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我想的那样爱我》 铃兰 · 之一 人,为什么会陷于不幸呢?明明一直努力过好生活,却不断遭遇不想发生的事。对乔橣来说,日子像蹚混水,瞎过罢了。 「美女,要不要看看铃兰?今天刚进的新货,买回家摆,可漂亮了。」花艺店老闆每逢客人光顾便招呼着同句话,殷勤到让人怀疑进货日期。乔橣瞅了一眼,她虽然不喜欢油腻的行销方式,仍打着兴趣停下脚。 「你说这花叫什么?」 「铃兰,很少见吧!美女,要不要??」 一听见那两字,乔橣立即打岔,她扯了嘴角,「花语是什么?」 「花语?呃、这个??」老闆挠了挠头,原来卖花也需要知道花语吗?这可是他头次听说。 眼看气氛变僵,尷尬感而升,乔橣装作不在乎般,「没关係,谢谢。」 离开花艺店,乔橣依旧在路上漫无目走动,她就像每位行人,走得自然,走得像赶着去下个地方,互相揣测对方想法,其实什么也没想。週末都会区人来人往,好不容易放假,大家似乎显得愉快。 乔橣没有待在家,她并非倾向出门透气,对她来说,那不是个家,只是供她暂时居住、洗睡之处,如果住处没了,她想都不想,果断结束人生。当然了,乔橣不是个乐观的人,连开朗都称不上,若不是必须社交,她没有力气微笑,就算是讨好自己也不愿意。 她有朋友,是相处多年的朋友,寥寥无几,不过,也仅维持偶尔问候的关係,朋友们不懂她,她也不要求她们懂,钓鱼时,若放出鱼鉤鱼儿不吃,就该收手了,然而换不换海域就成个人选择,乔橣就当自己运气差吧。 下週一新人就会来公司报到,她在同一职场待了四年,看着身边同事一个个升职不感到特别在意,她的目标不是赚大钱,只是餬口饭吃,不因现阶段尚未找到能让她放弃一切的事,该说有自虐倾向吗?她还想在这残缺的人生里呼吸几口气,体会折磨极限为何。 听说最近流行乾燥花,她于是上花艺市场绕绕,虽没有记忆中市场那般吵闹,也许是假日缘故,人潮还是不小,她讨厌去菜市场,讨厌人多地方,这已然是她可忍受的范围,再加上今日心情倒无特别不悦。只要出了门,她尽量不在街道上停下,只要一停,人群的身影就会把她包围,形成一座座高墙使她动弹不得,天空将呈暗红色,魔音环脑,恶梦重演。 乔橣使劲拉回思绪,她守秩序排队上公车,刷了卡,找了后边靠窗位子坐下。好笑,能是什么恶梦?她不让任何人知道,别人只会当笑话。佳靖曾哭着问她,她的家庭没有支离破碎,不受班上排挤,有什么资格怨叹人生的不公平? 乔橣静静的看着她,原来在佳靖眼里,她的人生一路顺遂,无风无雨。她忍住了,本以为能藉此让朋友感到被理解,却反而被曲解。她不再多言,她的处境不需他人明白,没什么好开口的,她不相信有人为此心疼。 「凭什么?你活得好好的还要抱怨?」 凭什么?别人都觉得她凭什么了,她怎还需大肆诉苦?自己知道就好。 还未升小学五年级,佳靖转了学,乔橣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至今杳无踪跡。 在末班车驶向终点前一站,乔橣按了下车铃,她的头早已习惯市区公车摇晃时碰撞至玻璃窗的疼痛,司机冷漠是常理,后脚甫踏至地面,公车们迅速关起。管理员专注滑着手机,反正他只是以最低时薪应徵进的,交差了事便罢。 钥匙转开门锁,她等瞳孔适应,管不了灯直直走去浴室盥洗,洗好澡后乔橣没有吹头发,而是热水冲热泡麵,吃完刷牙后就直接躺床睡去。何必照顾好自己?乔橣闔眼在心里叹,她的人生被阴霾笼罩,不见天日,无论停住抑或后退,她都不可能再往前,别人认为她很好是他们的事,即便水从曾淹过眸子退至她上唇,那也都是来来回回,更何况不是乾净大雨,而是混浊污水。 算了吧,她配不上幸福。 铃兰 · 之二 隔日,乔橣是被痛醒的,头疼。就因自己一时任性造成身心疲倦不堪,她独自冷笑,有这么脆弱吗?叹气,将吹风机插头插上插座,她把毛巾扯下,心不在焉的吹着头发,看了看时间,恰好从凌晨三点五十九转成四点。 再次躺下床,发现自己睡不着了,乔橣只好盯着天花板,她喜欢一个人,一个人会想很多事,许多悲伤的事,她可能也是骗人的。 「好累。」她灵魂空洞喃喃自语,「我只是想遇到真正爱我的人,为什么这么难呢?我每重新站起一次就失去更多自我,每重新开始就摔得更痛,我真的好想被爱着??」无法克制地,又流下泪水,浸湿了枕套,她侧着身紧抓棉被,红了的眼匡感到无比心酸。 是孟夏,早晨七点半不到,太阳光却炙热地亮眼,乔橣勉强清醒,自己压根没睡好,洗完脸随便穿就出门。早餐店过了学生热门时段,只剩下零散的老人与赶早上八点的上班族们。 没有热到晕厥却称不上多清爽的天气,乔橣撇头早餐店选择去便利商店吃点东西打发时间,自动门感应开啟,二十四小时不打烊冷气依旧,瞬间感觉体感温度舒适多。鲜奶茶、肉松饭糰,思考时间不用几秒。 「要会员集点吗?要加热吗?」 「不用。」她停顿下,「要。」 「要加热?」店员边说边把食物放进微波炉。 「嗯。」简短回覆,可乔橣并没有摆出任何不悦的表情与语气,她甚至浅弯了嘴角。 微波时间叮响,店员交给她接着帮下一位客人结帐,乔橣找了个最角落的位子吃着。上班地点离她住处不过十分鐘远,就算她消磨分针走过的距离或准时打卡皆绰绰有馀,个人位子面对着大片落地玻璃窗,她嘴里咬着食物,思绪放空一口口嚼着。 听说,一个人每天平均会与两千位陌生人擦肩而过,无论是讲到话或没讲到的,更甚是连看都没看到却在同个区域的。 前任的联络方式她不打算删,即使对方都让她伤心难过,乔橣坚守自己的原则,除非是自己不要的,否则她持续留着。 念旧的人有什么坏处吗?她抿着唇撑着右颊,念旧的人有什么好处吗? 大概就是提醒自己别再犯贱吧。 她想起自己传给第二任分开前最后一条讯息是,就算不爱了,你的生日我也会记得,每年都会祝你生日快乐。 距离当时已过五年,乔橣一次也没落掉这个约定,随着时光流逝,他们的聊天频率成一年一次,生日快乐、谢谢。 她一直在等待有个人出现拯救她,儘管希望被她浇毁,于她的内心深处依然有一丝丝期待有个人能提着灯走向她。 她明白她很可笑,强硬说着放弃一切却这么捨不得收手,她是有记取前几任的教训了,不要随便摊开内心给他人看,不要聊着生活琐事成习惯。 乔橣比任何人都清楚习惯可怕的原因,它太伤了,正是因为会让人成癮,乔橣才觉得可怕。 玻璃窗上浮现了她不认识的人影,她定睛一看,长相看来险恶身材魁武,全身上下都散发噁心油腻的老头笑咪咪的拉开椅子坐在她旁侧,她感到莫名其妙地在心里碎念,「真是??那么多位子为什么偏偏挑这里??」乔橣刻意回避视线,一口气喝光奶茶离席。 从便利商店到公司会过五个斑马线和不晓得几条街的人行道,乔橣以前有车,但自从爸爸的机车被偷后,乔橣就把自己的给他了。 斑马线的红绿灯长短不一,离公司最近的那个秒数只有十秒,她每次都得跑,在别人来看,她就像是懒惰晚起才压线去上班的人,乔橣从未因情绪不佳而翘班,虽然她其实想翘,可强迫症太严重了,必须做的事,一次疏失,简直要她的命,不是别人拿刀威胁,而是自我意识提刀架着她的颈子,逼问她为何是个烂货不遵守社会法则。 不知从何开始,她每天必须与自己拉扯,一个个列出条条罪状迫使她认错,另个自己频频道歉苦苦哀求放过,原本骂她的再转为向她求情,最后她们合好,但乔橣心力交瘁。 有一天就突然成这样了,总有个契机,乔橣还是将此往偶然的分类丢去。 「已经绿灯了!小姐!」 乔橣回神,在搞不清楚发生什么情况下身体被强烈拖走,脑部反射性使双脚离地奔跑,还在喘气,乔橣就听见男人焦急大叫:「小姐!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在做什么?」 铃兰 · 之三 「什、么?」乔橣困惑望向男子,他的额头边缘冒出几粒汗滴。 男人的口气没有改变,还要解释心急地多了些手势,「已经绿灯了你怎么还站在路中央?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嘛?走到一半停住,疯了吗你!想被车撞吗?」 「对不起??」一时之间说不出话,她只能先张口道歉。 「好你没事的话我要先走了,我还有约快迟到了。」语毕男人匆忙离开,乔橣望着对方的背影,不晓得该做什么反应,愣了下环绕四周,景象没有改变,红灯车子停下,绿灯又前行,人们守规矩穿越马路,似乎只有她是错误的存在。 鼻腔一酸,她不安的凝视流动车群。「难道容身的资格也失去了吗??」 # 「橣姐好!」 甜美清秀的嗓音似乎是喊着她,乔橣抬眸,稚嫩的脸推测是刚毕业的新鲜人,但这称呼是怎么回事?还起身向她微微鞠躬了,她心里有些不自在,往一旁的梓轩看去,见她摀着嘴仍藏不住笑意,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 乔橣无奈一笑,「人家刚来就要玩她吗?不对,你这倒像在玩我。」 「哈哈哈哈哈,我怕她紧张嘛,加上经理下达通知这个新人归你带,才想说製造气氛让你们破冰。」梓轩无视新人不知所措的脸,自顾自地拍手,结尾两字刻意换上諂媚声调,「怎么样,我设想周全吧,橣姐。」 「够了林梓轩。」乔橣示意新人别站着,转头盯住罪魁祸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语塞,只好当作她是幼稚鬼上身,浅勾唇角一笑置之。乔橣拉了自己的椅子到新人边,她努力摆出自己最好的样子,让语气尽可能听起来亲切,「我是乔橣,叫名字就可以了。」 「啊,好,真抱歉!」新人妹妹红着耳,掩饰慌张的样子把梓轩给弄笑,乔橣直勾勾地抓住她视线,梓轩清了清喉咙,往窗户东看西看。 乔橣扬起职业笑容,请对方不必在意接续要说的话,「好的,我叫吴芮綺,请多指教!」 乔橣点点头,「工作上我没什么能教你的,其他关于公司状况,有问题找我,我会尽量帮助。」 「我明白了,非常谢谢你!」芮綺的神情较方才明显减少压抑,乔橣将椅子拖回自己办公位置,走去梓轩面前,「经理为什么会要我带她?我的工作和在场任何一个同事都不相关,连个组长的名份也谈不上,再说,我也不是很会带人。」最后一句说得特别小声,乔橣一旦在话语削弱自信,整个人看来就少许多距离。 「当然是因为你在这部门做最久啊。」梓轩一副「在问什么废话」,她双手交叉身子微倾,「公司的大小事你差不多都瞭若指掌,你哪不会带人了,我刚进来这里时不就是你帮助我熟悉环境,解决各种疑难杂事的吗?」 乔橣拆了梓轩桌上小木盒里放着的糖果包装,一口含进嘴里嚼。 「加点油吧,你是最棒的!乔橣大人。」 同栋公司不同层楼的面试间定期会有面试官与递交履歷者一对一面谈,然而今天不是那样的日子却也有面试者,不过,这人虽顶着面试的名义,实际上,主管亲自来见他,无需走正式流程,他幸运地早已领先其他职场新鲜人。 「您好,打扰了。」 「坐吧,不必紧张,我听说过你,你在萧教授那有良好的名誉,先自我介绍。」主管保有威严,同时又不让人感到拘束,他与下属相处方式拿捏得宜,员工们尊敬他也不害怕他。 「您过奖了。」男子谦虚笑了笑,「我姓吕,名赫瑋,心理学系研究所毕业,我在门诊实习过一年,教授说您是个对员工很用心且努力带领公司前进的上司,我便前来拜访贵公司,期望能在贵公司底下工作。」 主管满意地笑了笑,「果然是萧教授推荐的人,非常有眼光!」他顿了顿,「我是很替员工着想的,不希望他们是怀着烦心事在工作,这样效率也差,所以才想找一位有专业背景的諮商师,刚好萧教授推荐你。」萧教授是他多年好友,当时将学生简歷让他阅目时他就对吕赫瑋印象极佳,今日初次见面更对他提升许多好感。 「那明天就来上班可以吗?我利用明天早上开会向大家介绍你。」 吕赫瑋爽快答应,「没有问题,谢谢主管。」他在医院实习一年,虽已有经验,这却是他出社会第一份工作,多亏长期在教授眼里的好表现,让他研究所毕业接着考取心理师执照后立刻就有一份薪资不错的饭碗,工作时间甚至弹性,他不是被这间公司僱用,而是聘用。 铃兰 · 之四 所谓的面试结束,吕赫瑋轻松地离开大楼,他花了大把时间唸书,从高中到研究所,至少十年的青春只为了拿到一张专业执照,吕赫瑋的梦想不仅是帮助人,更希望有属于自己的工作室,不过开间工作室并非吃块蛋糕如此简单,从唸大学开始,他的学费全靠姑姑赞助,两年前他家发生重大意外,学费勉强缴完,但姑姑的钱也跟着赔进意外所需承担的费用,吕赫瑋考心理师的那年寄人篱下在交往三年的女友住处,虽然最终分手,让他考前几天不得已短暂投靠他的朋友,不过他并不觉得可惜,每段相遇不过是缘份,就算有美好回忆依然不足令人掛念。 「镇斌,好消息!我明天就能开始工作,而且待遇比我想的还高!」提着公事包,刚出公司没多久,吕赫瑋忍不住跟好友报喜。 「真是太好啦,我去买啤酒,我们晚点来大喝庆祝。」 讯息一封一封传来,办公室里安静地连秒针滴答皆清晰闻声,乔橣揉了揉额,用力眨眼,长时间盯着萤幕实在疲倦。 「那个、乔橣,」芮綺轻轻靠近她桌子,腰身微弯小声唤她。「洗手间在哪里?」 「直走左转就是,茶水间在对面。」 「好,谢谢。」 乔橣浅浅勾唇,摇了头,新人也太拘谨些。 下班时间缓缓而来,乔橣拉开三分之一捲帘探头,外面车流量逐渐扩增变得拥挤,她撑着左颊,别人一天辛苦的工作结束了,然而她的尚未,不是她需要加班,乔橣没事也留在公司到熄灯为止,许是奢侈,只剩这里的灯是为了她亮着。 「要吃什么吗?」她点外送,今天梓轩加班能陪她,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她不想成为谁的负担。 「锅贴好了,谢谢!」乔橣表示收到,那她也吃这个,省的思考。 「什么口味?」 「泡菜的,还要贡丸汤。」 她点点头,按下品项选项送出订单。「九十五,等等再给我就好。」 镇斌的租屋处只有一间房,当时吕赫瑋坚持自己能睡沙发,镇斌只好就这样让他暂且住下,本来他决定放榜后就去找打工并赶快搬出去,没想到竟接到教授给他的来信。 「镇斌,不好意思给你添那么多麻烦,这几天我会继续找房子,找到就立刻离开不再打扰你。」吕赫瑋打开两罐啤酒,瞬间的气泡声让人悦耳。 刘镇斌大力拍拍吕赫瑋的肩,「白痴都兄弟,你觉得我会跟你计较吗?房子的事不用急,但你也别想在我这里蹭一辈子听到没!」 吕赫瑋大笑,「我知道啦废话,欸兄弟,来乾!」说着举起啤酒往对方的罐子撞下去,受到衝击的液体随之从铁罐壁流泻。「啊撒出来了。」 「神经,给我擦乾净快点!我这桌子很贵!」刘镇斌动口不动手,自己先悠间的喝起吕赫瑋随便抽张卫生纸丢在流出的啤酒上吸水,「没事啦没事。」 「你现在没事你等下就有事我跟你讲。」刘镇斌瞪他一眼,用手指去摸桌面检查是否不留一点痕跡。「啊你说薪水不错,是多少?」 吕赫瑋得意的比了「五」,刘镇斌睁大眼睛,「五十万?」 「齁怎么可能,不要闹。」吕赫瑋推了刘镇斌脑袋,「五万啦。」 刘镇斌不屑的撕咬一口鸡排,「我还以为五十万勒,本来想说我可以就此不用工作,连女朋友一起被你养。」 吕赫瑋翻了白眼,「你这没骨气的男人,我没试用期还是第一份工作都比你在火锅店一个月三万五赚得多好吗,努力升迁娶女朋友回家啦。」 刘镇斌大叫,「啊啊啊闭嘴!多我那点钱很了不起吗!」在女友面前他的面子绝不能被丢掉,「要比来比啊,你在我家住了一个多月,要不要看看水电吃住你花了我多少?要不是我佛心大度你早就流浪街头了好不好吕先生!」他抓着吕赫瑋的两隻耳朵摇晃,「听到了没给我清醒点!」 「哎好啦我知道。」吕赫瑋硬是掰开刘镇斌的手,认真道:「那你就算一算,我看多少还给你。」 「不需要,」刘镇斌又喝了口啤酒,挥了挥空气,「买最新版本的健身环给我就好,我女友要我陪她玩讲很久了。」 「欸真是。」吕赫瑋磨着牙齿,还真是女友狗,算了,反正也的确欠他。「那你确定吗?就要这个?」 「嗯,不错啊。」 「知道了,领到钱就先给你买。」他边嗑鸡排边想,明天上班应怎么进行他的工作内容,主管给了他五万块的薪资,也得对得起他的专业为公司造福才是。 晚上吕赫瑋淋完浴,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是讚叹自己的容貌,而是闪过一张脸。 那个女孩,看起来对世界已经毫无留恋。 铃兰 · 之五 # 「九点三十六,呼——」梓轩伸了个大懒腰,「终于弄好能下班了!」她撇头望了专心看剧的乔橣,「走吗?乔橣小姐,我先出去等你哦。」 乔橣关掉萤幕,小包掛上肩,拎着一只手机,「好。」 她不喜欢关灯,可真正原因是她讨厌作最后一个人,最后一个回覆再见的,最后一个目送客人离开的,最后一个被迫道别的。 不过,别无他法,她不会表现出。 街上灯火通明,十点鐘不到,若就此熄灯那简直愧对都市夜生活这名号,餐酒馆的霓虹灯打得漂亮,夜晚象徵着肆无忌惮,穿得淫秽不受外人眼光,喝醉后丑态百出也未必被认得,尽情嘶吼在无人回盪的黑边旷野,无论何种行为,共同点只有一个:与白天判若两人。 人们在光天化日下害怕裸露自己的样子,到了晚上得以用黑夜衬托自己,坚决点缀的灯称装饰,不影响他们洩漏本性,儘管这是他们放松的时刻,却不可否认,他们也只敢躲在暗处,来逃避自己所憎恨的不堪真实样貌。 再见,不是会再见。 而是再也别见。 她想放弃虚假的自我,很遗憾,只要活着,她就做不到。 她杀不死从前的自己,每当她不计痛苦的自虐自残,她的灵魂就会狠狠地嘲笑她,那个平常像死了的灵魂,总是在这时候大摇大摆窜出,一番冷笑乔橣找不到活下去的方法。 绑在躯壳里的命运于人间幽谷游荡,任由枷锁紧紧靠牢。 如果她来人世间是为了坎坷走一遭,那何必来呢?谁想要生于不幸死于憾恨,笑着出生自毁前程? 「长岛冰茶。」吧台前的乔橣指腹轻轻敲着玻璃桌面,明显地,她今夜不想睡。 隔壁画着艳丽妆容,穿着低胸玫瑰金绑带的女子手中拿着性感沙滩,樱桃酒色在小盏却强烈灯光下更显火红,乔橣别过眼,红色是个让她害怕的顏色,更是使她忆起一辈子恶梦的源头,她绝不使用任何关于红的物品,拒绝靠近触摸,更是处处避免,不注视,则不沦陷。 这不是间一时情绪流淌而选择走进的酒吧,这里安静,安静的不像话,来此的人绝不携伴,大家专注品嚐自己的酒,所谓的声音,只有调酒师调酒的白噪音,连结帐时店员也几乎不开口,酒单都有价钱,喝什么品项自己记,不找零,多馀的即是小费。 正因太过寧静,反倒像不存在般,邻座越看越不是活人,一但待久,便觉得身体与灵魂渐渐消失。 会踏入这间酒吧的人,都是迷失了自己。 十二点的大街上已经没人了,以前妈妈常和她说,女孩子不要深夜一个人走在路上,容易遇危,但乔橣哪在乎,呵,f其实她骗自己不要在乎。 她不会喝到醉的,那看起来很蠢,简直瞬间暴露内心丑陋和黑暗,如果这世界容不下她,那又怎能随意卸下偽装,去得到一丁点又奢侈的可怜目光? 在酒吧里,人们在成为完整自我的路上迷路了,受世俗环境干扰,通通变成了小时候最讨厌的大人的模样。 「很可笑是吧?」她眼中泛着心寒,转开租屋处的门把。「就是因为无可奈何,必须随波逐流,才会怨叹我怎么这么没用。」 曾经怀着憧憬的她,心中的热情慢慢熄了,乔橣和这世界所有曾抱着遥远梦想的人一样,发现不是招不来幸运而是注定要走在厄运的途中,不得已选择放弃。她也有过璀璨的愿望,当那些光芒黯淡,她真的很恨自己为什么她的人生是这样。 因为她的曈眸也曾被光照耀。 盯着手机黑屏数秒,乔橣随手扔于床头柜,关掉小灯。 她怕黑暗,也怕失眠,可却眼睁睁看着自身掉入深渊。 「如果能当成意外也好。」但她不愿给他人造成麻烦,不要命的是她,别人不必为她赔上,有这样想法还是算了。她想到今天的那个人,连脸都没看清。 刚到公司,便听闻指令要去会议室集合,经理说要宣佈消息。 「经过主管几个月的计画与寻找专才,我们公司已经聘用諮商师,今天他就会正式来上班,各位如果有任何情绪上倾诉的需求请多加利用公司资源,希望大家明白主管用心良苦,各位有好的心情才有好的生產力,有需要可直接前往三楼的諮商室,宣布完毕,散会。」 铃兰 · 之六 眾人纷纷离开会议室后交头接耳,猜测是否有因曾待过这间公司的人轻生,主管才做了如此决定。 諮商?不,乔橣根本不信任,无论是学校辅导老师还是精神科医师,她通通不相信那些人有办法同理和瞭解,在她的人生里痛苦的是她,所谓的倾听者不过就是明白事发而已,终究无人会懂。 「你们觉得真的有人会去用那间諮商室吗?」回到部门后梓轩双手交叉倚在个人桌前,想听其他意见。 「感觉很神秘,经理也没把那位諮商师介绍给大家。」芮綺立刻给予回覆,「不过第一次遇到有公司会提供这方面的资源,我想有需要的人也许就会去吧。」 梓轩环顾四周,发现只有芮綺理她,不开心地乱叫,「欸不要让空气这么僵好吗?讨论!热烈讨论一下!乔橣,你的想法呢?」 突然被点名的乔橣愣住,一位男同事早看不下去,不耐烦地出声制止,「林梓轩,这很重要吗?专心工作好不好?你的大嗓门真的有够吵,感兴趣不会自己去看?」 梓轩不得已回到位置,在芮綺的耳边抱怨,「他也不用这么兇吧?諮商师才不会这样对人大吼,啊,不过如果那个諮商师很老怎么办,希望他跟韩国男明星一样帅,这样我就能藉故天天去找他哈哈。」 芮綺在一旁微尷尬附和,她记得??梓轩姐已经有男朋友了啊,难不成她其实是时间管理大师? 乔橣撑着脸自顾自勾了唇,她清楚明白,在现代流露出情感事件愚蠢的事。 话未聊完,电脑上的群组跳出通知,要各部门派一个人去諮商室外的柜子拿相对应人数的调查表,方才喊梓轩安静的男同事随口呼唤,「吴芮綺,你新人,你去。」 被点到名的芮綺即刻应答,「噢是,好的。」 并不是直接与諮商师面对面,而是拿他已经放好在门口外的单子,芮綺纳闷,为何要搞得如此低调?不过她倒是也没再多想,随后在三楼看到有别的部门的人来拿取。 「一、二、三、四、五。」她边走边看内容,「这是什么……身心状况自我检测表?」 回到部门,梓轩好奇的凑向前,「你有看到本人吗?结果是什么东西啊?」 「没看到諮商师耶。」芮綺耸肩,接着一一把单子发下去。 乔橣瞥都不瞥,直接把检测表压在文件盒下,又听见芮綺提醒:「上面说要在今天中午十二点缴回。」 乔橣放在键盘上的左手瞬间控制不住力道往下垂,把梓轩和芮綺给震惊,「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滑了下。」她努力维持表情。 再次把单子抽出,乔橣扫了一眼题目,不外乎就那些。从国小到大学,这些问卷每学期都做,纸本到线上,认真填到敷衍了事,她自从被辅导室找过一次至始认为那些关心统称虚假,只是想挖她伤痛。 这次当然也没必要浪费时间,稍微抱歉浪费纸而已。一题一题全在「我很好」意思上打勾,直到最后一项,儘管已经无感,乔橣还是忍不住停下笔——我有想寻短的念头。 她沉浸于思绪中数秒,最后,还是选了「不曾有过」作答。 她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好,不行吗?只要她愿意,有什么骗不过的,包括乔橣。 「那我交去囉!」芮綺确认完张数,关门前探了一次头。 这不是匿名,谁填的一览无遗,芮綺知道攸关个人隐私,忍住想偷喵的慾望,把单子投入箱桶。她也有过烦心事,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藏有秘密吧,为了应付复杂多变的社会,有多少人活成不愿意的样子只为了在隙缝中苟活,想翻身的人、还在挣扎的人、或是已经放弃的人,还有,没能被救起的人。 想起轻生的朋友,芮綺的心刺痛了下,她下意识地抬头,真的解脱了吗?可是对于来不及阻止的芮綺来说,她感到很愧疚,以及每每思时的难受,其实留着的人也很难过啊,就算不想也不经意揽下责任。 不幸带着连带关係,明明往前推歷史大家都是有血缘关係的人,却一再伤害彼此。 细数下来,人与人间互相產生的痛苦车载斗量。 她倚着墙,「真的很抱歉,对你。」字句从芮綺的嘴里淡淡飘出。 铃兰 · 之七 搅拌着刚与热水融为一体的咖啡粉,吕赫瑋坐回办公椅,桌上堆着整间公司职员交过来的检测表,他啜了口估计就八十五度的咖啡吧,开始一个一个瀏览然后分类,儘管大部分人都看着没问题,但吕赫瑋还是会排时间跟他们聊聊生活近况,当然,有在单子里发出需求的为优先。 当公司上下都在讨论这名諮商师,毫无疑问也传到了消息灵通的梓轩耳朵,有的人说他帅,但不是天菜级,更多是说给人的感觉稳重健谈,就像一名专业资深的业者,各种赘述让梓轩越是好奇諮商师的面孔,不过,也有部分人说他们在公司不难遇到他,只是諮商师几乎都待在办公室。 出乎乔橣意料的是,她以为并非每个人都会被找去对谈,原先平静如止水的心突地浪起波澜,乔橣感到些微慌张,可她很快就逼自己冷静下来,只要想出一套说法就可以了,就照平常和同事相处那样,没必要庸人自扰。 她怕的其实就是,懂人心的諮商师会敲碎她辛苦筑起的冰墙。 经验多的是,乔橣花了许多大钱订购华丽面具砸上脸,她不能让自己的心血白费,嚥了嚥口水,这不知道是她在听到梓轩嚷嚷后第几次想这件事了,她放下思绪重新专注在工作上,却发现讯息窗上跳出新讯息。 盯着几秒,乔橣脑中一片空白,她的心跳加快,双手手指不自觉颤抖。 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 她可以谎称她很忙,但她不忙,她做的不是什么艰难劳累的工作,领着比其他员工少的薪水,几乎全缴房租和杂七杂八费用,有一餐没一餐在她眼里早不是大事了。 乔橣咬着牙,死死握着手机出部门,她来到吕赫瑋的办公室前在门口停了好一阵子,标示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英文牌子──youaregoodenough. 先是敲了两声,接着转动手把推开,吕赫瑋照常坐在平时与公司职员聊天的小沙发上等待乔橣,他举起手来说了「嗨」,「请坐」这两字尚未掉落,停在半空的手僵硬放下,他的瞳孔逐渐染上震惊,乔橣无视盯着自己的吕赫瑋,仅是简单快速的勾下唇边点头致意。 他完全不晓得那是她,他记得她的脸,记得她的轮廓,记得她的无奈,记得他的衝动,可是他没有想过会是今天坐在眼前的她。 吕赫瑋不自觉回头,又看了看小桌子上乔橣填写的单子,这是表上最后一位对谈的职员了。 他悄悄深吸一口气,不同于面对其他人的开头都是打招呼介绍自己名字,吕赫瑋仅是问了乔橣一个问题,一个他也预料不到后果的问题。 「你很害怕吧?」 清晰的语句进入乔橣耳里,她突然听不见自己不安的心跳,脱口反问,「害怕什么?」 「害怕即将消失在这世界,而没人会记得。」 该死,她不该把问题丢回去的。 乔橣眼神闪烁,一会犀利一会柔和,她暂时屏气尝试缓和急促的呼吸,她想这么说,她不需要谁记得,甚至希望被遗忘,但乔橣还是选择紧闭双唇,静静的瞅着吕赫瑋。 时间似乎捣蛋暂停,不知怎地,吕赫瑋心中变得一团乱,失去了在实习时练就出的那番从容,他透视了乔橣偽装的铁壁,不过因他的一句话边缘开始崩塌,他知道这么做也许会让她愤怒,然而吕赫瑋做不到身为一个諮商师不应尽的责任。 他想走,直直地走,提着灯直直地走向没人愿意靠近面具下的她身边。 「你是不是过得不快乐。」 不是。乔橣反射性想反驳,她不允许有人看穿她小心翼翼藏好的脆弱,可她的胸口已疼到让她神色苍白,握着的手机因焦虑快控制不住的滑落,乔橣颤着的唇好不容易吐出回避字眼,「不好意思,我先去接个电话。」 很烂的理由,乔橣再清楚不过,她不管吕赫瑋如何想,只要能离开都好。 吕赫瑋不可能不明白,但他深知乔橣这一走,绝对不会再回来,她已经释出求救讯息了,虽然她自己未必知道,无论如何都想放手一搏帮乔橣脱离痛苦回到正常生活,这不就是他成为心理諮商师的初衷吗? 于是吕赫瑋在乔橣关上门前的剎那,温柔提醒她:「下次过斑马线时要注意秒数,别发生危险了。」 碰在门把上的手停下,先是于脑海闪过百万个问号,乔橣猛然忆起就要被她忘却的画面,心一紧,她将门关上片刻不敢犹豫的带走脚步。 铃兰 · 之八 回到工作冈位的乔橣早无心工作,滑鼠点着,思绪空白,她罕见的指针卡到下班时间果断收拾东西走人。 她去了那间酒吧。 「玛格丽特。」 调酒师冷冷地扬起嘴角,乔橣是常客,平常只会点一种酒,喝完一杯付钱离店,而她今天看起来极有可能喝超过两杯。玛格丽特,酒精度达百分之二十,以六大基酒之一的龙舌兰为底,外加君度橙酒和莱姆汁,杯口滚了一圈盐插上柠檬片,这酒喝起来极为心碎。 她一个女孩子若喝到断片,调酒师完全帮不了,酒吧有规定,任何一个在店里喝醉的人都会被列为黑名单从此拒绝往来,这里不收烂摊子,也不屑再赚「客人」的钱。 现在不是深夜,整间酒吧里只有乔橣一人,调酒师想和她说些话,然而条条纪律写得清清楚楚,乔橣明白得很,但她管得了后果吗?顶多就寻找其他间而已,不过转了念头,全世界或许就只有这间酒吧不会介意她。 如调酒师所料,乔橣点了第二杯。「蓝色夏威夷。」 这就在调酒师思路外,蓝色夏威夷酒精度不高,适合酒量不好的人,从乔橣踏进酒吧的神情来看,她不是不喝到心醉不罢休吗? 或许是因为店里只有乔橣的关係,调酒师的注意全放在她身上,他意识乔橣鲜少在普通人下班时间来,他实在忍不住了,避开柜台耳目拿捏好适当距离凑近乔橣颈肩位置小声道:「吃过晚餐了吗?」 乔橣纳闷为什么这样问,还是以摇头回答。 调酒师对柜檯用喝水为由进了休息室,从他的包包里找出小块包装饼乾和巧克力,再回到吧檯上偷偷给乔橣,并示意有他挡着,赶快塞进嘴里垫胃。 他估计乔橣不知道,空腹喝酒特别伤身体。 乔橣不明白调酒师心态为何,反正默默照做。 蓝色夏威夷端至她前方,她望着饱和度佳的蓝色液体,接着一口气全喝下。 她可以醉,但她不要,比起搞到难堪,她更偏好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沉沦在只能以酒精麻痺自我的消极做法里。 酒甜,她喝着满满苦味。 接近夜深,陆陆续续来了客人,走了顾客。 凌晨十二点半,酒吧准时打烊,调酒师脱下工作背心,瞥了一眼趴在吧檯上迷濛涣散的乔橣,她后来又点了一次玛格丽特,许是真遇了什么悲情丧志。 「我送你回去吧。」在外头等待结完帐的乔橣,他这么说。 乔橣婉拒了他的好意,这是她第一次和调酒师有互动。「我很好。」她想表明,她很清醒。 可调酒师清楚得很,这间酒吧藏着多少故事,以及来这里的人揹着什么样的心情。 「你看起来很糟。」他指的是她的面容,憔悴得不像话。 「是吗?」她是多讨厌别人自以为知道面具下的她,乔橣儘管心里慍怒,还是轻轻一笑,「我没有这样觉得。」 「那么回去小心。」似乎是对于气氛感到尷尬,调酒师短短几个字结束,乔橣点头,带着苦涩招揽计程车。她今天支出比平常多的开销,但乔橣不在意,于她而言酬劳并非犒赏自己,花费是离世前的清单选项。 瞳孔适应黑暗光线一阵子已能映入天花板的样貌,乔橣麻木注视熄掉的灯,原来这世界还有人会记得她,就算只是匆匆一瞥,也能记下她的容顏。 她该高兴还是难过呢? 谈话结束,她不知道吕赫瑋的名字,可她现在记住了,将她拉离车流的是他,且是一名心理諮商师,工作地点就在她上班的公司。从此乔橣有了再去他办公室的念头,糢糢糊糊感觉中计,乔橣却是心甘乐意。 铃兰 · 之九 # 即使乔橣有了第二次找吕赫瑋说话的想法,碍于近期工作量变多,她也没那个心思过去。午饭时间,芮綺主动将椅子拉来乔橣一旁,她不解的神情写于脸上,见此芮綺不好意思笑了笑,「只是想说没有跟你吃过饭。」 「外面吧,楼梯间也可以,不要被人打扰。」语毕,乔橣起身拿着饭盒出办公室。 芮綺来不及说话,为了跟上她小碎步离开,「啊,便当。」然后又折返。 楼梯间的回音特别大,稍稍开口即声响回绕,乔橣拆下橡皮筋,打开纸盒,折了免洗筷,在白饭上画出要吃的界线,一口只如鵪鶉蛋大小依序送入嘴里。 她其实也想扬起平易近人的笑容,无奈前几日实在太糟糕,乔橣懒得装了,越是要笑更笑不出。 芮綺轻轻试探,「你被那个諮商师找去聊天了吗?」 「有。」语气尽可能平稳,她不要别人觉得她耍大牌。 芮綺边咀嚼边说,「我觉得跟他相处满自在,我应该还会再去找他聊吧。」待吞嚥完食物后芮綺顿了下,「我第一次跟别人分享事情,我感觉諮商师很能同理我的感受,你认为呢?」 「嗯?」 「就是、乔橣你对那位諮商师的想法怎么样?」 乔橣眸子里黯了下,她轻叹了口气,「没觉得怎么样,我们没说什么话。」 听到短暂而逝的叹气,芮綺于内心小小疑惑,不过她还是回应:「这样啊。」 乔橣把头转向她,浅浅勾唇,「我看起来像是过得很不好必须找人倾诉的样子吗?」 她?乔橣?不可能,芮綺立刻否定,乔橣只是话少吧,温和儒雅是芮綺对乔橣从进公司以来一直的印象。 不,芮綺承认,她偶尔看着乔橣时,整个人一点精神也没有,灰心丧志的脸庞宛如同样被忧鬱染上的朋友,也许只是受她的朋友影响,芮綺说服自己看错了,乔橣应该不是那样的人才对,工作吗?工作太劳累而已吧。 她一想起去世好友的容貌,内心则悲痛不已,和吕赫瑋谈话的时候,吕赫瑋要她先从试着不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开始,过程会很艰难,可是她一定要克服。 希望乔橣真的只是上班疲惫。 后来芮綺和乔橣之间没有谁再开口,芮綺不敢多问,她们各自安静吃饭,不过,自此芮綺确实对乔橣多了些注意力,她的眼神总不自觉飘向乔橣那。 取了外送餐后,吕赫瑋不禁思考,是不是太高估自身能力了?他以为乔橣隔天会再来找他,然而过了一星期,来访的皆是主动询问预约时段的公司员工,他搭着电梯上三楼,有那么一丝丝期待桥寧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可惜现实不如他所愿。 这虽然也称不上愿望,他就是想见见乔橣,吕赫瑋停下脚步,她不会认为自己没生病硬是逞强吧?在心理病症属于常见状况,有些病患即使承受巨大压力且到了生病程度却无法承认和面对自己病了的事实,进而一再压垮自己,最后做出不可挽回的选择。 既然这样,那他只能主动邀请了。 他用公司帐号发了短信给乔橣,发信者看不到讯息是否被已读,对方仅回覆或略过。吕赫瑋啜饮他买的柠檬红茶,当乔橣的父母在给她取名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呢?古同柠的橣,如果是他,他会希望给这孩子命名时,是儘管人生可能遇挫折,还是能好好珍惜自己。 吕赫瑋发的讯息其实有确切时间与日子,乔橣收到时内心五味杂陈,她想拒绝,可偏偏她的脑促使她去,在一番思考下,不,实际上她一直挣扎至人完全走到吕赫瑋办公室前,乔橣无奈叹气,一手上拿着午饭另手敲了敲门,在见到吕赫瑋的前一秒掛起社交脸。 有别于初次谈话的不熟悉,吕赫瑋真诚的对乔橣一笑,「一起吃饭吧!」 他帮乔橣开了塑胶盖,「吃这么简单?」 「很刚好。」 铃兰 · 之十 莞尔一笑,吕赫瑋分享,「这是我订的日式便当,怎么样,很豪华对不对?」 乔橣勉强给面子的点点头,觉得她不怎么回话,吕赫瑋依旧努力找话说,就当乔橣在听广播,他滔滔不绝的讲起生活琐事,乔橣称不上认真听,可挺好的,至少在这一刻,她不感觉落寞。 他说了他大学和研究所唸的科系,说了刘镇斌这号人,浅提了曾经交过一个女友后来和平分手,吕赫瑋本以为说到前任这话题乔橣会有所波动,他怎么会设想她有所反应?其实吕赫瑋也不清楚,就是直觉,可乔橣仍然面无表情,甚至一点也不感兴趣样,也是,他们不互相喜欢,没有兴趣也是正常。 乔橣吃完饭,擦了嘴巴,吕赫瑋完全没让气氛安静,乔橣好笑的想,这人她连名字都不知道,才见过一次,哪来这么多话? 好,是两次。 吕赫瑋不是讲得多口沫横飞,他始终都以眉眼柔和在对乔橣输出,知道她吃完饭,吕赫瑋继续尝试是否能从乔橣这听见回覆。 「你平常喜欢做什么呢?有没有任何喜欢做的事?」 「什么都不做。」 「喜欢吃的东西?」 「没有。」 「那大学是唸什么的呢?」 「忘了。」 「怎么会想来这边工作?」 「不知道。」 吕赫瑋能维持的表情差点垮了,不是他招架不住这些回答,而是他怕乔橣嫌他烦,就此闪避他。 乔橣也没表现不耐烦,一板一眼,就是没感情的机器。吕赫瑋决心再问一个问题,不管乔橣如何回答,应该都尚存交流空间。 「喜欢花吗?」 「不讨厌。」 他唇角一扬,「特别喜欢的品种?」 乔橣顿了顿,对上吕赫瑋期待的双瞳,「没有。」不知是不是被问讨厌了,乔橣也没料到自己主动开口,「我的生活很无趣。」她抿嘴,「不像你。」 于一般人而言,这可能是让空气凝结的一句话,在吕赫瑋看来竟有那么一丁欣慰,他柔声字眼推进乔橣耳边,「我会让你的人生变得如你认知中的美好。」 是很动听,但乔橣只是浅浅勾唇,因为她不相信,甚至有些厌恶的嘲讽。 乔橣当笑话,他哪来的自信? 「你上班到几点?」 「看我想到几点。」别告诉她他要等她。 这就叫莫非定律?「下班后我们去走走,你觉得怎么样?」 真好笑,他想太多,不得不说乔橣心里犹豫了下,她的生活范围仅限公司、家、酒吧,顶多她心情没那么差时去外头独自逛逛,不过看在「工作内容」上赴吕赫瑋的午餐邀约,对方就这么自信吗? 乔橣的心很容易因为一点关心动摇,理性上她强硬警惕自己别犯贱,别认为眼前的男人可能成为为她带来希望的曙光。 她曾在夜里偷偷幻想过,一瞬间而已。 「你怎么来了?」刚到家的她立刻认出站在长廊上等待的朋友,大学四年熟悉不少,不过也因工作关係两人将近半年没碰面。 彤涵晃了晃手中热呼呼的滷味,「就想你齁,不是说都有空,随时能来吗?我刚刚也打了好几通电话给你,只是你没接。」她撅着嘴,假装不高兴乔橣一点也不热情。 「手机没电先关机了。」乔橣掏出钥匙转开门锁,因为对方是彤涵,脸蛋染上了点暖系色调。「你有等很久吗?」 「没有没有。」她的一举一动自然,乔橣的租屋处彤涵往返不少次了,她环视着,许久未踏入,摆设一成不变,她随口一问,「你还没搬家啊?没找到合适的?」 「没心找。」乔橣望着彤涵去厨房拿了盘和碗筷,将麵与滷味倒入盘里同时又忍不住碎念,「是喜欢吃乾麵对吧。你呢,说有好好吃饭是骗我的是不是?」 她毫无在意耸肩,「我可没这么说过。」 彤涵是比起其他好友,唯一会特别关心乔橣的人了,儘管彤涵再怎么好,她并不能成为乔橣倾诉的对象,彤涵不懂如何安慰别人,她不是冷酷无情,但她就是做不到感同身受,以至于当乔橣心情烦闷找她聊聊时,彤涵总是不自觉敷衍避开话题,几次下来乔橣自知她还是把话放心里就好。 这不代表乔橣讨厌她,不过,称不上多大的信任和安全感。 铃兰 · 之十一 「最近都在干嘛?」彤涵眨巴眨巴问问,乔橣淡淡一笑,「就这样啊。」 「是喔??我好像也差不多。」 如果彤涵没来,乔橣打算晚点去酒吧的,既然彤涵来了,那她也不去了,省心。 饭后彤涵自顾自去洗餐具,她要乔橣待着别动,她常开玩笑乔橣是生活白痴,家事做不好,虽然彤涵说的没有错。 只要染上忧鬱,乔橣就失去自理能力,一房一厅一卫浴的空间,垃圾堆着没倒、衣服晾着没洗、环境不整洁,她心一累,所有事情都似不会做了,浴一淋关着水在浴室过了两个小时;在公司像办公机器,回到家瘫坐在地,一晃眼即隔日清晨;整天坐在公车上哪也不去直到末班。 乔橣没有察觉,她的生活过得远比她想得一蹶不振。 因为她认为,只要自己不承认病了,那她就没病,可以继续下去等待生命终焉。 # 幸运如吕赫瑋,他只花不到一个星期就找到新住处,约了后天看屋,如果没问题就会签订合约了。 「这是订金,感谢您愿意租给我。」 房东爽朗笑了笑,「反正也快七月了,你要立刻搬进来也可以,我下个月再收房租就好!」 吕赫瑋握住房东的手向他道谢,他怕是上辈子烧了好香,这辈子有源源不绝的贵人。他立刻回镇斌家收拾东西,物品称不上太多,一卡行李、一个背包绝对装得完,他租雅房,小小一间含个人卫浴,他觉得够了。 暂且放好行李后,吕赫瑋去大卖场买了些清洁、生活用品,回来他租屋地方打扫,房间没有特别脏,上一个租客才刚搬走,顶多就是洗个厕所、擦擦柜体而已。「呼——整理完了。」 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傍晚,该去买晚饭了。 收回来的检测表也就剩几个人还没找来谈话了,吕赫瑋预计下星期就能完成。大都会街上是收工时段,车流量紧密的可怕,他的脑中不知为何闪过那名女孩的画面,但他不再多想,走进捷运站搭往他平常吃的小吃店。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女孩与乔橣,是同一人,明明辛苦活着,乔橣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吕赫瑋全都明白。他是名心理諮商,不过乔橣似乎没有太搭理他的意愿,他眼中的世界很美好,即便有所摺痕,但依然充满希望,他该怎么做才能让乔橣接受他的关心? 吕赫瑋想告诉那个试图使自己消失的女孩子,其实生活存留光。 她说她不讨厌花对吧? 有种花,值得她珍藏。 本来还想邀乔橣一起吃午饭,发送了讯息许久迟迟都没收到回覆,中午时间也过了,于是吕赫瑋打电话向乔橣所在的部门询问,果然得到乔橣没有来上班的消息。 是有什么事吗?两次的见面吕赫瑋都忘了留乔橣的联络方式,也无从晓得她是否怎么了。 在彤涵走后的两小时,乔橣忽地感到无比空虚,宛如派对散场的主人家,虽残留馀温,空气也逐渐冷却了。便利商店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乔橣只带钥匙凭着股衝劲出门去买了零零散散罐装酒,留着一盏夜灯就是开罐猛喝。 她一直哭,边喝边哭,酒精与眼泪混为一体进入她的喉间,乔橣不知道她为什么哭,突然难过得像要死了,难过得不管如何撕心裂肺哭喊都不够,其实可能有原因,但她没那个心思去细挖,她已经很久没有想到以前的事了,只要一想起她的脑就疼得让她恨不得用刀给切开捅碎。 无数个相同的夜晚,她留着止不住的泪,那些泪水参杂着失望、懊悔与深深的恨,她太可怜了,乔橣是多么讨厌自己表现出脆弱的模样,可此刻她可怜到连自己都不得同情自己。 她有什么活着的理由呢?她像傀儡,像机器,她没办法爱自己,更没办法爱这个世界,然而她却渴望爱,渴望有个人看穿她的假装,走进她身边拾起破碎的她,并小心翼翼永远爱着。 童话故事有着美好结局,现实,没有。 乔橣知道这很强人所难,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愿表现的一副缺爱,没人给时她就不会再被背叛了。 她遇到的第一个人说,乔橣是他的全部,是他会捧在手心珍惜的宝贝,当时的乔橣宛如即将溺毙的落水者抓住浮木,对方在热恋期后立刻露出本性,乔橣以为过了好久,因为她的心思只在他身上,好笑的是,这段她以为真挚的初恋,连半年都谈不到。 说满眼只有他的高一男孩,在汽车旅馆与学姐相见,怎么想都是可恨的讽刺。 铃兰 · 之十二 摊牌了,分手了,乔橣开始用刀锋在别人看不见腕上的地方划下一条伤痕。 把买来的酒喝得一丁不剩,她醉得不醒人事,靠着床尾板一天就被她睡去。 「乔橣真的没半点消息耶。」整间部门里只有林梓轩有乔橣私下的联络方式,其他人若与她谈公事皆靠公司邮件来往,自接到吕赫瑋的电话后,梓轩放不下少管间事的心传了讯息给乔橣,眼看超过下班时间,聊天室依然处于未读状态。 「希望不会出什么事吧??」收拾完东西,梓轩惦记着出了公司大楼。 等她醒来又是凌晨时针刚落两圈。 筋骨痠得动弹不得,几乎是用爬的,乔橣去开了小冰箱,灌了整瓶矿泉水,接着打开夹链袋吞了好几颗葡萄和小番茄,她很常喝酒,这些东西少不了。 她知道她没去上班,不过这无伤大雅,偶尔放纵一次有什么关係呢? 呵,那是她骗自己的,说不定一进公司老闆就把她给辞了。 「解释下。」主管往办公椅上一靠,神情不悦的蹙眉,「整整一天杳无消息,总经理都差点报失踪了。」他撑着头,看都不看乔橣一眼,「我是没差啦,你不做就说,大家都成年人了,我也不会逼你,我们公司像是缺人吗?」 乔橣手放在背后闷不吭声,让她录取进公司的是经理,可她对于理由毫无头绪。 主管是个大忙人,他没那个时间跟乔橣耗,「你还要不要这份工作?」 「要。」皮笑肉不笑的脸让人摸不着心情。 「唉,去上班吧。」主管挥了挥手,示意乔橣直接离开,基于礼貌,乔橣轻弯了腰才走,但她没有回部门,而是去了吕赫瑋的办公室。 吕赫瑋见是乔橣,开心地朝她打招呼,乔橣忽略了,她坐下沙发,吕赫瑋也来到她对面。 「我只有半小时。」 「好。」不知怎地他鼻酸了下,女孩的眸子里混杂了各种忧伤。 乔橣沉默了会,「昨天喝了很多酒,在家里睡了一天。」 吕赫瑋点点头,他没有关心她为什么喝酒,而是,「为什么难过?」 「不知道??」 「心情不好就喝酒吗?」 「对。」 他无奈一笑,「很伤身啊??」 「抱歉,要先回去了。」其实时间只过了十分鐘不到,但乔橣觉得要窒息了,是她主动请求吕赫瑋和她说话没错,可痛苦的情绪藏了太久,像这样表现自己难受却要一边小心拿捏不能释放太多使她胸口紧迫。 吕赫瑋明白,他没有多说什么,给了乔橣一块巧克力后送她离开。 进部门后当然躲不掉梓轩的关心,她趁午餐时椅子甚至用滑的到乔橣旁边还差点撞上墙,「你昨天怎么了啊?怎么没来上班也没看讯息?」 乔橣浅浅一笑,「太累不小心睡着了。」 梓轩露出惊讶表情,「不会吧?你下班后都去了哪里?夜店跳舞齁?」她手一拍,「欸真的看不出来你深藏不露耶!都嗨到凌晨才回家是不是?」声音大到又遭来男同事兇恶的眼神警告,乔橣也一副受不了样,林梓轩赶忙摀住嘴频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乱讲的。」 「林梓轩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爱管间事?家住海边吗?太鲁阁峡谷太平洋吗?我要一个安静的工作环境就你整天在那边吱吱喳喳,难怪一直无法升迁。」虽然男同事说话呛了点,林梓轩也很委屈的想反驳,但其他同事包括芮綺在内着实一致认为林梓轩音量总是过大。 「那个、梓轩姐你从小是演讲比赛常胜军吗?」芮綺边问边观察她的表情,林梓轩哭丧着脸,「连你也这样!!!」然后弱弱道,「我声音真的很大吗?」 她从芮綺的尷尬点头得到了答案。 为了弥补工作上缺失,乔橣要留下来加班到深夜,趋近晚上九点,她听见门外敲门声响,抬眸发现是吕赫瑋,啊,她其实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辛苦你了。」 乔橣嘴角无奈一勾,不辛苦,这是她欠公司的。 铃兰 · 之十三 虽然她的工作不难,但关键全在她这里,一个疏忽影响甚大,离截止时间远的还好,可耽误到的,她得一个一个邮件道歉。 除了那句辛苦,吕赫瑋不再说话,他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陪乔橣,偶尔喝个水,顺道提醒乔橣喝水,冷气空调二十四度,乔橣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好累想睡了。 直到警卫来巡楼,乔橣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吕赫瑋跟着她下电梯,从头到尾都走在她一旁,这让乔橣心窝有几分暖流淌过。 站在一楼街道,吕赫瑋向乔橣开口:「你会直接回家吧?」 乔橣想了想,她的心没有要她说谎,「不,去趟酒吧。」 吕赫瑋凝视乔橣双眼,猛然发觉她是不是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路灯比月光还皎洁,他将视线聚焦在她身上,生怕她记不起来似的一字一字柔声道,「我叫,吕赫瑋。」 乔橣望着他,此刻她竟有些奢望这男人是不被时间绑住的属于她,她逐渐陷入爱情流沙里,浑然不感如毒药注射般,乔橣独自欣赏滤镜画面。「那我要叫你吕赫。」 「当然可以啊。」吕赫瑋真诚笑了笑。「今天就直接回家不喝酒了,嗯?」 她的目光驻足他容顏来来回回,最后浅浅勾唇,「那好吧。」 # 衝着吕赫瑋那句话,乔橣难得十二点前在床上盖好被子。 虽然她今天特别累没错。 吕赫瑋,多么文质彬彬的一个名,但是吕赫呢,两个字,正好与她相配。 他陪着从不主动加班的乔橣到结束,这让乔橣确实挺感动。真好,有人等她。 也许因为疲劳睡了好觉,又或许是因为逐渐燠热的天气吹来徐徐微风,反正她心情不差,目前而已,她不敢保证。 才七点,部门里只有她一人,她瞥见了桌上小小束花,基于好奇心驱使抽起压在花束下露出一点面积的纸条,是吕赫瑋写的——乔橣,铃兰的花语是,幸福会再次降临。 她确定今天一整天都是好心情了,而且,吕赫的字好好看。 野蔷薇 · 之一 午餐时间,乔橣拿着饭盒出现在吕赫瑋的办公室外让他格外惊喜,他帮乔橣开了塑胶盖,「哦!这次多了油豆腐啊。」 乔橣没有回应,吕赫瑋接着问,「那你猜猜我吃什么?」 「日料?」 他缓缓拿出纸袋里的食物,「鏘鏘!是石锅拌饭和大酱汤!」见乔橣没那么兴奋,吕赫瑋摆摆手,「好啦对,就一般韩国美食而已哈哈。」 出乎意料,乔橣被他的举动和话语逗笑,她浅勾嘴角,「吕赫,为什么要送花给我?」 「你不是说你不讨厌吗?」 乔橣愣了下,她看到了吕赫瑋眼尾灿笑,他的瞳眸有光,很亮很亮的光,足以照射她全部的光。 「嗯,不讨厌。」就如和朋友聊天一样,她说的自然,「之前去花市时老闆向我推销铃兰,我问他花语是什么,他答不出来,我就走了。」 「你直接走了吗?」吕赫瑋故意睁大眼,表现的浮夸,「你好坏喔。」 乔橣笑了笑,「这样很坏吗?我不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人耶。」 连她自己也没在第一时间察觉,吕赫瑋在心里欣慰感叹,乔橣终于认认真真的因为快乐而笑了。「多笑点,你笑起来这么漂亮。」 闻言她瞬间恢復理智表情,语句再次否定自己,「不,很丑。」 吕赫瑋没有因她这句接着反驳,反正他心里的乔橣笑起来就是好看的,无论本人是否也这么觉得,加上一再无限循环讨论笑起来漂不漂亮没有意义,他直接换回原本话题,「那你走之前说了什么呢?」 「就、跟老闆说我先不买然后离开。」 他点点头,「话说花朵很美吧?现在刚好是產季,是花盛开的好日子呢!」 花吗?是吕赫瑋送的所以似乎长在她审美上了,她也觉得白色花苞小巧可爱,宛如优雅质感的小碗里头装着糯嘰嘰的汤圆,她都想咬一口。 「乔橣,加个联络方式吧,以后你不开心时就跟我说,虽然不一定马上回覆,但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吕赫瑋掏出手机让乔橣扫二维码,乔橣没有多想,立刻答应。 一小时的中午休息过得特别快,对乔橣而言,吕赫瑋是个很好的人,是个让她有些动心的人,她明明千千万万告诫自己不要太快陷入感情,她发誓这次不会重蹈覆撤了,她会小心翼翼,就算无法在一起,至少也能当朋友吧?? 但乔橣,真的甘愿只当朋友吗? 回收了吃完的餐盒回到办公桌,桌上的那束花让乔橣心情柔柔荡漾,她撑着头瞅着,「是啊,真的好美。」 其他人还在午睡,她说的小小声,音量仅自己听得到。 那么今天,别去喝酒了吧? 不,因为她有点开心,所以她要去,即使可能成为格格不入的存在。想到这,乔橣迟疑了几秒,在即将下决定时瞥见手机跳通知,吕赫瑋传了讯息——不能喝酒喔今天:) 她无奈关起萤幕,不喝就不喝,加什么笑脸,有够讨厌。 可爱的讨厌。 完蛋,她真的要被自己搞疯。 窗外天气晴朗,白云厚重似随时掉落湖底融化的棉花糖,吕赫瑋搅拌着咖啡,室内的冷气凉爽舒适,忽然铃声响起,他放下搅拌匙接起电话。「姑姑,好久不见。」 「阿瑋吃饭没?最近还好吗?」 熟悉的嗓音盪入耳膜,吕赫瑋莞尔,「有啊吃了,最近都还不错啊,姑姑你呢?」 「我喔,我是可以啦,不过你阿嬤身体不好,已经去好多次医院了。」姑姑接着道:「其实医生建议住院,但阿嬤好像知道自己快走了坚持留在家里,而且我感觉阿嬤担心家里经济,认为住院和治疗要花一笔钱所以不愿意。」 听完吕赫瑋顿了顿,阿嬤已达高龄,年纪大健康逐渐下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他阿嬤曾有段忧鬱期,是姑姑费尽心思哄着才肯吃饭,本来以为一年多过去没事了,姑姑却说阿嬤近几个月又开始以泪洗面,真到不得已的程度才打给吕赫瑋告知。 「姑姑,我这假日会回去,你帮我跟阿嬤说,还有叫她不要胡思乱想。」他想到什么又交代,「所有照片都收起来了吧?偷偷检查阿嬤有没有留着,物品也是,不要让她看到,对了,爸妈的房门也都是锁着的吗?」 姑姑点头,「好,我会再留意。对都是锁着的,钥匙也在我这,别担心。」 「麻烦你了。」他深深道谢,「姑姑,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抱歉打扰你。」 「不要这么说。」吕赫瑋轻笑,「保重身体,我掛电话了。」 放下手机,吕赫瑋活络筋骨,他喝了口咖啡。肯定是看到照片了吧,否则好不容易释怀的事怎么能掀起如此大的波澜呢? 淡忘对他来说并非难事,可他知道对很多人来说是。 计划在週末时约乔橣出去玩,看来得有所调动了。 野蔷薇 · 之二 趁仲夏还未光临,乔橣跟着梓轩在公司待到九点后独自去了趟河岸享受晚间薰风,她眺望对面高楼建筑,银鉤掛空,灯火映照,安静无人打扰,手指拂过栏杆上了一层灰,思及吕赫瑋的脸孔,乔橣唇角不禁上扬。 他是可以带给她幸福的那个人吗? 平静湖水下猜不出暗藏何物,在她黯淡的世界里似乎燃起了一丁点光,乔橣回眸,吕赫瑋提着灯缓缓朝她走来。 「别一个人。」他的瞳孔佔满温柔,带着怜爱和疼惜。 恰到好处的距离,烛火温热不烫,他填满了她的心窝。乔橣转过身,除了空荡荡的路面和不远处的公车站牌什么都没有,她掏出手机,十四分鐘前吕赫瑋传来讯息——以后中午的时间都只留给你。 上公车时刷了卡,开回终点站的班次只有她一人搭乘,不过她不寂寞了今夜。 自此,每天中午乔橣都准时出现在吕赫瑋的办公室外,同事从不太管她,可好奇心重到比钢筋水泥还硬的林梓轩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在发觉乔橣开始频繁不在自己座位吃饭的第三天,林梓轩立刻抓着她的手不放,这使乔橣完全无法移动到别处。 「你干嘛到底一直往外跑啊中午时?」林梓轩这次克制压住了音量,但奇怪的文法还是使乔橣一头雾水,她问号看向林梓轩,「什么意思?」 「找谁吃饭去了?」乐于八卦的表情搞得乔橣不知道该不该解释,乔橣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和吕赫瑋一起吃饭,所以双手一摊,一口否定。 「没有啊,我今天要在这里吃。」 林梓轩一脸怀疑,「少来,你一定跟谁吃饭去了吧?说!是哪个同事看上你,还是你看上哪个同事?」 乔橣拆开免洗筷,打开捆着餐盒的橡皮筋,语速慢条斯理,「从来就没有这件事,我是不可能谈办公室恋情的。」 林梓轩表情看上去依然几分不相信,「那你出去都去哪了?」 「随便,楼梯间或一楼休息区。」为了堵住林梓轩继续问下去的嘴,乔橣不得已放出邀请,「不然你午餐拿过来我们一起吃。」 林梓轩双眼亮出星星,「早说嘛!我就在等你这句。」 等她这句?才怪,那只是因为芮綺没来,乔橣不当一回事。 「你知道吗?7r7要来体育馆办演唱会耶!」谈到喜欢的偶像,梓轩一个兴奋不小心叫出声,引来对面男同事的怒瞪杀气,她赶紧低下头。 「然后你知道吗?明天中午十二点抢票!」第二句她声音比蚊子还细,如此小声说话真是差点要了她的命,林梓轩眨巴眨巴的拜託乔橣,「所以乔橣,你能不能一起帮我抢?」 乔橣眼神在她身上飘移,「怎么抢?」 林梓轩不管她问的问题,沉静在兴奋的情绪,「耶斯!感谢你!」 她微微蹙眉,「我还没答应。」 「我知道你肯定会帮我的!你人那么好!」林梓轩使出浑身解术向乔橣撒娇,乔橣无奈同意了。 「那你再教我怎么用。」 梓轩大力点头,「老天保佑我一定要抢到摇滚区!」 午休时间结束前,吕赫瑋的讯息再度跳出,他问乔橣今天怎么没和他一块吃饭,乔橣粗略向他解释下,还说了明天要帮林梓轩抢演唱会票所以也不会过去。 收到乔橣的回覆吕赫瑋虽然有点无言,林梓轩竟因这点小事破坏他与乔橣美好的午餐时光,可他后来也没太当一回事,乔橣又不是要辞职了,总会有时间的。 表定时间开卖的前两小时林梓轩索性丢开工作死守在电脑桌前,各种确认网路正常、背诵可能出现的题目,信用卡、幸运小物摆在桌上嘴里念念有词虔诚请求,本来不是特别迷信的她在今天可是把星座、占卜、塔罗、风水等等影响运势的文全都看了一次。 「剩半小时我已经快紧张死了啊!」 「梓轩姐,」芮綺在旁边处里自己工作边安抚,「你放松点啦,太紧张反而会出错。」 「不行不行我心脏真的快爆炸了!时间为什么过那么慢!啊烦死了!!怎么排在这个时候抢啦!」 儘管请芮綺和乔橣一起帮抢,但林梓轩依然焦急到手指不停敲着桌面,「可恶我应该今天要请假去网咖才对,该死这理由请假单就过不了!气死我了。」她情绪激动音量飆得比刚才还高,「乔橣你分页开好了没?你那个位置网路顺不顺啊?」 乔橣点点头,「开好了,网路应该可以吧。」 野蔷薇 · 之三 分页开好,网路有顺,但对面的男同事又又又因此崩溃,他朝她大吼,「林梓轩!我拜託你讲话小声一点是会死吗!你中午要抢票,我中午要交档,都因为你大嗓门让我不能好好专心!我警告你再叫我下次要把你的嘴给缝住让你永远都不能说话!」 焦虑来到一个顶标,林梓轩直接被男同事的一席话给弄哭了,她眼泪瞬间啪嗒啪嗒的掉,「对不起,啊我就怕抢不到嘛,人家就喜欢他们很久了,这次好不容易有钱就一定要去看啊呜??」 芮綺见状赶忙使劲安慰她,「梓轩姐你不要哭,会抢到的好不好,你这样哭等等看不清楚萤幕按错怎么办?」 林子萱抽抽噎噎的擦眼泪,好不容易平復心情,只差几十秒就正午整点,她重新提振精神,绷紧神经来回刷页面,「快点大家准备要进去了。」 芮綺和乔橣紧盯萤幕,不过乔橣倒是不心急。「十二点了十二点了!」林梓轩一个大喊,三人立刻按进抢票页面。 本来梓轩要她背的题目都没有出现,不过选了位子送出后一直停留在转圈的页面,芮綺则被页面通知选的区块已完售,梓轩重新载入页面好几次,她简直崩溃,「怎么还没好啊啊啊——」 不到十分鐘,官网显示全卖出,林梓轩欲哭无泪,她眼神死的趴在桌上,对一旁的便当早无任何慾望。「我的7r7呜呜,真的要哭死了我??」她气愤的捶桌,「那些可恶的黄牛!祝他们以后走在路上踩到大便!上厕所没卫生纸!赚的钱都掉进水沟!」 「没事啦梓轩姐,不要放弃,说不定会释票呀。」芮綺不知所措的想办法安慰她,但沉静在伤心情绪的林梓轩哪听得进去,她擦着眼泪,要死要活的摊在桌上,「我不上班了,我要请假回家,实在太难过了。」 「可是你请假单要写什么理由?」 「去为我自己默哀。」 乔橣听着无奈,独自咬着插在乌龙绿铝箔包上的吸管。 她不是不懂追星的心情,她也有喜欢的偶像,不过乔橣不如其他失心疯的粉丝,她只是偶尔买买专辑和周边,收藏照片跟歌单,无聊时刷着她的影片会心一笑,乔橣想,也许是现实太多要处理的事,她才没把追星看那么重吧。 在芮綺的半催半哄下林梓轩终于把午饭吃完,可吃完时也超过下午开工时间了,她抬头瞥了一眼时鐘叹气,「只好加班了。」 「我陪你啊。」乔橣撕下一小块麵包啃,往椅背一靠,七点多,「吃什么?我帮你叫。」 「培根玉米炒饭谢谢!」她放了钞票至乔橣桌上,「啊,还要一杯红茶珍珠拿铁,半糖微冰。」 乔橣瞅了瞅梓轩,「还难过吗?」她补充,「抱歉没抢到票。」 梓轩摇头,「是有一点,不过不是你的错啦,绝对不会怪你的!」她黯淡了半横神色,「也不能跟黄牛买票,我那么讨厌他们,如果自己还买就很双标。是挺遗憾的,喜欢六年,好不容易等到他们来却错过了。」 乔橣没说话,她静静把麵包吃完,将钱还给梓轩。「晚餐我请。」 「可是乔橣??」梓轩的脸上写着犹豫,这让乔橣准备出声拒绝她的迟疑,下秒林梓轩泪眼婆娑的对着乔橣比爱心,「呜实在感激不尽我太爱你了。」 她淡淡一笑,林梓轩真是??,打开外送页面,悄悄多订了一盒梓轩爱吃的松饼饼乾然后按下结帐。 即使交换联络方式,乔橣并无时常传讯息给吕赫瑋,吕赫瑋几乎都会回她的限动,但话题撑不久。 週六特别炎热不知为何,清晨六点半,阳光无视遮光窗帘顽固透进,乔橣用棉被盖住头翻了个身,才几点?好不容易她想睡晚些。 挣扎了一个小时,中间醒醒睡睡,乔橣不得已从床上坐起。 「累死了,有够折腾。」 她顺了顺打结的发尾,起身去刷牙洗脸,望着镜中的自己,乔橣垂下眼帘。 因为忧鬱,让她越来越丑了。 她以前很漂亮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看。外表日渐脱离她期望的审美,乔橣不再有事没事的照镜子,甚至不愿承认现在的样貌。 她叹了口气,没了化妆品的她,真的什么也不是。 野蔷薇 · 之四 # 「阿嬤!是我阿瑋!」推开老旧铁门,吕赫瑋朝坐在泛黄布沙发的阿嬤问候,阿嬤往他的方向看去,两眼空洞,似副披着躯壳的骷颅,姑姑听见吕赫瑋声音赶忙从厨房出来。 「阿瑋!你回来啦!辛苦啦!」简单招呼后姑姑又折返回厨房把剩下的菜端出,脱掉隔热手套,吕赫瑋抽了桌上的卫生纸给她擦汗。「谢谢呦,来来来先吃饭。」 环顾四周,吕赫瑋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两年前意外的后几天,他只得匆匆回来又离开,当时正陷入水深火热的备考,没想到再回来,日子已过七百三十。 「阿瑋你看,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多吃一点耶。」姑姑边说边把菜一一夹进吕赫瑋的碗,他笑着说没问题,转头看向一旁的阿嬤,「阿嬤,看在我回来的份上你就给个面子吃饭好不好~」 姑姑也附和,「对啊妈,阿瑋难得回家,你不吃饭说不过去,这样叫他如何是好?」 许久不见反应的阿嬤终于有所回答,「好啦我会吃。」 餐桌上是吕赫瑋和姑姑的聊天声,为了能多跟姑姑打听阿嬤近况,吕赫瑋匆匆吃饱,洗了碗,就想拉着姑姑进厨房。 姑姑一个探头确认阿嬤好端端坐在客厅看电视,小声对吕赫瑋道,「阿瑋,果真像你说的,阿嬤偷偷进过你爸妈的房间。」 「但怎么会?」他不是很明白,「钥匙不是一直在你那里吗?」 「对啊我就想说奇怪,我在猜可能是阿嬤趁我不注意时去我房间翻出来的,我现在藏在更隐密的地方,不知道阿嬤这几天还有没有找到。」姑姑思考,「不过应该是没有吧,我也把阿嬤找出的东西放回你爸妈房间了。阿瑋,你觉得需要换锁或是真的全部物品都得清空吗?」 吕赫瑋想了想,他没有直接回应姑姑问题。「姑姑,你不累吗?」 姑姑沉默了会,摇摇头,「就算累,我也不怪她。对阿嬤来说,孩子就是她的命,你妈妈又那么得人疼,发生这样的事,谁不难过呢?」 「那姑姑你呢?」他知道有点直接了,可他好像从未好好了解姑姑的想法。 「我吗??」姑姑侧过身,「唉,其实日子还是要过啊。况且阿瑋,我们是家人,我也会希望代替你爸妈看着你到你幸福。」 吕赫瑋抿了抿嘴,「姑姑,可以给我爸妈房间的钥匙吗?我想进去看看。」 「啊,好,给你。」 姑姑回到客厅陪阿嬤,顺便注意她不让察觉任何动静,吕赫瑋则上了二楼,轻轻转开门锁,他站在门口凝视前方,内心是复杂,他说不出任何话的走了进去,房间里一尘不染,一张双人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几个堆叠整齐的收纳箱,除此之外,这里完全不像曾经住过的痕跡。 衣柜是锁着的,拉出抽屉,里边没有东西了,每件衣服摺得完好躺平于收纳箱。 逃避,很消极,然而只要能让阿嬤遗忘,吕赫瑋会选择这样。 他难道就不想念他的爸妈吗?他想,但是,早都不是悲伤的情绪了,他认为他们会有更好的生活,就如姑姑说的,时间在走,日子还是要过,爸妈不会希望看到他一蹶不振的样子,他当然爱他们,他是他们的孩子,当然比任何人对他父母的情感要强烈。 他不在这个家好多年了,也许,此刻的吕赫瑋盯着紧闭的窗有那么些悵然吧。 新的工作日,乔橣摆脱了林梓轩的目光在休息时间准时抵达吕赫瑋办公室。 「不吃饭吗?」 「我想你。」 闻言吕赫瑋愣会,随即笑了笑,她是如何面无表情说出那三个字的。「我也想你。不饿吗?」 「没有人规定餐餐都得吃吧?反正我今天五点就会走。」 「去哪里?」他好奇。「又要去喝酒了?不行喔。」 乔橣别过眼冷着声,「管那么多。」可她心里其实高兴得要死了。 「关心你嘛。」他没有因此恼怒,「乔橣,下星期一起出去玩吧!」 乔橣看向他,眼神透露丁点兴趣,可吕赫瑋不解为何说出了相反回答。「不要。」 「为什么?」吕赫瑋嚼完口中的麵,「很久没去玩了不是吗?还是说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而是??」乔橣黯淡了瞳眸,她沉静许久。「我会怕。」 野蔷薇 · 之五 他擦了擦嘴,喝了口水后身子前顷,试图离乔橣更近些,「怎么了?害怕什么?」 乔橣没说话,她向后一靠,该怎么说呢?儘管乔橣有百分之六十确定吕赫瑋能成为拯救她的那个人,可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充满不确定性,她有胜算,但胜算不大。 太容易因为一句话,一个宠爱关心神情,一个举动,乔橣会沦陷一厢情愿里。她知道这样很蠢,很恋爱脑,她已经很努力克制了,可是乔橣,真的好想被爱啊。 即使被全世界的否定,她还是继续寻找能爱她一辈子,捧在手心疼的人,她认了她就是缺爱,因为家庭环境影响,乔橣从小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家中长大,说是长大似乎太美化了点,她也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 她望着佔满了她整个目光的男人,她帮他取了一个名字让他成为特别的存在——吕赫。 「好啊,出去玩吧。」 吕赫瑋眸子里微光闪烁,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乔橣心意,他不减开心。「星期六早上在公司附近的超商集合喔!」 乔橣点点头,要去哪里不清楚,她也没多问,她答应了。 因为,乔橣对吕赫瑋动了心。 端午连假放了四天,爸爸问了她有没有要回家,乔橣只说朋友有约就不再回覆了,她关掉手机萤幕不禁冷笑,大概是头壳撞到想到她? 搬离外县市,乔橣只希望逃得越远越好,可这些她绝不会让她爸妈知道,在爸妈眼中乔橣无比温顺乖巧,对于他们所作所为没有一丝怨言,认为这才是正常样,他们意识不到乔橣独自承受了多少委屈和累积下的情伤。 吵的孩子才有糖吃已经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了,然而在乔橣爸妈思维中,乖孩子不会得到糖,更别说坏孩子。在一次次的打骂里乔橣渐渐抓到何谓装模作样,即便没那个本事也要演得像。 她研究偽装,她时时精进技巧,在家人面前是这样,在同学老师面前是那样,在陌生人面前是另一个样,她对于能毫无缝隙换表象感到自豪,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怎会引以为傲? 长久下来,她早已忘了原本。她有快乐过吗?乔橣没印象,她只知道她好累,身心出了状况,反映于生理上更明显,她整个人变得好脆弱,似轻轻一碰碎成渣。 乔橣从来不愿意成如此,而且她好讨厌这副样相,所以她继续偽装,终于最后,她眼里的她模糊出好多身影,对着她丧心病狂咆哮,乔橣则双手一摊浅笑,这不关她的事。 病态彻底。 「啊——烦死了!」 仅仅两天,堆满的负面情绪顶层爆炸,可不管她怎么吼,怎么撞,内心丑陋全都在碰壁后反弹回她心脏,次次重击让乔橣受不了疯狂撞墙,直到脑壳疼痛,天旋地转视线无法聚焦她才停止,瘫在墙角严重喘气,满脑子只想着死亡,她真的受够这世界,她好恨自己。 潸然泪下,乔橣才发现原来她不生气,而是满满难过。 「为什么活着会这么痛苦啊??」 「为什么别人能那么轻易的爱自己,我就不能?」 「为什么只有我要经歷这些?」 烂透了,她的人生。她恨不得亲手销毁自己。 点开手机萤幕,乔橣用尽力气找到吕赫瑋的聊天室按下通话键,就那么一次,她只希望这次他会接起。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乔橣心底的墙终于垮了一半,她什么也说不出口放声痛哭,她想,后天的约是去不成了。 「你现在在哪里?」 「家。」她抽抽噎噎答道。 吕赫瑋没有安静太久,「乔橣没事,我在这里,很近对吧?我们只隔着一支手机的距离,轻轻呼吸,」他温柔嗓音填补了乔橣的孤单,「对,就是这样哦,慢慢的。」 everythingwillbealright.他说。 野蔷薇 · 之六 「好点了吗?」 「嗯。」 其实不完全,可吕赫瑋的声音让她安定,即使疼痛还在,但好多了是事实。 「乔橣,需要我的话随时打来,好吗?即使我没接,你闭上眼睛,我就会出现。」 复杂于心中翻滚,她充满许多疑问,害怕和一点点安全感。这是承诺吗? 但她有什么资格收下承诺? 乔橣哽咽问,「是真的吗?」 吕赫瑋掛保证似的,「当然了,要相信我。」 结束通话前,吕赫瑋向她提出了她不敢想,可又那么些期待的。他唤着,「乔橣。」 「什么?」 「在一起好吗?」 那一刻,乔橣彻底破防了。「好。」 她睡了整整一天,还是被彤涵的的按铃声叫醒的,不然如果可以,她真想四天连假全睡掉。 「找我干嘛?」 她一脸快昏倒样让原本焦急的彤涵直接吓到眼匡泛泪,「乔橣你怎么了?!」 「没怎样,很累而已。」把对方请进家门后乔橣瘫在沙发上闔眼,留彤涵一个人独自忙碌。 「我刚好下班经过这里,就顺道来看看你。」 好吧,至少顺道还是有想到她。乔橣明知道她没那个意思,可她还是不自觉敏感。 「不是放假吗?」 彤涵笑了笑,「想多赚点钱嘛。」 「乔橣你没有要出去玩吗?」买好的晚餐分装端至桌上,这间铜板义大利麵在某捷运出口旁的地下室,很受人欢迎。 乔橣坐起,虽然她一点都没胃口。「本来有,后来不去了。」 「为什么?」她眨巴眨巴的望着她。 乔橣用汤匙搅着碗里浓汤,她饿,但一点也不想吃。「纯粹宅女。」 彤涵愣了会,随后用力拍了乔橣的肩,「什么啦你好好笑,欸你大学不是几乎什么活动都跑吗?」 「哪有。」乔橣反驳,「你以为我很间喔?」 「不都张宇安带你去的。」话刚落下,彤涵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啊、那个,抱歉。」 乔橣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也不能怪天性少根筋的她。 「别讲话了趁热吃,义大利麵冷掉就不是义大利麵了。」 彤涵把嘴里塞满食物,鼓着脸对着乔橣大力点头。 她舀了浓汤吹凉,抿了抿嘴,叹是否生活再好也只能这样了。 关上门,虽然她真的好讨厌送客。只要彤涵来过家里都会变得比较乾净,她会打扫,有时逼着乔橣和她一块拖地、刷厕所,把垃圾袋绑起换上新的,乔橣跟她说过不必为她做这些,彤涵偏要,她老取笑乔橣是生活白痴。 她知道这世界还有关心她的人,可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一崩溃眼中就放不下任何一位对她好的,或许是那些痛苦太大太广,压的她喘不过气。 这时间,酒吧里当然只有她一位客人,老闆不以赚钱为目的,老闆开店的心态也无人知晓,没什么员工,都和她不熟,甚至没人看过她长相声音,与她关係极好的一个处理店内杂事,一个接待,一个站柜,一个调酒,数十年来人员调动过几次,来这里上班还必须签署保密协定,一旦说出酒吧里任何事,老闆会亲自让对方消失,警告勿以身试法。 没掛地址,没有打卡标章,位置不显眼,甘心让附近夜店抢走人潮。 乔橣在八年前遇见这间酒吧,柜檯说她未成年将她驱离,两年后她循着印象再次踏进,她点的第一杯调酒是从前的调酒师调给她的——内格罗尼,怕她太苦,怕她太醉,调酒师更换和减少了除主要基酒外的成分。乔橣当时愣了下,她压着内心恐惧快速一饮而尽,只觉得崩溃,付了钱随即离开。 野蔷薇 · 之七 酒吧位子少,乔橣总坐在面对调酒师的最右侧,她身边是不同人。在旁人眼中,她像个装成熟的幼稚鬼,然而在调酒师眼中,乔橣的丧心厌倦狠狠抓走他的目光,大学毕业,调酒师换人了,离职前他告诉即将站上岗位的新人,酒吧里有位特别的女孩。 他特地交代,除非女孩自己要求,否则绝不能调给她红色系的酒。 「没想法?」调酒师表示收到,脑筋转动几圈,他熟练的完全不需酒嘴,没几分鐘,装着灰冷液体的玻璃杯被推至乔橣前方,她不解地望向调酒师,调酒师用唇形说了「特调」并示意乔橣喝口。 说实在,不怎么好喝,可很上癮。 无论什么款式,不在酒单上单杯一律五百,她今天就花了一千块。 连假,客人没有一如既往的数量,乔橣留到九点多,搭了公车去河岸,天热了,灯火通明,她独自孤寂。那杯酒叫什么呢?乔橣没问,调酒师没说,她回想起方才感觉,是酒让她难过还是店里的音乐呢?其实她也说说不清,乔橣注视着没什波澜的水面,她希望冬天赶快来,因为冷冷的日子令人哀悵。 她想喜欢他,却也好怕他离开。因为她已经没有其他能作赌注的了,和吕赫瑋在一起,对乔橣来说是用生命在交易。 「不来了吗?可是我已经到公司楼下了耶!」故意小小抱怨,吕赫瑋试图引起乔橣的注意。 她果然上鉤,犹豫半晌,「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而且没什么出门的动力。」 「但我想见你。」 仅五个字,杀伤力太强,乔橣立刻起身换衣服,「等我。」 电话彼端的吕赫瑋笑了笑,「好。」 # 她承认她今天精緻了她的妆,反正有技术,谁能长得多差? 「乔橣!」 浅勾唇角,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吕赫瑋的脸让她心中荡起涟漪,她感觉某层灰色被洗刷掉,染上透亮的白。 她一头栽进吕赫瑋的怀里抱着他。是可以抱的吧?都是情侣了。 「有没有好好吃饭啊你?为什么脸凹成这样?」吕赫瑋戳了戳乔橣的脸颊。 她反射性躲开,「欸才刚上好妆。」 吕赫瑋哈哈大笑,「抱歉哦。」 他们站着对望,乔橣目光不自觉被他吸引,她真的觉得吕赫瑋有种魔力。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牵起她的手,也不管她意愿吕赫瑋直直拉着走去公车站。 公车的路线,少说她也搭过屡次三番,难不成有漏掉的?但其实乔橣根本也没在注意窗外风景。 连续假期,市区可说是挤爆人潮,连冷门系班次照样客满,乔橣掐着手心,吕赫瑋时时护着她不让被任何人撞着,搭了二十分鐘吕赫瑋终于按铃,刷卡下了车,乔橣不解,这里就是郊区住宅,又走了五分鐘,耳边是吕赫瑋的嗓音。「就这里,坐下吧。」 那只是荒芜空地,面着区间小路,没有半台车,没有半个人。「你抬头看看。」 乔橣听话,眸子向上,她已经多久没望天空了?毫无高楼建筑遮蔽的蓝天美到让她想哭,越漂亮的事物,越让她心酸。 「吕赫。」她唤,「我好讨厌耀眼的东西。」一闔眼,连她尚未作好准备眼泪猝不及防滑落,她的妆肯定花了吧,乔橣心想,可这不重要了。 轻拍她的肩,吕赫瑋顺势将她揽进,乔橣低着头,泪水依旧任性的滚滚滑落。「我没办法成为那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他柔声问,这使乔橣哭得更加难受。 「看起来很忧鬱的人。」她不能,她无法,「但我做不到。」 什么意思?吕赫瑋不明白,「怎么说呢?」 「只有漂亮的人才有悲伤的资格。」 野蔷薇 · 之八 等卫生纸擦乾眼泪,她辛苦画好的眼妆全没了,红通通的双眼,乔橣更是拒绝把头抬起。 「谁说的,才没有这种事。」吕赫瑋安抚,「任何人都可以有难过的权利。」 可她不自信,乔橣从来都对自己外表感到自卑,她环住吕赫瑋的脖子,对方也将她紧紧抱着。 「乔橣,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爱你,就会爱全部的你,哪怕你很破碎,也会不怕刺伤手的风险将你小心拾起。」 「像你这样?」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可如果不问她怕后悔。 「像我这样。」他肯定的回。 「你就不怕我的刺扎的你痛吗?」 「即便你满身荆棘,我依然奋不顾身爱你。」 乔橣抬眸,脸上参着泪痕,眼匡些许水润,然而这瞬间却让她确定,她好像终于找到对的人。 「吕赫,谢谢你。」她定格下,「然后,我爱你。」 「我也爱你,乔橣。」他捧起她的脸,鼻尖蜻蜓点水摩擦她的肌肤,乔橣耳根泛红心跳加快,嘴角却止不住笑意上扬。 她好希望,对方这次抓紧就别再放开了。 乔橣顺了顺栗棕色大波浪捲发,她轻轻一笑,「真的都没有人。」 「我就说吧是不是,这种地方没事是不会有人来的。」 乔橣抱起双膝,「欸,我想换发色,你觉得什么顏色好?」 「白色?」 她假装不悦睨他一眼,「我不想提前变老。」 「哈哈我开玩笑的,我想想,你适合什么顏色呢?」吕赫瑋认真思考起来,「要漂吗?」 「不要,而且顾得更麻烦。」 「有一点粉的咖啡色?」吕赫瑋掏出手机搜寻图片,找了半天才找到和他想的较接近的样本。 「可是我染这种很怪吧?」乔橣往手机萤幕凑去,这超出了她以往染的顏色范围,太浅了些,「还是染跟现在像一些的,要挑染的话之后再弄。」 「一定都好看。」双瞳剪水将乔橣纳入所有画面,他喜欢看她快乐,因为他也会快乐。「你要开开心心的,不然我会担心。」 她无奈仰头,然后瞥了吕赫瑋一眼。「我努力吧。」 换来吕赫瑋微失望的表情后,乔橣笑出声,「好啦知道,而且你把我的妆给弄花了,说你要怎么赔我?」 「一打化妆品?」 她驳回,「不够。」 「那??」衝破思考时间,吕赫瑋吻住乔橣唇瓣,她内心震了下。 深深的,蕴含他对她的浪漫。「这样够吗?」 乔橣也没料及她的反应,不是心动,不是小鹿乱撞,乔橣脑海闪过一个问题——吕赫,为什么会爱她呢? 她是可以接收的吗?她可以拥有吗?她配得上吗? 但是不是现在不抓住的话就遗憾了,双膝跪地,乔橣俯身环着他,感受自他鼻尖传来的气息,艳阳高照,苦等的微风终愿意现身,她轻轻的、细腻的吻回,然后下一秒,她把他拉起毫无目的的开始奔跑。 「欸,你去哪?」吕赫瑋边跑边问,儘管路宽无红绿灯,「小心会有车啊。」 听到那两字警语,乔橣忽地一个急煞,后方的吕赫瑋险些撞上。 「干嘛突然跑?」 乔橣不打反问,「我们离公车站很远吗?」 「我不知道,应该还好,真的迷路就打开地图啊哈哈。」 「吕赫。」乔橣回首,她露出了一个好久好久好久,久到她以为她都快忘了如何绽放的笑容,那瞬间,吕赫瑋着实呆住了。「可以一直喜欢我吗?那样的话,我也会一直喜欢你哦!」 他望着眼前笑靨如花的女孩子,他决定他要守护一辈子。 「当然可以。」字句流泻风里,乔橣却读懂了心意。 他俩上了公车,车内没去程时那样拥挤,乔橣指腹摩擦着玻璃窗欣赏撩人夏色,转头看看吕赫瑋,他的容顏裹着数不尽的温柔,乔橣想,这或许就是幸福吧,她把头靠于他左肩,悄悄十指相扣后闭上眼。 野蔷薇 · 之九 「早安。」 「哦!早!乔橣你换发色了!」梓轩惊讶了下,乔橣可是几乎从不主动和她说早。 「好看吗?」她拨了拨巧克力茶棕秀发后微微一笑,就如吕赫瑋所说,乔橣笑起来真的很美,宛如剧里初恋女主角,「其实也就浅了一丁点,还好。」 林梓轩称讚,「这色系都超适合你的。」虽然开心是正常,可乔橣这灿烂的笑也太明显了,好奇心极强的她立刻抓着问,「有什么好事是吗?」 乔橣摇头,「没有啊。」 「你感觉超快乐,是那种大快乐的快乐!快点你偷偷告诉我,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她自己胡乱猜测,「中乐透?老闆加薪?还是??」林梓轩压着声音神秘兮兮,「我们乔橣大人不会谈恋爱了吧?」 她的视线停留在梓轩身上数秒,没打算否认。「嗯,对啊。」 「哇!」本只是闹着她玩,林梓轩没料到乔橣真是这般答案,浮夸的倒抽一口气惊呼,「真假的!是谁?」 「关你什么事?」乔橣好笑的回,顺道比了要她安静的手势。「又没人规定不能谈恋爱。」 林梓轩掐着办公桌上隔板,「啊——我就想知道嘛!」 乔橣才没空理她,走到自己位置将东西放下,「你就继续猜吧,反正我是不会说的。」顺道提醒,「喔还有,不要到处大肆宣扬这种事。」 她像隻树懒瘫在桌上,「呜好好喔,人家也想要个男朋朋,夏天会餵我冬天给我取暖,欸不对!我有啊!但他的存在感低到爆炸欸!为什么我人生这么坎坷,有一堆工作连演唱会票也抢不到,呜我真的歹命。」 「梓轩姐,你怎么了?」其他同事陆陆续续进部门,林梓轩看到芮綺差一点说出乔橣有新对象,好在话到嘴边即时打着,否则她估计乔橣绝对至少三天三夜不跟她说话。 等着电脑开机,乔橣撑着头无奈轻叹,她明白梓轩个性,可听到别人随随便便说着人生很惨这样的话她还是感到有点慍怒。 那些人真的了解人生悲惨是什么处境和心情吗?他们懂时时刻刻活在阴影和痛苦里的绝望吗?不可能。 午饭时间,乔橣在到吕赫瑋办公室后蹦蹦跳跳进去,一见到吕赫瑋她二话不说放下手中午餐大力扑向他,吕赫瑋撩起她的发丝靠近鼻子闻了闻,「用什么洗发精啊?怎么能这么香?」 乔橣嫣然一笑,「是吗?」她和吕赫瑋于小沙发坐下,「今天公司订饭捲。吕赫,为什么你都没吃公司的餐啊?」 「当初合约就写不含午餐。」他想起似的好奇问,「对了,我好像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样工作内容,只知道你是文书处理的,不过一般公司应该不太会把这个列为一个部们吧?」 乔橣耸肩,「不知道,反正主管就这样排囉。」她咬了一口饭捲吞嚥,「我的工作呢,算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就是这工作和我以为的不一样,可也没差啦,因为不难做我也不很介意。主要处理总经理发送的所有文件与指令,详细整理后再寄给各部门的组长。」 「所以你一请假是不是会很麻烦?几乎等于掌握全公司资料。」难怪乔橣上次仅是一天没来就要加班到很晚,吕赫瑋终于懂。 「没错。」她小声凑近,「我感觉我根本被坑了。」 吕赫瑋先是愣了下,随后因乔橣这句话让他笑的猖狂,「哈哈哈哈哈,你怎么那么有趣。」 见吕赫瑋反应如此,乔橣也靦腆一笑,虽然她不明白这怎么戳中吕赫瑋笑点,但他竟能因为她开心,她内心雀跃不已。 7r7的演唱会在十二月,林梓轩每刷到一次相关公告就倒在桌上哀嚎一次,有些让票不是金额高得吓人就是在看到消息后早已被售出,她知道乔橣为了让她开心特地订了她爱吃的食物,不过无法见到偶像还是让她羡慕嫉妒想哭。 七月初嘉郁拉着乔橣回高中校园,乔橣答应了,即使她不是那么想回来。高校承载着她的封锁回忆,渣男初恋在情人节活动将他俩的爱心膜片掛在学校其中一颗被学生称为爱情树的枝上,直到拆下后乔橣才从朋友口中得知除了她以外同片板上还被写了学姐名字,气得乔橣直接扔垃圾桶,他们那时已经分手了。 十年带走了她当下的伤痛,可她依然悵然遗憾,乔橣很念旧。 野蔷薇 · 之十 和他的回忆很淡很淡了,乔橣望向教室,她记得摊牌的当晚她哭到眼睛很肿,隔天一整日都低着头,幸亏没人察觉。她记得他们甜甜的牵手放学,记得他下课来找她,记得他送了礼物,记得他们在校园树荫一隅谈天说地,记得他常摸摸她的头要她别担心,记得他抱着她说捨不得看她伤害自己?? 想着想着乔橣哽咽了,埋藏于心深刻的一段恋情,为什么一个满眼是她的人能说谎毫无破绽,离去瀟洒泰然。 她抬起头,试图止住溢于眼匡的泪滴,乔橣听见嘉郁在身后叫她,她眨了眨眼,确认没事后回头。「好了吗?」 「走!去吃对面那间冰!」 老闆娘经营了三十多年,趁着学生尚未放学,否则每到最后一节鐘打,小小一间店总被挤得门庭若市。 「我一个红豆草莓雪花冰,乔橣你呢?」 「焦糖珍珠。」 老闆娘一一记下,时光荏苒,点餐的嘉郁却让她觉得时光彷彿还是七年前那个样,「这样一百二,再多招待你们一些配料。」 嘉郁开心道,「好哇谢谢老闆娘!」 毕业那天,嘉郁和桥橣以及另外二人抢着闭幕时间一到立刻奔进这间冰店,四碗雪花冰,吃的是青春信笺里最后一道穿着制服的回忆。 「老师现在早不做班导啦,只任职专科了。」嘉郁分享,「一不注意竟然已经毕业这么久了,你不觉得学校变很多吗?上次和这次来又是另个样子。」 乔橣应声,「是喔,我没特别走去别的地方看。」 「你会怀念以前吗?」站在店门口凝望对向,一碗冰拯救了酷暑沁心凉,嘉郁感叹,「觉得唸书好累、考大学好难,可现在想想,高中是最快乐的时后吧。」 乔橣没有回答,她不知道,开心是有的、欢笑也是有的,然而于她来说,悲伤的日子过太久,高中那三年她有太多想忘却的事,儘管快乐也在她脑中逐渐模糊了。 不过她没后悔认识嘉郁,她庆幸有她在,即便她从来都不觉得她会难过。 乔橣没有留下,和嘉郁道别后搭着区间回北部,等到火车抵达时显然趋近深夜了,她等不了公车,于是拦了辆计程车回她租屋处附近。乔橣曾经以为她会按着人生规划轰轰烈烈一番闯荡,然而现实压力将她压垮才发现自己载浮载沉好一段时间,那些陈列好的远大梦想瞬间成了废弃,黯淡无光逝去希望。 她真的好怕红色,无奈路上红绿灯、各种警示标章、店家招牌服装设计等等,生活充斥着关于红色事物。等到洗好澡躺在床上,乔橣点开吕赫瑋传的消息回覆,对方很快已读,乔橣顺势和他分享回高中的过程,然后她也提到了—— 「学校有点让我难过。」 「怎么说呢?」 「每段感情都很刻骨铭心。」 乔橣关掉手机,萤幕里跳出几条吕赫瑋的讯息,条条安慰她的话,条条显示他的在乎及关心,乔橣没有点开,看了之后闔眼睡着,二十五度的冷气定时输出凉风,她今天太累了。 # 「你喜欢你的家人吗?」话甫落,乔橣反悔想收回,可吕赫瑋已经立刻接下句,让她只好顺着这个话题走。 「当然喜欢囉,我和我爸妈感情很好,我还有一个哥哥,不过他长年旅居国外,我上次见到他已经是两年前了。」 她轻轻点头,果然别人的父母总是好的。吕赫瑋对于她的问题感到好奇,但不奇怪,他刚才聊着父母的事,乔橣这么问也正常。「你呢?平时和家人相处得怎么样?」 「我们很陌生。」谈及此,她的眼神瞬间黯然。「这永远都无法改变了。」 吕赫瑋放下筷子和手中午餐,他喝了口水,身子微倾,「要说说看吗?」 野蔷薇 · 之十一 乔橣顿了顿,视线盯着下方飘移,「小时候是我爷爷奶奶带的,因为我爸妈很忙,其实算是奶奶照顾我跟爷爷,后来爷爷生病走了,奶奶之后也因意外离开了,我被爸妈接回原本的家。」她抿抿嘴,「但我爸妈从来不管我,除了成绩。给钱,吃什么自己解决,没钱了,自己想办法;国小国中签联络簿,我妈给了我她的印章要我盖上就好;我几乎看不到他们,除了成绩单发回来时。他们很忙,都见不到人了应该就是很忙吧?我却从来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 说着说着她突然笑了,「偷偷跟你说喔吕赫,以前被打被骂时我会很生气,结果被他们更严厉对待后我就学会怎么装乖了。」乔橣对上他双眸,「大学他们没什么要求,考上国内顶大之一就当我消失了,可是他们会帮我缴学费喔,因为我刚说了,我装乖他们就真以为我很乖,认为我学校生活繁忙,实际上是我讨厌跟他们交流。」乔橣嘴角自豪似的一勾,「距离我最后一次回家,是七年前的事了。」 她一手撑着右颊,一手在沙发上来回触摸,「别人都说时间冲淡一切,不过对我而言,我越没见到他们,越觉得不想见,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这辈子就这样了。」她身子一靠,曖昧不明的笑使吕赫瑋困惑住,「因为我呢,很快就会离开了。」 知道他肯定缠着她这句不放,乔橣起身快步走出办公室,关上门前她对着隙缝回眸,「有空再来。」 如果她坠落时吕赫瑋会记得她,那她也能笑着离开的。如果他会心疼她,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人会为她的死去感到不捨,纵使人生惨淡,她似乎也无憾了。 她希望他能好好珍惜她,像这样一厢情愿爱一个人爱的死心蹋地的女孩子,真的不多了。 有空再来,是一句敷衍的话吗?乔橣隔了很久都没有出现在吕赫瑋的办公室,上班见不到、下班见不到、讯息也回的很短,她没有不喜欢他,说实话,她很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可乔橣在试探,吕赫瑋能不能让她任性。 乔橣想成为某个人的唯一,捧在手心的那种唯一。 吕赫瑋让她沦陷,他对她太好了,她害怕,毕竟她之前总提醒自己别犯贱了,乔橣往椅背向后一靠,矛盾。 两天没吃饭了,但她有喝水,体力明显下降许多,这不是成纸片人是变骷颅了。这星期在公司,乔橣时常发睏,没事就睡觉,下班了再回家睡,因为真的太累了,连去酒吧的时间都没有,想吃东西的慾望更没有。 星期五的最后一天班,乔橣请了下午的假去银行转钱,手机当然也能转,她就是累到不想再碰工作才大费周章去银行,爸妈还有在赚钱,不过他们提出希望每个月给他们三千块孝亲费,乔橣怎么会拒绝? 她给爸妈发了讯息,说匯过去了,字打到一半却接到爸爸来电,乔橣冷漠应声,电话那头叫她今年过年一定要回来,她如果再不回来会被亲戚说间话的。 「每年我们都帮你找各式理由唐塞过去,这七年来叫我跟你妈多丢脸?你还没给我搞出一番事业!而且我忘记告诉你,我们帮你排了结婚对象。」 七年,乔橣冷淡一笑,好似剥夺她的青春。「我有男朋友了。」 爸爸先是愣了会,随后质问,「有钱吗?有的话赶紧嫁一嫁,没钱最好分手,跟我给你安排的结婚。」 都什么年代了?乔橣理智瞬间断掉,她咬牙,凭什么做父母手里的所有物,凭什么她的人生被他们操控,玩烂了收拾不了烂摊子,现在还想火上加油? 「我不回去,还有,我不会结婚。」 彼端明显动怒,砲火接二连三,「你这次又要编什么理由?我跟你妈可不想再承受亲戚的间言间语!你自己看着办!然后你都这年纪了,爸妈看在关心你的份上帮你找个有钱人,难道你想穷一辈子吗?」他烙下狠话,「我告诉你!你要是过年没出现在饭桌上我立刻报警找人!」 野蔷薇 · 之十二 乔橣再也忍受不住熅火,听到关心两字她简直崩溃,「什么关心?不要闹了!你们根本从来都没关心过我!对方有钱人又怎样?他爱我吗?根本不!就像你们一点也不爱我一样!」气到委屈得掉眼泪,她边哭边愤怒地掛掉电话走离银行门口,滴在手机萤幕上的难过扩佔整个版面,双眼对焦不清,乔橣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蹲下,然后她想起吕赫瑋上次跟她说的话,她再次拿起手机找到他的聊天室按下通话键。 一通、两通、三通,她心急了,泪珠像不用钱似的不听使唤滚滚滑落,她不知道这是她打的第几通,只知道对方一接起来时她不断哭诉着,「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你跟我说下你在哪里,我马上去找你!」 「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她也完全不多想,吕赫瑋要她发路名或店名过去,不到五分鐘吕赫瑋即出现,可桥橣却觉得那一刻过了五年。 他一把将她拉起紧紧搂在怀里,「怎么了?没事,我在这。」一边揉着她的头发,强力以眼神谴责所有外界投向他的目光。 乔橣用手指按乾眼泪,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当然眼白全红了。 「你愿意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吗?」车内二十五度的冷气隔绝了炽热,他轻抚上她的侧脸,他们好久没见,他抱歉中间遗漏太多未知,乔橣把一切都告诉吕赫瑋,比起方才的崩溃此刻她冷静的不像话。 「要不就当他们死了吧。」她心灰意冷地结束话题。 「不行。」吕赫瑋摇摇头,「我懂你对他们有许多厌恶,但毕竟他们还是你爸妈,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果真诅咒他们,他们要是突然死了你会有许多愧疚呢?」 乔橣没说话,吕赫瑋说的其实没错,但多数时候她真的气到无法不这么想。 「如果可以,跟他们说声抱歉吼了他们,你爸妈那种古板思想改变不了,要发洩的话,别对他们说,跟我说,我都会听的,好不好?」吕赫瑋轻轻的嗓音传进乔橣耳内,她不知道她上辈子到底烧了多少好香,能遇到一个如此温柔的人。 「我会找时间亲自去拜访你爸妈,跟他们说你确实和我在交往,我们好好跟他们谈谈,我觉得他们能接受的。」 接不接受是另一回事,但至少吕赫瑋没有和她一起骂父母,而是好声好气地要乔橣别硬碰硬,希望与她一起解决,在这个当下,乔橣对吕赫瑋几乎已经是百分之百信任。 她点头,心里的怒火及各种不满消散,吕赫瑋放心地笑了笑,亲吻她的双颊,「乔橣,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一直都在。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像今天这样打给我,不要自己难过委屈,我们不是说好了,对吗?」 乔橣抿抿嘴,细语在吕赫瑋耳畔,「我爱你。」 她从不吝嗇和喜欢的人表达爱意,因为乔橣深知,如果此刻不说,失去时会更加遗憾。 吕赫瑋把车开回公司大楼停车场,转头道:「今天没有人预约諮商了,我去收个东西,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好。」吕赫瑋关上车门,乔橣闔眼往椅背靠,她第一次感受什么事被掛念和被在乎,乔橣想,这一次她是否勇敢地拥抱所有从吕赫瑋而来的关爱?能不能再也不提心弔胆于每段感情里游走。 不一会的时间吕赫瑋就回来车内,他插入钥匙踩下油门,方向盘转动,乔橣问:「我们要去哪里?」 吕赫瑋微微一笑。「买花送你。」 「什么花?」她问。 他故意卖关子,「到时就知道啦!」 「吕先生,装什么神秘?」 乔橣第一次被吕赫瑋载,车内放着轻音乐,还有淡淡的花果香,放松的氛围让人昏昏欲睡。 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吕赫瑋主动道:「这其实不算我的车,是我姑姑的,后来她用不上就给我了,我重新清洁一番。」见乔橣点头,他又接话,「乔橣,你喜欢听什么歌呢?」 野蔷薇 · 之十三 「嗯?」似乎真的是太过舒服的温度,加上方才她爆哭一场觉得累,靠着窗的脑袋一度落下关机指令。「什么歌???我不听歌的。」 「为什么?」打了方向灯等着左转,吕赫瑋目光回流乔橣身上,手指调节空调。 「因为那些歌越听越烦躁。」 绿灯起步,吕赫瑋轻轻道:「乔橣,多依赖我一点,不要自己承担任何困难,你要记得这世界上有很多人爱你,当然我是第一个,好不好?」 感性衝破理智,她的鼻尖一酸,反正她是信了,这个人真的对她好好。乔橣宛如在溺毙之际馀光望见浮木一影,触不可及的遥远,然而浮木飘着飘着却来到她眼前。 「你看,野蔷薇。」 乖巧如她,吕赫瑋要她闭眼后的睁眼,她接过那束包装好的花,花香环绕她容顏。「吕赫谢谢。」 「乔橣,你知道野蔷薇的花语吗?」 「是什么?」 「你猜猜看?」 她笑,「怎么可能猜得到?」 「哈哈,说的也是。」吕赫瑋身子微顷,「是浪漫的爱情。」 她唇角浅浅一勾,吕赫瑋的浪漫不是大眾认知,是乔橣所喜欢。 嘉兰百合 · 之一 生活中烦心的事太多了,所以能不能什么都不做,待在爱的人身边就好?睡不着的夜她推倒内容物所剩无几的水杯,用指腹压进水里画圈,重复循环直到水乾。 「累,太累了。」她拉开窗帘,角度正好瞥见三分之一月亮,乔橣拿起手机,打开ig的拍摄模式套上滤镜,存后发给吕赫瑋。 三更半夜,谁这个时间不睡觉呢?她相信很多,但至少她生活圈只有她一人这样。 他们在一起几天了?说实话她也没特别去算,对乔橣来说,週年纪念才有意义,其他只是学生时期幼稚愚蠢的恋爱而已。 她很珍惜每次吕赫瑋给的所有美好,夏天要结束了,但无伦是什么季节,夜晚总让人情绪低落,她是个非常在乎细节的人,而吕赫瑋总能给她她想要的,她什么都不用说。 不过,他太好了,常常让乔橣分辨不出这是否是现实。 只要脑中浮现他的样子、他说过的话、他做过的事,儘管身处忙碌依然听着乔橣抱怨着生活的大小事,安抚着她的心情,给她正能量与鼓励,虽然乔橣还是招架不住,以及午餐时间只留给她一人,她真的很喜欢跟他待在一起,即使不说话,躺在他脚上嚼着便利商店最新推出的糖果就很幸福。 种种发生在生命里的细节都让她渐渐相信她会好的。 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可以不用再幻想她坠落时的痛楚,她可以每天早上起床睁眼迎接的太阳不是灼伤的正向,而是崭新又美好的日子。 如果吕赫瑋就是幸福的样子,那她愿意遍体鳞伤也要追寻。 车票买好了,这算巧合吗?他们从小住在同一个城市,可过了二十五年才遇到。吕赫瑋没有穿的多正式,但乾净体面,一路乔橣没有说什么,她想着爸妈怎么想,爸妈会有什么反应。 「别紧张,可以的。」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如果不行,我们就私奔吧。」 听到这句乔橣本僵硬的脸瞬间笑出,她叹了口气,「嗯。」 时隔七年,这里对她不陌生,只是那个家,很陌生。要是能,她很想忘记他们长什么模样,别人总说,生你的,要这样不孝吗?乔橣觉得好笑,她有同意要被生下吗? 出了月台,等了公车,这么久没回来,她连公车怎么搭都忘了,还是吕赫瑋找的。开门的剎那,爸妈噁心假笑的脸让她原地反胃,她一句话也不想讲,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吕赫瑋鞋才脱到一半,她爸就开口:「初次见面,来聊一下吧。」 伴手礼送三盒,全都是百货公司的知名品牌礼盒,即使爸妈双双堆着外人来看亲切的笑容,乔橣还是可以清楚感受压抑的气氛。 「伯父伯母您好,我是吕赫瑋,二十八岁。」他从容沉稳,「被某间大公司聘用作心理諮商师。」 她妈妈挑眉,「某间大公司?」 「乔橣在的公司。」 「薪水多少一个月?」她爸接着问。 「五万。」 「五万?她儿子一个月有七八万欸。」 闻言,乔橣的眼神瞬间犀利,当面这样说未免也太不礼貌了,她用馀光瞄向吕赫瑋的容顏丝毫面不改色。 「交往多久了你们现在?」 他正要回答,乔橣妈妈睨了一眼打断,「问这什么这重要吗?」转头直视吕赫瑋,「你知道我们已经给她排了对象了吗?」 「我知道,所以我今天是来告知您们的,在乔橣知道要被安排相亲时我们已经是情侣关係了,乔橣现在的男朋友是我。」 「现在而已不代表以后就会是,什么藉口我都不会信,分手就对,你配不上我们家乔橣。」 嘉兰百合 · 之二 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乔橣冷着脸起身拉着吕赫瑋直接离场。 「等一下乔橣,没关係??」 「那里不是我家,你也不值得被这样对待,不必看他们脸色。」 七年,依然死性不改啊。 公车开的很慢,停很多站,他们还是去了充满人为垃圾却被无数网美当打卡景点的海。面着无边际大片蓝绿色液体,吕赫瑋紧紧抱着乔橣。「辛苦你。」 「你才是。」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搅乱的心情,她的爸妈长得和记忆中一样,一样讨厌,强烈的疏离感,乔橣真的很怀疑这是跟她住在一起到高中的父母吗?有了孩子不就是要爱他与让他感受被爱吗? 「抱歉我这样说,但他们不爱我,所以他们也不可能喜欢你的。」 意思是,无论吕赫瑋做了多伟大的事,除非他年薪千百万,否则乔橣父母不可能给他好脸色看。 吕赫瑋顿了顿,「乔橣,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爸妈不爱你呢?」 乔橣望向他,他知道他在问什么吗? 「其实就今天这样我觉得你爸妈很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经济富裕,过着不愁吃穿的馀生,虽然这不是爱全部的面相,可是也是其中一个他们对你的爱啊。」 儘管烦躁感在乔橣心中流淌,念在吕赫瑋什么都不懂,她还是耐着性子。「吕赫,他们不会管我,你懂这背后的意义吗?」 「即使今天我死了,他们也不会怎么样。」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连吕赫瑋在当下也无法做出反应,他只能唤她的名字。「乔橣??」 乔橣装作不在乎的笑了笑,全是装的,都是假的。如他所见,她是个破碎的人,轻轻碰一下玻璃片鲜血便会从手指缓缓流出。 吕赫瑋抿了下唇,「也许你认为不会有人真正爱你吧,但是,」他再次将乔橣揽进怀里,「我会一直爱你,你可以反覆向我确认。」他在她的耳边轻语:「所以答应我,从现在开始要好好活着,好吗?」 「我可以说不吗?」玩笑开不成,哽咽着红了眼匡。 「我会陪你一起好好活着。」 太过杀伤力,和来不及反应的大雨一样,眼泪在名为蔚蓝双眼的天滚落她每次极尽小心翼翼维护的倔强。 「乔橣,你是宝贝,你很勇敢,因为你有面对生活的勇气,所以这世界允许你脆弱和悲伤。」 # 很可笑,晚上她收到爸传来的讯息,説乔橣让妈妈很生气,但吕赫瑋带来的东西还有点价值就不计较了。 她真觉得好笑,是她不计较他们无理和无礼。 敷衍过去乔橣把手机往旁边一丢,在她哭得很丑时吕赫瑋掏出墨镜帮她戴上。 「虽然你怎么样子都好看。」 她去哪里遇见这么温柔的人呢?吕赫瑋还说了,不管她什么时候想说,他都会听的,不急,未来很长,他有大半辈子可以听她讲。 她会努力的,乔橣会努力振作。 他们说这叫蓝色星期一,但对乔橣来说,现在已经是粉色星期一,她照惯例进吕赫瑋办公室。 「叩叩——有人在家吗?」她轻轻在门边细语。 「来啦小孩子。」吕赫瑋眼角温柔满到溢出,乔橣衝向他怀里蹭了蹭。 把冷气调低一度,热死人的天气离开冷气房一步都会化成人乾。 「我跟你讲,这间炒泡麵超好吃,我今天好不容易排到了!」 「真的吗?」乔橣打开塑胶盖,拆开免洗筷,夹起一大口要嚐。 他笑顏提醒,「小心烫吹一下。」 可乔橣在他说这句前麵早已送入口中,「啊啊好烫。」 吕赫瑋无奈,赶紧吸管插冬瓜茶递过去,「你这样笨我会担心耶。」 乔橣吸了一大口冬瓜茶,赌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最好就担心一辈子!」 吕赫瑋笑了笑,揉了揉乔橣脸颊,「可以。」他顿了顿,「对了今天不能送你回家了。」 嘉兰百合 · 之三 乔橣露出困惑的表情,他接着道:「我姑姑早上打电话来,说阿嬤吵着要看我,所以我等一下弄完资料、约谈完最后一个人就会先回家。」 乔橣点点头,「喔,好啊,那你开车小心。」 其实她想问来找吕赫瑋諮商的人多不多,她目前知道只有芮綺会固定去,其他并不知晓,偶尔想起时乔橣承认她会吃醋,吕赫瑋的温柔也要分给其他人吗?他对着那些人耐心温和的时刻,乔橣是没看到,可是想着想着总还是会烦躁。 如果吕赫瑋给任何人的都一样,那她还算得上是特别的人吗? 问题在乔橣脑海挥之不去,纠结到下班时间依然给自己找不出答案。 乔橣已经好久没去喝酒了,久吗?当然,对她来说算久。那里好像是个开心就不会刻意绕去的地方,她现在的悲伤都有人照顾了,她相信没有人喜欢悲伤,但现阶段的乔橣没想走出来,她停着了,可以努力,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为什么呢? 许是她喜欢有人陪着她一起难过? 巷口的炒饭没有招牌,车水马龙跟什么似的,阿姨的嗓子喊哑了,她听得都想塞喉糖过去。 点好餐乔橣站在角落等着,稍稍避开二氧化碳与氧气交叠的气泡圈,几小时前她问吕赫瑋到家了吗,他说他到了,然后聊天室就一直停在这里,乔橣叹口气,也不知道该不该再传什么,她打了几行字又删,反反覆覆。 「五十九号!」 闻声乔橣还了号码牌拿着炒饭要去搭公车,她带着热腾腾的炒饭到了站牌,再次掏出手机想消除无聊。 「乔橣。」 脑海瞬间记忆搜索找到熟悉的声音,她猛然回头。「嗨,好久不见!」对方自然打招呼,一点也没有面对前女友的尷尬。 前女友。宇安,乔橣的第二任男友,他们交往不到一年,她单方面被分手,原因简直千金难买。 她嘴角提不起,本来想脱口问他为什么在这,但他好像也没理由不能在这。 「最近好吗?」 「挺好的。」乔橣没想过会再遇见他,错综复杂染上思绪。 公车逐渐靠站,乔橣礼貌微微頷首要转身,宇安拉住她的衣角,「明天有空吗?」 「应该没有。」 应该?她为什么要留话语权呢?说真的,乔橣对她的第二任是最一言难尽的心情,他没有第一任如此刻骨铭心,其实十年过去加上她和吕赫瑋在一起一段时间后心中早已没有当初痛到处处被刀割之感,也没有第三任分开时的悵然,对于她第二个前任,乔橣真的是不知道如何去形容的存在。 她突地笑了,每年的生日快乐有什么意义呢? 乔橣难道不想见他吗?她想,以前。 简单直接,宇安说想和她復合,思及他公车站的那张脸,还是一样自信,有些讨厌。 「啊烦死了。」她放下莲蓬头,冷水冲不掉焦虑,当他的讯息跳出三个字——对不起时,得不到安慰的委屈衝上爆发。 她的理智当然知道不能復合,她已经有吕赫瑋了,但乔橣知道这个世界不会有人过分在乎她,她迟疑一下不行吗?浸染在过往回忆一下不行吗?她犹豫的是要不要接受道歉,接受了然后呢?要怎么给予回覆。 乔橣和宇安是通识课同组报告认识的,他给她的第一印象沉默寡言,有点疏离感,当时为了凑人,朋友把他给拉进来,各种状况下他们越来越多互动,宇安带着她跑系上校内各种活动,乔橣才明白原来他只是长得安静样。 也没说爱的高调,几乎系上都知道他们是情侣关係,男朋友是社交玩咖,遭一些学姐学妹嫉妒也是难免的,宇安看似会避嫌又不会,乔橣知道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可这么多年过去,即使再问一次,他还是不愿告诉她当初分开的答案。 她没兴趣去关注前任后来的发展,可后来的她始终放不下。 现在好了,他跑回来和她道歉,被搅乱的情绪像呕吐物覆在她脑壳。 那些伤痛一但沦陷便难以抽离。 麻痺的脚踏出浴室,她不小心重心不稳跌在地,没有抱怨,她浅勾唇角,习惯了。 这世界没有对她友善过。 可是吕赫呢? 这五个字闪过她心房。 吕赫??她想他了。 嘉兰百合 · 之四 乔橣打开聊天室,她盯着左上方的头像,在按下通话键前手指莫名颤抖,连她也始料未及,眼泪就这样滑落,乔橣放下手机,湿漉漉的发梢尽往地上滴水,和她的眼泪。开关了吹风机,她也不知道为何手腕疼痛,乔橣死咬着下唇,力道大的几乎鲜血可见。 谁能告诉她她的人生出了什么事了? 半夜两点十七,吕赫瑋早没上线了,乔橣还是试着传讯息给他。 「吕赫??」她抱着棉被,听着电话另一头未被接通的嘟声。 终于半晌,「怎么了?」 「吕赫??」她溃堤,「我好难过。」 可能被自己的哭声盖过,乔橣没听见吕赫瑋稍显急促的换气声。「没事的,我在这里,你在家吗?我现在去找你好吗?」 「嗯。」 「你在家吗?」 「嗯。」她点点头。 「乔橣,」他温柔的唤着,「等我哦。」 等待的时间像过了半世纪,她擦乾眼泪,身子比狗还累,理智恢復后乔橣也不抱任何期待,吕赫瑋不过讲讲吧,当她准备上床关灯电话又响了。 「乔橣,我到啦!」 愣了一时,她没听错?半夜两点半,吕赫瑋真的要来找她吗? 眨了眨过乾的眼,乔橣勉强再下床,摸着黑走到门口去开门。 没有灯,可是吕赫瑋眼睛的光直射乔橣丧慟双眼,他伸出双手抱住她,「乔橣。」 那深深的两字充满疼惜。 她没力气哭了,头靠在他的胸膛把所有重心放掉。 「我可以进去吗?」 她应声。 黎明的光逐渐升起,地球依然转着,可在世界的几个角落上谁出生、谁死亡、谁快乐、谁悲伤。 「乔橣,谢谢你这么努力啊。」吕赫瑋知道面对不堪其扰如大浪掀起的过去有多难,「你很棒,真的。但是啊,关于过去,你可以不删,不删也没关係,只是别去碰。」 别去碰。 与他锁上爸妈所有东西一样。 她的唇角勾起,这次却不是刻意的,吕赫瑋说一直都在,他没说谎。 他陪着她到睡着,乔橣房间的冷气正好符合体感舒适温度,连夜开车回来也让他疲惫不已,索性坐在地上靠着她的床休息。 那是第一次,乔橣不觉得早晨的阳光要把她给吞噬。 「不会迟到吧?」简直用衝的去刷牙洗脸,「哎烦死了,昨天把眼睛给哭肿了,美瞳也救不了我啦。」 「没事,我载你啊。」 「话说吕赫你车昨天停哪?」她边上底妆边问。 「路边停耶。」 乔橣傻了,「哪个路边?这里附近很容易被拖吊欸。」 「真假?」 「希望不会囉哈哈。」 「你笑什么啊?」吕赫瑋突然想起什么,「你这里可以借我冲一下澡吗?」 乔橣瞬间反应不了,「喔,好啊。」 「啊算了算了,你先弄一弄,我回我家洗好了。」 「为什么?」乔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问。 「没有衣服啊你傻喔?」 她不高兴的挤着脸,「干嘛兇我?」 「才没有,快点啦小可爱,不然真的会迟到哦。」 乔橣扭头,她懒得管了,办公室就那几个人,根本也不会有人注意她妆化得怎么样。东西拿了钥匙带着跟着吕赫瑋下楼。 「欸车还在欸!」 吕赫瑋笑了笑,「车还在是好事啊,你怎么好像巴不得我车被拖吊走一样。」 「反正是你的不是我的。」乔橣淘气的吐槽他,「如果没车了你就要揹我到公司。」 「我会先垮下来吧?」 「吕赫瑋!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他笑而不语,吻了吻她,为她开车门,「请上车。」 先帮乔橣买好早餐,乔橣在车上吃的同时自己再衝回租屋处把澡给洗了,换上乾净的衣服,整个人神清气爽起,他回到车上,乔橣的早餐才吃到一半。 「你先上去吧,我们中午见哦。」他对她眨了眨眼。 乔橣轻轻一笑,右手一杯拿铁步伐轻盈。 「早安欸乔橣!」梓轩的是现在她身上停留了会,「哇你昨天是多晚睡?黑眼圈也太明显了吧!」 乔橣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只能将嘴角勾上四十五度,「需要新的遮瑕膏了。」 「对啊,你现在用的这条没效齁,遮瑕效果不是很好欸。」 可以,她彻底无语了。 「对了乔橣,今天晚上我们办公室要去吃晚餐,你要一起来吗?」 「为了什么?」每次梓轩邀她十次有九次她都不会去,各种理由推託,但这次,似乎可以考虑下。 「喔,没有啦,就想说大家很久没一起吃饭了,刚好这个月业绩也有达标哈哈哈。」 错觉?乔橣总觉得今天梓轩讲话时有点散发无法言喻的不开心。 嘉兰百合 · 之五 「嗯,好啊。」 「认真?」梓轩睁大眼,她本只是抱着问问的心态,毕竟乔橣总泼她冷水。「哇,好耶!」 星期一,乔橣想着,会有人星期一聚餐吗?不通常都是星期五吗?喝到掛被接走就没差了,反正有两天的假。她跟吕赫瑋说了去聚餐的事,他只回短短的三个字,好好玩。 好好玩?是好好玩,还是好好玩呢? 乔橣一笑,纠结这好像也没意义。 听说是新开的居酒屋,乔橣环绕四周环境,有点復古,却又有点现代,进门时员工的大嗓门简直要把她的耳给震破。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记得有开车的就不能喝酒了喔!」芮綺出声提醒。 「放心啦,知道要来这今天改搭大眾运输了。」 「大家尽量点,吃得开心最重要!」梓轩兴奋喊着。 好久没如此热闹的场面,乔橣不怎么习惯,甚至内心有些挣扎与退缩。 「乔橣你吃太少了吧!怎么才点这样?」梓轩瞥过她的点单选项,皱着眉头感到不理解,美食当前,这间还是网红极推的打卡店,难道就没有什么事能吸引乔橣这万年淡如水的性格吗? 乔橣没多说,唇角浅浅一勾。 热腾腾餐点送上,烧酒摆好摆满,个个开心之情溢于言表。 「乾了乾了!我先敬大家!」无非是林梓轩的场面,她嗨到差点要跳上椅子。 乔橣轻嚐了一口,还是习惯她习惯的调酒。 叉子捲起乌龙麵放入嘴中,吞嚥后她放下餐具,细细凝视她身旁的人,她对面的人,她视线范围内的人。 这是什么景象? 好像很熟悉、又陌生。 杂言杂语于她双耳放大残响,看去的画面稍嫌朦胧,绝对不是酒精缘故,她酒量可好了,可此刻的她心底有股怒火要衝出,她正努力的压下。 大家好开心,唯独她。 一人,格格不入。 假装,看起来。 「乔橣,怎么不吃了?」 「你该不会再来之前就已经吃饱了吧?很心机欸!」 「喂!乔橣!」 她转头,定睛注视林梓轩,「什么事?」 「快吃!要凉掉了,这里可没微波炉帮你加热喔。」 「??好。」她似笑非笑,完全捉摸不定现在是何种心情感受。 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她恨不得立刻逃离。 「都吃饱了吗?好了我去买单!」梓轩扯着嗓门,生怕隔壁桌不知道她要请客。 「蛤林梓轩你要请客!真假啦!早知道我就多点一点!」男同事撇着嘴,一副亏大了的表情。 她作势拳头要挥过去,「过分欸!我就知道会这样才故意最后说!」 男同事的脸皮厚到极点,「欸啊还可以加点吗?」 「可以加点一坨屎。」林梓轩翻白眼,走到柜檯买单。 「小气!都要请客了!」 眼见即将散场,乔橣拿着包包要离开,梓轩恰好回过头把她喊住,「等一下乔橣,我有话要跟你说。其他人你们自己回去吧,芮綺掰掰!」 「梓轩姐再见、乔橣再见、大家再见。」 付了钱,服务生清空了桌,梓轩推了门出去,乔橣站在店门口旁等着。 「抱歉让你等。」 虽然夏天是有些热。「没事,你想说什么?」 「乔橣,其实我分手了。」 难怪,乔橣垂下眼帘点点头。「我本来觉得还好,反正我们本来就因为距离变得生疏,我能明显感受到,就是有点悵然吧,可是我发现我好像挺难过。」说着梓轩红了眼匡。 乔橣不知道该说什么,僵硬地伸出手臂抱抱梓轩,就像吕赫瑋每次抱着她一样。 没关係吗?但明明有关係;会没事吗?没有人能保证;下个会更好吗?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定。 安慰一个人是很难的事,吕赫瑋为什么总能做的这么好呢? 仔细思考了吕赫瑋昨天耐心跟她的长篇谈话,乔橣想,以后不再传任何一句生日快乐给张宇安了。 回家的路上乔橣把他封锁了,聊天通通纪录删除。 嘉兰百合 · 之六 她也不知道他女友如何找到她,她甚至不知道他有女友,现在是前女友了。 她说张宇安那傢伙很渣,同时和很多女生在交往,最近某天他喝醉了直接脱口要跟乔橣復合,女生说,清醒点,乔橣笑着打字,说她已经封锁了。 女生最后说「祝你幸福」,乔橣回「你也是」。 她把头靠在公车玻璃窗上,都是过去式了。 「吕赫,我到家了。」 「早点休息哦。」 乔橣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打烊还有一个小时。 她仅想了几秒鐘,门一甩,衝出去道路口拦下计程车。 调酒师挑眉,他有点意外再看到乔橣,她一段时间没来了。 有点晚了,不喝浓度太高的吧。「黛綺莉。」 深夜是酒吧的巔峰时段,位子基本上客满,可吧台的最右侧永远空着,调酒师把酒推上前,旁附着一张小卡——waitingforyou 乔橣好像懂了什么又不懂。 她待到酒吧关了门,打电话叫了计程车,等待时听闻调酒师急促的脚步最后在她身旁急煞,他以为她就要走了。 「好久不见。」 乔橣静静的望着他,什么无语的开场。 「你希望我常来吗?」 他顿了顿,「是,也不是。」 「放心,这里一定是最后一站。」她浅浅一笑。 很浅很浅,还是把调酒师看矇了,这女孩子为什么总给人这么模糊的感觉。当她啜饮时,似活着又不似活着。 「回去小心。」他喵向远方驶来的计程车。 乔橣简单挥了挥手。 她的生活还是一样糟,褪去衣物,走进浴室开了水,不过,肉眼可见变好的跡象。 她真的喜欢他,她真的爱他,因为他比她想的还要爱她。 闔上眼时正是月夜最美的时刻。 她期待今晚的梦里有他,不过,就算没有也没关係,现实已经拥有了。 他说,「乔橣,每当你燃起想要面对问题的勇气,哪怕只是一点点,你都已经踏在变好的路上。」 所以不要畏惧任何亲眼看见自己伤疤的时候,你觉得它丑陋,就代表它有漂亮的一面,不要害怕去看,相处方式有很多种,暂时停着也行,别后退就好。 # 夏天进尾声了,可谁不知道接下来的九月十月还是会一样热。 吕赫瑋最近看来变忙很多,他们传讯息的频率变少了,午餐时间也只剩乔橣再开口,她不讲,他就没话题。 心底一直有种错觉,乔橣很努力忽略。 说真的,她已经没本钱再去承受下一次伤害了,吕赫瑋可以说是她最后一次的赌注,代价是整个生命。 乔橣常常想,如果吕赫瑋就此走远,那她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了。她是害怕发生,然而在每个孤单的黑夜就是忍不住去想,她不在乎痛不痛苦,活着日子生不如死,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别让她继续存在就好,她不用谁去记得。 但是吕赫瑋,耐心得很啊。她不断等着有个提着灯来到她身边的人,给予她无数治癒,说明白点,就是有个愿意拯救她的人。 看来吕赫瑋即是这样的人? 「吕赫,我觉得最近挺开心的耶。」嚼着便当饭菜,乔橣眼里轻轻放光。 「很好啊。」 乔橣疑惑感受气氛,怎么感觉不太好?还是她太敏感。 情绪很快被她无视掉,开了新的话题,说着哪里有新开的店、新的打卡景点,想跟吕赫瑋假时去逛逛。 「可能不太行,这几个星期事情都满多的。」他连说这句时都没看着乔橣。 「这样啊,好吧,没关係,那就等你有空的时候。」她继续吃着午餐,乾脆选择安静。 急促敲门声入耳,吕赫瑋打着电脑的手停下抬头,一位女孩子掛着泪衝进门,「不好意思可以让我借几分鐘吗?只要几分鐘就好??」 「你怎么了?来你请坐。乔橣抱歉,我先处理下她的事。」吕赫瑋起身拉着女职员的手把她带来小沙发。 乔橣僵住,脸上瞬间变得冰冷,她以最快速度收拾东西离开。「不打扰。」 那些细节她看得一清二楚,是公事,还是没来由的愤怒。 她不认识那个女生,但当馀光瞥见吕赫瑋抽起卫生纸擦去女生滑落的泪水时,乔橣内心崩塌要一半。 一定要这样吗?被打断的时光,不属于她一人的人。 真难受。 嘉兰百合 · 之七 她把剩下的午餐倒掉,浪费食物她知道,没胃口也没办法。 究竟是她太敏感了呢? 悄然无声的办公室,乔橣走回平常根本不会那么快回来的位子,趴下的瞬间眼泪也跟着流出,各种情境剧又在她脑中出现,如果她和刚刚那个女生同时哭的话吕赫瑋安慰的绝对不会是她,还只会怪她为何要闹脾气。 乔橣真的要被自己的焦虑和神经质烦死了。 一整个下午,到晚上梓轩加班她都戴着耳机,耳机里放的没有音乐,就是戴着。 别吵她。 「乔橣!」 哎,不是说别烦她吗? 「乔橣!」 她睡眼惺忪睁眼,「干嘛?」 「我要回家啦,你要睡公司喔?」 她没答话,摇了摇头,深深换一次气拎着东西起身。 「昨天没睡觉喔?」 有啊。不对,如果这样说林梓轩肯定追问那为什么看起来累。「对,没有。」 「那为什么不睡啊?」 可恶,她没想到她问题这么多。 于是她投给她一个亲切的微笑,「回家小心。」中断话题。 去哪?乔橣走在街道脏乱的人行道上边思考。心情差到极点,当然是去酒吧了。 「长岛冰茶。」她对着调酒师冷冷勾唇,她又来了。 乾净利落的动作,调酒师将玻璃杯推向前。 乔橣叹着气,捏着吸管搅着杯中冰块,她知道不能再继续这样喝酒了,可是她戒不掉。酒精瞬间衝脑的那刻,她顿时觉得人都清醒了,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在丑陋的世俗慌乱里,然后,她嘲笑。 尖锐难听的笑声回盪她身躯,重重刺进她最脆弱之处,鼻尖一酸,她受不了了,玻璃杯放下的力道之大,敲上吧檯引起柜檯注意,乔橣抿着唇离开座位,随便丢了张钞票走出酒吧。 缺了氧样头晕目眩,深夜染上她双眼,等不了公车了她在路边拦了辆计程车无声地于回家的车程里哭泣。时间宛如被放慢倍速,等她到家时已经花光所有力气,那个乱的不像话的住处,踏进门时乔橣感到浑身不自在,她崩溃大哭。 好想死——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事了。 所有隐忍多时的情绪,恐惧与不安爆发。 她能感受吕赫瑋渐渐没那个心,她可以,因为她对任何事都敏感,所以她能。 她受够一再欺骗自己他给足了安全感。 「气死,为什么一点都不利!」 管不了那么多,她再划一刀,生锈的刀片在她放大的瞳孔里显得格外噁心,疼痛感席捲而来,她感觉她的心和她的手腕同时被割着,而从心流出的血比手腕上的鲜血嚐起来还要腥臭苦涩。 外头时间不对的响起消防车鸣笛,声音由近而远,最后似乎停在附近了,刺耳之声传入乔橣耳里,她全身不可控制的颤抖。 「不要闹了??」 「闭嘴——!」阴影霎时被掀起,她捂住双耳失控尖叫。 「啊——啊——」 胸口被堵住,血管如断得七零八落,一节一节散着抑或黏着在骨头处,心脏痛的张口也吸不到空气,摀着耳的手腕渗出的血液沾上左脸,乔橣往地上侧倒,严重喘着气,她也不知道能怎么办,能不能别活了?? 真的太痛苦了,她的人生。 次次看着自己往深渊方向走进,次次看着自己跌入水深火热,可笑的是她无能为力阻止所有悲惨事件发生。 警消鸣笛尚未停止,一束束火焰吞噬她的视线,窸窣言语窜入记忆体,高大的黑色浓烟直衝鼻腔,肌肤佈满灼热感。 「乔橣别靠近!」 「真可怜,那么小就没了亲人。」 「你看,一时大意是会丢了性命的。」 不完整的话语浮沉于她四周。 她那么小,可是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火灾,阿嬤死了。而她亲眼注视这一切在眼前发生,包括人被抬上救护车。 乔橣闭上眼,不是说闭上眼吕赫瑋就会出现吗?为什么她感受不到呢? 没法说话,说不了话,心力憔悴,要死就让她死的乾脆一点啊,在边缘拉扯更加难受。 用尽全身力气把手机拖过来,视线模糊下找到吕赫瑋的讯息按下通话键。一通、两通、三通、四通、五通、六通?? 她急了,完全找不到人。 她的泪水持续滑落,算了吧,别救了,她也没救了,没下辈子也没关係,她真的不想再存活于这个世界,乔橣闔上眼,就此刻死去也无所谓了。 嘉兰百合 · 之八 # 冷静平復心情时窗边天几近亮了。 乔橣从地上坐起,用力咳了数声,长叹口气,她揉着太阳穴,后脑勺疼得不像话,哭太久的双瞳乾涩,她尝试站起却感到晕眩又跌坐在地。 「该死,真的烦死了。」 她点开手机,萤幕跳出多则吕赫瑋传来的通知,乔橣只觉得好笑。她轻轻将速度放慢再次站起,忍着肌肉酸痛一步步走去浴室。 「好像鬼??」她根本没看过自己这么丑过。 洗了脸,乾涸的血花了一些时间才完全清理掉,乔橣瞥向一旁的水龙头,索性脱了衣服冲澡,左手腕可以动,但一动就痠。洗乾净后精神好了些,她把头发给认真吹了遍,然后传讯息向公司请假,躺上她那张还算柔软的床。 啊,她还没回吕赫瑋,不管了。 冷气的温度舒服,加上她确实身心劳累,等她醒来时隔天七点都过半了。 乔橣不知道为什么再次面对早晨阳光时她没有那么烦躁,对于前天的事印象成了模糊不清晰,她记得也感觉不记得。 没那个间情逸致,只化了底妆、扎上低马尾,乔橣难得去了早餐店。 「乔橣大人~~~」一见到她梓轩浮夸的在办公室门口迎接,「我好想你喔,你昨天怎么没来啊?」 想她?乔橣从来不会对林梓轩说的话太认真。没想好要怎么回答,乔橣逕自走回座位。 「欸你左手怎么了!所以你昨天到底去哪了嘛。」 她下意识跟着看一眼,顺势移开话题,「切东西时不小心划到。」 「怎么会这样!你没擦药喔?你等等,我去借医护箱帮你包扎。」 「不用啦??」本想拒绝,可语未落林梓轩即跑出去。 乔橣无奈地待在座位,望着林梓轩匆匆忙忙跑回来。「来,手伸出来我帮你。」 她听话,梓轩皱着眉头,「乔小橣,你未免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切个东西可以划到这么多伤口呢?你该不会是割到后被吓到结果刀子又往手划下去吧?」她边到消毒水边脑补剧情,乔橣没阻止她,反正就静静地听,总比被东问西问来得好。 「好啦,这样就可以了,记得不可以碰到水喔。」 乔橣盯着好一会,「嗯,谢谢。」 「下次小心一点啦,知道吗?」 数着墙上秒针一格一格,被消毒过后还真有些疼。 乔橣视线移开电脑萤幕到座位右下方的一小束嘉兰百合,它们快枯了已经,即使长得不是特别好看在乔橣眼中,但吕赫瑋说花的花语是勇敢和光荣。 勇敢吗?确定不是死不了?乔橣一笑。 「当然了,你在我眼里特别勇敢。」 她当时是信了,现在看她真想问,勇敢是不是就意味着得独立,不会再被保护了。 乔橣已读了所有吕赫瑋讯息的关心,而是在午饭时间去了他办公室一趟。 「乔橣。」看见开门的是她,吕赫瑋从沙发上站起走上前。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乔橣的心里掀起的波澜亦及时止损。 稍显尷尬的气氛围绕,吕赫瑋还是先开口,「你还好吗?」 「就那样吧。」 「你想说说看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了也没用,事情结束,造成的痛苦烙印而成,现在再说是能唤起什么?「我忘记了。」 吕赫瑋的眼神充斥着担心,「乔橣??」 她叹了口气,当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对不起。」 良久,他率先道歉,「这阵子事情真的太多了,工作上的事、家里的事。」 他想她一定没发现,乔橣哭着打电话给他的那天,他刚从高速公路返往北,在安全范围内加快了车速于市区奔驰,喘口气都无法着急地衝去她身边。 所以前天电话没接到,他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次,将她拥入怀中。 眸子一直冷着的乔橣终究还是破防了,因为她不好,她确实需要吕赫瑋,她也无法怪他。 嘉兰百合 · 之九 「别后退好不好??」算他求她,可他知道也许是没希望了。 「我做不到。」果不其然,她回给他的也只有这句。 吕赫瑋轻柔的抚着她的背,「我知道你试过了,你很努力了。」 她是想哭的,然而此刻不知为何就是没有眼泪,情绪波动也不如涨潮潮水。 「乔橣,」他吻了她的侧脸,「等事情告一段落,下个月连假我们出去玩,好吗?」 「嗯。」她同意了。 傍晚河岸湖面波光粼粼,乔橣低头看了看被梓轩上药的伤口,她刻意把那面朝下,让吕赫瑋没发现。他说他很忙,除了公司的事还有什么呢?家里?吕赫瑋说过他和他爸妈感情很好,但好像对他们的事闭口不提。乔橣知道他的工作本来就会这样,可她常常跨不过吕赫瑋也把关心分给别人的那一关。 她总告诉自己,别把别人绑得太紧,否则又要失去。 听说火势扑灭了,人也只是轻微烧伤,送医后情况已稳定。火是红色的,消防车也是红色的,任何警戒的标志都是红色的。 可好像所有美好也是红色的,例如玫瑰花。 例如跳动的心脏,例如当两颗心碰撞时混合的心跳。 「好久不见!」 「你站多久了?」面对突然的访客,乔橣差点摆不好笑脸。 彤涵举着湿搭搭的塑胶袋装着晚餐,「没有很久啦,还好你这可以避雨。」 望着对面半湿透的朋友,乔橣赶紧开门让她进去,「快吹乾去,衣服随便拿。」 「谢啦乔橣,爱你喔。」 乔橣把食物放上她从来不用会煮东西的流理台,指尖捏着丢掉装食物的容器与浸水的塑胶袋,原来彤涵今天买的是炒米粉和四神汤。彤涵知道吕赫瑋,但她仅是知道,也从来不问,因为乔橣不让她问。她是她朋友圈里唯一知道吕赫瑋存在的人了。 「欸?你没先吃喔?」 「没关係等你啊。」 彤涵把妆给卸了,其实她平时就不怎么化妆,顶多底妆加口红,虽然她总说她不是很会化,但乔橣自觉没她那么好看,通常全妆是基本。 「好久没见了,你最近好吗?」拆开免洗筷,顺便把乔橣那副也拆了。 「满多事的,不过也还行吧。」接过筷子,她夹起一口嚐,「挺好吃,你在哪里买的?」 彤涵乐笑,「好吃吗?好吃就好,这是市场新开的!我看很多人排就买了!」她继续接话,「我最近事情也爆多,这阵子店里客人突然增多,尤其这星期又有同事临时和我换班,我天天加班到深夜,真是把我给累死啦。」 「你辛苦了。」不能说敷衍,乔橣也不知道可以回什么其他的,她本来就不擅长社交,越来越多痛苦在生命中出现后她更是全面暂停。 「??我真的很受不了怎么会有这么小心眼的人欸,哎,有够讨厌,不过他快离职了,就忍忍吧。话说乔橣,你真的都不打算回家喔?」彤涵用筷子戳了戳乔橣盘子,看她没反应又喊了一次,「欸乔橣。」 「干嘛?」她眼神对焦在彤涵容顏,浑然不感盘里被加了彤涵刚丢过来不要吃的香菇。 彤涵被逗笑,她重复了一次。「我说,你真的都不打算回家吗?」 「回家?哪里?」 「你傻喔?」她好笑的看着她,「你不是上大学后就没回去你家过了吗?」 乔橣不在意地耸耸肩,「没家,怎么回?」 没家?彤涵纳闷,「什么意思,不懂。没家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没家啊?」她惊呼了一声,「难道乔橣你爸妈??」 她睨了她一眼,「别瞎猜。」 「喔哈哈,抱歉。」彤涵疑惑撑着头,「还是说你就打算一辈子住在这了?」 乔橣若有所思,这短短秒数期间她很认真思考该不该说、该以什么样方式说。「彤涵。」她放下手中筷子。 「嗯?」 嘉兰百合 · 之十 「你不觉得撇开任何生病和意外事故,人的一生过了好久吗?如果没有目标,你会对于不知道活到几岁的人生感到心浮气躁。」 别说只有今天,乔橣间聊之外的话总让彤涵一头雾水,「为什么是心浮气躁?」 「就觉得,嗯??」她别开眼,「不想活这么久,因为真的太久了,也没有什么事好做的,每天重复相同生活,没有光点没有娱乐,上班下班假日待在家,没有出去玩的动力。」她停顿了下,「但也没有一件衝击力过强的事让你能瞬间结束生命。」 要结束自己考虑的事真的太多了,她想要好好的走,不想唐突、不想可笑,也正因那些许多未完成的事,她考虑到的任何事都还没让她果断抉择。 「喔??」沉默好一阵子,「我觉得无论哪个阶段,都会有精彩和难忘的时候吧,我对未来没想那么多,就觉得做好自己一直下去就好了。」 乔橣不确定她听懂与否,她们好像在同个频道又像站在分水岭中央,看似交集上实质模糊着擦边。 「没事,不聊这个了,换个话题吧。」 彤涵有些歉疚的笑了笑,她知道她又不能理解了,不过换话题就换!至少乔橣没生气吧,彤涵假装神秘的凑向前,「话说,我发现我晕了一个我们店的客人。」 乔橣眼里道出被挑起的兴趣,「客人?为什么是客人?」 彤涵已经母单二十五年了,这当中她不是没喜欢过人,就是喜欢的人不喜欢她,暗恋没结果,告白没结果,有曖昧对象最终也是告吹。 「他喔,说起来我跟他的缘分也是挺神奇的。」一讲到晕船对象,彤涵双颊泛起一丝羞涩,「就某天他变成我们店里的常客了,vip那种你知道吗!然后也好巧不巧,几乎!基本上!都是我在服务他,喔你知道他真的顏值高到爆表,但这不是重点,我也不那么外贸协会说实在是??」 乔橣忍不住吐槽她,「你就是。」 「哎你干嘛打断我!」彤涵气的敲桌,乔橣无奈妥协,「好你继续你继续。」 「我觉得他就是声音那种文青文青的,然后特别有礼貌的男孩子,然后他又跟我很聊得来,其实我们私下有偷偷交换line。」说着彤涵语气高八度,简直像个吃到恋爱棉花糖的少女。「反正我就是觉得他什么都好,我天天上班都在期待见到他,我连下班都在想他。」 有人会用文青形容声音吗?晕船的彤涵在她眼里就是个恋爱脑现在,「你连下班都在想他,多好笑啊你。」她开开玩笑。「多久前认识的?」 「三、四个月,但我晕他是最近,哎最近就真的一堆事你知道吗,各种,虽然加班把我累死了,可我这星期还是看见他一次了,啊不对,是两次!两次!就足以填补我被领班刁难的心了。」彤涵照常输出,她的工作每天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其中还有对一切事物龟毛的客人,更甚偶尔会碰到奥客在店里闹,说实话以彤涵过去的抗压是不可能承受得了,然而为了赚钱,她也是硬着克服,当然遇上了好的主管随时给予鼓励,彤涵的心理素质提升不少。 在彤涵升迁的道路上功不可没的还有一人。「话说乔橣,我真的特别感谢你。」 「嗯?」 「你总是听我抱怨这些烦心事啊,所以谢谢你哈哈。」每每彤涵需要一个倾诉对象找上乔橣时,她在彤涵眼里就是个懂她的倾听者,彤涵视乔橣为知己,她没有想过乔橣是如何想的。 突然被夸讚乔橣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她只能轻轻一笑。「没事。」 乔橣知道升迁日近了,离他们公司考核日没几天了,彤涵在这个领域也做了三年,终于即将迎来第一次的职位改换。「考试加油,你行的。」 「好的没有问题!」她浮夸的肢体动作让乔橣无语发笑。 雨停了,她要她回家的路上小心,注意积水的坑。 别人说暴风雨前的寧静,然而这寧静也太短暂了,凌晨深夜颱风登陆全台警戒,乔橣守着电视直到新闻宣布明日不用上班上课才去睡觉,风雨声作白噪音,滂沱大雨直下,先把不快乐都冲净了。 嘉兰百合 · 之十一 # 放假,当然就是睡到爽啊,反正她又没要做什么。 暂时睁眼,指头让手机黏着床单滑向她,还未解锁,敲开萤幕刷的一整排都是彤涵关心的讯息,乔橣扫过一眼,却不知道为何感到烦躁,当她点进吕赫瑋的聊天室,发现什么也没有,对话依然停在昨天上午,乔橣感到更烦躁了。 外面风声强劲,雨点直下,她在家里翻了一圈好不容易挖出最后一盒泡麵,打了一颗生鸡蛋,好像什么东西都快没了,加了热水器里的热水,搅和着果腹。 「唉。」她叹了口长长的气。 太无聊了,不只是无聊,还很空虚,她的生活没有目标,她好像找到她爱的也爱她的人,但为什么依然这么没安全感呢? 她能感到被爱,可每一次的时光太过短暂,忽冷忽热,他说他永远都在,然而他从不往前,当她往前时他依然停在原位。 是守候,还是不愿意? 泡麵五分鐘就完食,乔橣起身扔掉塑胶餐具去刷牙漱口,这闷热的天气如果没待在温度舒适的环境可是会让人歇斯底里。 她又回到她的床,鑽进被子,打开youtube找了随机播放清单,她讨厌听歌,但这时候就是特别想听歌,她不介意让自己更伤心一点,她不介意。 「还好吗?」 「要同情我?」 「不是??」调酒师尷尬地摆摆手,视觉画面静謐的深夜,其实听得见巷弄内老鼠快速跑过的窸窣声。 乔橣瞥了调酒师一眼,不是就好。 他盯着身旁的女孩,心里有千万言语想说,他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不知为何他就是很想知道乔橣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藏匿于她瞳孔中无止尽的黑洞,伤痕交错覆盖在她眼中,他明明看见了,她眼里掀起的滚烫熔岩足以将她吞噬。 「你会待到什么时候?」时间流淌许久,乔橣对上调酒师的视线。 他唇角浅浅一勾,将眸子里的温柔在此刻全给了她。 「你的心再也不属于别人时。」 她愣了下,很快冷起双眼。「别开玩笑了。」然而这句格外小声。 「嗯,抱歉。」调酒师垂下眼帘,「晚安,回去小心。」 谁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尤其像乔橣这样敏感的人,计程车在路上任性奔驰,窗外景象已经快到让乔橣晕眩了,她回到住处,澡都还没洗就瘫在床边,眼匡瞬红,难受的情绪让她很想吐,她总觉得吕赫瑋对她越来越陌生了,明明说好中午的时间只留给她,现在都没有了。 隔日下班,乔橣站在酒吧门前好一阵子,最终还是选择掉头离去,她对他有些抱歉,她不是故意这么衝的,可她对他半点感情也没有,更不用说曾经可能心动。 「你想不想听听我的事?」 她记着,开头吕赫瑋说了这句话,而整个中午他们在沉默的气氛中度过,他去忙自己的事,乔橣坐在小沙发上凝视着她,她觉得她不被那么关心了。 可从来没有任何理由让她主动放弃一段感情,就算受伤的是自己,只要爱着,她就想要努力下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爱了,至少过往每一任都让乔橣爱得很痛苦。 她不想欺骗自己,欺骗自己吕赫瑋给她足够她所需要的爱。乔橣常常会想他哪天离去的样子,应该要做些什么准备,然而她也会想未来和他生活的样子,那些美好有时足以支撑现在灰濛的日子。 她必须给他多一点空间,她知道。她想更靠近他一些,她也想走进他的心底,就如她心里的位置让吕赫瑋填满一样。 「别把人绑得太紧了,难道过去的教训都无法警惕你吗?」她脑中的声音对她说。 乔橣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吕赫,你的事,我愿意听。」 嘉兰百合 · 之十二 天气正热,好在百货公司里还有冷气,电梯上了顶楼时已经要晚上九点,距离打烊时间只剩一个小时。 大片落地窗俯瞰不熄灯的大城市,人少,零零散散,乔橣手里拿着吕赫瑋给的冰沙,静静注视吕赫瑋目光聚焦处,他看起来特别的遥远,此刻。 「为什么???」 他转头,「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想跟我说?」 对方想了一下,「就是觉得,和你分享也挺好的。」 挺好的?念头闪过一瞬间,乔橣闭上眼告知自己别胡思乱想。「好。」 她真的很不习惯,抑或说不喜欢这样的他,太陌生了。 「你记得你问我和家人相处的事吗?」 乔橣点点头。 「那你也记得你说想来看我爸妈的事吗?」 乔橣再次点头,这还是不久前他们聊天中提到的。 「我当时拒绝了因为,我爸妈很之前就过世了。」 她的瞳孔震慑了下,瞬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吕赫瑋没有看着她,可他的神情依旧毫无任何变化。「说不伤心是骗人的,我和爸妈的关係很好,非常好。乔橣,我必须承认,我并非你看到的那么坚强。」 他也需要自己消化掉所有涌上来的负面情绪,然后继续过好他的生活。 「吕赫??其实你不开心时也能告诉我的啊,我也想安慰你、听你说、给你抱抱。」乔橣自己讲到有些慌了,「你也可以跟我分享嘛??不要什么委屈都自己扛啊??」 吕赫瑋转身,见乔橣悄悄滑落的泪滴,又低着头悄悄擦掉假装什么也没有,他赶紧收起本来沉浸的情绪,一把将乔橣揽紧身躯,轻轻的拍她、温柔地抚她,在她的耳畔上了几个吻。 其实还有很多很多没说,但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还是算了。 如果他的存在像给女孩一个家,吕赫瑋愿意,只是他最近真的太累了。 百忙中回了墓地去看亲爱的爸妈,花了好久的时间跟他们说说话。 从小,他和他的爸妈,哥哥、姑姑还有阿嬤住在一起,他的阿嬤未婚生子,对他爸爸和姑姑是捧在掌心疼,对他妈妈是把媳妇当女儿。他们家不是多有钱,也就还能过吧,然而两年前发生的重大意外,即使有保险,姑姑的钱还是全赔进了那场事故中。 那天他没在现场,听闻消息后立刻从学校奔去医院,可到场换来的却是一声宣告不治,如此煎熬的时刻吕赫瑋忍住了内心翻滚的疼痛,硬是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掉下。 他不能哭,他相信爸妈不希望他难过的。 他照着流程釐清了过程,是爸妈撞上别人的车,然而为什么会撞上这他也无从得知,他只知道他懊悔了好久,在学校一度无法专心上课唸书,他后悔疏忽了爸妈的健康、爸妈的心理状况,他后悔没能陪他们更久,他后悔日子的流逝,可他没得反驳。 在吕赫瑋的理性脑里,事情发生就发生了,发生了就要想办法解决,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但吕赫瑋没想过,如果是面对亲人骤逝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感觉是什么。 最后他得出这个结论——时间吧。时间会带走一切。 吕赫瑋振作的很快,他不再沉浸悲伤了,他把心思放回课业,并且更加认真,姑姑要他别担心,可其实他心里有底,家中经济要撑不住了。 即使有保险帮忙,赔的数目依然不小。 在同时失去儿子与媳妇后,吕赫瑋阿嬤变得鬱鬱寡欢,身体也突然衰弱,就算姑姑已经安慰到口乾舌燥,她说睡觉时还是能听见阿嬤自己在房里偷偷哭泣。 姑姑做着兼职,每个月缴完当月的债后勉强温饱,吕赫瑋则寄住在当时交往的女友家中准备考试,虽然是女友提议的,但或许是日久渐烦,女友最终向他分手,结束掉三年感情,于是吕赫瑋在考前几天紧急找到了刘镇斌,对方也很好的让他住到吕赫瑋重新找到工作、也找到了新住所时。 他并不留恋,自己对前女友有那么些抱歉吧,不过他相信她会遇到更好的人。 嘉兰百合 · 之十三 现在他阿嬤的状况时好时坏,不幸的是近几个星期姑姑从楼梯上摔下弄伤脚,导致吕赫瑋是必须在一下班立刻开车回老家,凌晨又要开车回北部两边跑,他天天几乎只睡两、三个小时,而他也知道乔橣只要没他,情绪确实不稳。 「你很耐心的等我,辛苦了。」 他抱着她很久,很久吗?乔橣也不知道分针确切过了几格,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辈子停在此刻,无论吕赫瑋是否还爱着她,无论吕赫瑋未来会不会不爱她,无论吕赫瑋给她的爱是否比她想的还多。 好像没有别的时候比现在更好了,乔橣想。 乔橣的馀光瞥见落地窗夜景,有瞬间她看见了他们两个人的未来,她会一直爱着他。吕赫瑋给她希望,他提着灯,一步步击碎冰墙走进乔橣的心房。 「吕赫,你爱我吗?」 「傻孩子,那是当然的了。」 「永远吗?」 「是的,永远。」 所以说,乔橣才觉得他们在一起的任何一刻都没有比现在要好了。 因为至少这时,吕赫瑋的承诺如有结果的真。 乔橣内心挣扎了好几天,星期四,她踏进了酒吧,即使画上让人难以接近的妆,散发的不自信与亏欠依旧被调酒师一眼察觉。 她随便点了一杯很久没喝,浓度低的调酒,因为她的目的并非这个。 等到打烊,调酒师脱掉身份,乔橣不再是客,他们好似成了路边刻意偶遇的两位陌生人。 「抱歉,那天。」她开口的小声,在调酒师眼里样相与平时高冷反差甚大。 他低下头,「我也是。」调酒师轻轻叹气,「我不该??那么衝动问的。」 月下他眼里的画面,是乔橣纤细白皙的手,她的手瘦到骨头明显,立即使人联想是不是没在吃饭。 当他说出那样的话时,乔橣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他连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什么联络方式都没有,他凭什么呢?凭他是这四年来调给乔橣的每一杯酒都能短暂治癒她的人? 这四年他看着乔橣永远是一个样,他不知道在其他地方她是什么样的,然而就他记忆里,乔橣没有变过,时间在她身上彷彿静止了,他明白这个女孩有故事,暗藏她躯壳下的,是太多的悲伤故事。 乔橣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让语调不流淌任何情绪。「我有男朋友了,所以就别再提这件事了。」 「好的。」他乖巧应答。「回去小心。」 上回乔橣对他说,这里会是最后一站,无论她意指为何,他都希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也能好好活着。 睡前乔橣翻着她与吕赫瑋的每一张合照,她浅浅笑了。 虽然这几个月她曾质疑、也曾肯定他的爱,但乔橣还是努力告诉自己,别把日子过得太难,他爱她,她要相信这点,所以别太常打扰他,别总是闹情绪,乔橣想着吕赫瑋种种的好,她放心地度过今夜。 吕赫瑋是她黑暗人生里的一束光,让本来只是瞎混过的她找到了一点方向,吕赫瑋是她的心之所向,她能大胆往前追逐,也能毫无顾忌后仰,他对她承诺过的啊,永远,会一直好到永远。 乔橣明白吕赫瑋总在补足她的安全感,纵然有时她会对他的工作感到烦躁,可是不能继续这样对吧,她要成长、她要脱离负面想法、她想要变好。 如果可以快乐,谁愿意伤心呢?如果此刻的她有机会快乐,她应该把握住才对。她真的也不知道为何,突然会感觉生命充满正能量,也可能下个瞬间又垮了。 乔橣睁开眼,把手机萤幕移到视线前,在吕赫瑋的聊天室打下她涌现想说的话,很多很多,内容离不开感谢他之类,她读着传送出去的字句,自己都要被感动到哭了,更多的心情是觉得遇到这样一个那么好的人是奇蹟。 吕赫瑋是她的全部,她的所有,是她想放在心底珍藏不想与别人分享的,一个挚爱。 波斯菊 · 之一 「吕赫!」 天甫亮,乔橣立即从床上跳起去梳妆洗脸,即便出发时间没有这么早,她想画的妆也许是需要一些时间,但这并不是她早起的原因。 乔橣看着镜中的自己,拍了拍双颊,平常的早晨她一定会被自己没那么光滑和透亮的皮肤感到烦躁一遍,然而今天,她的双眼选择性略过,换好衣服后坐在梳妆檯前开始打扮。 她可太期待与吕赫瑋出去玩了。 乔橣穿上浅紫色小香风针织衫和毛呢a字裙,扎了个低马尾,掛上贴耳玫瑰金色星星耳针,难得满意地对着镜子疯狂拍照一阵输出,发给吕赫瑋后她拖着行李蹦蹦跳跳的下楼去找他。 「早餐这里。」 「谢谢。」她打开塑胶袋,属于早餐店的香气扑鼻,乔橣朝袋子吸了一大口气,吕赫瑋被她的举动给逗笑。 他帮她系上安全带,「出发囉!」 星期五,早上八点半,两个小时的车程在高速公路上多卡了一个小时,停车位不算难找,中午到的时候他们先去景观餐厅吃饭。 这个打卡景点是乔橣滑ig滑到,她想去很久了,终于等到吕赫瑋好不容易暂时放下工作的事,请了一天的假出去玩三天两夜。不过,两个人同时请假不会很奇怪吗?乔橣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他们当时的方法是分开请,并且天数间隔久一点。 「要吃什么?」乔橣双手撑着下巴歪着头,「我不想踩雷。」 「没关係点你喜欢吃的就好。」 「那??」乔橣扫了一眼菜单,指了推荐表情号的套餐。「就这个吧。」 他们随意聊着,最近的事,昨天的事,突然想到的记忆,餐点吃起来的感觉,乔橣没有想别的,她咬着嘴里的食物,眼里只看得见吕赫瑋,她的脑海都是他,心思都是他,所有温柔与耐心只想给他。 「怎么啦?干嘛一直盯着我。」他眉眼柔和凑向乔橣,乔橣瞬间融化害羞一笑,「谁叫你要长这么好看。」 他不是真的好看,吕赫瑋不是真的帅到能跟韩国明星比的天菜,他就是乾乾净净沉稳样,看久了乔橣也觉得他似乎渐渐长在她的审美上。她跟他说过他很善良,当时吕赫瑋笑着反驳,说自己很冷血,乔橣委屈的鼓着嘴,「可你对我来说就是天使啊。」 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天使。 他笑了笑。 园区大小中规中矩,其实到处都能拍,主要是其中几个点比较抢手,不过週五还是放假前一天,人潮不至于如假日拥挤。 乔橣兴高采烈地拉着吕赫瑋拍照,他凝视着她开心的样子,心底也油然而生快乐。 不可否认,他很爱她。 「乔橣。」吕赫瑋唤着。 「嗯?」她探头,「拍好了吗?」 「拍好了。」吕赫瑋示意她靠近,然后轻轻往她的脸颊啄了一口,「我爱你哦。」 乔橣愣了下,「吕赫!你突然干嘛啊?」即使如此,她内心充满无限欣喜和害羞,乔橣不自在地晃着身体对吕赫瑋耳语,「我也爱你。」 「嗯。」他微微勾唇。 「很爱很爱你。」 「嗯。」那笑意更浓了。 「超级超级爱你。」 「我永远爱你。」 陷入爱河的恋人是看不见其他人的,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周遭全成陪衬。如果爱一个人无论眼里和心里只有对方的话,那是不是不管遇上什么困难,爱都能战胜一切?乔橣这样想。 世间的一切美好源自于爱,然而让人痛苦的好像也是爱。 她承受不了孤独感,她需要一个人,一个人能照顾她、能给她安全感、治癒她、对她不离不弃,所以当有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后,乔橣对于想去死的想法自然淡化。她相信吕赫瑋绝对是那个对的人,吕赫瑋是她这辈子遇到对她最好的一个人了。 没有人像他一样这么爱她过,没有人像他这样温柔的对她过。确实地,乔橣在吕赫瑋身上第一次明白什么是被爱,什么是幸福,什么是被想念,什么是被惦记,什么是被关心,什么是被心疼。 她想要被人理解,被心疼。 因为乔橣一直以来都只是假装她很好,她知道,如果她不假装她很好,那她的世界会崩塌,她会失去所有,虽然看起来早为如此。 可是,她有那个资格吗?她能哭吗?她能脆弱吗?她值得被怜悯吗?她连被可怜的权利都没有。 她不配。她觉得自己不配活着。 波斯菊 · 之二 所有人认为她什么都有了,所有人不知道她一无所有。 没有爱,什么都不是,没有爱,一切都只是冰冷的表象。 遇见吕赫瑋后,乔橣想着,如果过去几段失败的感情都是为了与对的人相遇,那她能忘记伤痛的。虽然看得见伤疤,但也许不再疼了。 吕赫瑋不知道她全部的事,不过吕赫瑋知道,她活得不快乐。 「我想逃走。」 「我陪你留下来。」 在没人知道的时候,他坚定牵着她的手,一次又一次没有厌烦的开导她,带给她光和希望。 被爱很幸福,原来被爱这么幸福。 「吕赫,我想再去那边拍!」 「好啊,走。」 他们在这里待到夕阳西下,傍晚霓虹的天空简直美到如油画。 「天啊,这么漂亮是真的吗?」乔橣张着口,一眼也不眨地想将视线里的美好记着。 「是真的,而你也很漂亮。」 她浅浅一笑,「我没有。」 太阳光很刺眼,然而这不影响她对日落的喜欢。乔橣初次觉得日落不悲伤,可能因为吕赫瑋在她身边,她真的好快乐,开心到想哭的那种快乐,说不定多注视着云彩几秒,她的眼泪就会滑落。 「乔橣,你不是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吗?」 她回眸,点了点头。 吕赫瑋笑了笑,「那难怪你不喜欢自己了。」 乔橣愣会,随即反应过来,她鼓着脸颊把头撇正。 「可是怎么办,我好喜欢你哦。」 她还是故意不说话,心里却高兴得要死。 这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一天吧。 把车开到民宿,下了行李后就待在房里休息,八、九点时他们到民宿老闆推荐附近的小店买宵夜。灯光美气氛佳,乔橣拉开易开罐气泡酒,洗好澡后她只穿件酒红色细肩带的小可爱,显得她的肌肤更白些。 「吕赫,你第一次见到我时,想的是什么呢?」 吕赫瑋沉静了下,「嗯??因为当时要救人,也没想太多。但你看起来有什么心事,我当时就是觉得,如果你因为我这个举动而多活一次的话,那也挺好的。」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她又问。 吕赫瑋朝她温柔一抿,「我不只喜欢你,我还爱你。」 乔橣不是她第一个病人,却是给他感觉最特别的一个。 人和人在一起靠的是什么呢?就是吸引,所以他也不知道为何他喜欢上她,反正就是喜欢这个女孩子了,他想成为她的光,想成为她的希望。 「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没有任何人能评断我们的感情,将我们分开。」 这是吕赫瑋把乔橣送回家离开前的最后一刻,他对乔橣说的。 「我好爱你哦。」她笑得灿烂,很多时候乔橣觉得这一切非常不真实,这世界上真的有人会这么爱她吗?有没有可能哪天一觉醒来,她还是隻身一人,一样过着糟透的生活,等着生命走向终点。 可是,这所有的全部都非假,她活着,她呼吸,她触碰得到吕赫瑋。 「那你呢?」 「嗯?」 他轻轻一笑,「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吕赫。」 他凑近,「我听着。」 「我发现我比自己想的还要爱你。」 吕赫瑋托着右颊,等待乔橣接下来说的话。 「没有人像你这样爱过我,可是我很怕你知道吗?你是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你走了我就没有活着意义了??」她颤着自己的心开口,一不小心哽咽。 「我不会走。乔橣,」他认真注视她的双眸,「我不会离开你。」 其实她还有很多想说,然而她怕她再说下去眼泪就要掉下了,好不容易开心出来玩,她想带上快乐的记忆回去,所以她安静闭上眼,吕赫瑋走来她身边双膝跪下,抱着她摸摸乔橣的头。 「没事,没关係的。」 波斯菊 · 之三 没有事的。这是他最常对她说的一句话。 一切都会好的。他总这样说。 吕赫瑋是一个极其正向的人,但乔橣不是,可乔橣意外他从来都不嫌弃悲观的自己,反而要她慢慢来,他说,疗伤总要花时间。 虽然吕赫瑋身上的正能量过强,乔橣有时会觉得负荷不了,不过每一次的鼓励乔橣真的都很感激,她想,要多幸运才能遇到这样的人啊?三生有幸。 她什么时候能好她也不知道,但她找到了一个全然属于她并且能够治癒她的人。是的,她想要一份归属感,有个人的心只有她,没有其他人,应该说容不下其他人。 乔橣在这条路上跌跌撞撞好久,她睁开眼轻吻吕赫瑋的唇瓣。 她可终于拥有了。 # 结束短暂的身心休憩回归日常生活,星期一睁开眼睛的吕赫瑋手机立刻跳出一排与客户相约的时间,所谓蓝色星期一,多数人只要踏入公司即陷入忧鬱,但当然,有些是把星期五的预约移到这星期,有些人是本来星期一固定来访的患者,总之吕赫瑋的时段被排得很满,回程时他也告诉乔橣,以后每天中午暂时先别来找他了。 儘管乔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不过她能怎么办呢?也只能点点头。她不想过度解读「暂时」只是委婉说法,她寧愿相信吕赫瑋,而且吕赫瑋曾和她讨论过未来,乔橣一直记得他俩在吕赫瑋办公室内的小沙发谈论以后的事时她有多开心。 喜欢一个人就会想和对方有未来,会希望身边是他,睡醒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他,入睡闔眼前看见的人也是他。而如果对方的蓝图里也有你的话,那刻会有多幸福啊。 「齁你真的好坏,怎么能不带上我呢?」林梓轩趴在乔橣的桌上死缠烂打完全不让她好好上班。 乔橣睨了她一眼,「带你干嘛?你想当电灯泡吗?快回你座位。」 但乔橣越是冷淡林梓轩越想赖在她身上,「我不想吃狗粮我只是想出去玩!什么时候能逃离社畜地狱呜呜呜??」 「林梓轩你竟然嫌公司是地狱,我要跟经理讲!」平常最会嫌她吵的男同事在这时跳出来帮腔,让林梓轩气得跳起来衝过去找他槓上。「欸!你这个人很过分欸!你又要跟经理抱怨我怎样!然后让我下班做打扫吗?」 昔日被控诉的回忆涌上,林梓轩不服气地喊,「不过就是讲话大声一点,你凭什么仗着你资歷比较久乱用权利啊?」 男同事耸耸肩,「我哪里乱用权利,而且你很吵是事实。」说完小指勾着咖啡杯瀟洒去茶水间。 吵不过他,林梓轩转回乔橣这边,眨巴眨巴的望着她,乔橣仅是轻轻一笑,指了指墙上的时鐘——没做完今天要加班喔。 其实他偷偷的喜欢她吧,乔橣没证据,可她就是第六感的直觉,他默默的喜欢她,可他什么都不说,唯一能当明确线索的就是林梓轩分手后他变温柔点了。 虽然林梓轩绝对不会相信。 午饭时间乔橣静静待在座位吃拉麵,她没有很难过的心情,相反的,她还有些说不出来的雀跃,手机里百张的合照她瀏览的很爽。太喜欢了。 边吃午餐边沉浸在那三天的氛围里,乔橣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趴在桌上休息的时刻也觉得过了好久,因为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吕赫瑋向她求婚,他没有拿着鑽戒,没有穿着西装,她好像也没有很漂亮,但她记得他说了很多誓言,很多打动她的话,然后做着每个求婚的人必会做的事,单膝下跪于她面前。 「嫁给我吗?」 她答应了。在那个梦里她高兴地觉得自己要死了。 对乔橣而言,吕赫瑋是她的朝思暮想,是她好不容易越过伤痛盼来的希望。 波斯菊 · 之四 醒来后的她努力的回想梦里吕赫瑋对她说的一句一言是那么戳她的心,乔橣是个很容易被言语打动的人,也因此在过去的几段感情中才会如此之快坠入情网。 然而回首,她的每段感情都撑不久。 「啊、好烫。」 乔橣无奈望着,「吹凉了再吃啊。」 连锁店披萨推出新款限定口味直战彤涵味蕾,这次她事先通知乔橣,让她一下班就立刻回家跟她一起吃晚餐,拆开纸盒香气四溢,彤涵迫不及待张口品嚐。 「话说你最近特别快乐耶!跟他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乔橣小小咬了一口试,「我看起来很快乐吗?」 「是啊,每天限动都在放闪!」她都要被挚友限动给洗版了。 画风突然一变,乔橣对着彤涵笑得灿烂,「就是真的很开心嘛。」 面对乔橣莫名开朗的心情,彤涵一时之间无法适应,她只得笑笑着说,「好吧,你开心就好,你开心我也开心喔。」 「我觉得这口味披萨还好,没有想像中惊艷,它广告打得太不实了。」 彤涵瘪着嘴,「真的,果然还是要不期不待,没有伤害。」她把剩下的披萨吃完,「不过其实也没那么差啦,只是广告真的骗人!」 「哈哈,这已经是我们第四次说它的限定口味不好吃了。」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学到现在,她们总是无话不谈,乔橣以为彤涵不知道,可彤涵察觉过,乔橣在大学至少还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样,偶尔抱怨上学、跟着同学朋友参加活动出去玩,她也拿到了大学里的必修恋爱学分。然而明显地出社会后,乔橣话变少,笑容减半。她不确定乔橣是否受上任男友影响的缘故,乔橣对于每任男友从来不刻意隐藏,上任是她交往最短的,仅三个月就分手。 曾经彤涵还开过玩笑,问她是不是刻意让自己更加成熟稳重,但她后来发现,许不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她也怕是自己想太多了,因为乔橣看起来依然很好,她担心自己过度解读,她也不喜欢把事情往负面去想。 「咦?我现在才注意到你摆了花。」彤涵探头,「那是什么花啊?」 乔橣顺着她的视线过去,「波斯菊。」是吕赫瑋送的。 「为什么要放那个花?」彤涵不经偷偷猜测,难道是年纪到了吗?乔橣竟然会买花? 「你有没有在看我限动?」她无奈气笑,「这是吕先生买给我的!」 「喔喔喔我忘记了哈哈抱歉。」儘管彤涵使出撒娇攻势,乔橣还是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我最近狗粮真的吃太撑,没注意吃了哪些品牌??」 闻言乔橣简直扛不住,她扶额,根本被彤涵的幽默给打败。「你在说什么你?」 她很快冷静,望了一眼那束花,那束看着似乎快枯萎又还没枯萎的花。 吕赫瑋说波斯菊的花语是,永远快乐。 然后乔橣不自觉的笑了。 「天色暗了,骑车要特别小心,知道吗?」她再三叮嚀,虽然大晚上的没什么车,可越暗越容易出意外。彤涵跟她不住同区,彼此的住处也有一段路,她能来通常都是下班刚好顺路。 彤涵点点头,「嗯知道了,别担心我。」 送走了彤涵几分鐘,乔橣盯着手机萤幕上的时间犹豫了许久,她方才有那么一瞬间衝动想去酒吧,但她这阵子明明很快乐为什么还要去呢?她也不知道,她就是想去。 然而最后她还是作罢,乔橣卸了妆去洗澡,进行女生一连串繁琐的行径,等她躺上床时已经十二点过两分鐘了。 乔橣再次打开相簿,她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她看着他们出去玩拍的照片了,那些回忆歷歷在目,她记得地方,记得吕赫瑋说的话,记得他的表情,关于与吕赫瑋的回忆她想通通记住捨不得放开。 然后,她想到了今天中午的梦。 她是想结婚的吗?倏地,这条问题穿过她脑中。 波斯菊 · 之五 # 她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一早起来就非常不顺。 以为时间过了很久全是错觉,也才那几天而已。 没听见闹鐘声,眉笔断了一截,粉底液见底但才画了半张脸,脚穿进鞋里时不慎扭到,疼着所以斑马线过到一半绿灯差点被车撞,早餐店买的饮料封口膜破开洒了她一身,烦躁到极点却只能隐忍的情绪一次性爆发,她跑进厕所崩溃啜泣。 拜託让她原地死亡,她哀叹。 「乔橣~你还好吗?」听见梓轩的呼喊及渐渐逼近的步伐声,乔橣迅速抽多张卫生纸擦乾眼泪,假装什么也没事。 「衣服脏了没关係,男生不会注意你这边的,如果你会介意要不先盖我的外套吧,喔然后我帮你把地上清乾净了。」说着便晃了晃手里的薄外套,「需要吗?」她见乔橣犹豫的样子,于是一把塞给她,「不管你先帮我拿着,我要上厕所。」 方才乔橣都不敢和她对上眼,深怕林梓轩发现什么,她看了眼被迫接过的外套轻叹口气,思绪打着果汁机而按钮还没停下,等梓轩出来时乔橣淡淡跟她说了句谢谢。 「哎你谢什么!都多熟了还要这样矫情。」她不顾后面的乔橣,自己蹦蹦跳跳回办公室,乔橣只能自己在她身后无奈勾起唇角。 褐色红茶倒下去沾染米色布上,她那条裤子洗了也洗不乾净应该是会丢了。 盯着电脑萤幕,乔橣眼神死的点开各种档案,然而此刻她毫无心情上班,无论是中文还是英文,在她眼里全成了看不懂的外文,敲着键盘的手指不自觉加重力道,她没注意几个同事的目光正朝她飘过来。 「梓轩姐,你看。」芮綺小声将椅子滑向林梓轩,比了比乔橣的位置。 她盯着几秒,直接起身走到她旁边抓住她的双手,乔橣吓了一跳抬头。 「乔橣,烦的话就暂时别做了。」她蹲下,「先休息一下没关係啊。」 不想造成多馀的麻烦,乔橣摇摇头,「抱歉吵到你们,我没事。」 乔橣知道她不能停,她清楚意识自己在理智断线边缘,她不想让她的人设崩塌,不想让一切造成不可收拾的情况,她表面平静如水实则千万个岩石从内心的悬崖滚落。乔橣没生气,她一点也不生气,可她就是感到异常混乱,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很闷,很讨厌,很想叫,但种种爆发力都不够让她彻底释放,而且也不行。 好像有什么东西卡着堵在胸口。 好不容易撑到中午,真的是好不容易,儘管只是短短几个小时对今天的她而言还是太难熬了。放饭时间一到,乔橣直奔吕赫瑋办公室,她敲了敲门,里头的吕赫瑋露出困惑的神情,乔橣看不到,他上前打开门,发现是乔橣时些微的惊讶,见此幕乔橣的嘴角立刻冷了下来,她是个如此敏感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找我有什么事吗?」他问,而就是这一问,乔橣听见了心里匡噹一声。 「我想你??想跟你说话??」她的音量逐渐转小,「你??在忙吗???」 「嗯??其实也还好。」吕赫瑋因为缩小了门的缝隙而移动到身子,却也刚好让乔橣在瞬间透过空隙看到办公室里有一位女孩子。「还是你等我五分鐘?」 乔橣压着心里的失落与恼火,果断掉头离开,「没关係下次吧。」 她等不了电梯,直接从楼梯间一路跑出了公司大楼。那只是一霎那,就算她想当成看错,也可能是她看错了,可女孩脚上盖着吕赫瑋外套的画面在她的脑海暂且删不掉。 出了舒适冷气的大楼一阵热风袭来,她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呆呆站在人行道望着来往的车辆。她不觉得今天是她最倒霉的一天,但今天也称得上糟糕的一天了。 乔橣绕进了那条巷子,她佇立店门口前,拉着的铁捲门,说不上多阴暗,非常不起眼,如果没有营业,乔橣根本不知道哪间是哪间。她还是认不出,单纯凭感觉站在这里罢。 「为什么会来?」 波斯菊 · 之六 她猛然回头,差点撞上眼前的人于是本能性地后退几步。 「你不是知道营业时间吗?」 「你是谁?」面对陌生人乔橣立刻筑起防卫心,她冷着一张脸,藏于身后的手却死抓着手机。 女人轻轻一笑,她甩了甩刚烫好的一头柔顺捲发,垂坠的耳环也跟着晃动。「亲爱的,初次见面就这样问,不太礼貌吧?」 亲爱的?简直作呕。 乔橣不耐烦的从她左侧离开,无视女人在背后喊着。「神经病。」 对于乔橣的不领情女人完全不生气,她仅是嘴角一勾。 「还是监控里的画面漂亮一点啊,不过也没差。」 她真的感到莫名其妙,而且还更烦了,儘管女人穿的得体端庄,但谁会没事在路上搭訕一个路人叫她亲爱的,简直有病。 距离休息时间结束还有一点分鐘,因为也没想回公司,乔橣去了连锁咖啡店买拿铁,等待叫号的时刻她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一切真想去撞墙,她熬着剩下痛苦的几个小时完成工作后提早离开了公司。 河堤边的长椅晒得发烫,若不是头壳撞到根本不会有人来这。 可是乔橣来了。 她往后一靠,拆开刚刚一点都不顺路去的便利商店买的薯片,盯着那炙热彷彿会眼瞎的夕阳强光一秒,然后闭上眼听着嘴里嚼着的喀滋声。 太离奇,她的人生,在不习惯中习惯着并当成理所当然。 乔橣想,她还是跨不过吕赫瑋的关心也会分给其他女生这点,当她和他单独相处时,她眼中确实只有他,然而当她感受其他女孩子寻求他的安慰时,过往的背叛感瞬间爆衝而上。这不禁让她觉得,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是不是一开始就喜欢错人了? 吕赫瑋对她很好,甚至让她感觉这世界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会像他这么爱她了,但是,别的女生难过进到他的办公室时,他是不是也说着对她一样的话呢? 和他待在一起很幸福,可撇开那些时刻,乔橣必须一遍一遍问自己吕赫瑋到底爱不爱她,矛盾死了。她一点也不想去质疑他们的感情,但真的太矛盾了,她也会觉得自己好烦,为什么性格要这么敏感、这么神经质,如果没有过去的创伤说不定她就能当个正常人快乐长大好好活着。 她怕火,她怕大多红色的事物。她恨爸妈,她真的很恨他们,她连选择出生的权利都没有,有次她妈又在训话,高调长篇大论生而为人的价值,乔橣讽刺脱口而出:「难到你不会觉得你在养动物吗?」 想当然,事后耳光少不了。 生而为人哪有什么价值?光她父母就让她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个错误,她根本该死。 她每天都想着去死,可遇到吕赫瑋后,乔橣想的是,如果她死了他会怎样? 她真的希望这世上有个人会心疼她,就算没有,也希望她爱的人能别忘记她。 即使她最后依然被现实击垮,撑不下去了,她都会庆幸曾有个人那样爱她。 「没想法?」调酒师以眼神和她交接。 菜单看了一圈,好喝的难喝的几乎都喝遍了,虽说今天是挺差的,可也没有到必须立刻灌入酒精否则她会把自己杀了的地步。 乔橣摇头,调酒师轻轻一笑,脸上表情彷彿是在说「交给我」,他做了上次给乔橣一模一样的特调,将酒杯推至乔橣面前时,她看都不看他一眼,这让他有些微的失落,然而他告诉自己别在意,因为他已经说了他会等,直到她的心再也不属于别人时。 不过,那有可能吗? 如果乔橣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很快乐,他们是不会分手的,而他也不希望看到乔橣不快乐的样子,但为何她快乐还要来这里呢?他不知道他们在一起多久,她说这里是她的最后一站,最后一站能是什么意思? 忽然发现乔橣似乎盯着自己,调酒师眼神下意识往下飘,惊觉手指还贴着玻璃杯没放,他快速收回投以抱歉的情绪。 他知道他不能被她的情绪牵动,他是调酒师,她是客人,更何况她有男朋友,乔橣看上去非常爱她的男朋友。然而自从上次她在这里匡了酒杯的那一下,他就知道只要乔橣还会踏进酒吧,他无法停止对她关注。 她一段时间没来了,他发现他竟特别想她,有客人要坐那张椅子他还不愿意。 「今天那里根本就没人来。」 「如果被老闆知道了她说不定会把你开除。」 波斯菊 · 之七 调酒师什么话都没说,他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他脱下工作服,自顾自地道:「她明天一定会来的。」 如果这里不是乔橣的最后一站,那他就会错失向她道别的机会了。 他不怕她的酒会带走她,他只怕没能告诉她,他喜欢她。 「睡了吗?」 「要睡了。」 「晚安。」 然后呢?这件事已经发生很多次了,乔橣传给吕赫瑋的话通常会花一些时间才得到回覆,乔橣秒回后吕赫瑋不是晚回就是直接消失。以前他们总能在睡前聊上几句,因为收到讯息的当下吕赫瑋会马上回她,现在都不会了。 她应该知道,这不能成为习惯,对吗?可就是感到一阵悵然。 凌晨两点三十七,吕赫瑋依旧没回她,许是睡了,乔橣关掉手机萤幕,窗外月光皎洁,她没拉起窗帘,因为她今天不打算闔眼。 离家的人在看着月亮时一定会思乡吧,其实她曾经也偶尔有几刻是这样的,但这心情早早被冲淡甚至消失了。她会想,如果她和爸妈关係好点就好了,根本不至于走向破裂情节,可是她的爸妈让她很失望,他们伤得她很深。 他们对她一点爱也没有,她只是她父母的一个东西,是拿来满足他们、成全他们的。他们完全不在乎乔橣,讯息里除了叫她过年回家见亲戚什么也没有,他们对她不闻不问,她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孩子一样。 乔橣其实知道,她的爸妈本来就没有要孩子,不过是给家中一个交代而已,她还是个女生,从出生就被亲戚看不起。 有太多太多使她痛苦的回忆,越想让她的头越疼,她也不想这样,她是多希望家是她的避风港,当她找不到人哭诉时父母能给她依靠,这四年来她可以不用一个人在另一个城市里隻身生活,走在路上时感觉根本没有一个地方容得下她,也不用住在没有温度冰冷的租屋处,独自面对无情的黑夜。 她无法不熬夜,因为她怕黑。 所以,心结永远解不开的话,只能放任了。 她拿着悲剧女主角的剧本,被迫开演,无从改变。只要她想下戏或提出修改剧情的意见,一律被社会现实驳回,于是她装的敬业,实则等待世界宣告女明星殞落的那天。 # 叩叩—— 「你不爱我了吗?」 经过一夜辗转难眠连带坏心情上班,乔橣上午完全没放任何心思在工作上,这次她也不管里面是否有其他人,门敲了就进去脱口而出。 「我在忙,可以等一下吗?」 「你不爱我了吗?」她又问了一次,这次她情绪控制不住的崩溃,吕赫瑋只好放下手边的工作拉着她往沙发坐下。 「你在说什么?」他冷静的不像话,这让乔橣简直要心碎。 「你已读我两天了,而且你没有传任何讯息给我。」她拒绝了吕赫瑋递的卫生纸,用手指擦去了滚出的眼泪。「你不会误会了什么吧??」 吕赫瑋叹了口气,「你不是说你不需要我了吗?」 「吕赫,我没那样说!我没那样说??」在她喊他的名字时,吕赫瑋明显眼神透着犀利,这使乔橣更加心急。他果然误会了,但为什么他什么都不问?他明明可以直接找她谈。 「你前男友还来找你吗?」 他们保持着距离,应该说吕赫瑋刻意和她保持距离。 「没有,我早就封锁了??」 「那你在说谁?」 乔橣沉默了会,选择性跳过。「吕赫,我没有不要你,我需要你,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拜託??我真的没有不爱你??」她心跳跳得极快,控制不住情绪,任谁来看都像吵着要糖的孩子。「吕赫,对不起??我错了,你别这样好不好??」 波斯菊 · 之八 他闭上眼,乔橣此刻表现得特别不成熟,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知道你很忙需要空间,你已经很好了,你从来不介意我的坏情绪,对不起让你感觉我不爱你,我真的很差,我真的很烂,我的生活就是一团糟,我以为我能好起来但我不行??」见他完全把她拒之门外,乔橣疯了的想不断解释。「如果你不要我了,我想我也能理解的??」她收起眼泪,努力装的坚强,然而眼泪就是不断从眼匡里掉落,她的心痛死了。 吕赫瑋无奈望着她,和乔橣比起来,冷静的不像话。「乔橣,你怎么能那样说?」 她在说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只知道吕赫瑋从没有一刻像这样冷淡过,所以她慌了。她想了一天一夜,她是否做错什么,是不是因为那篇限动,是不是因为吕赫瑋再也受不了她的负面情绪,所以他直接已读她的讯息。 全球气候灾害,极端的天气导致澳洲草原酿成大火,起火规模甚大,全世界都在报导这则相关新闻,不管乔橣如何躲她还是躲不掉被流量推送的影片。 最容易造成忧鬱低落的时间,就是深夜。 她不知怎的,那明明是她的阴影,可那天就像着了魔一样视线停在画面中移不开,当她的双眼看到火烧的那刻,乔橣的所有理智全数消失,她全身发抖,崩溃的不断尖叫,她失控地将手机往前摔,着火的画面像多个被开啟的视窗在她脑海一个个列开。 乔橣试图清除所有那些挥之不去,她是多想一刀挖出任何让她痛苦的东西,她紧闭双眼然后睁开,盯着看着仍晕眩的天花板告诉自己什么事也没发生,她很好。 她很好??可她怎么说服自己耳边就是充斥一堆声音。 「没道理去爱下一个人只是为了忘记上个人。」 「你是不是想玩玩而已?」 「分手。」 分手,分手,分手,他们怎么能说得如此随意? 她跑去冰箱开了一罐酒一口气喝掉,才知道衝动之下做什么都会后悔。 「你就和那些人一样,不要了就丢下我逃走。」这是她仅凭当下想到什么即发上的限动,她的第三任男友,没有别的,她只是想宣洩鬱闷的情绪,而她并不认为吕赫瑋会误会,因为她常常用第二人称指她要说的事,吕赫瑋从来没有误会。 过于静默的气氛流淌吕赫瑋办公室,乔橣连自己的心跳都听得见。 「乔橣,任何想离开的人都会这么说。」吕赫瑋不带表情地对她道。「但没关係,算了。」 「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我做了让你误会的事,然后我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很有压力什么的。」她垂着眼帘,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对这段感情抱有希望。 吕赫瑋揉了揉太阳穴,「你看你总是这样说,即使我说了我不觉得你还是继续说,你这样我真的不是很开心。」 「我跟彤涵讲了这件事,她说我太神经质,而且如果我把你看成唯一重要的人我就会失去你,还会让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有压力。」这算是乔橣第一次向最好的朋友诉苦感情的事,可她并非长篇大论鉅细靡遗,而是浅浅提了下。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与别人谈这些,吕赫瑋语重心长的开口,「乔橣,你把一个人看得很重要有什么错吗?说真的那还能让我们之间更亲近。你只有在想太多的时候才会失去我,如果你总是觉得我会走,我会烦,我会不理你,那你当然会失去我,而且你不只失去我,你会失去所有你爱的人。」 她听懂了吗?乔橣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他不知道此刻她在想什么,他不清楚她到底听进去了没。 他们总这样,因为乔橣过度的担心与害怕,他们不知道谈这个谈几次了,他不知道他向她保证几次了,可她依然不信任,甚至一直索取实质的承诺,她想要个证明,但什么证明呢?这种东西根本没有一个形体。 说实话,吕赫瑋厌倦了。不是她的负面情绪,而是她的不安全感。 「我知道??」 她在犹豫她要不要说,以前她会觉得吕赫瑋是能让她毫无保留道出自己内心话的人,现在似乎渐渐不是了。 「吕赫,」她抬眸凝视着他,生疏的距离感使乔橣无所适从,「我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怎么了?」就那三字,问得没有温度,宛如只是义务。 「不管我做什么好像都感觉不到了。」 「你的想法左右你的方向,吸引力法则,听过吗?你对你的未来越正向,不要去东想西想,让自己焦虑,你的日子就会越过越好。」 波斯菊 · 之九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乔橣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这件事让她心好累,她觉得吕赫瑋不再是她刚认识的那个他了。她很喜欢他,这是不容怀疑的,她也想跟他继续走下去,可是他真的明白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吕赫瑋真的懂她的生活如何吗? 「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我们有比之前更好吗?」 他们在一起才快六个月,乔橣却觉得已经过了六年,他们很合,吕赫瑋很了解她,然而吕赫瑋对她越好乔橣就越怕,她怕有一天吕赫瑋打破约定离开了她会变得一无所有,她会失去活在这世上的理由,她经常去怀疑这些爱的真实性。 不论吕赫瑋是如何鼓励她,告诉乔橣她很好,她就是觉得自己不配。 像她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活着的呢?她时常这样想。 「你觉得呢?如果你觉得有,那就有,如果你觉得没有,那就没有。」 「为什么?」她不明白什么意思。 吕赫瑋嘴角无奈一勾,「什么为什么?这要看你怎么想,因为我一直都在啊。有时候你觉得我没有那么爱你,对吧?但我觉得我们很相爱。」确实,乔橣如果不难过焦虑的话他很喜欢跟她相处。吕赫瑋见她依然愁着一张脸,只好将就回答她的问题,「嗯我们有比以前更好,有的。」 听到自己期望的答案乔橣终于放心,她又向吕赫瑋道了一次歉。「限动的事让你误会了,对不起。」 他主动抱住她,「没事,是我搞错了,我也很抱歉,好吗?没事了,我爱你啊。」 「我也爱你。」因为他的举动,她悬着的一颗心放下脆弱的哭了。「吕赫你知道吗?我昨天哭了一整个晚上,因为彤涵说你感觉要离开我了,因为你受不了我这样的个性,所以你会悄悄的走??」 吕赫瑋抽了卫生纸轻轻地擦着她的眼泪,「乔橣,为什么要相信她呢?我向你承诺过千万遍了,我们谁也离不开谁,嗯?」她倚着他的身躯哭着,吕赫瑋叹了气,「我说了不会丢下你就是不会,你应该不理会她那些话的。」他不敢相信乔橣身边竟有那种试图质疑与拆散他们感情的朋友。 她边啜泣边点点头,「我知道我不应该她说什么都听的,但她没有那个意思。」除了初恋外,对于乔橣的每段感情彤涵都知道,可乔橣确实不应该在对方了解不够深的前提下直接把与吕赫瑋遇到的感情状况告诉她。 她承认她太慌了,到了即使彤涵会不理解也必须向她倾诉的地步。 「你可以跟她解释我多一点,更何况你比她还更瞭解我不是吗?」吕赫瑋表现的有些哀伤,「但最根本的原因是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些,乔橣,不要再让任何人插手我们的感情了。」 「吕赫??」她哭到眼睛都肿了,休息时间也快过了,「你知道我怕到只能想着最坏的结果吗??我不能重蹈覆彻,我不能失去你。」 她卡死在自己的情绪,吕赫瑋怎么安慰都没有用,然而他还是释放着他的温柔。「别再为这件事焦虑了,它不会发生,好吗?」他轻抚乔橣的背一会,偷偷瞥了手錶一眼,看来他今天必须晚下班了。 「我去倒杯水给你,等我。」等乔橣总算平復心情,吕赫瑋拿着桌上的空纸杯起身去茶水间再返回。「今天晚上一起吃饭,我看到几点再跟你说。」 乔橣应声,她刚刚用手机的相机看自己,果不其然眼睛红的和白色兔子的瞳孔顏色一样,她必须赶在休息时间回去,否则大家的目光都会在她身上,就会引来一堆疑问。 离开前她再抱了一次吕赫瑋,好好的感受他的身躯气息,她捨不得放手。 乔橣轻轻转开办公室的门,幸好灯是暗的,大家都在午睡,她一坐下,其中一个同事的手机闹铃就响了。乔橣一手撑着头盯着整洁的电脑桌面,她忽然感觉方才是一段朦胧记忆,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为什么情绪会失控。 乔橣的脑海被愧疚感佔满,她真的不能再过于敏感下去了,这样只会让她的人生很累,因为感到头疼所以闭上眼,她今天的工作效率差到救不回,连经理都传讯息「提醒」了,乔橣知道不振作下被主管约谈机率绝对不会低于一百。 生活不就是被压力推着走吗?从出生的那刻也是被时间推着趋近死亡。 波斯菊 · 之十 从那之后的日子毫无二致,就是他们相处的时间更少了,不管是讯息、实际见面,乔橣忍着尽量不打扰吕赫瑋,虽然她不喜欢这样,但除了问候外似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应该还爱着她吧?看着一封封尚未被已读的讯息,乔橣不禁放出问号。 但是她依然爱他,她深爱着他,乔橣深信她与吕赫瑋是命中注定。 彤涵向他道歉,她也转述给吕赫瑋。那天七点吕赫瑋下班后,他们一起去餐馆吃了晚餐,乔橣对他是一样的感觉,可她头次思考,吕赫瑋呢?他爱得如曾经一样吗?谁也没提中午的事,仿若这与平常的约会一般,点餐、拍照、打卡,没有间话家常,各自安静咀嚼,偶尔抬眼对视,乔橣好想知道吕赫瑋在想什么。 「吕赫。」她小心翼翼开口,等着他的回话。 「嗯?」 「你有成为小时候希望的模样吗?」 他停下吃饭的动作,视线对着乔橣右后方然后回到她的脸。「有吧。」吕赫瑋顿了下,「但可能也没有。」 「怎么说?」乔橣不懂。 「小时候,会希望成为很厉害的人,那些很厉害的是别人口中的英雄,医生、老师、律师等等。」吕赫瑋轻轻一笑,「长大后才知道原来那只是对人生的一种憧憬而已,并不是想成为别人眼中令人羡慕的存在,而是成为自己称羡的样子。所以,好像达成了又好像没有,因为我们都是平凡人,不是吗?」 乔橣似懂非懂的接收他全部的话。「吕赫你知道吗?其实我曾经也有梦想。」 「什么梦想?」 乔橣漫不经心地捲着盘中的义大利麵,「我本来是想去航空业上班的,所以在高一刚开学时我偷偷要准备转学考,但那时候被我爸妈发现,你知道的,他们希望我是『市区』第一志愿毕业,加上谈了初恋,日后又发生各种事,就想说算了,人生就随波逐流吧。」 各种事,糟糕到她强烈了想死的心情,更多时候她唸书只是为了去父母期许的学校,她相信很多人也是这样。是的,乔橣知道这世界上有许多过得比她更加惨痛的人们,可那又如何呢?在她的世界里,她就是最痛苦的那个。 从原先不可置信自己为何会这样想,到后来上癮要这样想。 乔橣不是个特别乐观的人,但她一开始并非悲观。其实她相信过很多次她的人生能重新遇到希望,偏偏数次都让她失望。 滑ig时总会看到许多语录,里头写着:「女孩,你要先学会爱自己。」可乔橣觉得根本不可能,她这辈子都无法爱自己的,乔橣认为一个人心里只能爱一个人,如果她爱了别人,那她等于将自己所有的爱奉献出去了,哪来多馀的爱再分给自己? 「你满意你现在的工作吗?」 「还可以。」 吕赫瑋点头,「这样就好啦,有时人生不需要太完美,因为我们无法预知未来,所以必定会有不符合自己期望的事发生,如果愿意接受的话,那才叫完美。」他依如往常真诚地望着她,「你懂吗乔橣,能接受不完美的样子才是完美的人。」 「嗯。」吕赫瑋常常对她说许多道理,乔橣不讨厌,只是有时不堪负荷。对于一个长期身处黑暗的人来说,一点点的阳光就能灼伤,而通常吕赫瑋过度正向的态度会让乔橣应付不来,她不懂自己到底是喜欢自虐还是什么,即使明白必须振作,可她确实享受厌世低落的感觉。「我可以问下吗?」 「什么?」他并非专心注视乔橣双眼,听到问题时愣了下。 「我们??什么时候要一起住?」 同居。吕赫瑋跟她提过一次,他们列了几个想住也符合经济条件的地区,然而仅是一两次讨论后就不了了之。乔橣非常想和吕赫瑋住在一起,要不是她现在住的地方不够大,她希望吕赫瑋在交往第一天直接搬进来。 之后乔橣想再提这类话题,不是没有适合的时机就是她觉得当下的气氛无法谈关于这件事,乔橣百分百相信吕赫瑋绝不是凑巧避开。 波斯菊 · 之十一 「可能短时间内没办法。」他知道这对她有些抱歉,然而吕赫瑋的忙碌程度已经远超他们刚在一起时的日子,而接下来的话,不管乔橣有没有准备好,吕赫瑋都必须得说,虽然他早预料她的反应为何。「对了乔橣,我下个月需要去外县市进修一些课程,所以我在公司的时间就只有别人预约諮商的时段。」 果不其然,乔橣神情立刻黯淡,「要多久?」 「我不确定,但至少四个星期。」 她一时难以接受,乔橣抿了抿嘴,她别无他法。「好,知道了。」 能开自己的諮商室是吕赫瑋的目标,她清楚,可对乔橣来说情侣如果没有紧密的互动那要谈恋爱做什么?她会少了许多情绪上的支持,想找他的时候他也不会在了。 # 她并非真傻,大多时候她选择装傻。 但乔橣明白,骗得了自己一时,骗不了一世。 如果她请他别走,有可能吗?乔橣知道吕赫瑋是什么样的人,他一但下定决心的事,别人的反对只会让他更绝。 可人不可能一点感性都没有吧?不然乔橣每次闹情绪时吕赫瑋也不会哄她。因为乔橣特别敏感的个性,只要文字语气一不对她的情绪就会上升,但吕赫瑋从不会跟她吵起来,他会很有耐心地跟她沟通、引导她。和情绪稳定的人在一起真的很重要,乔橣庆幸吕赫瑋是这样的人。 日子迎来了仲秋,她知道无论如何都需要分开,在与吕赫瑋吃完晚餐后,乔橣好像想通了一些事,她不确定这些事她做不做得到,有的时候怀疑会让她陷入困境。 没有相信吕赫瑋还爱着她,是不是对他的不信任? 「马丁尼。」 调酒师蹙眉,为什么? 他搜索着乔橣眸中透露的任何一丁点可能,然而当他靠近时,什么也看不到。 乔橣新做的指甲不规律的轻敲桌面,被隔壁的男客人瞪了好几眼。 她才不在乎。 他还是偷偷换了比例,避免所有他想的到的危险,但乔橣早喝过了,而且她记得每款酒的味道,浅嚐的第一口立刻知道不对近,乔橣冷着双瞳瞅着调酒师,她不懂他在搞什么。 她要他给她一个解释,然而调酒师完全没给乔橣一个目光。 这是容忍迁入私人情感的吗?连一个想脱身的地方都得不到,她也没必要继续待下去,付了钱匆忙离开,打烊时间不到,他追不上来。 乔橣走进超商,不假思索拿了几罐一样的品项结帐,她回到家,回到卧室,洗了个澡,不介意发稍的水湿漉滴着,她拉开窗帘坐在地上望着窗外,没有星星、没有月亮。 黑夜丧心病狂闯入城市喧嚣,留下不让人好眠的霓灯以示到访。 乔橣甚至不明白她为何要喝酒,喝酒能消愁吗?可数十年来她的痛苦不曾消失过,而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垫越深,或许连像吕赫瑋那样的人都救不了她,偶尔她想她能好这件事是不是个谎话,只要负面想法和心情一干扰她,乔橣就觉得自己没救了。 因为她想死,并非仅是说说,也并非只是一个念头闪过。 她非常恨被黑暗捆住的自己。 最近的几个夜晚她总感到特别空虚,乔橣盯着零散的罐装酒数秒,她拎起其中一罐拉开拉环,一口气喝了一半,莫名的眼匡积满泪水,反正只有她一人,说真的滑落速度比她想的还快。 为什么会哭?她不理解。 到吕赫瑋完全属于她以前,她都必须担心他会不会走,但什么才叫完全属于她呢?乔橣也没思考过。 她就是觉得好难受,乔橣无法忍受孤独、无法处理突然找上门的情绪,她就是缺爱缺安全感。 「吕赫??我想你??我需要你??」 无声的回应是她仅存也是唯一的答案了。 他要她照顾好自己,可他明明说会照顾她。 她从小到大都被夸独立,不需要父母操心,但独立的人换来的是什么?没有人要心疼。 「你要常传讯息喔吕赫,这样我才不会担心,好吗?」她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乔橣知道吕赫瑋不会希望她哭的。 「我尽量。」 「不能只是尽量!」 吕赫瑋笑了笑,对此他无法保证什么。 波斯菊 · 之十二 「我会想你的,吕赫。」乔橣抿着嘴,她知道她快哭了。 吕赫瑋轻柔答道,「你要记得照顾自己,知道吗?」 「我们可以抱抱吗?」她求。 他伸出手环住乔橣,乔橣将他抱得很紧很紧,生怕再也没机会似,吕赫瑋拍拍乔橣的背,「我走了。」 她没有哭得撕心裂肺,只是内心充满悵然感,乔橣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再也见不到他了,当乔橣越不要这样想,恐惧感就越大。 等乔橣回过神,酒已不知不觉被她喝到剩最后一罐,电话打过去只会让人讨厌吧。她吸了吸鼻子,不懂自己怎么会把人生活成这样。 十五岁的时候想着她才十五岁,为什么要经歷这些。 二十五岁的时候想着她都二十五岁了,这十年来简直一年比一年还灾难。 那相减的十年她体会了什么呢?无止境的痛苦。 当然也有快乐,但与所承受的悲伤相比,屈指可数。 乔橣不想再难过了,没有人喜欢难过,她强迫自己收起情绪,丢了空罐子进垃圾桶,把头发吹乾,调了明天醒来的闹鐘,儘管心里的苦闷的她难以呼吸,乔橣选择闭上眼等着身体自动关机。 吕赫瑋除了留时段给公司预约的员工,其他时间真的都看不到人,也没消息。乔橣中午去他的办公室时不像以往虽然人不在,但灯会开着,现在准时十二点吕赫瑋就离开了,仿若他今天根本没来上班。 「乔小橣,我要回家啦,你要睡在公司吗?」梓轩贴在玻璃门上探头,今天应该是她加班数一数二的晚了。 乔橣漫不经心答道,「嗯,不行吗?」 她张大嘴巴,「什么行不行?你真的要睡公司喔?」 乔橣嘴角无奈勾起,算了,在她面前别太多解释,她把东西收一收。「没事,走吧。」 公司亮灯的楼层只剩一、两盏,保全也要下班了。 「再两个月就年底了,我们一起加油吧!」 乔橣凝视着梓轩依然有活力的瞳孔,「你是在对自己喊话吧?」 「哈哈,主要是这样没错。回家小心喔!」 「你也是。」 她看着她骑车离开。大多时候,乔橣是羡慕林梓轩的,或许她有烦恼,但她的烦恼绝对不会影响她的生活,林梓轩是普通人,是正常人,不像她。 自从和吕赫瑋在一起后,乔橣就再也没刻意和哪个朋友联系了,她把吕赫瑋当成重心,对乔橣而言,吕赫瑋就是她的全世界。所以如果有天吕赫瑋走了,她的生命也到终点了。 为什么? 对,为什么? 因为她本来就在下坠。 没有频繁与吕赫瑋交流的这一个月里,乔橣逼着自己学习很多事,比如他告诉她如何面对一个人的离开而不难过,她在适应不会天天看到他的日子。好像有效,又好像没效。当乔橣专注在工作上时是有效的,但当她的不安全感作祟,一切努力通通归零。 她和吕赫瑋并不是不讲话了,只是不如以往每天传讯息,更不是半夜想找他一通电话吕赫瑋就会急忙赶来。她要是想念他,就会翻着过往的聊天记录与合照,乔橣会说服自己吕赫瑋非常爱他,因为到了这个节骨眼,她还去质疑他们之间的爱,那就太糟糕了。 她要是越害怕失去他,那她理所当然会失去他,乔橣记得吕赫瑋说的。 但如果能睡公司就太好了,因为她今天不是很想回家。 星期六下午嘉郁对乔橣及其他两人发起了聚餐,那间是无数网红必去的下午茶打卡店,他们四个是高中较好的朋友,但与其他两人相比,乔橣又和嘉郁更有话聊。 自从上次四个人聚在一起是一年半快两年的事了,那两个人彷彿成了乔橣只有在高中回忆里才熟悉的人,这样时间长没见,平时也没什么情感交流,社群上看着对方限动,偶尔回覆,原来现实见面会如此陌生。 认识,但好像就停留在认识了。 其实似乎只有乔橣有这种状况,因为嘉郁很好约,另外两人要约她她八九不离十都会赴约,乔橣相信她们没讨厌她,只是比起乔橣,她们喜欢嘉郁多一些。 「好久不见!」 「你们最近过得怎么样!」 一阵简单的寒暄后她们各自点了想吃的餐,餐厅走了法式简约风格,白色的直条纹墙壁、灰色布椅和木理桌,灯光的色系是珊瑚沙色,这里着名的五颗星餐点是「塔罗命定舒芙蕾」,以当地有机的芋头为主口味,搭配一些当季的水果,还能以套餐价格加点芋泥冰淇淋,华丽精緻的摆盘及配得上餐点外貌的绝佳口感成为这间下午茶店的卖座。 波斯菊 · 之十三 乔橣是第一次来,对所有品项都没太大兴趣,就挑了名称旁有皇冠标志的商品。 社交很累,但这种人没到太多的场面她还是应付得来,况且左侧坐着嘉郁,与对面两人气氛再怎么尷尬不至于过于烦躁。 女生聊天不外乎都聊那些,光感情就能讲个三天三夜,加上许久不见,从点完餐那刻开始,这三人的嘴没有停过。乔橣没有参与话题,她全程摆着交际笑脸,有问必答,除此之外她忙着拍好看的照上传社群与放空品嚐一份要四百块以上的套餐食物味道。 吃着吃着她进入自己世界回忆。高中或许是她比较开心的一个阶段了吧,虽然并非无忧无虑,还花上一年半放下渣男初恋,后来和嘉郁关係突然从普通同学变好朋友,至少在当时她的压力并非大到将她导向死亡深渊的路上。 其实她也忘记真正快乐是什么感觉了,乔橣想不起来,那些离她太遥远了,更甚她怀疑自己是否曾经有快乐的时光。许是有的,可每段感情过后只剩下无止尽的悲伤与痛苦,而每段时期之后只剩下难以开口的坎坷,是为什么呢?明明还是有开心的日子,大脑为何就是感觉不到、记不起了呢? 和吕赫瑋在一起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时刻了,即使平常生活依然感到难受和悲伤,但身边总有吕赫瑋陪着,在她毫无选择是否要出生的人生里,吕赫瑋是最懂她、最理解她、也最爱她的人了。 吕赫瑋是她的空气,是她的光,是在她隻身一人时提着灯走来她身旁,是她的全世界。 乔橣记得他最初让她沦陷的那句话是:「你是我的一切。」 是吗?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会为她奋不顾身,吕赫瑋说的每一句话乔橣都牢牢记在心里,她也总是在能开心的时候好好对着他灿笑,她每天复习他好看的容顏,捨不得忘掉他的一顰一簇。为了吕赫瑋,乔橣可以试着不去在意过去种种伤痕,那天时隔多年回家后,吕赫瑋对她说了很多,后来乔橣开始主动在爸妈的聊天室传些关心的句子,虽然次数并不多。 「就当是为我做的也行。」他这样道。 有好多撑不下去的时间里,乔橣都想逕自离开,她自私的想看看吕赫瑋心疼她的模样,离别前的愿望只有一个。 「你能不能别忘记我。」 「我不会忘记你。」 「答应我。」 「我答应你。」 可是乔橣清楚,不会有人真的记得她,等日子一过,大家恢復原来的生活,不会有人想起她,不会有人去看她。包括她的家人。 吕赫瑋的消失是有机率可言的,如果最终无法避免这结果,乔橣希望早一步向他告别,或许就不会有粉身碎骨的痛楚。然而纵使她已经想过千万次离别的场景,可等上真正面对时的心如刀割是乔橣没有预料到的,那是比想像的远痛苦无数倍。 她想她永远不会准备好道别。即使在这一个月里她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她会去公司聚餐,她与彤涵相处的次数多了,她以为她只要不在意,就什么也不会发生。 那些令人难以承受不愿相信的事实,伴随乔橣心灰意冷地度过一晚又一日,像强力胶牢牢黏于皮肤上,硬是越扯皮肤越容易受伤。 乔橣永远不会准备好道别,因为无法准备的道别,总是悄然无声。 她痛到什么程度?甚至不断拿阴影来折磨自己。 紫罗兰 · 之一 在吕赫瑋甫去外县市上课的期间,他和乔橣短暂见过一次面,当时他送了她一束紫罗兰。 「乔橣,你知道紫罗兰的花语吗?」他不等她回答,「它象徵永恆的美与爱。」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是觉得她变好些了,所以为她骄傲吗? 人心转得很快。乔橣手里拿着美工刀,她气得想把花割成四分五裂。 吕赫瑋向她承诺永远,同时告诉她世上没有任何事是永远。 「哈哈。」真可笑。 他走了。 吕赫瑋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聊天室的最后一则讯息停在乔橣问他下次见面的时间,而他只回了不确定三字。 乔橣为了验证网路上说「忘掉一个人只需要一个月」这句话,她忍了一个月都没给吕赫瑋发讯息,一个月后,她的心态确实调整好点,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黏吕赫瑋,然而再次问候的两个星期,聊天室里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导火线是部门里某个本来就对她没好感的男同事把她拖出去顶罪,乔橣知道他本来就没太喜欢她,可她并不知道原来他对她如此有意见。习惯性想找吕赫瑋倾诉,却发现萤幕另一端再也没有通知声音。 她溃堤了,完全不知该怎么办。那一个月里她没有哭,那一个月里她特别想他。事情结束后乔橣立即收拾东西离开公司,出大楼的那一刻她的眼泪毫无防备掉落,她边哭边走到河岸,将包包丢在长椅上,傍晚夕阳温度照得栏杆炙热,没人清洁长年累月上方灰尘覆盖,乔橣顾不了这些,盯着亮的刺眼的河面,她没有勇气也不愿相信吕赫瑋已经离开的事实。 很难受,可她还是想等他回来。说不定有天他会回来啊,或是在某个街角遇见他。 十二月,7r7演唱会的日子近了。演唱会的前几天,总是嫌林梓轩吵的男同事竟然掏出两张票约她一起去看,她高兴的在办公室手舞足蹈,这次他没吼她了。 十二月,从夏天就约好要一起去耶诞城,现在去不了了。约好要一起跨年,没能实现了。期待今年的生日里有吕赫瑋,成了她的遗憾。 十二月,他们之间没有半句话的一个月。 一夕之间,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过的,回到了遇见吕赫瑋之前的生活,但更糟了。照样打卡上下班,想吃饭时吃饭,不想吃饭时喝水,她没有将忧鬱表现给谁看,然而乔橣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根本不想装,她好累。 彷彿灵魂死了,躯壳依旧运转,撕划着黎明边界,憎恨一切美好本质。 乔橣封锁全部社交,每天下班回家她会顺路去超商买一罐酒,然后一进门东西随便一丢坐在地上放空,如果她难过自然拉开易开罐。她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她好想死。 刷着ig上的语录,在深夜里狠狠嘲笑——是你把自己搞得破碎难堪。 十三层楼的顶楼,有着最悲伤色彩的夕阳,但那里除了有钥匙没人去得了。时常想着坠落的样子,会痛吗?有多痛?比得上她这些年来所承受的庞大压力吗? 那些堆于心底深层的难受早已腐烂发臭,从来没被解决没被释放没被清理的痛苦一压再压,过去乔橣从不觉得自己逃避了任何事,然而直至今日才发现她不过是在忽视所有问题点。 因为吕赫瑋依然走了。 那么爱她的人依然走了。 可能怎么办呢?她留不住任何一位她爱的人,乔橣明白人的一生会遇见数不清的过客,然而她始终放不下的,就是不希望谁只是过客。 茫然麻木的过了一个月,她好想哭,好想撕声吶喊,奈何感应不及一点情绪。 她没忘了自己生日,等到零点零分一到,乔橣对着蜡烛默许第三个愿望然后吹熄,房间瞬间黯淡不少光,烟雾飘散眼前,她的愿望里第一次有别人。这是乔橣和第三任分手后过的第一个生日。 满是遗憾。 紫罗兰 · 之二 「我好想你。」 心如刀割,这是她第五天睡不到一小时了。怎么阻止,心跳就是慢不下来,她在挣扎什么呢?明明每一天都需要在同个伤口上划到流血,却无法果断结束这一切。 消防车的声音窜入双耳直衝脑内侵袭各个角落,多么刺耳的音效,亲眼见证自己落入死亡边缘,她深信那天只要停下呼吸,她的心跳就会跟着逐渐停止,然而拼命坚持下来的理由为何? 「等着,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你闭上眼,我就会出现。」 「我会在你心里陪你。」 他要她等他,所以她撑下来了。 「我好想你。」乔橣轻轻呢喃,「我好想你。你说会带我走的,对吗?你要我等你,对吗?你说没有任何人能让我们分开,对吗?」说着她红了眼匡。 「那你在哪呢?吕赫。」 到跨年那天,聊天室依旧没有被已读,限时动态一次也没有他的身影。 市府放烟花,酒吧提早结束营业,乔橣到的时候铁捲门正好拉下,于是她又掉头离开,调酒师看到了她转身的侧影,他有几分讶异为何她会独自前来,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和爱人一起迎接倒数吗? 河畔同样聚集许多民眾,人多的地方都不适合她。 她没开窗帘,随着午夜逼近,外头的喧嚣也越来越大,烟花声吵到干扰她盯着天花板的专注,不过她知道一月一日了。 乔橣没有别的想说的,她对新的一年不抱一点期待。 她会走的,从没奢望谁要哀悼。 吕赫瑋失踪的这段时间,乔橣翻遍了他的ig,找到和他似乎有关联的一个朋友,她向他问了吕赫瑋的近况。 在刘振彬的认知里,吕赫瑋已经和乔橣分手了,他不知道为何乔橣还要来打听吕赫瑋的消息,从刘振彬的角度来看,乔橣就像分开了还来死缠烂打的前女友,于是他表现的冷淡,没有特别回什么,只说了吕赫瑋很忙,别一直打扰他。 隔了一个星期收到消息的乔橣盯着手机好久。 她眨了眨眼,心痛的想哭。 「请进。」 「经理好。」她轻轻鞠躬。 经理双手抱胸来回转了半圈座椅,最后两隻手肘顶在桌子手掌上下交叠靠着下巴。「乔橣啊。」 「怎么了。」 「你在公司工作了五年,没有想过要升职吗?」照理说他没必要问这种问题,但打乔橣进公司以来从没出过什么错。他觉得乔橣值得有更好的待遇,但每次要引荐她升迁,都被乔橣一次次拒绝。若工作是为了赚钱,那她为什么不呢? 抑或她根本不缺钱?是某个集团的千金下凡并非体验人间疾苦,而是图个乐趣罢? 所以一切都只是他想太多? 「经理,我很感谢您的提拔,不过现阶段我不介意一直做下去。」 经理点点头,他喝了口茶。「乔橣,你的人生还很长,是吧。」 她静静的没说话,她想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 「不像我,活了半辈子了才有一点小小成就哈哈。」经理感叹,「如果我能早点知道我要什么,或许就能运用专业去闯荡一番。」 可是,她不觉得活着么久有什么意义。 「谢谢您。」随后乔橣又听了他讲了十五分鐘的格言体悟,最后轻轻頷首。 通往十三楼顶楼的门还是锁的。 「你知道谁有钥匙吗?」 「知道啊,」梓轩咬着晚餐外送点饮料的吸管,「不过乔橣你要去那做什么?」 她随便掰了个理由,「别人请我帮忙借的。」就希望林梓轩这次别那么八卦了。 「哦,那你叫那个人去工程部找周亮登记应该就可以了。」 「好。」 通往十三楼顶楼的门还是锁的,乔橣掏出口袋的钥匙,转开门锁,没有漂亮风景,阳光炙热的不像话,大片撒下地板闪得睁不开眼。 紫罗兰 · 之三 栏杆高度也只到她小腿。乔橣唇角浅浅一勾,她很难受,因为吕赫瑋的朋友要她别再打扰他了,现在她能怎么办呢? 「你真的不回来了吗??」她感觉她很蠢很傻,像个活在过去的人,活在过去影子里的人。「太痛了吧哈哈??」 关上门,每一步下楼脚踩的都不是楼梯,而是她破碎掉落的心,玻璃刺回她血肉再度与她身躯融为一体。 回办公室后梓轩从座位探出头,「乔橣你去哪啊?怎么这么久?」 「经理找我。」 「你被训话吗?」 她无言瞥她一眼,无奈的不知该说什么,幸好芮綺跳出来救她。「怎么可能啦梓轩姐,乔橣平常工作那么认真,应该是经理有别的事找她而已。」 林梓轩吐了吐舌,「我乱说的哈哈。」 听说吕赫瑋来办公室的次数更少了,乔橣完全想不通为何他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什么事而变成这样?难到她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大忌吗?检讨自己到最后,莫名有一股火上升。 是吕赫瑋背叛了她,吕赫瑋不要她,吕赫瑋拋弃她,吕赫瑋毁了他们之间的承诺。 怎么会是她什么错也没有的情况下还要责怪自己? 吕赫瑋就跟所有伤过她的前任一样,可是吕赫瑋是她最后的生命线,他就不怕他这一走会使乔橣这辈子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如果她结束自己,那他绝对有责任。 「凭什么?」她气得把罐装酒往前一扔,剩馀液体滚滚流出,「我很差吗?我很烂吗?我该死吗?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你,我的眼里只有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乔橣愤恨不平,「好啊,你就最好再也不要回来!真的不屑你廉价的爱。」 白天是这样,夜晚是那样,她觉得自己完全分裂成两个人了。 回过头,乔橣发现自己没办法恨吕赫瑋,即使她很生气,但好像也无法真的对他生气,吕赫瑋是她深爱的人,不过满满失望而已吧。 「乔橣早安!」 「乔橣我要走啦。」 一段时间后乔橣又回到丧失情绪的生活,如果梓轩加班她会在公司看连续剧陪她到结束,那是好之前红极一时的剧,彤涵一直推荐她看,也在ig限动分享过催人泪的片段,但乔橣看到那部分没感觉,反而被其他片段吸引,她已经很久没能哭了,小时候总被逼着不能哭,长大后哭显然成了件奢侈。 然后去酒吧点长岛冰茶,她换了个顏色更深的口红色号,既然谁会成为她的过客,乔橣也想装的仅是谁的过客,然而气氛加上酒精却将她脑内的回忆挖出。长岛冰茶的色系距离緋色很近,她不会没事点这杯。 事到如今她不能继续骗自己很好了,她确实过得很糟糕。 「没有能挽回的馀地吗??」 离开酒吧时外头下着大雨,乔橣用指腹擦着计程车窗上刷下的雨水,怎么擦都不能改变天空下着大雨的事实。 就如必须接受一个很爱很爱的人从自己生命中离开,而她毫无能力决定去留。 她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狗,等待与盼望主人重新想起她将她接回,可通常是等不到的。 吕赫瑋从不厌其烦地这样对她说——乔橣,我很爱你啊。 「那你现在还爱我吗?」她抿着双唇打开家门瘫坐在地,他大概忘了她了对吧? 她追溯着原因,想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她不担心他出了什么事了,她本来很担心的,甚至怕他是不是出意外才没和她联系,现在打开手机聊天室,焦急的语句附上好几通未接来电,找到最后找到与他认识的人那里去,换来一言别再打扰。 或许那些没被接通的电话就意味自此她失去吕赫瑋会永远在她身边的资格。 # 她从没想过没有告别的再见会如此的痛,远比她小从至大经歷的各个创伤及失去还难受。 所有人都在欢迎他的归来,只有她一人面对与爱人的离别。 吕赫瑋的社群帐号终于有动静了,时隔快三个月,吕赫瑋一发限动依然出现在乔橣版面的第一位,她迫不及待点进去,出现的文字却让她脑袋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也好像懂了什么。他退追了,对乔橣曾传过的讯息选择性略过,知道她看过后吕赫瑋做了一件让乔橣瞬间崩溃的事。 紫罗兰 · 之四 在那之前,乔橣以为分手后即便不联络也许有天会碰巧擦肩而过,对方或许会良心发现想起自己不该这么对她,如同的她的第二任一样。 可吕赫瑋将她封锁了,在每一个社群帐号。 这意味着他真的消失在她世界,一尘不染的离去,地球有七十多亿的人口,他断绝了任何一种能与她重新连结的方式,他们再也见不到了。 他不再爱她了,他不再心疼她了,乔橣不理解,吕赫瑋是如何做到走的瀟洒。 二十二点半的酒吧,她轻轻推开门,失了魂坐上调酒师擅自默认属于她的位子,当她说出要喝的品项时调酒师再三用眼神再三向她确认。 乔橣瞳孔底下是坠入躯壳则会分解的黑洞,她点头。 因店内比例调整的关係,长岛冰茶反而偏向橙色,而这杯趋近深红。 她啜着火,足以把她心燃烧殆尽的火,心脏神经抽痛,想着吕赫瑋真的从此退出她世界,乔橣的眸子里淌出无声的眼泪。 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不介意聚集上他人目光,没办法让难过消失那就让它蔓延吧,乔橣是这样想的。 离开时她将身上仅有的一千块放在吧檯上,那时深十一都不到。 调酒师望着这一切,他猜到了几分所想,可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逃离不被规定绑住的空间,乔橣边走边摀着嘴哭泣,眼睛像坏掉开关,泪水越止不减反增,她一路走到河岸,无人之处,杂草的土壤充斥许多蚂蚁。 「吕赫??」她无助蹲在地,「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乔橣哭着,圆点的水掉落湿了土,「我很乖的等你回来啊??为什么不爱我了呢??」 换来的是不得不接受的事实,说实话,难道吕赫瑋的走的画面她没想过吗?她想过,她想过千百次了,她想着要是事情走到最坏的这一步该怎么做呢? 吕赫瑋曾向她说过,他绝不会悄声离去,如果他真的累了他会直接跟她说。 她的大脑骗了她,这比死还要痛心入骨。 靠在长椅上,即便乔橣不愿意她都必须关机了,她也想爱这个世界啊,她也想快乐的活着啊,她也想相信依然有希望啊,但明显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乔橣一直觉得有一天吕赫瑋会带她走,即便他没说过很多次,但因为她真的渴望,事情深植于她脑中。想逃离的想法没有间断过,可是乔橣在逃什么呢?讨厌爸妈,所以她离家,然而并非过得比较快乐轻松,她依然觉得被种无形压力追着跑。 找到一个拯救她的人成了她的目标,如果失败那就继续找,但,不会累吗? 每一段感情身心都会被消耗,失去一部分的自己,不累吗? 当轻生念头出现的那一刻,她就走向无可救药,在成为完整人格的道路上摔落了,可乔橣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不是想放任自己坠落,她是死抓着边缘,抓到双手手指割裂渗血,她都不愿放手。 原因是,她曾经好好的站于那条路上,并且,面向着光。 吕赫瑋跟她说过,她如果想不开,谁也帮不了她。 可是她深爱的人走了,乔橣生命里唯一爱过她的人走了,她不知道她还剩下什么。 现实是很残忍的,相遇有多不容易了,更何况相爱呢?一旦面临交叉路口,不是越靠越近就是越靠越远,她如何求都没用,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过亮光线将她照醒,她真的好讨厌阳光,灼热耀眼,和身处黑暗里的她一点都不相配。 不舒服的睡了几个小时,腰痠背痛又头痛还想吐,乔橣用手遮挡了下眼睛前方适应光的亮度,叹了口气,能怎么办?撑回去。 她还是有去上班,虽然迟到了。 演唱会结束,那名男同事和梓轩告白,林梓轩绝对没想到,当然乔橣也不觉得他会告白,据男同事所言,他之所以总刁难林梓轩是因为他很早就喜欢她,可发现她有男朋友后就百般吃醋,简而言之对林梓轩又爱又恨,但交往后则恢復正常,目前对她算好。 「乔小橣,你怎么又迟到啦?」 「抱歉。」乔橣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口敷衍。 她装的很好,不让谁发现,和吕赫瑋分手这件事,乔橣也没告诉谁。 她希望在她的生活圈里,只有她一人记得他。 紫罗兰 · 之五 躲不开难过的日子,自虐上癮,喝酒翻着聊天记录截图与合照,她都捨不得删,美工刀总是划着同个地方,反正伤口这么深也好不了,她不打算遮,好像快乐都只在最初,乔橣找不到吕赫瑋离开的理由,最后勉强得出一个结论说服自己,他就是腻了。 受不了乔橣的脆弱负面与悲观,选择悄悄道别。 她是多希望他亲口跟她说再见,因为或许吕赫瑋连这句都不想说,是他根本不想再见。 他恨她,她爱他。他不想再想起她,她希望永远记着他。 乔橣觉得自己走向了人生的终点,分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段感情的结束也非严重到没有退路,她听过千百次轻生很傻,可能压垮一根稻草的从来不是表面上的那件小事,她体会到的痛苦是让她脑神经崩溃断裂的撕伤,那瞬间生命的停止又算什么呢? 乔橣没有被爱过,吕赫瑋的出现是提着灯走到她身边照亮她,然后用滚烫的灯油泼向她脆弱的肌肤,像好不容易从深渊爬起,沾满泥泞与多处伤口的身躯碰及光亮世界,却又突然被推至更底层的火热熔岩。 那种形容不出的痛除了自己感受,没人能说他能懂。 调酒师没有忘记乔橣说酒吧会是她的最后一站,上次乔橣点了内格罗尼后即没有再来,他很担心,而那天店里稍多客人,他忙着完全没法和她有点餐上餐外的其他接触,调酒师肯定乔橣不会知道她流着泪喝酒时,在调酒师的眼里有多令人心疼。 他们的生活圈不重叠,唯一有关联的,他是调酒师,乔橣是顾客。 即使她是常客,也只会是过客。 营业时间到营业结束,放着等待她的小卡没有拿掉过。「你不能再放了,我们店是不缺客,但如果有顾客想要喝酒没位置呢?」铁捲门一拉下,女人踩着高跟鞋前来训话。 「那个位置只属于她。」调酒师想都没想。 「我没准谈办公室恋情。」她怒视了一眼神情同样犀利的调酒师,忽然她不屑一笑,「暗恋真可怜。」 调酒师冷着脸,「你没资格这样说。」 「她的防卫心很重。」女人轻轻一笑,巧妙了避开对她不利的话题。「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说吧?我上次见到她了。」 想问的事情被读出,调酒师不发一与保持警戒。 「干嘛不说话?」她的面容充满挑逗,不过女人对调酒师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如果喜欢,我可以把她的资讯都给你啊。」 「少做噁心的事了。」他拉开车门上驾驶座发动汽车,「走了。」 调酒师是被女人亲自找来的,面对游走在法律边缘,做事毫无人性的老闆,他完完全全有底气不怕她。 再说,他手上握有她的把柄。虽然是偶然获得。 他不想让自己的三观崩坏,酒吧只是他的工作场所,没有所谓命运共同体,他更不稀罕为了追她从老闆那里拿下搜索来的隐私。 乔橣是酒吧里最不被关注却最醒目的存在,在他的眼里、在前调酒师的眼里亦是如此,她往这里丢的钱少都快能付这间店的头期款,他知道她最常喝的品项,他会观察她是不是做了新的指甲,眼影和口红的顏色有没有改变,手机壳又拿不同的款式。 但他对乔橣这个人一无所知,她散发的悲伤气息不允许其他人靠近和窥探,他进不去她的领域,却深深被吸引。 为什么?她明明过得很糟还要谎称自己很好。 # 她喜欢的歌手发出登陆演唱的消息,乔橣的心告诉她一定要买票,但她的脑却下不了指令。不是票太贵,也不是地点太远,是她炽热的感觉消失了。 以前她也追星,她有好喜欢的明星,相簿里收藏了千张照片,歌单里只存在同位歌手的歌,她买周边买专辑,可惜,吕赫瑋离开后她完全没了心情。 她从前喜欢的东西现在统统都没兴趣了。 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比过去更加强烈,影片滑着觉得烦躁,即便是想点开的主题看不到一分鐘也刷掉。凌晨四点,她不用再守着吕赫瑋的讯息,可是她越睡越晚,几乎日夜颠倒。 犯贱每天去看聊天记录,当时的他有多爱着她,当时的她是如何被爱着,还有很多有趣的,笑着笑着就看哭了。乔橣追了很多难过语录帐号,有一段时间她发现自己喜欢难过,后来才明白,原来她是喜欢吕赫瑋陪着她难过。 他陪着她面对每次的低潮,乔橣忘不了,她这辈子该有多幸运才会遇到他,可终究敌不过命运的失去他。 她失去了她好爱好爱的人。 紫罗兰 · 之六 「下次遇到像我这么爱你的女孩子,不能再这样对她了。」 她总默默这样想,可是她做不到祝福,悲伤与愤怒夹杂,是控诉背叛的痛苦。 她会如此爱吕赫瑋,是因为吕赫瑋是乔橣生命的最后赌注,她不是失败一次就放弃,乔橣把她整个人连同最脆弱的心交出去,换来的是遍体鳞伤不被珍惜。 她很少在公司睡午觉,现在她常常饭没吃几口就趴下去睡,偶尔醒来时发现眼匡都是泪,外套上湿了小小一片。 被封锁的隔天乔橣去了趟吕赫瑋的租住处,房东说他上个月就搬走了,她揣测着走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为什么能没有一点遗憾与留恋? 听说没有说出口的愿望最灵,听说在庙里诚心祈求会有结果,听说往喷水池里投币会心想事成,听说过好自己的生活就会等到下个人。 她要下个人做什么呢?这世界上没有人再像吕赫瑋这么爱她了,即便有她也不会再遇见了。 乔橣看了眼存摺上的数字,又瞥见广告墙打的新电影上映宣传,去了当日放映的最后一场,她坐在最后一排,这个时间人数不过一隻手的指头。 感觉是个无聊的爱情片。 她不懂哪里好笑,但其他人倒是笑得很开心;她不懂哪里好哭;但其他人倒是卫生纸一张张抽起;她不懂哪里有趣,但其他人倒是反应热烈。 可鼻尖一痛,在女主角前去追男主角的时候她猝不及防掉泪,乔橣自己也没想到会哭,她捂着嘴,在偌大的电影院极力隐藏哭声,终究因为如何都停不下在电影结束前离场。 她几乎是用跑的。 「我们要打烊了。」 推开门,柜檯轻声告知她,乔橣立刻掉头要走,被调酒师衝过来拦下。 「喝什么?」他转头对着柜檯道,「你下班吧没关係,钱我收。」 她在原地站了几秒,坐上高脚椅。「你调的。」 不到五分鐘,玻璃杯被推至乔橣前方,她喝得很快,举杯时眼角掛着的泪滴在灯下反光,乔橣不明白为何今天这酒特别好喝。 喝着冲淡她的心酸。 「你??」刚要开口,却直接被乔橣打断。 「别问。」她本来想表现的冷淡,可大脑发送的指令不允许,所以还是哽咽了,「我很好,没事。」 调酒师在心底轻轻一叹,为什么要骗他,但他也没资格说这样的话。「回家小心。」 目送着她远离的背影,调酒师蹙着眉,这里真的是她的最后一站吗? 这里真的要成为她的最后一站吗? 这里能不成为她的最后一站吗? 她问他会待到什么时候,他说,她的心再也不属于别人时。可即便乔橣的心不属于别人,难道就会属于他吗? 她更不快乐了吧,在调酒师眼中,乔橣已经成为没有灵魂的人了。 为什么哭呢?冷水在冬天夜里从上方直直下刷浸湿全身,很冷,她的心更冷。她好想他,也或许不是真的想他,是想念被爱和被心疼的日子,特别的不是人,是因为吕赫瑋对她做了什么才显得特别吧。 但吕赫瑋就此成了不可取代的存在啊。 关下水龙头,恢復思绪后乔橣才感受到外界温度。 「真的好冷。」用毛巾擦乾身上水分,穿好衣服后迅速开了吹风机。电影不好看,因为她哭了,为什么要用一张两百八的票换这么多难受与泪水。 吕赫瑋锁她过了两个多月,聊天室的搜寻纪录「我爱你」全只剩她的头像掛在上面,她也许永远都走不出来了吧,再也没有人会对着她说「我不会放弃你」,再也没人会认为她重要,捨不得她结束自己。 紫罗兰 · 之七 在与吕赫瑋交往短短那几个月中,她以为她将寻短的念头淡化了,实际上她根本没忘记。乔橣多希望所有记忆能被删除,人生可以重新开始,儘管其中包含开心的片段。 十三楼的顶楼有着最悲伤色彩的夕阳,她其实也没有很常上去,怕被发现什么而找去问话。吕赫瑋办公室门外的英文牌子被拆掉了,乔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拆的,但她想许是有段时间了,她试着转动门锁,打不开。 是什么时候不要她的呢?在开始变忙时?爱情与事业,吕赫瑋肯定选择后者吧,不是他贪钱,是他更重视个人价值,爱情只是其次,说不定就是在明白他和乔橣看法间的不同而选择疏远吧。 吕赫瑋太过自信,对任何事,包括他的专业。 他从头到尾只是将她看作他其中一个病患,但乔橣以为她很特别,他们都太自以为了解对方。 夕阳消失了,剎那间,和吕赫瑋一样。地球失去了光,迎接黑夜,乔橣也失去了她的光,回归到黑夜。她脱下高跟鞋,她今天穿的漂亮,上了精緻的妆,逐渐黯淡的天一点一滴吞噬橘黄暖霞,如果这世上有谁会为她悼念,那么,可能只剩她死去的灵魂。 傍晚的风拂过她容顏,不免感伤,乔橣也没想走到这一步,无能为力的事太多了,她已经不再奢求谁会接住她。 「不累吗?」 她往前走,直至能看清高楼底下样貌,灰濛濛的大城市,蕴染了多少人的伤痛呢?乔橣闭上眼,她会留有遗憾吗?如果结局最终不如她预期呢?她真的还有勇气承担这一切吗? 「我不会怪你的,吕赫。」她没办法怪他,即使吕赫瑋做了最让她无可原谅的事,她也无法怪他,因为她真的太爱他。 乔橣想了很多,过往的种种,包括爸妈的脸,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就算知道那又如何呢?那样冷血的人是不会有愧疚的,他们也不会承认他们所为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好可惜,真的。」这世界是多么漂亮啊,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没做,还有好多人没见。街道灯一一亮起,今晚的月亮也弯的很好看呢,衝动行事没好处,但怎么样才算想得够久呢? 「你真的想死吗?」 乔橣愣住,刚踏出的右脚反射性收回。 「你真的想死吗?」 是她脑内的声音。 「你真的想死吗?」 如果不死,她还有什么选择呢? 她不想,但别无选择啊。 ——回答我。 「我不想啊!」她大叫,眼泪从双眸受伤沦出,「可是我不想再这样活着了!」 ——哪样? 乔橣哭得更厉害,连她的大脑说话语气都这么不友善。 「不想再这么痛苦地活着??」视线一片模糊,胸口因强烈啜泣而难受,「我不想死啊!我想活着啊!可是活着很痛苦??」泪水简直如雪崩滑落,话语里的情绪参着难过、委屈、愤怒、憎恨及碎裂,「我每天都很难过,我每天都在失去,我什么都没有了,他们每一个人说爱我都在骗我!我把自己给搞丢了??我把自己给弄丢了??」 广阔的吶喊对整个都市而言不过蒲公英耳语,乔橣哭得泣不成声。「说不会放弃我有什么用呢?连我都不要我了??如果能开心的生活,谁会想死呢?如果没有创伤没有那些阴影,谁要去死呢?谁希望看着自己深爱的人什么都没说就消失呢?」儘管所有控诉都得不到回应,嘶吼到嗓子都要哑了,「根本没人在乎我,没人爱我,这世界根本不缺我!」 ——是吗?但你自己呢?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止住哭泣,乔橣用袖口抹掉泪水,不懂现在什么情况,为什么思绪又在独自拉扯还难以忽略。 云层很黑,但还是见得到轮廓,她不知道她坐在地上后过了多久,头疼得没空间思考其他事,只是凝视着远方放空。乔橣用力眨了眨眼,她再度站起身穿上鞋,把门锁上的那瞬间完全不考虑是否会扭到脚踝,一格一格的跳衝出公司大楼外,踩着微疼的脚底缓缓走到酒吧。 沉默了会想该如何开口,乔橣低着头,盯着桌面的眼神诉说她想喝特调。 不是特别要喝酒,只是这里忽然成了她唯一熟悉且不感不自在的地方。 因为她始终没透出半句话,调酒师擅自做了和上次一样的款式。 她绝对哭得很丑,当然了,但这里这么暗没人会注意的,她又在骗自己。 室内与室外温差颇大,哭到没有力气加上那天冲了一个小时的冷水,踏出店外她不自觉打了个颤。 「你冷吗?」他注意到,可不解。「现在是夏天,怎么会冷?」 乔橣抿着唇,现在不过热了点,哪称夏天? 见调酒师脱下了外套递给她,乔橣婉拒了。「我的世界,没有春夏秋冬之别。」 一年四季,都刮着风雪。 紫罗兰 · 之八 她是从顶楼离开了,不过,身心依旧疲惫。 没有注意垃圾桶的空罐子早已多到满出掉落在地,直直地走,她还是没发现,乔橣拉开房间窗帘,这和几个小时前她看到的是同片夜空吗?为什么漂亮到想哭? 靠在床边仰头,她以为她会就此和这里说再见,原来能说再见的话是会再见到的啊,乔橣盯着千篇一律的天花板,当她对着它呢喃时从不给她回应。 她想,她终于明白了十年来困着她的问题吧。 站上高楼边缘的那刻才想通,活着并不痛苦,痛苦的是现在生活所呈现的样子,只要认清痛苦并非活着这件事,那好像一切都有解决之道。 「可是要花多长时间,不知道。」 即使她依然找不到意义,但至少,不会再去想结束吧。 # 自此乔橣开啟了漫长修復自我的道路,她没有任何想法,也不知道确切该怎么做,但那天她先把妆给卸了,然后好好的洗了澡,认真地吹了头发,躺上她柔软的床睡到下一天的自然醒,醒了后穿上舒适的衣服打电话给彤涵,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治癒的过程辛苦又不容易,乔橣不是意识什么转变突然好,吕赫瑋的离开是事实,而那份受伤与背叛她确实疼在心上,情绪依旧会低落,上班也会没动力,与彤涵吃饭后,乔橣退追了所有悲伤语录帐号,她不想再看那些东西让她自己更难过。 「咦?怎么了?」接到电话的彤涵有些意外,乔橣竟然主动打给她。 「要不要去吃e区那间火锅?」 「好啊!不过你要庆祝什么吗?」 「没有,就想吃。」 只上了底妆,看起来几分回到大学生的样子,晚上七点的约,彤涵习惯性比她早到。 「乔橣!这里!」 这间是e区最受欢迎的半自助式火锅店,被火锅耽误的冰淇淋店。 「好久没见了耶!」 乔橣用筷子搅着锅中生食,「是啊,很忙。」 彤涵顺利通过考试升迁了,薪水多了三千五。 「你跟他最近怎么样?好久没听看你发限动了。」 手忽然停住,乔橣勾着嘴角,免不了要被问。 「散了,三观不合。」她淡淡道,仿若是和平分开,仿若提的是她。 彤涵惊讶地望着她,「真假,你们分手了。」 轻笑一声,乔橣努力让自己看来平静。「怎么了吗?」 「没有,没事。」彤涵小声问,「会难过吗?」 她顿着,唇角浅浅扬上。「还好。」不希望彤涵继续问,她说,「快吃吧,你的都滚了。」 还好?根本不止还好,但她没想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脆弱,更想所有人把吕赫瑋给忘了,只留她一人记得。 「下次再约。」 「掰掰哦,回去注意安全!」 佇立公车站牌旁,乔橣思考着要不要去趟酒吧呢?那间她驻留了七年多的地方,深藏烦心事就会踏进的地方,从十八岁到二十六岁,即便她的世界冰天雪地也依然会短暂收留她的地方。 纠结。所以到底要不要去? 她边搭公车边想着这个问题,结果到家了。 乔橣瞥了公车司机一眼,这才发现自从她开始搭这路段,司机好像一直都是同一人。每天坐着重复的工作,一成不变的路线与车速,不累吗? 「但说不定他本来就喜欢开车载人,所以很开心啊?可谁那么喜欢开车?司机啊。」不行,乔橣即刻打住,再说下去没完没了。 转开门锁,开了灯,她环顾着四周,这就是生活白痴必须承担的脏乱,她查了房东很久以前传给她公寓收垃圾的班表。又忘记了,下次要置顶起来才行。 她打电话给彤涵,「那个、你垃圾袋都放在哪里?」 虽然听着非常扯,但她住处的环境几乎都是彤涵整理的。 「你傻喔?不会早点讲!我刚刚跟你一起回去帮你弄啊!」 儘管对着手机不断碎念,彤涵还是耐心教她怎么绑袋、一般垃圾和回收要分开放,让她赶在垃圾车把大家集中的垃圾收走前跑下楼。 「你明天会在家吗?乾脆我去你家帮你一起弄一弄啦。天啊,乔橣你很夸张欸,怎么都不跟我说一下。」光听乔橣描述她租屋处的现况彤涵就直摇头。 「嗯我会在家,那、再麻烦你谢谢。」说实话她不好意思麻烦别人,若不是彤涵说要做,她会自己硬是独立起来。 大学四年都被彤涵和其他室友给宠坏了,不过,她很谢谢她是真的。 紫罗兰 · 之九 她的住处好久没有别人来了,不是她不爱乾净,而是丧的时候完全没心处理这些,从彤涵一进她的租屋处,抱怨声就没停过。 「你很夸张欸!衣服到底多久没洗!还有你为什么有这么多衣服啊?你每天住在这里不会觉得乱吗?那你这几个月有没有吃饭啊?你自己说到底喝了多少酒?」无止尽的耳边轰炸让乔橣快分裂了。 「小涵,你先别说话好吗?我头很痛。」 「欸你竟然这样叫我!」 「小点声拜託。」她坐在地板,简直要晕过去。 「噢对了,」还在好笑的看着因她而崩溃的乔橣,下秒彤涵想起了什么,「早餐给你!」心情突然变得异常兴奋,许是因为乔橣这么叫的关係。 她接过,「谢谢。」 「我去帮你把衣服整理下,你在这里先吃完。」下了指令,也不管乔橣有没有允许,彤涵自己操作起来。 「??好。」乔橣本来想说些什么,但还是算了。 「依你这种打扫次数,家里没长蟑螂老鼠真的很神奇欸。」彤涵拖着一大袋要洗的衣服出来,「零钱在哪?」 乔橣放下早餐去拿了钱包,「要多少?」 「整个给我好了。」 等到开始扫地拖地时,彤涵后悔了刚刚说了那句话,虽然没老鼠。「欸!你杀虫剂在哪啊?」 「不知道,我没用过。」 「我记得很久以前不是有买过吗?」彤涵边说边用拖鞋到处踩几隻乱窜的褐色生物。 乔橣呆呆在旁边她自己都觉得很没用,可是她也怕蟑螂。「还是我现在去买?」 「哎,没关係,应该都跑出来了,等等整理完再去买。」彤涵用手擦了擦额上的汗,「你先去看洗衣机衣服好了没。」 彤涵插着腰调整呼吸频率,「乔橣在我没来的这几个月到底怎么过的啊?」 距离她上次跟着彤涵认真清扫家里不知道已经是多久前的事了,清洁厕所后她递水给她,「辛苦了。」 「你不如找个人一起住吧。」彤涵叹气,「但说不定人家根本看不下去,你还是跟我一起住吧。」 「你说真的喔?」 「什么真的?」彤涵作势要打她,「不知道拿你怎么办。」她没有把话说死要乔橣独立点,彤涵不是劳碌命,她不过是喜欢被需要的感觉而已。 全部整理完时间过了下午一点,乔橣问,「要吃饭吗?」 「废话,当然要啊!你请我!」 乔橣轻轻一笑,「好。」 深夜里的她偶尔犯贱去翻他们之间的合照,吕赫瑋的每一张照清楚映入她的双眸,亲密的动作让乔橣想起当时次次靠近的心动,她的手掌不自觉抚上脸颊,彷彿找回了点吕赫瑋掌间残留的馀温。 「吕赫??」她唤。「你过得好吗?」 她希望他过得好,也希望他过得不好,矛盾的想法。他这样伤她,她怎么愿意看到他过得好呢,可是她这么爱他,又怎么愿意看到他处在水深火热呢? 「你觉得我放得下你吗?」她的指尖滑着照片,「但我不想忘记你,你知道吗?你是我深爱过的人,如果把你藏在心底的角落,会把你淡忘吗?如果没能忘记你,我会继续活在想念里吗?」 对乔橣而言,回忆和记忆是不一样的,如果对一个人只剩下记忆,那是放弃与那个人的关联,因为没有未来,所以只剩下记忆。她会选择把吕赫瑋放在哪里呢? 「我今天就想你到这,要睡了,晚安。」有时候乔橣也不懂为什么她把吕赫瑋看得如此重要,也许是因为在吕赫瑋出现后不仅成了拯救乔橣的超人,也是让乔橣觉得自己是值得被爱的一个人。 然而他一走这些肯定瞬间归零,甚至回到负号。 不过就凭着曾经有人对她这么说过吧,乔橣暂且依靠这些成为她试图变好的动力,因为她很想过着正常生活。 紫罗兰 · 之十 没有吕赫瑋的日子过得特别快,工作着一星期就消失了,吃完外送叫的早餐后,乔橣决定趁还没大中午时出门晃一晃。 商圈里其中一间书店在办书展,打折的布条高掛店门口,虽然人多的地方她都讨厌,还是顺着人潮走入。她几乎不可能来这种地方的,一区一区琳瑯满目的书绕的她头昏眼花,一本书平均两百八十页,几万字她怎么看得完?每天都如此忙碌,即使空间时间也根本没兴趣有耐心的去翻开,一字一字慢慢读。 为什么那么多人聚集呢?乔橣微微凑近,原来是爱情小说类别,只看了一眼便绕开,书店很大,她随意走,走到角落陈列处,与视线平行的一本书抓住她的目光,乔橣抽取出,翻到背面看了简介,想想方才柜檯排队人数,站在原地犹豫很久。 这个城市的每一遭都有吕赫瑋的影子,她没做错什么,唯一错的,就是让他介入她的生活,从此所到之处皆是他的身影。 如果时间能重来,她可以挽回什么呢?乔橣时常想着,她后悔遇见他吗?应该没有,但有满满的遗憾啊,在留下吕赫瑋与放下吕赫瑋这两件事上,她一件都没做好。 自己一人吃饭是有些孤单,在自己搬出来前乔橣认为她完全不可能独自生活,因为她太怕孤单和寂寞感,回首仍旧没有发现时间过了几年,然而她却想不起来过往细节。小心翼翼把书放在那不够放的提袋里,吃完饭后去买了推出新口味的星冰乐,排在她前面的是一对情侣,与男友双眼对视的女孩子笑得灿烂,心里不免有点感伤。 一根吸管两个人用,一根汤匙两个人吃,吕赫瑋把她的心分走了。 翻着书中一行行字句,今天的月亮差点接近满月,只看了一章乔橣感到有些不寒而慄,不是因为恐惧什么,而是她发现自己不得不去承认,她确实生了病。 从前觉得说出来很可耻,说出来会被轻视,会被大眾化,她不愿意承认,不愿意看医生,不愿意接受任何一个治疗。她不愿意好。 拉拉扯扯几个月,乔橣才明白吕赫瑋不过将她看作其中一名病患,她在他眼里永远只是个患者,她想,他错以为什么是喜欢与爱吧。乔橣回想每次吵架吕赫瑋总会哄她,可他不是真的有耐心,他只是在逃避问题的解决,也难怪,他们之间的每个争执从未改善,而所谓的承诺??乔橣闔上书叹了口气,他以为她很好哄,可都是她因为爱他而不去计较而已,吕赫瑋就认为随便承诺,反正有没有做到不重要。 他称着她是他的全世界,他怎么捨得丢下她呢?乔橣至今还是没弄懂吕赫瑋离开的原因。如果时间能重来,她想好好地问清楚,究竟是哪一步错了。但是,就算吕赫瑋告诉她分手的原因,他难道就不会走吗?无论乔橣如何求他都不会留下。 虽说想法转换只是一瞬间的事,然而从理解到真的实践路很长。 对乔橣而言吕赫瑋是这辈子唯一最爱她的人,无论他做了什么,这点都不会改变,也因此他的爱既让她感到美好也感到痛苦。 可是,给人痛苦的并不是爱这件事 她不断的说服自己一切好去忽略她最大的问题——毫无安全感。乔橣的生活一直绕着他人转,她把吕赫瑋当作她的生活重心,没有他就没有她这样的程度,她没有去解决她不想面对的关係,只以减少触碰维持爱情亲情与友情,没有自己的生活,乔橣爱的越来越累,渐渐发觉给出爱很难受,因为得不到相等回应。 让人痛苦不是爱本身,而是背叛这个行为,就如难以活下去并非活着本身,而是现阶段遇到的一切困难与过去累积下的创伤。 她终于醒了。 紫罗兰 · 之十一 # 乔橣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去酒吧,长到调酒师以为她真的消失在世界,最终妥协把为她佔位的卡拿掉了。 「人的生命就是这样,更何况她跟我们没半点关係,是死是活用不着太在乎。」女人掐熄了菸,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声听着刺耳,他压着慍怒之情,然而女人下句说的话让他消了火。 「我们赚的不是客人的钱,是他们难以癒合的伤口。」 这是他当时答应前来工作的初衷。 有拼命想活下来的人,也有恨不得早点脱身的人;有在期望下诞生的人,也有在意料之外离去的人。 生命不只无价,也靠自己定义,在死亡之前其实每个人手上都留有决定权,决定这一秒的心情,决定这一秒该怎么过。 空荡的座位有时会被其他人填下,他在那些人的身上寻不出她的影子。老闆喝过他给乔橣的特调后强烈建议要贩售该品项,被调酒师坚持拒绝了。 他收拾与整理着工作檯,如今乔橣的心再也不属于别人,那他是不是即将辞职了。 她是他们这间店待最久的客人了。 公司高层知道吕赫瑋去向,毕竟是他们排的,乔橣没有打听任何消息,知道或不知道都没差了,她在意的不是他去何处,而是他心中还有没有她,既然没有,那身处哪里也不重要了。 即便光用想的就很讨厌,乔橣还是把她的社交圈找回来,真正开始联系后才发现没有想像中厌恶噁心之感。週末放假她会去住处附近逛逛,感受这个城市的阳光、空气、人流,她抬头,天空依然耀眼,云朵从来都没有变,变的是她的情绪,当她不开心时,不是城市为她下了雨,是她难过的思绪笼罩了城市的天。 音乐的歌单依然充斥悲伤内容,但听的时候心里不再如以往渗透烦躁,乔橣仔细看歌词,认真享受旋律带给她的感受,她需要学会接纳每种不同的自己,好的坏的。 她认知到快乐这东西只有自己能给自己,不能从别人身上讨求,在得到快乐前要先解决悲伤,多多鼓励自己,一天一点点的进步同样值得庆祝,别对什么事抱有太大期望,没有是正常,有是幸运。 因为忧鬱而觉得自己越来越丑的乔橣,在某天卸妆后下了目标,她要变回曾经好看的样子,把头发给剪了后笑容渐增,清空购物车结帐所有想买的衣服,她依然会想他。 不是踏进自我修復过程就一帆风顺,追连续剧时关于他的都会让她破防,偶尔点进他的ig帐号显示找不到用户时她的心会刺痛,尤其是那些捨不得删也不敢多看几眼的合照,他满分的笑顏,他的眼里曾经都是她。 头发剪短是为了剪掉过去,剪掉任何与吕赫瑋有关的一切,却发现剪不掉对他的思念。 「吕赫??你把我的心还给我??多碎我都自己捡??」泪水从她的双眸落下,过了好几个月,她努力了好几个月,和喜欢的朋友说话,吃喜欢的食物,做喜欢的事,当回忆翻起依旧躲不掉想念上头,她执着的曾经美好。 但是,日子还是要继续,时间不会为她停下,大家都是一样的吧,在笑容里迷失自我,又在笑容里找回快乐的自己。成长的路上很艰辛,然而确实有回首而感谢自己努力与付出的时刻,逐渐踏回梦想的路在阳光洒下更觉得值得。 「请进。」对方露出爽朗的笑脸,「真难得,你会主动找我。」 乔橣微微鞠躬,「经理好。」 「所以呢?怎么了?」 「那个、」面对辈份不同的人不免紧张,她嚥了嚥口水,「部门升迁的事??」 不等乔橣说完经理立刻插话,「你有考虑?」 「对。」 「哈哈!」他拍手大笑一声,乔橣不解的看着他。「太好了!不用考虑,你直接当组长!」 乔橣的手在身后搓揉,「还有一件事。」 「什么?」经理示意她开口。 「我想去企划部实习。」 经理一听张大嘴,「蛤?乔橣你不会工作到头壳坏掉了吧?干嘛把自己搞这么累?」他认真疑问,「你到底多缺钱啊?」 乔橣莞尔,「只是想多学一些东西。」因为越忙,生活越充实,就可以不那么想吕赫瑋了。 她真的希望,未来有天她如果想起了这名,能记不起他是谁,只觉得似曾相识。 经理点点头,「好啦知道了,那我再跟企划部的经理商量,不过我们公司内部要去实习基本都会过啦。」 谈好后乔橣再度轻轻鞠躬道谢然后离开。 紫罗兰 · 之十二 在等她吗?她不要自作多情,至少这间店还存在,不论什么原因。 等到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整间店只剩下柜檯、调酒师与她三人,乔橣准备要去结帐,被调酒师以动作阻止了,他示意乔橣看着他,待柜檯不在这个空间,调酒师把所有光源关掉,仅留了吧檯上方三盏气氛灯。 乔橣静静望向他,她明白他有些话要说。 「我要辞职了。」他深呼吸,「但我希望你跟着我一起走。」 乔橣不解,困惑神情充斥容顏。「为什么?」 「两个问题?」 「为什么都跟我有关?」 「前者,是商业机密。」他知道她肯定会认为很荒唐,但他没有权利透露,「后者??」调酒师顿了顿,「我不希望你再进来这里了。」 「理由?」 调酒师叹了口气,眼神透着复杂情绪。「你不一样了,这里已经不适合你了。」看着乔橣双瞳染上一丝不悦,他赶紧解释,「别误会,我只是不想你永远难过。」他放柔语气,「女孩,四年了,虽然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是我捨不得看到你伤心,你也明白会进这里的人都有什么故事吧?」 乔橣没有说话,但确实,她今天来也是要和他道别的,心里上的道别。 她真的没打算再来了。 「你还记得当时条约签署的最后一项是什么吗?」 乔橣摇头。 「完全治癒后就再也找不到这里了,无论你如何说谎,这间店都会从你的人生消失。」他的耳机里传来提示,还有五分鐘。 好像有些想起来了,她默认。 「那你呢?你会去哪?」乔橣问。 「休息一阵子边找下个工作。」他的眼里皆是因她融化的温柔,知道离别后就不会再见了,他竭尽把握这短短半小时与她交流。「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耳机提示声又响,一分鐘。 她对上他清澈的瞳孔。「乔橣。」 调酒师莞尔,他拆掉工作领结,「乔橣,走吧。」 十、九、八、七、六?? 女人按下暂停键,对着监控露出曖昧不明的笑。 # 部门里的那个男同事对乔橣更没好感,自从乔橣升组长后效率大幅增长,背后自然少不了行程上的要求。在企划部的实习也很顺利,即使一开始曾萌生放弃念头,但她还是撑过来了,之后也许会考虑转部门。 乔橣没有去确认酒吧是否还在同个位置,地图上从来就找不到这家店,偶尔想起调酒师那晚对她说的话会很在意,让人联想第一位与乔橣接触的调酒师是不是也是如此。 大学毕业,调酒师换人了,他不是主动要离职,某方面来说是必须交接。 「够久了。」女人口中叼着烟,微微不耐烦。 「老闆、可是,您不会读心术??」他小心翼翼,深怕触及她的禁区。 「你现在是在质疑我?」女人冷笑,「怎么?还是你不想走?这可由不得你。」 「对不起。」他低声下气。 女人轻吐云雾,「合约上写得清清楚楚,不熟就给我回去唸一万次。」 ——选择的客人心再也不属于别人时则职责结束。 那时乔橣与第三任分手已过了数个月。 然而女人没料到的是,乔橣背着的痛苦不止这些,她确实依然难过,她不得不让她继续踏进这间酒吧,散发的负面情绪强大连她都没有权力阻止她别进。乔橣不是这间店待最久的顾客,却称得上是让她印象深刻的一位。 当时在店门口,乔橣问了调酒师会待到什么时候,他毫不避讳告诉她,要不是他抓有女人的把柄,她真的会把他打得半死。 深知他喜欢她,念在调酒师这几年来没怎么触犯酒吧条规,特别大发慈悲让调酒师离开前夕留了三十分鐘在工作檯与她告别。 隻身孤单活了许久,女人感叹,谁都是过客,一个也留不住。 十三楼的顶楼有着最悲伤色彩的夕阳,乔橣会在借用钥匙的名单上偷偷销毁自己的名字,现在也用不上了,她不觉得如何,想看的话就下班准时去河岸,想念吕赫瑋的话就去那里看看。 吕赫瑋的离开乔橣从来都不晓得原因,然而经过两年的时间她逐渐认知,其实就和当初张宇安一样,因为乔橣自身的不安全感放大了对失去的害怕,他们只是选择放开,拯救一个人从来都不是谁的义务。 而吕赫瑋,并没有她想的那样爱她。 这事实很痛苦,可乔橣如果永远都不去正视这样的问题,那她只会一直活在过去与想像里,他真的没有多爱她,他也不是唯一爱她的人,这世界上还有其他爱乔橣的人,就算现在没有,未来也定会遇见。 连假时,乔橣提前订了车票回家,回到那个最陌生却最习惯的地方。 她没有跟爸妈说,妈妈开门时露出震惊的表情。 乔橣勉强问候,「过得好吗?」 彼此对看没人接话,他们脸上依旧存有冷漠样,坐在看电视的爸爸率先开口,「老婆,赶快让乔橣进来啊,站在那边做什么?」 紫罗兰 · 之十三 「你吃饭了吗?」 「还没。」 「妈妈现在去菜市场多买菜,等一下。」 见乔橣仍然处在原地,爸爸把她叫到沙发上坐下,她有些不自在的照做。 「乔橣。」 不知怎的她鼻子一酸,好久没听见父母叫她的名字了。 「欢迎回家。」 她点点头,忍住随时可能衝出的眼泪。「谢谢。」 很生疏,乔橣知道她与父母间的隔阂有多深,但她今天这趟回来是下定决心试试修补破裂的关係,即使不能回到从前或她期待的样子,至少不要变得更糟。 中餐吃着妈妈拙劣手法煮的菜,虽然不是很好吃,乔橣细细的品嚐,在她印象里妈妈没煮过几次饭,爸爸说妈妈最近才开始频繁做菜。 上次跟乔橣好好聊天是何时呢?连她父母也记不得,开啟一个话题总是艰难且距离。 「你跟??上次那个男生还在一起吗?」这句是她爸问的。 闻言乔橣的手僵了下,「没有。」心里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可能遇到的犀利回覆。 妈妈在听到后沉默了一阵子,随后出乎意料真诚对她说:「也许我们这些年来用错了方式,但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希望你不要像我们一样过那么辛苦。」 乔橣安静吃着饭,多讨论与解释无益,也不能强求一天就把十几年来的错误修正和解决,至少,她重新对这个家燃生了一点希望。 撇除上次吕赫瑋把她带回来,九年没回家的乔橣,爸妈心底还是有那么些想她与愧疚,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唯一的女儿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只是碍于乔橣妈妈极高的自尊心,她不愿表现出。 「以后什么时候回家,门都会为你开着。」道别时,爸爸这么对她说。 乔橣点点头,「好。」面对苍老不少的父母,乔橣犹豫要不要抱一下,最终还是因为不自在退却了,她觉得今天这样已经跨出很大一步,自己很棒了。 星期三中午刚丢完餐盒的乔橣去洗手间洗手,忽然发现芮綺眼睛红红像是刚哭过。 她忍不住关心,「你怎么了吗?」 聊了聊发现,原来今天是芮綺朋友的忌日,听歌吃着中餐时突然因为一首歌而想到她不自觉哭出来。 「乔橣。」她小心翼翼问,「你之前去过公司十三楼的顶楼对吧??」 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也不明白她如何知晓,乔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见她不说话,芮綺证实问题答案,她情绪复杂道,「虽然不能体会你当时的心情,但真的谢谢你没有衝动做决定啊??」说着她好不容易收起的眼泪又囤积于眼匡。 乔橣淡淡的看着她,猜到了几分她朋友逝去的原因。 「其实我真的很难过,」也不知为何,好像面对乔橣她能容易说出口,「作为我最好的朋友,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很好了,总是觉得这世界没人爱她,她却没有想到她还有我。」 她叹了口气,一点也没顾虑的对乔橣输出,「我知道她经歷了很多悲伤,但她倾诉时我陪着,她流泪时是我擦的,她快乐时我比她更快乐,可她依然选择了轻生,留给我无比巨大的痛苦。」芮綺哽咽,「这就好像我的付出在她眼里完全不是一回事一样,我的意思是,她放大了她的不幸,察觉不出也感受不到流向她的喜悦。儘管可能对她来说很微小,但,她以为她摆脱了她的痛苦,同样留下愧疚给我。」 她没有想怪那位朋友,一点也不会,她怎么会呢?她是如此珍视她俩的友谊,然而芮綺始终挥之不去这份责任更无法淡了往事。 儘管在拥有生命时感到悲哀,但因意外事故和自主选择丢了性命的人依旧不会幸福,因为灵魂背负着太多的憾恨了。 「嗯。」乔橣专心听着,「谢谢你跟我说。」 虽然芮綺看起来跟梓轩比较合得来,实际上乔橣这两年将心力放在工作与自己生活上才察觉其实芮綺很常关心她,下班会约她去吃饭聊天,假日偶尔也会问她要不要出去玩。 她这样想想,是啊,以前眼中容不下谁除了吕赫瑋。 乔橣抱了抱芮綺,「你呢,真的很棒了,也许最终她走向最坏选择,但你对她的好,她曾经某些时刻一定是感谢的。」 # 上班期间下了好几天的雨,週末竟然奇蹟放晴,乔橣打扮了下,想出去晒晒太阳,而且家里需要新的摆设了。 「美女要不要参考看看?这些都是刚进的花种。」 老闆油腻的嘴脸和称呼令她小小不适,不过看在天气这么好的份上还是算了。「这是什么?」她指了一束感兴趣的。 「喔!这是迷迭香,可以驱虫又美观!要不要带一束回家?」老闆殷勤的推荐,「你长这么漂亮,我算你便宜一点。」 「花语是什么?」乔橣问。 「呃??」老闆挠了挠头,他只是个卖花的,哪里会去研究花语。 「留住过往回忆。」 顺着声音回头,乔橣睁着眼睛,对方对她笑了笑。 老闆赶紧招客,「先生那你有要买吗?我看你也长得满帅的,一样都给你便宜啦。」 「好啊,我买一束。」他转头看回乔橣,「你要吗?」 乔橣思考了会,点了头。 「帮你们个别装起来齁。」老闆笑瞇瞇的交接商品与钞票,「来,谢谢。」 买完花后,乔橣走出花市外,对方也跟上来,正想说点什么,他开口了。 「好久不见。」调酒师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能再遇见你,真好。」 乔橣勾起唇角,「嗯。」 (全文完) 后记 因为淋过雨,所以想做撑伞的人 午安,现在是13:24,我是珞昕。 没想到写到第三本长篇了,这次的故事以第三人称视角带出许多事情,唯独没有写下男主角离开的原因,因为这本是自癒向,离开的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后来怎么让自己变好。 虽然我也纠结过很久,一直希望对方给个解释,但后来看到一句话,「其实我们只是不甘被背叛。」,曾经那位影响我生命很深的人,直到写这本书时还是勾起了好多记忆,并不是我的谁,珍视的一段情谊,毫无爱情关係,只是曾经狠狠爱过,当然最终放下了,就如乔橣最后选择放过吕赫瑋和自己。 酒吧原先不是刻意设定进去,只是碰巧顺着往下延伸,但还是透过本书呼吁不要酒精成癮,非常伤身。乔橣在整本书里呈现厌倦烦躁样,她看来有很多时间能浪费,实际上是她不在乎自己会活多久,她总说自己想死,然而却迟迟没有做出决定,我一直以为了断一切是我所希望的,然而在看到「心里说想自杀的,都是想要活着。」这句话后,我突然清醒了,如果活着很快乐,谁愿意走到这步?也是在那时我领悟到「让人痛苦的是情绪,而非事件本身。」,自我修復的路很漫长,我花了三年才放那个人,现在也踏在逐渐变好的路上,我不知道哪天我会回到从前没有一点伤痛的自己,但我知道只要不断前进我终会遇见自己喜欢的样子。 也不想再写除了快乐经歷外跟自己如此相似的文了哈哈。 芮綺是个很特别的角色,她的戏份少,扮演的却是有份量的存在。因为身处负面情绪越久的人越会敏感到痛苦,虽然理智时会想到若自杀了身边的人会难过,当一有关心他们的人出现,其实走了之后那些人的痛苦会更放大,很多时候甚至会将错误归咎自己。 谁都没有错,但有更好的选择,希望他们都能找到好的方式,彼此快乐。 书中出现了五朵花都是吕赫瑋送给乔橣的,最后一朵花则是她买给自己,迷迭香的花语这里放了两种解释──留住回忆与逝去忧伤。不好的记忆让人恨不得消除,不过那些难受正能让我们正视过去与好好处理和解决问题,自我修復最重要的是即是不能逃避自己,即便记忆痛苦,哭着也得好好走完qq,然后就会迎接美好世界(星星)。 因为淋过雨,所以想为别人撑伞,即使觉得世界再烂、生活再讨厌,遭遇了天崩地裂的苦痛,阅读书后希望你感受,你不是一个人,治癒的路上不孤单。当然如果你过得一帆风顺,也愿你能用善良温暖身处阴影圈的人,帮助他们成为自己的光互相照亮。 thebestthinginourlifeistospreadloveandkindness,makingthisworldpeaceful. 今天星期五,明天还要上课==哈哈 2023/12/22珞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