为生。韩歌驾车赶到这里时,天光微亮,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气息。 他将车停靠在岸边,望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这里他已经十几年没来过了,从前低矮的平房变成了一溜白墙黑瓦的小楼,泥泞的小路翻修成平整的水泥路,一切好像都变了。 有两个淘气的孩子一路追追打打地,从车前跑了过去。当先的孩子手里挥着手机,朝身后的孩子得意的笑着。 恍惚间,韩歌好像看见了自己,穿着白布的绵绸衣服,向自己心心念念的邬义哥哥飞奔而去,他的手上,纸折的风车在晨光中咕噜噜的传动着。 邬义…… 哎,那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身边副驾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服磨蹭的声音,韩歌突然从回忆中苏醒了过来。他微微转过头,见景海笙揉着红扑扑的眼睛,从大衣里探出头来,问:“几点啦?到地方了吗?” 韩歌伸手摸摸他的头,笑着说:“八点半,还早,你再睡会。” 景海笙坐直了身子,说:“不睡了。咱们是来办事的,又不是旅游的。” 咱们,是咱们吗?韩歌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喂了一口蜂王浆一般,满心里塞的都是甜味,快要溢出来了。景海笙望着他这副两眼发痴的神情,眨了眨眼,轻声道:“奇怪了,你干嘛这样看我?” “没什么。”韩歌探过头去,轻轻挨了一下他的脸,“有你在真好。果然有个人陪着是这么幸福的事。” “可我今天还什么都没做,”景海笙想了想,道:“我只是坐在你身边睡了个觉。” 韩歌被他逗笑了:“那回到家后,你可要为我多使点劲,多做点事。” 两人用车上自带的纯净水简单洗了把脸,漱了个口。韩歌带着他往村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指给他看,这棵树他曾经爬过,这个台阶曾让他摔破了膝盖。他说的很认真,景海笙含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点点在脑海里幻想着童年时期的他。 二十岁的韩歌还这么可爱,他小时候一定更可爱了。 在一座小院前二人停下了脚步,面前是一座装修很洋气三层小洋楼,从外表看就与众不同。韩歌喃喃地说:“这是从前,邬家的地盘……” 他皱着眉,神情有点迷离。门里有女人在说话,一边说一边开门走了出来,迎面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二人,很有些意外地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问:“你们是?” “向姨,是我,韩歌。” “你,你是邬家收养的那个小孩子?哎呀,这怕是有十年没见面了吧?你怎么会突然回来呢?”中年女人吃了一惊,又上上下下地看了他一番,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这房子,邬九明已经卖给我们家了。” 第95章 “这个我知道。”韩歌朝他笑笑,说:“向姨,我不是来问房子的事的。我想向你打听点以前的事情,耽误您几分钟,成吗?” “啊?” “您还记得,当年我是怎么来到邬家的吗?是有人送我来的,还是我邬叔叔从外面把我带回来的?” 中年女人皱着眉,想了许久才道:“是有人送你来的,对。是这样的,我记得老邬家媳妇后来跟我闲聊时说过,那天天还没亮,他们全家都还在睡觉,突然就被敲门声给惊醒了,她当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要事,吓得心里直扑腾,后来才知道,是老邬的朋友请他们帮忙,临时照看一下孩子。” “什么朋友!”韩歌急切地上前了一步,“是什么样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可不知道。应该是姓韩吧!哎,你不是姓韩吗?应该就是你父母吧。” 韩歌默然不语,景海笙突然问:“阿姨,你刚才说,是临时照看孩子?就是说,他们当时是打算很快把孩子接回去的喽?” 中年女人想了想,道:“好像是这么说的,不过,也有可能我记错了。小歌刚送来时,长得像小老鼠一样瘦弱,饿的直叫,一看就是好长时间没有喂过奶了,一直在邬家这里长到十岁,才被哥哥接走的。对吧,小歌?” 景海笙看向韩歌,韩歌有些失神,随意地点点头。中年女人摆摆手道:“还有什么事吗?没事了的话,我可走了啊,我还有事要办呢。” 韩歌没有吭气,景海笙眼看着她走远,问:“韩歌,你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事了吗?” “邬叔和我哥都跟我说过,我父亲在我一岁多时去世,无人照料我,才把我送到邬家来的。可是,她刚才说的很明白,我被送来的时候,根本就是个只会吃奶的婴儿!而且,当时送我来时一定非常紧急,不像我哥哥描述的那么风平浪静。” “而且,他们一定没想到,后续的事会很复杂很棘手,所以把你搁在这里一搁就是十年,一直都顾不上你。” “对!”韩歌点点头,“哎,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记得你说过,你出生刚百天,过完百天喜宴,你母亲失踪了。你再好好想想,她是哪里人,生前是做什么的,又是怎么认识你父亲的?这些,你了解多少?” “不了解。”韩歌苦笑了一声,“是真的不了解,你很难想象对吗。要不是我确信自己不是孙悟空,可以从石头里蹦出来,我有时候会怀疑,这世界上根本没有我妈这么个人!” 景海笙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确实很难想象他这种处境。可是转眼一想,一个婴儿,刚出生母亲就死了,他能知道什么呢? “人们不屑于谈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韩歌嘴角轻轻地带动了一下,长长地叹了一声,把目光投向了远处似乎看不见岸的湖水。“甚至以前,连我本人都不觉得她应该很重要。” “那么,她有没有留下过什么东西,比如,照片,日记本,或者,用过的衣服杂物?” “有。我在韩家老宅中,曾经发现过一块真丝的手帕。上面有苏这个字,家里没有人姓这个,所以我后来就知道了,这是她的姓。” 这是一件荒谬的事。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她曾以什么样的状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儿子竟然无从判断,只能靠猜测去想象她的模样。景海笙突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压抑。他轻轻地搂着韩歌的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轻飘无力。 韩歌靠在他的肩上,两人沉默良久。 “我问过尤姨,她说那种白色真丝手帕是当时女孩子们很流行的东西。我父亲那种老色鬼,向来对年轻女孩子垂涎三尺。所以我猜,我妈遇到他时,一定非常年轻,大概率就是本地人。” “你说的对!”景海笙点?s?点头,“接下来去哪?” 韩歌笑了起来:“你饿不饿,我们到处转转,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小店。我太久没有来了,这儿以前开的小饭馆早就改头换面了。” 两人沿着小路走了良久,找到一家简陋的小面馆,点了两碗大排面。景海笙突然问:“韩歌,你们韩家老宅,在什么地方?” “在东郊,现在那里已经没有人了。怎么了?” “总会有几个看门人在吧?” 韩歌思忖了一番,道:“我不清楚,我哥带我回申丞市里后,我们就从来没有返回过老宅,我哥很厌恶那里,我对那里也完全没有感情。所以,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几乎不知道。你想去看看吗?” “你母亲的手帕为什么会在老宅出现?既然女孩子们都很喜欢,又是真丝的,想必不便宜吧,她也应该很珍惜很看重,为什么会遗失呢?韩歌,我觉得你选择来老宅是对的,那里一定还有她的东西。” “嗯。”韩歌点点头,“吃了饭我们过去一趟。” 韩家的老宅在山航区东郊,仅凭着一点残存的记忆,韩歌一边开着导航,一边在路上打转。就在他们以为今天别想从这迷宫一般的荒僻之地走出来时,老宅的黑瓦一角终于出现在了眼前。下了车,两人踏入半米深的野草地,景海笙觉得不可思议,问:“这里怎么会荒废成这样?” 韩歌伸手帮他拨弄开头顶的荆棘纸条,道:“这里本来就是远郊,我爸爸喜欢这里。你要知道,他早年是个走私加倒卖文物发家的人,越隐秘的地方,他就觉得越安全。” 第96章 “倒卖文物?”景海笙有些意外,“韩歌,我记得你说过,邬义的爸爸是山航当地的渔民,你父亲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你又跟我说,他现居澳洲,还是个大收藏家,收藏了很多标本和人体头骨!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都是真的!”韩歌看着他困惑的眼神,笑了起来:“他做渔民不过是权宜之计。他真正的职业是你们s大历史系博士生导师,但是当年犯了个案子,是我爸托熟人把他捞出来的。他改性邬,就是无的意思。” 景海笙顿时睁大了眼,很是惊讶,道:“原来如此,那他和你爸爸的关系一定很亲密了?” 韩歌点点头,景海笙道:“那么关于你妈妈的事,他一定知道不少。你有没有想过去问问他?” “他确实对我很好,但是,他不肯对我讲真话,问也白搭。” 两人走到了老宅的墙外,看着破败的大铁门上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无语。景海笙道:“看来这里早就没人住了。难怪草都长得这么深…” “没关系,我们翻墙进去。” “啊!” “这里的锁都锈成这样了,有钥匙都未必能拧得开,再说了,这鬼地方上哪里去找开锁匠啊!” 景海笙看着着三米高的围墙,皱起眉头,“这太高了,我爬不上去,再说了,这上边有没有安装什么高压电或者警报装置?” “正门这里曾经安装过警报,我们绕一圈去后门。” 景海笙一个“可是”还没说出口,韩歌就拉着他的胳膊,径直往后边走去。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四周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野草,和摇曳不定的树枝在地上投射出鬼魅一般的影子,让景海笙不由就有些害怕。 韩歌瞟了他一眼,问:“怎么了?冷吗?” “有点。” 韩歌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在他的脸上偎了一下。景海笙眨巴了一下眼睛,朝他笑笑。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韩歌笑道:“你过来看。” 第51章 景海笙跟在韩歌身后,走到围墙边上,只见他弯着腰,上上下下地摸索了一番,突然就从墙中抽出了半截砖头来,扔在了地上。 “我们以前就经常翻墙进去。”韩歌笑了起来,“这个窟窿就是我专门倒腾出来,便于落脚。” “回自己的家也要翻墙吗?” “从这里翻墙进去有一个好处,这里离我的小卧室特别近。 你不觉得偷偷摸摸翻墙比正大光明走正门要来的刺激好玩吗?” 人总是会喜欢做一些违背道德和破坏规则的事,再老实本分的人,都会有这种冲动,何况韩歌这种人。尝试着想象了一下童年时期的韩歌,景海笙不由地笑出了声,“所以你可以白天一本正经,晚上跑出来做贼。” “你真聪明。”韩歌笑了起来,朝后退了几步,猛地一个助跑,一脚踏上墙上的空砖处,长腿一迈,就跃上了墙头。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景海笙目瞪口呆。他笑着俯下身来,伸出手道:“愣着干嘛,快点上来。” “我…”景海笙倒是很想也来个助跑冲上去,可惜他根本没那个本事,只能手脚并用地扣着凹凸不平的墙壁,像一只壁虎一样小心翼翼地往上爬。韩歌“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快点,把手给我。” 景海笙只得使劲伸手,够着了他的指头。韩歌使劲拽着他往上提,然后一把揽住了他的腰。费了半天的劲,才算是把他扯上了墙。景海笙身子不稳,直接栽倒在韩歌的怀里。韩歌“哎呦”一声,就往后倒,吓得景海笙一个扑腾,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衣服。 韩歌纯粹是为了逗他玩,一手撑着墙头,一手搂住他的腰,被他这模样逗得直笑。景海笙一颗心吓得直扑棱,一张脸变得惨白,不悦地道:“你在干吗!不要命了?” “放心好了,这个高度摔不死你!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跳!” ——不要!啊! 景海笙还来不及拒绝,韩歌就带着他直直地跳了下去。三米高的墙啊!景海笙顾不得其他,死死搂住韩歌的肩膀,“砰”地一声就摔倒在地上。院里院外都长着厚厚的杂草,虽然确实没摔死,但也摔得眼冒金星,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过了好一阵,他才手忙脚乱地从韩歌身上坐了起来,韩歌却没有动,躺在草丛堆里出神。景海笙扭了扭腰,又伸了伸腿,还好,衣服穿得厚,哪里都没伤着。 他伸手把韩歌拽了起来,却见他神情有点恍惚,似乎在想什么,便问:“怎么了?我刚压着你了是吗?” 韩歌微微一笑,摸了一把他的脸:“没有。我就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来。走吧,跟紧我。” 老宅的基地并不大,两层楼房结构呈凹字型布置,中间是一座小庭院,此刻只剩半截树桩和塌了一角的石桌。韩歌绕过杂草丛生的庭院,径直朝左手边的房子走去。景海笙心中很是惶恐不安,连忙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韩歌掏出随身携带的那把刀来,三两下就劈开了年久失修的木门门闩,推开了门,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咯吱声。 两人走进了室内,韩歌道:“这里曾是我爸爸的书房,他以前不许我们随便进来。如果真的有什么秘密的话,应该就在这里。” 房子里原有的桌椅陈设都被搬空了,只剩下空荡荡的两个书架子,上面布满了蜘蛛网。景海笙环视了一番,道:“好像,没什么东西了。” 第97章 他越想越是害怕,说话声音都有点发抖。韩歌敏感地察觉到了,一边打开了手机的光,一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别害怕,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景海笙刚“嗯”了一声,韩歌就接着道:“顶多蹦出来几个鬼。” 景海笙身子一颤,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韩歌微微低头,笑着在他鼻子上蹭了一下。 两人把书架搜摸了一番,没发现什么特别奇怪的东西。书架上的书和陈列物都被带走了,几乎什么也没剩下。韩歌有些失望,盯着地板发呆。景海笙蹲下身去,从旮旯角里捏起一个纸片,好奇道:“哎!你看,这是什么?” 两个人的脑袋凑到一起,借着手机的光看去,只见这张小纸片是个名叫x拉尔的歌舞厅海报一角,脏的看不出原有的颜色,只能依稀看出上面有两个穿旗袍的女人。 “什么拉尔…听着名字有点熟悉。”韩歌捏住这个纸片道:“不知道有没有用,我先收起来。我们再找找,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 景海笙点点头。两人继续在屋里搜索一番,除了一些瓶瓶罐罐之外,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找到。离开了这间书房,韩歌又带他到其他房间里转了一圈,也一无所获,只在大卧室里的床间缝隙里找到一枚镶着珍珠的发簪,一只珍珠耳环。 景海笙问:“这难道是你妈妈留下来的?” “应该不是,”韩歌摇头道:“这很像是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人惯用的首饰。我猜,这是我爸爸的第二任老婆留下的东西。” “也就是说,你爸爸一直有老婆在身边?” “嗯,她和我爸爸同岁,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原因和我爸离婚,?s?出国了。” 韩歌转动着手里的发髻道:“她和我爸爸有一张合影,我见过。我爸去世后,我哥哥就一直计划离开老宅去申丞,常年在两地奔波,把韩家的势力一点点地带到了申承市内。我哥接我来在老宅这里也就过渡性地住了半年,就带我一起走了。” “你是在哪里发现你妈妈留下的那块手帕的?”景海笙有些好奇。 “我是在最后一天搬家的时候,无意中在一堆破衣服边上发现的,那些杂物最后统统扔掉了,找不到了。因为手帕上绣了一朵漂亮的红梅花,我才好奇的捡起来看了。” 他叹了一声,道:“那个时候,我太小了,根本没当回事,就顺手塞在自己的兜里,后来就被弄丢了。我那时也不知道它和我妈妈有什么关系。” 两人一番搜索无果后,原路返回,回到了车里。这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韩歌拉下副驾座位,让景海笙躺着睡觉,自己捏着那张破纸片来回地看。 景海笙眯着眼,问:“韩歌,这个东西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韩歌沉默了半响才道:“我猜,我爸和我妈,就是在歌舞厅一类的地方遇见的。” “啊!是吗?”景海笙立即坐了起来问:“那么这个叫什么拉尔的歌舞厅,或许就是个重要线索。” 韩歌笑着摸摸他的头,道:“嗯,你陪我跑了一天,很累了吧,先睡会。” 景海笙点点头。他确实感觉有些头昏,便闭上了眼,蜷缩着身子躺在座椅上沉沉睡去。 毕竟不是床,睡得也不太踏实。待他清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他翻身坐了起来,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韩歌站在离车不远处的地方,背对着自己,似乎在打电话。 景海笙揉揉眼睛,打开了车门,走到韩歌身边。韩歌正好回过身来,见他走近忙道:“你拿手机帮我记一个地址!”一边对电话那端的人道:“叔叔,麻烦你再说一次!” 景海笙忙掏出手机记事本来,只听韩歌道:“大云镇,东塘未名村,101号,西栋二楼,201室,姓陈,嗯,好的!手机号,137xxxxxxx。” 他一边说一边向景海笙望了过来,景海笙向他点点头。韩歌笑着道:“嗯嗯,记下来了。谢谢你了!叔叔!” 挂了电话,景海笙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打电话请人帮我查过了,二十多年前,这里有一家叫做海拉尔的歌舞厅,现在关门了,不过我联系上了当时的负责人,他告诉我,当年确实有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大概七八岁,长得很漂亮,高中毕业后就到他们这里来打工的,据说在校期间还是个好学生呢。不过她不叫苏月,叫婉仪,是个艺名。” 韩歌顿了顿道:“她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房子后来也卖掉了。刚让你记的这个地址是她姨母家,不过她姨母已去世,现在住的,是她儿子和儿媳。” “你怎么能确定,这个婉仪,就是你目前苏月呢?” “因为她干了一件很惊人的事。她刚到海拉尔一个月,就用水果刀捅死了一个调戏她的市局领导。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她一开始被判过失杀人,后来改成了正当防卫,无罪释放了。” “啊!”景海笙诧异的叫了起来:“杀人?” “对!” 景海笙不由地咂舌一番,道:“真是勇气可嘉!” 韩歌淡淡一笑:“不瞒你说,我爸爸韩若伦,和当时的一位领导有交情。” “原来如此!像她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年轻女孩子,杀了人,最后能被无罪释放,想必是因为有你爸爸在背后运作的原因吧。” 韩歌轻轻地点点头。“没错。我叔告诉我,后来她就被安排到当地一家小型娱乐公司做了演员。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自始至终都不火。” 第98章 “演员?”景海笙很意外。“然后嫁给你父亲?” “对,这家娱乐公司后来被我们光武公司收购了。” 第52章 肖旗看了一眼卧室中已经沉睡的母亲,轻轻掩上门准备下楼,一转身就看见两个身材笔挺,面色冷峻的男人朝他走了过来。 “肖旗是吧?” 肖旗知道他们是警察。他几乎是一声不吭地被带到了西城分局,走进问询室。看见商玉痕后,他才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两手紧握在一起,又想瞅他却又有些心虚,眼神不安地左右飘动。 “这里有两段视频,你先看看。” 商玉痕把电脑转了个方向朝着他。视频是某家商店的摄像头,肖旗正在收银台处付款。 “你在这里购买了机油和绳索,时间是十月五日晚上八点半。” 商玉痕身旁的警察又点了一下键,播放下一个画面。 商玉痕道:“这个视频是你当晚十点十二分时驾车途径108国道时被拍下来的,我查过,车是你租来的。这里距离四里塘国家公园的西山入山口很近。我估计下车走过去,也就十几分钟。” 肖旗耸起肩来,把脑袋深深地垂着,一言不发。商玉痕冷冷地道:“肖旗,你对我还有印象吗?” 肖旗抬起眼皮来瞅他,然后从鼻腔了嗯了一声。 “我是侦办程雅风案件的主负责人。有印象了吧。” “程雅风和我没关系。”他喃喃地道。 “对!她确实和你没关系,我居然被你给骗过去了。对我们警察而言,成年人之间的一些男女关系和命案相比确实不值一提。何况她死的当晚你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我忽视了你。你们其实根本不熟悉,你不应该有她房门钥匙,所以,钥匙是凶手给你的吧。” 肖旗立即反驳道:“你也说了。我不认识她,她的死和我毫无关系。” “那么佟小燕和佟小铭呢,也不认识吗?” 肖旗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随即低下头不敢去看对面的两位警察。商玉痕看得很清楚,他不是个职业惯犯,很难掩饰心中的恐惧。 “为什么要杀他们?” “我没有!我没有杀人,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杀过人!你,你们这是诬陷我!” 商玉痕冷冷地看着这个控制不了情绪开始歇斯底里地叫嚷的人。肖旗的嘴唇开始发抖:“你......我没有......你们警察这样就是逼供......” “行,那么我们换个话题。” 商玉痕淡淡地笑了一下,肖旗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和高彦关系怎么样?” 肖旗立即就哑了。 商玉痕道:“你们一直有电话联系的,虽然不多,但却比你联系程雅风多。你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当着我的面却说只记得他姓高,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为什么呢?你既想把他抛出来吸引我们警方的注意力,但又不能说得太多。其实那个时候,你,高彦,都不知道程雅风会死。她突然死亡后,高彦非常害怕,他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所以给她妹妹打电话报失踪,自己躲藏了很久。直到某天你又联系上了他。” 肖旗咬着牙不吭气,商玉痕从他脸上看出了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决心:从现在开始,只要我不开口,警方就拿我没辙。 “你需要钱,你的母亲在外面陆陆续续欠债高达一百多万。有一段时间你们还打算卖掉目前居住的老房子来偿还欠款,好不容易有买家打算来看看房,你们却又以各种理由推辞了。为什么呢,我在想,是不是那个时候,有人联系上了你,如果你肯为他卖命,一百多万对他而言,只是小数目。” “这只是你们的猜想。” “不,我们查过你母亲的银行账号。肖旗,你要不要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程雅风的这一笔钱会转到你手中?” “她给我的。” “她为什么要转你这么大一笔钱?”商玉痕冷冷地道:“肖旗,这笔钱分批转帐的时候程雅风已经死了!你还要说这是她给你的吗?” 两个小时的问询很快过去,肖旗到后期直接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商玉痕从下午开始就没吃东西,一直到晚上一点多才随意地吃了盒泡面。 第二天清晨天刚擦亮,一个西装革履的女人就找上了门,后面跟着肖旗的母亲。女人向商玉痕握了手,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泰丰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王楠。 “你们并没有实质证据证明我的当事人涉及违法案件。”王律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很严肃地道:“二十四小时以内要释放他,除非你们还有更新的证据。” 陈辰等人都在场,非常意外地看着她们。商玉痕朝肖旗的母亲看去,发现她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神情很紧张。她既不敢和警察说话,也不敢和这位律师有什么眼神或语言交流,商玉痕在那一瞬间就可以判断,这律师不是她请来的。 消息传得够快,肖旗是昨晚九点多才被带来?s?的,到此刻在过去了十个小时。 “他确实在商店买过机油和绳索等杂物,但是这不能作为他谋杀的证据。” “你们只能证明他在案发现场出现过,可是路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难道人人都有谋杀的嫌疑吗?” “我的当事人与几位死者毫无关联,他也没有杀人的动机。” 陈辰向商玉痕看去,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以陈辰的想法,既然二十四小时未到,肖旗这个人就绝对不能就此释放。王律师似乎也明白这一点,她几乎是做好了今天全天就耗在这里的准备。 第99章 商玉痕把情况汇报给队长阳素,下午两点,王律师陪同肖旗母子离开了公安局。陈辰等人沉默不语,但也不多说什么,各自忙碌去了。阳素也沉着脸,神情很是凝重。 商玉痕在老队长的对面做下。阳素前几天在住院,病情是越来越重了,他已经正式提交了病退申请,商玉痕估摸着这几天就会批下来了。 “关于队长的事,我想提名陈辰,阳哥,你同意吗?” 阳素沉默良久,最后缓缓地点点头。“玉痕,你这次的事闹得很大,局里省里都知道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清楚。” “是我和韩重的私人恩怨。” “你是个警察,玉痕。我了解你的为人,但别人不了解。别人只会认为你与韩家有涉黑的嫌疑。其实十年前韩重等人坐牢的时候,你就已经被人在上边提过名了。这事说起来就危险,你晓得我的意思吗?” 商玉痕苦笑一声,点头道:“是,我知道。” 阳素瞅了他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想,又道:“这三起命案,你整理一下全部资料,转交给陈辰吧。你的伤还没好,局里没什么紧急事的话,你就回家休息吧。” 商玉痕点头站了起来,欲言又止。阳素看着他道:“怎么了,有什么意见吗?只管说好了。” “不是。”商玉痕淡淡一笑道:“我没什么意见,只是有一件事我想给你说。” 阳素仰起头来看他,商玉痕低声道:“阳哥。我知道我或许不是一个称职的警察。我也知道有时候的软弱真的会害死我。我不该对韩重,韩家人一次又一次的心软,可是......” 阳素沉默着,最后点点头:“我懂。我们任何人都没资格去逼迫你做违背良心的事。玉痕,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在你背后支持你的。” 商玉痕出了门,远远地就看见路边孙迪骑在摩托车上,长长的两腿撑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滑动着手机。 见他出门,孙迪微微皱眉道:“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开心。” 商玉痕还没开口,他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凑近他的脸,像是要好好地打量自己。他比商玉痕高了几厘米,商玉痕与他目光对视时还得微微抬头。 “我们阳队要卸任了。我估计,就是下周了。” 孙迪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拍了拍商玉痕的肩膀,也没多说什么。两人默然地站了一会,商玉痕转头道:“小迪,我想再去看看韩重。” “现在吗?” “明天吧。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肯定老样子,没醒。要是醒了,他的人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吧。” 商玉痕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戴好了头盔,坐上了孙迪的车。两人去吃了一顿晚饭,返程的路上途径普闵大桥时,商玉痕叫住了他:“反正回去也没什么急事,我们在这里呆一会怎么样?” 两人停下摩托车,靠着桥边放好。商玉痕转身趴在大桥的栏杆上,眺望着奔流入海的江水出神。 江面上不时地驶过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货轮,如同沉默的巨兽划过平静的江面,宽敞的船体上覆盖着厚重的铁皮,显现出陈旧的日晒雨淋的痕迹。货轮甲板上的船员和工人们在各自忙碌着,身影在江面上显得极其渺小。 “玉痕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山航区的辉南大桥,大概也和这里差不多吧。”商玉痕心生感慨:“我在想苏月,还有田淋淋。” “苏月......” “韩歌的母亲。” 孙迪微微点头,继而道:“辉南大桥我知道,比这里要高很多。我不恐高,但站在桥上往下望还是多少有点害怕。她当年能从桥上跳下去,这勇气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韩重这个人你也知道,他或许不会亲自动手直接杀人,但却有手段折磨别人。在那个时刻,苏月为了保住她儿子一命,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 “嗯~” 商玉痕叹道:“有时候,我们对他人的误解太深了......” 第53章 按着告知的地址,韩歌和景海笙开车赶到了苏月的姨母家。姨母的儿子外出了,只有儿媳和自己一岁多的小孙女在家里。起先见到韩歌和景海笙,她显得很是疑惑和警惕。待得韩歌一口一个阿姨,又递上一大堆礼物时,她的神情才显得放松了很多。 “我这个小表妹,从小就个性独立的很,我记得好像当年成绩还很不错的,但高中时毕业后就没再上学,到街上打工去了。”她一边看着沙发上趴着的小孩子,生怕她突然摔下来,一边回忆道:“听说她跑到了歌厅,我婆婆非常生气,很长一段时间就不愿意理她。” 韩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景海笙坐在一旁,问:“阿姨,你还记得她的一些情况吗?比如,她恋爱或者结婚的情况?” 中年女人深深的皱起眉来,仿佛回忆过往的事让她很不舒服:“我不知道。我婆婆没跟我们说起过。好像听说是跟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然后失踪了…” 她突然反应过来坐在身边的就是那女人的儿子,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哎,我,我也是听说的…” 韩歌淡淡地笑了笑,“嗯”了一声。 中年女人有点尴尬,讪讪地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景海笙看了韩歌一眼,又问:“那,阿姨,她离家出去打工后,没回过家吗?她有没有说过什么,或者,留下什么东西?” 第100章 “没有,那个时候,打电话都不方便,再说了,那个年代我婆婆家里也没有固话。” 景海笙在心里叹了一声,问:“她有没有提起过一个姓韩的人?” 中年女人立即望了一眼韩歌,猜他这次来是想问问他自己生父的事。韩歌和她儿子年纪差不多,年轻帅气讨人喜欢。她这么一想,顿时生出一丝怜惜的感觉来。 她仔细想了想,道:“没有,我嫁过来时,她已经死了。她的事,我真的不清楚。你看,现在连我婆婆都去世了,我想,你们问的事,只怕没人知道了。” 景海笙无奈的摇摇头,正想着此番造访要一无所获时,突然听见她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婆婆的影集里有一张她的老照片!你等等,我去找找。” 景海笙和韩歌顿时眼前一亮,他们对这位只知其人却未能谋面的女人太好奇了。中年女人走进卧室许久之后,才捏着一张很小很旧的照片走了出来:“喏,就是这个。” 韩歌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就禁不住手指一颤。景海笙凑过头去,发现这是一张合影照,一男一女,女孩子非常年轻,梳着两条长长的鞭子,带着羞涩的笑意,那眉眼,简直和韩歌一模一样。 而她身边的男人,同样非常年轻,年纪看起来和她也差不多,四方形脸,浓眉大眼,左手很随意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虽然时间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景海笙看的出来,这个人是韩重! 他见过韩歌和韩重在一起的合照。他知道韩重是他大哥。 看见照片,景海笙非常地惊讶,问道:“这,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啊?” 中年女人伸手向韩歌指了指,“照片背后有日期的。” 韩歌手指用力,将照片死死地捏在手里,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中年女人,低声道:“阿姨。这个,照片,可以,送我吗?” 他的声音在微微发颤。但他自从进屋就基本没说什么话,中年女人自然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点点头:“行啊,你拿去吧。” 韩歌站起身来,道:“阿姨,今天谢谢你了!我们,先走了。” 两人下了楼,景海笙注视着他的脸,见他脸色白的骇人,忙问:“韩歌,你没事吧?” 韩歌半响都不吭气。景海笙跟在他身后,心中很是慌乱,不知道该对他说点什么好,正在迟疑时,却见韩歌突然快跑了几步,跑到了墙角处,单膝跪地,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扶着墙。景海笙吃了一惊,忙蹲下身来,见他喉咙上下滚动,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景海笙搂住他的肩膀,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抖。韩歌闭着眼,头一歪,靠在他身上。景海笙?s?轻轻拍着他的背,道:“韩歌,你现在好些了吗?我们回车上去,我给你拿点水喝?” 韩歌依旧不说话,景海笙带他回到车上,扶着他在座位上坐好。摸着他的头,发现额头上全是冷汗。他叹了一口气,直起身来,正准备去后备箱取矿泉水时,韩歌突然一伸手,扯住了他的衣服,说:“海笙,这张照片后面有日期,是二十四年前的七月。” 也就是说,这竟然是在你出生的前四年。景海笙想。这太让人吃惊了。 “他们早就认识了。”韩歌喃喃道。 “也或者…” 韩歌没有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韩重,比我大了二十四岁。他曾经告诉我。他十九岁高中马上要毕业的那年,他和他爸闹得很僵,韩若伦想送他出国留学,他坚决不同意。但是,就在那年九月,他突然就同意去国外了。也就是这年,苏月毕业去了海拉尔歌舞厅。” 景海笙默然不语。 “这不是巧合。”韩歌突然笑了一声,“难道,我是韩重的......” 尽管景海笙心里也闪过这个可怕的念头,可是韩歌带着一种笑意把这句话说出来时,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望着韩歌那带着荒谬的微笑,他迟疑着道:“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证据…” “没错。没证据。我妈已经去世多年了,就算现在我们去做个dna检测,也无法准确判定我们到底是父子还是兄弟,对吗?” 这个问题,景海笙从来没有想过,他愣了半响才道:“这个…” 他兀自心慌意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时,却听韩歌再一次轻蔑地笑了一声。他忙转过头去,韩歌闭上了眼,靠在座位上,低声道:“你来开车,我们走吧。” “好,现在去哪?” “不知道,随便吧。” ——随便? 景海笙一时还真有点懵逼,但是看着韩歌这副模样,似乎不打算在说什么了,便在心里叹了一声,发动了车。他开车一路出了镇,一路不紧不慢地开着,也没有什么目的地。韩歌自始至终半倚在座位上,没有说话。 在路口等红灯时,景海笙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车行驶了约莫十分钟后,眼看着前面就是上高速了,景海笙有点迟疑了,他拿不准韩歌此时是否想要返回申丞市里,便在路边停了下来。车一停稳,韩歌就睁开了眼,仰起头来看着他。景海笙问:“韩歌。我们回去吗?” 韩歌的反应比平时慢了一倍还不止,他先是两眼迷瞪地看了景海笙半响,然后慢慢地摇头,道:“我真不想回去。我真不想看见他。” 第101章 景海笙“嗯”了一声,表示理解他的想法,想了想道:“前边是淀山湖风景区了,我们去走走,散散心好吗?” 两个人下了车,沿着湖边小径慢慢地往前走。天气非常好,天色澄蓝,连一丝浮絮都没有,像被过滤了一切杂色。耳旁是轻微的凉风,像是情人的手轻轻地拂过。韩歌面无表情地超前走着,景海笙有点担心他,一直看着他的脸。 韩歌找了一个长椅,拉着景海笙坐下,湖水波光粼粼地映在两人的脸上。 路上的游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川流不息地从他们身前走过。景海笙握住了韩歌的手,轻轻地道:“韩歌,你现在,在想什么?” 韩歌抿了抿嘴,没有吭气。景海笙觉得他大概是不想说话,便微微垂下眼。这时,韩歌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我心里好难受。我一想起他,就觉得好难受。” ——这个他,是指韩重吗?景海笙心里咯噔一下。 “我妈失踪的太突然了,我想不通。他们都说,我妈是自己决定抛下我离开韩家的。可是人呢,到底在哪呢?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韩重他必须除掉这个女人。因为她活着,对他造成了威胁。如果她的儿子不是韩若伦的......” “可是,韩歌,这都是你的猜测。” “你觉得,我的猜测不合理吗?” 或许是合理的。景海笙心里想。他沉默了良久,终于决定,自己应该说一点别的。 他拉紧了韩歌的手,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韩歌,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知道你现在很恨他。但是,你要相信一件事,无论你是谁的儿子,韩若伦也好,韩重也好,你还是你,什么都没有变。我还是爱你。” 他有心想要让韩歌开心,又开玩笑地补了一句:“哪怕你改姓王叫八蛋,我也爱你。” 这个笑话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韩歌的脸上完全没有看出一丝笑意。相反,他默默地看着景海笙,眼眶里一片水雾慢慢地涌了上来,终于承受不住重量,一滴眼泪从脸上滑落了下来。 韩歌居然哭了?他从来都没有哭过!这真是稀奇的事。 景海笙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抹开他的泪,道:“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啊?怎么了,感动了?我一直都很爱你啊,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刚擦完右脸的泪,左边眼眶的泪接着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景海笙有点心慌了,慌忙地道:“哎呀,怎么了,别哭了。别伤心了,啊~你看,这里这么多人的,你这么哭,别人该笑话你了。” 他一语未必,韩歌猛地一探身,按住了他的肩膀,然后亲上了他的嘴。景海笙吃了一惊,来不及推开他。不过让他稍微放心的是,韩歌没有很强势的进攻,而是颇有柔情地吻着。并不是想侵占,只是想依存。 路上的游人似乎注意到了他们,但又似乎并未注意。欢声笑语,来去匆匆,南来北往,各行其事。 景海笙闭上了眼,搂住了他的后腰。 “我也爱你。” 韩歌咬着他的耳朵,如是说。一股暖流在脖颈边环绕,景海笙觉得很痒,笑着缩了缩脖子。 第54章 商玉痕接到韩歌电话,赶到约定地点时,见韩歌蜷着身窝在车的后排,景海笙见他来,忙上前两步道:“商哥,这次又麻烦你了。” 商玉痕小声道:“他睡着了?” “没有。”景海笙笑笑:“你们聊。我去那边买点东西。” 商玉痕很想拉住他,自己和韩歌在一起说话,不需要他回避什么,但景海笙走得很快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他拉开车门,韩歌往边上挪动了一下,示意他坐进来。 此处离韩家的老宅不远,远眺可以依稀看见那老宅黑瓦一角。商玉痕并没有开车到近处去,他远远地凝视了一阵,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韩若伦时的场景。 韩若伦和韩重长得很像,一样的虎背熊腰,粗眉横目,任谁见了他们都知道他们是父子俩个,那浑身的气派都一模一样。只不过韩重到底比他父亲这个老粗人多念了些书,身上多了几分稳重气质。 初见商玉痕,韩若伦几乎没拿正眼看过他,只是不耐烦地对韩重道:“你还有一年才毕业呢,整这么个孩子,谁养?” “不用你操心,我安排的人照顾。” 韩若伦顿时眉毛倒竖,怒斥道:“不用我操心。你都是我养活的,如今倒是嘴硬了?” 韩重不答,只是拍着幼年商玉痕的肩道:“走吧,领你去我屋里住。” 韩重的房间在老宅靠东边最里间,他领商玉痕住下,还没说到几句,接了个电话又匆匆走了,走之前还对他叮嘱一番,不要到处走动,免得被韩若伦指责,如果出了什么事,等着他回来处理。商玉痕一一应了。 韩重走后,商玉痕老老实实呆在房中,一直等到天擦黑了都没见他回来。想了想后他轻轻地推门出来,远远地就见韩若伦正在与下属说话,他不敢走近,站在树后默然看了一会。韩若伦交代完事后,转身朝院子中间走来。商玉痕没地方可躲,便微微低头,准备等他过去。不料韩若伦一眼瞟见了他,顿住脚步。 “过来!” 商玉痕诧异地抬起头来,走到他身边, “韩重打电话跟我说起过你。我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有件事你应该知道,我们韩家不是做慈善的,从不会滥发同情心。” 第102章 商玉痕抿着嘴,安安静静听他说完,然后轻轻点头:“伯伯,你的话我听明白了。我不会赖着不走,只是韩叔叔特意叮嘱过我,无论发生什么事,等他回来处理。所以,请允许我等他回来,和他告别。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来麻烦你了。” 商玉痕自幼受尽折磨,除了收养他的爷爷照顾着他的衣食,没有人对他表示过喜欢的热情。爷爷大概在他七八岁时就去世了,此后的日子里,他颠沛流离,四处流浪,他对这世间每个人的态度都是清冷而疏离的。别人的生活无论悲喜,都与他无关,他只能游走在这个社会的边缘。?s? 韩若伦并不了解他,听他说话,总有种不似小孩子的成熟感。好奇问道:“你今年多大?” 商玉痕记得韩重的话,认真地道:“十岁。” “不像,看你瘦得这样,八九岁吧。” 商玉痕淡淡一笑,并不解释。 韩若伦这辈子猜疑心很重,总觉得这孩子来得突然,怕不是自己的宿敌搞什么阴谋。可是仔细端详一番,见他脸上胳膊上都是陈旧伤,衣服遮挡处还不知有多少伤口。明明一副落魄的模样,一双眼睛却明亮通透,不卑不亢,怎么看怎么奇怪。 他兀自琢磨着,商玉痕年幼,并不知道他想什么,轻声道:“伯伯,你不要生韩叔叔的气,我会走的。” “你还有什么亲戚吗。我可以找个人开车送你去。” 商玉痕慢慢摇头:“谢谢伯伯。我......是有个亲戚,住的不远,我可以自己走着去。” 韩若伦眯起眼来看他,缓缓道:“韩重说你是孤儿,你哪里来亲戚。为什么撒谎?” 商玉痕暗想,你明知道的事却还要问我。他轻轻一笑:“伯伯你巴不得我赶紧走,若是知道我投靠了亲戚,将来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伯伯心里就不会有什么内疚感了,不是吗?伯伯,我是孤儿,确实没骗叔叔。但是能活几天是几天,我没想过要怨谁。你们待我很好,我已经很知足了。以后我走了,也会每天保佑叔叔和伯伯,好人一生平安。” 商玉痕低下头,向韩若伦行了个礼。他正准备转身回屋子去等韩重回来,突然大门被人急急地推开,韩重带着几个人匆匆地走了进来,老远就叫道:“爸,你又跟玉痕说什么,他这么小的孩子,没惹到你什么。” 韩若伦转头望他,韩重很有些担心,手搭在商玉痕肩上,还未开口,只听韩若伦沉声道:“行了,你留下他吧。这孩子,怪可怜的。” 回想起当年事,商玉痕也不知道幼年的自己是哪里触动了阴沉顽固的韩若伦,喜怒无常的韩重,这父子俩没有一个是好相处的人,薄情寡义,自私狠辣,但唯独对自己,是真的非常好。仿佛他们人性中的柔弱面,被他这个小屁孩子扯动了一样。 早在韩重要他发誓保护韩歌之前,韩若伦躺在病床上弥留之际,就拉着自己的小手道:“玉痕,你今年也十二岁了,半大小伙子了。你这孩子心眼实,知道感恩。我也不知道谁会更可靠,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了。请你以后务必照顾韩歌,他还小,请你......” 韩若伦一句未完就陷入了昏迷,一天后去世。他再也没有醒过来,没有再和商玉痕说过一句话。商玉痕受他照顾这两年,时间虽然不够长,却足以让他铭记一生了。 韩歌爬过来,伸手搂住了他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偎依在他胸口。 商玉痕有点奇怪,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商哥,我心里好难受啊。” 商玉痕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嗯了一声。 “我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我以前还嘲笑他,明明比我大几岁,却比我更像个弟弟!我那个时候特别骄傲,觉得自己什么都有,有钱有势有名气,样样都比人强。但其实,我什么都没有。” 商玉痕知道他在说景海笙,轻声笑了起来。“其实你不用在他面前强撑,他脾气好,性格好,他不会介意这些东西。” “可我很介意。” 这话说的像小孩子一样。商玉痕笑道:“好~我知道啦。男人嘛面子最重要,是不是。” 韩歌搂着他的腰,埋着脸一动不动,商玉痕也由着他,这样古怪的姿势坐着好久,韩歌才终于吸了吸鼻子,仰起头来看他。 “你怎么了?”商玉痕像逗小孩一样刮了一下他红通通的鼻子。 “我查到了一些我母亲的线索。她高中毕业后的一些事。” “是吗?她......” 商玉痕突然心里一紧,问道:“关于她的什么事?” 韩歌坐起身来,没有回答。两人各自沉默一阵,韩歌突然问道:“你说,我妈是不是还活着啊?” 为了哄着他让他开心些,商玉痕笑着拍他肩道:“是啊,应该是。” 韩歌点点头,商玉痕道:“是不是有她的下落了?” 他感觉有点奇怪,又问道:“她失踪了这么多年,你从什么地方知道她的下落?” “我四叔那里。”韩歌见他疑惑的眼神,忙又解释道:“就是杨五爷的堂哥,杨乙,以前和我爸韩若伦他们拜把子的。你记得他吗?” 他说到我爸两个字时,略迟疑了一下,但商玉痕没在意。他此时非常意外,因为杨乙这个人他略知一二,年纪轻轻就因为故意伤害罪判刑了十五年,出狱后一直依附杨厝生活。他猛然想到,杨乙入狱前,韩杨两家交情还很好,他应该是知道苏月和韩若伦的事的。 第103章 他以前追查苏月的事时,没有想到过这个人。一方面,他极力避免和杨家这种人打交道,一方面杨乙这人生性又懦弱又暴躁,与韩若伦杨厝这种张狂的人比起来,显得特别没有存在感。 想起他,又想起杨厝,商玉痕皱起眉来道:“韩歌,你该不会真的想要和杨可儿结婚吧!” “或许。” “我看你是疯了。你这是在......” "我是在玩火是吧?”韩歌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终于又再次浮现出来了:“韩重如今昏迷不醒,说不定醒不过来了。我们韩家如今人丁稀薄,只剩我一个了。我必须让光武撑下去。” “这些事,景海笙知道吗?” 韩歌有些意外地看他,像是从来没想过他会问这个。“不知道,他是个很干净的人,从头到尾都很干净,我不想让他搅入我这趟浑水。” “是,他是个普通人,他追求的生活就是柴米油盐,平平安安。韩歌,你现在的难处我知道,可是不要什么都想要,不要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利压榨他。” 韩歌默不作声,然后轻轻地笑了一声:“我知道。商哥,我母亲的事我自己来查,你不要管了。杨家那边的事你就当做从未听说过吧。” “别整这种废话了。”商玉痕哼了一声:“你小子是明知道我不会不管你的。” 韩歌笑道:“我这不是担心给你警察身份抹黑吗?” 第55章 现年五十岁的杨乙在自家的货运公司当总经理,韩歌找到他时,他正从卸货车上下来。十一月入秋的季节依旧忙得满头大汗,一边招呼他进自己办公室先坐,一边去水池上洗手,然后披了件外套。 这些年来韩杨两家背地里闹得水火不容,最多就是表面上的客气装一下。但杨乙对自己结拜大哥韩若伦的小儿子韩歌印象很好,这孩子小时候就长得白白净净,粉面团子一般可爱,聪明伶俐嘴巴又甜。长大后也不掺和光武的事,所以和杨家没什么矛盾。 韩歌见他进门,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杨乙忙按住他坐下,道:“你坐你坐!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谢谢四叔上次帮我忙。”韩歌笑道:“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问你呢。” 杨乙神情犹豫没有答话,在他身边坐下,点了一根烟,又顺手递给了韩歌一根。 “我没想到你要查的是你妈妈的事。” 韩歌眼睛咕噜噜地转了转,继而笑道:“怎么了,我妈妈的事不便讲吗?” “我大哥当年就叮嘱过我,让我不要和你提她的事。那天你突然提及海拉尔歌舞厅,我还以为和你现在的酒吧有什么关系。” “我爸爸都死了十几年了,还有什么不能讲的?”韩歌笑道:“四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就告诉我吧。” “你想去找她吗?” 韩歌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她在哪?” 杨乙摆手道:“哎,这个我不知道,我猜他们父女俩一定是躲起来了。” “父女?”韩歌非常地吃惊:“你是说,我外公?不对吧,我记得他在我妈妈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呀!难道......” 他记得清楚,商玉痕曾经查过苏月的档案,她是家中独生女,九岁时父亲离奇失踪,从此杳无音信。 “他后来回来了。” “啊!” 韩歌惊讶地看着杨乙,对方很肯定地朝他点头。 苏月的父亲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韩歌感到非常意外。小时候他就听人说,他的母亲苏月和一个中年男人私奔了,丢下了他离开韩家了。如此看来,这个中年男人其实是她的父亲,只是当时的人都不认识他,所以才造成如今这种误会吗? 韩歌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他诧异地看着杨乙问道:“四叔,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呢?” 杨乙弹了弹烟灰没有说话,韩歌追问道:“我妈,她为什么要和我外公一起躲起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因为要躲我爸,还是要躲我大?s?哥?” “不是,其实和韩家没什么关系。” “那是为什么?” 杨乙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整张脸笼罩在迷雾之中。他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仿佛陷入了一场回忆之中。 “其实,你爸......"他想了想,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道:“你爸让我调查过你妈妈苏月的身世,他确实一开始很痴迷苏月这个人的美貌,但他们在一起后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开始怀疑起她来。因为她身上确实有很多奇怪之处。” “她在海拉尔歌舞厅杀过人,是真的吗?”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杨乙惊讶地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当时海拉尔歌舞厅的一个负责人,我给他了一万块钱他才告诉我。” 杨乙显得非常迟疑,韩歌道:“四叔,你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你告诉我,这事真的假的?” “假的,是你爸爸的主意,你妈很配合,完成的很好,所以你爸爸很欣赏她觉得她不是只有美貌的花瓶。” “所以他们最后才能结婚是吧?我早就说,我爸爸那种老奸巨猾的人,怎么可能娶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这里面果然有猫腻。” 他哼了一声:“他胆子可真够大的。” 杨乙道:“要我说,你妈妈胆子也够大。若是当时判她个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也不是不可能的。” 第104章 韩歌沉思一阵道:“看来她是豁出命了。” 杨乙有点莫名其妙:“啥?” 韩歌笑笑不答,他本来就长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笑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杨乙便也没多去想,正好门外有人招呼他,他忙起身道:“你先坐坐,我去去就来,中午也别急着走,我们出去吃个饭。” 他前脚走后,韩歌立即给商玉痕发了一条信息:“商哥,你之前有没有查过我外公的事?” 他估摸着商玉痕应该很忙,不料刚放下手机,商玉痕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韩歌知道杨家的人很忌讳和警察打交道,眼瞅着杨乙还站在门口和别人说话,忙按了挂机键,又发了条信息:“我不方便接电话,等会我回你。” 他刚放下手机,杨乙便又折返回来,韩歌抬起头来一看,和他一起进门的居然是杨厝和杨可儿。 他刚要张嘴叫一声五叔,就见杨厝朝他一摆手,在沙发上坐下道:“你哥最近如何?” “还没醒。” “你知道的,我忙。别介意哈~” 杨厝的语调拖得很长,韩歌轻轻一笑:“怎么会。我知道五叔忙,所以一直不敢打扰。” “今儿到这里来,是为什么事?” 韩歌想了想,决定说实话:“我想来问问我四叔,关于我妈的事。” “商玉痕的意思?”杨厝嗤笑一声:“他怎么不亲自来?” “我妈的事,和他没关系。”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韩家的事他要全权负责到底呢。怎么了,你哥快不行了,他如今不管你了?” 韩歌在心里憋着一团怒火,搁在从前他恐怕要说点什么话来好好回怼一番,但那都是因为尚有韩重做他坚实靠山。杨可儿见他脸色不佳,便道:“爸,申丞医疗条件发达,我想韩大哥会没事的。” 杨厝转头看了她一眼,眯着眼挥挥手道:“行了,你们两小年轻出去吧,我和你杨伯伯还有事要谈。” 杨可儿伸手拉了一把韩歌的衣服,韩歌便乖乖地跟着她一起出了门。两人并肩走了好一阵,杨可儿才停下脚步道:“韩歌,来这里真的是为了你妈妈的事吗?” 韩歌很坚定地点头,杨可儿道:“那行,那我就不过问了。你先走吧。” 韩歌迟疑了一下,杨可儿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又道:“我帮你忙可以,但我想过了,我不可能和你订婚,我放不下他。只要他一天不结婚,我就不会甘心的。” “孙迪吗?”韩歌咬着唇笑了起来,杨可儿嗔道:“你笑什么?” “你还是断绝这个心比较好。世界上才貌双全的男人多了,你非得记挂他?” 杨可儿听出了他有些潜在含义,奇道:“你,你什么意思啊?我看他也没有新的女朋友啊,难道他有吗?” 韩歌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瞅着她不回答,想了想又道:“姐姐,我怕我说了你不高兴,好端端地得罪你,我不划算。” 杨可儿点头道:“得了,你也别说了,我自己去问他。” 她扭头就走,丝毫没犹豫的。韩歌目送她走远,转身返回到自己车里,不料刚要发动车,杨可儿竟然又返回来了。 “我不能开我爸的车走,你送我一程行吗?” “行,”韩歌笑道:“姐姐你要去哪?” “去孙迪的工作室吧。你先发车,我给他电话,看看他在不在。” 见她如此固执,韩歌心生感慨。待她在副驾驶坐下系安全带时,他忍不住问道:“姐姐,你当初为什么和他分手。” “为什么呢?”杨可儿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苦笑一声:“我觉得和他在一起日子太平淡无味了,我太年轻了,我不知道平淡的生活才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我们分手是和平分手,没有吵架,吃了一顿饭后,我说要不我们分手吧,以后各过各的。孙迪竟然一点没吃惊,看来他和我想法完全一致。” 韩歌淡淡笑道:“姐姐,你知道吗,我很小就发现一件事。如果一本书或一部剧你觉得不好看,中途弃了,过些日子听别人推荐有多么的好,获了多少的奖,会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可是拿起来再看,大概率下还会在从前那个地方放弃,而且那种厌恶的心情会更重。除非是你自己还惦记,重新看或许能看下去。” 杨可儿愣愣地看着他。 “就算孙迪没有新对象,他的本性,你的本性,又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因为什么原因分手,以后还会的。忍不了的。” 许久之后,杨可儿终于低下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倒叫你这个小孩子来教导我了......” 韩歌笑道:“只怪我恋爱谈太多。” 他并没有发车,杨可儿也没再催他。两人在车里呆坐了一阵,杨可儿忽道:“韩歌,你是在找你妈妈吗?” “嗯。” “她现在在哪?” 韩歌摇头:“我不知道,我觉得你大伯有可能知道,但是你爸似乎很不喜欢我跟他打交道。” 杨可儿想了想道:“这个交给我吧,我帮你。” “哟!我最近真是出门就遇贵人了!还是姐姐最好,以后姐姐要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杨可儿本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情,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听他这话,破涕为笑,伸手在他肩上锤了一下:“这话你说的,我可记下了。” 第105章 第56章 “肖旗!” 肖旗闻声转过头,林荫道的尽头处,两个年轻男人一前一后地站在路边的摩托车前。肖旗认识当先的一个,西城分局刑侦队的,好像是姓商。 他下意识地就想跑,刚迈出了两步,小腿处就被人猛了一脚,脸颊重重地贴上了水泥地面。 “嘶一一” 太疼了,他裂开了嘴惨叫了一声。 商玉痕抓住他的后衣领,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给我站好。别再想着跑了,到处都是监控,你能跑哪里去?” 肖旗不敢说话,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 “说说吧,什么时候认识王楠的?” 肖旗莫名其妙地抬眼看他:“谁?” “泰丰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王楠。专程到我们公安局接你走的,才两天而已,你忘了?” “啊,王,王律师,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果然是死到临头还嘴硬,商玉痕看了一眼身边的魏博,魏博走近他身边,掏出手机来道:“肖旗,看看这张照片。” 照片略模糊,肖旗眯着眼凑过去看了一眼,诧异道:“啊!这,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照?你们一直跟踪我!”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就是......朋友介绍。” “哪个朋友?” 肖旗摇摇头,不愿意在开口。 商玉痕和魏博对视了一眼,魏博收回了手机,肖旗叫道:“等等,这不对,这照片是合成的吧。这明明是白天!你们,你们在诈我!” “给你介绍一下,魏博。我们队里的专业技术人员,照片确实是他合成的,所以它不会用作法庭上控告你的证据。”商玉痕微微一笑:“但是肖旗,我已经知道我想要的东西了。” 肖旗两眼发怵地看着他,商玉痕道:“你们是晚上见的面,时间应该就是韩歌前往放鹤市的那天晚上。我仔细想了想,也只有那个时候你们才会见面。他跟在韩重身边,平时必须寸步不离的保护韩重的安全,只有那天,我去找韩重时,韩重已经睡下了,而韩歌却已出发,不在申丞市了。” 肖旗低声道:“所以你们根本没有我和他联系的证据,全是?s?猜的,然后来诈我!哼,卑鄙。” 商玉痕不在乎他如何评价自己。“他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他说他叔叔丁纪尧是韩重以前的保镖,对韩重尽心尽力,结果因为一点小事就被重罚,腿被打断导致了终身残疾,然后就被辞退了。他恨韩重,想报复但又不敢动手,所以想杀了韩歌。但是他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就连杀韩歌也不敢动手。” 商玉痕默然点头,魏博道:“商哥,他怎么办,要不要带回局里去?” 肖旗立即大叫起来:“凭什么还要抓我,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干了违法的事啦!” 商玉痕眉一横道:“叫嚷什么,想要别人都听到吗?” 肖旗愤愤地看着他,商玉痕冷声道:“肖旗,你的律师是谁给你找的?” “我妈找的。” “行吧。猜到你不会说,你要是把这个人供出来,估计你真的就离死不远了,再也没有人保你了。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只是他人手里的棋子,为了自保,对方是随时会做出弃车保帅的事。” 肖旗颓着脸,依旧不愿意开口。商玉痕转头道:“魏博,带他走吧。” 肖旗刷地抬起头来,还没有什么反应就被魏博反手按住的肩膀,连连叫疼。魏博板着脸不搭理他,推着他往回走。肖旗终于忍不住叫道:“好了好了!我招了。我招还不行吗。商警官,你问什么我都给你说。但是......我有个事想求你。” “先说来听听。” “我爸去世早,我妈只有我一个儿子......”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求你帮我照顾一下......我承认,高彦是我杀的,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是......” 他突然双腿一软蹲了下来,嚎啕大哭起来。 “肖旗,别再侮辱朋友两个字了。” 站在韩重的病房外值班的丁泉有点头晕,夜太凉了,他站得太久,似乎有点着凉,稍微咽一口唾沫就觉得喉咙被刺痛了。曲扬从一楼走了上来,拍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了,后半夜我来看着老板,你就先回去吧。” 丁泉有点意外,但也巴不得可以早点回去休息,忙点头应了。 他一手按着额头匆匆地下了楼绕过医院大厅,打算走侧门处回家,却见门口站着几个熟悉的人影,再定睛一看,果然没错。 “杨叔,小韩总,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杨乙呵呵笑道:“小丁啊,我们可有些年没见过了。算算,怕是有七八年了吧。哎,想当年我还抱过你咧,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丁泉没有笑,警惕地看着他身后的韩歌和杨可儿。杨乙转头对韩歌道:“喏,人就在这里啦,你问他好了。” 杨可儿笑道:“大伯,这次谢谢你了。” 杨乙叹一声气:“哎,你可不要跟你爸说。” “肯定不会啦,大伯你放心吧。” 此时已将近夜里零点,气温很低,杨可儿冻得抱住了胳膊。韩歌向他们二人点点头,示意他们先走,然后向丁泉走近了一步。丁泉有些莫名地看着他的眼睛,不解道:“小韩总,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第106章 “丁哥,我有事请你帮忙,你可不要推托哦。” 丁泉缓缓地摇头,声音有点嘶哑:“我能力有限,怕是帮不了你什么忙。” “丁哥你想多了。我就是向问问,当年我爸韩若伦请你叔叔调查一个人,苏洛明。你有印象吗?” “没有。” “他有个女儿,叫苏月,你总有印象了吧?” 丁泉沉默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我知道你叔叔已经去世了,你的父母早逝,所以你一直和他一起住在一起,你们叔侄的关系比亲父子还好。我相信,二十年前的事你一定有印象。” “小韩总,二十年前我也才十岁,我能记得什么?” “但你叔叔去世时你也十七了。他推荐你接替他的保镖工作,肯定会对你嘱咐很多吧。我们韩家的事,你不可能不知道。” 丁泉有点不耐烦地别过脸,回避了他的目光:“小韩总,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啊?” “我母亲苏月,现在在哪里?” “我怎么会知道?” “那我外公苏洛明呢,他最后去了哪里?是不是和我母亲一起离开山航区的?” “是!”丁泉沉声道:“但是苏洛明很快就被抓了,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没过两年就死了。” “苏洛明死了!” 韩歌立即瞪大了眼:“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坐牢,他犯了什么事?” 丁泉迟疑道:“这个,我记不大清楚,好像是早年为了赚钱去边境贩卖违禁品。他在云南那边躲了好多年,记挂着老婆孩子偷偷返回申丞来想看一眼。据说是这样的,但是他们一伙人起了内讧,有人向公安那边揭发了,于是被一网打尽,全部判刑了。苏洛明不是主谋,所以没判死刑,但是身体不好,很快就死了。” 韩歌哼了一声:“不是说你年纪很小什么都记不得吗?我看你记得很清楚啊。这都是你叔叔告诉你的?” 丁泉不置可否。韩歌暗想:苏洛明锒铛入狱,苏月呢,她会去哪里?她从来没有参与父亲的这些事,理应不会受到牵连。那么苏洛明坐牢后,她会去看望吗? 他转头看向丁泉,摆摆手让他走了,然后立即将他们的谈话录音转发了商玉痕。 “近二十年的事了,我得去局里查查档案才能确定。”商玉痕很是意外,回电话道:“韩歌,你现在在哪里?” “医院门口,我准备上去看看我哥。” “成。我先去查。明天上午我再联系你。” 韩歌挂了电话,慢慢朝楼上韩重的病房走去。走廊里异常地安静,他一眼就瞟见曲扬和程潇站在病房门口交谈着。 只听曲扬道:“程姐,你辛苦了。” 程潇淡淡一笑:“我不辛苦,倒是你们两一直守着他,真的辛苦了。要是他醒过来,请立即告诉我。” 曲扬点头道:“那是一定。” 程潇转头看见韩歌,朝他笑笑,然后下了楼。曲扬问道:“和丁泉谈过了吗?” 韩歌轻呼出一口气来,靠在墙上,瞟了曲扬一眼:“曲哥你早就知道了吗?” 曲扬摇头道:“不,我一直信任他,拿他当亲弟弟一样对待,要不是玉痕给我说,我还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二心。幸好你运气不错,没有被他们给害死。这两个月过去了,有没有再做过身体检查,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韩歌笑道:“我没事,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了。” “奇怪,你商哥是怎么知道他有问题的?” 韩歌歪着脑袋,对他笑道:“商玉痕这个人有个毛病,他脑子里想的东西特别多,但又不爱说话,除非有个七八成把握,否则是不轻易开口的。有些事他早就怀疑了,可是憋着不说,我们才会觉得他奇奇怪怪的。” 曲扬摇摇头,还是不大理解,韩歌道:“其实也很好判断。韩重身边最信任而且最亲密的人,无非也就你们几个了。你和我一起去过放鹤,知道我们在查什么事,但他不知道。他总以为我们在调查程雅风的死因,所以立即报告给了他的上级,一方面想讨点奖赏,一方面也怕有些人活着会揭发他这个内鬼身份。” 曲扬不说话,嘴角下垂着,脸色十分地难看。 韩歌知道他和丁泉认识有十多年了,关系非常要好,如今得知这事,心情必然很不爽。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耿耿于怀,一股子愤怒没地方发泄。 第57章 二十年前,苏洛明团伙共四人因长期贩卖,运输,转移毒品罪,分别被判处死刑,有期徒刑十五年至十年不等,苏洛明不是主谋,判了十五年。但是入狱一年后就病死了。其余三人中一人死刑已执行,两人出狱后,一个在几年前去世了,另外一个名叫张秦的,也是团伙中最年的,如今还在人世。 案件清晰无疑点,商玉痕反复看过,确定这一事实。唯一让人困惑的是,苏洛明死了,女儿苏月却失踪了,无论是法庭宣判,还是入狱的一年里她就从来没出现过。 所以她会去哪里呢? 本来商玉痕和韩歌准备顺着苏洛明这个人的活动轨迹找到苏月,可是如今线索又断了。 “走吧,”商玉痕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去见见这个叫张秦的人。” 韩歌指着他的档案道:“这个人吸过毒,精神很不正常,如今还身患重病可能命不久矣了。我们去找他真的有用吗?” 第107章 话虽如此,他们还是以最快的时间赶到了张秦所在的医院,他们想象过这个人的摸样,但真正见到人之后,两人都无言以对了。 张秦如今三十九岁,年纪还很轻,但却衰老得看不出年纪来。头发斑秃,脸颊深陷,显得眼窝极其凸出,仿佛活着的骷髅。人瘦得剩一把骨头,一眼看过去就?s?很骇人。 他的母亲陪在他身边照顾,见商玉痕来非常惊讶,以为儿子又犯了事,慌忙地就要解释。商玉痕忙按住她让她坐下,瞟了一眼张秦,对张秦母亲道:“阿姨别紧张,我们来就是想问一点过去的事。” “这怕是不行了,你们看他已经这样了,脑子已经不好使了,说话也不利索了。” 商玉痕和韩歌对视一眼,很是失望。 张秦躺在病床上,咳嗽了两声。商玉痕转头对他道:“二十年前你被判刑的事,你还记得吗?”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能知情的人,他还是抱了一丝希望,虽然不多。 张秦似乎陷入了沉思中,神情有一点呆滞,他被母亲扶着坐了起来,迷茫地问:“我......” “苏月,你认识吗,就是你朋友苏洛明的女儿。” 张秦颤抖着伸出手来,商玉痕忙上前握住了他。 “你们是......” 商玉痕指着身旁的韩歌道:“他是苏月的儿子。” 一听这话,张秦的手猛地一抖,随即身子上下抽搐了一下,突然间就留下了眼泪。 “儿子......你是......” 他显得格外地激动,让商玉痕和韩歌都有点意外。韩歌急切地追问道:“你认识我妈对吗,你认识她!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她人到底在哪?” 张秦似乎感到了害怕,身子往后缩了一下。商玉痕忙按住韩歌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的声音太大了。 “她......她......” 韩歌努力控制住自己急躁的心情,咳了一声,好言好语道:“对不起,大哥,请你帮帮我,帮我回忆一下,她人在哪里。” 张秦颤抖着嘴,半天都没再说出一个字来。张母忙道:“商警官,他病得很重,你也看见了,他如今这个样子帮不了你们什么忙了。” 韩歌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商玉痕向她点点头,依旧握着他的手,在床边坐下。两人对视良久,张秦颤抖着声音道:“信,我写过......一封信......寄了......” 他的眼泪一直在刷刷地流,张母给他擦了脸,又紧紧抱住了儿子的头。 商玉痕给他们留了点钱,两人出了医院。 “十一点了,要不要去吃个午饭?”商玉痕看了看手机问道。等了半天都不见韩歌回应,转头一看,韩歌跟在自己身后走着,微微低着头,眼角看起来好像红红的,鼻头也是。 他站定了脚步,韩歌根本就没看路,一头就撞到他身上。 “嘶!~~” 商玉痕有点好笑地给他揉脑门,韩歌低声道:“怎么办,商哥。我们现在去哪?” “先吃饭吧。” “我吃不下,我心里堵得慌。我......”韩歌右手按住了自己的心脏位置:“我心跳得好快。” 商玉痕有点担心,忙道:“啊,要不要紧啊。” 他转过身道:“这里就是医院,我们现在进去给你检查一下?” “不了,我想赶紧离开这里,多一秒都待不住了。我好难受。” 他摇着头,脚步有些轻浮地向停车场位走去。上了车坐了好一阵后,商玉痕道:“韩歌,你注意到没有,他提到过一封信。不知道是写给苏月的,还是写给别人,但提到苏月的。我得去找找这个。你要不要回家休息,我先送你?” 韩歌喝了口水,坐了起来道:“我和你一道吧。” 二十年前写信是要通过邮政的,查这封信着实费了很多的功夫,最后邮政人员告诉商玉痕,他们根本查不到张秦曾经寄出这么一封信。 不通过邮政,只能是私人递送了,这就麻烦了。 商玉痕又给张秦的母亲打了一个电话,知道他们情绪稳定后,问了她关于信件的事,但她表示一无所知。她早年与儿子失联多年,是张秦判刑入狱了后母子才又联系上的,所以他和苏洛明团伙犯案的事,她都不了解。 四个人,三个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了。可是事情过去了二十年,莫说他一个病人,就算是普通人也未必能清楚地回忆起当年的事。 韩歌的手指关节咚咚地敲着桌子,忽然抬头问道:“商哥!当年我外公他们几个人,是在哪里被捕的?” “这个我不清楚。那时我也才十二岁啊。我得去问问侦办这个案件的老同事。”商玉痕道:“韩歌,你有什么想法?你是不是觉得你母亲有可能在那里。” “她现在肯定不会在那里,但是当年应该在吧?” 商玉痕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给局里同事打了电话。约莫过了十分钟,魏博的电话回了过来。 “查过了,就在常拾路那里,当时那地方正在施工建房,他们几个假扮成施工人员混在其中。” 魏博给他发了个地图定位,商玉痕放大了仔细看去,惊讶地目瞪口呆。 这里竟然是高彦坠楼的地方! 二十年前这里在建商品房,几年后因事故问题责令整改重建,开发商后来跑路了,一直拖到今天成了一片烂尾楼。 第108章 这个位置远离市中心,平时根本不会有人去,所以肖旗会在这里动手杀人? 这是巧合吗? 商玉痕摇摇头,他不信巧合一说。但是肖旗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呢,他和苏洛明父女有什么关系吗? 两人随即一合计,商玉痕决定要再去找肖旗一趟,韩歌则打算去这个地方实地考察一番。虽然他觉得未必还能有什么发现,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还是想去一趟。 其实商玉痕不大放心韩歌跑这么一趟,他内心深处隐隐有点担忧。最后商议一番后,商玉痕让他找景海笙和曲扬陪同一起,自己忙完手头的事马上去找他们。 在临时拘留室里见到肖旗,或许是多日以来惶恐不安的心情终于平定了,他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苏洛明?我不认识,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苏月我也不认识,不过我知道这是小韩总的母亲,程雅风说的。” “她是在什么情况下跟你提起苏月的?” 肖旗叹气道:“其实不是她,是高彦。我和高彦是朋友,所以也就认识了他的女朋友。他跟我说,程雅风有个心愿二十多年了耿耿于怀,她想找苏月。” 商玉痕点头道:“你继续说,关于苏月的事,你还知道什么?” “没了。我只是知道她要找苏月,她很急,大概在我们面前提及过三两次,每次都显得很焦急不安。” 商玉痕突然灵光一闪,问道:“对了,她有没有收到过什么信件?” “啊?现在还有人写信吗?” “不是现在,是她年轻的时候,二十年前吧。” 肖旗摇头道:“这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 他想了想,又道:“商警官,据我所知,程雅风文化程度不高,不大会玩电脑,据说她喜欢写日记,有了电脑后,就在电脑上写了,你们不是有她的电脑吗,查查看或许有啊。” 商玉痕点点头,确实,程雅风(田淋淋)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都在他手中,他之前也大概翻看过,没发现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是或许里面有什么已删除文件。看来还需要魏博帮忙在好好检查一番了。 “她知道韩歌是苏月的儿子,对吗?” “对,她知道。” “所以她给韩歌下毒的事,你和高彦也都知情?” 肖旗皱起眉来,十分地困惑:“商警官,其实我一直不大明白。她很关心韩歌的,当他是自己的小孩一样照顾。她自己说的,苏月没了,韩歌很可怜之类。我搞不懂她为什么要下毒。” 商玉痕陷入沉思中。程雅风(田淋淋)从丁纪尧那里得知苏月投江死了,所以她一门心思要找韩重寻仇。看起来她应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给韩歌下毒这件事,确实冒失了。苏月是她的朋友,她的恩人。如果韩歌因此受到重大伤害或者死亡,她的良心过得去吗,她这种做法对苏月来说是在报恩还是报仇啊? “违纪品是她自己从网上买的吗?”商玉痕发现一个奇怪点:“你刚说,她不大会玩电脑?” “对啊,不大会,平时估计就是打打字,浏览下网页新闻什么的吧。” “那么她的电脑,平时还有谁会使用?” 肖旗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想如果有也肯定是熟人吧。她还是很宝贝她的电脑的,那个很贵的。” 第58章 警戒线已经撤除了,商玉痕把车停在路口,徒步走了过去。工地残留的杂物和建筑材料散布在各处,碎石和水泥的痕迹也随处可见。为了能顺利把高彦的尸体抬出去,这里勉强清理出一条窄路来。然而,路只是相对的。 此时的天空阴沉的吓人。灰蒙蒙的天空布满了暗灰色的云层,没有一丝阳光透过,只有一片阴暗和沉寂。寒冷的空气潜伏在每个角落,从头顶铺天盖地地落下,让人?s?感到无处可逃的寒冷。 部分墙壁已经倒塌或严重破损,露出内部结构,钢筋曝露在外仿佛一根根血管,冒着苟延残喘的气息。商玉痕拉紧了衣领,微微低头向前走去。 在一处大楼的入口处,商玉痕看见了曲扬。对方向他招手,脸上神情严肃。 “怎么样?” 曲扬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向旁边看,商玉痕转头看去,见韩歌站在一楼大厅的左侧似乎若有所思,手指在无意识地扣着已经脱落的墙皮。身旁站着景海笙。 “他一整天了就这样,话都没说两句。” 整个大楼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安装完门窗,留下了一个个四方的空洞。商玉痕皱起眉来走近,叫了一声名字。韩歌微微转头看他,没说话。他抿着嘴,脸色比曲扬看起来还要严肃和可怕。 商玉痕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在他印象里,韩歌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笑嘻嘻的,偶有不开心发脾气的时候,但也不是这般生人勿近的模样。 “商哥,我有一种感觉。” 商玉痕等着他说下去。 “我感觉,我妈就在这里。” 这话说得阴沉,商玉痕困惑不解,景海笙也转过头来看着他,然而韩歌却沉默了。 他仰起头来,在这个空荡荡的大厅里转了一圈,商玉痕道:“韩歌,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我觉得,她就在这里。” 韩歌转头问道:“我可以抽支烟吗?” “不可以。” 第109章 “行吧。”韩歌倒也不执着于这个,他伸手指着脚下道:“你说,苏洛明团伙十多年潜逃在外,为什么要回申丞来?” “据他自己交代,是想回来看看老婆孩子。” “你信吗?” 商玉痕微微摇头。“说不好。就算是穷凶极恶的毒贩子,对任何人都不留情面,或许在内心深处也有他自己惦记的人。” “他们几个人潜逃在外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发现,为什么刚回申丞没多久就被抓了呢?” “你怀疑他们是被人举报的。” 韩歌神情严肃地看着他的眼睛,很肯定地道:“不是怀疑,我是肯定,而且这个人一定让他们始料未及。” “你是想说,这个人是你母亲苏月。” “我怀疑,苏洛明是想带着女儿一起走的,因为他没有别的亲人了。而且他的身体可能也不大好了,不然也不会刚入狱没多久就病死了。他想和女儿在一起,我猜我妈也很想他,也想和他在一起。所以当时见过他们的人都觉得他们关系很亲密。韩重,庄禾,他们都是这么猜测的。对吧。没人知道苏洛明是她父亲,再加之我妈那几年名声很不好,勾搭老男人这种事她是做得出来的,别人如此猜测他们的关系,一点也不奇怪。” 商玉痕默然点头。 “可是苏洛明在被捕时,苏月就已经下落不明了,你发现没有?” 商玉痕皱着眉不答,韩歌直逼到他面前道:“商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没有实证的情况下,我不敢随意下结论。” “其实你也怀疑我妈妈早就死了对吧,这么多年了根本没有人见过她!其实关心她的人还是很多的。我哥韩重,丁泉的叔叔丁纪尧,化名程雅风的田淋淋,还有你曾经告诉过我的苏曼琪父女两,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二十年来苏月到底在哪里。” 韩歌抓住了他的肩膀,语气变得急促:“所以,你也知道她死了,对吗,你就是不愿意讲出来,你怕我接受不了。因为我刚刚燃起一点希望,你不想亲手毁了它。” 商玉痕无奈地拍了拍他,沉声道:“韩歌,我确实这么想过。” “但你就是不肯跟我说!” 商玉痕在心里叹气,好脾气的继续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就像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野猫。然而面前的小野猫并不太领情,后退了两步,扭过脸去看向了窗户外。 “你认为,苏月死了,被他们杀了?” “是。” “好。”商玉痕叹道:“说说你的判断从哪里来的?” “我问你,如果你是贩毒团伙的一员,你愿意接纳团伙成员中的某个亲人突然加入进来吗?你没有警惕心吗?如果你发现他极有可能知道了你们做的事,你会不会先下手为强?就算苏洛明不忍心,他的团伙能放过他吗?事实就是,苏洛明他们几个人被你们警察抓了,一个也没跑掉,可是他女儿彻底地人间蒸发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如果如你所说,他们决定除掉苏月这个人,也只能在这里了,因为这里实在太荒僻了,方圆两公里之内都没有多少住户,实在是个杀人藏尸的好地方。” 韩歌的眼角很明显的抽动了一下:“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可是......”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又无助:“我到底该怎么找到她......” "交给我吧,我会派人到这里来再彻底地搜查一遍。无论结果是不是我们猜的那样,韩歌,我相信你现在有能力去承担了。你现在很理智,很清醒,我也可以放心了。” 韩歌很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回应他,一旁景海笙突然就打了个喷嚏。商玉痕转头见他穿的有些单薄,便道:“韩歌,今天天气不好,等会可能有大雨。你们先回去吧。” 韩歌想了想,道:“好,那你呢?” “明天,按计划来。” 韩歌点头道:“好!”又对景海笙道:“走吧。” 曲扬也走了过来,几人正准备要出发时,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身边,都快被大家忽略的景海笙忽然道:“我觉得这里的柱子好奇怪啊。” 众人有些不解地看向他,景海笙走了两步,伸手指了一下左右两边:“这里,还有那边,各有一柱,间隔刚好把大厅均等三分,那么韩歌身后这个柱子就显得太奇怪了,好像完全没必要啊。而且这后边原本是有窗户的对不对,我看楼上都在这里开口的,那这里怎么会有一根这么粗的柱子?” 三人听着他的话均沉默不语。商玉痕的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走近了那个奇怪的柱子,从下到上仔细的端详一番,陡然间发现它竟然真的比别处要新,在与天花板接壤处依稀可辨一些后期粉刷覆盖的痕迹。看来这柱子是后加的,而且还很匆忙。 韩歌伸出手指轻轻地从上边滑过,手指上占了很厚的灰。他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向商玉痕,商玉痕也看着他。两人一番对视,韩歌道:“会是我想象的那样吗?” 曲扬奇道:“啥?” 韩歌不答,只是仰着头,盯着商玉痕的眼睛。商玉痕却垂下头来,觉得自己的脖子仿佛有千斤重。 晚上十点半,韩歌泡了个热水澡,正在闭目养神间,只听卧室的门猛地被打开了,景海笙穿着拖鞋蹬蹬地跑了过来,举着手机叫道:“韩歌!你快来看!” 第110章 他的声音因为惊恐而发抖。韩歌忙擦干身上的水推门出来,接过手机,眼前的一张图惊得他说不出话来。 水泥砖被截断开来,里面竟然藏有一个貌似人性的块状物,但早已石化,整个颜色呈古怪的黑灰色,依稀还可以看见几缕黑色的头发和一片大红色的衣角布料。 商玉痕发了两条讯息,这个尸体要带回去做详细尸检,请韩歌立即来局里做dna检测。 景海笙很小心地看着韩歌,有点手足无措。韩歌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水,继而捂住了脸,慢慢地蹲了下去。景海笙见状,赶忙扶住他的胳膊。 “我没事。这次真的谢谢你。你真聪明,多亏你这个发现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她。” 景海笙不知该说点什么安稳他,只得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阵后,韩歌慢慢直起身来,握住了他的手。 “真的,别为我担心,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所以现在也不会特别伤心,我习惯了。知道她的下落我也可以安心了。” 他喃喃地道:“其实自从知道我妈妈当年没有抛弃我,我就真的很感激了。只是二十年了,我知道的太晚了。我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寻找她,从来没想过。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景海笙立即搂住了他的肩膀:“韩歌,你别这么说了,你没有错,你从来就没有错,你不要这么想好不好。这么久以来你真的尽力了,不要怪罪自己。” 韩歌的手机闪了闪,商玉痕又发了一条信息: “韩歌,路上小心,不要自己开车,让海笙带你一道过来。我们都在这里,会一直陪你的。” 第59章 终章(上) 程潇靠边停好车,仰头朝这栋二层小别墅望去。这是自韩歌搬出来独居后她第一次作客。韩歌邀请过她,但当时自己拒绝了。什么理由来着,她想了会,没想起来。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让她意外的是,韩歌居然站在大门口外似乎在迎接着她?s?的到来。果然她还未走近,韩歌就面露欣喜地匆匆走下台阶,向自己走了过来。 “程姐。你可算来了,大家都到了,就等你啦。” 程潇微微一笑:“真对不起,公司事太多。” “这个我知道。” 韩歌一边笑着,一边推开大门请她先进。一踏进门程潇有点吃惊,微微怔了一下。 不算很大的客厅此时挤满了人,长沙发上并排坐着三个人,孙迪商玉痕景海笙,孙迪左边坐着杨可儿,曲扬站在商玉痕身后,旁边是丁泉。最令她意外的是,孙迪的后边还站着一个人,怯生生地看着他,目光有些躲闪,竟然是肖旗。 韩歌拍手道:“太好了,大家都到齐了。海笙帮我给大家端下饮料。” 景海笙忙应了,起身去了厨房。韩歌指着商玉痕旁边的小沙发对程潇道:“程姐,你这边坐。” 程潇看向了商玉痕,有点儿意外。韩歌昨天给他打电话邀请她来家中作客,她不好意思推辞,只能答应了。原本以为最多有景海笙和商玉痕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商玉痕站起身来,笑道:“程总,好久不见了。最近可好?” 程潇和他握了一下手,两人就座后,景海笙端着一个大茶壶过来,韩歌忙接了过来,道:“这是我煮的水果茶,大家一定要尝尝。” 他第一个就给程潇倒上了,程潇忙点头感谢。孙迪道:“这边我来倒吧。”一边说一边把大茶壶接了过去。韩歌也就顺势在程潇身边坐下了。景海笙挪了一下步,坐到了孙迪边上。 韩歌笑道:“真难得大家今天都有空,等会去我楼上看电影,或者唱歌也行。我游戏机也在,有人想打吗,跟我组队。” 商玉痕瞟了孙迪一样,孙迪道:“想跟我比吗?” 韩歌一拍手道:“好,就等你这句话。” 程潇见他们兴致很高,便转头问道:“韩歌,你哥哥最近怎么样?” 韩歌似乎毫不在意,轻飘飘来一句:“问他做什么。他还是老样子。” 程潇微微蹙眉,然后淡淡地笑了一下,也不大介意。 商玉痕忽道:“程姐,他们这些人就喜欢热闹。你今日也别走了,大家好不容易聚聚,是不是?” 程潇犹豫了一下,缓缓摇头:“恐怕不行,公司那边离不了人,我可以晚点走。” “那就好。”商玉痕点点头,喝了一口茶,问道:“程姐最近没去医院看看吗?” “前天去过。感觉他的状况似乎不大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 商玉痕很认真地看着她,然后低下头,手指慢慢地摸索着杯子。 “程潇姐,我爸九月份想联系你,你的秘书一直说你很忙,现在十月也过了,不知道什么时间有空,我爸爸一直很期待和你们光武公司合作呢?” 程潇一愣,转头看去,见说话人正是杨厝的三女儿杨可儿,感到非常意外,因为杨韩两家打算结盟是她前不久才听说的,杨家从未有人联系过她,无论是公还是私。她不知道杨可儿突然说这话到底有何用意,但很显然是来者不善。 这里不是谈公事的地方,她打算不说话,随便打个哈哈应付过去,不料一向不管事的韩歌居然停止和孙迪的闲聊,突然转过头来好奇地对杨可儿道:“咦,有这事吗?” 第111章 杨可儿俏脸一扬:“当然了。九月二十二日,我爸让助理给杨姐打过电话啊,只不过杨姐的秘书说杨姐当时忙公事。” 程潇立即道:“不,杨小姐你记错了,那天我不在公司。” “我记错了?不会。那天杨姐太忙,秘书就让我们直接联系韩总了,虽然韩总身体不大好,不过还是和我爸爸见了面。我当时也在场,我怎么会记错。” 程潇非常诧异地看着她,然后猛地睁大了眼。一刹那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她终于明白了。 她立即转头看向了商玉痕。商玉痕慢慢抬起头来,道:“程总,其实你根本不知道韩重那天晚上在哪里,因为你乘下午的飞机返回了申丞市,然后第二天早上,也就是二十三号又返回海南和他汇合的。我说的对吗?” “你有什么证据?” 终于也不用再装了是吗?商玉痕叹了一口气:“你往返都是乘坐韩家私人飞机的,全程由丁泉陪同。他可以作证。” 程潇立即斜眼瞟向了他身后的丁泉,丁泉猝不及防,立即叫道:“没有,我没有。” “不是你,那么是谁陪着程总?”商玉痕问道:“你别告诉我你那天和曲扬一起陪着韩重。曲扬现在可就在这里。” 丁泉顿时说不出话来。程潇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慢慢地咽了下去,问道:“商警官,你到底想做什么?” “九月二十二日夜间至二十三日凌晨这段时间,你应该印象很深吧。你的堂妹程雅风死在了她的出租屋里。”商玉痕一字一句地道:“其实你也知道,她根本不是程雅风,因为她在电脑里记过日记,她说你知道她是田淋淋,是苏月的好朋友,还给她留了一封信。你把她电脑里的东西都删的差不多了,可是你不知道,我们局里最近新来一位高手,可以做数据恢复。” 程潇不答,眼神变得冷峻,从他们每一个人脸上慢慢地扫过去,韩歌,景海笙,孙迪,杨可儿......连带着问话的商玉痕,每一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或是疑惑,或是愤怒。她恨这种拿她当笑话的眼神。 “我一直很奇怪,程雅风,算了,叫她田淋淋吧。她明明不失眠,为什么要买那么多安眠药。她死后,安眠药瓶子里一颗都不剩了,除去她体内服用的那些,其他的药不知所踪。我以为只是我对她了解不深,她可能偶尔失眠把药都吃了,于是没有重视这件事。直到我发现,高彦死前被人下了安眠药。” 他伸手指了指站在最远处,惶恐不安的肖旗道:“是你指使他做的对吗。他和高彦是好朋友,只需要随便递一瓶矿泉水之类的,高彦根本不会提防。” 程雅风默然不语,商玉痕于是接着道:“安眠药是你让程雅风买的吧,程雅风也没想到你会给她下药。你平时的表现太好了,你人长得漂亮,智商高,办事能力强,对下属赏罚分明。光武这些年被你打理的井井有条,上上下下的人都很佩服你这样的<a href=" target="_blank">女强人,甚至超过韩重本人。你的口碑真的太好了,好到我这样多疑的人也根本没有怀疑过你。” 程潇冷笑道:“商玉痕,你这是在血口喷人!这些全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杀过人!我警告你,没有证据就是诽谤,我会直接去告你!” “告我吗?请谁做律师呢,上次那位王楠律师吗?” 商玉痕根本不在乎她会有什么态度,淡淡地笑了一下:“放心,律师有她的原则,她没告诉我委托人到底是谁。肖旗母子俩也不知道。但我查过监控和手机号码,联系她的就是你的助理康元冰,只不过是他另外一个手机号。程潇,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助肖旗打官司?” 程潇沉默了一会,道:“好吧,因为肖旗是我朋友,帮我做了很多工作,所以这次我想帮他。” “如果肖旗莫名其妙死了,恐怕才合你的心意。你非常担心他如果入狱会把你们的事供出来,所以这次必须保他。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到底谁有这么大的财力,可以给他一百多万做报酬。我也让韩歌去查过光武公司的帐,没有问题。你用的是你私人的海外账户的钱。我们只能查到这笔钱经由田淋淋转到肖旗。这笔钱对你来说是小数目,可以买个胆大又忠心的人,很划算。” 程潇嗤笑一声:“简直胡说八道。一百多万是小数目吗?” “对你而言。” “对我而言也是大数目!如你所言,我有买凶的嫌疑,证据在哪里?” 商玉痕还未答话,坐在他对面的韩歌猛地把杯子一砸:“商玉痕,你在搞什么?程姐是我今天请来的客人,你不要把看谁都像犯罪嫌疑人的毛病带到我这里来!” 他站起身来,瞪着商玉痕道:“程雅风死了,和程姐有什么关系?你扯了这么多就是在说她杀人吗?她有什么杀人动机?” 景海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韩歌板着脸道:“还有你那什么人证,叫肖旗是吧,自己就是个杀人犯,迫不及待地栽赃给别人好洗白自己,他的话能当什么?” 商玉痕和程潇都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屋里鸦雀无声。商玉痕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韩歌,韩歌也毫不示弱地瞪着他。 “怎么不说话!” “我是在关心你,你反而来怪我?” 韩歌嗤笑道:“谁需要你关心。带着你的朋友出去!” 第112章 景海笙立即拉住他,对商玉痕道?s?:“商哥,你别生气,我劝劝他好了。” 他扯着韩歌退后了几步,说了几句悄悄话,韩歌似乎消了点气,走到程潇身边道:“程姐不要跟他一般见识,等我哥韩重醒来,他会给你作证的。” 程潇冷冷地横了商玉痕一眼,起身道:“这样最好。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韩歌立即伸手拦住她道:“哎,程姐你不要急着走啊,不是说好大家好好聚聚吗,晚点再走,我到时候送你。” 程潇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何况这里有人并不欢迎我吧。” “姐,你别这样,我代替他跟你道歉。”韩歌立即赔笑:“他说的那些空口无凭的,我们根本就不信。” 程潇没有答话,面色依旧很难看。韩歌转头道:“商警官,你说句话,今天的事准备怎么办?” 商玉痕慢慢把身子靠到沙发后座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他身旁的孙迪和杨可儿则对视了一眼,然后继续保持沉默。 程潇隐隐地感觉到有一丝古怪,只想拨开韩歌拦着她的手离开这个让她浑身不舒服的地方,只听韩歌幽幽地来了一句:“我哥就在楼上睡着,应该快醒了。程姐,你不想等他醒来吗?” 程潇大吃一惊,惊讶地看着他,脑子一时都转不过来。 韩重已经出院了?快醒了?这怎么可能。她明明昨天才去看过他,医生都说了,病人苏醒的可能性非常小,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的。他怎么可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大家坐在外面闲聊,他兀自在楼上睡着了? 程潇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当她决定要说话时已经有点晚了,韩歌眨巴着一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似乎还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那一刻,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狡黠。 她有些木然地扭着脖子再次看向了商玉痕,商玉痕依旧安安静静地坐着,脸上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韩歌,你再说什么?你哥醒了?” “对,今早就醒了,我和曲哥专程把他带回来的。” “不可能!你......” 韩歌又眨巴了一下眼睛:“啊,程姐知道你很开心,但你先别激动。我哥醒了,我们怕打扰你所以才没通知啊。放心,他已经恢复神志了,现在人很好。” 程潇微微低头想了想,然后把手提包仍在茶几上,道:“好。你带我去看看。” “现在不行。”曲扬道:“老板,还在休息。” 程潇转过身来,冷冷道:“你们就别在装了,我问过医生,韩重他一时半会是恢复不了的,更别说出院到你这里来了。你们兄弟感情有多深吗,自从你今年搬出来住,他有没有到这里来看过你啊?” 韩歌慢慢收起了笑,歪着脑袋看她,程潇道:“韩歌,你为什么撒谎?你其实根本就不信我是不是!你自问一下,这十多年来我对你如何,外人怀疑我就算了,你也怀疑我?” 韩歌无奈地摇头:“程姐你可冤枉我了,这么多人当中我可是最不会怀疑你的人。” 他压低声音道:“我哥会帮你,你说对不对。你们九月明明就是一起出游的,让我哥拿出证据来,看他们警方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杨可儿离他最近,忽然仰头道:“韩歌,你这么说就最好了。我爸爸要是知道了会很开心的。” 第60章 终章(下) 程潇一时间也不大明白杨可儿什么意思,谨慎地没有说话。杨可儿道:“韩老板终于醒了,我要不要打个电话通知一下他。” 韩歌转头笑道:“好啊。杨伯伯也一定可以作证九月二十二号的事,姐你最近值夜班很忙,日子记错了是有可能的。” “哎呀,要这么着,我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喽?” 韩歌按住她的手道:“不急”。他转头看了商玉痕一眼,又道:“商警官,你若想公事公办我也没意见,但这里不是你的公安局,你没有资格在这里对我的朋友审讯调查。” 自打他跳起来为程潇辩解,商玉痕就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程潇看着他的模样,多少安心了一点。她很想马上就走,但又被韩歌拦着,心里有点急躁。就在这时,只听景海笙道:“程总,我最近想找工作,韩歌说你可以帮我。不知道行不行?” 程潇有点意外:“哦?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平面设计。” 程潇有点心不在焉,看了韩歌一眼,韩歌笑着朝她点了一下头。程潇道:“这样啊,嗯,抽空我问问,看看我们光武公司有没有这种岗位需求。你给我留个电话好了。” 景海笙走近了两步,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卡片道:“程总,这个是你们公司做的吗?” 程潇随意扫了一眼,摇头道:“不清楚,我不会负责这么具体的工作。怎么了,这个是?” 景海笙道:“我从田淋淋的电脑里看到的哦。她联系的设计师设计了一套儿童节活动贺卡,我觉得很好,想联系一下这位设计师。” 程潇有点不耐烦:“这个有什么特别的吗。田淋淋人都不在了,谁知道......” 她突然闭上了嘴,后半句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景海笙也不再说话,看了韩歌一眼。 “你叫她名字还真的挺顺口的。”商玉痕终于再次开口了。“你知道她是个冒牌货,还要把她留在光武公司,到底是为什么呢?” 第113章 “这是你刚才告诉我的!” “是我说的,可是你怎么就接受得这么快,一点不吃惊呢?我和韩歌当时查到她的假身份,可是惊讶了很久的。” 程潇狠狠地点头道:“好,很好。我知道,那又如何。” “我刚才说过了,我们查过她的电脑。” “我不可以有自己的私交朋友吗?我不能给朋友介绍工作吗?她在我们公司这半年里工作有什么问题吗?商玉痕,我说过了,你要是怀疑我杀了她或者其他什么人,拿出证据来。” “证据就是,韩重刚入狱的时候你收到了一封信,是苏月写给韩重的求救信,让她的朋友,一个叫张秦的人帮她寄的。很不幸,信落到你手里。后来田淋淋来找你,你伪造了一封信给她,让她误以为苏月是被韩重害死的!” “我听不懂。什么信?没见过。” 商玉痕向韩歌看去,韩歌依旧板着脸道:“看我做什么?” “既然小韩总不希望我在这里审犯人,那我就不说了。你们玩吧。” 程潇怒道:“商警官!你别话说一半就这么没了。你能算了,我不能。今天要么说清楚,要么就等着我去告你吧。我倒要看你们警局是如何包庇你这个故意杀人犯的。” 故意杀人? 商玉痕还真的被她这番话给噎住了,他本来也不是口齿伶俐的人,加上对韩重多少总有点愧疚,听到这个词难免有点受伤。韩歌依旧板着脸,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对,商警官,你今天必须在这里给我们大家说清楚。” 一一你真的不会演得用力过猛吗?商玉痕有点哭笑不得了。 想了想后,他沉声道:“程潇,因为我们见过寄信人张秦了,他是苏月的父亲苏洛明的团伙成员,如果苏月被韩重逼迫跳江死亡,她怎么有机会见到张秦?你不觉得这是个矛盾吗?” 程潇应该不知道这个寄信人张秦到底是什么身份,张秦也绝对不可能自招自己到底是个做什么的。商玉痕是如此猜测的,果然,程潇的脸上露出了一点迷茫之色,嘴唇微微地颤抖两下,但没有说话。 “你伪造了信件。”商玉痕转头对韩歌道:“这就是你要的杀人动机。” 韩歌探身道:“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她想陷害韩重,若是韩重死了,光武公司就彻底落入到她的手中了。十多年了,她为了光武辛苦十多年了,图的就是这个,你总不能以为她是为了爱情吧?” “陷害韩重她有的是办法,为什么要指使田淋淋给我下毒,你觉得你的推理有道理吗?” “因为她真的没有办法弄死韩重,有曲扬和其他保镖在,她真的没办法下手,只能想办法弄死你。你死了,韩重就没有继承人了,他本来身体就不好,这种打击对他是致命的。” 他转头对程潇道:“程潇,我说的对吗?” 程潇沉默了,商玉痕见她不答,便道:“其实你知道,直到死的那一刻,田淋淋对你都还是很信任的。你到她家去,应该是陪她喝了两杯吧。我们检查过杯子,你和她的指纹都有,你很聪明没有去擦掉,因为杯子上完全没有指纹反而才是不正常的。你是她姐姐,去她家作客并喝水太正常了。可是正因为她正常了,她就没有怀疑过你会对她动手。” “你知道我和韩歌开始怀疑她了,你很怕她一个不小心把你捅出来。你只能除掉她。其实你做得并不是天衣无缝。可我刚?s?才说了,你一向表现非常好,我们没有理由怀疑你。只是很可惜,我们知道的还是有些太晚。” “为什么她就是必须是我杀的呢?” “其实一开始我怀疑的人是高彦,因为三更半夜待在一起的必然是很熟悉的人。可是她死后,高彦非常害怕,东躲西藏,还让他妹妹帮他报假失踪案。我觉得他害怕的不是我们警察,而是弄死田淋淋的人。他一定知道田淋淋没有服安眠药的习惯。这个人能害死她,下一个就是害死自己,他很害怕,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试问,既能特别了解田淋淋和她非常亲密,手上又握有权势可以掌控高彦,这个人还能是谁呢?而且程潇,我怀疑网上购买违禁品的人也是你安排的,田淋淋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知道如何上外网联系药贩子呢,她对电脑,对互联网都不是很熟悉。” “高彦知道这件事很严重,他不敢报警,所以决定先听你的安排。”他伸手指了一下肖旗:“他已经承认他和高彦合伙杀了佟家姐弟了。原因很简单,他们两人都参与过给韩歌下毒。高彦给他妹妹打了电话,暴露了行踪。所以你和肖旗一合计,也把他杀了。”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所有这些证据我都已经叫我的队员去整理了。韩歌,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韩歌起身在他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了半个屁股,伸手揽住他的肩:“哎,没了。就是不知道我哥如今作何感想啊。” 程潇猛然抬起头来道:“你们!你们这是在诬陷我!我有什么理由害死韩重,我爱了他这么多年,我为什么要害死他!” 韩歌伸出手指放在嘴上,道:“嘘!我哥被你吵醒了。” 程潇一惊,转过头去,却见韩重扶着楼梯慢慢地走了下来,曲扬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很小心地扶着他的胳膊。 他的脸色还很苍白,走路还有点不稳当,但那凛冽的眼神死死地看着眼前的每一个人。他一步步地走到程潇的身边,身影仿佛巨人一般笼罩在她的头顶。 第114章 “程潇,你知道我爱的是谁。你的妄想早就该结束了。 ” 韩重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然而此言一出,众人的眼神都不由地瞟向了商玉痕。只有杨可儿莫名其妙,睁着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在孙迪和商玉痕二人身上来回打转。 商玉痕站起身来,韩重慢慢地走近了他,两人目光交接,商玉痕微微低头。韩重便在他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然后抬起头来看向了程潇。 程潇被韩重惊得说不出话来,韩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三天前就醒了,只是让他们不要告诉你而已。” 他大病未愈,声音非常地低沉。程潇愣愣地看着他,终于从鼻间挤出一声嗤笑来。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韩重缓缓摇头。“我不是怀疑你,程潇,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杀了那个姓程的女人。否则玉痕他们来问我那天你在哪里,我就不会包庇你。” 程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道:“你......” “敢伤害韩歌的,我一个都不会轻饶。包括你。” 程潇突然放声笑了起来:“是吗?真有意思!韩重啊韩重,你现在才开始装作慈父的模样,想保护你的儿子,会不会太晚了!” 商玉痕的心猛地被戳中了,他立即转头向韩歌看去,发现他深深地拧着眉一脸愤愤之意,却丝毫不见震惊的神色。 与此同时,韩歌也向商玉痕看了过来, 两人的心里想着同一件事:原来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啊! 商玉痕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韩歌想,应该是韩重说的。这到不奇怪。但韩歌是如何知道的呢,商玉痕心里就十分地不解。他突然想起那天坐在车的后座上,韩歌像个幼儿园的孩子一样抱着自己的腰撒娇。 一一商哥,我心里好难受啊。 商玉痕当时就觉得好奇怪,可是他却没有详细追问。 韩重纹丝不动地坐着,脸上面无表情,只是一双眼睛深深地看向了这个笑出声的女人。 “商玉痕,人你带走吧,后期如果需要,我会作为证人出庭作证的。” 商玉痕点头道:“好。” 韩重转过脸不再看她。程潇猛地上前,一手扯住了韩重的衣领,尖锐的声音险些刺破众人的耳膜。 “韩重!你这算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帮你干了多少违法乱纪的事你心里有数,你想让我死吗。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好活吗!你这个无耻的小人,狗娘养的玩意。你们韩家全是人渣,不配来审判我!” 一旁的曲扬立即伸手拉住了她,程潇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一步,喘着粗气看向眼前这一大群人,然后终于又看向了韩歌。 “对,我就是想让你死。我为韩家付出了十多年,我得到了什么?你看着你们每个人蝇营狗苟的模样,就觉得恶心!不要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你们都不配!” 商玉痕叹气道:“曲哥,你帮我一起带她先回局里吧。” 曲扬应了,刚要上前,程潇狠狠地推开他道:“韩歌,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韩歌大概预料到她会说什么,一张白皙的脸刹那间变得一片阴霾。 “你妈苏月,就是被你外公活活掐死的,死了之后被他们就地取材,抱起来灌到水泥柱里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啊!” 她话音刚落,韩歌猛地上前重重给了她一巴掌,程潇一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单手撑住了沙发。她刚要说话,头上身上又挨了两拳,脚一软,跪倒在地板上。 韩歌的第三拳还未出手,就被随后赶上来的商玉痕揪着领子推到了一边。 “够了!韩歌。我允许你泄愤,但是如果你再打,我就得连你一起拷起来带走了!” 韩歌愤愤地擦了一下手背,看着商玉痕半响,最后默默地垂下了头。 远处望去,黄浦江上一片波涛翻滚,奔流不息。白浪翻腾,不断拍打着江岸两侧的堤岸,溅起阵阵水花。江中的船只摇曳前行,穿梭于波涛之中,拉开了一道道白色的水痕。 商玉痕将车靠边停下,快步上桥,走到韩歌身边。他非常担心此时韩歌的精神状况,韩歌慢慢转过头来,朝他笑了一下。 “怎么不接电话啊,我找你很久了!” “就是这里吧。我妈当时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商玉痕轻轻嗯了一声,韩歌拍了拍他的手臂:“放心,我没事。我现在很好。只是有件事觉得很遗憾。” 他把目光投向了远方,深秋的风从脸上刮过,萧瑟而又清醒。 “田淋淋至死都不知道苏月到底是怎么死的。她找了二十多年的人啊......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有一个电话可以打给亡灵,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得以瞑目。一想到她那么辛苦那么执着的样子,我就觉得很不忍心。” “你不恨她吗?她确实和程潇联手想要对你们韩家复仇。” “其实是恨的。但是商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韩歌苦笑道:“爱的反义词并不是恨,而是漠不关心。你看恨字有个竖心旁对不对,爱和恨其实才是一体的。” “你说得对。” 商玉痕轻声道:“或许这是很遗憾,可是谁不是带着遗憾活,带着遗憾走呢?倒是你,比从前成熟多了。” 两人相视一笑,商玉痕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没再说话。 第115章 江水汹涌澎湃蓬勃向前,永无止境。东方的天空似乎被撕裂了一个小口子,一缕金光照射在江面上。 故事或许远不如预料的那么完美而动听,但至此,终于可以结束了。 第61章 番外/后记 商玉痕沿着转角楼梯走上天台,韩重背对着他站在雕花护栏前,身影看起来消瘦很多,背也有些佝偻了。 他略微迟疑一下,慢慢地走到他身边,但保持了一米多的距离。韩重似乎并未注意到他,只是默然地眺望远山出神。 “你是什么时候苏醒的?”他问。 韩重意外地回过头来,和他四目对视。商玉痕想了想,还是走近了两步。 韩重淡淡地笑了一下,随即又转过脸去。 “其实是昨天早上才醒的吧。” 商玉痕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程潇的。” “我若是说我从未怀疑过她呢,你们会不会很意外?韩重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她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我们在一起各有所图,我给她的已经够多了,我不知道她会这么贪心。” “但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韩重觉得他这问题非常好笑:“我为什么应该觉得惊讶呢?我和她都是一类人,我们不是表里不一惯了吗,做什么事都不会觉得奇怪了。为了名利,普通人都会放手一搏的,何况是她。” 商玉痕微微蹙眉,不再说话。韩重转头看他道:“?s?你还有事问我。是吗?” “是,有一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但相关人等都已去世,知道真相的人,可能只有你了。” 韩重道:“你可以问,但我很想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的,是作为死者的朋友家属,还是作为警察?” 商玉痕迟疑了一下,缓缓道:“我是警察。” “很好。”韩重点头道:“说吧。” 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商玉痕更加迟疑了。 “是苏月的事吗?” “是。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你父亲韩若伦?我曾经听她一位少年时代的朋友说,她有个大仇要报。是你吗?” 韩重没有立即说话,商玉痕盯着他看,发现他喉头一动,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你若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我确实不想说,但我若不给你个答案,你反而会耿耿于怀,呵呵,倒不如告诉你的好。” 他转过身来,带着亵玩的笑意道:“你知道我的继母吗?” “知道。你上大学的前一年,她和你父亲离魂出国了。” “知道是为什么吗?” 商玉痕盯着他的眼睛:“不知道。” “你不妨猜猜看。” “因为她必须走,对吗。苏月的母亲在她高中时出车祸去世了,肇事者逃逸,一直没有绳之以法。我猜是她吧?” “你查过她的车祸记录?” “我是查过,但确实没有查到在卷宗里查到肇事人是谁,连个车牌都没有记录。如果真的路上无监控也无行人,没有任何人知道司机是谁,苏月这样的一个普通中学生怎么会知道呢。所以我想,交管部门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那做到这么保密,恐怕也只有你们韩家这种势力的人才能办到吧。” 韩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玉痕,你真的很聪明。现在你的问题已经有答案了。” “她的母亲去世确实很悲惨,值得同情,可这不是你的错,不该由你来承担责任。” “谁叫她是我名义上的母亲呢?”韩重很蔑视地笑了一声:“不过她也没什么好下场,你敢信吗,她后来去了美国,刚到那里的第二个礼拜就莫名其妙地被一辆越野车给撞死了。” 商玉痕非常地意外,看着他半晌,最后默然点头。 身边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曲扬上楼来,站在楼梯口向韩重微微鞠躬道:“韩哥,行李我都准备好了,后天上午的飞机,你看如何?” 韩重点点头。商玉痕奇道:“你要去哪?” “去哪里都不重要,只要不在你眼前就可以了,不是吗?玉痕。” 和聪明人谈话向来是很容易的,也是很艰难的,容易在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嘴里说不出口的话,艰难在于,他连伪装都懒得去做。 “重哥,我真的从来没有这么想,也从来没有希望你去死。如果可以互换的话,我希望死的人是我。” “这我信。” “请你保重身体。” 韩重突然急促地笑了一声,似乎对他这最后一句话感到荒谬:“我会的。” 他深深地看了商玉痕一眼,然后慢慢地从他身边走过,再也没有回头。 作者的话: 关于商玉痕的第二个故事已结束,与《溺毙之鱼》相比,这个故事写的非常轻松,每天准时日更,从来没有一次卡文。故事在我心里有比较清晰的脉络的,写起来挺舒坦。 我的原始构想是写一个女性复仇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苏月才是主角。但我必须要说,我的癖性决定自己就是个耽美作者,我只能尽最大可能把这个复仇故事讲清楚,但故事的主角必须是商玉痕。因为苏月已经死了,为她和她的朋友田淋淋找出真相的人,也只能是商玉痕啊。 商玉痕不是一个盖世无双视死如归的大英雄,在文里我无数次强调这一点。我本人受日式文学影响比较地深,骨子带有一种深深的报恩和负罪感。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是没有道理去在乎我,关心我,帮助我的,但凡有一个,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无以为报,唯死而已。商玉痕受韩家大恩,无论后来遭受什么样的折磨,心里始终只有爱,只有感恩,只有痛苦,却没有恨。他不恨韩重并不是懦弱无能,而是善。 第116章 我看网文十多年,我当然知道这样的一个主角在现今<a href=" target="_blank">爽文满天飞的世界里,大概不会讨人喜欢,至少不会让人崇拜。爽文的主角应该是个有仇必报甚至达到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必须冲拳出击,让所有仇人永世不得翻身。读者在读书时代入自己,才不会觉得憋屈。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备受压力,看小说是为了解压为了消遣,我懂。但是请原谅,我只想写我认为该写的东西,我内心深处是有执念的。 没有办法满足大众的需求,我很抱歉。 我非常喜欢商玉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还会继续写商玉痕破案系列。(毕竟我也不会写别的了)这种写故事的手法我很喜欢,通过一个人延伸到他身边的其他人,每一个人都有他的秘密,有他值得书写的故事,这样不断地发散出去,商玉痕破案系列仿佛可以写上一百年。就好像福尔摩斯和金田一探案一样,如果作者愿意,可以不停的写下去,让这个人物永远活着,想想那真的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关于耽美的问题我其实心存遗憾,无论我自己多么喜欢,我都觉得这应该是小众爱好。关于为什么非要看耽美写耽美,我并不想多说,如果单纯把书中人物的爱情看做兄弟情我完全没有意见,我认为亲情友情爱情应该也必须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它们的本质都是平等,尊重,和理解。三者没有孰轻孰重,同样都是人生不可缺失的东西。 商玉痕爱的人到底是男是女,有什么区别吗?并没有。 我尽量在书中模糊每一个人的性别,尽量做到男女平等,男人不会欺凌女人之上,女人也不用拿出女权来艰难呐喊才能让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书中孙迪的前女友杨可儿我非常喜欢,她除了穿衣打扮要配连衣裙高跟鞋(连衣裙加高跟鞋是我本人夏季穿衣爱好)之外,其实也看不出女性明显特性,既没有女性的阴柔美,也没有女性对爱情婚姻的特殊要求,更加不会用女性身份对身边一众男性朋友行使特权。其他人物也是如此,他们身上的性别特征都不明显,或者可以这么说,我在努力营造一种“无性别”的世界,只是我笔力不济,目前做得不够好。 又完结一本书,是什么感受呢? 非常愉快,非常有成就感。每完成一本书,我对自己的评价就高了几分。从少年时期“废物一个”,逐步变成“不过普通人而已”,到今天的“我很好,我很喜欢自己”,真的非常不容易。 我在上一本书的最后一章就认真地阐述过,我是那种“先做完再做好”的人,一件事无论搞的多么糟糕都会坚持做完,然后花一周时间休息,一周时间反省,一周时间总结,一周时间打包在上路。我没有太监的习惯,某事没做完就搁置了我会过意不去。 每一个故事都是我经过深思熟虑想出来的,走路时,乘车时,吃饭睡觉时,我无时无刻不在思索下一个情节要怎么写。有时候走在路上,会不由自主地模拟书中人轻蔑地看人的眼神,想着到底是用“瞅了他一眼”,“瞟了他一眼”,“剜了他一眼"?想着想着笑出声来,很担心路人误以为我是个精神病患者。有时候躺在床上幻想自己中毒或者中剑,命悬一线。我是真的会流出泪来,真切地感觉到自己会死,那一刻感觉自己是非常难过,非常遗憾的。 当然,还是那句话,笔力不济,尚需学习。我尽力了,只是效果不够好,所以我写的最好看的一个故事,永远都是下一个。 当我终于有能力把脑中的幻想转变成一个个文字时,那确实是一种无可替代的成就感。用一个比较幼稚的比喻叫做,哪个小屁孩不捏泥巴呢,可能不能么漂亮,甚至有点嘴歪眼斜都不要紧,反正是自己捏的,对吧。将来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必定会很快乐。 谢谢有缘人看到这里。祝好。 ——木木疋子 2023年10月14日 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