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花言巧语》 第1章 《禁止花言巧语》作者:期池【cp完结】 文案: 嘴巴很硬的霸总x很会演的打工神 符子缙是禄存星君手下的一名小仙官,掌生死,定气运。某天手一抖,把一个本该寿终正寝的倒霉蛋,定成了横死。这属于重大工作失误,星君给他随便捏了个假身份,罚他将功补过下界更正倒霉蛋的气运。 倒霉蛋名叫霍成枫。 霍成枫的朋友都知道,他有个乖巧顺从的金丝雀,是个叫符子缙的十八线小明星,懂进退知分寸,而且对霍成枫一心爱慕。 霍成枫:呵,不过是个玩意罢了。 金丝雀符子缙向来默默承受,从不反驳:您说得对。 符子缙表面顺从,其实在心里每天都要把霍成枫骂个百八十遍。忍,为了工作,任何花言巧语都是值得的。 直到某天,符子缙惊恐地发现:自己把骂霍成枫的真心话都说了出来——他说不了假话了。 “对不起霍总,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就搬走不碍您的眼。”符子缙想这么说。 “正好,早就忍不了你这臭傻b了!”然后说出来变成了这样。 夜里,故作淡定的霍成枫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眼睛都瞪烂了也没想明白:符子缙怎么会不爱他呢? 符子缙:惊,口吐恶言之后金主反而对我真香了。 标签:沙雕、甜宠、玄幻、金丝雀、搞笑、轻松、我哭了我装的、天塌下来有嘴顶着、he 第1章 吊死在一棵树上 接到霍成枫电话的时候,符子缙正在菜市场跟人埋头砍价。他大大剌剌不做遮掩,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一块钱一斤不讲价的哈!” “大叔,隔壁摊的婶子才卖六毛钱一斤呢,要不是她今天没来我也不能来你这买,你看七毛钱一斤成不成?” “七毛钱一斤我还赚不赚钱了?最多给你九毛。” “八毛!” “九毛!” 摊主大叔满头热汗,感觉棋逢对手。单看长相,面前的年轻人似乎与菜市场格格不入,但是偏偏穿着裤衩拖鞋站在这里和他砍价,又显出几分诡异的和谐来。 砍价进入白热化阶段,这个时候,年轻人裤兜里的手机却十分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引得他十分不悦地皱了皱眉。 砍价中止,符子缙十分不耐地掏出了手机,心里已经嘀咕起来。但是当他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时,却又立刻毫不含糊地接了起来。 再开口时,他已经跟变了个人似的,声音软得像一撮泡沫,哪还有半分刚才嚷嚷着砍价的样子。 “喂,成枫,有什么事吗……” 符子缙夹着嗓子,手在手机侧面无意识地摩挲着。老实说,他倒真有那么点紧张,毕竟平常这个点儿,日理万机的霍成枫可没空给他打电话。 事有反常必近妖。 符子缙在脑子里来回过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心想自己应该没什么惹到这个神经病的地方吧。 他又想着,霍成枫要是现在说要回家的话,他八成来不及赶回去做饭,那个不讲理的玩意儿不定又要怎么为难他。 乱七八糟想了这么多,耳朵边上最后传出来的却不是霍成枫的声音。 “符子缙?霍成枫喝醉了,你快过来接一下。”对面麻利地报出一个酒吧的地址,然后不容符子缙反驳地挂上了电话,临了似乎还偷笑了一声。 符子缙站在原地,愣愣地消化着电话里传达的信息。 砍价终止,符子缙只好以九毛钱一斤的价格带走了四根茄子,顺带缠着大叔搭上了一棵香菜。他提着塑料袋,趿拉个拖鞋,风风火火往菜市场出口走。 有人忽然叫住他,“嘿,死鬼,这么急干嘛去。” 说话的是袁思淼,符子缙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朋友。刚好大学生放暑假,他最近来帮爸妈看摊,出现得格外频繁。 符子缙依旧行色匆匆,一边从摊子旁边走过一边说:“我不跟你扯了,真的有急事,先走了哈。” “又是你那个什么霍先生?” 符子缙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沉默半晌,缓缓地点头应了个嗯。 袁思淼一听就咬牙切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是劝你跟他断了吗?你怎么还没抽身?你个死心眼玩意,我都不知道骂你什么好!” “他整天那么作践你,高兴了在床上玩一顿,不高兴了立马一脚踹开,根本就没拿你当个人看。你倒好,人家一叫你,你就屁颠屁颠贴上去了!” 符子缙低着头不说话,嘴巴一瘪眼圈儿就红了。他知道,袁思淼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句句都是大实话。 “那我能怎么办嘛,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放不下嘛……” 袁思淼最受不了他这幅样子,死压着火气,语气缓和了些许。但看着符子缙这副执迷不悟的样子,火气还是蹭蹭往上涨。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赶紧跟他断干净!别做什么包养变真爱的千秋大梦了,能坐到霍成枫这个位置的,都不是什么善茬,你别到时候怎么让他玩死的都不知道!” 符子缙接过袁思淼气头上给他飞扔过来的一把小葱,顺手塞进塑料袋里,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恳求:“我,我就试这一次……最后一次啦,万一霍成枫能喜欢上我呢。” “滚滚滚,赶紧滚蛋,别在我跟前气我。” 第2章 符子缙知道他这是松口了,上一秒还哭丧着脸,下一秒就欢天喜地露出一个笑来,“我就知道你最懂我了!我走了,拜拜!” 我懂个屁! 袁思淼看着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哭笑不得。 他一直想不明白,那个叫霍成枫的人到底给符子缙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整天这么五迷三道的。 要说符子缙图他钱权,可是一个让自己的小情儿沦落到天天在菜市场砍价的人,又能大方到哪去呢? 要说符子缙图他才貌,可一个坐在执行总裁位置上的人,再年轻有为,也得是个奔着五十去的老男人吧? 袁思淼痛心疾首,在心里骂了他一万遍不争气。 同时在心里给霍成枫默默下了个定义:抠门的奔五老男人。 那厢符子缙出了菜市场,不紧不慢地打了个车,先回了一趟霍成枫郊区的那套别墅。 他心里给自己开脱:不是他故意磨蹭,实在是条件有限,他必须得先回来换身衣服。总不能穿着裤衩拖鞋去接霍成枫吧? 被那龟毛男人看见了,他就彻底完了。 这样想着,他开锁进门,把手里的菜分门别类收拾好、放进冰箱的保险收纳盒。 看着自己的战果,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一点都看不出是菜市场九毛钱一斤的菜呢。 转身走过餐桌旁的时候,符子缙看着桌上罩着的饭菜,稍微愣了一下:咦,他记错了?今天是有阿姨来做饭的吗?那他岂不是白买了。 他遗憾地砸了咂嘴,回楼上换衣服去了。 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其实符子缙心里还是不紧不慢的。 他不介意让霍成枫再多等一会。 这人要真急着回来的话,能接的人也不止他符子缙一个。要是不想回来,能去的地方也海了去了。 挑挑拣拣,符子缙估摸着,换上了一身大概会符合霍成枫眼光的衣服。 等他打车赶到电话里那人所说的酒吧时,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了。 …… “唉,你们说,那个符子缙怎么还不来啊,不该是一听到霍成枫的消息就屁颠屁颠往这赶吗?” “别急别急,一会肯定有好戏看。” “说不定他是一听到霍成枫的消息,激动得两眼放光,这会在家纠结万分精挑细选穿什么衣服来接人呢哈哈哈哈。” 吧台旁边坐着一群圈子里的二代,一边喝酒一边说笑着。他们有些是霍成枫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也有些和他不甚相熟。 但无论与霍成枫的关系如何,今天在这里的人,都知道霍成枫包的那个叫符子缙的小明星—— 对霍成枫一见倾心、再见倾情,更是不惜用上一些下作手段爬上霍成枫的床,最终成功达成了一段不怎么亲密的皮肉关系。 一群人谈论着,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看身后卡座里已经醉到有些迷糊的霍成枫。 其实霍成枫喝醉了要人来接这事儿,半真半假。霍成枫真想要人接送,到哪不是前呼后拥的,哪轮得到符子缙来。 他们之所以打电话给符子缙,不过是起了几分作弄人的心思,想看看符子缙一脸激动地跑过来接人,结果却被霍成枫的态度泼个透心凉的情景。 多有趣,多新鲜呐。 照理说,以霍成枫这样的身份地位,便是惹恼了他身边的小情儿,也不是好玩的。 但偏偏这群人就敢拿符子缙开涮。 个中缘由,自然是因为霍成枫对符子缙冷淡至极的态度。在这群人眼里,就代表着默许了他们对符子缙的捉弄。 “哎哟,你说那个小明星,何苦呢?就非得吊死在霍成枫这一棵树上。” “怎么?你同情他了?他上赶着犯贱,也不能怪我们捉弄他。” “你们说,我们这么玩,不会真把他惹恼了吧?” “害,怕什么。你是没见过那小明星一见老霍就走不动道的样儿?只要有霍成枫在场,你怎么弄他都不会恼的。” 吧台里面,那个一直安安静静擦着杯子没怎么说话的人突然开口了。“你们这群混球,别玩得太过分。” 说话的人叫魏和光,是霍成枫关系最近的一个发小,也是这家lounge背后的老板。今天这群朋友来玩,难得亲自过来一趟。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今天霍成枫心情不好,来这里就是来买醉的。 至于买醉的原因,大抵是因为齐家的二公子马上就要订婚了。而霍成枫对齐家二公子暗恋多年的事情,在圈子里并不是秘密。 这个节骨眼上把符子缙喊过来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很难说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情。 吧台旁边坐着的一群人不甚在意地打了个哈哈,“害,魏和光你这人也忒扫兴。” 魏和光摇摇头,“反正你们别在我的酒吧里面闹起来就行。” “不会的不会的,多大点事啊。”一群人连连保证。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闲扯,一直等到有些不耐烦、怀疑符子缙出了什么事故不会来了,酒吧门口才闪进一道颀长的身影。 纵然已经见过符子缙许多次,但当他们看到符子缙那张脸的时候,还是在心里齐齐惊叹了一声。若是非要找一句话来形容,只能说:不似在人间。 有人痴愣地想:霍成枫有这样一个对他痴心一片的尤物,干嘛还要死抓着齐二公子不放呢? 第3章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便被他狠狠压下去。想什么呢,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怎么能跟齐二公子比。 符子缙顶着众人朝他齐齐投射过来的目光,十分局促地往里面走。 只有魏和光遥遥指了指霍成枫的位置,跟他说:“人在那儿呢。” 符子缙点了点头,很小声地道了谢。然后一步一步走到霍成枫所在的卡座上,蹲下身来,与垂着头的霍成枫平行。 霍成枫倚靠在卡座里,发丝低低地遮下来,露出一张刀削斧凿般的侧脸。 台上的乐队正奏着一首低缓的爵士乐,符子缙和缓的声音像是融入了曲子似的,柔柔对霍成枫道:“成,成枫……” 霍成枫猛不丁地抬头与符子缙对视,声音里是醉酒后的含糊。 或许是酒精使他的大脑变得迟缓,他可能认了好一会儿,才把面前的人认出来。于是他立马皱起了脸,“你怎么在这?谁让你来的?” 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符子缙整个人瑟缩了一下,这个动作在周围的二代向他投来看戏的目光之后,变得更为剧烈。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老霍,你就别寻思齐二那事儿了,现成的美人在眼前呢,得珍稀啊。” 还不等符子缙反应过来那人话里的意思,霍成枫刻薄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他算什么东西,一个玩意儿罢了。” 符子缙的眼睛猛地睁大,像是被狠狠掴了一掌似的。动作间,似乎已经有泪水蓄在了他眼眶里,要落不落的,在酒吧暖黄的灯光下反着细碎的光。 他不知所措地蹲在那里,显得狼狈又可怜。但是他只是默默承受着,从来不说一句反驳的话。 打理得当的刘海随着主人低头的动作也耷拉下来,遮盖了符子缙脸上大部分的情绪。 符子缙心里烦透了。 看着周围那些愚蠢的凡人向他投来的各色目光,他在心里狠狠翻了几个白眼——真想一只手捏死一个。 他又把眼睛转向霍成枫,心里的白眼翻得更加剧烈。 拉拉个驴脸,给谁看呢。 嘻嘻,不能骂他,好气哦。 第2章 真是痴心一片 自从符子缙走进这道门的那一刻开始,魏和光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专心看着眼前这一场人为制造的闹剧。 吧台上那群二代的目光纷纷也聚集到了那边的两人身上,在霍成枫说出那句“不过是个玩意”的时候,发出了一阵很克制的哄笑。 克制的原因倒不是怕符子缙难堪,而是怕自己表现得太嚣张,这场好戏怕是要演不下去。 魏和光把目光移到符子缙身上,看着他那副卑微到尘土里的样子,觉得有些别扭。 理智告诉魏和光,符子缙是活该的。作为霍成枫的好友,他当然听说过符子缙趁着霍成枫中药爬了他的床、又以此要挟霍成枫的事。 想攀上霍成枫的小明星这么久以来不在少数,但符子缙是第一个成功的。他若是要钱、要资源,那都还好说。 可这人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他要的是霍成枫这个人。 放在别人身上,这事还真不一定能成。但偏偏霍成枫在情事上是一个洁癖到近乎偏执的人,符子缙似乎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可耻,但有效。 但也正因如此,霍成枫对他万分厌恶。 他死缠烂打逼迫霍成枫的奇闻很快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难得霍成枫碰见了个能让他头痛的人。 霍成枫还在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灌酒,符子缙迎上去,摁住他拿杯子的手,焦急地劝:“成枫,成枫你不要再喝了,对身体不好……” 霍成枫倏地挥开他的手,语气冷得像是带着冰碴。 “你怎么有脸出现在我面前?符子缙,逼我走到现在这一步,你就如意了是吧?” 符子缙被挥开的手上,分明地现出一道红印来。他不安地搓着自己被霍成枫挥开的手,尽管眼睛里的泪水已经快要夺眶而出,但还是努力地挤出来一个十分讨好的微笑。 “成枫,对不起,我……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他说着,颤巍巍又要去拉霍成枫的手。 “成枫,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想接近你了,别推开我好吗,求求你……” “别喊我的名字!”霍成枫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想起了什么令人恶心的回忆。他猛地推了一把符子缙,恶狠狠握着杯子的手下意识就要把符子缙挥开。 于是随着他的动作,杯子里的酒液就劈头盖脸地浇到了符子缙的身上,顺着他的脖颈没入衣衫,沾湿了大半个胸口。 霍成枫似乎也没想到这杯酒会泼到符子缙身上,整个人都稍微愣了一下。但随即,他便拉下脸,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道: “从你嘴里吐出来,光是听着就恶心。” 他说完话,生怕污了自己的眼似的,偏过头去不再看符子缙。 符子缙的眼睛猛然睁大,整个人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似的,纸片一般摇摇欲坠地晃了几下身子。那两汪蓄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无法控制,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他怕惹得霍成枫更加厌烦,于是死死憋着不肯哭出声,整个人便微微颤抖着,那一块被酒浸湿的衣服紧贴着胸口,一起一伏。 第4章 这一幕落入魏和光眼中。 他想,自己要不要过去劝劝? 这个荒谬的想法被他自己即刻推翻,他摇摇头,心想自己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作为好友,自然是应该坚定地站在霍成枫这边。 有个乐得事情闹大的纨绔站起来,朝着符子缙那边走了。 那个纨绔嗤笑着,在符子缙耳边说:“别痴心妄想了,你就是舔霍成枫一辈子,在他心里也比不上齐二公子一根头发丝。” 符子缙哭得抽抽搭搭,很不适地躲了躲,和那纨绔拉开一段距离。他胸口的酒洇湿了更大片的衣服,勾勒出一段引人遐思的曲线。 那纨绔的声音骤然变得狎昵了起来,带着让人恶心的笑,“你信不信,我就算当着霍成枫的面把你办了,他也不会管你的死活。” 符子缙呜嘤一声没憋住哭了出来,泪珠子掉得更凶了。他恐慌地连连后退,像只受困的小兽。虽不抱希望,却还是把求助的目光不断地投向霍成枫。 纨绔并没有因此而收敛半分,反倒真把手朝着符子缙伸了过来,想要将自己的浑话践行一番似的。 眼见这场闹剧越来越过分,魏和光终于看不下去了。 霍成枫自然是不会管,他要是再不拦着,自己这酒吧可就真要扬名了。 不想,他正要开口,卡座上的霍成枫却猛地站起来,拽住符子缙的手,拉得他一个趔趄。 谁都看不出他此刻究竟是醉着还是醒着,他只是拿那双波澜不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刚才对符子缙动手动脚的纨绔。 尽管如此,这眼神已足够让人遍体生寒。 纨绔害怕了,知道自己在酒精的催化下昏了头,说了大浑话,悻悻笑着跟霍成枫讨饶:“霍总,我开玩笑呢,开玩笑呢……” 霍成枫身周散发的戾气能把人压死,更多完结文在君羊八留意齐齐散散零四,欢迎加入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摇摇晃晃拽着符子缙走出了酒吧的大门,留得一众看戏的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符子缙被霍成枫拖拽着出了门,手腕生疼。霍成枫的力气极大,大得让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捏碎。 他十分不安又小心地喊了一句:“成枫……不,霍,霍先生……” 霍成枫这才反应过来,像是手里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刹那间松开了符子缙的手。 他没再说什么,冷着脸走到自己停车的地方,自顾自地上车摔上了车门。 符子缙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霍成枫向他嗖的一声扔过来一把车钥匙,冷声道:“开车。” 符子缙手忙脚乱地接过他抛过来的车钥匙,心想,给霍成枫当金丝雀真是连司机都不如,当牛做马,还要挨骂。 霍成枫真是个大剑冢。 符子缙开动车子,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毕竟凡人发明的这种大铁盒子,他还没有掌握到熟练的驾驭方法。 他探头探脑东张西望,巡视着路上是否有站岗的交警,因为听说凡人开车还需要一种叫做驾照的东西。他自然是没有的,还在等着阴曹司那边帮他“办假证”。 一路上低速前行,符子缙终于安全载着霍成枫回到了家。 他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回头,对霍成枫柔情似水地发出关切的提醒:“先生,到家了。” 霍成枫这会儿似乎酒意上头,愈发不清醒了。符子缙只好试探着从霍成枫臂弯里穿过他的手,试图把霍成枫从车里架出来。 如果霍成枫还清醒着的话,就会发现,看似瘦瘦小小的符子缙,像是抱着一个小孩似的,轻而易举地就把他弄出了车门。 霍成枫当真是烂醉,符子缙逐渐失去耐心。他看了眼左右无人,以一个扛麻袋的姿势把霍成枫驼在了肩上,步履飞快地进了宅门。 由于这个姿势实在过于诡异,进门到玄关处的时候,霍成枫终于动了动要醒过来了。 符子缙吓了一跳,赶忙把肩上的麻袋卸下来放在地上,生怕麻袋本人发现自己刚才扛了他。 他看不出霍成枫是否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只见这人一直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他以为这龟毛男人是因为自己亲近接触他又要不高兴了,又要开始叽歪着骂他了,于是他先下手为强,嘴一瘪,眼泪一挤,先演出一副惶恐委屈的样子来。 可是霍成枫却依旧没什么动作没什么话,只是那样定定地注视着他。 片刻后,他猛地凑近,开始冲着符子缙——索吻。 符子缙惊得一缩,这下是彻底确定,霍成枫一点都不清醒了。 这人不清醒,连带着吻技也稀烂,连磕了符子缙好几次上牙,恼得他想动手打人。 于是符子缙开始转被动为主动,轻轻地衔着霍成枫的唇舌,往里深入。 他出神地想,他到下界走了这一遭,非要说有什么收获的话,大抵是吻技突飞猛进了。 只几下,霍成枫便开始粗喘着气,紧拥着符子缙的肩膀他的怀里扣。 偌大的、没有开灯的屋子里,只要稍加留心,便会发现,在这两人中间连了一根细长的、流着金光的线。 而那条线正通过两人的唇舌,把符子缙体内的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运送到霍成枫体内——当然,这是只有仙人或是有仙缘的凡人才能得见的景象。 寻常人眼中,只有一对爱侣吻得忘情。 第5章 忘情的结果是,两个人亲着亲着就亲到了卧室、亲到了床上。 两个人一面走,一面很出格地把衣衫尽数褪下。衣物散落一地,等他们到了霍成枫卧室里那张大床上的时候,身上已经几乎不剩什么了。 “成枫,成枫……”符子缙被霍成枫压在身下,他粗喘着气,眼尾湿红。 尽管确信霍成枫现在八分甚至十分的不清醒,但符子缙还是不敢冒这个险,演得十分卖力,叫得情意绵绵、百转千回。 任谁见了这一幕都要道一句:符子缙对霍成枫真是痴心一片啊。 -------------------- 符子缙表面:(流泪)(弱小)(无助)(卑微) 实际上:(鸟语花香问候霍成枫)(扛起霍成枫健步如飞) 期末周过去更新会逐渐稳定!痛苦aaaaaa 海星海星海星!(伸手要)投喂海星,助力期末周女大学牲拉磨 第3章 柔弱可欺 符子缙一面给霍成枫不遗余力地渡着自己的气运,一面心不在焉地神游天外,想:霍成枫这人真是狗屎。 上一秒还为了他的白月光在酒吧要死要活地买醉,下一秒就跟他讨厌的人滚到了床上。 腿根被什么硬硬的东西抵着,符子缙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差点把身上的人掀翻——再不动手,可就真的要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他手腕一转,手指翻着花儿似的掐出一个咒诀来。只见一缕烟气从他纤长的指尖袅袅飘出,不动声色地没入了霍成枫的额头。 于是霍成枫的动作一顿,软软地倒了下去。 待明天醒来,留在他脑海中的只会是无比旖旎的春宵一度。尽管那只是符子缙为他精心设下的幻境,但凡人之躯的霍成枫并不会有任何察觉。 符子缙有点嫌弃地把身上压着的人掀走,一翻身坐在了床沿上。 他一愣,觉得自己背对着床上的霍成枫不着寸缕的样子有些诡异,像极了他看的人界的话本子里的情节——或许手里还应该夹上一根事后烟。 还不等他忍笑把脑子里荒谬的想法打散,地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孜孜不倦地震动着。 符子缙起身,在地上扔得乱七八糟的一堆衣服里精准地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件,从外兜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有些怪异,备注是“禄存”二字,下方的数字不似国内的号码。更可疑的是本应该显示地区的部分,此刻却是一片乱码。 符子缙简直大喜过望,人还蹲在地上,就迫不及待地接起了电话。 电话甫一接通,他便兴冲冲地问对面那人:“星君,怎么样?解决了?” 禄存星君显然是在那边叹了口气,看样子情况不容乐观。 符子缙心凉了半截,赶忙追问道:“怎、怎么了?难道改不过来了?” 禄存星君还是叹气,他稍微安抚了一下符子缙,说出了一句让符子缙几近崩溃的话:“欧阳忞说,文书已经送到地府那边了。” 符子缙瘫坐在地上,那双过往无论受到什么打击都不会失去神采的眼睛、逐渐暗了下去,难得地现出几分无措和茫然来—— 难道他真的要这样和霍成枫过完凡人的一辈子吗? 尽管符子缙很不想面对,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纯属他自作自受。 六个月前——事实上那只是天界的六个时辰之前,他还在星君殿里兢兢业业地批文书。 他是禄存星君手下的一名小仙官,掌生死,定气运,赏善罚恶,上通下达。 定人气运的文书送到地府之前,都要在他们部门手上走一遍。 这件工作,他少说也已经做了上千年,不说是万无一失,也得是十拿九稳。 可偏偏那日下班的路上,星君急匆匆把他喊回殿中,告诉他星盘星象有异——很显然,他把一个本该福禄双全、坐享百年寿数的人,定成了横死。 符子缙知晓事实真相的那一刻,感觉眼前的景物裂开来一道巨大的缝隙。 这属于重大工作失误,一旦被地府那边察觉到了,贬官,受刑,开除仙籍……更别提他原本已经板上钉钉的升职了! 禄存星君给了他两个将功补过的方案。 “第一,你去人界贴身保护那个倒霉蛋,护佑他至应有的寿数终了,自可抵消你错定的气运。” “第二,你暂时去人界贴身保护那个倒霉蛋,我现在赶紧去追,说不定能在半道上把文书截回来,将你错定的气运更正。” 两者相较,符子缙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种。 虽说人界的百年于天界而言不过匆匆数月,但亲自下界、贴身保护那个凡人,须得一日一日地苦熬。 他可不想把百年的时光浪费在一个凡人身上。 总之最后,禄存施了法,又托了阴曹司的老熟人,很贴心地为他捏造了一个便于接近倒霉蛋的假身份,马不停蹄地将他送往了人界,走马上任倒霉蛋的贴身保镖。 符子缙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问禄存星君,他要扮的为什么是金丝雀。 禄存星君无奈地告诉他,仙术也非万能,即便是编造假身份,也不可能凭空捏造出一个人来。 “前段日子,刚好有个小明星爬了那个倒霉蛋霍成枫的床,你借此身份,顺理成章。” “只有让‘金丝雀’的出现在霍成枫的脑子里有了合理的解释,法术才会生效。” 第6章 “那……那,那那那那个真正的小明星呢?你不会把他……?”符子缙倒吸一口凉气,惊恐万分,已然脑补出了不下十种犯罪现场。“呜……星君,我好感动,我没想到你能为了我做到这份上。” “你瞎想什么呢!神仙在人界也是要遵守人界的法律的!” “当然是把他关于霍成枫的记忆全部清除,让他该去哪去哪。” 符子缙松了一口气。 法术生效,自此,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爬床的人名字成了“符子缙”。而霍成枫记忆中那张有些模糊的脸,自然也变成了符子缙的面容。 禄存星君让符子缙以小情人的身份出现,考虑的不仅是这个方面。 更重要的是——仙人的气运这东西,是可以用一些亲密接触来传递的。 比如接吻。 再比如床笫之欢。 符子缙本就是掌管气运的小仙官,朝着霍成枫吹一口气,略施一些小法术,充盈的气运便能渡送给霍成枫。 这样一来,起码能保证他“横死”的命数在一周之内不会发生。 至于再深入一点的负距离接触,效果会不会更好……符子缙没试过,也不想试! …… 符子缙一脸苦相地回忆着自己闯祸的过程,哼哼唧唧地向禄存星君哭诉,“那怎么办啊星君,我不会真要跟这人过一辈子吧。我跟这个玩意真的待不下去了,这人就是生出来克我的。” 屋子里冷气开得太足,符子缙光着屁股坐在地上有点冷。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坐回了床上。 禄存星君道:“你先别着急,这几日恰好是地府一年一度的事业编考试,我估计判官司和功曹司都忙得要死,一时半会查不完那么多文书。” “我在地府那边多少有些人脉的,现在把文书截回来,应该还来得及。你且耐着性子,先把倒霉蛋护好,千万别让他出什么事。” 符子缙点头答应下来,哭求着禄存星君一定要救救他。 “好了好了,再多说就赶不及了。你在凡界人生地不熟,我已经让欧阳忞赶过去帮你了,放心吧,会顺利的。” 符子缙苦哈哈地点头应了几声,万分不舍地向禄存道了别。一旦挂断电话,凡界的时间将会以成倍于天界的速度流逝变化。 待到禄存星君赶到地府、改好文书,他这边不知该过去多少时日了。 几乎一夜无眠。 但睡眠这种东西,对仙人来说显然可有可无。 符子缙躺在床上,大睁着双眼思考了一整晚人生之后,次日清晨还是要认命地爬起来,兢兢业业地扮演好金丝雀的角色。 …… 霍成枫醒来时,身旁已经不见了符子缙的身影。 他头痛欲裂,脑中隐约可现昨夜发生的种种。散落一地的衣服和皱成一团的床单,也在提醒着霍成枫昨晚的情事有多激烈。 他有些烦躁地生出几分自我厌弃:他怎么能又跟符子缙…… 他一把掀掉床上皱的不成样子的床单,厌恶不已地丢到了地上,拧着眉转身走出了卧室。 下了楼,还不等见到符子缙的人,他就听到厨房那边传过来锅碗瓢盆叮叮哐哐的声音。 他愈加烦躁,快步走到厨房门口,想也不想就对着符子缙道:“你在干什么?” 符子缙被身后忽然传出的声音吓得抖了一下,畏畏缩缩地转过身来,“对,对不起,霍先生,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他一抖,手腕便碰上了滚烫的碗壁,痛得缩了回来。 但他仍一声不吭,只是用颤抖的手覆上烫红的手腕,指尖使劲得掐入肉里,像是这样就能用更大的痛感将烫伤掩盖似的。 符子缙红着眼圈,像只受惊的兔子。 他身上只挂了件衬衫,昨夜那场情事带来的痕迹还未消去,星星点点,从外面裸露着的皮肤蔓延到衬衫的覆盖之下。 腿根处更是一片青青紫紫触目惊心,留下这些痕迹的人像是发狠泄愤似的,毫不留情。 霍成枫看着符子缙,像是被烫着了似的收回了视线。 这人总是这样。 每天都做出一副柔弱可欺、纯白无辜的受害者姿态——令他憎恶不已。 只有知晓符子缙的手段有多脏的人才明白,他漂亮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霍成枫还是认命地皱着眉头,走过去夺下了符子缙手里端着的东西,妥协似的道:“自己去上药。” 于是他便看到,符子缙的眼睛里即刻露出一股不寻常的、兴奋的光芒来。 尽管霍成枫只是嘴皮子一动、轻轻巧巧地说了一句话,甚至没有半分帮他上药的意思,符子缙却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赐似的,将方才丧气的情绪一扫而空,欢天喜地地翻药箱去了。 霍成枫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只要他看符子缙一眼,这人就能高兴得浑身冒泡。 只要他对符子缙招招手,这人就会不顾一切地来到他所在的地方。 符子缙就是这么的没有底线,这么没有底线地喜欢他。 他的目光移向餐桌上摆着的、明显没有人动过的饭菜。 昨天傍晚,符子缙肯定早早地做好了饭、坐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等着他回来,为了等他,从昨天午饭过后到现在定是一口饭都没吃。 他等得郁郁寡欢,但是接到电话以后还是马不停蹄地往酒吧去了。 第7章 霍成枫甚至能想象到他的眼神:晶亮的、饱含爱意的、没有杂质的眼神。 霍成枫想着,心里忽而蓦地缩了一下。 符子缙一边给自己上着药,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霍成枫那边的动静,看着霍成枫似沉思似犹疑的表情。 他扔掉手里的棉棒,稍微扯了扯衣服,让自己用障眼法造出来的吻痕露出更多来。 小样,这不得迷死你。 符子缙来来回回跑了几趟,把餐桌上的饭菜撤下来,又换上他今早刚刚做好的早餐。 他喊霍成枫:“成枫,吃饭吧。” 霍成枫果然暂且默许了这个有些过分亲密的称呼,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吃吧吃吧,全是仙术与狠活。能吃到仙人做的菜,赚死你了,你就偷着乐吧。 符子缙脸上维持着得体的、柔情的笑意,一边看着霍成枫,一边维持人设优雅地进食。 就在此时,忽而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栋房子里暂时的和谐。 符子缙小心观察着,看见霍成枫接电话的神色之后,心中警铃大作。 以他跟这个龟毛男人相处了几个月的丰富经验来说,一般他脸上出现这种神色的时候——八成是跟那个齐二公子有关系的事! 他凝神细听。 霍成枫的声音显得十分克制,他喊那人:“小语。” -------------------- 霍:他爬我床固然有错,可退一万步讲,我就一点错都没有了吗?他是因为太爱我了呀! 第4章 天狗也是狗 一时之间,符子缙不自觉地停下了进食的动作,生怕发出的声音影响他听霍成枫讲电话。 但他嘴里的东西还没能咽下去,只能慢慢地咀嚼着,试图将其一点一点顺下去。 霍成枫还真是一点都不避讳他,连挪动一下都不肯,就直接坐在餐桌旁,当着他这个正牌的面,和他见不得光的小情人打起了电话。 符子缙忿忿盯着,丝毫不记得,其实自己才是那个见不得光的小情人…… 电话那头传来齐蕴语有些委屈的声音,“成枫哥,订婚的事,我,我也不想的……” 符子缙心里啧啧啧地咂嘴:哎哟哟,还成枫哥,呕。 霍成枫的声音是面对符子缙时从来不曾有过的温和,“你不必解释的。” “我根本不爱那个人,是我爸他……” 霍成枫忽然激动起来,“我可以帮你劝说齐伯父,资金的事我可以帮忙……” 然而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齐蕴语打断,“成枫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的。” “我可以带你走,我带你离开这里,这样你就不用……” “不行的成枫哥,如果我一走了之,那么就真成了家里的罪人……” 符子缙听着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打机锋,心里暗暗发笑。 霍成枫这傻子,被人家拿着当枪使都不知道,真是蠢到家了。 齐蕴语是不想和那个人订婚,可人家也不愿意和霍成枫在一起呀。八成是借着霍成枫这个冤大头的劲,想一举把订婚的事和公司的麻烦都解决掉,所以才不上不下地吊着霍成枫。 霍成枫那厢终于挂断了电话,十分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他看着符子缙不加掩饰地向这边投来的目光,虽然表面上十分镇定,但一定是在强撑。听到他跟齐蕴语打电话,符子缙心里一定很受伤。 霍成枫毫不留情,雪上加霜道:“我劝你不要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就算我跟齐蕴语没办法走到一起,和你也是绝不可能的。” 他说完,似乎没了吃饭的心情,起身上楼换衣服去了。 符子缙愣在餐桌上。 不是,他干什么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他哪儿就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你有被害妄想症吗! 恼火,非常恼火。他就知道,一扯上这个姓齐的,就准没什么好事! 他愤愤往嘴里塞了几口饭,紧接着便听到了门口传来的门铃声。 他趿拉着拖鞋走过去,心想,大早上的是谁啊。 从智能猫眼的屏幕上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此人是个约么十一二岁的少年,穿着一身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道袍,脑后半挽着一个髻。 唇红齿白面容清隽,眉心一点血似的朱砂痣,整个人好似电视剧里神仙座下的仙童。 只是他却生了一双三白眼,瞳仁极小,抬眼时显出几分懒散来,将身上的仙风道骨削去了四五分。 符子缙慌慌张张,正欲叫他别露面先回去。 然而来不及开口,换完衣服的霍成枫就从二楼的栏杆上探出个头来,开口问他:“谁来了?” 符子缙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声对着监视器道:“没谁,不知道谁家的狗跑过来了。” 霍成枫:“狗会按门铃?” “谁知道呢?可能是站起来按到了吧。” 霍成枫显然没有被他这套荒谬的说辞说服。他拿好了东西,正欲出门上班。 然而打开门来,门口蹲着的却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狗。他看不出这狗是什么品种,八成是个串串。 霍成枫急着上班,嘱咐符子缙道:“你先带着它,找找它的主人。” 说完便匆匆走了。 符子缙目送他上车离开。 确认周边没人之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狗往腋下一夹,飞身回屋关门。 第8章 欧阳忞十分不满道:“符子缙,我是犬神,不是狗。” 符子缙:“哦我的宝宝,天狗也是狗。” 欧阳忞:“……” 欧阳忞从他怀里跳出来化成人形,哒哒哒在房子里逛了起来。“这凡人的房子真是奇怪。” “欧阳忞,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过来啦!” “怎么就一声不吭啦,星君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会过来吗?” “那你也不能就这样过来啊!哪家小本文由叭刘一七期伞伞零四,君羊整理孩打扮成这样在外面乱跑!被那个凡人看到了,说不定要当你是走失儿童,送你去警察局呢!” “我听说那个凡人十天半个月不见得回来看你一眼,哪能想到他在家啊,下次不会啦。”欧阳忞已经在沙发上美滋滋地躺下了。 符子缙觉得自己有被攻击到,“你讲话好冰冷。” 欧阳忞对符子缙说:“反正你瞎扯圆谎信手拈来,这不是没什么事嘛。” 符子缙哼唧了一声,就当欧阳忞是在夸他了。 “欧阳忞,你知道吗,凡人为了让小孩子诚实、不说谎,都会骗小孩子说:不能说谎,说谎鼻子会变长。” “可要是说谎真的会让鼻子变长的话——那我的鼻子已经可以戳到天界去了。” 欧阳忞嗤笑:“你还挺骄傲。” …… 最后,符子缙以暂时找不到狗主人为借口,让欧阳忞在这里住了下来。 左右不差这么一条狗的口粮,霍成枫似乎也不稀得管他,随他去了。 符子缙又回到了几天见不到霍成枫一次的状态,似乎是公司那边又忙碌了起来,当然也不排除霍成枫不乐意见他的可能性。 符子缙觉得挺好,这龟毛男人少在自己面前晃悠一刻,就能少给自己添一刻的堵。 只是满打满算,他上次给霍成枫渡过去的那一口气运,也马上就要过保质期了。 这意味着,当自己离开霍成枫的身边时,那个脆弱的凡人将没有任何生命安全保障。 符子缙认命地叹了口气,随机抽取一些冰箱里已经堆放了几天的食材,打发欧阳忞去做个四菜一汤出来。 欧阳忞这几天在这里被阿姨养得油光水滑,好不自在,就是略有些闲出屁来的感觉。 现在终于有点事做,很少见地没有推脱就去了。 片刻之后,符子缙手里提着“爱心便当”,打了个车,往霍氏集团的总部大楼去了。 出租车司机是个很健谈的大叔,跟符子缙天南地北地闲扯,说到自己家姑娘最近非要闹着养狗,自己跟她妈妈都不同意。 “又能吃又能拉,还弄得满屋都是毛,哪有空拾掇呀,养了不得累死。” 符子缙张口就瞎扯,“也不一定,养好了可听话啦,我家狗还会做四菜一汤呢。”说着举了举手里的便当盒。 出租车司机哈哈大笑,“小伙子你可真会开玩笑。” 符子缙也应和着笑了起来,猝不及防在后视镜里和司机大叔对视了一眼。 “小伙子,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 司机大叔忽然露出了一副有些迷惑的、思考的神情,而后恍然大悟似的。 “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那个叫符什么子的那个小明星,哎呀,我闺女老喜欢你了。” 符子缙很适时地露出一副迷惑的神情,装傻充愣道:“什么符啊子啊的,俺不认得。俺叫刘大富,不认得你说的那个明星。” 司机大叔也不确定了起来,“是吗,那你们还真有点像呢。” “是吗嘿嘿,长得像明星啊,那我还挺好看的。” 符子缙嘴上插科打诨,心里稍微有了些猜测。 前段日子,“符子缙”这个人还处于一个全世界查无此人的状态,只存在于霍成枫的小圈子里。 今天出来,就开始有人认得他了。这只能说明,是阴曹司那边开始以霍成枫为圆心,逐渐完善“世界设定”了。 服务还挺全套,星君托的这个老熟人真靠谱。 符子缙下车,进了公司大楼。 “你好,我来找霍成枫。” “请问您有预约吗?”前台的小姐公事公办,很礼貌地问。 符子缙囧在当场:他跟谁预约去。 当霍成枫的小情人真是憋屈,连进公司见上他一面这种小事,都不能轻易达成。 青年白皙的脸上现出几分尴尬和羞涩来,“没,没有……”一边说着,一边捏紧了手里的便当盒。 前台小姐浅浅叹了口气,显然是把符子缙当成了别有目的的人。 毕竟,每天到公司来试图用各种手段攀上霍成枫的花花草草,也不止一个两个。面前这个小明星自己还稍微有点印象,没想到又是个……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边没有预约是不可以的,您可以先……” 正在这时,旁边却忽然有一道声音传出:“符先生?您是来找霍总的吗?” 符子缙顺着声音的来向转过头,认出来那是霍成枫的秘书小姐。当初那份不太光彩的包养合同,还是秘书小姐带过来给他签的。 他有些兴奋地招了招手,露出一个很纯粹的笑来。 “是呀是呀,我来给霍成枫送便当。” 秘书小姐走过来,对前台打了个招呼,“辛苦了,这边我来处理吧。” 第9章 说着,又转头向符子缙道:“符先生,请跟我来吧。” 在秘书小姐的带领下,符子缙穿过闸机、上了电梯,来到霍成枫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一路走过来,不乏有来来往往的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他的穿着和手里的便当盒,实在是与这栋办公大楼有些格格不入。 快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符子缙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氛。 果然,稍微走近了些,便听到办公室里有个抽抽搭搭的声音传出来,“成枫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呜呜呜……” 一听就知道是齐蕴语的声音。 办公室周围还聚了一堆有意无意路过的员工,被秘书小姐一瞪,作鸟兽散。 秘书小姐有些带着正宫无意撞破出轨现场的尴尬。 但是随即一想,符子缙又不是霍成枫正儿八经的爱人,她尴尬什么呢。 “看来霍总这里有客人呢,我先带着符先生去休息室等一会吧。” 符子缙乖巧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异议的样子,细看之下眼里似是有泪光闪过。 秘书小姐心里唏嘘一阵,带着他去了休息室。 于是路过的人都能看到,公司里今天来了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在休息室里干坐着等了一下午。 等到霍成枫想起还有符子缙这么个人的存在时,已经快到下班的点了。 符子缙摸了摸手里拿着的便当盒,里面的饭菜早已凉得透彻。 霍成枫出现在休息室的时候,眉头还是紧皱的。 他显然经历了不太轻松的一个下午,任何出现在他面前的小变数都会引得他十分不快。 “你到这来干什么?” 尽管早就看透了霍成枫这副b德行,符子缙还是十分入戏地表现出一副震惊、受伤的样子。 “我,我只是想来给你送个便当……” 霍成枫皱眉看了一眼,言语间是毫不留情的刻薄:“以后少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符子缙死抓着便当盒,眼眶红了一圈,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没做什么反驳。 霍成枫安抚好了他的小情人、处理好了公司的大小事务,独独没有想起来他这个在休息室等了几个小时的可怜虫。 齐蕴语排第一,公司排第二,他符子缙排最后。 啊,不对,他在霍成枫心里,应该还没有到能与前两者排个先后的程度。 符子缙坐着霍成枫的车一起回去了。 两个人都在后座,但是却一左一右离得老远,像是中间隔了一道隐形的厚墙壁似的。 霍成枫忽然开口道:“明天开始,你搬到锦宿庭苑那边的公寓去。” 符子缙僵了一下,问:“为什么……” 霍成枫揉了揉眉心,也十分头疼的样子,“齐蕴语跟家里闹翻了,暂时没地方住,我接他过来。” 符子缙的手无声地攥紧了,几乎是微微颤抖着,显出发白的骨节来。 他内心大惊失色:这老登!这就要一脚把他踢开,和小情人在家里如胶似漆翻云覆雨颠鸾倒凤天雷地火干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更让他慌张的是——霍成枫下了班根本不往锦宿那边的宅子去! 他住在这边都几天见不到霍成枫一次,要是被他踹到那边去,岂不是直接打入冷宫从此再也见不到人啦! 要是他一眼没看住,让这人嘎嘣死外面了,他找谁说理去! 霍成枫这讨债鬼,见天给他增加工作量! 符子缙情绪激动,反驳的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不行!” 不夹嗓子的喊声显得铿锵有力震耳欲聋声如洪钟。 说出口的那一刻,符子缙就后悔了。他心里冷汗直流:完了,这根本不符合“符子缙”的人设。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霍成枫的脸色。 霍成枫显然僵了一下。 在他印象里,符子缙虽然缠人得紧,但却是一向逆来顺受的,不会对自己说半个不字。 符子缙慌得心里都在发颤,可还是得硬着头皮演下去。他尽量把声音放缓,维持着原来柔肠百转的恋爱脑人设。 “我,我不能留在这里吗?” 语气里几乎是充满了卑微的恳求。 “我,我可以接受和齐先生共处一室的……” 霍成枫没搭腔。 符子缙猛然明白过来:霍成枫才不会在意自己的感受,不会在意自己愿不愿意和齐蕴语共处一室。 他只是不信任自己,怕自己对齐蕴语做出什么事来。 再开口时,符子缙的声音显然已经有些发哽。 “成枫,相处了这么久,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他含着水光的眼睛盯着霍成枫,执着地想要得到一个回答。 霍成枫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一声道:“符子缙,你都能做出那样的事来,还指望自己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人?” 话落,两个人都沉默了。 车子里的氛围一下子僵了起来,就连前面默默开车的司机,都捏了一把冷汗。 符子缙嘴唇发白,脸色也发白。他竭力地想要忍住,眼泪却还是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又来了,又是这副假装受害者的嘴脸。 霍成枫只觉得眼前的一幕格外地刺眼,让他忍不住偏过头不去看。 符子缙像是实在气急了,拿手背狠狠抹了把眼泪,可那泪水却像是怎么都流不尽似的,越是擦拭,越是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第10章 “霍成枫,你真的觉得,那天晚上是我给你下的药吗?” 霍成枫看着符子缙因为哭泣和揉搓变得通红的眼眶,冷漠道:“不然难道是我给自己下了药诬陷你吗?” 错啦,不光药不是他下的,霍成枫那天晚上甚至没跟任何人发生任何皮肉关系。 “原来你真的这么想……”符子缙忽而露出一个自嘲般的笑来,“你怎么会认为,我有这个本事在那种场合给你下药呢?” “我承认,我是喜欢你,喜欢到无可救药,每次见到你心脏都好像要跳出来了一样。可我,可我那天晚上,真的只是……只是单纯地想接近你一下而已。” 他的喉头发哽,哽到一度停顿、才勉强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谁知道你中了药,直接,直接把我……” 霍成枫的眼神像是三九天的冰凌,“不可能,你撒谎。” 符子缙毫无心理障碍地继续瞎编。 本来事情就不是他干的咯,凭什么要替别人背锅。 他平复了一下不怎么稳重的呼吸,不顾阻拦继续说了下去—— “那天晚上我真的好痛好痛,可我还是忍不住高兴,忍不住卑劣至极地去幻想,是不是这样,我就能把你绑在身边,是不是这样,我们之间才算有一丝可能?” “但是你没有,你还是不肯看我一眼。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好像一把把刀子,把我的心割得千疮百孔。”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等我死在你面前,你放在其他人身上的眼神,才能分给我一瞥?” 霍成枫言语间依旧是不加掩饰的刻薄。“你这种人就算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符子缙的眼睛骤然睁大了,眸子里是茫茫的一片,像是彻底心如死灰。 下一刻,他却猛地朝霍成枫扑了过来。 霍成枫甚至来不及对符子缙疾言厉色地斥责,就被刹车带来的惯性猛地打断。 司机急速地打着方向盘,车子还是摇摆着撞向了对面的车。 喇叭声、刹车声、司机的惊呼声,还有车子相撞时发出的巨响。 因为惯性的缘故,霍成枫狠狠地朝着前排的座椅撞了过去。 高速行驶之下,这一撞足以致命。然而现在,却有一道瘦弱的身影死死地拦在了他身前,承受了所有冲击。 符子缙紧拥着他,剧痛之下,脸上却十分荒谬地显出几分餍足。就好似……就好似只要能和霍成枫抱在一起,于他而言就是无上的幸福。 霍成枫终于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主动地抱住了符子缙。 他沾了血的指尖在发颤。 符子缙的苍白失血的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通过他的唇形,霍成枫依稀看出个“死”字与“看”字。 但符子缙根本无力发出声音,眼皮就缓缓地耷拉下去了。 那一瞬间,霍成枫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是冰凉的。 符子缙终于以一个自焚式的姿态、轰轰烈烈、烟花般炸开在霍成枫的世界里,旋即消逝去了。 -------------------- 大肥章!(大喘气)(power!) 第5章 想醒过来就见到你 霍成枫从未像今天这般,平静地、仔细地注视过符子缙。 此刻他才发现,这个从未被他正眼看过的小金丝雀,几乎是漂亮到了惊人的地步——哪怕是在病床上。 此刻他就躺在那里,苍白得像一具尸体。连带着那张惯常吐出一些花言巧语的嘴,都抿了成一条毫无生气的直线。 符子缙救了他。 前排的司机因为谨慎地系好了安全带,并没有伤及性命。 霍成枫虽然在后排,但是因为疏忽大意、根本没有系安全带。如果不是符子缙这一挡,此刻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应该是他。 肋骨骨折、肝脏破裂、肾器挫伤,已经一度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他的心脏中间停跳了六分钟,能救回来真是个奇迹。” 在icu躺了几天之后,符子缙终于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撤掉了呼吸机。 霍成枫反复咀嚼着医生所说的话,心里仿佛有一只手在将他来回撕扯。 符子缙很爱他。 他坐在旁边,久久地注视着这个他最厌恶的、欺辱过无数次的人。 就在这时,符子缙的的眼睫忽而翕动了几下。 霍成枫一动不动地盯着,看着他的眼皮艰难地动作了几下,终于掀了起来,露出下面充斥着茫然的眸子。 “医,医生!”霍成枫向来沉静的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慌乱,反应过来之后,他才去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2号床的病人醒了!” 一群医护人员进入病房,细致检查着符子缙的身体状况。烟陕厅 符子缙的眼珠艰涩地转动了几下,而后似乎才慢慢明白过来眼前的情况。 自始至终,他的视线一直死死黏在霍成枫所在的方向。 等到医护人员完成了工作、交代完注意事项离开了病房,符子缙才终于得了空说话。 “霍成枫……”他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嗓子眼里像是被砂纸磨过。 符子缙其实到现在还有点懵,感觉自己浑身哪哪都疼,动都动不了一下。 但他还挂念着没能给霍成枫渡过去的那口气运,也不管自己会不会露馅了,当即把全身的仙力都调动起来,包裹着自己受伤的脏器、慢慢修复着这具残破的躯体。 第11章 “我在。”霍成枫从未对符子缙耐心到这种程度。 符子缙一瘪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他一边哭,一边不管不顾地朝着霍成枫这边扑了过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霍成枫被他不加节制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接住符子缙。 以往的符子缙无论怎么哭,都是隐忍又克制的。此刻这样撕心裂肺地掉起眼泪来,可见是真的痛狠了、怕狠了。 霍成枫有些无措,只能把手放在符子缙背上,一下一下轻轻安抚着。 符子缙眼泪糊了满脸,却不忘黏黏糊糊地贴着霍成枫的脸去找他的嘴唇,向他索吻。 九死一生醒过来第一件事,却是去向霍成枫索吻。似乎是铁了心要用肢体接触确认对方的存在,以求一点心安似的。 霍成枫叹了口气。就这么喜欢他、这么黏他吗? 他几乎是有些纵容地帮符子缙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而后便俯下身,衔住了符子缙有些干裂的嘴唇。 医院的病床上,他们相拥着交换了一个有些过分缠绵的吻。 霍成枫揉了一把符子缙乱蓬蓬的发顶,说:“你伤得很重,好好养着,尽量不要乱动。” 符子缙点了点头,依旧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成枫,好痛,我真的好痛,我好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 他说着,泪珠子又啪嗒啪嗒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医院的被子上。 霍成枫的语气是符子缙从未听到过的柔软,“傻不傻,就那么扑过来。” 符子缙摇摇头,“不,我怕死,可我更怕你死掉,我情愿用自己的命去换你的命!” 符子缙哭得半真半假,因为——真的很痛啊! 他醒来时就想,你大爷的,在公司见到霍成枫的时候,就应该二话不说先强吻,给他渡口气运才是正事。 车祸事发突然,他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更别提施展什么既不引人注目又能救人性命的仙术了。 他下意识的举动就是给霍成枫上了一层仙力护罩,如此犹不放心,又拿自己当肉盾给他挡了一下。 心想,疼点就疼点吧,反正他又死不了。霍成枫要是死了,他才是真完蛋了。 但这剧痛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甚至把他痛到……元神离体了。 他的确是仙人,但也没有金刚不坏之躯。 因为他是个“鬼仙”,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躯体。 平常用的只是靠元神凝出来的实体,但没有呼吸和心跳,在凡界用难免露馅。 现在用的这一具,是禄存星君效仿太乙真人为哪吒塑莲藕身,从星君殿的莲花池里薅了几颗给他做的。血液、呼吸,都是仙力流转模拟出来的。 能跑能跳,但也会伤会痛。 莲藕做的身体,伤痛直更是接作用到神魂上,痛得也就格外撕心裂肺。 车子相撞的那一刻,他听到自己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几乎有些骇人的、凄厉的尖叫,让他想起去地府参观学习的时候,炼狱里那些鬼怪发出的声音…… 成仙千余载,多少年没受过这种痛了。 他在心里骂了霍成枫祖宗十八代,闭上眼睛前不忘膈应霍成枫一句,心想就算真死了,好像也不亏。 元神离体,痛感终于不再那么剧烈。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群人抬上车子送往医院的抢救室…… 再不回去,“符子缙”就要被这群凡人宣判死亡了。 他忍着钻心的痛,不得不回到了躯体中。 在旁人看来,就是符子缙奇迹般地恢复了自主呼吸,并短暂转醒了。 …… 霍成枫安抚好了符子缙,就默默地退出去,让他自己休息了。 符子缙实在是累得紧,神魂本来就受了损伤,刚才又强撑着给霍成枫渡了一口气运,他现在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 他觉得哪哪都疼,怀疑自己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了。 一翻身,胸腔里就传来钝钝的痛。 符子缙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再动弹了。他渐渐地睡了过去,慢慢地滋养着自己受损的神魂和莲藕身。 所幸心头大患暂时已解,因而他睡得还算踏实。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符子缙是被走廊上的声音吵醒的。 符子缙感觉自己现在简直对齐蕴语的声音过敏。一听到他那标志性的、细声细气的嗓音,他就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突地跳。 “成枫哥,我好担心你,你下班以后没回家,第二天去公司也没见到你,后面接连好几天都没见到你的人,我问了林秘书,才听说你出车祸了。怎么样,你没有伤到哪里吧?” 符子缙在床上平躺着听,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 你的成枫哥好着呢,全须全尾身强力壮健步如飞一顿饭能干十碗大米饭,反倒是他替霍成枫躺在这里受苦受难。 霍成枫宽慰他道:“没有,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用担心。” 符子缙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叽歪起来,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掀被子下床,一瘸一拐地推门走到病房门口。 “怎么了成枫,外面好吵。”符子缙明里暗里刺齐蕴语在病房外一点素质都没有。 霍成枫本来背对着他,听到声音立马转过身来。 他问符子缙:“你怎么出来了。”说着伸手去扶了符子缙一把。 第12章 “我听到外面有声音,睡不着就出来了。” 齐蕴语的脸色显然有些难看了。 符子缙很满意地欣赏着齐蕴语强颜欢笑的神情,听到他问:“成枫哥,这位是……谁呀?” “他……救了我一命。” 霍成枫避过了有关符子缙身份的回答。 关于霍成枫包了个小情儿这事,圈里但凡稍微有点眼色的人,自然不会去跟齐蕴语说。而霍成枫他自己,更是不可能主动去告诉齐蕴语。 齐蕴语是不知道符子缙的。 可是齐蕴语听到这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呢?亲昵的称呼、自然的肢体接触,还有就是车祸发生时他们显然同乘一车。 他拉了拉嘴角,对符子缙说:“我叫齐蕴语,成枫哥就像我的家人一样,你救了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哦,对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符子缙。”符子缙说着,又往霍成枫怀里缩了缩。 霍成枫没有抗拒。 齐蕴语的笑又僵硬了几分。 霍成枫低头,自然而然地看到了符子缙的脚。圆润的脚趾,覆盖着均匀如贝壳般的指甲盖,在宽大的拖到脚面的病号服下不安地蜷缩着。 霍成枫皱了皱眉,“怎么光着脚就出来了。” 符子缙将霍成枫抱紧来,哼哼唧唧地撒娇:“想醒过来就见到你。” 霍成枫无奈地把符子缙托了起来,任由他像树袋熊似的挂在自己身上,带他回病房去了。 “霍成枫,我手臂没力气了,你要抱住我啊!” “抱着呢。” 于是齐蕴语便眼睁睁地看着,平生第一次,霍成枫无视了他、走向了别人。 他紧咬着牙,脸上强行挤出来的笑荡然无存,只剩满脸阴沉。 虽然他对霍成枫谈不上喜欢,但是霍成枫不再爱慕他、转而把这份情感抛向别人,是他绝对忍不了的事。就算是他不要的东西、也绝对不能让别人得到。 没看错,他绝对没看错。 刚才霍成枫抱着符子缙走开的时候,那人穿过霍成枫的肩头,朝他露出了一个得逞的、挑衅的笑。 符子缙绝对不是个善茬。 -------------------- 看到有的宝宝以为要掉马了Σσ(?Д?;)其实还没有啦,还要再靠后一点,等到霍幡然醒悟的时候结果被真相迎头痛击(bushi) 第6章 不需要你的一厢情愿 符子缙很快出了院——以一个让医生都难以置信的恢复速度。 霍成枫一忙起来,就很少会来医院这边了。符子缙怕自己没办法及时保护霍成枫,又引出什么祸端来。 因而尽管他身上七七八八的伤都没有好全,但还是坚持着要住回去。 宅子那边,齐蕴语自然也已经住了进来。 符子缙嘲讽地笑笑,心想也行吧,只要不赶他走就行。说不定齐蕴语在这里,霍成枫还能回来得勤快点。 符子缙一瘸一拐地回到宅子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眼前的一幕: 齐蕴语手里拿着狗玩具,笑着在客厅里和欧阳忞来回疯跑。阿姨在旁边做事,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显得好多余。 符子缙五雷轰顶,有种自己头戴绿帽的感觉。 他不可置信地大喊了一句:“欧阳忞,你干什么呢!” 齐蕴语起初没意识到他在叫谁,直到看见眼前的大狗僵了一下,然后呜嘤一声夹着尾巴朝符子缙走过去,熟练地在他面前打滚露肚皮,他才反应过来,符子缙叫的是那条狗。 符子缙气势冲冲,把欧阳忞从地上一把捞起来,恶狠狠对着齐蕴语说:“离我的狗远一点!” 齐蕴语脸上笑容不减,微笑着对他说:“未必吧,成枫哥说,这狗是你刚捡来的呀。我见他可爱,跟他玩玩也没什么事吧?” 符子缙无法反驳,依旧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捡来的就是我的,别打我家狗的主意!” 话中有话意有所指似的。 符子缙抱着狗,怒冲冲上楼去了。虽然他力气是很大没错……但是怎么感觉,几天不见,欧阳忞就沉了不少呢? 他进了卧室,锁上卧室门,瞪视着一脸讨好的欧阳忞,“欧阳忞,你上次还反驳说自己不是狗!结果今天就心甘情愿当狗、跟那个凡人玩得那么开心!” 欧阳忞甩了甩尾巴,有点心虚地说:“可是他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诶,还有好多小玩具,天界都没有的诶……” “没出息!叛徒!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竟然不跟我同一战线!你这是投敌!”符子缙语气激动地连续给他扣了几个大帽子。 “我知道啊,他就是那个倒霉蛋求而不得、在人家心里你连一根头发都比不上的白月光啊。” 符子缙:“……” 欧阳忞讨好笑笑:“嘿嘿,我这是打入敌人内部。” …… 符子缙在房间里窝了几乎整整一天,等到傍晚,外面的车声响起的时候,他就意识到霍成枫回来了,自己该出去营业了。 刚好,上次吹的一口气保质期又快到了,也该是时候给霍成枫再渡一口气运了。 他叹一口气,还是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往楼下走去。 他站在楼上,看着霍成枫从玄关走过来,即刻惊喜万分地笑了起来,“成枫,你回来了。” 第13章 符子缙从楼上蹬蹬蹬一路小跑下来,扑欢迎加入抠抠群叭刘一七期伞伞零四看更多进了霍成枫怀里。自然而然的,他抬起头、踮起脚,想要顺势和霍成枫接一个吻。 哪成想霍成枫头一偏,躲开了。 他把符子缙推开去,“以后……别再这样了。” 习惯了在医院里霍成枫对他近乎纵然的举动,符子缙承认,他几乎忘记了霍成枫本来是个什么德行。如今被他这么一推,整个人都怔怔愣住。 顺着霍成枫的目光看过去,他终于发现了在自己背后不远处的齐蕴语,正玩味地抱着手臂,似乎要看看他们两个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举动。 见他们两个停下动作齐齐看过来,齐蕴语也不觉尴尬,只是轻笑了一声,转身走去做其他事了。 其时,符子缙的手还柔弱无骨地缠在霍成枫的肩颈处,极尽讨好巴结之意。而齐蕴语只是站在原地,用很不屑的眼神上下扫视一番,转身去了。 这就很尴尬了。 符子缙好似被甩了一个耳刮子在脸上,火辣辣地痛。也霎时明白过来,霍成枫这老登,当着白月光的面,还要跟自己玩儿避嫌呢。 他眼前闪过齐蕴语那高高在上的一瞥。明明知道都是做戏罢了,但是面对着一个凡人,他却忽然生出几分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恼火,尽管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这股无名火从何而起。对着霍成枫卑躬屈膝了这么久,从前比这更丢人的场面也不是没经历过,可今天他就是有点……忍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了,一直焊死在脸上的假面具几乎要戴不住,温柔的脸上终于显出几分裂痕来。 他心头火起,一时之间连演都懒得演,质问霍成枫道:“亲都亲了睡都睡了,现在你跟我玩这一套?” 霍成枫的语气冷下来。“你够了。” 符子缙继续不遗余力地挖苦他:“怕他看到?还是说,你恨跑出来投怀送抱的不是你的齐蕴语?” “你最好收回你刚才的话,小语他不是这样的人。” 符子缙冷冷笑着,猛地攀上霍成枫的脖子、把他的头强行摁着低下来。 霍成枫有些悚然,他不知是否是自己出现了错觉,否则符子缙的力气怎么会大到这种程度。他被迫低下头,和符子缙接了一个咬牙切齿的、丝毫没有和谐可言的、带着血腥味的吻。 片刻后,符子缙把霍成枫放开来,往后退了几步,含泪瞪视着他。 “霍成枫,我是喜欢你没错,但是一直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次数多了,我也会烦。” 霍成枫沉默了一瞬,眸中如寒潭般波澜不惊。 “符子缙,我并不需要你的喜欢,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你以为在那天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就能彻底为自己开脱了吗?那晚的药就算不是你下的,你也终究是趁人之危、在我不清醒的时候做了那样的事。” “你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吧?你始终只是我身边养的一个没名没分的金丝雀罢了,就算我跟齐蕴语之间真的有什么,你也没有半点置喙的权利。” 符子缙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 你听听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真傻,真的,这段日子霍成枫对他好了那么一下下,他就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果然这个鸟人,还是原来那副德行。 符子缙僵在原地,眼睛里蓄了满满一包泪。 他忽而向前一步,高高地扬起了巴掌。 巴掌却没有落下去,只是停在半空中,僵直地颤抖着。 霍成枫只冷眼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儿,正在无谓地、可笑地挣扎。他仿佛笃定了符子缙的巴掌不会打下来,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果然,符子缙的手还是渐渐地落了下来,只是一下一下撕打着霍成枫,发泄着心中的怨气似的。“你走,你走!” 对霍成枫来说,这两下子与挠痒无异。 符子缙倒是真的很生气,他是想用力的,只不过要是真下了死力气,可能得把霍成枫的头扇歪。 霍成枫几乎要被他气笑了,“符子缙,需不需要我提醒你,这里是我家。” 于是符子缙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摔门的声音震耳欲聋。 霍成枫莫名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哼笑。这几日真是太纵着他了,脾气都渐长。 他把手里的东西往客厅沙发上一丢,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丝毫没有要管符子缙的意思。 ……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 符子缙始终没有回来。 从指针过了八的那一刻开始,霍成枫就在时不时地看一眼自己手机的聊天框。然而几个小时过去,他也没能等来那个令他心满意足的小红点。 他以为符子缙很快又会像往常那样,来找他认错、服软、低头。 霍成枫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在等什么。他只是默默地抱着电脑,坐在客厅沙发上,处理起了公司的事务。 他不知道符子缙又在耍什么小花招。早上把符子缙载回来的时候,他和符子缙的身影被狗仔拍了个正着,爆了一条小小的娱乐新闻。 尽管符子缙很糊,评论区大都是“这是谁?”的疑惑之声,仅有的热度其中一半都是作为霍家新一代掌门人的霍成枫带来的,但霍成枫还是黑着脸,尽快处理掉了这个小插曲。 第14章 他从来没有向外透露过自己的私人行程,医院是霍氏名下的私立医院,也同样没有理由向外泄露符子缙的住院情况。 造成这样的结果,霍成枫只能解释为:是符子缙在背后推波助澜,故意通知了狗仔,导致他们被拍到那种举止亲密的照片。 可笑他还对符子缙有所改观,现在看来,他的内里依旧是那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瞎,吓死我了。” 齐蕴语忽然出现在楼梯尽头,穿着睡衣,手里端着个杯子走了下来。 “成枫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睡吗?我还以为是客厅的灯忘记关了,想着下来关一下呢。” 霍成枫:“嗯……你去睡吧,我先不睡。” 齐蕴语却像是一眼看穿了似的,有些落寞地问:“成枫哥,符子缙他好像闹脾气了,你真的不去找一下吗?” 霍成枫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的手指停了下来。“随他闹。” 说完,又生硬地找补了一句,像是要刻意对着齐蕴语解释似的。“我和他之间是意外,我对他没有那种意思。” 齐蕴语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走过来,离霍成枫近了些,两只手交叉着趴在楼梯扶手上,看着沙发上的霍成枫。 “符子缙好像不太喜欢我,今天的事情也是因为我吧?要不然,我还是搬走吧?” 霍成枫皱了皱眉,“谁说让你搬走了?你安心住着,不要想别的,等你订婚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啊,我就知道成枫哥你最好了。那成枫哥,我上楼去睡觉咯。” 齐蕴语似乎是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至于符子缙那边,你要是真有那么担心,倒也不必一直忍着不去找。” 霍成枫紧皱的眉头就没有展开过。 他担心符子缙? 笑话。 一个身心健全的成年男人,需要他在这里牵肠挂肚地等吗? 他是讨厌符子缙的。 恨他趁人之危和自己发生皮肉关系,恨他彻底断绝了自己和齐蕴语之间的可能,恨他喜欢假装无辜的受害者,恨他不分昼夜地纠缠自己…… 霍成枫心烦意乱。 他脑海中莫名现出今天符子缙强吻他之后、瞪视着他的含泪的眼睛。 隔着门,霍成枫想象着外面的浓重夜色。现在已是初秋,虽然白天依旧烈日炎炎,但一旦太阳落了山,就会变得冷飕飕的。 符子缙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短袖衬衫。 他能走去哪? 符子缙只是个糊的不行的十八线小明星而已,遇到他之前住的是公司分配的集体宿舍。 后来被爆出来爬他床的事情,又背上了累累的违约金。所以他也没什么钱,仅有的存款大概都被拿去补了窟窿。 他能走去哪呢? 霍成枫正心烦意乱的时候,却忽然接到了魏和光的电话。 他有些诧异,不知道魏和光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联系他。 电话接通,魏和光伴着嘈杂背景音的声音传来。“霍成枫,你没睡呢吧?你那个小雀儿在我城西这边的酒吧喝酒呢。” “跟个不认识的男的一起来的。” “贴的还挺近的。” “好像还动手动脚起来了。” “贴那么近,不会要亲嘴了吧。” “酒吧斜对面就是宾馆诶,应该还挺方便的吧。” 霍成枫的脸哗一下黑下来,面上勉强维持的平静碎了个彻底。 -------------------- 符:我真的太爱他了,简直被自己感动哭了,我打他都要收着劲的,怕把他的隔夜饭锤出来。出去找野男人了(并不),see you~ 第7章 养不熟的狗 符子缙怒冲冲地负气走出来以后,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卸了下来。 他算是明白过来了,霍成枫这玩意,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狗。 你拿一块肉在他眼前晃晃,丢到他嘴里,他可能会短暂地冲着你摇几下尾巴。 可是转瞬,他就能叼着那块肉,大摇大摆找别人去了。 来凡界这么多天,符子缙承认,自己第一次对工作以外的事产生了情绪。 他心里窝火,连带着浑身的伤都愈加痛了起来。 符子缙有时候不无恶毒地想,干脆不管霍成枫,让他死了算了。自己就跟他同归于尽,大不了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不行,不行,不可以把私人情感带入工作……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着:都是过眼云烟,都是过眼云烟…… 霍成枫区区一个凡人,过个几十年嘎嘣就死了。哈哈,当时候他要领着三个八块腹肌身高一八八的大帅比在他的病床前激吻。 这样想着,符子缙终于把自己安慰得气顺了些。他蹲下身子蜷缩在路边的绿化带旁,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禄存星君的电话。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符子缙第一次对自己上司感到如此亲切。 他泪花都要飙出来,哽着嗓子对禄存抱怨:“星君,你那边,你那边怎么样了?” 禄存星君在那头稍微愣了一下。“怎么还哭了呢?” “……没哭。”符子缙揉了揉眼睛。“我是真的快忍不下去了……” 禄存星君也很无奈的样子,叹息道:“子缙啊,你再忍忍。星君殿到地府,少说也要两个时辰的脚程。唉,你就算再怎么催我,我也到不了啊。” 第15章 两个时辰,换成人界的时间,就是整整两个多月…… “我,我忘了还有这回事了……”符子缙的声音矮了下去,就算是看不到他,也不难想象他此刻蔫头巴脑的样子。 “还有,子缙啊……” 禄存星君言语间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 “你还是控制一下,少给我打几通电话,你在人界几天打一次,放到我这边就是半个时辰不到好几通电话!” “有点,有点烦人……咳咳,总之你控制一下频率哈,就这样。” 电话挂断了。 符子缙:…… 好,都烦他是吧!都不想搭理他是吧! 他恨恨站起来,踹了一脚旁边的路沿石,结果没掌握好角度和力度,踢得自己指甲盖生疼。 符子缙坐在路沿石上,继续把自己蜷缩进绿化带。 不如当一棵绿化带里的草。 正放空着自己,电话铃声忽而再度响了起来。 符子缙喜出望外,以为是禄存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对他受伤的心灵造成了多么严重的二次伤害,所以打电话来安抚他。 不曾想拿起手机来一看,手机屏幕上书“袁思淼”三个大字。 符子缙吓了一跳,手机差点都没拿稳掉在地上。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袁思淼联络过了。 袁思淼要是知道他为了给霍成枫挡车祸,住了院还差点丢了半条命,不得骂死他! 想想就不寒而栗。 是的,他对袁思淼,对一个凡人的唠叨犯怵。 因而从住院的那段时间到现在,他是一次也没敢跟袁思淼联系。 本想着等自己彻底好利索了,能蹦能跳了,再跟袁思淼见面也不迟,结果袁思淼现在就找上来了。 电话一直没有被接起来,很快就自己挂断了,但是没过多久,便又孜孜不倦地响了起来,大有一副符子缙不接起来就不罢休的架势。 算了算了! 符子缙一狠心,一咬牙,把电话接了起来。 他打算在袁思淼开口之前,就先示弱、装可怜,以切断袁思淼骂他的后路。 他把方才那股子窝火闹心的感觉回忆了一下,成功地让自己的鼻子酸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哽哽的。 “袁思淼……” 袁思淼一听他这声音,就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你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准没好事!说吧,你那个霍先生,又怎么着你了?” “霍先生,霍先生他……” 二十分钟后,符子缙哭诉着哭诉着,就跟袁思淼哭诉到了西城的一家酒吧里。 比之此前愁云惨淡的样子,几杯酒下肚之后,符子缙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不错,不错,比之天界的仙醴也不落下风!” “行了吧,又说胡话。”袁思淼无奈地摇了摇头,劝解他道:“都这样了,你不会还不死心吧?” 符子缙也摇摇头,含含糊糊道:“不是我不想死心,是我不能死心。” “不能死心是什么屁话?” 符子缙显然已经有点不清醒了,他把头摇得更厉害,连连嘟哝道:“你不懂,你不懂……我要,我要保护霍成枫!” 袁思淼:…… 他就知道,不能指望这个恋爱脑晚期患者说出什么正常话来。 “你还保护霍成枫呢,你先保护保护你自己,别让霍成枫把你折腾死了再说。” 符子缙忽然嘿嘿嘿笑着,朝着袁思淼贴了过来,“我不光要保护霍成枫,我还要保护你呢。” “哎哟,你可少说点胡话吧。” 符子缙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是胡话,没说胡话!” “行行行,没说胡话没说胡话。” 符子缙觉得自己有些醉了,眼前的玻璃杯都变得扭曲起来,混着酒吧里各色的光,显得格外迷幻。 他看着袁思淼,忽然莫名摇了摇头。 他和袁思淼做朋友,其实根本不是因为巧合——而是他蓄意接近。 第一次见袁思淼的时候,符子缙就被他那一看就很有福气的面相吸引了。 倒不是说他没见过这种面相,而是明明有着这样的面相,袁思淼身上的气运却稀薄得吓人。 他吓了一跳,心想,不会是自己什么时候又一眼看岔,把人家的气运批错了吧? 他不信,他绝对不是那么粗心的人。偶然一次工作失误还说得过去,连着两次,怎么可能呢?而且禄存星君的星盘上并无异常。 或许,他应该着手查查这件事。 但是他这一趟来凡界,可是专门冲着解决霍成枫的事来的啊……要插手吗? 几番犹豫,他还是决定自行增加工作量,稍微和袁思淼接触一下。 毕竟是一条人命。 为此,他不惜每天从霍成枫二环内的别墅,打车半小时跑到五环的菜市场去买菜…… 酒吧的五颜六色的灯光下,符子缙将袁思淼上下打量一番。 一段日子不见,袁思淼身上的气运更加稀薄了。常人身上的气运都是一层柔和的的、向外发散的米白色光芒,而袁思淼周身的气运就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现在已经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光泽,水泥墙似的灰灰的一片。 他皱了皱眉,感觉大事不妙。再这么下去,都快赶上霍成枫了! 长此以往,有性命之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第16章 不能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可是他该怎么办呢?怎么解决呢? 符子缙显然已经不怎么清醒了,袁思淼在他眼前分裂成几个大小不一的人,来回地晃荡。他为了不让袁思淼继续晃下去,伸出两只手钳住了袁思淼的肩膀。 袁思淼被他直勾勾盯得毛骨悚然,“你,你干什么?” 他挣动了几下,没挣开。丝毫没有想到,符子缙细细的胳膊能有这么大的劲儿。 “你不要乱动!我在救你!”符子缙皱着眉头,凶凶地发脾气。 他思考的逻辑变得直来直往。 他想,他能给霍成枫渡气运,为什么不能给袁思淼渡呢?都是他的工作对象,你一口我一口,没差吧? 这样想着,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起来,噘着嘴朝着袁思淼慢慢地贴了过去。 “符、符子缙,你干什么?!你,你不能因为你霍先生伤害了你,就饥不择食来折腾我!” 袁思淼说的话似乎半个字也没有落尽符子缙的耳朵里。 他依旧把袁思淼的嘴巴作为自己的终极目标,坚持不懈地往上凑。 袁思淼几乎要发疯了,符子缙的两只手就像两只铁钳,死死地辖制得他动弹不得。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却感觉身周的灯红酒绿被一道带着煞气的身影覆盖。 他慢慢地睁开眼,看见一个黑着脸的男人正拦在他和符子缙中间,一手捏住了符子缙不住向他凑过来的脸,把符子缙捏成了一个河豚。 他看着那个男人黑得能滴出墨来的脸色,下意识抖了抖。 然后,他听见那个男人一字一顿地喊:“符、子、缙。” 更惊悚的是,符子缙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面前这人的不满似的,笑得明媚又灿烂,“成枫,你怎么来了呀。” 因为被霍成枫捏着脸,他发出来的声音含混不清。 说完,他又忽然敛了笑意,皱着眉凶恶地说:“你怎么来了?你走开!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像一只站起来张牙舞爪试图吓退敌人的小熊猫。 霍成枫下手更重了些,捏紧了符子缙脸上的软肉。“符子缙,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他一个眼刀扫向袁思淼。 努力龟缩试图降低存在感但依旧被无辜扫射的袁思淼:…… 听完这话,符子缙却像是忽然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眼圈一红,就又要落下泪来。 “成枫我好喜欢你。” “我好爱你。”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应该赌气的。我只是太嫉妒齐蕴语了,我不应该乱吃醋的,求求你了别赶我走。” 那副卑微到没有底线的样子,让路过的每个人都为之侧目——然后恨不得狠狠地啐上一口。 第8章 酒心巧克力 从霍成枫走到他们面前的那一刻起,符子缙就知道:自己完了。 被酒精支配的大脑并不能让他捋清自己完蛋的原因,但他就是知道——被霍成枫看到这一幕,他要完了。 他的手还搭在袁思淼的肩膀上,此刻被霍成枫盯着看,疯狂心虚起来,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他没有挣扎,没有反抗,任由霍成枫拦在他们中间把他们分开,然后一手把他的脸捏成了一个河豚。 符子缙瞳孔地震。 慌张感混合着酒意蒸腾上来,让他的嗓子眼砰砰砰地乱跳。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其实并不很清醒,但是看到霍成枫的黑脸,还是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霍成枫不会要对他动粗吧? 他吓得吞咽了几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于是他便开始依照直觉趋利避害,做出了这几个月来他做过无数次的、熟悉不已的举动——舔。 他表面上含混不清地说着讨巧的话,实则背地里慌得浑身都在发抖,抖得像是有人拿着一把电钻在他的尾骨处突突突地钻。 同时脑子里抑制不住地去想一个问题:霍成枫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他的余光瞥到不远处那个看着像酒吧老板的男人时,他才意识到了整件事的不对劲之处——那边那个人!难怪他一直觉得那么眼熟! 现在仔细想想,不正是霍成枫那群狐朋狗友的一员吗? 他真是昏了头!竟然没有认出来! 符子缙磨了磨牙,心想这小子真不厚道,一准是他跟霍成枫通风报信了。 霍成枫也真是有病,这个点不去跟齐蕴语腻歪,却跑来这里抓他喝酒?! 符子缙咬了咬牙,演得更加卖力:“成枫,成枫,我不能没有你呀,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呀!” 霍成枫皱眉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酒气的人。 半闭着簌簌掉泪的眼睛,紧紧抓着他昂贵的西装,揪出来两个以手为圆心的皱褶。 他把符子缙提溜着领子拽起来,但是这人浑身上下活似一根软面条,怎么站都站不住。 霍成枫只好黑着脸,把这人捉进怀里,让他勉强能站住。 出于礼貌,他还是跟袁思淼打了个招呼,说:“人,我带走了。” 袁思淼还是仗义的。 他虽然有点害怕这个男人,但还是勇敢地挺身而出,质问霍成枫:“你把他带走,要干什么?” 不曾想,还不等霍成枫开口,他怀里的醉鬼就先开了口:“嘿嘿嘿,还用说嘛?当然是带走做羞羞的事情,把我这样那样翻来覆去爆炒一顿,好几顿!嘿嘿嘿……” 第17章 袁思淼:“……” 霍成枫:“……” 怀中的人丝毫不觉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似的,继续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来回扭动,蹭来蹭去,四处点火。 若非酒吧的灯光迷离又昏暗,旁边的人应是能看到,霍成枫的脸虽然黑得吓人,但是耳朵却浮上了一层薄红。 “算,算了……”袁思淼扶额,满脸的无语。“霍先生,符子缙他今天晚上喝醉了不清醒,总之你千万不要跟他计较。” 他看向符子缙和霍成枫两人,脑子里已经天人交战,上演了一出霸道总裁强取豪夺十八线小明星,小明星屈从权势被迫委身,最后竟化作斯德哥尔摩恋爱脑的故事…… 不过……罢了,霍成枫的样子,倒是比他想象的豪门老男人要好一点。 而且看他现在的表现,倒也不像是要拿符子缙怎么样。 霍成枫轻咳一声,正色道:“我自己的人,我自有分寸。” 不知是不是错觉,袁思淼总觉得,自己竟然从霍成枫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得意。 霍成枫跟魏和光稍微打了个招呼,就准备把符子缙带回去了。 由于符子缙现在的样子像个四肢驯化不完全的人类,于是—— 霍成枫,主线任务:现场捉奸,兴师问罪。 变更为:把烂醉的符子缙运送到车上。 任务完成进度:0/1 他索性把怀里扭来扭去的人打横抱起,大跨步走到停车的地儿,打开车门把人塞进车里。 谁知道,他一把符子缙放开,符子缙就跟生离死别一样,开始不住地挽留他。 “成枫,你不要走,你不要丢下我,我错了,别丢下我好吗……”符子缙拽住霍成枫的袖子。 “没有要丢下你,我要去开车。”他冷着脸吓唬符子缙:“再叽叽歪歪把你丢下车,让你今天睡大街。” 符子缙怕怕地放开了手。 然后委委屈屈缩在后座上,时不时吸一下鼻涕。眼中大颗大颗隐忍不发的泪珠,每一颗都在表达着对霍成枫“暴行”的控诉。 霍成枫:“……” 于是片刻后,符子缙从后座被转移到了副驾驶上。 如此,他犹不满足,依旧抓着霍成枫的衣袖晃晃荡荡,乐不可支地笑着。 “就这么开心?” “开心!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开心!” “离我远点,你浑身都是酒味。” “我现在是……酒心巧克腻!霍总快来吃我!” “……” 霍成枫再次轻咳一声。“放手,我要开车了。” 符子缙噘着嘴,倔强的摇头。 “把你丢下去睡马路!” 纵然符子缙百般不愿,但还是顶着流泪猫猫头放开了手,继续用眼神无声地控诉。 闹着闹着,他竟然小鸡啄米般地点起了头,渐渐地睡着了。 霍成枫皱着眉,把自己的外套往符子缙身上一丢。 …… 次日,符子缙是被闯进他房间的欧阳忞踩醒的。 他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压了一头两百斤的猪。 符子缙一口老血喷出,看清身上的大白狗以后,咬牙切齿道:“滚起来,你自己有多沉,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这要是个凡人,已经被你踩死了。” 欧阳忞跳下床。 “你睡那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要死了呢。” “你可盼我点好吧!”符子缙顶着一头乱毛爬起来。 不过欧阳忞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睡眠,对仙人来说显然是可有可无的。但是昨天在那种氛围之下,他竟然睡着了,还一睡睡了好几个时辰。 是因为喝了酒吗?是因为这具莲藕身体吗?他有几百年没睡这么长了吧? 欧阳忞凑过来,问他:“怎么样怎么样,昨天你跑出去以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发生了什么,唔……” 符子缙记忆回笼,脸色逐渐变得精彩纷呈。 他没有想到凡界的酒劲头会这么大,昨晚是真的不太清醒,已经完全是在靠着他的敬业本能演戏了。 在酒精的加持作用下,他的表演欲爆棚。 “嘿嘿嘿,当然是把我带走做羞羞的事!” “把我爆炒一顿!” “酒心巧克腻……” 符子缙的神色变得精彩纷呈。 哦我的福生无量天尊,他好像,不小心演过头了。 符子缙开始对着空气打拳。 啊啊啊啊啊啊啊!羞羞的事是什么鬼!爆炒又是什么鬼!酒心巧克力又是什么鬼! 他在说什么!他这张不争气的嘴! 符子缙开始殴打墙面,殴打枕头,殴打被子。 等到霍成枫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床上高高隆起的“蚕蛹”。 他轻咳了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感。 符子缙其实不太想理他,奈何要维持人设,只能顶着昨日羞耻的记忆,从被子里探出个头来来,喊了一声:“霍先生……” 他从床上蹦起来,跳进霍成枫怀里,“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不管你,等着你跑出去喝得烂醉,然后和别的男人亲嘴吗?” 符子缙唯唯诺诺不敢说话,打个马虎眼想把这个话题过掉。 他心想,霍成枫不该巴不得自己跟别的男人搞到一起吗?这样他就能顺利解除合约、摆脱自己这个大麻烦了,不好么? 第18章 符子缙想不明白。 他诺诺道:“昨晚的事,我都记不太清楚了……”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不不不不了不了。” 霍成枫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稍稍正色道:“今晚,我会回来吃饭。” 此话一出,符子缙的眼睛里便不可抑制地射出一阵兴奋的光来,“真的吗?!” 那耀眼的笑容几乎要将霍成枫灼伤。原来自己只是答应回来陪他吃一顿饭,符子缙就会这么开心。 忽而有一片羽毛似的柔软的东西从他唇上轻轻拂过,原来是符子缙冲过来,满脸笑意地在霍成枫的嘴巴上啄了一口。 “我最爱你啦!” 霍成枫的耳根子又热了起来。“不要闹了,我去上班了。” 符子缙微笑。 今天霍成枫这老登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转了性,对他的冷脸程度从百分百降低到了百分之八十。 不错,有进步。 符子缙点点头,一脸“虽然不舍得但我很听话”的样子目送霍成枫离开。一直到霍成枫出了大门,他还站在二楼的栏杆处恋恋不舍地眺望着。 等到符子缙回到房间、带上房门的那一刻。 营业性的微笑瞬间垮了下来。 符子缙扑到在床上,像一只被吸干了阳气的丧尸。 …… 两月后的一天,禄存星君的一通电话给符子缙带来了天大的喜讯。电话里,他告诉符子缙,自己已经到阎王殿的结界入口了,正在核查身份。 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把错误的文书更正。届时符子缙只需要抹除霍成枫的记忆,就可以美美回到星君殿了。 符子缙的眼睛便倏地亮了起来,踏出房门的时候都喜气洋洋哼着歌,连带着每日例行敷衍霍成枫的步骤都显得上心了许多。 快结束了,快结束了,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符子缙甚至想原地打一套拳,放一首好运来。 于是阿姨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符子缙满脸的开心,嘴里却神经兮兮地念叨着什么,随即张手在身前凭空一挥又握拳,做出胜利的姿势。 阿姨觉得符子缙今天很反常,奇奇怪怪的。 不过她略想了想,就明白过来什么,对符子缙说:“今天是霍先生的生日啊,难怪符先生今天这么开心,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丝毫不知道这件事的符子缙:“……” 符子缙浑身一僵,动作顿了顿,很快认下了阿姨的说法,“对呀对呀,今天是他的生日,我怎么会不记得呢哈哈哈。” 丝毫不提准备的事。 然而阿姨那边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地筹划了起来,好像势必要通过今天的准备,让两个人的感情更上一层楼。 再清楚不过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的符子缙:“……” 他确信,今天霍成枫势必要在外面鬼混整天不回来。生日嘛,肯定是想和朋友、和喜欢的人一起过,谁会想到他这个惹人嫌的“下堂夫”呢。 但是符子缙总不好挫了阿姨的兴致。 话又说回来,让阿姨白白忙活一天结果最后霍成枫人影都没有,也不是什么好选择。盐闪艇 符子缙眼珠子一转,哄着阿姨先下班了。他故作娇羞,说想每个环节都自己亲手准备,要给阿姨放一天假休息。 阿姨笑得合不拢嘴,临走的时候还很高兴地对他说:“霍先生回来看到了肯定很惊喜!” 符子缙嘴巴张了又张,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来,只勉强扯出一个笑,送走了阿姨。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真心希望他和霍成枫很恩爱的。 说得就好像他们并非那般不堪的皮肉关系,而只是一对平凡的爱侣。就好像到了晚上霍成枫真的会赶回来,和他共度中人生中重要的一刻似的。 鬼使神差地,符子缙真的走去了厨房,动手准备了起来…… 符子缙猛然回神,翻了个大白眼。 有病!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叽叽歪歪了,逢场作戏做多了,都快让这群凡人带偏了! 符子缙愤怒地把手里的抹布砸在灶台上。 -------------------- 符:哭哭,撒娇 霍:我真该死啊 第9章 去找茬 欧阳忞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是给符子缙从阴曹司那边办了一趟相关的手续回来的。 阴曹司算是地府驻人界的办事处,工作人员既有地府的鬼仙,也有人界的一些通灵人士,同时在职能上也会和人界的一些秘密机关有对接。 当然,这一切都只在暗处进行。 进门的时候,欧阳忞看见符子缙瘫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里的喜剧片,一边吃着零食呵呵傻笑。 厨房里有他做了一半的烂摊子剩在那里,乱七八糟的。 欧阳忞奇怪地“咦”了一声,问他:“今天那个凡人要回来?” 符子缙眼都没抬一下,说:“不知道,随他。” 欧阳忞手里拎着个礼盒模样的东西,“阴曹司那边在发员工福利诶,我蹭了一个回来,你猜猜是什么?” 他的语气显得很兴奋,好像手里真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符子缙终于懒懒抬了抬眼,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什么?” “当当,是一口灵力驱动的仙鼎!只要放入食材,就可以吸收天地灵气运转,自动生成饭菜!随时随地,解放双手!一顿饭能耗低至一滴灵力!” 第19章 符子缙:“……” 他懒懒掀起来的眼皮又遮了回去,无甚兴趣的样子。 “我还以为什么好东西,有什么用咯,仙人又不要吃饭的……这个员工福利,是拿来给阴曹司的凡人员工的吧。” 欧阳忞见他兴致缺缺,一下子不高兴起来,着急地“推销”着手里的仙鼎。“怎么能说没用呢!有了这个,你以后给那个凡人做饭,就不需要自己用仙术了呀!它自己就能解决。” “我给他做饭?我又没病!又不是他爹老子娘老子,干嘛巴巴儿上赶着伺候他?不是有病是什么。” 符子缙怨气颇深,他觉得欧阳忞现在好像对这次的工作太过投入了,当真把自己代入了保姆的角色……如果不是懒得动弹,他甚至想当场弹起来给欧阳忞来一电炮让他清醒清醒。 他记得凡间对他们这类人有个称呼:社畜。 初闻时,他只觉得这称呼贴切又好笑,直傻乐了半晌。 后来咂摸咂摸味,才体会过来,岂止是贴切——是贴切死了。 他可不就是个在星君殿天天拉磨的牲口。 欧阳忞依旧热情推销着手里的仙鼎,“但是……你不觉得好奇吗?全自动的锅诶,把食材放进去就好了,甚至不需要仙术催动……” “你不试,我可拿走了哦?” 符子缙沉默了一下。 他承认,他可耻地心动了。 于是他从沙发上翻起身来,一抬手从欧阳忞手里把礼盒拿过来,“不行不行,走走走去试试。” 欧阳忞推销成功,三白眼开心地弯了弯,跟着符子缙小跑去了厨房。 一顿折腾以后,已经到了傍晚时分。符子缙承认,纵然自己对这口锅自动做饭的功能并不怎么感兴趣,但还是着实被它的强大功能折服了。 放食材的时候,符子缙是怎么离谱怎么来的。 然而,即便是那么风牛马不相及的几种食材,它竟然!真的能!做出能入口的、甚至称得上好吃的饭菜! 玩着玩着好几个小时就过去了,灶台上几乎被他们堆出来一桌子满汉全席。 冰箱里的食材几乎被他搬空,符子缙依旧玩得不亦乐乎。 欧阳忞看着他不断亮起的手机屏幕,提醒他道:“符子缙,你微信一直有消息来诶。” 符子缙头都不抬,问:“谁发的啊。” “唔……你备注了傻缺一号。” 傻缺,唔…… 符子缙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能被他称作傻缺的人,那可太多了。 要问他是哪一个,他自然是说不上来的。 但既然他都称这人是傻缺了,那这人大抵不会是什么好鸟。 他皱了皱眉,还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欧阳忞手里的手机拿了过来。 顺手点进一直闪烁的消息通知,只看了一眼,符子缙的眉头便越皱越深…… 只见对面那备注为傻缺一号的人,刷刷刷给他发过来几张照片。 画面的中心是两个身形交叠的男人,举止显然是非同寻常的亲近。周围似乎有不少人,三三两两扎堆坐满了半个包厢,倒是没几个注意到这边两人的举止。 符子缙觉得自己头上萌发出一片青青草。 他爹的,照片里这俩人,不是霍成枫和齐蕴语吗? 虽说他早就预料到了霍成枫根本不会回来吧,但是这是否有些太嚣张太过分了些? 一想到阿姨临走的时候饱含期待的目光,符子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吧,看吧,他就知道霍成枫又是这副德行! 他沉默着看了一眼发消息那人的头像,终于想起来,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他的、霍成枫的某个狐朋狗友。 他为了维持人前对霍成枫千依百顺的形象,自然也得顺着霍成枫的朋友来,因而不得不通过了这人的好友申请。 这人加他好友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方便随时随地恶心他一把。 比如说现在,这位傻缺一号甚至为他送来了实时转播,录了个几秒的小视频给他看。 视频里,霍成枫正背对着镜头,几乎整个儿遮挡住了身前的齐蕴语。他微微低着头,保持着这个动作,不知道在干什么。 好吧,符子缙当然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符子缙只是在自欺欺人。 你大爷的,亲了吧,他俩绝对亲了吧?! 哦天呐,天呐,天呐,一想到他以后要对着这张不知道亲过多少人的烂嘴渡气运,符子缙就觉得头昏脑胀呼吸不畅。 呃呃呃,有够恶心的。 也行吧,他能忍,毕竟他很敬业。 察觉符子缙神情有异,欧阳忞问他:“怎么啦怎么啦?” “叮咚——傻缺一号于霍成枫生日庆祝现场前线记录,实时转播霍齐二人激情现场,为您送来最新消息。” 符子缙手上不停,用最没有起伏的语气,说着最不正经的话。 他顺手回了傻缺一号一句:“你们这是在哪儿呀?是在给成枫庆祝生日么?” 对面的人乐得符子缙来闹一场,好满足他恶劣的玩笑,于是很快报过来一个精准的地名。 符子缙点了几下,把傻缺一号的好友删除,随手把手机插进了口袋。 他对着欧阳忞喊了一声,“走,这不得去凑凑热闹?” 欧阳忞的眼睛一下子睁大来,细小的黑瞳仁一下子露出来平常两倍多。“符子缙,你,你可不要冲动啊,都是演戏罢了,你不会真情实感要去捉奸吧?” 第20章 “你就别想着感化霍成枫了,毕竟就设定来说,你是爬床的烂人便宜货,齐蕴语是多年的竹马白月光,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呀……他丢下你去跟白月光混,那不是理所当然吗?” 符子缙被噎了一下,霎时沉默了。 欧阳忞说得真是……句句在理。 他到底在纠结什么呀,明明心里门清都是做戏,怎么还真生气了呢? 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都应该是他赶紧退出这场多角恋情,留给霸总和白月光一片净土吧? 不对不对不对! 符子缙狠狠地晃了晃头。 这些日子以来,他在霍成枫那里吃了多少气啊! 整天被一群凡人呼来喝去,跟耍猴似的作弄,却偏偏一声不能吭、只能做那千依百顺的软柿子! 每每想起,他都似有一口气哽在喉头不上不下,仿佛要命绝当场。 是,他得演戏,得负责保护霍成枫。可是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他难道还不能有自己小小的报复私心了?不让他好过,那谁都别想好过! “恶,谁要感化他了,别说那种恶心的话……”符子缙表情颇为狰狞,他双手抱臂,仿佛抖出来一身鸡皮疙瘩。 “地府炸了、星君殿塌了我都不会真情实感的,工作就是工作啊。” 闻言,欧阳忞稍稍放下心来,问他:“那,那你是要干什么啊……” 符子缙笑得诡异,“去找茬啊。” “啊?这,这,这对凡人动手也是犯天条的啊……” “嘻嘻,谁说我要跟他们动手了,我只是想去跟他们进行一些不太友好的交流。” 霍成枫还想把他丢在家里、自己出去逍遥?想都别想! 这种时候,当然要去找点茬咯。 毕竟他刚刚才想起来——星君已经给他来过消息。 这场角色扮演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他已经不想考虑什么人设了。临走前恶心这俩鸳鸯一把,不亏。 符子缙来到包间外的时候,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俩门神似的高大壮硕的保镖。毫无意外,他被拦了下来。 “你是哪位?” 符子缙道:“我来找你们霍总。”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显然并不知道霍成枫有他这么一号朋友。况且今晚来给霍成枫庆生的人都在里面了,他们也没听说还有人要来。 于是他们再次投向符子缙的视线就带上了几分怀疑。 “不好意思先生,您不能……” 符子缙根本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两手一伸,就把一左一右堵着门的的两个保镖扒拉开了。 其轻松程度,仿佛面对的不是两个健硕的成年男子,而是两个几岁的稚童。 两个保镖定在当场,根本没办法反应过来这个细胳膊细腿的青年是怎么一下子就把他们拨开的。 他们还愣着,符子缙已经游鱼般扭身一闪,钻进了包间里。 包间里的人原本还在说说笑笑,被符子缙这个不速之客一打断,就停了下来,将各色的打量投向门口的方向。 最瞩目的自然当属挨在一起的霍成枫与齐蕴语,一见来人是符子缙,立刻停止了交谈,神色更是各异。 符子缙心中冷冷嗤笑,有奸情,绝对有奸情! “哎呦,我这一来,打扰了大家的好事了。” 表面上,他像是对着所有人说的。然则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符子缙的视线死死锁着霍成枫齐蕴语二人,口中的话显然意有所指。 他端的是一派柔婉体贴,显得他还是曾经那个任人摆弄奚落而不显一丝异色、满心满眼都是霍成枫的符子缙。 虽然有些阴阳怪气,但一时之间又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此时,外面的两个保镖也反应过后追了进来,一边对着霍成枫连连道歉,一边试图一左一右制住符子缙。 符子缙毫无耐性地躲开,继续自己刚才未说完的话。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你们继续吧。毕竟有没有我在场都一样,你们可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过。当着我的面亲个嘴儿——倒算是小事了。” 第10章 恭喜你摆脱我了 他这话耐人寻味,很难不引得人往深处想。包厢里的人神色各异,就差把“霍成枫原来私底下玩得这么花”写在脸上了。 一时之间整个包厢落针可闻,一方面是惊异于符子缙的话,另一方面也是被符子缙非同以往的态度镇住了。 原本那个百依百顺的软柿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齐蕴语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神色,“你,我,我和成枫哥清清白白,你说这种话简直是,简直是!” 符子缙斜睨了霍成枫一眼,嘴角勾起一个不怎么真诚的笑,“你清清白白,某些人对你的心思可未必清白呢。” 齐蕴语精致的一瞬变得煞白,他结结巴巴地说着话看向霍成枫,“不是的,不是的,成枫哥他对我好,只是拿我当弟弟……” “你少来!” 符子缙已经气到谁来了咬谁的程度。他气得偏头笑了几声,笑得泪花都溢出来。 “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霍成枫整天那个眼珠子都快黏到你身上去了,你跟我说你不知道霍成枫喜欢你?我放个屁都比你这话可信!” 话刚落,人群里忽的发出一阵压低的笑声。尽管很快就被憋了回去,但还是成功让齐蕴语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第21章 霍成枫的脸色黑得不成样子,“符子缙,你要发疯尽可以到别处去发,少在我这里撒泼!” 符子缙并不为他的话动摇分毫,而是冷嗤一声道:“就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你敢对天发誓说你们清清白白、说你对齐蕴语没有半点心思?” 他说着说着,声音竟然有些发起抖来。话里透出尖利的刺,但尖刺不光指向他人,也指向自己。 霍成枫看着符子缙带着水光的眼睛,话到嘴边忽而就哽了一下。 符子缙算他什么人?符子缙什么都不算。 他即便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明明白白地告诉符子缙他就是喜欢齐蕴语,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他说不出。 这种怪异的情绪让霍成枫感到烦躁。他皱着眉偏过头,不去看符子缙的神色。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看你们在外面玩得这么开心,我孤家寡人独守空房,过来给你们找点不痛快罢了。” 霍成枫眉头皱得愈深,几乎是当时就明白了,是有人故意给符子缙发了什么拱火的东西。 但他现在也没空去追究了。 “我累了,霍成枫。”符子缙低垂着头,额前的刘海耷拉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让他的神色晦暗不明起来。 “恭喜你,你摆脱我了,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抬起头的一瞬间,符子缙已经整理好了所有的情绪。看向霍成枫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真真正正的陌生人。 他干净利索地转身,穿过两个面面相觑的保镖身侧,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出去。 没有任何缘由,霍成枫就是有感觉:符子缙这次是认真的,他不是在赌气。 他会说到做到,今天走出这个门,就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应该感到高兴的。 一直到门被关上的咔哒声响起,包间里还是没能有人站出来说一句话。 霍成枫回神,把下意识抬起的手落了回去。 诡异的安静。 尴尬的安静。 谁也没想到平素逆来顺受的符子缙会闹这么一出,丢下一颗炸雷,又静静地走了。 …… 符子缙转身出了门,很漠然地走着。 等电梯的空当里,他就在默默盘算。 星君是四天前打来的电话,说已经到了地府门口,在核查身份。 核查身份本就不是什么很繁琐的事,走完流程至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换算成凡界的时间,至多不过三天半。 而现在第四天已经快要过完了。 最后一次给霍成枫渡气运是在五天之前,还有两天的安全保质期。 也就是说,他现在大可以一走了之,结束这个荒谬的保镖任务,把有关于霍成枫的一切抛之脑后。 “剩下的时间我们去哪?你说,我们能直接回星君殿吗?” “啊?这不好吧……星君那边还没个准信呢。” 欧阳忞化作一个拇指长短的小玩偶,一直挂在符子缙的手机上。他直觉现在符子缙心情不太好,但是符子缙又表现得十分淡然,因而让他疑心是自己多想了。 符子缙问:“那我们去哪?就在外面随意游荡吗?” 他身上并无多少凡界的货币傍身,冷静下来想想,自己竟然无处可去。 “要不然继续回那个凡人家里待着呗。” 符子缙咬牙切齿:“不行!我狠话都放出来了,绝对不可能再回去!我绝对不要再见到……” 话只说了一半,符子缙忽而顿住了。他举起手,视线直直盯着。 只见他的食指上缀连着一根细细的金丝,长长地绵延向远方。金丝的另一头像是有什么波动似的,不住地轻颤,于是也拽着他的食指一阵一阵地震动。 符子缙的只觉自己的头脑轰的一声变成了全白,食指上传来的细密震感化作一阵令人难以忽视的凉意,流进他的四肢百骸。 这是他在袁思淼身上装的牵命。 一旦变成这种状态,就说明袁思淼的气运已经快要散尽了——他那边必然出现了一些状况,说不定黑白无常都拿个链儿站在旁边等着收人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符子缙就慌得浑身发冷,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跟黑白无常套近乎有用的可能性有多大。 怎么霍成枫这边刚解决完,袁思淼那里又出事了? 他当即掏出手机,给袁思淼拨了个电话。听着电话彩铃滴里搭拉的声音,只觉得心烦。 【对方的手机处于无法拨通状态,建议您稍后再拨。】 完了。 符子缙迅速地感知了一番牵命另一端的袁思淼所在的位置,眉头不禁越皱越深。太远了,等他赶过去,袁思淼的尸体可能都硬了。 符子缙来到窗边。他仰头,巡视了一圈四周的摄像头。 下一刻,他在身侧虚虚地握了一下手,目之所及的几个监控摄像头就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而后接二连三地崩裂了。 确保没有任何一个监控幸存之后,他又把身子探出去更多,朝下看了一眼。 这里是十二楼,是足够起飞的高度。从这里出去,应该不会有摄像头。即便有,以他的速度,摄像头能捕捉到的也只有虚影。 符子缙一只脚已经跨出了窗边。思考了片刻,他还是把变成挂件的欧阳忞扔在了地上,“你留在这里,跟着霍成枫,看好他。” 第22章 他只是不想让霍成枫在最后关头出意外罢了。 话落,符子缙已然足点虚空,凌风而去。 …… 袁思淼已经在这里躲藏了将近两个小时,他的身体和精神都近乎崩溃。 他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太岁,明明只是如往常一般、从兼职家教的居民楼里走出来,却被一个疯子给盯上了。 大晚上的,空无人烟的小巷,身后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也就格外惊悚。 他快起来,身后的人也快,他慢下来,身后的人便也慢。 这就很难不让人多想了。 接下来,他却感觉到一具冰凉的躯体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贴上了他的后背。骨骼凸出的头颅,静静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袁思淼的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他终于忍不住了,撒丫子狂奔起来。 可是逐渐地,他却发现,这条自己已经走过千万遍的路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陌生,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在自己第三次看到拐角处的那个消防栓的时候,袁思淼几乎确信自己遇到了什么灵异事件。 他瑟瑟发抖地躲在了灌木丛后面,依靠花坛里高大的冬青遮蔽着自己的身形。看着外面走来走去寻找着他的踪迹的疯子,袁思淼想,自己要么是在做梦,要么是误入了什么大逃杀游戏。 他想报警,但是不管自己拨多少次紧急电话,都没有办法拨出。 他看着手机空空的信号格,已经把自己的身后事想了一遍。 他哆哆嗦嗦地摁向屏幕,打算再试一遍紧急呼叫。还不等他的手机按下去,他就感觉到一双略带凉意的手重重地覆上了他的肩膀。 袁思淼僵住。 他的头、他的脖子、以至于整个身子,在那一刻,都变得不能挪动分毫了。 接下来,他的身体复苏,开始随着本能死命地扑腾。还有就是尖叫,撕心裂肺的尖叫。是那种人到危急时刻无法控制的、从胸腔深处脱出的尖叫。 然而他的“啊”字还没啊出来一半,就被身后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死死捂住了嘴。 袁思淼大喘着粗气,心脏以一个十分离谱的速度重重地捶击着胸腔。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应该就要背过去了。 “嘘嘘嘘嘘——” 袁思淼停止了挣扎。 虽然只是很轻的气音,但是——他怎么听着这声音这么耳熟呢? 符子缙! 袁思淼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 实际上符子缙依然捂着他的嘴,导致他只能发出呜呜呜呜的气音。 “嘘——” 符子缙依旧没有放开手,待到袁思淼点了头、示意自己不会大叫之后,他才放开了手。 袁思淼压低了声音,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有,有个疯子一直追我……我手机好像出问题了,紧急电话都打不出去,你赶紧,赶紧报警!” 符子缙抿了抿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在路上来回转悠的那人的方向。“报警啊,报警可能没什么用。” 他的神色愈加凝重。 袁思淼哑住,符子缙的反应似乎恰恰印证了他那个十分荒谬的猜测。 “难,难道那个疯子,不是人?” 还真让他猜对了。 符子缙颇显讶异,普通人遇到这种事,哪会这么主动地往神神鬼鬼这方面去想?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 他看了一眼袁思淼身周几近于无的气运,更加头痛起来。 袁思淼欲哭无泪,“我也没招惹过什么东西呀。” 符子缙摇摇头。 徘徊人间的怨鬼没有神志,它们的行为向来是没有什么原则的。它们大都不会讲究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只要被有心之人稍加引导,就会让无辜之人遭难。 所以说袁思淼遭遇这一切,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倒也未可知。 符子缙又忍不住阴谋论了一下,是不是真的有人在给他使绊子。 啪的一声,路灯全灭了,目之所及的所有空间都陷入了一片黑暗。听觉也就因此变得分外灵敏,不远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让人心慌不已。 “它开始着急了。” “但是我们逃不了,这里是它的主场——我们现在,恐怕已经不在阳间了。” 恐怕是阴阳间隙之处形成的阳间的倒影。 符子缙想,他应该先想办法解决外面徘徊着的怨鬼。这种程度的鬼,要不了两只手他就能直接解决。 但是没那么简单,因为那鬼显然是附在某个凡人身上的。强行把鬼剥离出来的话,这个凡人下半辈子大概就只能在病床上过日子了。 如何制服鬼而不伤及被他附身的凡人,符子缙当真想象不出。这不在他的业务范畴之内,他还没能习得驱鬼这项技能。 不过,既然他们人都在阴阳交界了,要不顺势跑去阴曹司搬个救兵? 符子缙眯起眼睛,思考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的阴气太过浓郁,对他一个鬼仙来说,无异于涸辙之鲋放归河水,让他竟有些头晕目眩的陶醉感。 …… 远在人界。 霍成枫已经整整一周没有见过符子缙了。 表面上他倒是没有任何异样,细看之下就不难发现他身上难掩的疲惫。 那天莫名的慌张感终于得到了印证,就像符子缙自己保证过的那样,他说了不会再出现,就真的从这个世界上蒸发得无影无踪了。 第23章 他反复查看着十二楼电梯外的几个监控。摄像头损坏之前,最后一个画面是符子缙莫名地仰头看向了监控,一边抬腿跨向窗子。 他倾斜出大半个身子,似乎下一刻就要从三十多米的楼上头也不回地坠下去。 霍成枫扣在桌上的手骨节发白。隔着屏幕,他与屏幕内的符子缙对视,总觉得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走投无路的决绝。 然后啪的一声,监控画面断了。 而后,大楼的每一扇门的摄像头,都没有再捕捉到符子缙进出的身影。 -------------------- 霍总急咯,追悔莫及.jpg 第11章 地府驻人界办事处 符子缙扛着袁思淼,飞速地向前奔跑。 没有目的地,只是跑得要多快有多快、别让身后的怨鬼追上就够了。他既不想犯下伤害凡人的罪行,也不想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怨鬼杀死的仙官。 过于丢人。 符子缙叹气,想不到他一个星君手下的言命官,竟然会沦落到被一个怨鬼追着到处跑的地步。 这时候符子缙又在想,得亏这怨鬼是上了某个凡人的身,身体机能上多少有点限制,不然他肯定跑出去没两步就要被追上了。 袁思淼被符子缙扛着,肚子搁在他的肩膀上,一颠一颠的,硌得他感觉胃里的东西往上泛。稍微一抬头,就能看到追在身后的、近在咫尺的狰狞鬼脸,搞得他心理阴影面积成倍增长。 他问符子缙:“你不累吗?让我自己跑吧……” 符子缙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你拉倒吧,别拖我后腿,我扛四个你都比你自己下来跑得快。你就放心,我扛着你跟抱个小猫小狗也没什么区别。” 袁思淼:“……好吧。” 看符子缙脸不红气不喘步履如飞甚至还能平稳地跟自己说话,他就彻底放心了。同时又很难不去想,符子缙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问符子缙:“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一直跑吗?” 符子缙答:“呃,虽然但是这个那个……我在想办法了。” 只不过这地方鬼打墙实在太厉害,搞得他根本找不到阴曹司的所在。 十分钟之后,袁思淼问:“现在呢?” “在想办法了……” 二十分钟之后,袁思淼问:“现在呢?” “在想办法了……” 绕着这鬼地方转了好几圈,符子缙多多少少看出点东西来。他虽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多年以来在星君殿耳濡目染,多少也能知道个一星半点。 他太高看这只怨鬼了,走不出去的原因并非是鬼打墙,而是这阴阳间隙之处被设下了阵法。 这周围的景物表面与现实世界无异,其实已经不知被何人以仙术佐以奇门遁甲之法、排成了八门。 细看下来,生门所在的位置竟然正是二人刚开始藏身的绿化带…… 符子缙悔不当初,当时要是顺着灌木丛再走几步,说不定就误打误撞回到阳间去了。 但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毕竟此刻身后的路已经被怨鬼堵死,根本没有转身的余地。 符子缙努力冷静下来,让自己的大脑保持着正常的思考。 能有这份心思在阴阳间隙设此迷阵的,大概是阴曹司的人为了防止阴曹司被游魂侵扰而作——也就是说阴曹司多半就在附近。 这证明,他一开始想到的去阴曹司求助的方法可行。燕善廷 阴曹司,阴曹司,这种办事机构,一般被认为是开门的类象…… 符子缙冷汗涔涔,动用自己脑子里为数不多的相关知识,得出一个结论:阴曹司大概率就是开门本身。 虽然不知道对不对,但也只能赌一把了。 刚刚绕过去的消防栓是休门,而开门的方向就在休门的正西! 符子缙感觉自己又有了指望,逃命都逃得更有劲了,埋头朝着消防栓的西边跑。 然而看到西边是一条被墙封死的小巷子之后,他想哭的心都有了。 那只好赌一把。 “闭眼!”他对袁思淼大喊。 “你要干什么啊啊啊啊啊前面没路了!”袁思淼尖叫。 他紧张到冷汗直出,幸好,他赌对了——预想之中一头撞上墙壁的痛感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奇怪的吸力,伴随着周边扭曲变形的景物、将他们拉出了迷阵。 天知道符子缙看到阴曹司规整的单位门牌时有多激动——地府驻人界办事处。 怨鬼被阴曹司外所设的符箓刺伤,发出嘶哑的叫声,转身就要逃跑。 符子缙急了,把袁思淼丢在地上,一转身就要去抓住那怨鬼、不让他脱身。 同时还大喊:“来人啊!救命啊!帮忙啊——” 被怨鬼附身的人力气大得惊人,指甲也几乎变得兽爪般尖利,三两下就把他的手臂抓出好几道几乎与小臂等长的狰狞血痕。 袁思淼也吓坏了,连滚带爬地跑进阴曹司的大院,豁地推开门,大喊着救命。 所幸很快就有人听到了两人的动静出来帮忙。 专业人士,处理起来就是不一样。 看着一群穿着打扮与普通人别无二样的机关办事人员手里持着各种各样的符箓与法器、在怨鬼的脚下画出繁复的阵法,袁思淼觉得,这世界真魔幻。 要么就是他现在梦还没醒。 第24章 随着一声凄厉的嘶叫,一股黑色烟气样的东西从那凡人身体上脱出,被一个办事员收进了巴掌大小的一个玻璃瓶里。 袁思淼和符子缙纷纷瘫倒在地。 至此,一晚上的荒唐逃生终于结束。 …… 符子缙和袁思淼被请进了办事大厅暂作休整。 符子缙想起来还是很后怕,“我们要是再晚来一点,你们是不是就要关门下班了……” 穿着职业装的女科员答复道:“不会,我们机关比较特殊,采取轮班制,24小时常开。” 她提出给符子缙处理伤口,符子缙推辞拒绝。这种程度的伤口,仙力流转个一两周就能好了。 女科员幽幽道:“你虽是鬼仙,本身也是个鬼吧?仙力流转可治不了这种伤,这种类型的怨鬼自带一种病毒似的奇怪灵力,被它抓伤后不及时处理,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比如再过三个小时,你就会变得跟刚才的怨鬼一样毫无神智任人操控了。” 符子缙打了个哆嗦,默默闭嘴,安静接受治疗。 女科员一边给他处理,一边使了个眼色,朝袁思淼那边瞄了一眼,问符子缙:“他怎么办?” 确实难办。 那个被怨鬼附身的凡人倒是没有任何知觉,醒来之后多半只当自己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可是袁思淼却是亲身经历了今天晚上的一切。 袁思淼听到了两人的窃窃私语,耳朵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他哆哆嗦嗦问:“你们不会要把我灭口吧?我保证不会乱说的……” 女科员哭笑不得,见袁思淼已经听见了,也不再遮遮掩掩。 “放心,我们可是和人界对接的正规单位,不会做违法的事。只不过像你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有点难处理。” 袁思淼不禁松下一口气。他道:“那,你们有没有那种‘咻’的一下,把人的记忆消除掉的法术?” “理论上是有的,不过这个法术已经属于比较高阶的法术内容了,我还从来没见过真的能掌握的人。” “我们功曹司的仙人同事应该暂时还没有能使出来的。至于其他的凡人机关人员,就更不用说了。” 女科员说着,又将殷切的目光投向符子缙:“你会不会?” 符子缙缩了缩脖子,“这个这个这个,我还真没学过……” 袁思淼望天,“要不你们给我一板砖,试试能不能失忆。” 符子缙觉得,作为一个凡人的袁思淼在今天晚上实在表现得太过淡定。他对袁思淼道:“总觉得,你对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接受得好快啊。” 袁思淼挠头道:“也没有吧,可能因为我舅舅是个阴阳生,抓鬼看相搞风水什么的……我可能接受程度就比较高了。” “哦,这样子啊。”符子缙点点头。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阴阳生诶,他难道对自己外甥身上日渐稀薄的气运不采取措施?难道对自己外甥被鬼缠上的预兆毫无察觉? 符子缙不信。 这只能说明,袁思淼那个舅舅要么是个草包,要么是个坏种。 正出神想着,一旁的女科员提醒道:“我稍微提醒你们一句,你们最好快些修整完回阳界。这里虽然只是阴阳间隙,但时间流动速度毕竟与人界不同。” “这会的空当,阳间那边恐怕已经过去两周多了,可能有人已经以为你们失踪,然后报警了……” -------------------- 此时霍总依旧沉浸在丢失老婆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下章就回去啦 第12章 熟悉极了 袁思淼蹭的一下站起来,“这么久!完蛋了,我爸妈还不得急死!完了完了……” 不过幸好是暑假,不然学校那边逃两周的课还了得! 符子缙的关注点有所不同。他问女科员道:“那如果真的有人报警,警察那边我们要怎么解释啊。” 女科员答:“这个你们倒不用担心,我们单位跟人界的机关单位都是有对接的,圆个谎倒也不难。” 符子缙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其实他这话主要是替袁思淼问的,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他在阳间认识的人,除了袁思淼也只有霍成枫了。 霍成枫……呃,应该是巴不得自己从此彻底消失的。 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想到替他报警呢。 而且他的任务马上就要结束,只要法术解除,霍成枫根本不会记得有过他这么个人。 袁思淼的担忧并未消除,他有些焦急地问女科员:“那,我这边的保密问题是要怎么办?虽然我肯定不会出去乱说啦,但是你们领导,不会对我采取什么措施吧?” “制度上来说,是要派几个人对你进行为期一年的观察,并且定期回访,了解你的保密情况的。” 好吧,就是被监视呗…… “不好意思啊,我们也是按规定办事。” 女科员沉吟一番,道:“如果你实在不喜欢这种解决方式的话,也可以来考我们地府的编制,签了命契之后,保密方面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袁思淼震惊中带着一丝凌乱,“这,还能用考的?” “当然啊,我们也有很多凡人同事的。不过大都是有仙缘的人才能找到门路,你这种情况是少数,开个特例也不是不可以。” 第25章 “你看啊,这是我们单位的基础工资级别档次对照表,因为工作性质比较特殊,比凡间的公务员要更累一点,工资也相对高一点……” “还有啊,我们单位都有地区附加津贴,医疗住房什么的都有补助,凡人公务员还能享受死后的陵墓价格减免和地府投胎位预定……” “危险性上你也不用担心,像你这种考进来的凡人,大都是分到功曹司这种阴阳间隙的单位来,方便阴阳两边往返,干的也都是些文职工作。” “像今天这种情况,你就在结界里待着,等着会法术的同事处理完就好了,大家都会理解的……” 于是到了最后,袁思淼被滔滔不绝地介绍了一遍功曹司的相关制度与福利,拿着一沓宣传材料,有些茫然地跟着符子缙回到了阳界。 符子缙还以为袁思淼是被这一晚上的变数给打击傻了,安慰他道:“我理解,这种事对于你来说可能是有点难以接受。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不理就是了。” 袁思淼摆手道:“不,我觉得有点心动呢……” 符子缙:“?” “听那个姐姐话里的意思,因为时间流动差异的原因,功曹司好像特别缺凡人办事员。” “我要是真能走了狗屎运考上了,就业问题就解决了啊,真铁饭碗,直接连身后事都解决了!” 符子缙:好吧,白担心了。 因为害怕袁思淼在爸妈那边圆不了谎,两个人提前串好了口供。 走出倒置世界的那一刻,袁思淼的手滋源在叩扣群八六一七七三三零四欢迎加入机倏地恢复了满格信号。他赶忙打开流量,心想自己的微信消息和未接来电恐怕都已经满了。 然而并没有。 袁思淼以为自己的手机卡了,又刷新了一次,还是没有。 只剩下朋友给他分享视频、结果两周得不到回复时发过来的问号。 袁思淼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喂,妈妈。” “怎么了儿子?” 他们出来的时候,阳间已经入夜。袁思淼的妈妈好像已经在睡觉了,接到电话的语气显得愈加疑惑。 “呃,就是,我两周没联系你跟爸,你们不觉得……不觉得担心,或者是好奇吗?” 对面的袁妈妈似乎觉得他莫名其妙,“我跟你爸以为你有事回学校了啊,你平常在学校,两星期也不见得联系我们一次,有什么好担心的。” 袁思淼傻住。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等他爸妈发现,自己大概尸体都臭了? 符子缙强忍着笑,拍了拍袁思淼的肩膀。 他把自己的手机往身后藏了藏。 屏幕上,满满当当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未应答】 【未应答】 【去哪了?】 【回电话】 来源全部都是霍成枫。 符子缙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霍成枫这番举动,未免太过反常。 他摇了摇头,不让自己想太多,打算跟星君确认之后,叫上欧阳忞就走。 反正以后只会是陌生人。 告别了袁思淼,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准备联络欧阳忞。 欧阳忞其实不怎么爱凡界的小玩意,平常也大都以狗的形态出现,因而他并没有置办手机。而符子缙又并未将平日在星君殿联络的法器带在身上,所以有点难联系上。 符子缙想了想,凭空掏出一张符纸,对着符纸说,“欧阳忞,事情已经办完了,咱们可以回星君殿了。” 而后双指一碾打了个响指,一簇跃动的小火苗在他的手心处幽幽燃起。 只要一边想着欧阳忞的脸、默念他的名字,一边把符纸攥进手掌烧尽,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就能传递给欧阳忞了。 然而他才刚刚把符纸拈起来,手心的那团火就发出了一阵“噗噗”的声音,左右摇晃了几下,然后灭了。 灭了…… 符子缙满头问号,大为震撼。这种仙术生起的火苗,怎么会灭呢?何况刚刚都没风! 他再次并拢了食指和中指,打了个响指,然后无事发生。 他不信邪,啪啪啪连打了几个响指,然而手掌内安静如斯,连一丝火苗燃起的迹象都无。 符子缙彻底崩溃,第一时间怀疑上了被鬼抓伤的那几下。 到现在,那几根细长的伤痕还横七竖八杂乱无章地亘在他的手臂上。明明是莲藕身,却无法让这诡异的伤口恢复分毫,新鲜得很。 这怨鬼病毒,不会把他的法力吞了吧? 他沉默了半晌,脑子里想的却不是“法力没了怎么办”,而是“联系不上欧阳忞就要去霍成枫家找他,好丢脸。” 淦,他那天豁出老脸大闹一场,都已经打算好了跟霍成枫老死不相往来了,现在回头岂不是很丢脸? 他看了看手机上满满当当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算了,看在这个愚蠢的凡人有意挽留的份上,他勉强回去一下。 反正都是演戏,反正过不了多久、跟他接触过的凡人都会失去相关的记忆。 嗯,不能被人记住的丢脸,怎么能算作丢脸呢? 符子缙很成功地把自己哄好了,迈着轻快的步伐到路边打车去了。 …… 符子缙转身而去的那天之后,霍成枫回到家里,经常对着厨房和客厅里那些满满当当的菜品发愣。 第26章 家政阿姨讶异道:“哎呀哎呀,霍先生您生日那天符先生放了我半天假,说是要自己准备,我没想到他一个人煮了这么多啊?” “这段日子符先生是有事?怎么好几天没见着他的人呢。” 阿姨一边看着桌上的、灶台上的盘盘碗碗,一边絮叨着。 “这饭菜是一点都没动?要不要收拾掉啊?” 霍成枫制止了阿姨的动作,“您干别的去吧,先放着别动了……” 阿姨点头离去。 霍成枫坐下来,就着冷透的饭菜送进嘴里。 符子缙捡的那条白狗跑了过来,蹲在餐桌旁抬头看他。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从一条狗的脸上看到了名为“震惊”的神情。 自那以后,霍成枫也说不上来自己已经多少天没睡过一个整觉。两周多以来,他动用了自己能动用的所有人力去寻找符子缙的下落。 公司的事物和符子缙的事情堆在一起,压得他再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 可符子缙真的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十二楼监控捕捉到的就是他留存于世最后的影像。 他反复地播放酒店大楼每一段楼梯、每一个出口的监控录像,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以至于后来延伸到酒店周边的监控,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偌大的城市里,蛛网般密布的监控网,却偏偏找不到一个人的踪迹。 他查了符子缙的消费账户,然后惊讶地发现,作为合约的报酬的那些钱,符子缙自始至终就几乎没有碰过一分一毫。 有那么一瞬间,霍成枫真的觉得自己在不断曲解和误侮辱符子缙的感情。 已经有传言说,符子缙纠缠霍成枫不得,终于彻底死心,从十二楼一跃而下试图自杀,紧接着就跟灵异事件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霍成枫怒斥其荒谬之至,却不得不去想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开始逼着自己去找医院里无法确认身份的患者、甚至无人认领的尸体。 然而依旧一无所获。 酒店是魏和光家的酒店,他将霍成枫对着监控苦苦钻研的行为看在眼里。魏和光很勉强地安慰霍成枫:“这不是你的错。” 霍成枫没有再出席过那群朋友组织的聚会,那群朋友也都很默契地不再提及符子缙。 然而他们心里都明白,符子缙如果真的自杀了,有他们每个人出的一份力。 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霍成枫躺在床上,准备阖眼入睡了。 房间里很安静,空调温度正好,长绒棉的床品质感也刚刚好,是最适合入睡的环境,可霍成枫偏偏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霍成枫想起符子缙在的时候,他可能会缠着自己要睡在这个房间,然后在自己冷脸拒绝之后,耷拉着眼睛回到隔壁。 他们也在这张床上无数次厮混过,但每次都是不怎么愉快的经历,要么是他醉酒醉得神志不清,要么是他心情不好单纯拉着符子缙泄愤。 霍成枫想,他对待符子缙实在很差劲。 符子缙为什么要喜欢他呢? 即便是最后,他失望地对自己说“从今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也没有说过一句“不喜欢”。 霍成枫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茫然瞪视着虚空,心想自己今夜恐怕依旧难以入眠。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像是有什么人在缓慢地摸黑上楼梯。 霍成枫当即变得更加烦躁。 家里的安保系统应该是足够安全的,怎么会有人进来呢? 他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起身,慢慢地打开门——看到了楼梯口处那个黑黢黢的身影。 霍成枫眼神一凛,猛地上去制住了那个黑影的身体。 黑影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霍成枫的眼睛缓缓睁大。 他听过无数次这个声音。 符子缙笨手笨脚弄坏什么东西时会发出这样的惊呼,在床.上被猛然顶到时会发出这样的惊呼,被自己坏脾气地无数次突然拉走的时候会发出这样的惊呼…… 他对这个声音熟悉极了。 第13章 除了折磨还是折磨 灯豁的打开,清晰地看到符子缙的脸之后,霍成枫感觉自己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轰然落了地。 事情发生得太过惊喜太过突然,霍成枫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然而符子缙的心情却并不如他一般惊喜。 霍成枫看到,符子缙的脸上出现了半是尴尬、半是耻辱、半是愤怒的情绪。 还有点别扭,像是小孩子和父母赌气“离家出走”,结果到了晚饭时间又被迫敲开家门的神情…… 符子缙偏过头去不看霍成枫,别扭道:“我的狗呢?你放心,我带上我的狗就走,这次是真的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说完之后,符子缙转头就要走。他目标明确地朝着自己的房间去,似乎是认定了那条狗会在那里。 霍成枫只是下意识伸手,一把攥住了符子缙的手臂。“你……” 符子缙脸色白了一下,当即皱着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霍成枫这才看见,符子缙手臂上那一道一道触目惊心的划伤。 他猛然松开手,也不敢问符子缙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态度很强硬地说:“去医院。” 第27章 符子缙将他推开:“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心里有数。请你保持一点距离,我们现在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十几分钟后,霍家的冤种私人医生赶到。 他一般都是在老宅那边待命,难得见霍成枫叫他来一次,简直惊讶万分。 符子缙表情怪异,脑子里开始浮现出自己早年间看的一些人界的“精彩”小说。 下一句,这个医生是不是该说:“这么晚叫我过来,可不是你的性格。” 符子缙脚趾默默抠地。 所幸那个医生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冷着脸,严肃地给符子缙查看着伤口。“你这是被什么动物抓伤了?多长时间了?可要赶紧去打狂犬疫苗。” “呃那个这个这个那个不是被动物抓伤的,不用打狂犬疫苗……” 符子缙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他可不想去打针。功曹司的科员都给他治疗过了!使用更适合地府宝宝体质的狂犬疫苗…… 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试图编造一个合理的借口——反正不能说是被鬼抓的。 “那是你自己划……不小心划伤的?”所幸医生已经主动给他找好了借口。 一听医生这么说,符子缙赶紧借坡下驴,“嗯对,这个其实是我自己不小心划的。有点蠢吧哈哈哈,刚才没好意思说……” 符子缙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虽然这几道伤痕完全不像是不小心划伤,但他说是就是,嘻嘻。 “你这伤口……”医生叹了口气,继续询问他:“你有没有免疫性的疾病?” “没有。” “贫血吗?” “没有。” 医生拉着符子缙的手臂细细端详,皱眉在纸上写写画画。 符子缙慌得很,看着医生眉头紧皱的样子,心想他不会看出什么不对劲来吧?于是便暗中较着劲、把手臂往回抽。 这个动作实在有些不合时宜,再加上符子缙眼中难掩的慌乱,使他整个人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但医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啧了一声,轻飘飘地玩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躲什么?” 符子缙讪讪地笑,事实上却松了一口气。 检查完、包扎好,医生交代了符子缙几句饮食和伤口消毒上的事情,就起身了。 然而他并没有直接走,而是把霍成枫叫到了另一个房间。门被带上的那一刻,符子缙知道,哦~这俩人要说悄悄话了。 他实在是有点心虚,生平第一次撒谎撒得这么没底气。难不成,这凡人真的能看出来自己这伤口不对劲? 符子缙整个人扒在墙上,恨不得把耳朵隔墙伸过去,听听这俩人背着他在搞什么小九九。 奈何这房子隔音效果实在太好,那两人说话的声音又小,搞得他实在是一个字也没听清。 直到听见霍成枫下楼、把私人医生送出别墅大门的声音,符子缙才彻底放弃,赶紧离开了墙面。 听到霍成枫上楼的脚步声停留在房门前,符子缙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他现在对霍成枫的感情除了尴尬还是尴尬,每和他多待一秒都是百分百的煎熬。他真的、不想、和霍成枫、面对面独处!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他又不能把霍成枫锁在外面。 在霍成枫进门之前的三秒,他就迅速地改变了自己的神态,摆上了一副不太高兴的臭脸。 想了想却还是不愿面对霍成枫,于是他着急忙慌地拉了把椅子过来,索性趴在写字桌上就开始装睡。 听到背后的门吱呀打开的声音,符子缙竟然感觉有一些些小紧张。 他想,霍成枫见他睡着了,应该也会自己回房间睡觉了吧?到时候他就偷偷溜过去,带着欧阳忞走人。 然而霍成枫的脚步声就在他身侧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虽然看不到具体状况,但是符子缙总觉得……霍成枫是在盯着他看。盯得他汗毛倒竖,盯得他如坐针毡。 就当他以为自己装睡要被发现并制裁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自己身侧的躯体迅速贴近了。霍成枫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抱了起来。 把他!抱了起来! 符子缙满头的问号,但是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只能继续兢兢业业装睡。甚至还稍微皱了皱眉咕哝了几句,真像睡梦中遭人打扰而不满似的。 霍成枫把他放在了床上,轻轻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符子缙彻底震撼。 虽然闭着眼睛,但他还是能透过眼皮感知到一丝丝光亮。于是他便能感觉到,霍成枫的身影就直直罩在他身上,迟迟没有离去。 他听到霍成枫冷着声音对他道:“符子缙,你出息了,为了得到我的喜欢,你就这么不择手段?” 符子缙:?不是,他又干什么了? 脑补过度是种病,得治。 霍成枫抓着他受伤的那只手臂,捏着他的手,以一个十分暧昧的力度来回摩挲着。即便刻意避开了伤处,也还是搞得符子缙想打哆嗦。 符子缙忍住了。 符子缙怀疑今天有人被色鬼上身。 “先是在十二层楼晃来晃去弄得人心惊胆战,又是玩失踪把自己弄得一身是伤,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疼你吗?呵。” 符子缙的眼前一瞬间出现大脑宇宙,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 第28章 他正拿着诸如“忍一时风平浪静”之类的屁话安慰自己,让自己临走之前不要多生事端。 这时候,霍成枫的手竟然开始愈加放肆,摸着摸着就游走到了他的脸上,甚至开始又一下没一下地蹭弄他的嘴唇。 符子缙额角青筋暴起,被子底下的手狠狠捏紧,恨不得现在就起身给霍成枫来上一拳。 他又安慰自己,算了,反正被这个凡人吃豆腐也不是一回两回。他忍!都是为了工作!谁在乎啊!反正都要走人了! 然而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霍成枫离开。 你在干什么啊大哥?几点了?回你自己屋去睡觉吧我求求你…… 符子缙是很想一个法术直接把霍成枫打晕、或者给他造个幻境的。奈何直到现在,他发现自己还是半丝法力都使不出来。 他开始急得冒汗,满脑子想着赶紧叫上欧阳忞走人。 他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想着难免后悔,觉得自己就不该回来这一趟。 真是死脑筋!这下可好,越想走越走不了。 忽而,身侧的床铺一沉。符子缙呼吸都要停掉了,霍成枫竟然在他旁边躺下来了。 不过他今天已经亲眼见过神经病程度翻倍的霍成枫,现在这点程度的震撼已经无法在心里掀起什么波澜。符子缙能怎么办呢?符子缙只能继续装睡。 他侧耳细听着霍成枫那边的动静,发现不一会儿,这人就已经睡沉了。 符子缙当然不知道这是霍成枫多日操劳之后骤然松懈下来的结果,只觉得霍成枫今天无比反常——不仅主动留宿,甚至现在半个身子还贴着他。 他在黑暗中睁眼到天明。 开玩笑,根本睡不着。 更荒谬的是,作为神仙的他,却因为一夜睡眠的缺失,感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疲倦。 自从踏进这个屋子,整整一晚,除了折磨,还是折磨…… -------------------- 走是不可能走得了啦…… 霍总自我攻略进度百分之七十,距离小符翻车也又近了一步 第14章 只能真刀实枪 符子缙瞪眼瞪了一晚上,无聊的很。他倒是想要中途溜出去,但是霍成枫这厮睡着了力气还这么大,一直拿手臂圈着他。 他一动弹,这人手上使的劲就更大了。 他当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霍成枫的手臂掰开,就是怕用力过猛给他掰折喽…… 霍成枫的生物钟基本上是雷打不动的。 第二天早晨,估摸着霍成枫快醒了,符子缙赶紧闭上眼睛装睡。果然没一会儿,身侧的人就开始有了动作。 符子缙的心开始雀跃。 然而霍成枫醒了,但没动,甚至还在盯着他看。 符子缙的心又不雀跃了。 他终于受不了这种一直被人盯着的毛骨悚然的感觉,于是赶忙哼唧了几声,睁开了眼睛,假装自己刚睡醒的样子。 他尴尬得想要扒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因为霍成枫还在拿那种怪异的、他从来没见过的眼神看着他。 到了这时候,白日里天光大亮、视物没有障碍,符子缙才发现,霍成枫似乎憔悴了不少,也凌乱了不少。 “凌乱”指的不是他的外形上怎么怎么样了,而是指一种周身气场透露出的感觉。 符子缙的心稍微坠了坠,他想,自己“失踪”的这十几天里,霍成枫不会真的有在担心他吧?看来他……人性未泯? 符子缙有一点点心虚,不过只有一点点。 霍成枫率先开了口,他喊了一声符子缙的名字。 “那天晚上,我并没有和齐蕴语……接吻。” 他看到了那人拍摄的视频和照片,蓄意找好了角度,的确显得两个人举止暧昧。而事实上,他当时只是在偏过头和齐蕴语说话。 哈哈哈哈…… 符子缙勉强保持着微笑。 who cares?谁想听你那无关紧要的、欲盖弥彰的、越抹越黑的解释啊! 救命,让他走,他要下班…… 星君怎么还不联系他?他只想走…… 符子缙盯着霍成枫身周那一圈依然很稀薄的气运,有点着急。心想地府这办事效率也忒差,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弄好!难怪星君不联系他呢! 霍成枫还在继续说。 “生日的那天,我之所以把你留在家里没有让你去,只是因为……我的那些朋友,对你的态度都不怎么友善,我并不想把你带过去让你为难。” 符子缙的眼神闪了闪。他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他对霍成枫平静道:“没事,我知道自己算不得什么好人,这都是我自己作的,他们对我态度差也是应该的。” 符子缙的手在身侧攥紧。 他在干什么? 只要他走出这个大门,霍成枫就会把有关他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他就算现在左右开弓、扇霍成枫几个大嘴巴子再走也没关系。明明已经没有必要了,他为什么还在扮演着金丝雀的角色,心平气和地跟霍成枫谈话?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能把这归咎于习惯使然。 霍成枫捏了捏眉心,道:“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自己从前对你做过很多不好的事,你变成现在这样有很大一部分我的责任,我只是……” 符子缙满脸茫然。 第29章 啊?他变成现在哪样啊? 符子缙打断霍成枫:“你不用多说,我知道那是我自作自受。我不会怪你,以后也真的不会再纠缠你,你可以放心了。”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要不要试试,符子缙?” 符子缙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他的大脑好像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冲击,从霍成枫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合起来就听不懂了。 哦,他大概懂霍成枫的脑回路了。 这人以为自己那天是受了他的刺激,然后负气出走了。现在对他这么一反常态,是怕自己故态复萌。 要是不小心死外面,可能要让他担上人命官司呢。 符子缙开始左顾右盼转移话题,“啊,嗯,齐蕴语呢?怎么从昨晚上就没听见他的动静?” 霍成枫的神色稍微黯了些,“符子缙,我说了这么多,难道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个吗?” “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要不要和我交往?没有包养,而是以恋人的身份?” 符子缙眼神乱飘。 丑拒了哈。 但是对上霍成枫那样真切的眼神,若要他说完全没反应,那是假的。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一下比一下激烈,一下比一下迅速。他出神地想,星君捏的这具莲藕身,是不是出了什么故障? 下一刻,霍成枫的唇就吻了上来,湿热的舌尖探入他的唇齿间,开始兴风作浪。 还不等他的脑子转过弯来,身体就先一步行动,开始给霍成枫渡送气运。 坏了,成职业病了。 也行吧,他都快走了,多留一点比较保险。 等等…… 符子缙猛然反应过来:他的法力,恢复了?可以用了?! 但是他并没能高兴多久。等到他快给霍成枫渡完气的时候,自己身体里的仙力就像是手指缝里的沙子一样,倏地流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猛然推开霍成枫,分开与霍成枫相贴的双唇,慌张地翻身下床跑走了。 霍成枫看着符子缙仓皇逃走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想,符子缙这是害羞了吗?毕竟他喜欢了自己那么久,骤然被自己主动接纳,有不适应也是难免的吧? 得多给他一些时间。 …… 符子缙在别墅里转了一圈,最后发现了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建起来的专属狗房间,并在里面抓到了睡得四仰八叉的欧阳忞。 他不断摇晃着欧阳忞,“欧阳忞,欧阳忞,出大事啦!” 欧阳忞停止打呼,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吔?你回来了啊,这几天去哪了啊。” “救人不小心串到阴阳间隙去了……不过这不是重点!我的法力,我的法力啊啊啊啊!”他使劲摇晃着欧阳忞,“我的法力突然出问题了,好像不能用了!” 欧阳忞这才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什么情况?” 符子缙欲哭无泪,“我不知道啊,好像突然就这样了。” “从我批错了霍成枫的命簿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倒霉一直倒霉,事事不顺。我真的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搞我。” “嘶,会吗?你平常在星君殿接触的拢共就那么几个人,大家也没什么利益关系冲突,应该不会有这种事吧?” 符子缙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事。 自己不会有被害妄想症吧?他真的觉得很不对劲。 欧阳忞宽慰他道:“你也放宽心,说不定休息一下,仙力就恢复正常了呢?” 符子缙麻木点头。“好吧,反正我们现在就要回去了。” 他发了一会儿呆,从门里往外探了半个头。确认霍成枫已经出门上班之后,才敢来到房间外面活动。 同时不禁感慨,霍成枫每天上班的时间还真是雷打不动啊。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响了起来。 符子缙精神一振,蓦地伸手掏出手机。看到来电联系人是禄存星君之后,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苦尽甘来了!他现在就出去放一挂鞭炮,庆祝自己脱离这荒谬的生活!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按下接听键的那一刻,符子缙觉得自己的心脏从未躁动得如此剧烈。 “子缙啊……” “怎么样怎么样,星君,事情是办完了吗?我现在就带着欧阳忞回去!立刻上岗!绝不耽误!” 禄存星君像是有点难以启齿似的。 一听见星君那边标志性的战术性沉默,符子缙立马心凉了半截。 他颤抖着手虚空点烟,深吸一口道:“说吧,我受得住。” “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今天是地府公务员考试笔试的日子。不巧,我那位老熟人判官,被指派去亲自监察考务工作。” “这会儿考场被封得死死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四个人拦着我不让我进,考场又屏蔽信号,我给你打这个电话都是跑远了偷摸打的。” “子缙啊,咱这事儿吧,也不是什么好事,再继续纠缠,我怕捅到阎君那里去,到时候更难办。” “你看要不,再忍忍,在凡间多待一段日子?” 符子缙沉默了一下,只有一小下。 即便星君不在眼前,他也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微笑道:“嗯,好的呢,没问题。” 第30章 领导都发话了,他能说什么呢? 微笑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光彩。 没有丝毫生的欲望。 不带这么坑的!!他都已经和霍成枫撕破脸皮了,结果现在告诉他,他不能走、他还得继续演、还得继续哄着这个老登! “哎呀,这事儿委屈你了,你放心,等考试结束了我立马就进去找判官。我到附近去等着,信号屏蔽太厉害,可能得有一段时日联系不了了,你自己保重。” “嗯,好的呢,没问题。” 完全没问题哦。 ……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符子缙很忐忑地在沙发上坐着,等着霍成枫回来。他委屈得想哭,对这种一眼看不到头的生活感到绝望。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呢? 而事实上,他设想着自己未来一段时间要上演的舔狗戏码,也真真切切地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但是他又想着,幸亏自己没有把话说死。要是当时把话说死了,现在走又走不了,让他怎么继续演下去? 不过自己也的确做了太多不符合舔狗人设的事,说了太多不符合舔狗人设的话。 现在一想到那天晚上他跟戏精一样跟霍成枫说“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样子,他就尴尬到头皮发麻。延陕汀 救命,救命,消除记忆的法术,能不能对着他使一下?他把头搁在茶几上,哐哐哐地撞了几下。 幸而现在齐蕴语不在,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总之让符子缙心情好了很多,演起来也相对没那么痛苦。 正思考着其中的利害关系呢,院子里响起车子入库的声音。一推门,霍成枫回来了。 符子缙大脑飞速运转,琢磨着自己的“新人设”。既然那天闹了那么一场,继续沿用之前的柔情似水包容万物式舔法已经行不通了。 自己现在应该是一个郁郁寡欢、跟心上人闹着脾气、想舔而又放不下身段、略显小作的矫情形象。 他的思想甚至一第三人称视角飘到了门口,思考着自己的一颦一蹙、一言一行在霍成枫视角的效果。 霎时,他慌里慌张地擦干眼泪,飞快地抬头看了霍成枫一眼,又蓦地把视线收回。眼角眉梢都耷拉着,含着一股子欲说还休的劲儿。 霍成枫果然吃这一套,看了一眼就过来跟他腻歪着交换口水。只不过看向他的眼神,好像有一丁点奇怪。 符子缙已经麻木了。他的嘴不是嘴,是打工人的钢铁意志化成的坚冰。 但是亲着亲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看霍成枫现在这个回心转意的劲儿,等会儿不会还要跟他滚床单吧? 符子缙打了个哆嗦,感觉身下的某个部位一凉。 他现在半点法力都使不出来,根本没办法把霍成枫放倒,如之前那般用幻境糊弄。 只能真刀实枪。 -------------------- 霍总:看到老婆边哭边撞头,害怕极了,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打工人的钢铁意志遭受前所未有的大挑战,小符的屁股将何去何从 第15章 你老公在外面做0 符子缙能明显得感受到,霍成枫的动作开始越来越嚣张,手开始越来越不规矩。这些以往已经习惯了的身体接触,放到此刻却让符子缙浑身上下升起一股电流似的震颤。 向来对接吻这种活动公事公办的符子缙,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升起异样的感觉。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符子缙迅速地把霍成枫推了出去,像是丢掉一块烫手的山芋。 “怎么了,嗯?”霍成枫停下来问他。上扬的尾音,带着一种奇怪的质感。 符子缙感觉自己的心跳蓦地加快了。 霍成枫在干什么啊?勾引他?这是什么老树开花公孔雀开屏?这跟以前那个不近人情的大剑冢是同一个人?他宁愿要以前那个! 他自己又是在干什么啊,狗屁的心跳,跳跳跳跳什么跳!肯定是禄存星君造的躯体有问题! 两个人的嘴唇短暂地分开,符子缙无意识地抬了一下眼睛,看到了霍成枫的脸正处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还刚好是四分之三侧脸,他最喜欢的角度。 符子缙的心跳非但没有任何缓慢下来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了。 心跳怎么了?心跳怎么了?他生前一个黄花大闺男,又没做过那种事,又没跟人亲过嘴,现在有点反应,那不是正常的吗?! 霍成枫被他白嫖美貌,霍成枫亏死,他血赚! 符子缙平复了一下心情,知道按照新人设,他现在该借坡下驴向霍成枫发出求和信号了。作得过头,霍成枫可能又要甩脸子了。 于是他几乎是有些羞赧地又推了霍成枫一把,道:“先,先去洗澡。” 霍成枫竟然也顺着他的话来,“好,那先去洗澡。” 符子缙稍微松了一口气。 霍成枫又说:“洗完来我房间吧。” 符子缙瞬间警惕起来! 然后霍成枫转身上楼洗澡。符子缙眼尖地发现,这人的耳朵尖竟然红了一小块。 这个发现几乎把符子缙震碎。 装什么纯啊喂!还脸红,他有什么好脸红的! 符子缙在心中狠狠吐槽,也随之到了楼上、进了浴室。 然后他开始十分焦虑地在浴室里乱转,反复思考又否决了一百零八种使自己的菊花逃过一劫的方法。 第31章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要直接说拒绝吗? 霍成枫也不一定就是这个意思吧?万一是自己想多了呢?莫名其妙来一句“我不想做”岂不是显得他很蠢很自作多情? 喂,都说去洗澡了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吗! 万一只是要洗香香然后跟你盖着被子聊着天,度过一个纯洁有爱的夜晚呢? 你自己看看你信吗! 好吧好吧,那他就跟霍成枫认真地说拒绝吧。 你觉得有用吗?霍成疯,色中饿鬼,再加上你一贯的小妖精形象,他只会以为你在跟他玩欲擒故纵! 符子缙把头发抓成了鸟窝,最终还是没能说服自己,只能急切地另想它法。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准备发动场外援助。 自从他发现自己没办法自如使用法术以后,欧阳忞为了和他保持联络,就马不停蹄地给他画了一道符咒随身带着。 只要他和欧阳忞的距离在一定范围之内,就能随时开启识海传音。 这东西单看功能倒是很隐秘,也很方便,就是距离上的局限性太大,一度被天界所有人公认为最鸡肋的符咒,没有之一。 可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境之下,这玩意竟然派上了用场。 符子缙切换到识海,在心里大喊:“欧阳忞,江湖救急!” 欧阳忞:“啊?怎么了?” “啊啊啊啊,我现在没有法力,但是,霍成枫他好像意图和我进行一些不太健康的深入交流,我好害怕,怎么才能拒绝他又不让他看出端倪啊?” “好问题!有难度!我不会布置幻境的法术,完全没招呢。私以为你的愿望完全不可能实现,还是直接放弃吧。” “诶诶诶别别别,”符子缙欲哭无泪,“别那么无情嘛,快帮我想想办法。” “躺下来享受怎么样?” “不怎么样!” “呃,那你到时候抠抠嗓子眼吐一床恶心他让他失去杏欲?”欧阳忞提议。 “我,我没吃什么东西,应该吐不出来。”符子缙真的有在认真考虑。 “那你装病,怎么样?他应该还没有惨无人性到对一个生病的人下手吧?” “对!有理!” 符子缙思考了一下,他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于是他赶忙终止了和欧阳忞的传音,擦干了身体,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浴室。 浴室里带出来的水迹蜿蜒一路,来到霍成枫门前。符子缙十分不合时宜地想,这好像还是几个月以来,霍成枫第一次主动邀请他来到这个卧室。 他把门推开一条缝,探了个头,见霍成枫已经坐在床上等,脸几乎是毫无缘由地烧了起来。 符子缙低着头走过去,沉默地坐在霍成枫身边。 真的是好奇怪、好尴尬的氛围。 难道要他在这个时候暴起大喝一声“我有病不能do”吗?那也太ooc了,霍成枫会感觉到不对劲吧?这让他怎么开口…… 符子缙绝望闭眼,脚趾默默抠地。 就在他出神的空当,霍成枫已经贴了过来。清新的洗发水和沐浴乳的味道向他袭来,像霍成枫本人一样将他裹挟。 有那么一瞬间,符子缙在想,自己做这个鸟任务都已经这么苦了,为什么不能在人界及时行乐?为什么不能和霍成枫假戏真做? 但是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 被触碰到了那一刻,符子缙的脑袋还是轰的一声炸开了。他神经质地抖了几下,然后很焦急地对霍成枫说:“不不不不不行!” 说完以后,他很小心地观察着霍成枫的脸色。本以为这龟毛男人又要开始生气,谁知他只是很耐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符子缙根本来不及震惊为什么霍成枫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好。 他气沉丹田,声如洪钟道:“因为——我得了痔疮,不能做!” 然后他看见,霍成枫脸上出现了三分迷惑两分怀疑与六分震撼。 …… 但是霍成枫才不会相信,他知道那都是符子缙的借口。 他摸到符子缙有些冰凉的手,看到他抗拒的颤抖,心中生出万分怪异的感觉。 他不知道符子缙在消失的这十几天里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改变得这么彻底。亦或是说这样的状况早已存在,只是自己从来不曾重视过符子缙。 他能感受到符子缙不对劲的地方——总能看到他漫不经心地做着手头的事情,没办法集中精力似的,有时候却又会对着一个方向,痴愣愣地出神。 霍成枫状若无意地问符子缙:“你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符子缙摇摇头。 他垂下头,不让霍成枫看到自己的神情。 他恨不得扯着霍成枫的耳朵大喊:问问问问什么问!可快别问了,烦心事的源头就是你! 他因为没办法回星君殿这件事情,每天都心不在焉——心已经飞回星君殿了啊。 符子缙硬着头皮违心道:“因为成枫你突然对我变得这么好,我真的有点不敢相信,好像在做梦一样。” 他说完,也不知道霍成枫会不会信,于是静静等着他的反应。 幸而霍成枫并没有多问,只是对他说:“快睡吧。”然后真的躺下来关了灯拉上了被子。 符子缙恍若听到了一声叹息。 等等,他这是逃过一劫了?怎么个事?还真是盖棉被纯聊天啊。 第32章 …… 符子缙现在还是挺希望霍成枫能重提一嘴“我们要不要试试”的。 他当时一心想着跑路,当然是能怎么糊弄就怎么糊弄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他又走不了。如果能以恋人的身份和霍成枫相处,任务难度应该会直线下降。 不过可惜的是,霍成枫再也没有提过了。 符子缙脸皮虽然厚,但是主动提出显然是非常脱离舔狗人设的行为,遂作罢。 他“捡到”欧阳忞以来,还没有给它打过宠物疫苗。本想着能混则混,但是霍成枫勒令他在一周之内赶紧带欧阳忞去宠物医院打疫苗,否则就要替它另寻他主。 这还了得?符子缙赶紧老老实实带着欧阳忞去了。 但是说到底,欧阳忞又不需要真的打疫苗,他们就想着,在宠物医院附近装模作样混一圈了事。 谁知道刚走到宠物医院的大门前,就迎面碰上了一个向他热情打招呼的陌生人。 “啊,子缙,好巧啊,竟然在这里遇到你!” 向他打招呼的是个年纪很轻的男性,气质显然是温柔清丽那一挂的,即便是戴着大大的墨镜,也能从他精致的下半张脸看出其长相的不凡。说话时绵言细语,如同一朵迎风招展的小白花。 更惹眼的是他那一身的气运,也是稀稀拉拉的,跟福气满满的面相完全不符。 倒是没有袁思淼和霍成枫那么严重,还没有到威胁性命的地步,不过以后会怎样就很难说了。 符子缙有点崩溃,霍成枫一个、袁思淼一个,怎么又蹦出来一个?有完没完啦!非要给他增加工作量是吧!这星君殿他还回不回啦! 不过越来越多的受害者的出现,也让他坚信:这种情况绝不是个例,也八成不是他的工作失误导致的,背后必有隐情。 符子缙很热情地回应:“是啊是啊好巧啊,竟然在这里遇见了。” 尽管他根本不认识向他打招呼的这个人。 这到底是谁啊,救命,他们认识吗? 虽然心里疑惑万分,但是符子缙脸上还是很配合地显现出见到熟人时的微笑,还很含蓄地朝对面的小白花招了招手。 他在心里暗骂,阴曹司的世界观扩展功能到底是进行到哪一步了,未免太超过了吧喂,竟然擅自给他安排认识的人! 小白花一边推门进了宠物医院,一边举了举手中的猫包,“我是带猫猫来做绝育的,你呢?” 符子缙无奈,也只能跟了进去,“啊呀好巧好巧,我也是带我家狗来做绝育的。” 欧阳忞:? 他急得对着符子缙汪汪叫了几声,并努力抗拒着绳索的牵引、试图阻止符子缙走进宠物医院的大门。 “哎呀,开玩笑啦,我带我家狗狗打疫苗的,看把他吓的。” 小白花捂着嘴笑了,“它真的听得懂啊,好有灵性啊。” 欧阳忞无语,决定回去的时候先跟符子缙打一架再说。 两人相伴走进了医院大门。 登记完之后,最终欧阳忞还是哀嚎着挨了一针。符子缙在心里默默敲木鱼,祈祷欧阳忞原谅他。 猫猫做完绝育在留观,小白花就坐在椅子上跟符子缙聊起了天。 “好久没在公司见到你了呀,自从你出了事之后,我就一直在担心你以后怎么办。现在看到你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小白花摘下墨镜以后,露出来整张脸。看到之后,符子缙已经百分百确定他不是素人。现在听他这么说,在设定上应该还是和自己在同一个娱乐公司的。 符子缙悄悄低头摁手机,成功用*度识图搜到了小白花的名字——封元青。曾经也是红极一时家喻户晓的童星,成年以后转型也是比较成功的,但后来莫名其妙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符子缙又没忍住看了一眼封元青身周那一点可怜的、稀稀拉拉的气运,心想,到底是因为什么呢?难道这座城出现了什么吞噬气运的怪物? “我们干这一行的,毕竟都不容易。” 等他回过神来,封元青的话题已然转移。 “你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啊。倒不是我悲观,只不过像我们这种人,在金主身边很少有能待长久的……子缙,你不早为自己做点打算吗?” 符子缙听得云里雾里,只能装作一副有在认真思考的样子,皱着眉一言不发。 封元青:“我最近定了陈导的一部新剧,可以试着帮你在中间牵个线……当然,你现在这个情况,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公司手上。” 符子缙知道,这应该说的是他爬床惨遭爆料,导致欠下巨额违约金并且接不到任何工作的事。 封元青:“但是趁着现在公司内部大换血,你也未必没有机会。何况霍总和齐总关系那么好,你去对霍总说几句软话,他肯定就会去帮你在齐总面前说话了呀!” 符子缙意识到不对劲,怎么还扯上霍成枫了? 他赶忙打住封元青,问道:“等等等,哪个,哪个齐总?” 封元青有些焦急,“子缙,我在认真跟你商量事呢!你别开玩笑了!还能有哪个齐总,当然是我们公司新上任的董事啊。” 符子缙沉默了。 符子缙仿佛悟到了什么。 他在搜索引擎输入几个关键词,成功搜索到了几个月以来在齐家发生的父子兄弟之间的夺权大戏。 第33章 而且霍成枫竟然还在里面插了一脚! 这场斗争以二公子齐蕴语完全胜利为结局。星韵娱乐公司迅速完成了权利更迭,齐蕴语担任新董事,并顺带解决了自己不想要的婚约。 符子缙根本没空震惊自己在人界的顶头上司竟然是齐蕴语这件事。 他想起之前齐蕴语的事情,什么联姻,什么订婚,原来都是齐家父子二人谈判的筹码。 怪道他最近没在霍成枫家看到齐蕴语呢,这是走马上任、没空搭理霍成枫了呀。 思考间,封元青已经又换了个话题。 “我现在终于意识到了你才是对的,再有才华有什么用呢?没有背景,照样还是要被淹没在这个人吃人的圈子里。” “为了演戏,我情愿放下我自己那根本不值一提的身段。更何况……齐总他对我其实挺好的。” 符子缙打了个哆嗦,什么呀,他怎么还有这种逼良为*引诱三好青年化身金丝雀的设定? 他的视线在手机屏幕和小白花之间来回游移,理清了一切之后,他终于又确定了一件事:封元青是齐蕴语包养的小金丝雀。 符子缙再度沉默。 桥豆麻袋,他俩谁一谁零啊。 他瞳孔地震,想起齐蕴语跟霍成枫相处的时候那个弱柳扶风的鬼样子,又看向即便是疑惑起来也显得楚楚可怜、赏心悦目的小白花:你老公在外面做零你知不知道啊! 他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心想齐蕴语为了利用霍成枫,还真是豁得出去啊。 第16章 更为熟悉的黑脸 符子缙发现,霍成枫似乎认定了他得了什么病,明里暗里试探了他一顿以后,竟然特地旷了半天工,拉着他往医院跑。 了不得,霍成枫竟然不上班了。 “你不用害怕,这是霍氏投资集团下属的私立医院,不管是隐私性和专业性都可以放心。” 符子缙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偏头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没有注意霍成枫无声的轻叹。 他只觉得奇怪,霍成枫怎么有空来折腾他了呢?之前可是看都不稀得看他一眼哇。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和正常状态下的霍成枫相处还是挺舒服的。 联想到霍成枫一直以来的那副德行,符子缙又冷哼一声。霍成枫那是脾气臭吗?错啦,只不过是对他一个人脾气臭罢了。 来到医院以后,他被安排着做了一大堆检查,没见过的仪器在他身上贴来贴去,医生对着他问了一大堆在他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还给了他几张纸让他答上面的问题。 符子缙有些警惕。 他活着的那个朝代,自然是没有这样那样的检查的。他并不知道现在凡人的医学发展到了何种程度,对于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事物,产生的第一感觉就是“敬畏”。 因为不理解,所以不知道这些检查会不会看出他身上的端倪。 所以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禄存星君捏的这具莲藕身足够瞒天过海。 所幸医生并未察觉出什么异常。 他走着神,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医生的诊断,什么心电图脑电图什么焦虑什么量表的,他一点都听不懂。 他只听见医生说不必药物治疗,知道自己不用吃药,就放心大胆地继续神游天外了。 霍成枫听得倒是十分认真,严肃着脸频频点头,像是听着公司的季度汇报。听着听着,像是松下来一口气的样子。 然后符子缙捏着一张他根本看不懂的诊断书,跟着霍成枫走了。 然后霍成枫就把他打包送到了袁思淼身边,两个人面面相觑。 他还以为上次跟袁思淼喝酒被抓包以后,霍成枫就不会再让他见袁思淼了呢。 总归是暂时没什么事做,符子缙和袁思淼在商业街玩了一上午,最后一道找了家新开的店,快快乐乐去吃火锅。 等着上菜的空当,符子缙万分忧愁地问袁思淼:“你最近怎么样啊?” 既是问袁思淼,也是在找机会倾诉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操蛋生活。 “唔,就那样吧,差不多快开学了,我爸妈也没再喊我去看摊,我就每天在家打打游戏,刷刷视频,做做饭,准备准备地府公务员考试。” 符子缙喝到嘴边的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不是吧,你还真考?真考上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考啊,不考怎么办,我还挺担心你们说的那个什么气运的事情,想早点解决掉。我跟功曹司那个姐姐还加了微信,她给我发了好多真题,大好人啊。” 在功曹司跟女科员闲聊的时候,袁思淼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上出的问题,知道了那一晚的倒霉经历归根究底是因为自己身上的气运太稀薄。 女科员当即给了他一张符,说能帮他抵挡一阵子。 但要想彻底解决,去考地府公务员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作为地府的编制人员,气运自有其独一份的运作系统,跟凡人的档案是不在一块的。一切从零开始,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也好,也好,那就祝你顺利上岸,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当同时。”符子缙举起手里的白开水,虚空敬酒。 食材被端上桌,袁思淼一边往锅里下着菜,一边问符子缙:“我还没问你呢,你不是神仙吗?一直待在凡间是有什么任务?还是单纯体验生活?” 第34章 “说来话长,不过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工作。” “噗,你来人界当小明星也是工作吗?” “哎呀,这个都是假身份啦,不信你仔细回忆一下‘符子缙’有过什么作品,怎么样,是不是一片空白?但是潜意识依然会让你坚信‘符子缙’就是个小明星。” 袁思淼仔细想了一下,“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太不科学了,我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是,你那个叫霍什么的金主,这个难道也是你工作的一环?” 符子缙一脸苦相地点了点头。“你以为只有你觉得我死皮赖脸追求霍成枫的行为很蠢吗?不,我也觉得。” “但是我能怎么办呢?还不是为了生活。我要升职加薪!我要……赚钱!买房!在地府安家落户!早日过上退休生活!” 符子缙闷了一口饮料瓶里的气泡水,自从上次酒后表演欲过剩的尴尬事件发生以后,他就发誓再也不在人界喝酒了。 袁思淼不禁捧腹,“啊,原来你们神仙也要考虑这些的啊。” 他把肥牛捞到符子缙碗里,夸奖道:“不过讲实话,不错不错,你很敬业,演的恋爱脑简直淋漓尽致入木三分,让我恨铁不成钢、每天都想打醒你。” 符子缙无感情冷笑:“呵呵呵呵呵,娇妻文学看多了,扮起娇妻来也得心应手,洒洒水啦。” 符子缙怒吃一大口肥牛。 回了星君殿就没得吃了。 “我真的好想赶紧回天界,可是我工作还没做完。” 符子缙朝四周看了一眼,确保没人注意这边之后,压低了声音对袁思淼道:“反正你现在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我告诉你实话也没什么所谓。” “其实霍成枫身上,带了跟你一样的毛病,也是气运上出了问题。而且比你还严重很多!随时随地有可能小命不保,我其实说白了就是来卧底给他当保镖的。” 袁思淼倒吸一口凉气,一脸凝重地点头,“那你这卧底工作,牺牲够大的呀……” 符子缙深以为然,“是呀是呀,牺牲可太大了,搞得我现在多在这儿待一天都觉得折磨死啦。” “前些日子去阴阳间隙找你那会儿,除了担心你,其实多少还有点小兴奋,因为办完这件事我就打算直接走人了。” “我当时为了快点找到你,还是直接飞过去的,也没考虑霍成枫会不会发现。啧,反正他以后也不会记得我。” “结果啊……隔了十几天,我就回来了那么一下,就那么一小小下——” 符子缙捏起手指头示意。 “就让霍成枫逮了个正着!嘿,你说这什么倒霉事啊!不过幸好霍成枫没细问我这十几天去哪儿了,要不然我就真的完啦。” “而且中途我上司那边又出了一些小变故,总之最后又走不了了!给我气个半死,我还不敢说啥。我能怎么办呢?只能……” 符子缙看着袁思淼奇奇怪怪的面部表情,有些疑惑地停下了口中的话。他忍俊不禁,“你挤眉弄眼的干什么啊,脸抽筋了?” 袁思淼闭了闭眼,一脸安息的表情。 符子缙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转着僵硬的脖子回过头。 然后就看见门神一样的霍成枫正立在自己身后,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显而易见的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换回了符子缙更为熟悉的那张黑脸。 -------------------- 小符的翻车之路自此伊始 第17章 真的佩服 看到霍成枫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一刹那,符子缙的大脑就嗡的一声,变得空白了起来。 怪道他今天右眼皮一直突突跳呢。 他一下子就起了一身白毛汗,思绪乱作一团:霍成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的?他听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符子缙安慰自己,火锅店里乌央乌央这么多人,他应该没听清吧? 他骗不了自己——单是看看霍成枫那一脸要杀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可能没听见了。 他想到了如下两种解决方案: 一,和霍成枫同归于尽,从此变成三界在逃通缉犯。 二,迅速找功曹司解除仙术,让霍成枫完全忘记他,然后他作为一个陌生人,每隔七天把霍成枫套麻袋打晕强吻。 符子缙抖了抖,这两种解决方案显然都不太靠谱。 他摁了摁突突跳的右眼皮,准备开口向霍成枫再狡辩一下。 霍成枫显然没能给他这个机会,先行开了口。“所以,你消失的那十几天、我到处找你的那十几天,你就是跑去找袁思淼了?” 袁思淼再次无辜躺枪,但是偏偏又无法解释……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离开我,急得直接飞过去找他?” 霍成枫的声音含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劲儿,斥得符子缙浑身窜凉。 但是,听霍成枫这么说,他觉得他又活了:霍成枫显然没有听到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道自己是给他来当保镖的神仙! 再狡辩一下,还能抢救。 “不是的成枫,你听我解释!” 霍成枫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店门,没留给符子缙一个眼神。 “你看你看那边,那个男的好像是出来跟小三约会,然后被原配抓现行了!” 第35章 “诶,你觉不觉得他有点眼熟?是不是那个明星啊?” 符子缙慌张地转过头遮了遮脸,对袁思淼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眼神后,就赶紧随着霍成枫的身影追出去了。 等他追上的时候,霍成枫已经坐进了车里。符子缙在外面一脸焦急地拉着车门,“成枫,你一定要听我解释,事情真的不是这样的。” 霍成枫只是冷冷地对司机吐出两个字:“开车。” “成枫,成枫!” 符子缙假模假样往前追了两步,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 他为了演得逼真,实实在在地倒在了地上,手心和膝盖都被磕得脱皮,血珠子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果然,霍成枫见状,又让司机把车倒了回来。他打下车窗,冷脸问符子缙:“你到底想干什么?” 能停下来,这就是有戏。 符子缙不动声色地把手往路上狠狠一剌,果然痛出了几滴泪珠子。第一滴有了,后面的就不是难事了。 感觉一上来,他的眼泪就会变得像闸口的河水一样收放自如。 他厚着脸皮推开车门,坐在霍成枫旁边。“成枫,真的不是这样的,我那天只是,只是看到你和齐蕴语在一起,我真的太生气了,所以才冲动了。” “我跟袁思淼真的只是普通朋友,你知道的!我伤心的时候能找的人就只有他了。我,我不知道我走了你会那么担心,我只是在赌气而已。你相信我,好吗?” 霍成枫一根一根掰开符子缙抠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指,一字一顿地说:“放手。” 前排的司机眼观鼻鼻观心,车开得巨稳,已经见怪不怪了。 霍成枫的语气万分平静,但却有种暴风雨前黑云压境的压迫感。“你不是想走吗,好啊,我满足你,你随时随地都可以走啊。” 符子缙不断地摇着头,泪水糊了一脸。 霍成枫已经摸上了手机,给私人助理打了个电话。“林助理,请你尽快起草一份合同终止协议书,给我送……” 符子缙大喊:“不行!不可以!” 真的不可以啊!包养合同解除了他还拿什么理由和霍成枫相处,还怎么进行工作! 霍成枫放下手机,垂着眼睛一脸冰冷地看着符子缙,什么话都没有说。 符子缙哭得眼睛鼻子一片都是红的,哭得抽噎起来,用祈求的语气说:“求求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别赶我走……” “我会说服齐蕴语让你恢复正常工作的。所以,你大可不必在这里虚伪至极地祈求我。” “成枫你知道的,我是爱你的,我不是为了钱,你只要,只要随便把我留在你身边就好。你喜欢齐蕴语,我再也不会乱吃醋,不会去打扰你们,可是求求你把我留下,等你需要的时候我才会过来。” 符子缙眼睛逐渐变得红肿,他无意识地抠挖着破皮的手心,紧张不已地等着霍成枫的回答。 但是霍成枫只是说:“符子缙,你到现在都没有明白问题的根源在哪里。你想留下?想都不要想。” 说完这话,霍成枫拿起了手机,看样子是又准备拨助理的电话。 符子缙心凉了半截,他心如死灰地想,这次是真玩儿完了。天呢,解除包养合同跟他的选项二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他还是趁早学习一下如何趁人不备把人打晕了带走强吻吧…… 不行,难道他要就此放弃吗?绝对不行! 电话拨通,千钧一发之际,符子缙大喊:“你不能赶我走!” 霍成枫冷眼看着他。 符子缙已经完全豁出去了,瞎话编着是张口就来:“因为我当初和你上床的时候拍了你很多照片,你要是赶我走,我就全传出去!” 前排的司机终于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刹车声吱嘎吱嘎响起——原来是已经到家了。 等到司机反应过来的时候,霍成枫已经拽着符子缙下了车。司机松了口气——只是庆幸自己终于脱离了那样压抑的氛围。 霍成枫大步在前面走,拽得符子缙一个踉跄接一个踉跄,几乎跟不上他的脚步。 符子缙哆哆嗦嗦,难得生起了几分惧意。他能感觉到霍成枫是真的很生气,此刻正铁钳似的握着他的手,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他不敢表现出什么异样,只能任由霍成枫桎梏着他,被他拉扯着一步一步往前走。 “你知道吗,符子缙,有很多次,我真心实意觉得你这个人还没烂到骨子里,你做那些事或许是有原因的。 “可是你总是能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烂透了的心捧到我面前,跟我说:看,我就是这么烂。” 从客厅门口一路转移到那张柔软、宽大的沙发上,霍成枫面无表情,把他一把掼到了沙发上。 “你不是最喜欢做那种下三滥的事吗?我满足你。” 接着,他开始毫不怜惜地扯着符子缙的衣服,甚至没有任何耐心去解一解全身上下根本没几个的扣子。 啪嗒,扣子崩到了地上。感觉到了双腿光溜溜的凉意,符子缙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放在以前,他肯定是没在怕的,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了法力,只能任人鱼肉。 这么多天以来他已经摸清了法力来去的规律,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人下了某种限制仙力使用的咒术。 这咒术夸张到什么程度呢,大概是给霍成枫渡完一口气运,仙力就用得差不多了,只能被迫进入一段为期三到四天的法力恢复期。 第36章 而两天前,他刚刚为霍成枫渡过一口气运,自己现在正处在一个废物得不能再废物的状态。 完球了,彻底玩脱了。 总之就是后悔,他不该不择手段到编那种瞎话去威胁霍成枫的,霍成枫真的会杀了他——他可能会死在床上。 符子缙撑着沙发,死命地摇着头往后退。“成枫,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不想这样的。” “别叫我的名字!你让我觉得恶心。”霍成枫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甚至愈发粗暴起来。他嘲讽道:“你不是说喜欢我,不是说想要待在我身边吗?怎么,又不愿意了?” “不是的,唔……” 符子缙感觉自己的嘴似乎成了狼嘴里的肉,被肆意地撕咬着,不一会儿就漫上了丝丝缕缕的铁锈味。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因为嘴被堵着,未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唔唔声。 “唔!”唔唔声陡然尖锐了起来。 没有任何抚慰没有任何前菜,符子缙的桃子以一个如此惨烈的方式交代了出去。 他彻底躺倒在沙发上,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空茫,眼角缓缓流下一行清泪。 这得算工伤。 一时之间,从他活着那会儿看的杂书、到死了之后闲来无事看的人界小说一一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一个个情节、一段段描写…… 符子缙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他忽然就觉得自己活着的时候没和人做过这档子事也不算什么憾事了。 他不明白,究竟是何等人士在写这种欺骗大众的小说?他打赌,作者本人一定没有经历过这种深入灵魂的痛,才会把这档子苦事写得其乐无穷。 小说里香汗淋漓的主角忽然就变得高大了起来。 符子缙想,真的佩服他们,真的。 第18章 一定要加工资 符子缙感觉自己整个人要被霍成枫从中间劈开了,痛得不住地叫,流了满脸泪水和涎水混合起来的液体。 霍成枫想杀了他,这不是玩笑话。他感觉自己今天就要在这里被霍成枫弄死了。 刚开始他还有力气又哭又骂,到了后半程,嗓子便已经完全哑掉了,只能发出痛苦的、细碎的哼叫声。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小小的沙发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发挥空间,以至于自己几次三番哭叫着逃开,又被霍成枫抓着腿扯回来。 他以后可能都无法正视这个沙发了。 又经历了一轮之后,符子缙终于在达到顶点的那一刻,得偿所愿地晕了过去。 今天晚上,他的梦话都是无意识的哭喊:“不要了,真的不能再来了……”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符子缙发现自己依然身在沙发上。身上寸丝不着,霍成枫甚至不愿意给他拉条毯子盖盖肚脐眼。 他感觉自己腿根起火,肚子和皮鼓里都满涨涨的。 他强撑着坐起身,激动不已:他竟然真的,活下来了! 莲藕做的身体,伤痛会直接作用到神魂上。也就相当于,他以魂体的状态,被霍成枫翻来覆去戳了一整晚。他还尤其喜欢啃着自己的脖颈戳,像是未开化的野兽,弄得符子缙脸颊飞红。 符子缙无数次安慰自己,没关系,算不得什么的,反正这身体也不是你的呀,几根大白藕而已,别在意了, 但那种直入神魂的深入感,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让符子缙忘怀了。 符子缙一站起来,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流了下来。他几乎是难以置信,霍成枫竟然已经垃圾到了这个程度,折腾完了他管都不带管的。 他羞耻地忍着腿心被液体沾湿后的凉意,一瘸一拐地打算上楼清理一下。 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手脚软得像面条,光是从沙发走到楼梯就耗尽了所有力气,在楼梯口处停住来。 欧阳忞看见了他的惨象,在他身边焦急地打着转,左右家里没人,于是直接化成人形,搀着符子缙上了楼梯。 符子缙一瘸一拐地进了浴室,他沉进水里,感觉自己暂时活过来了。 欧阳忞在门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能安慰什么,“对不起,没能救你。” 被霍成枫羞辱的时候他没哭,早晨一个人拖着身体爬起来的时候他没哭,直到此刻,眼泪终于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符子缙抹了把水在脸上——这样就感觉不到脸上的泪了。 他一定要加工资。 …… 符子缙哭的当然不是自己逝去的皮鼓。 他哭的是,自己刚刚坐进浴缸里,就发现自己的仙力恢复好了——在他刚刚被霍成枫狠狠折腾了一顿以后。 真及时。 符子缙忽然感觉浑身上下又有劲儿了——纯属被气的。他豁的迈出浴缸,带起一阵哗啦啦的水花。接着他便开始运功、调息,利用仙力流转,将自己身上的痛感消去了个七七八八。 他终于有空看一眼自己的手机——上面是十几二十个的未接电话,来电人都是袁思淼的名字。 半小时后,西城农贸市场,符子缙来到袁思淼家的摊位面前。 菜市场里面闹哄哄的,袁思淼刚搬完蔬菜,跟父母打了个招呼,就把符子缙拉到外面货车的车斗里,递给他一个小马扎让他坐着。 “我的妈呀,他没把你怎么着吧?昨晚上给你打的电话你一个都没接,你再不联系我我都快要报警了。” 第37章 符子缙一脸看淡人生的冷漠表情,皮笑肉不笑道:“哈哈哈,也没把我怎么着,只不过是翻来覆去*了一晚上而已,哈哈……” 袁思淼:“……你节哀。” 符子缙:“而且他的技术巨无敌差,我早晨起来感觉整个人都要瘫痪了,皮鼓跟裂开了一样。天哪,我现在确确实实相信他跟别人没什么不正当关系了——除了我这身板,谁能受得了他那种做法?” 袁思淼:“……受苦了。” 正说着话,手机就在这个时候震动了起来。 屏幕上的来电联系人备注了“鸿诏”,地区显示的还是一团乱码般的符号,显然不是一通来自人界的电话。 符子缙看清屏幕上的内容以后整个人的动作都僵了那么一瞬。他很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有些烦躁的样子,把手机倒扣在旁边的蔬菜堆上,似乎不想去理会这个人。 袁思淼挑了挑眉,问他:“谁啊?不会是那个霍什么吧?” “不是啦,他现在烦我烦得要死,这个时候怎么会给我打电话。是一个很讨人嫌的……同事。” 他垂眼看着不断震动的手机,等手机铃声停了下来,才松下一口气,准备和袁思淼继续刚才的话题。 谁知过了没几秒钟,那手机铃声再次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符子缙挑着眉,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很不真诚的笑,把电话接了起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鸿师弟,给我打电话有何贵干?” 电话那头略显模糊失真的声音传出。来人声音显得活泼又热络,对符子缙道:“没什么事,就是单纯想你了想跟你聊聊天还不行么,符师兄?” 符子缙翻着白眼,无声地“呵”了一下。论起演技,这位比起他来真是不遑多让。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说正经的。”鸿诏见符子缙不作声,终于不再打趣。“符师兄,你的那个小玩意跑出来了,我帮你抓回去,可好?” 符子缙蓦地站起身,马扎被撞倒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木质相撞声。“你把它怎么了?” 袁思淼被吓了一跳,周围的人也纷纷将视线移向这辆货车。 袁思淼拽了符子缙一把,符子缙很抱歉地看看周围的人,看看袁思淼,然后压着脾气坐了下去。 再开口时他音量正常语气平静,“你把它怎么了?” 对面停了一下,接着,传来鸿诏很委屈的声音,“符师兄,这做什么把我想得那么坏呢?它出来乱跑,差点就要跑出星君殿去了。我不动手拦住它,还能怎么办呢?”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清脆的铃铛声。符子缙单是听着,脑海中就浮现出了鸿诏吊儿郎当把玩着手里的法器的样子。 他的法器是一段红色的长绸,尾端缀着个铃铛。鸿诏性格跋扈,一言不合就要拿法器捆人,把尾端牵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 “你捆着它了?” “师兄,你别生气嘛,不是说了要抓它回去?又不是活物,我捆着它又怎么了?” 符子缙没说话,无言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鸿诏嗤笑一声,继续道:“符师兄,这事还真怪不得我。你此去人界山遥路远,它许是闻不到你的味道,狂躁得很,一直在里面撞门。我怕出什么事,才去开你的房门的。唉,不知道符师兄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也省的再出乱子。” 符子缙沉默了。 他来人界的事情没有知会太多人,除了禄存星君与欧阳忞已经再无人知晓。便是他在人界待上一年,星君殿横竖不过一天而已,瞒下这事倒也不难。 鸿诏是如何得知他此刻身在人界的? 他说这话,就像是,像是威胁自己赶紧回去似的。 符子缙不得不多想,皱着眉呵斥鸿诏:“赶紧把它送回去。还有,别再碰我房间的门。再有下次,我会立刻赶回去,把你的手脚都打断。” “符师兄,你别生气嘛,我真的只是不小心把它放出来的,不会再……” 电话倏地被挂断了。 鸿诏十分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拽了一把手里的法器。 法器的另一端捆着一个的青年,被拖得踉跄一步跪在了地上。 十分诡异的是,他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烟气似的,没有五官,满是一片雾蒙蒙的白。 …… 符子缙并没有等着他把话说完,直接把电话挂断。言姗庭 他无力地放下手机,只觉得恶心。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经过今天的事情,他想回到星君殿的欲望愈发强烈。 就怕自己不在场,鸿诏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袁思淼还是感受到了他不虞的脸色,问他:“怎么了?” 符子缙向袁思淼解释道:“有人乱动我东西。”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放心不下,豁地站起来,“不行,我得找人帮我回去看一眼!” 符子缙正欲从车斗往下跳,却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连带着腿也一软,赶忙往回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袁思淼过来搀了他一把,“怎么了?你不会早晨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吧?” 符子缙摇摇头,“没有啊,但是我根本不是人啊,怎么会因为没吃东西发晕。” 袁思淼贴着他的胳膊,感觉出不对劲来,拿手背去贴他的额头。“你好烫,不会是在发烧吧?神仙也会发烧吗?” 第38章 神仙应该不会,但莲藕做的身体会。 符子缙看过的杂书也不少,他几乎立刻就想起来那种事后发烧的情节,脸涨得通红。 早晨给自己做清理的时候,他死活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被自己折磨得面红耳赤,却愣是不敢往深处去。因而多半是有东西没清理干净、留在了里面,这才发起烧来。 看来早晨运转了几圈仙力,并没能把自己体内那些不该有的东西运转出去…… “怎么办呢?附近应该是有药店的,我去给你买退烧药,你等我一下。” “不不不不不,我又不是人,用那个药也未必有用。这点小毛小病,我运转下仙力它就自愈了,你千万不要担心。” 符子缙臊得发慌,哪里有心思去买什么退烧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某些被他忽略了很久的东西经历了几个小时的重力作用后正在缓慢下滑,搞得他感觉裤裆一凉。 此刻,他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以免自己在袁思淼面前彻底丢大脸。 他匆匆与袁思淼道别,在大街上来回游荡。但是静下心来想想,除了霍成枫那里,他竟然真的没有别的去处了…… 符子缙坐在回程的出租车上,心情又忍不住低落起来。他想,不管在什么地方,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车子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正值晚高峰,车子将路口堵得水泄不通,只能一小波一小波通过红绿灯。 在车子缓慢行进的过程中,符子缙不禁被路边的商场大屏吸引了目光。只因为这个屏幕并没有播放广告,反而是在放着晚间新闻。 符子缙便像是中了邪似的,死死地盯着大屏上的新闻看。大屏上站在风雨中播报着台风天气的记者不间断地吸引着符子缙的注意,直到镜头转向受访的海事部门人员,他才痴痴回神。 他拿手往脸上一擦,是一把湿湿的眼泪。 符子缙已经死了太久,许多生前的旧人旧事都变得模糊不已,但纵使如此,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来——镜头前的记者,应是他母亲的转世。 第19章 铁石心肠的臭男人 符子缙死了大概有几百年了,而人世间沧海桑田的推移,对应的是星君殿更为漫长的岁月,洗刷着他的神魂。于是许多人许多事,都如云烟般飘散而去。 他的记忆变得模糊,对于很多事情的感触变得麻木,爱也好恨也罢,都被隔在一条名为“死亡”的门槛之外了。 他自认为是这样的, 直到今天看到自己那上辈子早逝的母亲,他才发觉,有些人有些事,是永远不会从记忆里散去的。 脑海中母亲的轮廓变得清晰而具象。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是某个寒冷的冬日,母子俩份例内的银骨炭遭人克扣,用的是烟又大火又小的烟煤。 娘亲把他的手包裹在手心里搓热,笑盈盈地教他提笔写自己的名字。他说自己要先学娘亲的名字,于是,最早学会的复杂一些的字就变成了娘亲的名字——沈宜君。 直到后来回忆起那个场景,他似乎觉得那个冬日也不是那么冷了。孤独了上百年,此刻他愈加慨叹,亲人的存在是任何关系都无法替代的。 下车之前,符子缙早已抹干净眼泪调整好表情,在司机的倒后镜里确认了一下,才走进别墅大门。 他的确是不想回去的。 但是一想到昨晚上霍成枫那副狗样子,符子缙叛逆之心便油然而起:他偏不叫霍成枫如意!不想看见他是吧,哈哈,那他偏要去霍成枫眼前晃! 然后在回到家看到霍成枫的那一刹那,符子缙忽然就怂了。 皮鼓仿佛又痛了起来。 一直以来,为了讨好霍成枫以及时不时找机会给霍成枫送个饭顺便讨个吻,家里做饭的事一直是符子缙和家政阿姨一人一天交替着来的。 今天本该是家政阿姨的主场,但是回到家里,符子缙并没有闻到熟悉的饭菜香气。 不仅如此,昨天被他们折腾的一片追纹连载纹在扣抠裙八六艺奇奇三三零四狼藉的沙发也保持着原样,地上破烂不堪的衣物也没有人拾起,打扫卫生的家政阿姨也不见了踪影。 不过想想也是,昨天晚上他们把家里搞成这个样子,有什么脸让阿姨收拾……如果阿姨今天真的来了,他不如找堵墙一头撞死。 符子缙看向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坐着的霍成枫,不明白他今天怎么会回来得这么早。啧,一出门就让他抓个正着,不知道这龟毛男人会不会过问自己去了哪里。 霍成枫知道符子缙已经回来了,点了点身侧的桌子,对符子缙道:“该做什么,你心里都有数吧?” 符子缙:啊?他该做什么? “我给家里的阿姨都放了假,既然你那么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对我的爱,那家里的事情,就都交给你来做吧。” 符子缙眉心直抽抽。又要给做饭又要打扫卫生又要给亲给抱给不可描述,他这是找自己当奴隶来了吧。 ok,放轻松,深呼吸,吸气……呼气……好的,保持微笑,符子缙你可以做到的。 见符子缙沉默了半晌,霍成枫挑眉笑道:“当然,你如果觉得这些条件太过于苛刻,随时随地都可以解除合同离开这里。” 符子缙脸都要笑僵了。“怎么会呢霍先生,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要你能留下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第39章 霍成枫冷哼了一声,全脸的表情仿佛都是对符子缙的审判:下贱。 符子缙额角青筋暴起,但依然保持微笑。 你大爷的,霍成枫是不是天生属核桃的?欠锤。 他从走到厨房,从冰箱里往外一样一样地拿食材。 符子缙感受着霍成枫死黏在自己身上的俩眼珠子,欲哭无泪。要让他用自己的双手去糊弄一顿饭出来,对不起,做不到,活着的时候跟死了以后都没做过这项业务。 他生前是个只会读书的笨蛋,最落魄的时候吃食也是身边的书童解决的,死了以后这双手更是没碰过笔杆子之外的东西。 以前他做的每一顿饭都是用仙力糊弄出来的,是那种卖相和味道都很好、但成分上只是勉强毒不死人的东西。 现在,当着霍成枫的面,你让他怎么用仙力做饭? 更何况,他那一点珍贵的、限额的仙力,还要留着给霍成枫渡气运的哇! 后悔,总之就是后悔。为什么他当初把对欧阳忞拿回来的全自动煮饭锅不屑一顾,为什么不留下它!! 后悔,总之就是后悔。 后悔也得硬着头皮上。符子缙拿着刀挥来挥去,适应着手感,思考着能不能用砍恶鬼的方式把这些蔬菜和肉类切成规整的块状、片状或丝状。 思考的答案是似乎不能。 霍成枫就站在那里,依靠在厨房的推拉门上看戏似的看着他。 符子缙嘴角频频抽搐,现在看霍成枫怎么看怎么欠抽。 不过眼下更为紧要的事情是他该怎么做出一顿能入口的、不会毒死人的饭。 符子缙给自己打气:不就是做饭吗!谁不会似的!不就是把食材丢进锅里和盐和油放在一起搅拌吗! 打气的效果不佳。 他甚至忍不住在想,霍成枫气运衰微最终死去的命数,不会就应验在自己这顿饭上吧? 那厢霍成枫却又喋喋不休地提起条件来:“可以放葱姜蒜,我需要菜品里有葱姜蒜的味道,但是做完之后必须把葱姜蒜全部挑出来,一星半点都不能让我吃到嘴里。” “八角茴香花椒这一类的佐料统统不要。” “我喜欢吃酸口的菜,醋可以适当多放,但也不要太多。放辣也是一样,可以有,但不要太多。” “我不吃莲藕、不吃芹菜、不吃肥肉、不吃刺多的鱼、不吃任何动物内脏和血块。” “可以做绿叶蔬菜,但是我只吃菜叶不吃菜帮。” “鸡肉我只吃去皮的,胡萝卜我只吃切丝的,茄子我只吃炖的,土豆我只吃炒的,明白了吗?” 符子缙看了看自己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准备切块炖一炖的土豆:…… 霍成枫,我*你大爷。 他依然维持着得宜的笑容,一一答应下来。甚至虚伪地编造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口味呢。” 屁嘞!以前吃饭明明就没有这么多鸟事,这摆明了是在故意为难他!你大爷的,等他记住了这些口味,完成任务之后直接拿来暗杀霍成枫算了! 吃吃吃,吃你爹个大铁锹啊,怎么不挑死你! 他的手有点想打人,不太受他控制。 符子缙苦不堪言,面上却不敢有任何表现,只能内心哭唧唧地继续切着手里的菜。 顶着霍成枫监视一般的目光,符子缙不得不开始了他的“大作”。开火、放油,然后锅里就像是被投入了一枚炸弹一样,噼里啪啦地崩出来许多油点子。 别的不说,至少从今天之后符子缙学到了一课:那就是放油也之前一定要把锅里的水弄干…… 霍成枫皱眉看着他糟糕透顶的操作,疑惑不已。他也不知道符子缙今天是抽了什么风,怎么会把油弄得四处飞溅,而且崩过来的时候躲都不躲,是笨蛋吗? 符子缙:不敢躲,根本不敢躲。 油锅开始冒起了烟,下一刻就要起火了似的。 符子缙的目标不得不由“做出一份毒不死人的饭”变为“尽量不让霍成枫被火灾或者爆炸弄死”。 就算霍成枫没被饭弄死,吃了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之后也难免起疑心。 禄存星君反复叮嘱他,千万不要做出太脱离“设定”的事情。如果霍成枫眼前的事情与固有认知产生的偏差太大,法术就极有可能失效。 符子缙额角冷汗涔涔,心想霍成枫在干嘛呀,都这个烂样子了还不叫停,这么有耐心吗?非要等自己把房子点了才甘心是吧! 这铁石心肠的臭男人,而且他还发着烧呢!竟然逼着自己给他烧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一旦想起来自己还在发烧这一茬,他忽然就感觉晕乎乎的,整个人都更烦躁了。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符子缙充满底气地往锅里乱丢食材和调料,硬是装出来一副百分百专业的样子,都快把霍成枫糊弄过去了。 然后锅里生产出一坨酱黑色的不明状物。 符子缙在霍成枫怀疑到抽搐的表情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锅里的东西盛了出来,装在了一个巨大的深口盘里,砰的一声放在了桌上。 他脸上的笑容还是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吃吧,不是想吃吗,不是非要让我做吗。吃吧,一顿半顿的毒不死 符子缙彻底摆烂了,他内心的语气忽然激昂了起来:吃!给我大口吃,你敢剩一口试试! 第40章 霍成枫几乎要被气笑了。他斜偏着头,仰起视线,问符子缙:“符子缙,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方式吗?” 符子缙正打算继续贯彻柔弱小金丝雀的人设,胡诌一通,说自己因为发烧了实在太难受,所以发挥失常了,只能做出这一锅怪东西。 跟霍成枫卖卖惨,说不定这老登就今天就不会再为难自己了? “啊对对对,我报复你,我报复你个大头鬼!我要真想报复你,直接把你放这不管,你骨灰都不知道被人扬几次了!” “像你这种铁石心肠的臭男人,谁摊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整天跟在八卦阵上买了套房似的,说话阴阳怪气,我忍你很久了!吃个饭都屁事一堆,这么会挑刺,下次做饭干脆把鱼都交给你啊?” “你以为这一锅东西是因为什么才出现的,因为我不会做啊,不会做!听清楚没有?不!会!做!” 符子缙的嘴跟个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突扫射了一通。发泄完之后,似乎是因为说得太急,他的胸口微微起伏,脸色也通红。 霍成枫的神情依旧冷漠极了,只不过,温度上似乎比刚才又降低了五六七八个度……细看的话,这脸是红了又白白了又黑,不难发现:震惊、疑惑、愤怒等情绪同时出现在了上面。 符子缙感觉自己的大脑晕晕乎乎的,眼前的摆设几乎都在微微地摇晃。 好像不太对劲。 符子缙的脸倏地变得一片惨白:啊?啊?!他怎么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没有人注意到,符子缙的手机正发出一道微光。只不过,这光芒并不是手机屏幕发出来的,而像是从装了手机壳的背面透出来的…… 第20章 质朴的、真挚的 符子缙还想再开口。 但是他终于发觉,舌头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只要自己一开口,冒出头来的就是优雅的问候。 符子缙瞳孔地震,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怎么了?他的嘴是被下了什么必须骂人的咒吗? 他小心翼翼地去观察霍成枫的脸色,在看到那上面如打翻的调色盘一般精彩纷呈的一片之后,冷汗倏地就下来了。 虽然打伤凡人是犯天条的事情,但是,如果霍成枫打他,他能反抗吗? 霍成枫一直在瞪他。 瞪瞪瞪,瞪什么瞪! 谁让霍成枫平常对他那么坏?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里是个什么形象吗? 符子缙欲哭无泪,结结巴巴道:“霍先生,这个,那个,这个不是我想说的……” 他说得小心翼翼,生怕这张嘴又不听自己的使唤,冒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然而等他两字一顿地说完之后,他竟然惊奇地发现:他竟然把自己心中所想一字不差地说出来了! 心中所想。 等等…… 草!!! 他懂了,他中的咒不是必须骂人,而是让人口吐真言!!! 他说出来的,只是质朴的、真挚的、不经任何加工的、对霍成枫的真实看法! 霍成枫已经从餐桌旁站了起来,带着他黑云密布的脸色朝符子缙步步逼近。 符子缙开始思考,厨房里的刀刚才放好了没有,是不是正处在一个容易拿取的位置。因为霍成枫现在的样子像是要拎刀上阵,把他分尸丢进垃圾桶的样子。 如果真的要砍他,神魂肯定剧痛,他不如趁早离魂…… “我是铁石心肠的臭男人,摊上我倒了八辈子血霉?” 霍先生,怎么会呢,你在我心里怎么会是这种人呢?——“不然呢?” “我说话阴阳怪气,我屁事多能挑刺?” 不不不,怎么会呢霍先生,你听错了。——“难道不是?不会吧不会吧,你还真觉得自己是个很伟光正的人物啊?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霍成枫:“……”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看着符子缙一脸惊恐地摇着头,嘴巴却像是和表情割裂开了一样,用完全不相符的嚣张语气,大肆发表着批斗他的话。 符子缙依旧惊恐地摇头:“霍先生,这个真不是我想说的!我的嘴不听我使唤!” 霍成枫:“你把我当小孩耍?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说了?” 符子缙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发誓我不想这么说的!” 霍成枫:“那你想说什么?” “当然是大肆编造一些吹捧你讨好你的话!虽然很恶心,但是没办法啦。” ……好像更完蛋了,要不还是闭嘴吧。 最擅长的技能——狡辩——惨遭禁用。他现在要怎么办啊啊啊啊! “吹捧我?讨好我?” 符子缙终于学会了闭嘴,闻言,只是使劲地摇着头。 “滚出去。”霍成枫的声音像是淬了毒,带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阴狠和怒意。 符子缙抖了抖,下意识开口狡辩—— “对不起霍总,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就搬走不碍您的眼。”符子缙想这么说。 “正好!早就忍不了你这臭傻b了!”然后说出来变成了这样。 救命,救命。 符子缙痛苦闭眼,心如死灰。 这个世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眨眼间,他看见霍成枫的脸色又黑了两个度。 符子缙只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推力,接着便被霍成枫抬手掼到了餐桌上。他抖了抖,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庆幸霍成枫没有把他往地上摁,或者是直接捅刀子…… 第41章 “早就忍不了我?我是臭傻b?” “不不不不,霍总,我现在在发烧,脑子可能不太清醒……” 这句话倒真是他心中所想,因而十分轻易地就说出来了。 他感觉脸颊一痛,原是霍成枫钳着他的脸,强行让他与之对视。 “你难道现在还想用生病来博取我的同情吗?” 霍成枫的手猛然砸在了符子缙颈侧,几乎是整个人将他笼罩了起来。砸出碰的一声,桌子上的碗盘杯子都震了三震。 符子缙下意识闭了闭眼,怕霍成枫真要跟他动手,他岂不是还手也不是,不还手也不是。 发烧自然是真的,符子缙就那样满脸潮红,颤抖着闭眼躺在桌上,胸口因为惧意而剧烈起伏着。此时的他仿若一块炭火,温度直烘到了霍成枫身上,弄得霍成枫不禁一愣。 恍惚间,霍成枫竟俯下身来叼住了他的唇瓣。 这并不是一个充满情谊的缠绵亲吻,更像是一种惩戒、一种恶狠狠的发泄。他感觉自己的嘴唇成了饿狼利齿下的肉,被无情地碾磨着、蹂躏着,不多时就渗出了血。 一刹那,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最开始,霍成枫最为厌恶他的那段时间。无论是接吻还是上床,都是一种无意义的、发泄式的举动。 符子缙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他忽然闻到,霍成枫的身上传来了一股令他晃神的香气。仿若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渴求着这种味道,稍微靠近一点,就令人心醉神迷。 身上愈加难受起来,发烧带来的那种冷热交替的感觉忽然成倍放大,只有紧贴着霍成枫才能缓解个一时半刻。 就连嘴唇破皮的地方都由疼痛变成了酥麻的痒意,迫不及待地想要粗暴的碾压和研磨。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赶紧把霍成枫推开,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然而身体却不断地说着,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只有靠近那个人你才会舒服…… 一瞬间,符子缙的脑海中闪过很多荒谬的h情节,什么尝过一次之后就食髓知味啦,什么自此之后再也离不开他的身体啦……什么东西啊! 不对劲,根本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 符子缙的嘴唇终于被霍成枫松开。下一刻,他听到了霍成枫讽意满满的问句:“符子缙,你就这么下.贱?” 符子缙的脸更烧了,他慌张地躲闪,想曲起腿,遮住自己顶起的小帐篷,却被霍成枫一把摁住,阻止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想躲,他告诉自己:你现在可以非常轻易地反抗霍成枫,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推开他。 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却做不到。仿佛内心深处有一个更为蛊惑的声音说:服从他。 符子缙只能拿胳膊挡在脸上,自欺欺人。 直到霍成枫来扯他的衣服,他终于失声尖叫了起来:“不行!!!你,你技术太烂了,跟你搞一次皮鼓都要烂掉了,我不要跟你搞!” 言多必失这四个字,于今夜被符子缙体会得淋漓尽致。 他这张不争气的嘴。 “不要跟我搞?那你想跟谁搞?” 说霍成枫技术烂的结果,就是霍成枫顶着符子缙的尖叫声,毫不犹豫地加快了自己的动作。 然后他在看到那些一部分干涸、一部分缓缓流出的东西之后,彻底愣住。 他只愣了一瞬,便恶劣地对符子缙说:“符子缙,你是b态吗?” 符子缙的脸彻底成了烧开的热水壶。 下一刻,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符子缙全身上下都大敞着,任由霍成枫打量。 于是霍成枫便很轻易地发现,符子缙的胸腹、肩膀、脖颈都一片光洁如玉——而这些地方,本该有车祸之后留下的累累瘢痕。 符子缙很明确自己听到了霍成枫咬牙的声音。 “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骗了我什么?” …… 符子缙哭得凄惨不已。他好像听见一声脆响,好像是那一盘算不得食物的东西被他们搞到了地上,彻底殡了天。 浪费食物!符子缙在心里唾骂。 而且!餐桌,它是干这种事的地方吗?啊? 桌子太高,霍成枫又抬着他一条腿,把他大半个身子都摁在上面,弄得他只能一只脚踮着地,累得要死。 他现在不能开口,只能哀哀地哭。 因为自己一开口,说出来的就是对霍成枫的不留情面的谩骂,结果就是霍成枫报复他似的,搞他搞得更起劲了…… 他不能说话,眼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 但荒谬的是,随着霍成枫折腾他折腾得越来越厉害,他身上那股难忍的燥意,竟真的慢慢褪去了。 他愈发委屈得哭起来,自己虽不算什么很正派的君子,可到底也是正儿八经的仙官,如今却要从一个凡人身上寻求慰藉了。 霍成枫抵着他的耳朵,问他:“哭什么?” “我讨厌你。” “嗯。” 霍成枫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今天符子缙变得前所未有的直白,骂他活烂,又在舒服的时候满口的淫词浪语,直弄得人面红耳赤。 他更不明白:符子缙怎么会不爱他呢?难道现在要告诉他,之前的点点滴滴都是假的吗? 霍成枫看着符子缙顶着两个肿得像金鱼的眼睛,慢慢睡过去了。他好像在说梦话,嘴里嘟哝着什么。 第42章 霍成枫凑近了去听——是在喊“娘”。 第21章 卡bug 符子缙做了个梦。 梦见的是小时候有一年苦夏,自己被暑热折腾得死去活来。可能也是因为吃坏了什么东西,他只觉得胃里日日泛酸作呕,针扎似的痛。身上也疲软,怎么都提不起劲来。 有一日他足足昏睡了一下午,最后被沈宜君喊醒。衣服全部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夹杂着被焐热的汗水。 他从床上爬起来,眼前一黑,喘息着平复蹦蹦乱跳的心脏。 他问娘有什么事,娘说要他帮忙去扎小院里的葡萄架子。 他实在没力气,当即垮下了小脸,懒懒散散的,试图用反常的行为让沈宜君发现自己身体的不适。 然而娘亲并没有发现,反而催促着他,让他快些来帮忙。 符子缙就忍着身体上的不适,丁点大的人,还没棍子长,委委屈屈地帮着沈宜君搭了一下午的葡萄架子。 那时候他在沈宜君面前就是个娇气鬼。这么一闹,更不愿意了,觉得娘亲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了。 然后他就晚饭也没吃,气鼓鼓地一整晚没跟娘亲说话,躺在自己房里对着被褥掉金豆豆。 不多时,沈宜君就端了碗绿豆粥敲响了他的房门,坐在了他的床榻边。 “我们子缙是怎么了?怎么一晚上也不吃饭,也不说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符子缙就掉眼泪掉得更凶了,娘亲的话混杂着身上的病痛,让他愈发委屈,把他打得溃不成军。 他觉得丢人,就把脸埋进被褥的更深处。 沈宜君拽了拽他,让他别憋着。“有什么委屈的得跟旁人说,不能光指望人家去猜。” 到了这里,符子缙就晓得自己在做梦了。 他开始想: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呢?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现在受了委屈,也没有人可以说了吧。愿意让他在自己面前当娇气鬼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 一觉醒来,霍成枫早已不见人影。 被折腾了一晚上,符子缙感觉自己愈发头重脚轻起来。自己的这具莲藕身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搞得他现在感觉自己几乎与凡人无异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准备下楼去找水喝。 他自嘲一笑,心想,他是不是应该感激霍成枫,没直接把他丢在餐桌旁边睡一晚上地板?而且还破天荒地——给他做了清理。 一杯普普通通的凉白开入喉,却像是甘霖滋润了开裂的土地,符子缙终于觉得冒烟的嗓子没那么难受了。 在给星君去了三个电话而得不到回复以后,符子缙终于确信,地府的信号屏蔽系统的确是全方位无死角,他在短期之内的确不可能联系到星君了。 他有些茫然地蜷坐在沙发上。他一直以来都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忽然就被一个凡人打乱了步伐,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了。 星君联系不上,欧阳忞也不知道到哪野去了,都指望不上……他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只因自己现在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符子缙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体内的浊气都吐出去似的。 他很快重新振作了起来:再难的时候都过来了,现在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眼下,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找到能和霍成枫正常沟通的办法,要是他这嘴一直没个把门的,他还演什么演呢? 思索再三,他决定先用手机打字试验一下。他想,嘴不让说,那他用手机发信息总行了吧? 于是他拉出霍成枫的聊天框,试图“我爱你”三个假到不能再假的字。 然后符子缙便发现,自己的手指就好似抽筋似的,丝毫不听指挥,硬生生打出来“我讨厌你”四个字,后面还跟了三个悲愤的感叹号。 符子缙:…… 他悲痛地瘫在沙发上,心想这不知名的咒还真是全方位无死角,连手机打字也不放过,这下不用试他也知道,哪怕是在纸上写,他写出来的恐怕也只能是真话。 略微思索了一下,他又想:这东西是单单在他面对霍成枫的时候起作用,还是对所有人都起作用呢? 符子缙把聊天框切换到袁思淼那里,决定拿他当试验小白鼠。啪啪啪打了几个字,一句言简意赅的话就成功被发了出去:【我从来不说谎】 从来不说谎就是他说过的最大的谎。 很好,看来这玩意暂时只能在霍成枫身上起作用。因而也不难怀疑,这东西是下在他和霍成枫身上的、双向的咒术。 袁思淼:?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符子缙:没什么,手抖了一下。 袁思淼:…… 符子缙又把聊天框切回到霍成枫那边,抓耳挠腮地思考着自己应该怎么挽回一下霍成枫。 昨天晚上,他可真是把人给得罪绝了啊。 他一手拿着手机,仗着家里没人,哀嚎着在沙发上胡乱翻滚了几下,发泄着内心崩溃的情绪。 等他重新看向手机屏幕的时候,却发现:刚才一通闹腾不小心误触了好几下键盘并按下了发送键,导致自己现在给霍成枫发过去了一句狗屁不通的话。 【普通9隐隐约约压晕晕】 符子缙一个激灵,翻滚着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正忙着抬手撤回,脑子里却灵光一闪:等等,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也是可以说的? 第43章 对哦,这既不算真话也不算假话。 有没有一种可能,禁制的内容只是“不能说假话”,而不是“必须说真话”呢? 他瞥了一眼聊天框上方,心想果然,霍成枫整天日理万机,现在又烦他烦得要死,一时半会肯定没空看他发了什么东西。 不如自己现在就趁这个机会,赶紧试验一下! 他到网上随即抽取了一段胡言乱语的发疯文学,噼里啪啦打到聊天框里。 【呼,君の笑颜、就算是我这样「卑·微」の肥宅,也想要一直守护www欺负你的事情、是绝·对——达咩哟★呐,神明sama,请允许吾辈用一生守护你(双手合十状)……你の笑颜,suki、daisuki——!!】 淦,很顺利地发出去了。 他好像卡到了这个禁制的bug。 猜想得到了证实以后,符子缙正想悄咪咪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撤回,霍成枫那头却忽然弹过来一个句号。 符子缙手机都差点拿不稳了:霍成枫不是忙得要死吗?干嘛这个时候看微信啊! 他硬着头皮撤回,但显然为时已晚。 【符子缙,我不管你又在发什么疯,只希望你滚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嗯嗯,今天天气是挺不错的。】 发出去了。 很好,看来驴唇不对马嘴的癫话也是可以的,这个咒术的bug算是让他拿捏住了。 虽然这个bug看起来作用也不大吧……但是总比他噼里啪啦把吐槽霍成枫的真心话全说出去要好。 他点出微信聊天界面,不再理会霍成枫。又抓着凌乱的头发,拨通了当日阴曹司那位名叫曲寻的女科员的电话。 照理说他们是没什么交情的,但是现在除了她,符子缙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人可以指望了…… 他很抱歉地向曲寻说明了来意,并且向她再三保证事情结束以后一定会拿上家里珍贵的灵器仙宝,亲自登门拜谢。 “客气了,坦白说的话这种事也是我们职责范围内的案件,查查也是应该的。”曲寻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好好好,真的非常感谢你。这个东西吧……可能是蛊,可能是咒,也可能是某种毒,我说不准是本土的东西还是什么舶来的洋玩意。” “大体症状是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服从性和依赖性,伴随着百分百禁止说假话的效用,还会伴随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欲。” “很隐蔽,我目前为止没有发现任何媒介性的物品,不确定是否需要媒介。” 曲寻那边传来键盘敲击噼里啪啦的声音,很详细地把符子缙所提供的线索一一记下。 “好的,我会在阴曹司的案卷资料里找找看的,有消息我再给你回电话。” 符子缙谢过了曲艺,挂断了电话。 刚挂断电话,他发现微信又冒出来一个小红点。 本来以为是霍成枫又骂他来了,没成想霍成枫自打说完那句话以后压根没理他,发消息来的是封元青。 【子缙,复工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陈导的那部戏我帮你拉到了一个试镜的机会,齐总那边也已经松口了,你要不要试试?】 符子缙收到消息后愣了一会。 自从那天宠物医院一别,他就没料想到还有跟封元青打交道的机会。还在发愁封元青身上的气运怎么办呢,他自己就联系上来了。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封元青好像是真的在为他着想。他还以为那天封元青说要帮他牵线,就是客套客套随口一说呢。 唉,这难道是什么金丝雀之间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吗? 不过他必然是要辜负封元青的好心了,毕竟他就星君殿一臭打工的,哪里会什么试镜啊。 然而还不等他思考出个一二三,便又有一通消息发了过来。 看到这人的名字——蒋宸,符子缙本来就混乱的大脑更加混乱了:这又是谁啊? 阴曹司的世界观完善业务水准到底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啊,不仅擅自给他安排认识的人,甚至还给他安排好了联系方式?! 符子缙直觉没什么好事。 【符子缙,你的那些违约金里还有一个代言的款项没有结清,广告公司一直在催了,财务部已经找到我头上来了。】 说完,还很贴心地为他附带上了当初签订的违约协议书的电子版。 符子缙觉得有必要跟阴曹司反馈一下,倒也不必完善到这个程度,虽然这样一来的确是比较符合现实逻辑了,但是……怎么还真的让他负债啊喂! 符子缙打开协议书来,一目十行地往下看,找到违约支付金额这一项时,一位一位地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多,多少?! 犯天条了吗他? 第22章 竟有如此手段 符子缙觉得自己真的很冤。 自己刚来的那会儿,霍成枫见天儿拿金钱羞辱他。 他以为碰这个钱属于违规行为,所以一个子儿都没动,兢兢业业地攥着星君给他批的那一点人界生存资金干活。 好在他绑架着霍成枫那一点残存的良心,平常吃他的住他的,倒也没感觉捉襟见肘。 后来他才知道,哦,原来这个钱是可以碰的。 现在嘛,他倒是想让这种金钱羞辱多来一点,不过已经晚了,霍成枫现在不把他分尸都算好的。 第44章 众所周知,符子缙是给地府和星君殿卖命的打工人,拿的工资是冥界与仙界流通的货币,没有任何获取人界货币的手段。 他是个神仙,对生存条件的要求很低,就算是不吃不喝去睡大街也没关系。因而,符子缙从未担忧过星君给的生存资金花完了该怎么办。 现在不一样了。 平白无故,天降巨额债务。 符子缙叹了口气,默默地拉回了和封元青聊了一半的聊天框。 【好呀好呀,我当然要去试试。】 【真是太谢谢你了,帮我弄到这个机会很不容易吧?】 封元青回他:【小事情,不用谢】 …… 一个半小时之后,穿戴整齐的符子缙出现在星韵娱乐的公司大楼。 他毕竟还是公司的艺人,进去得还算顺利。在齐蕴语的授意之下,他被助理带着来到了总裁办公室。 还没进去,就迎面碰到封元青从办公室里拐出来,面色绯红,步履虚浮。 看到符子缙的一瞬间,他的脸上显然出现了一些难堪又尴尬的情绪。 符子缙一边跟封元青打招呼,内心被罪恶感淹没。真不敢想,封元青为了让齐蕴语松口,做出了多么大的牺牲…… 助理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齐总,符先生过来了。” 符子缙走进去,看见办公桌后面悠哉坐着的齐蕴语,又想起封元青,不禁心里暗骂:呸!臭变态。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符子缙还是挂着虚伪的笑跟他打了声招呼。 齐蕴语能松口,实属在他意料之外。毕竟他当时一时情绪上头,很嚣张地把霍成枫和齐蕴语都骂了一顿。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现在坐上了老板的位子,总之现在是半点看不出齐蕴语从前那副柔情绰态的样子。 他嘴角蓄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对符子缙开门见山道:“让我猜猜……你跟霍成枫闹矛盾了,对不对?” 这孩子,怎么净哪壶不开提哪壶。 符子缙摁下自己抽搐的嘴角,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 齐蕴语忽然从椅子上坐起来,撑着办公桌的桌面,半个身子朝前倾斜。 符子缙被他突然凑近的脸吓了一大跳,上半身下意识往后仰。 齐蕴语可算是得了意,依旧乐此不疲地嘲讽着符子缙:“怎么,每天委曲求全讨好霍成枫?终于装不下去了?” 符子缙讪讪地笑,硬着头皮装傻道:“齐总,您这说的哪儿的话呀。” 齐蕴语不理,依旧自顾自地说: “符子缙啊符子缙,我一开始是真的很讨厌你。” “我本可以很轻易地牵着霍成枫的鼻子走,但是一旦牵扯到你的事情,霍成枫就开始变得反常。” “我真的很讨厌这种反常,更讨厌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以至于一度想要把你彻底地碾在地上、让你再也爬不起来。” 符子缙没忍住出言打断:“话不能这么说啊齐总,霍成枫他怎么着也是个人,又不是物件。” 齐蕴语没忍住,嗤笑了一声:“你在为他抱不平?我还以为,你对他也是百分百的利用呢。” 符子缙失语,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么说也的确没错。 他空白了一瞬的神色显然被齐蕴语捕捉到了,齐蕴语更显得玩味起来:“有点意思,你还真是……坦诚。” “罢了,公司里的事情,霍成枫倒是帮了我不少忙。我给你一个机会,也就当还了霍成枫的人情。” “违约金这个大洞,我可以先帮你填上,但是之后的发展,你必须要无条件听从我的安排。” 符子缙点头如捣蒜,能给钱的就是老大。 齐蕴语往后一退,整个人仰躺在椅子上,推着自己往后退了一小段距离。 “你啊,讨好霍成枫还不如来讨好我。既然打算彻底离开霍成枫了,不如考虑考虑我,如何?” 他的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知,符子缙当真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被他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于是他当即学着他那半真半假的语气道:“我除了霍总,不会再有别人了。” 那样子实在让人摸不清态度,弄得齐蕴语都稍微愣了一下。 齐蕴语失笑,转移话题道:“行了行了,最近陈诉老头那部新剧,我们公司投了不少钱,可以给你安排个男三演演。你身上背了多少债,应该不需要我提醒吧……” 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听,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外不知道听了多久的霍成枫。 他举起准备敲门的手缓缓放下,而后转身离开,装作是从未来过的样子。 …… 星韵作为这部剧最大的金主爸爸,很容易就把角色给符子缙定了下来。 符子缙拿着剧本,陷入深深的绝望。 自己专业之外的事情总是让人心慌追纹连载纹在扣抠裙八六艺奇奇三三零四,符子缙只能日夜攻读,人物小传写了满满一本,就连“骚扰”封元青的次数也直线上升,简直比自己活着那会做举业还难。 剧本围读前夜,符子缙对着某度搜了大半夜:剧本围读应该怎么做。 实在荒谬至极。 自己简直就像还没学会自行车,就被赶去开飞机。 所幸有封元青帮衬着他,自己也不算太难过。 更幸运的是,他饰演的男三是一个小秀才的角色,对他而言可谓是本色出演了。 第45章 进组之前的这段日子里,霍成枫再也没有回过一次这边的房子。显然,是在有意躲着符子缙,任他自生自灭了。 就像是在告诉符子缙:我已经尽了最后的仁慈,你最好不要再来招惹我。 不招惹当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很快又到了上一次渡气运过去的第七天。 符子缙很难办,因为霍成枫根本都不肯见他。于是,他的的确确考虑起了把霍成枫敲晕了强吻的可能性。 要考虑的事情太多,符子缙脑子里一团乱麻,索性放弃思考。 他掏出早就给霍成枫绑好的“牵命”,认真感知着霍成枫所在的位置。 一个地标在他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出来。 等等,这个位置是——魏和光那家酒吧? 与此同时,那家lounge的卡座里。霍成枫面色阴沉,正在一杯接着一杯地灌自己酒。 平时工作累了,霍成枫也未必不会到这里来放松一番。但是此刻,他眉心挥之不去的郁气却明明白白地告诉魏和光:他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自从听说了符子缙失踪的事以后,他还没有接到过最新消息,因而满心以为是因为这件事。 他就问霍成枫:“你也别太伤神,总会有个结果的。” 却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彻彻底底地哪壶不开提哪壶。 霍成枫:“……” 然后黑着脸,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灌酒灌得更快了。 魏和光就算再笨,这时候也多少感觉出来点什么。困扰着霍成枫的情绪显然不是悲伤。而是彻彻底底的愤怒。 由此观之,人嘛,应该已经找到了,不过可能闹了点矛盾。 他一把躲过霍成枫手里的杯子,“行行行别喝了,再喝酒精中毒了!” 被夺了杯子,霍成枫似乎也不恼,只是拿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静静地盯着魏和光,盯得他头皮发麻。 魏和光硬着头皮把酒给他放远来,这才发现霍成枫其实已经有点迷糊了。他趁机套话,问霍成枫:“你……跟符子缙怎么着了?” “他一直都在骗我……”霍成枫倒豆子似的把那天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说完,又下意识地去摸酒,然而酒都被魏和光拿开了,因而让他变得十分疑惑。 “害,多大点事,不就是个模样好看点的小明星吗?你要想找,哪里找不到?排队的都得排满全城。还是说你想整他?以你的能力,随随便便就能让他一辈子接不到戏演吧?” “不一样……”霍成枫缓缓摇头。 魏和光的眼皮开始突突乱跳。当他看到霍成枫的脸上出现了这种像是失意情种一般的神色,他就知道,霍成枫可能要栽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不是根本不喜欢他吗?”魏和光额角乱跳,他试探着问霍成枫,期待得到一些不一样的回答。 霍成枫没有再答话,只是皱着眉头,脸上出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疑惑。 完了。 魏和光痛心疾首,想不到那个符子缙表面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背地里竟有如此手段! 先是对霍成枫千依百顺作出一副满心爱慕的样子,等到霍成枫动心之后再弃之而去。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吗!简直太恶毒了! 正这样想着,恶毒本毒的符子缙忽然就出现在了酒吧里! 魏和光目瞪口呆,怎么偏就这么巧! 他一秒十个小动作,下意识就要拽走霍成枫,避免这俩人碰上面。然而符子缙却像是知道霍成枫的位置似的,精确地穿过人群,朝着霍成枫的方向走来。 霍成枫看到穿过人群而至的符子缙,一开始以为自己在做梦似的,痴痴地愣了一会儿。 良久,才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质问符子缙:“你来干什么?” 符子缙没有说话。 他想的是,很好,霍成枫看上去喝醉了,应该有机可乘。 于是他毫不犹豫、毫不委婉地说:“来强吻你的。” 魏和光听见这话,大惊失色,心想这小妖精到底是想把霍成枫玩弄到什么地步! 他又慌忙看向霍成枫,期待自己兄弟能硬气一点,坚决地斥骂符子缙这种没品行为。 然而霍成枫却任由符子缙把他圈着脖子摁下来,唇齿相交啧啧有声。 甚至连手都逐渐抬了起来,箍在了符子缙背后。 魏和光彻底绝望,算了,这事跟他没关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情侣之间的小情趣罢了。 “出门二十米右拐就是宾馆,你俩别在我这儿弄。” 霍成枫听见这话,竟然护食似的,很认真地把符子缙往怀里摁了摁,不让魏和光看到。 魏和光:“……” 有病是不是! 第23章 表演艺术大湿 霍成枫真的拉着符子缙出了酒吧的门。 不过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好像豁然清醒了过来,一把将符子缙推开去了。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符子缙紧闭着嘴,冷汗涔涔。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现在一开口,就必然会把气运的事情给一股脑儿说出来。 他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想出了一个含糊的、折中的大实话:“因为我离不开你。” 离开你不管就会丢饭碗。 霍成枫当然不知道他所说的离不开实际上是什么意思,只当好几天没见的符子缙又蓄了一肚子花言巧语来哄骗他。 第46章 尽管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符子缙就是个骗子,他嘴里吐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口不对心的。 但他还是没忍住,悄悄红了耳根。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在认清符子缙的真面目之后,竟然还会被他的一句谎话轻易地牵动心弦。 他不得不把符子缙迄今为止对他设下的每一场骗局在脑海中一一过了一遍,然后又想,还有多少骗他的事情是还没被揭露出来的。 于是他不出意外地冷静下来了。 他甚至清楚地知道,就连现在符子缙看似情真意切地来找他,也并非出自爱意,而是百分之百的另有所图。 “符子缙,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说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似乎是想到符子缙真实的嘴脸,恨不得想把他拆吃入腹。 符子缙被他逼得步步后退,脸上却未见慌乱之色。然后他就看见,符子缙扑闪着那双无辜的眼睛,说:“我想要你永远健康、永远平安。” 这当然是真的,霍成枫出了事,他就会丢饭碗。 霍成枫当即僵在了那里。他千思万想,也万万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他告诉自己,符子缙这张嘴永远都是张口就来,不可能有一句实话。 可是当然对上符子缙那双毫无杂质的眼睛时,心脏却可耻地骤然缩了一下。 “符子缙,耍我是不是很好玩?”霍成枫深吸了一口气,冷着脸问符子缙。“还是说,你认为在你说出了那种话之后,我还会相信你随口编造的瞎话?” 符子缙的心怦怦乱跳,他在思考,在斟酌既能哄住霍成枫、又不至于被禁制判定为谎言的措辞。 他脸上的犹疑似乎被霍成枫尽数捕捉到了。于是霍成枫讥讽一笑,问符子缙:“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爱我?” 一句话,就将符子缙的小花招全部掐断,将他的退路通通堵死。 符子缙只能哑在当场,怕自己开口,又要说出什么招人恨的话来。 霍成枫的眼里却没有太多的难过或者意外,反而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嘴角讥讽的笑意更深,没什么留恋地转身走了。 符子缙只能无奈地看着他的身影远去。 看着霍成枫的样子,他来到人界以后第一次有了一种名为“愧疚”的感觉:他是不是做的稍微有点太过分了? …… 显然,符子缙为数不多的愧疚并没能持续一时半刻。 很快,他的大脑被“我可怜他谁可怜我”这句话所占据。 …… 很快到了进组的日子,符子缙提了个空空的行李箱,装模作样地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去向了影视基地。 临走前,他还不忘给根本不着家的霍成枫发消息,告诉他自己要走了。尽管他十分肯定,霍成枫八成不会理他,也根本不关心他要去哪里。 开机仪式被导演定在了拍摄地,以便结束之后马上开拍。 符子缙是没想到人界拍戏的时候是如此正式的。他抬头望了望悬挂着的大横幅,上面写着:电视连续剧《宦海》开机大吉。 下面放着一张长桌案,香炉放在最中间,四周围着各种的贡品。符子缙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要拜的是哪方尊神。 拍定妆照的时候,符子缙已经把剧组的人都认了个脸熟。今天就乖乖跟在封元青旁边,等着开机仪式进行下去。 不一会儿,在几个工作人员的指引之下,竟然有个穿道袍蓄山羊胡的老头来到了现场。 引路的工作人员不断对他道“辛苦了”“麻烦了”之类的话,山羊胡只是含蓄地略一点头,眼神都不分出一点。 等到这人走近了,符子缙更是又吃了一惊:这不是袁思淼他舅吗? 他眯了眯眼,想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毕竟自己之前只是在菜市场见过几次袁思淼的舅舅过来找他爸妈,并不是十分熟悉他的脸…… 他赶忙戳了戳封元青,压低了声音问他:“这是谁啊?剧组还请了人来做法?” 四周无人注意这边,封元青便也没什么避讳地跟他小声交流了起来:“你不知道灵台道长吗?他在商圈很有名的,据说请他做法事特别灵。” “想请他来,能有那个钱,都不一定能有那个门路。不知道这是哪个投资商财大气粗,把灵台道长请来祈福了。” 符子缙看着那个装模作样捋着自己山羊胡的老头,万分怀疑投资商的钱要打水漂。 他赶紧打开手机摄像头,拉近了截掉周围的背景,照着老头的侧脸拍了一张,发给了袁思淼。 袁思淼秒回:【?】 袁思淼:【这不我舅吗?你在哪碰到他的?】 哦豁,外甥亲自盖章了,那看来他没认错,这肯定就是了。 符子缙扯了个谎:【来剧组的路上,不知道什么人在做法事。】 袁思淼:【啊,他竟然接到活儿了呀,我记得他都快两个月没开张了。】 结合封元青口中那位炙手可热的“灵台道长”,这位舅舅一下子就变得可疑了起来。啧啧啧,还真是闷声发大财哦。 他又问袁思淼:【你知不知道灵台道长?】 不出所料,袁思淼毫无所知:【啥灵台道长?】 符子缙:【没什么,之前看过的一本小说的角色。先别聊了哈,我知道你上课摸鱼呢。】 第47章 袁思淼:【……你失去我了。】 结束对话,符子缙重新把目光移向那位已经开始在香案前做法事的灵台道长。 这位道长装备倒是齐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掏出来一大堆“法器”,此时正手里摇着铃铛,一边步下生风做着各种动作,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豁的一声,桌案上的香烛竟然凭空燃起。 动作倒是很唬人,乍一看的确很专业的样子。但是在内行人眼里却是让人发笑:这老头一身道士打扮,嘴里念的祝颂经文,竟然是佛家的经文。 此刻的灵台道长在符子缙眼里俨然一位表演艺术家:要不这戏让他来演吧。 他一度怀疑,是不是他自己太过多心了。就这样的大草包,能使出什么害人的招儿来…… 他使劲抿了抿嘴唇,艰难地把嘴边的笑意压下去。心想这群有钱人都是傻子不成,但凡有一个对经文稍微了解些的人,也不至于让这位灵台道长行骗这么久。 不过左右没什么坏处,剧组的人求个心安,资方爸爸消耗了自己无处可放的金钱,灵台道长他老人家赚得盆满钵满。 呃,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三赢? 灵台道长的祈福终于结束,他消耗了太多“法力”,显得很累的样子,便有工作人员赶忙过来把他搀走了。 接下来便是剧组人员一一去桌案前上香、祭酒。 等到整个流程结束以后,灵台道长还给了剧组的人每人分发了一个红布包裹的小方块,说是能祈福,保佑拍戏顺利。 符子缙拿在手里捏了捏,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开玩笑似的塞到了欧阳忞手里,“给你咯,小孩儿戴着保平安,你开不开心?” 欧阳忞已经变成了成年人的样子,以助理的身份跟在符子缙身边进了组。 他随手把这东西扔进了垃圾桶,“咦~我才不要这玩意,那老道士的东西又不是真的能祈福。” “诶诶诶,怎么扔了呢,你也不怕有人看见。” “扔了就扔了吧,反正也没啥用。” …… 《宦海》是一部古装正剧,它以架空设定下的历王朝为背景,讲述了惊才绝艳的主角许长山在入仕为官之后,清醒又坚定回旋于不同皇子的不同势力之间,在宦海沉浮的权利斗争中获得成长,一步一步走上宰相之位、扶持明君的故事。 符子缙演的既不是皇子,也不是明君,而是一个科考不得志的小秀才,后来成了封元青所饰演的三皇子的幕僚。 这两个角色的定位实在是有些微妙。 三皇子在民间微服出游之时与小秀才一见如故,与小秀才感情甚笃,以至于抵足而眠、同榻而睡,又暗地里以皇子的身份帮衬了小秀才不少,为他扫平了不少障碍。 在其他角色在朝堂之上明争暗斗、搅弄风云之时,这两人在民间四处云游,一片岁月静好,仿若自成一个小世界。 就连二人的龃龉也是写得暧昧非常。 后来三皇子身份暴露,小秀才恼其欺瞒之举,对三皇子敬而远之,一口一个殿下,疏远万分。三皇子又急又愧,急得成日跟在小秀才身后打转,“难道你我二人的情分便只因此就要生疏了吗?” 直至临近结尾三皇子失势,更是以命相搏换得小秀才平安。二人在诏狱中生死诀别之际,三皇子满身血污,双腿已废,拉着小秀才的手说:“幸毋相忘。” 符子缙看完原著以后霎时了然:原著里的描写还要更痴缠露骨一些,剧本为了过审着想,已经在不改动主线剧情的基础上尽量收敛了…… 他想,齐蕴语怎么给他搞了一个这种角色跟封元青演,自己也不吃醋,啧啧啧。 拍摄进程刚刚开始,符子缙的戏份并不多,和封元青的对手戏暂时放在了后面。 闲着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他们拍戏,尽可能多地汲取一些经验。 眼下这场戏是男主许长山在朝堂上被政敌弹劾,朝堂之上大肆攻讦,男主不卑不亢、慷慨陈词,一力反驳政敌的污蔑。 饰演男主许长山的演员叫叶舒雨,选秀节目出身的流量明星,也是资方定下来的人。符子缙没想到,他竟然演得还有模有样的。 欧阳忞看着叶舒雨的方向,在脑海中给符子缙传密音道:“哇,真巧啊。” 符子缙:“巧什么?” 欧阳忞:“那个叶舒雨他啊,其实就是当初那个真正的爬床未遂的小明星。”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在人界就是‘顶替’了他的身份。” 第24章 有人取了他的血盐膳婷 符子缙撇了撇嘴,“呸,还顶替身份呢,我看是背黑锅还差不多。你想想我在霍成枫那里受的那些鸟气,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拜这个什么叶舒雨所赐吧?” “这倒也没错……” 符子缙对叶舒雨的好印象立马下降了百分之五十。 上午的镜头拍完,午间休息的时候,符子缙得闲翻了翻官博。 稍微往下一划拉,就能看见之前发出的定妆照。前面评论里大都是在吹吹叶舒雨和封元青的美貌,这都还算正常。 到了下面,就开始有一丢丢不太和谐了。不少人似乎知道符子缙之前的事情,问这种烂人怎么能重新出来拍戏,问符子缙又攀上了哪根高枝,问剧方到底收了多少钱。 第48章 更激动一点的,已经开始咒骂符子缙了。他很艰难地辨认着那些为了避免屏蔽而使用的谐音词,看得实在是有些慢。 看明白了不禁啧啧称叹,心想这群凡人也太会骂了,能不能教教他。 他凑过去,准备跟封元青分享乐子。 过去却瞥见,封元青正在跟齐蕴语腻歪着汇报状态。见他凑过来,封元青丝毫不避讳,示意他先稍微等他聊完。 符子缙只好等着。他百无聊赖地盯着虚空,却不自觉被封元青手机上的小挂绳吸引了注意。 挂绳尾端缀着一个很精致的木质雕刻品,上面的花纹也十分特殊。只须打眼一看,懂的人就能认出来这是某种符文。 符文也有一定的“语法形式”,来来回回就是那几个元素排列组合,佐之以符咒的核心符文。 但这个挂件,符子缙端详了半晌,也没想出来这是哪种符的画法。 多年的职业敏感几乎立刻就让他怀疑起来:这东西会不会有什么古怪?会不会跟封元青气运流失的事情有关? 等封元青聊完,他装作随口一问:“这小玩意还挺精巧的,你从哪儿买的?” 封元青显得十分诧异,“啊?这是公司去年年会发的那个啊,每个人都有的,你忘了?” 符子缙若有所思。 以往,这种有可能致使他暴露身份的东西,即便是细枝末节,阴曹司的强大运作系统也会自动给他安排好。 这次却没有,是什么bug,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符子缙继续面不改色地扯谎:“哦,原来送的是这个啊,我当时看了一眼就不知道扔哪去了,包装都没开。” 封元青笑道:“那也难怪,当时公司莫名其妙送这小东西,我听好多同事私底下吐槽公司抠门,说他是不是快破产了。” “我倒是觉得这小东西挺精致的,又新奇,工艺也好,就一直挂着了。” “是挺精致的……” 符子缙假装欣赏,用手把那个小挂件拈起来端详,实则是在用手指细细感受每一处花纹凸起。几秒钟之后,他已经把这个符文的样子深深描摹在了脑海里。 他还没来得及跟封元青多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一看来电联系人的名字——曲寻。 符子缙嘣的一下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这是……有进展了? 他当着封元青的面也不好接电话,但是又怕再不接起来恐怕误了什么事,急得他差点就当场上蹿下跳起来。 他只好匆匆找了个角落,将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甫一接通,符子缙便迫不及待道:“曲姐,查的事情是有眉目了吗?” 问是这么问了,其实符子缙是确信这件事已经查明了的。 曲寻的回答却令他大失所望:“很遗憾,暂时还没有。” 符子缙一下子蔫了,可怜巴巴问:“那您打电话是要……?” 他听见曲寻在那头敲了几下键盘,似乎是在调取什么东西。 “虽然没有什么进展,但是我最近在处理工作的时候,凑巧碰见了一件很奇怪的事。这件事,就恰恰与你有关。” 符子缙心里当即就咯噔一跳,直觉曲寻即将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忐忑地问了之后,曲寻问:“你还记得之前,我们救下的那个被怨鬼附身的人吗?” 符子缙愣了一下,那晚在阴曹司门口的场景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令他手臂不禁又幻痛了一下。抬手看看,几道狰狞的疤痕还横亘在那里。 不过,在他心里这件事早就翻篇了八百年了,现在怎么会再牵扯到呢? “阴曹司把他送回凡界之后,次日却又有人找上了他。” 曲寻知道单是这么说,符子缙必不能听明白,遂继续解释道:“调查结果显示,他在第二天就遭到警方传唤。” “我们在对接的过程中听到,警察那边的意思是,有一个自称阴曹司办事员的人,想借人界警方的名义找来那人。他们只当是前夜的案子没有解决完,便依言照做了。” “但是我们在阴曹司内部系统查过了,根本没有这号人。” “也就是说,我们被一个外人,悄无声息地顶替着名号、做了我们根本不知道的事。” 符子缙不由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毕竟功曹司与人界机关的交接都需要严格的手续,那人是如何在众人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做到如此地步? “他若顶着你们的名号招摇撞骗,岂不糟糕?” “我最担心的却不是他招摇撞骗,而是觉得,这事恐怕与你身上的咒术有关系。” 曲寻继续解释道:“别忘了,你当时被他抓伤,指甲缝里可是留着你的血啊。” “虽然说只有一小点……但是,那些阴毒的咒术,却是从来不需要太多的血液,沾上一点点干涸的血渣便足矣。你懂我的意思吗?” 曲寻一点,符子缙便大概明白了其中关窍——有人取他的血,给他下了咒。 符子缙固然知道此事是人为,但也实在想不起来幕后究竟会是谁人。 如果不是确信鸿诏一直在星君殿,他都要疑心是鸿诏在捣鬼了。 挂断电话之前,曲寻很头痛地说只能再继续查查看。事情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是阴曹司不得不管的了。 依旧是符子缙戏份不多的一天。 第49章 今天收工早他跃跃欲试,打算等会在影视城里转一转看看有什么新鲜东西。 然而,他想玩乐的心思很快就被掐死在了摇篮里。 还不等他走出几步,尾指上的牵命就开始嗡嗡震动了起来。 符子缙的大脑空白了一瞬,他很费力地思考着:妈耶,他上一次纠缠着霍成枫给他渡气运,是几天前来着? 在剧组里待了这些日子,他反倒是把本职工作忘得无影无踪了。 与此同时,忽然有几个人很慌乱地从他身边匆匆跑过,嘴里还说着什么“意外”、“起火”之类的话。 “西边那座翠微山忽然起了山火,好巧不巧起了一阵大风,顺势竟然把影城西边点起来了。” “这可怎么得了,这个时候本来就天干,影棚里堆的服装道具又那么多,这下子可不得烧光了?” 符子缙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他忽然就有了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他用牵命感知了一下霍成枫的所在——果然就在这座影视城内。 霍成枫怎么会在这里??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朝着牵命另一端的方向冲过去了。 …… 追溯到几小时以前,霍氏总部大楼内。 “写的什么东西!打回去重做,五天之内给我重新交一份上来,别再让我看到这种废纸一样的东西。” 霍成枫啪的一声将手里的企划书甩在桌子上,黑着脸发脾气,连话都多了不少。 组里赶忙上前把企划书拿回来,还给了上交企划书的部门经理。 会议室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却在犯嘀咕,霍成枫今天是吃了什么火药。 霍成枫当然没吃火药,只是数日之前吃的符子缙那口气还没咽下去。 他铁了心要自此远离符子缙,可偏偏那人又自己找上门来,像个没事人一样冲着他索吻,还用一双那么清、那么清的眼睛看着他,说自己离不开他。 霍成枫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明明已经知道了符子缙的真面目,可是在那时,他还是很没出息地被骗到了一瞬。 符子缙身上好像天然有一种魔力,站在那里说“我要把你骗得裤衩都不剩”,人也会乖乖跟着他走。 有时候回到家,看着安静的屋子,他竟觉出几分不习惯来——再也没有那个温言软语的小骗子对他叽叽喳喳了。 霍成枫是不愿把这种心情承认为“失落”的。 于是,见到符子缙,他生气。见不到符子缙,他却又觉得别扭了。 他想把自己杂乱的思绪打散,把脑海中那个小骗子的身影涂成空白,却发现只是徒劳。 看到部门经理交上来了那一份乱七八糟的企划书,更是雪上加霜。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没忍住发了好大一通火。 众人陆陆续续出了会议室,霍成枫也抬脚出去,朝着办公室回去了。 秘书抱着文件走在霍成枫身边确认次日的行程: “霍总,明天上午要去拜访盛意那边的合作方,中午和万方的李总有一个饭局,下午到三点钟是您的私人行程,三点钟以后要去光北影城那边视察一个项目,晚上是陈老爷子的寿宴,礼物已经选好了,您可以看看合不合适……” 霍成枫皱了皱眉,“拜访合作方的事情先推后,光北的视察也可有可无,给我取消掉。” “好的霍总,没问题。” “等等——”霍成枫似乎想到了什么,暂时制止住了秘书离开的脚步。“那个光北影城——” 说了一半,他却又停了下来。“算了,视察照常去吧。” 次日下午三点半整,霍成枫乘车出现在北光影城。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病,只是脑子里闪过那么一瞬间的想法:符子缙拍戏的地方可能在这里。 只是因为这样未经考证的、不切实际的、虚无的猜测,他便一时脑热,改变了自己原本的打算。 霍成枫摇下车窗,按捺下自己的心绪。影城里不管是游客还是剧组都多如牛毛,哪里就那么巧能遇上呢。 -------------------- 我胡汉三又回来辣 第25章 你走远些不准看 符子缙已然来不及思考霍成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在感知到霍成枫位置的那一瞬就冲了出去。 影视城西边那儿的火势接着风一起,已经愈发大了起来,噼噼啪啪地烧着,映红了半边天,几乎要和傍晚的霞光融成一体。 消防车的警报声也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很快那边便响起来指挥着救火的呼喊声。 这边是一处摄影棚群落,房屋的布置很紧凑,眼看着就有火越烧越大接连成片的趋势。 虽然离火场中心还远,但这里的火势实在太大,烟气顺着风吹了过来,呛得人喉咙发痒。前方还有消防拉起的警戒线,人根本过不去。 符子缙已经有数日不曾用过法术了,眼下体内的仙力也积攒了一些。他走到一处无人的空地,身形一闪,扭身就变作了一只小雀,振翅飞进了警戒线,畅通无阻。 他准备留存着仙力给霍成枫渡气运,因而丝毫不敢多用,寻了个转角,便即刻变回了人形。 牵命的另一端系在霍成枫的手上,位置自然是精准的。他便脚步一刻不停,顺着金线的方向去了。 第50章 但金线无形,可以穿过两人之间相隔的重重建筑物,若要找到正确的路穿过中间的阻碍,绝非易事。 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实在着急,恨自己一时疏忽,忍不住一面喊着:“霍成枫,霍成枫,你人呢!” 一阵风又带过来一股烟,呛得符子缙使劲咳了几声。 见金线的尾端还在靠里的位置,他便意识到霍成枫所在的位置远比他想象得深入,心里也愈加七上八下了。 等到他看见眼前那座窗子喷着发火舌、浓烟直冲天际的大楼时,符子缙的已然心凉了半截。手上的牵命也抖动得越发厉害,像是在催促着他快些去救下霍成枫。 消防车已经架在楼前试图扑灭明火,符子缙只看了一眼,便转身进了大门。 “霍成枫,霍……” 这座大楼是这一片摄影棚的制作技术中心,在这里被困的工作人员有不少。消防员正艰难地对扛着烈火,搜救着被困人员。只是火势太大,以至于进度缓慢。 符子缙小心地躲避着正在救火的消防员,跟着牵命的指引,绕路上了楼。 所幸他的身体是星君殿灵池所出的莲藕,总归不是肉体凡胎,自愈能力惊人。他是鬼,不需要真正的呼吸,烟气对他来说也是没有威胁的。 于是他丝毫不惧火势,想着顶多是被烧伤会痛些,横竖可以恢复,没什么所谓。 他恨自己现在残存的法力不足以驱使控水咒,否则便可以直接把霍成枫救出来了。 烟熏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一面摸索着墙壁、一面感知着牵命,才能勉强前进。皮肉烧焦的味道频频传来,往往不等身体自愈,便又被烧伤一处。 符子缙狠咬着牙根,心想自己这下都快成了烘熟的莲藕片了。 真是自作孽,他怎么能够忘了给霍成枫渡气运! 终于,他摸到了牵命的尾端,正长长地被牵扯进一间休息室里。外面的路已经被火封死,想必霍成枫一定是暂避在此。 他赶忙上前,大力地敲着门,试图引起霍成枫的注意。他大喊:“霍成枫,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里面并没有回应。 他只能当霍成枫是听见了,此刻也顾不得别的,只继续道:“你离门远一点,千万别过来!我要进去了!” 说完,他给了霍成枫几秒钟的反应时间,便蓄力,砰的一声把门踹开了。 一时间,火舌和热浪从门框里齐齐涌进,霎时便侵袭了休息室这个暂且安全的庇护所。而那一片火热之后,出现的却是符子缙的身影。 所幸符子缙控制好了力度,门还没有完全坏掉,他便回身一把将门按上,再次把火舌隔绝再外。门把手热得不行,又把他的手心烫下一块皮。 他抬眼,见霍成枫正处在房间另一头的窗边。他的衣着形表还算整洁,只是已然滑坐在墙边的角落里,因为缺氧和高温而有些意识不清了。 相较之下,符子缙却已经被烟熏成了一块黑炭,衣服也被烧得破烂不堪,活脱脱一个煤堆里滚出来的小乞丐。 他知道这扇摇摇欲坠的门也撑不了多久,何况房间内的温度又在一直升高,消防员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 于是符子缙快步走到了窗台边上,探出半个身子朝下看过去,试图寻找逃生的路径。 “你怎么会在这?”耳边响起霍成枫真情实感的疑惑。 他显然不清醒,乍然见到符子极不合理地出现在这里,疑是自己意识不清出现的幻觉。 “我怎么会在这?我在这当然是来救你。”符子缙嘴上回答着,身上动作依旧不停,朝下探头探脑地看着。 霍成枫把他扯回来,“很危险。”说完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外面的浓烟已经开始从门缝里往里渗了。 符子缙看了一眼霍成枫,此刻才看见,由于室内温度的升高,他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十分难耐。 符子缙也差不多查看完了墙外侧的情况,对霍成枫道:“这里只是三楼,跳下去摔死的几率不大。而且空调外机下面还有一截探出来的台子,我们爬到那上面再往下跳,毫发无伤也不是不可能。” 他再次看向霍成枫,却发现他已经全然闭上了眼睛,无法对他的话作出回应了。 “霍成枫?霍成枫!你醒醒!”他不留情面地拍打着霍成枫的侧脸,想要让他清醒过来。 这房间的窗口开得高,又有一半是固定着的,显然无法容得两人同时通过。 符子缙只能先行爬出窗子,退到空调外机旁的小露台上,又很艰难地踩在空调外机上垫高了脚,把窗子里的霍成枫拉了出来。 受到高度的限制,在把霍成枫拉出来的过程中,他的整个身体都难免碾磨着从窗口被拉过。 符子缙心虚闭眼,心想真是抱歉了,擦伤一点比烧死要好。 那一小块空地实在狭窄,两个成年男性站在上面显然过于拥挤了,两个人只能胸贴着胸、胯贴着胯,很勉强地贴在一起。 霍成枫又全身软倒着,符子缙只得把他拥在怀里,艰难地固定着他的位置。 符子缙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小心翼翼跟霍成枫调转了位置,接着把霍成枫背在了背上,毫不犹豫地站到了露台边缘。 他托着霍成枫的腿,把他往上掂了掂。 第51章 猛然一阵罡风吹过,原是符子缙凌空而起,带着霍成枫冲出了这栋烟火满溢的大楼。在他飞身而出的那一刹那,那扇摇摇欲坠的门终于是夹杂着无数的烟尘和火焰爆开了,整个房间霎时一片火海。 耳边是呼呼刮过的风声,大火焚烧的焦苦味和烟气的呛味时不时进入鼻腔。飞在半空中,朝下看过去,就能看到一连片熊熊燃烧的摄影棚。 越过了拉起的警戒线,意味着符子缙终于暂时带着霍成枫来到了安全地带。 他朝着一条小巷子去了。他知道自己残存的这点仙力不多,因而在过来之前,曾吩咐过欧阳忞等在那里接应,以防不测。 哪知只到了小巷子上空,他的仙力便消耗得一滴不剩了,骤然便要从半空中掉下去。 符子缙尖叫一声,一瞬间脑子里出现了掉下去以后千百万种凄惨的死相——不是他的,而是霍成枫的。 他倒是摔不死,至多是痛些,散了架也很快就能恢复。只是霍成枫肉体凡胎,摔下去……死也不一定死,但却会实打实地断胳膊断腿。 符子缙当然不能真的赌那个摔不死的概率,在半空中的时候,就不着痕迹地地调转身体,把自己的身体垫在了霍成枫下面。 他的后背就在毫无缓冲的情况下、骤然触碰到了地面。一阵剧痛升起,又由于惯性的缘故,他抱着霍成枫在地上不受控制地滚动了几圈。 他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倒不是累的,而是由于掉落的过程中产生的无可避免的慌乱。 他想他的脊柱肯定断了,胳膊大抵是脱臼了,肋骨说不定也不完好。他痛得要死。也清醒得要死,只能清醒地受着身上痛意的折磨。 他不敢松懈半分,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又痛得神魂立体,让霍成枫醒来看见了又要说不清了。 欧阳忞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大步朝这边跑了过来。 符子缙痛得挪不动半根手指头,只大声对着欧阳忞喊:“你快来看看霍成枫!” “哦哦!”欧阳忞连跑带爬一步一个踉跄地朝着两人“降落”的地方来,然后义无反顾地把霍成枫拖到一边……做起了心肺复苏。 符子缙:“……你倒是用仙力啊!” “哦哦!”欧阳忞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往霍成枫的身体里开始输送灵力。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灵力运转一周,便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 霍成枫在醒来之前,听力似乎已经率先恢复了。 一个陌生的男声喊:“他怎么还不醒?身体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呀。” 然后又有人说话,应是符子缙的声音:“你不会把他给治死了吧?我可是一滴仙力都挤不出来才被迫找你帮忙的。” “哎呀,哎呀,我又不是修医道的,真治坏了,你可不能怪我……” 又是一阵吵闹的声音。 霍成枫恍惚以为自己仍在梦中,亦或者自己快要死了,因而耳边出现了如此荒谬的幻象。 他记得自己上一刻还身处火场,被滚滚而起的热浪炙烤得神志不清。恍惚间,他似乎见到了符子缙的身影。 那时他便想,真是荒唐,他竟会幻想符子缙来救他。 符子缙和陌生男音的争吵还在进行着,陌生男音道:“你快,先给他渡口气运。” 符子缙有些恼,“都说了我没有仙力了!” “那让我来!” “不行!你不能来!” “怎么就不行了!” “不行就是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 “你把仙力输送给我,我再给他渡气运。” “……你也太多事了!” 虽然霍成枫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两人的话,却能感觉到陌生男音还是气哼哼地照符子缙说的做了。 符子缙还过河拆桥地说:“你走远些,不准看!” 于是等霍成枫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唇上贴着的便是符子缙温热的唇。 此刻,两个人谁都没注意拐角处有个慌张闪躲的身影一闪而过。 -------------------- 小符英雄救美,霍总以身相许 第26章 秘密 霍成枫怔愣着,似乎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符子缙莫名出现在这里并且莫名其妙跟他嘴对嘴接吻”的现实。 他像是惊着了似的,一把便将符子缙扯到了一旁。只是因为他刚刚从火场死里逃生,身体还虚着,因而推搡的这几下倒显得像是羞涩。 符子缙却是不满,胸口微微起伏喘息着,抹了一把嘴就呲着牙开骂:“你个没良心的玩意儿,我千辛万苦把你从火场里拖出来,你就这么对我?” 霍成枫不吃他这一套,淡淡回击:“你把我救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趁着我昏迷的时候强吻我?” 符子缙下意识想狡辩:我那是在给你做人工呼吸! 奈何整个人早就被那不知名的咒术禁锢住了,编不出半句瞎话,于是只能任由霍成枫的冷眼瞪视。 霍成枫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符子缙面不改色,很认真地道:“当然是我感应到的。” 霍成枫本以为符子缙又要说些诸如“我和你心有灵犀”之类的不着边际的话,谁知符子缙却没再说什么了。 他上下打量着符子缙破烂不堪的衣物和浑身上下沾满的煤灰一样的污迹,忍不住皱了皱眉。 第52章 符子缙……是怎么把他救出来的?自己又有没有受伤? 他终究还是压下心头的疑惑,十分严肃、正式、毫不扭捏道:“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你想要什么报酬,我都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你。” 冰冷,无情,公私分明。 “那我要……” “除了继续我们的合约。” 符子缙:“……” 符子缙“切”了一声,嘟囔了一句刻薄鬼,扭头就走。 霍成枫也没想到他会走得这么果断,但是又没有任何理由去挽留——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从理智上。 他看着符子缙的背影,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冲上了心头。他的心脏轻微地颤了一下,像是一只秋蝉,在风中发出最后的一点微弱鸣叫。 符子缙永远可以毫无留恋地扭头离去。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来救他,为什么又要一次次出现在他面前,一次次扰乱他的心,一次次装作很在乎他的样子,然后又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生平第一次,霍成枫有了一种深深的、被戏耍的无力感。 于是他只能在心里筑起一道铜墙铁壁,告诉自己:我不在乎。然后在符子缙贴上来的时候,尽力把他推走。 “霍成枫,”符子缙走到巷口,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不谈合约,你愿不愿意跟我试试?你之前……不是说过吗?你要给我报酬,就不能给我你的爱吗?” “你说什么?”啪的一声,铜墙铁壁很轻易地碎裂。 …… 跟霍成枫最终纠缠无果。 符子缙只能顶着所有人异样的眼光,穿着一身破烂又漆黑的衣服,回到了剧组安排的酒店里。劳累了一天,终于得以舒舒服服洗上一个热水澡。 他又开始想念起了自己逝去的法力,毕竟像现在这种情况,往常只需要捏一个净身咒就好了。 休息好之后,他坐在桌前。 面前放着一张纸,纸上是一个线条繁复的符文。这是他当时看到封元青小挂饰上的符文之后,匆匆记在脑海里、回来画在纸上的。 他总觉得这小东西来得突兀,可能会与封元青气运消散的事情有关。调查下去,说不准会连霍成枫的事情也一起解决了呢。 在剧组的这些日子里,他除了拍戏和拉着封元青给他讲戏,基本上就是窝在酒店里钻研这道符文了。 符文这东西,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汉字的会意字是有些相似的。 合成不同意义的符文元素、造出不同的符文、达到不同的符咒效果。 符子缙在纸上写写画画,不断把符咒可以单独成意的元素拆解出来,试图解读其中的意思。 他自认为符咒这门课他还是学得不错的,不想却根本无法全然读出这符咒的意义。这符文,简直就像是某人自创的一般。 他在纸上用红笔重重圈出一处——上次见到这个符咒元素,是在一种叫做“斗转星移”的低阶疗愈型符咒里,能将伤者的伤处与健康人体进行置换。 还有另一处——在聚灵符中也见过,能起到聚集散落魂魄的作用。 剩下的要么认不出,要么便是些比较基础的疏通灵力、建构符文的功能性元素。 实在是看不出,这符咒究竟是做什么的。 符子缙想得脑仁疼,把笔往桌上轻轻一抛,决定休息一会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较什么劲,非要抓着一个可能得不到结果的东西去调查。 更何况,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小东西与封元青气运消散的事情有关。说不准只是制造商什么都不懂,随便找人设计的没有任何实际效力的符文。 “哎,这种事情,我们不讲钱,是要讲缘分滴。” 符子缙听到门外传进来的声音,打了个激灵:这不是那个什么灵台道长的声音吗?他怎么也在这?还没走? 外面传来一阵开关门的声音,似乎是灵台道长带着另一个人进了房间,符子缙还能隐约听到他们的脚步声。 豁,这不巧了吗,灵台道长竟然就住他隔壁? 不过也跟他没什么关系就是了。他一边想着,一边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符子缙真的不是有意偷听,奈何这酒店的隔音效果实在堪忧,那两个人说起话来又没遮没掩的,全顺着卫生间管道传过来,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自然是信得过您的,灵台道长您的神通,我们也是知道的。” “回去告诉你们齐总,只要他能继续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能让他现在投的这部剧大爆。你们公司最近做的几个节目,也都能有大收益!” “会的,齐总一直都有按照道长您说的做。” “嗯,孺子可教。” 符子缙恍然,原来灵台道长是齐蕴语这个钱多的冤大头找来的啊。听起来……他好像是在跟齐蕴语的助理之类的人说话? 齐蕴语也不是傻子,猴精似的人,会轻易让着这个灵台道长骗到吗?还是说单纯求个心安? 灵台道长那么信誓旦旦的,助理又一副很信服的样子……可依他所见,这个灵台道长的的确确是个大草包啊。难道是装出来的? 符子缙愈发不解了。 一旦这件事联系到齐蕴语的公司,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大胆但又合理的猜测。 第53章 他直接出了门,杀到封元青的房间,敲开门,单刀直入问他:“开工的时候那个啥道长给的那个小红布包你还留着不?能不能给我看看?” 封元青虽然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所幸他也不太信这些,直接从抽屉里翻出来给了符子缙。 符子缙接过来急匆匆打开小布包——里面是一张符纸。 展开来看,符纸上的符文,跟封元青小挂饰上的符文式样分毫不差。 符子缙心里已有了七八分底气:这符咒,绝对是有实际效用的。 …… 翌日,拍摄现场。 “好,cut!” 陈导满面喜色地结束了这一场戏,颇为满意地夸奖道:“这一条发挥得太好了!要的就是这个情绪!” 这场戏演的是小秀才陈海生因为得罪乡绅而无法顺利参加科考,不谙世事的陈海生怒而状告乡绅,谁知地方官与乡绅沆瀣一气,反倒遣人做伪证说他科举舞弊,将他打入大牢。 符子缙还跪在地上,闻言站起来走到陈导面前,像个挨了夸的孩子似的笑了笑:“还得是陈导您教得好。” 陈导爽朗地大笑,用力拍了拍符子缙的肩:“小符啊,我刚开始因为一些外界的传闻,是很不看好你的。但是没想到啊,你竟然发挥得这么好!” “虽然还有点青涩,但已经比我想象得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简直是让我挖到了一块宝啊。你可要努力,继续让我大吃一惊!” 符子缙笑着,很心虚地跟陈导客套了几句才离开。 他拉着欧阳忞,飞速地“逃离现场”。 刚才那场戏演得他太过投入,扮演衙役的演员举着杀威棒一拥而上、齐齐将他压在地上,那种强烈的压迫感挥之不去,让他的手到现在都还在微微颤抖。 竟让他想起百年前的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过去了这么多年,依旧犹如附骨之疽,长在那里、烂在那里。 他的状态显而易见地不对劲,欧阳忞安慰他:“不要太紧张啦,我觉得你演得挺好的,应该不会露馅的。” 符子缙只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没有在紧张。” “那你是怎么啦?”欧阳忞指了指他的手:“你的手还有点抖诶?” 符子缙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对欧阳忞道:“我说是因为我以前十恶不赦,蹲过大牢,所以现在代入感太强又想起来了,你信吗?” 欧阳忞打了个激灵,“别唬我啊,你,你不是说自己以前是读书人吗,怎么会蹲过大牢呢?” 符子缙心想,读书人,读书人才最是无权无势人人可欺。 符子缙似乎铁了心要吓唬欧阳忞,又阴阴道:“拶刑,你知道吗?” “把你的手指一根根套进拶子里,贴合着冰凉的竹片,再那么用力一收——手指开始挤压变形。哇,十指连心,感觉骨头和皮肉都碎掉了,喊叫都是徒劳,痛晕过去都是恩赐。” 符子缙用平静的语气讲出这种话,却显得冰冷得吓人,让欧阳忞感觉像是在听恐怖故事。 “这种刑罚一般是给女犯用的,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给我用吗?” “因为他们要废了我的手,让我再也提不了笔,写不了字。” 欧阳忞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一脸惊恐地看着符子缙。 符子缙笑了一声,倒回椅背上,“逗你的,不用拿那么同情的表情看着我。” 他的笑容稍纵即逝。 《宦海》里的小秀才尚有三皇子暗中相助,他当年却是切切实实的孤立无援,没有人能站出来为他说上一句话。 不远处的叶舒雨死盯着这边的两人,良久,磨了磨牙转身离去。 保姆车里,助理递给叶舒雨一瓶水,被叶舒雨气哼哼地推开,“不喝!气都气饱了。” “有一个封元青就算了,这下又来一个符子缙!好啊,星韵的董事长真是老当益壮啊,包一个还不够,又包一个是吧!” “嘘嘘嘘,叶哥你小点声……你就忍忍吧,公司在这部剧上的投资并不比星韵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还是不要给公司找麻烦了。” 他赶忙示意叶舒雨不要再说了,一边朝车窗外张望了一番。他又耐下性子来安抚叶舒雨: “叶哥你一直表现都很好,陈导也是满意到不行的,符子缙一个黑料满身实力也不佳的小艺人怎么能跟你比呢?为了他生气,不值当。” “跟我比?他当然跟我比不了。就他那勉强过关的演技,陈诉竟然整天一遍一遍的夸他!都恨不得给他加戏了!我演得不比那个符子缙好一千倍一万倍吗?也没见他对我有几句好话!” “叶哥你消消气,陈导这不是……对实力高的人要求更高嘛,更能说明叶哥你厉害呀。” 叶舒雨听了这番话,才气顺了些,心满意足地躺回了椅子里。 符子缙,他早晚要让这个人身败名裂。 叶舒雨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眯缝着眼睛回忆影城大火那天在巷子里看到的那一幕。 他发现了符子缙的秘密。 那天在小巷子里,他亲眼看到了符子缙和那个男人在小巷子里亲吻。 尽管符子缙的衣服破烂得不成样子,浑身上下也像是个偷煤的乞丐,但他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符子缙。另一个人——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正是霍氏的总裁霍成枫。 第54章 不仅如此,他认为自己……还发现了符子缙一个更大的秘密,一个任何人可能都无法相信的秘密。 第27章 切实存在的金线 “赵禾,你居心不正为官不清,早晚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 “好哇,死到临头还敢对本大人出言不逊,来人呐,给我往死里打!” “啊!” 符子缙一边惨叫着,心里还在过着自己背的词儿。寻了个恰当的时机,他咬开嘴里的血包,噗嗤喷出一口鲜血。 小秀才一面挨着打,一面还毫不服软,激烈地痛斥着县官的所作所为。 “愣着干吗,还不给我堵上他的嘴!” “哦……哦!”一行衙役一拥而上,把小秀才的嘴拿破烂的布堵上。 不过多时,小秀才便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几乎再无生机。 县官很得意地哼了一声,指着地上的小秀才对众衙役道:“去,寻个机会,拿个破席子一卷……” 不等他话音落下,师爷竟慌慌张张来到了县衙大牢里。他面色不善,对着县官耳语了几句:“大人,皇上任命三皇子为钦差大臣来此,说此前的科举舞弊案有异,说要……说要彻查。” 最后一个镜头拉近,拍到师爷贴着县官的耳朵和县官大惊失色的神态。 “cut!这条过了。” 今天的戏在符子缙眼里还算好演,毕竟他只需要把词背熟,跟县官顶撞几句,然后被摁倒、挨打、惨叫。 总体而言,算是没什么难度的。 奈何现在正当夏末秋初的大热天,他们要拍的却是一场冬天的戏。 影棚本就闷热,他们又要将厚厚的棉衣裹在身上,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导演时不时就要喊停,让他们擦汗。继续拍。 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了。往外走的时候,他身子晃了晃,不小心栽了一下,摇晃着就要往地上倒。 封元青见状赶忙把他拉到一旁,给他灌了一支藿香正气水。 “你那个助理怎么回事,一天到晚不见干什么正事,你都这样了他还不来处理一下,辞了他算了。” 符子缙含含糊糊糊弄过去。 心想,欧阳忞本来就不是他真正的助理,又知道他并非肉体凡胎,怎么会想到要来管他呢。 封元青递给他一个手持的小风扇,问他:“我看你从今天早上开始脸色就不好,不舒服还是没睡够?” 符子缙心想,何止啊,他昨晚抱着那个古怪的符咒研究了一整晚,压根没睡。 等等…… 符子缙愣了一下。 他怎么会……被热晕呢?怎么会因为没睡觉就觉得累呢? 他慌张站起来,弄得椅子一下子倒在地上,自己却又眼前一黑,控制不住地往后面栽过去。 “你这是干嘛!” 符子缙浑浑噩噩被封元青拉着坐下,愣愣地想:这具莲藕身好像在逐渐衰弱,衰弱得……就要与凡人无异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他等到封元青不再注意这边之后,悄悄找人借了一把美工刀,到无人的角落处,朝着手背狠狠划了一刀。 鲜血如注。 符子缙流转起体内所剩不多的仙力,静静地盯着自己的手,看着血液慢慢涌出,期待着伤口能如同往常一般很快愈合。 然而他所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血液依旧缓慢地往外涌,划过整个手背滴落。于是死后第一次,符子缙再次对鲜血和疼痛感到恐惧。 …… 霍氏总部大楼。 已经到了下班的点,霍成枫却依旧坐在办公室没有离开。 只因为来到公司的魏和光,无意间与他挑起的争论。 “你是说……那天是符子缙救了你,又忽然提出要和你交往?”魏和光也有点闹不明白了,皱着眉头,沉沉思考着。 霍成枫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我有点愣住了,没有正面回答他。” 想象中霍成枫狂炫酷霸拽一脸手撕小渣男的情形碎裂一地,魏和光一只手拍上额头,满脸都是三个字:没出息。 他问霍成枫:“让我猜猜……没有得到你的回答,他也不纠缠你,很淡然地就离开了,是不是?” 霍成枫难得显出一丝错愕:“你怎么知道?” 魏和光:“这还不好猜吗?他又不喜欢你,只是想从你身上捞好处而已。拿这种话试探试探你,成不成都没什么坏处。见捞不到好处,他肯定就走了呗,你不会还真信了吧?” 霍成枫十分不满地辩驳:“可是他明明我跟结束合约了,还是一直来找我。” 魏和光:“可是他不喜欢你,并玩弄你的感情。” “可是他救了我。” “可是他不喜欢你,并玩弄你的感情。” “可是他说想和我在一起。” “可是他不喜欢你,并玩弄你的感情。” 霍成枫:“……懒得跟你吵,我要下班了。” 魏和光也不追,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忠言逆耳啊老霍!你要记住我的话!除了我这样的好朋友,谁还会跟你讲实话啊!” “不要被美色迷惑啊,不要!” 霍成枫被他吵的耳朵疼,想想符子缙的事情更是愈发烦躁。 下电梯的时候,秘书小姐却快步走过来对霍成枫道:“霍总……一楼正门那边有点小麻烦,有人在那里等了您很久,您看是?” 第55章 “是谁?” 霍成枫的眼神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下,他下意识就认为:来的人是符子缙。能胆大到在公司门口堵他,而又没人敢直接把他赶走的人,想来除了符子缙也没别人了。 秘书小姐答道:“是星韵一个叫叶舒雨的艺人,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霍成枫眉心蹙了蹙,面上有些显而易见的烦躁:“这种事你直接应付了就是。” 秘书小姐又答道:“是因为叶舒雨说,他要跟您说的事情跟符先生有关,我们不敢擅自决断。” 霍成枫愈发感到疑惑,但听到是跟符子缙有关的事情,还是道:“你先下班吧,不用管这件事了。” 跟符子缙有关的事?会是符子缙认识的朋友吗? 走到公司大堂,透过玻璃门,他就看到了外面那个左右张望的身影。可能是怕自己太引人注目,叶舒雨穿得十分不起眼,脸上也戴着口罩墨镜。 见到霍成枫从门内走出来的那一瞬间,他不禁眼前一亮。 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来的,没想到真的被他蹲到了。 这应该是除了小巷子里的那次,叶舒雨第一次见到霍成枫本尊。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曾经在什么场合见过霍成枫,只不过是忘记了而已。 这说不通,他只能说服自己,这只是在新闻报道之类的地方看到霍成枫所产生的错觉。 那日在小巷子里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叶舒雨更是产生了一种离奇的感觉。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看着吻在一处的符子缙和霍成枫总觉得说不出的违和,就好似……符子缙的那个位置本该属于他似的。 他出神地想,自己的才貌并不在符子缙之下,为什么符子缙可以,他就不可以呢? 此刻真正来到霍成枫面前,他感到有几分无措。 一时热血上头他就来了这里,本也没指望能真的见到霍成枫。现在真的见到了,他应该怎么开口向霍成枫揭发符子缙,才不显得突兀呢? “霍先生,我,我是跟符子缙同一个剧组的演员……” “我知道,你今天来找我是想说什么事情?” 叶舒雨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对霍成枫道:“霍先生,请你……远离符子缙吧,不要被他的单纯外表骗了!” 霍成枫倒是没想到他是为了来说这个,心想符子缙骗不骗他还有比他自己更清楚的吗。他对叶舒雨道:“如果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个的话,那我们的对话就不必继续下去了。” “霍……霍先生!”叶舒雨眼见霍成枫要走,赶忙抢上两步,“难道之前他爬……爬床的事情,您就这么原谅他了吗!他自己不洁身自好,还惹得您一身腥,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霍成枫已然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是我和符子缙两个人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说话。” 外人。 叶舒雨一直以为,符子缙和霍成枫的关系无非是靠着符子缙一个人死缠烂打换来的,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他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如果惹怒了霍成枫,霍成枫想要断了他的前途,无非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他已经站在了这里,已然没有了回头路。 于是叶舒雨鼓起勇气,对霍成枫道:“那天在影视城那条巷子里,我看到了你和符子缙!” 霍成枫眼神一凛,视线终于转向叶舒雨,字句缓慢道:“你看到了?” 短短四个字,明明没有太多威胁或是质问的意味,却让叶舒雨感到了如有实质的压迫。 他头皮一凉,赶忙道:“我不是有意偷看的!我也不是要说出去。我今天来,只是要告诉您符子缙的……真面目。” “嗯?”霍成枫愈发摸不着头脑,已经开始怀疑眼前这人是个疯子。 叶舒雨定了定心神,发誓自己不能在这一步退缩。 他那天的确看到了符子缙和霍成枫亲吻,但他所掌握的秘密绝不仅在于此。 就在那两人相吻之时,他竟然看到了两个人中间,有一根流动的、细长的金线,跳跃着、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像是在输送什么东西的样子。 他以为自己是眼花了,亦或是周围有什么灯光设施造成了他的错觉。 但是没有,都没有。 他甚至揉搓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再三确保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 然而那条金线就是存在的,切切实实存在的。 第28章 沈衣 叶舒雨当即噤了声,慌里慌张地离开了现场。他连手都是抖的,生怕自己被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人发现。 他幼时跟外婆生活在一起,听过老人家口中无数神鬼志异的传说。此刻,曾经在外婆口中听过的那些故事终于变成了现实。 他想,自己大概是遇到了传说中那种……会吸人精气的妖精?而霍成枫本人,对此浑然不知。 叶舒雨简直被自己的天才猜想给震惊到了,符子缙那惊人的美貌,还有霍成枫被下了降头一般的行为,在此刻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叶舒雨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符子缙的行为,发现这人似乎力气大得惊人,身手也十分敏捷。他曾看到符子缙休息时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写写画画,纸上是他看不懂的奇怪符号。 第56章 更有甚者,他曾看到过符子缙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甚至连一道疤痕都留不下。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十分确定地说:“霍先生,符子缙他……不是人类。他是妖怪!” “你说什么?” 霍成枫都快被气笑了,事情的走向实在是荒谬到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现在大概有七八分怀疑这个叶舒雨的精神有点问题了。 叶舒雨也料到了霍成枫的反应,他继续道:“我知道这很难令人相信,但我那天是亲眼看见……” “哎呀呀,你们是在聊我吗?” 叶舒雨的话骤然被打断。 他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正说这话朝这边走来的竟是符子缙本人! “我,我……”叶舒雨一下子慌了神,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你亲眼看见什么,嗯?”符子缙威胁般一只手搭在叶舒雨肩上,不着痕迹地握紧了。 他脸上依旧挂着和善的微笑,还有心思开玩笑说:“哎呀呀,我还以为大家都是好同事呢,也不知道是哪里跟你起了矛盾。再怎么样,你也不至于骂我不是人吧?” 符子缙竟然曲解他的意思! 叶舒雨忙道:“不,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没有意思。”符子缙打断他,闪了个身,来到霍成枫身边。“既然你那天都看到了,那我们也就不遮掩了。现在我要和霍总独处了,请你离开。” 他攀到霍成枫身上,活像个恃宠而骄的妖妃。 叶舒雨看到符子缙嚣张的小样儿,却对他毫无办法。他一方面怕霍成枫的权势,另一方面也怕符子缙的怪异身份。 他收敛了一点,还是不死心,表情愤愤地问符子缙:“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符子缙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他能感受到手底下霍成枫的肌肉那一瞬间的紧绷。 在霍成枫面前,他说不了假话。那便只能迂回着侧面回答了。 他笑了笑,道:“反正不会是你想的那样就是了。” 叶舒雨咬了咬牙。他知道符子缙在狡辩,奈何手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来戳穿符子缙。 他又偷偷抬头去观察霍成枫,见他似乎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于是心有不甘地说:“霍先生,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符子缙表面上依然一副千娇百媚的样子缠在霍成枫身上,实则悄悄偏出一股视线去看叶舒雨。目送叶舒雨离去,他终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同时和霍成枫又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自从上次忘记及时输送气运导致霍成枫差点火场遇险的事情发生以后,符子缙就整天掰着指头过日子。 今天本是他算准了日子,过来给霍成枫渡气运的。 他考虑了一路该怎么自然地假装偶遇,又该找个什么理由,顺理成章地亲到霍成枫。 然而叶舒雨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只能悄悄躲在一边,看看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听着两人的对话,眼睛慢慢惊恐地瞪大了——一百个人里抓不出一个有仙缘的人,竟凑巧就让他碰上了! 更倒霉的是,这人竟然还撞见了他给霍成枫渡气运的场景,将那根输送气运的金线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这人实在脑补能力过剩,似乎是把他当成了什么吸人精气的妖精,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听得他眉头直抽抽。 见这人马上就要把那天看到的情景告诉霍成枫,他生怕霍成枫起疑,这才匆匆跳出去,打断这两人的对话。 他心想,幸好自己今天凑巧来了,要不然由着叶舒雨对霍成枫乱说一通,还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他心里还是有点没底,于是悄悄抬眼去看霍成枫,生怕这人真的听进去信了一两分…… 然而一抬眼,却就正巧对上了霍成枫的视线。 符子缙心里一震,还不等他作出什么举动,霍成枫竟率先移开了视线。 符子缙坚信敌退我进的道理,贱嗖嗖地撞了一下霍成枫,问他:“霍总,那天说的事情,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呀。” 他等着霍成枫回答,却眼见霍成枫的耳根子染上了一小片红。只是被黄昏的光线打在上面,显得不甚明显。 符子缙:! 街上是晚高峰川流的车辆,街边一左一右站着符子缙和霍成枫。一个偏着头遮掩微红的脸,一个伸长了脖子坏笑着看。 霍成枫轻咳一声:“咳,我还在考虑。” 符子缙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似的拍拍手,浮夸道:“哇哦,霍总好矜持哦。这么慎重啊,霍总不会是还没谈过恋爱吧,我好荣幸哦。” 霍成枫一脸不忍直视的羞耻表情,“你再说一句就滚蛋。” 符子缙闭嘴,在嘴上做了个拉链的手势。但很快,他又凑了上来,笑盈盈问:“既然霍总还在考虑,那我们不谈感情,来一个纯洁的亲亲好不好?” 霍成枫勉强维持的平静再也无法继续,耳根的红意一下子又往脖颈蔓延了几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符子缙道:“符子缙,你还有没有廉耻心?” 符子缙丝毫不为所动,嘿嘿一笑,“廉耻心?这玩意要是有用,我也不至于丢掉了。” 还不等怔愣的霍成枫缓过神来,符子缙便趁其不备猛地凑上去,衔住了霍成枫的唇。 一周内积攒的仙力被他霎时调动起来,在体内流转着被推向口腔,顺着两人交缠的口唇缓缓输入霍成枫的体内。 第57章 符子缙能感受到霍成枫若有若无的挣扎,他不理不睬,继续强摁着霍成枫,险些磕破嘴唇。 赶在自己微少的那点仙力耗尽之前,符子缙终于完成了渡气的工作,放开了霍成枫。 霍成枫微微喘着气,问他:“符子缙,我真的很好奇,你这么执着于跟我在一起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说了呀,为了让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符子缙笑得眉眼弯弯。 霍成枫沉默半晌。 “你是什么人肉药引子吗?” “我不是药引子,我是确保你安全的吉祥物。” …… 因为符子缙是趁着自己今天下午没有安排请假跑过来的,所以解决完霍成枫这边的事情还是要急匆匆赶回剧组。 走到酒店门口,就看见陈导在群里发消息,说晚上组了个饭局,想请剧组里主要的工作人员吃顿饭。 几个人都在底下回了一定去,嘻嘻哈哈地打趣陈诉怎么忽然出血请客。只有叶舒雨回消息说自己今天晚上赶不回来,恐怕是无缘了。 跟叶舒雨一前一后回来、以至于几分钟前还在影城看到过叶舒雨的符子缙:…… 符子缙沉思:会不会是在躲他呢? 他还没偷笑完,封元青忽然又给他发来了消息,问他在哪儿,今天晚上还能不能赶回来。 还不等符子缙回消息,封元青就继续发来了消息:【今天晚上陈导组的那个局你最好去一下啊,我无意间听陈导跟咱们副导聊天,听说会来有不少业界知名的大佬,都是跟陈导有私交的。】 【说不定人家手里就有什么资源要物色物色合适的人,对咱们来说也是个机会。】 符子缙其实不怎么想去,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毫无用处。 正想着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跟封元青说自己回不来了,封元青便对他道:【灵台道长好像也在呢,不知道这种场合怎么也要请他来。】 灵台……道长? 封元青这话霎时动摇了他。自从看到那两方一模一样的符咒之后,符子缙便一直心存疑虑,觉得自己愈发看不透灵台道长。 眼下有这个机会,很难不去探探虚实。 他爽快地回了句自己会去的,迅速回房间收拾了一下,跟封元青聚头,结伴去到了陈诉发的酒店包厢。 符子缙认不得人,全靠封元青跟他咬耳朵,告诉他这个是某某金牌编剧,那个又是某某知名导演,那个又是刚拿了什么什么奖项的影后。 符子缙自知自己的名声在圈里肯定不好,因而努力地降低存在感,寒暄过后,就似有若无地观察着灵台道长所坐的方向。 “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车,来晚了来晚了。”伴随着一道清亮的女声,一道身影推门而入。 本以为人已经来齐了,听到门口传来的那个声音,符子缙又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视线接触到包厢门口站着的那个女人的那一刻,符子缙的眼珠几乎是惊愕地颤了颤。 包厢里的人都纷纷站起来寒暄,符子缙也晕晕乎乎被封元青拉了起来。 然后他听见封元青在他耳边低语道:“沈衣老师你总不能不认识吧?国家台的主持人和记者,很多国家台的栏目都能看到她,几乎是家喻户晓的程度。” -------------------- 自从上次长佩bug搞出来两章重复章,删了以后章节序号就一直是乱的,每次都得我手动改,动不动忘记改……哎哟喂气死我了 第29章 陌生人 封元青的话轻飘飘地从左耳朵传进来,浆糊一样封住符子缙的脑袋,又湿黏黏地从右耳朵流出去了。 那日在路边大屏上看到的脸骤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让符子缙恍若身处梦境。 他轻轻抬了抬手,又放下。嘴唇几番开合,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开场白。他的耳朵几乎自动屏蔽了包厢里纷杂吵闹的声音,只一心一意对着沈衣那边洞若观火。 以至于符子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实在太过奇怪。谁会在见到一个陌生人的第一眼便直勾勾盯着看,激动得两眼泪汪汪,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亲人? 这实在称得上是冒犯。 直到封元青慌慌张张地拽了他一把,符子缙才猛然回过神来,无所适从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围观的不想点破他的冒犯,给他留了三分薄面,玩笑道:“沈衣老师再好看也经不住你这么看啊。” 符子缙悄悄抬眼,看着沈衣错愕不已的神情心有愧疚,心想人家会不会把他当成变态。 对啊,他在想什么呢。 这已经不是他的母亲了,只是个陌生人。 符子缙始终坚信,个体的独立性,在于其经验与记忆的独一无二。 在地府开的培训课程上到灵魂转世这一课时,他甚至因为自己的不同见解和老师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姑且假装认同了“转世后的个体与前世同为一人”的说法。 但他内心的想法始终没变。 没有记忆,这只不过是一个与娘亲有着相似的长相与气质的陌生人罢了。 但是当沈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我倒是觉得这孩子看着亲切”的时候,他还是悄悄低下头去红了眼圈。 众人都乐呵呵转身入席去了。 封元青趁着没人注意到这里,拉了他一下,小声道:“你疯啦,就算再怎么……再怎么按捺不住,也不能那样盯着沈老师看啊!” 第58章 符子缙自知有错,连连告饶:“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冒犯沈老师的。” 饭桌上语笑喧阗,众人均是兴致勃发。但是闲聊间也不忘你来我往地打机锋,为自己手头上的项目寻找着合作对象。 酒过三巡,聊天的话题不知怎的就拐到了灵台道长身上。 席间有个星韵姓刘的高层,是个挺知名的制片,醉醺醺地跟灵台道长说:“道长,你看咱们这难得聚一次,要不您给我算算?” 本来只是酒桌上调动气氛的玩笑话,也没指望灵台道长能真的放在心上,不想灵台道长竟真答应下来。 灵台道长满身酒气,笑呵呵地捋着他那几撮山羊胡,“贵公司呢,也算是我半个东家,这个面子呢,我确实不能不给。今天要是谁信得过我,我就免费给他算一卦!” 饭桌上的众人兴致正高,闻言都嘿嘿笑着去推身边的同伴,“灵台道长都发话了,千金难买的机会,快去快去。” 不过大家都是把这当做娱乐助兴的心思为多,倒也没打算真靠灵台道长的这一卦算出什么名堂来。 刘制片可能是真的有点喝高了,指着下首的封元青道:“道长,你不如给我们公司的这个小同志算一算。我呀,一直挺看好这孩子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没有发展起来!道长你给看看是怎么个事?” 封元青听完这话,眼神稍微暗了暗。虽然知道制片是喝醉了心直口快,但还是难免笑得有些勉强。 他和缓地对着众人道:“既然没有发展起来,就说明我确实还不够格,毕竟事在人为,诸位前辈也都是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灵台道长妙算神机,这么好的机会,用在我一个小辈身上岂不浪费,这卦还是留给诸位前辈吧。” 符子缙知道,封元青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压根儿就不信这一套。真让那老头给他算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刘制片哈哈笑着:“那看来我们小封是没这个福分咯。” 封元青拒绝得委婉,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众人也都没有放在心上,只继续起着哄,要灵台道长赶紧给某人算一卦。 照理说灵台道长也该就此翻篇,可不曾想,他却脸色有些不悦地对封元青道:“哦?看来这位小兄弟是信不过我老头子咯?” “道长误会了,自然是没有这个意思的……” “既然没有这个意思,让我算一卦又何妨?”灵台道长眯着眼,高声打断了封元青。 他这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便开始僵硬起来。 灵台道长似乎丝毫不想看别人眼色,已经开始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道:“形物占者,凡见物形,可以起卦,我今日就用这酒杯替你卜上一卦。这酒杯外形方正,是为乾也,夏占有乾则是人事不利、多谋少遂。杯中又有酒水,酒水属坎,是所谓漂泊不成、险陷卑下。” 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抠,“小兄弟,有时候啊,这事未必就在人为,你的命,也未必就握在你自己手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灵台道长这是故意给封元青难看了。谁都没想到灵台道长能这么小心眼,一时之间,众人的面色更加僵硬了。 尽管符子缙知道老头不过是个草包,所谓的判词也不过是看了几本卜书便生拉硬造凑出来的,没什么可信度,但封元青却不知道。 他即便是再不信,被人当面说了这种直戳痛处的话,心里也会不痛快。 他低垂着眼掩盖着自己的情绪,笑容已是十分勉强。手垂在身侧,狠狠地攥出来几节突兀的指骨。 灵台道长在圈子里名声实在太大,他一开口,没有人敢不忌惮。 刘制片知道是自己这张嘴引了争端,赶忙道:“道长你看这,这,这一卦可有解法?” 灵台道长捋着个胡子继续拽,噘着嘴摇了摇头,“不敬信天道,实为大过,解无可解!” 封元青的嘴唇抿得更紧,眉宇间隐有压抑的怒气。 符子缙正欲开口替封元青解围,却有一道清亮的女声抢在了他的前面:“你这老道士,心眼比针鼻儿还小。人家小封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这么依依不饶的。就你这种心气儿的人能卜出天道,天道都要气死了。” 竟是沈衣在替封元青说话。 “谁看不出你是故意说这种话来膈应小封?人家孩子就算是到台里给我打下手,也沦落不到什么‘漂泊不成’,你少给我张嘴就放屁!” 灵台道长气得山羊须一抖一抖,瞪眼道:“你!你!你怎么敢!” “灵台道长,你整天标榜自己能卜出天道,那我想问问你师承何处?正一的还是全真的?皈依证在哪?教职人员证在哪?传度证拿出来看看?哦哦,都没有啊,小心我去道教协会举报你非法传道。” 身旁的人也赶紧拽她,生怕她得罪了神通广大的灵台道长。 不过沈衣显然也是不信这一套的,她直接从椅背上拿起外套和挎包,站起来道:“今天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跟老朋友们聚也聚了,我还要回去赶稿子,就不奉陪了。” “大家路远的也赶紧收拾收拾回吧,太晚了不好找人接。” 符子缙和封元青全程一言未发,听着沈衣这干脆利落的一通怼,目瞪口呆:女王行为! 这么一闹腾,大家也的确都没了兴致,纷纷托辞有事,酒局差不多到这时就散了。 第59章 封元青出了门,赶忙朝沈衣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符子缙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沈老师!”封元青终于追上了沈衣的背影。“刚才,实在是谢谢您替我解围!” 沈衣偏过身子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单纯看不过眼那个招摇撞骗还在圈子里混得这么好的老道。招摇撞骗这么久都没被揭穿,这老道肯定有靠山,我也就是从嘴上讨巧替你解一时之困,真硬碰硬还不一定怎么着呢。”言杉亭 她眼神一闪,应当是看到了紧跟在封元青身后追出来的符子缙。 沈衣眼神有些微妙地问:“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啊,小朋友?” 封元青生怕符子缙又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小心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谁知符子缙却是一反常态地红了脸,对沈衣道:“我,我来跟您道个歉,您刚来那会儿我……” “哎哟哟,那倒不必,我倒是没觉得怎么着。”沈衣打断他。“我知道你没有恶意。让我猜猜……我应该,很像你某位已经离开的亲人,或者朋友吧?” 被说中心思,符子缙猛地抬头看向沈衣,一脸错愕。 不知怎的,他今天的泪腺就好似是不受自己控制似的。一触及沈衣那张含笑的脸,就酸酸涨涨地要分泌出眼泪来。 他觉得丢脸,不受控制地偏开头。 沈衣伸手,撸了一把他蓬松的头发,“你这孩子,怎么还哭上了呢。” 这一刻,眼前的身影跨越了几百年的时空,与符子缙记忆中的沈宜君无限重合起来。 符子缙终于再也无法忍耐,泪水大颗大颗滚落。 …… j市的初秋是没有几分秋天的样子的。秋高气爽四个字,从来都与j市的初秋不搭边。它依旧是黏糊糊地热着,像是在默默地延续着夏天。 终于在某一天,j市毫无预兆地刮起了大风,气温从此猛地降了下来,然后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符子缙翻了翻自己的通告单,发现自己这几天有大把的空闲时间。 这使得他有时间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送袁思淼去阴曹司。 几个月以来,袁思淼都在利用曲寻拿给他的资料艰难地学习着。有些内容实在是太超过他的常识,记起来也就格外地困难。 所幸还有符子缙给他当外援,理解上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更难办的是考试中的一些实操性的内容,袁思淼无门无派,没有门道,在人界很难实操。 跟曲寻苦恼地提到这一点的时候,她说最近阴曹司有一场小型的新人培训,可以让他来蹭一下。袁思淼看了看自己这学期空空的课表,当即决定要去。 考试当天,符子缙和袁思淼相约在地铁站。 袁思淼感觉这个世界真是魔幻,他今天要乘着地铁去阴曹司…… 第30章 把你毛拔光 他们当然没办法直接乘着人界的地铁到达阴阳间隙的阴曹司。只是坐地铁到附近,再由符子缙带着袁思淼找到结界的入口,送他进去。 下了地铁以后,左绕右拐,终于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遍生青苔的小巷子。符子缙对着巷子的墙敲了一敲,墙上便出现了水面一样的波纹。 袁思淼中二病发作,想象自己是推着猫头鹰即将穿过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哈利波特,脑子里自动放起了海德薇变奏曲。 不过现实倒是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浪漫。 进入结界当然需要法力驱动,符子缙身上剩余的仙力实在太珍贵,必得省着些用。于是他捡了根树叉叉,沾着水洼里的水在地上画了个符,唤出来一群小地精。 符子缙龇牙咧嘴地威胁他们要把袁思淼安全送到考场,几个小地精就把袁思淼原地放倒,钻到他身下抬着他走了。 袁思淼:“?” 他仰着头,看到符子缙倒置的脸。符子缙对他说:“加油啊,未来的同事!” “借你吉言!” 符子缙有点惆怅地看着地精抬着袁思淼离去的身影,发愁地想,星君还不联系他,主动打过去也是没有信号,不知道地府那边的考试什么时候结束呢…… 送走了袁思淼,符子缙打算溜达着去霍成枫那儿给他渡口气运。 虽然还没到七天的期限吧,但是早一点也没什么坏处。 这段时间他隔三差五都要去围堵霍成枫,最容易堵到他的地方无疑是公司门口。毕竟霍成枫此人,唯有上班是刮风下雨绝不动摇的事情。 可是今天,在公司楼下等的时间却有些久。 公司门口人群来来去去,不断有人从那扇巨大的玻璃门推门而出,蹲守的符子缙格外显眼。 霍成枫早退了?不可能啊。他翘班了?不能吧。难道是生病了?也不会吧。 符子缙有点无聊,也逐渐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早就已经过了下班的点了,霍成枫应该不在这里,除非霍成枫早就出了公司但是他没有看到。 他终于想起来要用牵命感知一下霍成枫的位置。 勾了勾小指,他的神识顺着金线走。五公里、十公里、二十公里、三十公里……符子缙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他怎么跑那么远?! 不知道是因为距离实在太远,还是因为符子缙的仙力日渐衰弱,总之,他竟然没办法感知到霍成枫的确切位置。 何况他现在仙力实在有限,那么远的直线距离没办法直接飞过去,只能在得到具体地址以后,老老实实用人类的交通工具过去。 第60章 他赶紧趁着公司人走光之前,冲进大堂跟前台搭话:“请问,你们霍总今天是加班还是干什么了?怎么一直没出来呀。” 这段时间符子缙频繁来公司刷脸,霍成枫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前台也就逐渐习惯了符子缙的存在。 听符子缙这么问,她显然有些诧异于符子缙不知道霍成枫行程这件事。她对符子缙说:“霍总前天就去出差了呀。” 符子缙倒吸一口凉气,隐约感觉这是又要出事的节奏。 他尽量保持淡定,问了前台一些更细节性的问题,最终顺利得到了霍成枫所在的确切地址。 短暂的思考过后,他觉得自己现在订高铁票显然有点来不及。于是符子缙发动技能——召唤欧阳忞。 等待期间,他总觉得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于是给霍成枫打了个电话。 他屏气凝神等待着电话接通,想着一会儿该怎么说服霍成枫,让他哪儿都别动哪儿都别去。 霍成枫可能是在忙,彩铃响了半天,还是说暂时无法接通。 符子缙急的满头冒汗,一次不成就再打一次。 “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啊……” 听了无数遍稍后再拨,符子缙更加不安了。他只能安慰自己:肯定是霍成枫钻的那个山旮旯没信号。 他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神,在这时,手机上方却忽然蹦出来一条新闻推送——新一轮强降雨天气!22日至25日,x省中南部将迎来…… 霍成枫去视察投资项目的那个山沟沟,就在x省中南部。 这哪是新闻推送啊,这简直是他即将到来的解聘合同。 符子缙仰头望天,觉得自己这次可能真的要栽。 …… “啊啊啊欧阳忞,好兄弟!我的生死存亡就看你的速度了!” 欧阳忞变作白毛大狗的原型,驮着符子缙在天上飞驰。“已经是最快了!” 天边密布的阴云黑沉沉压下来,让符子缙心里更七上八下。 他只能不断安慰自己,距离上次给霍成枫渡气运还没过七天呢,而且牵命也没开始抖,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 随着距离变得越来越近,符子缙对牵命尾端的感知也越来越清晰。身旁也开始有雨点子噼里啪啦落下来,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把一人一狗都浇湿了。 符子缙知道,他们应该离目的地不远了。 他看着脚下遍地的山峦,暗自惊心。这样的降水量不知道已经持续了多久,每一处山体都岌岌可危。如果霍成枫真的在这里的话……简直不敢想。 他坐在欧阳忞背上,从空中扫视着下方的土地。视线略过一道盘山公路时,手中的牵命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符子缙赶忙指着那处说:“那儿,那儿!” 欧阳忞俯冲下去,悬停在一个适合观察情况的高度。 公路上停着一辆车,牵命昭示着霍成枫就在其中。符子缙不免奇怪,霍成枫干嘛在这个时候停在这种地方,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凑近来看,他才明白过来:他们是被落石和泥沙挡住了去路。 车头已经被砸得变形,还有几块滚落的大块石头,把车门挡了个严严实实。甚至有一块与车子体型相当的大石头,差一点点就要整个压在车子上。 受到崩塌山体的冲击,车子已经漂移到了盘山公路的最边缘。但凡这条公路再窄一点点,车里的人便要命丧山崖之下了。 符子缙戳了戳欧阳忞,于是欧阳忞心领神会,手一挥,那些落石便纷纷颤动起来,慢慢翻滚着离开了车门的位置。 这种小法术显得很自然,像是因为山体的自然震动,机缘巧合之下把落石推开了似的。 符子缙便催着欧阳忞朝着车子的方向飞去。在他的预想中,霍成枫受了这么大的冲击,合该是重伤以至人事不省才对。 然而刚刚飞下来他便发现,霍成枫正全须全尾、精神抖擞地推开车门出来。 符子缙一惊,双脚先于大脑行动。 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闪身躲到刚刚推开的那块大石头后面。 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正打算跟欧阳忞商量对策。转头一瞧,却发现欧阳忞根本没躲过来! “欧阳忞,你干嘛呢!”符子缙在识海里对欧阳忞崩溃大叫。 “我我我我怎么办啊他看到我了他过来了!” 欧阳忞假装自己是一只普通的无害的狗,冲着霍成枫一直傻笑…… 霍成枫在看到欧阳忞的那一刹那,眉头倏地皱了起来。因为他实在是不能理解,符子缙养在身边的那条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其实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认错狗,但是心里总是有一个隐隐的声音说:这就是那条狗。它在这里,就说明符子缙可能也在这里。 霍成枫这种疑惑中带点了然、了然中又带点确信的神情,无异于一场对符子缙脆弱小心脏的凌迟。 不是吧?这都能让他看出来点什么? 石头后,符子缙表情变得空白,大脑的运转速度在这零点几秒内达到了一个不可逾越的巅峰。 诶?被发现的话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突然出现呢? 这算不算ooc?会不会导致霍成枫认知构建崩塌?会不会导致法术失效?会不会导致任务失败? 不知道……最保险的方案就是跑!赶紧跑!不要被霍成枫发现! 第61章 可是他往哪儿跑?现在出去肯定会被霍成枫发现的! 怎么才能不被发现?要是霍成枫不认得他就好了。 对,可以让霍成枫不认得他—— 噗的一声,一阵烟尘过后,符子缙成功变成了一只圆滚滚的小雀。 他正大光明地迎着霍成枫的目光,扑棱着小翅膀,试图逃离这个地方。 符子缙呼扇着翅膀,艰难地与地面分离。他想,自己可能不小心变了只肥啾,不然怎么飞得这么困难?翅膀怎么这么重? 直到他的翅膀沉重得几乎要坠下来,符子缙才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现在在下雨,还是大雨,越下越大的大雨。 没飞出去两步,他的翅膀就被完全打湿,啪叽一声迫降在了地上。 啪叽一声。 在山间混杂着雨声,格外明显。 霍成枫警觉地回头,眼神精准地锁定了那处“高空坠落物”。 符子缙想,完了。 他听着霍成枫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缩着脖子当鹌鹑,努力进行自欺欺人工作:我是路边的山鸡,我是路边的山鸡,别发现我,别发现我…… 接着,他就被一只手捏了起来。 符子缙闭着眼睛,倒下装死。 我是一只死鸟,我是一只死鸟,我是一只死鸟,快把我扔掉,快把我扔掉…… 霍成枫把他放在了手心。 即便是闭着眼,符子缙也能感受到霍成枫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在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的盯视之下,他有种自己已经被看透的错觉。 霍成枫拿手指头压了压他头顶湿湿的毛,恶魔低语:“符子缙?” 符子缙:? 冷汗直流。 什么啊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一只鸟鸟怎么会是符子缙什么符子缙啊哈哈哈哈…… 这人神经病吧!谁会把一只鸟往人身上联想啊喂! 强大的心理素质支撑着符子缙继续装死,他以一种抵死不从的姿态紧闭着双眼,否认着霍成枫的指认。 霍成枫静静地等着眼前这只鸟的回应。确认他要装死到底之后,他说:“睁眼,说话,不然我就把你的毛拔光。” 符子缙:? 这人有病吗!羽毛可是他本体的头发变的! 第31章 现在最好放开我 笑话,符子缙当然不会开口说话。承认了一切就真的完了! 他继续紧紧闭着眼,靠在霍成枫的手心里装死。 下一秒,符子缙感觉到眼前笼罩下一道阴影,头皮感觉到了一点微妙的拉扯感。 竟是霍成枫朝他伸出了恶魔之爪,两根手指拈住了它头上的毛,作势要拔! 你丫还真拔啊!那可是他的头发! 符子缙实在没忍住,一秒破了功,猛地一下睁开了眼,愤慨地瞪着霍成枫。 霍成枫的眼睛不着痕迹地亮了一下,依旧不为所动,威胁符子缙道:“说话,不然把你拔成地中海。” 符子缙依然保持着自己最后的倔强,死活不肯开口说话。 霍成枫轻轻叹了口气,“符子缙,你觉得你不开口,我就认不出你来了吗?你要是不肯承认,那从此以后都别想再见到我了。” 接着,周边的空气陷入寂静,一人一鸟颇具喜感地对峙,周围唯有渐小的雨声。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符子缙。他放弃了抵抗,“霍成枫!你有病是不是!你卑鄙!你无耻!你竟然拿这种事威胁我!” 一只开口说话的小鸟,怎么看怎么像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符子缙没有注意到,霍成枫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之色。 如果不是自己得了精神疾病的话……言单听 他拿手指头搓着符子缙的脑袋,很新鲜地说:“还真是啊……” 符子缙被他戳得东倒西歪,烦躁地拿翅膀去扒开他的手指,“滚滚滚!你到底怎么认出来的!” 霍成枫说话时还是惯有的严肃正经的嗓音,像是在公司会议上进行重要发言。他说:“感觉那只鸟呆得别具一格,是你独有的气质。” 符子缙:“……你几个意思?” 霍成枫第一次在一只鸟脸上看到类似于愤怒的更多滋源在抠抠裙八六一起起三三灵思神情,更兴奋了,又拿手指搓了搓符子缙的脸。他说:“开玩笑的,当然只是诈一诈你。” 符子缙风化在当场,脑门上挂上一串省略号。 合着他继续抵死不从一会就把霍成枫糊弄过去了。 他心想,霍成枫果然有点大病。 谁会想到去诈一只鸟啊! 如果霍成枫手里的只是一只普通的鸟,那他是要对着一只灵智未开的傻鸟演半天戏?这人果然是有点大病…… 最让符子缙不解的一点是,现在霍成枫知道了“符子缙并不是人类”这件事,却并没有显出过多的惊讶。 星君和阴曹司设下的法术似乎也没有任何波动,霍成枫的记忆与认知也如常。 符子缙实在有些想不通。 不过想不通便不想了,总归保住了饭碗就是好的。 大雨封了路,山中又没有信号,车子又坏得彻底,霍成枫始终被困在这里得不到救援。一段时间又过去之后,助理才带着人找了过来。 助理很自觉地没有过问为什么短短几个小时霍成枫的身边就多了一条狗,以及他为什么要浑身湿透地捧着一只鸟站在那里…… 第62章 回到暂住的老乡家里之后,霍成枫去洗了澡换下了湿衣服。全程他都攥着符子缙不松手,生怕他跑了似的。 符子缙故意拿爪子尖去划霍成枫的手,以表露他的不满:“你松开!我不跑!” 山里条件有限,洗澡的地方只是一个小隔间,墙壁薄薄的一层,隔音效果为零。 霍成枫不理,“别说话,小心有人听到。” 符子缙气哼哼地闭嘴。 洗完澡回到老乡准备的房间里,两个人终于有空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霍成枫坐在床上,把小鸟状态的符子缙托在手心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吧,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符子缙沉默地流着冷汗。 不能开口,绝对不能开口。现在的他一张嘴,将会毫无保留地将一切和盘托出。届时,霍成枫勉强自洽的逻辑将完全崩塌,法术会彻底失效。 霍成枫今晚对这毛茸茸的一小团显得格外感兴趣,三番五次用手揉搓着符子缙毛茸茸的鸟头。 “难道是我小时候救过你?你是那种……来报恩的小鸟精?” 若非自己现在是小鸟的形态,符子缙的嘴角一定会开始抽搐。 霍成枫这小子,还挺能脑补的…… 符子缙想,倒是方便了自己,替撒不了谎的他找了一个完满的借口。 他不能说话,于是假装默认了。 霍成枫看上去也已经完全说服了自己。 忽的,符子缙却感觉到一阵一样的失力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的体内缓缓抽走一般。 他蓦地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喊了一声:“霍成枫,你现在最好放开我……” “怎么了?你最好不要想着逃跑,现在是你坦白从宽的好时机。” “不,我还是劝你放开我为……” 不等他把话说完,噗的一声,一阵烟尘散去之后,小鸟变成了一个赤身裸.体毫无遮蔽的青年,嘭的压在了霍成枫身上。 “为好……” 哦豁,看来剩下的仙力太少,他被打回原形了。而且因为仙力被消耗得太多,他现在没办法给自己变出一身衣服。 符子缙直觉刚才那一下压得霍成枫不轻,于是慌里慌张地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查看霍成枫的情况。“你你你你还活着吗?这这这不能怪我啊,我劝过你了。” 霍成枫被砸得发懵,还没反应过来,鸟儿不见了,接着就有一具白得晃眼的身体投入了他的怀抱。 温香软玉。 “霍霍霍成枫你你鼻子怎么流血了?我不会把你鼻梁砸断了吧?” 符子缙光着屁股就要下床去找卫生纸,闹得像是霍成枫下一秒就要失血过多而亡了似的。 然而就在这时,小屋的房门被敲响。 屋内的两人俱是心里咯噔一声,被突如其来的变故下的头皮发麻。 “你能变回去吗?”霍成枫问符子缙。 “不能。” 助理礼貌性地敲了一下门之后,便一边开口询问、一边推门而入:“霍总,城南那边的项目负责人打过来说,因为这几天的暴雨,工程可能要延误一阵子了……” 门开的同时,霍成枫豁地拉过一条床单,把符子缙整个儿罩了起来摁在床上。 于是助理进来时,看到的便是霍成枫坐在床上,身旁摁着个什么东西。仔细一看的话,竟然是个被床单蒙住头和上半身的人…… 因为床单的长度不够,外面还露着一双脚。似乎是察觉到了气氛的沉默,床单里的人试图把脚悄悄缩回去。 助理的声音戛然而止。 “……” “霍总对不起打扰了!” 他退出去,跟霍成枫隔着门说话。 霍成枫:“这件事你负责去交涉就好,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办妥……回去给你涨工资。” “好的霍总,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助理心惊胆战地逃离现场。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霍总来的时候还是自己一个,怎么一会儿的空,床上就多了个人? 而且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霍总的鼻子下面还挂着一条鼻血。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老板还有这种属性…… 助理摇摇头,告诉自己别再想了。遇到这种事没被灭口反而是涨工资,简直是幸运之极了。 符子缙闷在被子里,拉长了气音问霍成枫:“他走了吗?” 霍成枫把被单又给他拉了拉,“再等等。” 符子缙信了,又往被单里缩了缩。 过了一段时间,依旧没什么动静。符子缙觉得这人在这赖得有些离谱,怎么还不走。 于是他抬头去催促霍成枫,却正好对上霍成枫含笑的眼睛。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霍成枫耍了,于是对霍成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掀开床单一骨碌爬了起来。 霍成枫却依旧半撑着身子,把符子缙圈在下面。吐息近在咫尺,空气中掺上了一丝微妙的粘腻感。 霍成枫问他:“你今天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又是为了保护我才来的?” 他叹息似的对符子缙道:“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 符子缙顿了一下,答非所问。“所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追问了你快一个月了,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霍成枫把他扑在床上,“你觉得呢?” 第63章 “我觉得你大概是喜欢我喜欢得发疯,要不然怎么能看到一只鸟儿,就能想到我呢?” 于是霍成枫的吻铺天盖地落了下来,把符子缙亲得晕头转向。 “你自己找上门来的。”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实在太长,符子缙用力推拒着霍成枫,分开以后便急促地喘息着。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符子缙忽然感觉到空气中传来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他愣住了,片刻之后才意识到,这股香味的来源是霍成枫。 然后这股味道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轰的一声在空气中炸开了,甜腻得像是浇下了一勺浓稠的蜂蜜。 他被霍成枫笼罩在身下,整个人也就被这一股奇怪的香味包裹起来。 符子缙头昏脑涨,被香味熏得直发懵。他的皮肤开始变烫、脸色开始变红,竟然又出现了那种近似于发烧却又不是发烧的症状。 他只觉得这味道熟悉,似乎在什么时候曾经闻过一次。 细细想来,在他对霍成枫口出恶言、被霍成枫顶着狠狠收拾了一顿的那天,似乎也是这种症状,也闻到了这种味道。 他有点转不过弯了,毕竟在那之后他也和霍成枫接触过不少次,何至于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这种症状,反而是这次又出现了呢? 如果非要说这两个日子有什么共同之处的话,那大概是——月相都是上弦月。虽然这里下雨,根本看不到所谓的上弦月就是了。 所以说,一旦他在上弦月的日子里与霍成枫接触,就必然会呈现出这种令人耳热的状态。此前的每一次接触都恰巧避开了上弦月,因而几个月以来他从未发现这一点。 符子缙浑身发软,脸也红的不像样。 霍成枫感觉很疑惑,以符子缙的为人,何至于亲了一下就红得像个番茄? 他把手搭在符子缙的头上,问他:“你怎么这么烫?” 回应他的是符子缙主动迎上来的嘴唇。 “没关系,继续吧。” 之前的几次都是只顾着鬼哭狼嚎喊痛,都没试过用这种方式给霍成枫渡气运。虽然说以他现在残存的这一点仙力,也无法确定能不能成功就是了。 “你不是骂我技术太烂吗?” “是这样没错啦,但是没办法,谁让我这么包容你呢。” 霍成枫:…… 他忽然感觉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符子缙已经在拿起立的雀雀蹭他了。 -------------------- 上一章有人问霍总是怎么知道的,答案是他当然不知道哈哈哈。他只是脑回路比较清奇,看到欧阳忞之后试着诈了一下,心理活动be like:反正现场只有一条狗一只鸟,就算我想得不对也没人看得到我对着一只鸟犯傻。 第32章 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嗯……嗯?哦!不错不错。” 当自己身上的气运成功输送出去的时候,符子缙略有些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接着又有些舒适地眯起了眼,像是一只舔到了猫薄荷的猫。 实践表明,用p股输送气运比用嘴巴更加省时省力,哪怕他就剩下了这么一捏捏仙力,也能够顺利运转起来。 霍成枫脑门上活似写了六个点,“……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嘶……你慢一点!对对对,就这个速度差不多。” 床开始吱吱嘎嘎响,两个人做贼一样进行深入交流。 符子缙很满意现在的霍成枫,易于交流且听话。 他看不见自己身后,但是脑海中忽然出现很诡异的一个画面:现在霍成枫的雀雀上,会不会有一条金线连着他的p股? 这副画面一旦出现,便扎在符子缙的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最终开始拍着床狂笑不止。 霍成枫捏了他一把以示警告,问他:“你笑什么?” 符子缙还在大笑,整个人处在一种非常松弛、毫无警惕的状态。自然而然的,他就忘记了闭嘴,也忘记了发动他传统的答非所问技能。 而是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在笑,哈哈哈…我在笑你的**啊…” 说完他意识到大事不妙,赶忙呸呸呸了几声,“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霍成枫皱了皱眉,“不要说脏话。” 符子缙松了口气。 淦,幸好霍成枫没反应过来。 他赶紧转换话题。“霍成枫,你知道了我那个,我不是人类以后,怎么显的一点都不惊讶啊?” “我不惊讶么?我很惊讶。”一边说着,两个人结束了一轮,霍成枫把符子缙翻了个面继续下一轮。 他又问:“所以上次叶舒雨跑来跟我‘揭发’你,他早在那时候就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他也见过你变成小鸟的样子?” 符子缙皱了皱鼻子,道:“以我的聪明机智,怎么可能被他发现。他纯粹是歪打正着,瞎猜的,还没猜到点上!哎呀你提他干什么,真扫兴。” “好,那就不提。”霍成枫继续在符子缙身上勤垦耕耘。 符子缙很坦诚地哼唧,“有点……舒服。霍成枫,你技术突飞猛进啊,不会是上次被我打击到了自尊心,然后去勤学苦练了吧?” 霍成枫没有答话,很气恼地在符子缙身上留了几个牙印。 “被我说中了吧!耳朵都红了。” 第64章 霍成枫用自己的嘴去堵住符子缙的嘴。 他突然有点后悔把符子缙翻过来了。不过能看着他的脸,似乎也不错。 一夜荒唐。 符子缙第二天早早便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跑到院子里摇醒睡着的欧阳忞,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剧组。 他想了想,还是给霍成枫发了条消息:【我先走了,别被人看到了。】 符子缙骑在欧阳忞身上,闭眼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可能是解决了一桩心事吧,他总觉得今天生活明朗,万物可爱。 刚刚落地到剧组,他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本以为是霍成枫打来的电话,捞起手机一看——竟然是星君的电话! 啊?地府那边的考试结束了?信号屏蔽结束了?星君可以进去找人了? 什么叫好事成双!什么叫好事成双! 他赶忙接起电话,果然如他所料。 挂断电话以后,符子缙脸上显现出更加满足的微笑。 不过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等待,符子缙再也不会因为禄存星君的一通电话而轻易感到“希望近在眼前了”。 星君一直在安慰他快了快了,然而他知道事实根本不是这样。星君只是在考场外等待了两场考试的时间,而人间倏忽已过四月有余。 谁知道等他找到有误的文书并将之更正之后,会是什么时候呢? 他和霍成枫相处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一段。 …… 符子缙的任务似乎就这样平淡而顺利地进行了下去,在剧组的工作也迎来了收尾。 今天是他在剧组的最后一场戏,也是封元青的最后一场戏。内容正是三皇子与小秀才在诏狱中生死诀别的那一段,算是整部剧临近末尾的一个小高潮。 符子缙有点紧张,他迄今为止还没有演过感情起伏这样大的剧情。一直拉着封元青悄声说:“怎么办,我到时候哭不出来怎么办。” 封元青看他战战兢兢的样子,觉得可爱。安抚性地拍了拍他,“放心啦,我会好好引导你的。” 封元青已经换好了道具组做旧的破烂衣服,脸上化的妆像是下一秒就要一命归西,干裂的嘴唇上翻起大大小小的皮,还有全身各处分布的伤口,血淋淋地往外翻着。 所有的器械都准备好之后,场记打板,拍摄正式开始。 符子缙深吸了一口气,把几百年来的伤心事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缓缓地走向了诏狱门口。 三皇子颓然地靠在墙边,轻轻地抬一抬眼,看向门口的小秀才。他的眼睛已经是一潭死水,却又因为小秀才的到来短暂地生起了一丝波澜。 三皇子像是早就知道他要来。 他想站起来走近些看看小秀才,但是他的双腿早就被打断了筋骨。他只能用干涩嘶哑的嗓音对小秀才说:“你来了。” 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还有一些细微的肢体语言,就瞬间让符子缙入戏。 从这一刻开始,他就是那个叫陈海生的小秀才。 陈海生红了眼眶,对着三皇子深深下拜。“殿下……”明明想克制,眼泪却还是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三皇子问他:“海生,你怨我吗?” “殿下何出此言?” “怨我当初和你结实,怨我把你卷进这些……你本不该承受的事情。” 陈海生喉头发哽,一番话到了嘴边滚了又滚,明明是很平静的语气,却好似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殿下……助我良多,海生无怨。” “哈哈哈,有你这句话,夫复何求!”三皇子说话间又咳出几点血沫。 陈海生赶忙上前,却被三皇子制止。他从面前的食盒里端起一个酒壶,倒上两盅酒。 “这是他们为我准备的断头饭。海生,陪我喝一杯吧。” 陈海生闭了闭眼,把眼角的泪水揩去,端起酒盅一饮而尽。“黄泉路上,海生定然不会叫殿下独身一人。” 三皇子忽然拖着自己的残腿将身子往前一倾,抓住了陈海生的双手。酒盅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就好似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也碎掉了。 “就一次,一次就好,死之前,你能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叫我一声子钰?” “殿下!”陈海生蹙着眉瞪大了眼睛,瞳孔颤抖着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见状,颓然地垂下了头。“你还是不肯原谅我,还是不肯……” 陈海生却忽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三皇子在他眼前分裂成四个五个……他艰难地撑着自己的眼皮不让自己睡去,却发现尽是徒劳。 酒里加了东西! 他彻底慌了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难以置信地对三皇子喊:“殿下!” 视线依旧越来越模糊,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三皇子模模糊糊一句:“幸毋相忘。” 等到陈海生彻底倒在地上没了动静之后,外面像是有一人等待已久,大笑着拊掌而入,“哈哈哈,好精彩的一场戏,三哥真是用情至深啊。” 三皇子冷冷瞪视着他,“你最好遵守你的诺言。” 走进来的四皇子微微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三皇子。“三哥,成王败寇,你可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三皇子毫不示弱地瞪视着自己的弟弟,眼神像是淬了毒。“那你就永远别想知道信物在哪,永远别想得到我外祖留下的亲兵。” 第65章 四皇子气极反笑,“好,好,你够狠。”他踢了一脚地上的陈海生,继续问三皇子:“你可想清楚了,这可是你最后一张保命的底牌。” 三皇子道:“一条烂命罢了。”他拖着自己的残腿,艰难地蹭到陈海生身边,怔怔地看着他。 四皇子冷哼一声,招了招手,外面便冲进来两个亲卫,迅速地扒下了陈海生身上的衣饰,给他换上了一身灰扑扑的宫人服装,把陈海生抬了出去。 三皇子了却一桩心事,仰躺在了地上。 镜头在三皇子闭眼时流下一滴眼泪的特写中结束。 陈诉大喊:“cut!过了!” 此后三皇子被鸩杀,陈海生流落边塞,但都是借旁人之口,剧中没有两个人直接出现的镜头。 封元青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符子缙也松了一口气。 “祝贺你们!杀青了!” 工作人员都纷纷鼓掌,符子缙和封元青也笑着谢过大家的庆贺。 叶舒雨恰巧刚从b组拍完回来,看到眼前的一幕,轻轻地翻了个白眼。 他觉得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于是悄悄地走到外面,拨通了灵台道长的电话号码。 那天无意中从别人口中听到灵台道长在酒局里和封元青他们的矛盾之后,他顺利地通过大肆贬低封元青把灵台道长哄得心气顺了不少,成功搭上了灵台道长这条线。 电话接通。 “灵台道长,我这边有个‘人’想找您帮忙解决。这个‘人’跟封元青有关系。” “对,就是他。灵台道长您神通广大,除去这种小精小怪肯定不在话下。” “那就拜托您了。” -------------------- 双节快乐!放假了!回家啊啊啊啊啊 第33章 证明的办法 星韵娱乐公司大楼内。 符子缙从总裁办公室走出来,显得格外疲累。 又跟齐蕴语这老狐狸你来我往打了半天的机锋,烦都要烦死了。 不过好在债务的事情暂时解决了,一时半会还不用担心。 微信弹出来一条消息,是霍成枫给他发的。自从他跟霍成枫确定了关系之后,霍成枫就像个刚拿到手机的小学生,每天事无巨细都要给他分享一下。 【图片】 【在吃午饭。】 符子缙回他:【刚从你家小语办公室出来嘞,可累死我了。】 霍成枫:【什么你家我家的,不要乱讲。】 过了一会又发过来一条:【以前是我不对。】 符子缙隔着屏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一股愧疚的感觉忽然涌上他的心头。他心想,霍成枫好像真的有在认真跟他谈恋爱。他本以为,像霍成枫这种身份的人是不会对他认真的。 可是他迟早是要离开的。 他的身份是假的,对霍成枫的感情也是假的,一切都是他骗来的…… 他摇了摇头,把这种想法从自己脑海中驱逐出去。 不是这样的,到时候他会静静消失在霍成枫的生活里。法术失效之后,霍成枫的记忆会恢复正常,他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过一个叫符子缙的“雀妖”。 霍成枫不会难受的。 吃午饭的点儿,用电梯的人有点多,符子缙等了半天才排进去。 符子缙转过身,电梯门关闭的那一秒,他忽然看到一个非常熟悉……也算不上很熟悉的身影闪了过去。 我*你爹的,鸿诏?! 这个消失在他生活中很久的人忽然再次出现,弄得符子缙有些头脑发懵。 他急匆匆拿手挡了一下电梯门,等门重新打开以后,便风风火火地说着抱歉冲了出去。 冲动地跑出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做实在有点太显眼,简直就是个行走的活靶子。 于是符子缙随手抓了个路人,往他身后一躲,悄悄用余光观察着鸿诏这边。 到底怎么回事,鸿诏怎么会在这? 他之前怀疑鸿诏果然是怀疑对了……这人绝对有问题! 虽然他暂时没有证据就是了。 他又往鸿诏身侧一看:豁,灵台道长。 符子缙脑子里乱得像抓狂,自从他下界以来遇到的所有不顺,似乎在此刻都有了一些微妙的联系。但是却始终蒙着一层纱,让他无法参透。 莫名遭到篡改的命簿,三番两次遭到阻挠的任务进程,自己身上莫名的诅咒,频繁出现的“气运流失之人”,奇怪的符咒,草包灵台道长,忽然出现在人界的鸿诏…… 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鸿诏和灵台道长似乎专挑人少的地方,连电梯都不走,直接朝楼梯口走去。 符子缙赶紧跟上去,但为时已晚。 只是过了个转角,这两人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楼梯上。 符子缙哐哐往上跑了两层楼,然而却都没有看到那个灵台道长和鸿诏的身影。再往上,就是最近还在装修的顶楼了。 他恨恨地咬了咬牙,心想这两个人定然是已经用法力逃走了。 符子缙忽然想起来,地府那边的考试已经结束了,他现在可以畅行无阻地与禄存星君进行通话。 遇到背地搞事但自己又无法解决的棘手同事怎么办?当然是第一时间报告给老板! 于是他又等了一趟电梯下了楼,出了公司大门以后,左顾右盼寻了一处没人的角落,贴着墙根就打算要给禄存打电话。 第66章 墙根边上有个垃圾桶,有只小黑猫跑过来翻垃圾桶。看到符子缙也不躲,赖在他腿上一下一下地蹭。 “小臭猫,我要干正事了。” 符子缙拿手指头抵住它把它推开,它还是锲而不舍地过来蹭符子缙。 他只好一手打着电话,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小猫咪。 还不等电话接通,那只小猫却忽然在他的手下抽动了几下,直挺挺不动了。 “诶?你怎么了?” 他戳了戳黑猫。 直挺挺的黑猫忽然猛地抬起了头,瞪大了一双圆眼看向符子缙,显出几分人类似的神态,格外诡异。 然后黑猫开口说话了:“符师兄,别来无恙啊。” 是鸿诏的声音。 “鸿诏。” 符子缙当即警惕地皱起了眉头。 与此同时,电话接通,星君问符子缙打电话来有什么事。黑猫抬起爪子,砰的一声把手机扇到了地上。 星君的声音依旧从听筒里锲而不舍地传出:“喂?子缙?听得见吗?” 黑猫,不,应该说是鸿诏冷着脸道:“告诉他打错了,然后挂掉。” 符子缙也冷眼瞧他:“你觉得我会听你的?” 鸿诏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仿佛对这件事胸有成竹。“对,你会听我的。” “因为你的那个小玩意,还有你的好妈妈,现在都在我手上。” 什,什么? 符子缙闻言,立刻明白过来鸿诏所指,脸上显出了一瞬间的惊惶和无措。 他很快稳住了心神,但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他指了指地上的手机。“挂掉。” “好,好……”符子缙从地上捡起碎了半个屏的手机,对禄存星君道:“不好意思啊星君,放裤兜里不小心摁到了。” “嗯,没什么特别要说的事。” “嗯,我不着急,挂了吧。” 言语间还一如平日与禄存交流的样子,丝毫不见异常。 鸿诏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想救他们的话,就来郊外造纸厂附近的那栋烂尾楼顶楼——就你一个哦,可不许搬救兵。” “这路边的草木,天上的虫鸟,无一不是被我注入了神识的产物,无一不是我的眼线。符子缙,你想干什么、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最好不要想着耍什么小花招,否则,他们的下场就会和这只猫一样。” “你说什么?” 符子缙还没能反应过来什么叫做“和这只猫一样”,黑猫的眼中就再次没了神采,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下一秒,黑猫开始剧烈地痉挛、发出凄厉的尖叫。然后嘭的一声,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炸开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碾成了碎块。 血肉崩了符子缙一身一脸,他的眼眸染上红色,恨恨地低语:“鸿诏……” …… 全公司的人都能发现,霍成枫最近似乎心情极佳。 经常走神,经常无意识地笑出来,还经常频繁地对着手机发消息。这样的状态之下,就连他们这些手下的人也好过了许多。 公司的人纷纷猜测:霍总可能谈恋爱了。 【什么时候搬回来,给你收拾好房间了。】 【我们住一个房间也行。】 霍成枫敲下最后一个句点,点击发送键。过了三十秒,忍不住去扫一眼符子缙有没有回复。 并没有回复。 又过了三十秒,还是没有。 他把手机息屏,一见指示灯亮起,就忍不住打开手机看一眼——可惜只是工作群里的消息。 他索性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不去看,不去想。即便如此,符子缙那张可爱到过分的脸,还是会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又勾起了嘴角…… 搓了搓自己有些发烫的脸,他决定先去外面溜达一圈,视察一下员工们的工作状态。 “是要播的新剧啦,放了一小段花絮出来,omg简直磕死我了。” “封元青我知道,另一个是谁啊,他们公司要捧的新人么?好像有点印象又不是很清楚,不过长得倒是蛮好看的。” 路过茶水间门口时,霍成枫听到两个员工在边休息边闲聊。 “是那个符子缙啦,也不算什么新人。” 本来霍成枫是没在意什么的,但是一旦“符子缙”三个字落进他的耳朵里,就像是给他施了什么魔法一样,迫使他停下脚步侧耳细听,好去一探究竟。 好在两个员工似乎并没有发现霍成枫站在她们身后,依旧很松弛地聊着天。 另一个刚才问话的答:“诶?竟然是他吗?他竟然长这样子?这么顶?我对他唯一的了解好像就是他黑料缠身的时候,听说他人品不咋地,绯闻对象好像还是咱们霍总来着……” 霍成枫耳朵一动,更想听了。 “那个瓜我是没怎么吃全啦,不过听说不是绯闻,差不多已经是石锤了。” 霍成枫满意地默默点头,是的是的,他跟符子缙已经在一起了。 “这么劲爆?不过哎,他真的长了一张值得我原谅一下的脸……” “是吧是吧。不管了,反正我只是磕剧里的cp,又不粉他本人。” “有那么好磕吗?” “真的很有感觉!光是花絮的小互动就激动得我不行了,你快点来看!” 第67章 两个女生举着手机,走到一旁边看边讨论去了。 霍成枫也悄悄离开,假装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回到办公室,他又没忍住瞥了一眼手机,但是符子缙依旧没有回复他。 一直到了下班的点儿,他期待了许久的回复依旧没有出现。 霍成枫想起茶水间里两个员工的聊天内容,于是很难得地打开手机,主动搜索起了近期即将上演的那部叫做《宦海》的电视剧。 然后被评论区里五花八门的发言弄得虎躯一震,越看脸色越沉,越看脸色越沉…… 霍成枫当时就想掏出手机,跟符子缙“诉一番苦”,抱怨一下那些不成体统的评论。 但是一看见符子缙那一栏回复还空空如也,只有自己单方面输出,又感觉有点别扭,弄得自己像是巴巴儿等着符子缙似的,像个没谈过恋爱的愣头青。 他盯着屏幕看了半晌,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真的升起了一丝诡异的红晕。 司机已经把车开到公司门口等候,霍成枫一如往常般朝车子走去,旁边却忽然冲过来一个人影。 霍成枫定睛一看,发现冲过来的人竟然是叶舒雨。 他眉头一皱,一种“再次被麻烦缠上”的感觉涌上心头。 但是他转念一想,又想起了叶舒雨上次来找他的时候所说的话——叶舒雨知道符子缙不是人类。 当时他只觉得荒谬,可现在看来却是叶舒雨不知怎的拿捏到了符子缙的把柄。 如果叶舒雨要以这件事为要挟对符子缙不利,简直易如反掌。 霍成枫想,他应该替符子缙解决这件事。于是匆忙想要离开的心情淡了下去,霍成枫皱眉思考:怎样才能封住叶舒雨的嘴,不让他给符子缙带来麻烦。 敌不犯我我不犯人,必要的时候,他不介意用一些威胁手段。 叶舒雨却先开口了。他急匆匆拦在霍成枫面前道:“霍总,您能不能先听我说完!” “你想说什么?” “我还是想告诉您,上次对您说的……有关符子缙的事情。”他看见霍成枫紧皱的眉头,生怕霍成枫因为缺乏耐心而打断他。 叶舒雨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似的,赶忙道:“我知道您不相信!但是我已经想到证明的办法了!” 他……想到了证明的办法? 霍成枫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心中便骤然升起了一种十分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他几乎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语气和表情的控制,失去了他应有的素养,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质问叶舒雨道:“你干了什么?” 叶舒雨被吓得一哆嗦,但还是十分坚定地道:“我已经联系上了一位非常厉害的捉妖道长,很快,他就会把符子缙打回原形了。到时候,事情的证据自然就摆在霍总您面前了。” 第34章 不枉我一番心力 霍成枫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符子缙,只记得最后一次发消息时他说自己刚从齐蕴语的办公室。于是霍成枫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催促着司机,让他尽快赶到星韵。 期间他一次又一次地给符子缙打着电话,结果当然是无一接通。 他的大脑几乎停止了运转,只涔涔地生着冷汗,迟缓地想:该怎么办?让符子缙赶紧躲起来?让他不要相信任何接近的人? 会有用吗?捉妖道士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手吗? 符子缙救过自己很多次,但是他只是一只小雀妖,当他遇到更加厉害的捉妖道士时,他能够全身而退吗? 霍成枫的手在抖。 有很多个瞬间,霍成枫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每一次遇到危险以及危险解决之后自己手机上爆满的未接电话。 原来符子缙当时的心情是这样的吗?那种知道心爱的人有危险、但却无能为力的恐慌。 这种恐慌在他看到墙根处那摊看不出原状的血肉时达到了巅峰。 他强撑着,远离了那个地方,逼着自己快些去公司里调监控。 还要,还要报案,要定位一下符子缙手机的位置…… …… 郊外,废弃大楼顶层。 符子缙是用了仙力全力飞过来的。 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他仅剩的一点仙力必须留作等会儿保命的底牌。鸿诏知道他一定会露面,所以一时半会还不会对人质怎么样。 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他必须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但自从挂断电话的那一刻起,他的理智就绷断了。 赶来的过程中,他一直在强迫自己思考,思考自己有几成胜算,如何才能凭借自己微薄的仙力反败为胜。 但他的大脑只是变得空白、空白,徒留一个声音催促着他:要快些,再快些。 他站在空旷的、尚未完工的大楼里,没有看到鸿诏,也没有看到鸿诏绑架的人质。 鸿诏特地把地点约在顶楼,让符子缙品出来几分格外的不怀好意。 “鸿诏!既然叫我过来,就堂堂正正站出来跟我谈判!” 符子缙赤红着眼,咬牙切齿地喘着粗气。 空旷的大楼内,他的声音不断地回荡、回荡,然后鸿诏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来:“你口气倒是不小嘛,明明现在所有的把柄都握在我手上。” 冷静,要冷静。 符子缙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让自己逐渐涣散的心志重新集中起来。他做了一下吞咽的动作,不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颤抖。 第68章 “他们在哪?” 鸿诏阴恻恻的笑弥漫在整个空间,像是来自于四面八方。他似乎乐得见符子缙这副着急上火的样子,巴不得一再欣赏。 “别急嘛,这就给你看。” 这栋楼大概是被开放商建来当做办公场所的,只可惜建了一半就成了烂尾工程。楼体还没有完成二次结构施工,非承重性的墙体都尚未建设完成,一眼望下去,就能看到距离百米的地面。 符子缙下意识就朝边缘看去——接下来的一幕令他呼吸一滞。 昏迷不醒的沈衣,还有鸿诏口中那个“小玩意”,被一左一右绑在椅子上,放在烂尾楼的边缘地带,令人心惊胆战。 只要稍稍施加一个力,就能轻而易举地让这两个人坠落百米高楼。 看到这个阵势的那一刻,符子缙就知道鸿诏是想玩什么花样。 鸿诏恶劣到极致的话语回荡在烂尾楼内:“来吧,一个是你昔日的挚友,一个是你亲爱的妈妈,我们的符师兄,会选择哪一个呢?” “你选择哪个,我就放走哪个,如何?” 符子缙稳了稳心神,做出一副嘲讽之相。 他看了看沈衣,又看了看另一边那个形若傀儡、没有五官的“青年”,对鸿诏讽刺道:“你凭什么觉得靠这些能够威胁到我?” 他遥遥指了指“青年”,“挚友?正如你所说,只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我的挚友早就死了几百年了,这充其量不过是他给我留下的一个小礼物。” 他又指了指沈衣。“妈妈?你说什么屁话,我妈也死了几百年了,拿陌生人来威胁我,鸿诏,你在搞笑吗?” “哦哦,是这样吗?” 鸿诏话音刚落,捆绑着两个人的椅子就齐齐向前挪动了一步,已经有三分之一悬在了烂尾楼外面。椅子后面只有一根细细的绳子,勉强拉着两个人绑在承重柱上。 椅子往前倾斜,把绳子绷得笔直,像是下一秒就要断裂一般。 “停下!”符子缙的心率霎时达到了顶峰,他下意识就要冲上前去把两个人拉回来。 “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让他们两个像那只猫一样爆开。” 符子缙几乎抑制不住自己要冲上前去的脚步,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攥紧了双手,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让他又找回几分理智。 鸿诏一定是有所图的,不可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他对鸿诏道:“你不敢,伤害凡人是怎样的重罪,你我都清楚。” 鸿诏的声音阴毒得像是淬了毒汁,他的声音再度传来,像是黑夜中潜行的厉鬼:“我都做到这一步了,会不会犯下重罪,你觉得我还在乎么?” 话音刚落,鸿诏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沈衣和“青年”的椅子中间。然后他猛地伸出手,恶劣地笑着,同时把两个椅子后面的绳索切断。 他背着光,宽袍大袖在风中猎猎,像是在做什么重大表演的谢幕。“选吧,符子缙。” 那一刹那,一切在符子缙眼中都放慢了无数倍,如同一场黑白无言的默片。他惊呼、嘶叫,但是耳边却空空落落什么都感知不到。 他没有思考的时间。 等反应过来时,符子缙已经朝着沈衣的方向冲了出去。 符子缙有时候会想,要是自己从来不曾存在过就好了。 他的娘亲沈宜君,出身于世代簪缨的武将世家,自小便一杆长枪跟着长辈在边塞守了十几年,活得肆意洒脱、称心快意—— 起码在遇到那个中原来的年轻富商之前是这样的。 沈宜君心中有了富商的影子,于是不远万里跟着富商回到了中原,决定与他结为夫妻。 可她不知道,富商欺骗了她。 直到大婚那日,她才发现富商早有妻室。 她生性傲然,怎会允许自己受如此欺辱?可她腹中已经有了富商的骨肉。 沈宜君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悔?可活在他人羽翼之下的日子,就连报复都显得那么无力。 她只是对富商日渐冷淡,与儿子偏安府中一隅。富商也早已将她忘却,又寻新欢。 这些都是符子缙用老嬷嬷口中的只言片语拼凑起来的,还有被大房为难的时候从言语侮辱间体悟到的。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混蛋。 他拴住了一只草原上自由的鹰,剪去了鹰的羽翼,把鹰养在了金笼里。 山高路远,那只鹰只能在小院里,静静地望一望草原的方向。 小时候符子缙不懂,会问娘亲在做什么。等长大了懂了,他再也问不出口,只想着:要是自己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好了。 至于今日,自己依旧总是给人带来灾祸。 关于自己母亲的转世是沈衣这件事,符子缙从未向任何人提及半分。 鸿诏之所以知道这一点、并能以此为要挟,无非是灵台道长向他透露了那天酒局上的情境,鸿诏顺藤摸瓜就猜到了什么。 他不该跟沈衣有任何交集的。 他应该斩断自己那些不该有的情绪的。 几百年前他害了沈宜君,几百年后他又害了沈衣。 沈衣在急速地坠落,身后那截被割断的绳子在风中迅速地上下翻飞。 符子缙从楼上一跃而下,他奋力地追、奋力地追,好像只要攥住那截绳子,就能攥住他最后的希望。 第69章 在距离地面还有十米的时候,他终于抓住了。绳子往下一坠,把他的手心蹭掉一层皮。 他急急地往下追,此刻根本收不住自己下坠的势头,于是只能把沈衣护在怀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于此同时,另一边的“青年”也坠落到了底端,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但是没有尖叫,没有飞溅的血液,它坠下来以后,只是升起了一阵烟尘。烟尘散去以后,没有五官的“青年”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摔成碎片的玉环。 符子缙救到了沈衣,可是那一刻,他还是无可避免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蓦然空了一块。 二者必居其一的情况下,无论抛弃哪一个,都是一种彻骨的痛。 符子缙把沈衣从椅子上解下来,眼神空洞,抱着她一步一步挪列那碎列的玉环所在之处。 然后他机械地用手拾捡,奋力拼凑着这枚再也无法完整的玉环。“白越,白越……” 鸿诏从楼顶翩然而落,居高临下地看着符子缙。落到符子缙眼里,像是一只索命的恶鬼。 他大概明白过来,鸿诏逼他做出选择,无非是想弄得他无暇思考,只会凭本能追下去,耗尽自己最后的一点仙力。 他漠然地看着鸿诏,能做的只有把沈衣抱得更紧。他的仙力已然耗尽了,鸿诏想杀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照你的疯劲儿,不把你的仙力耗尽,我还真不敢跟你正面抗衡。” 鸿诏满意地笑了,“不枉我废了那么大的心力,把你变得像个废人一般。” 第35章 触染巫术 “果然是你做的。” 符子缙恨毒了鸿诏,眼下却又的确耐何不了他。 鸿诏一脸无辜地笑了。“没办法,谁让你发现了那么多,又那么难对付呢。” 符子缙恍然悟到了什么,气得浑身都在发颤。“那些人的命簿,都是你偷改的?” “嗯嗯,谁让你又恰好是言命官呢,当然是最适合背黑锅的人选。” “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不过我是不会给你解释的。你只需要知道,这都是为了大局,为了大局……你的牺牲是有意义的。” 鸿诏似乎早有准备,在楼底准备了一个巨大的传送法阵。他伸出手,往法阵中注入仙力。 符子缙看着鸿诏那张得意的脸在法阵外逐渐扭曲、扭曲。然后他眼前一黑,一切归于虚无。 …… 再次醒来时,符子缙发觉自己正处在一个密闭的小空间。墙壁上伸出来两条粗黑黝亮的铁链,末端两个镣铐,一左一右将他的手高高吊起来。 一扇门、一扇窗,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标志性的东西,能让他推测出自己的所在之地。 沈衣并不在他身边,符子缙慌乱不已,没头苍蝇似的扫视房间内的各个角落。 “别找啦。”鸿绍靠近符子缙,依旧是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师兄,我说话可是很算话的,她现在很安全。” 符子缙依旧紧绷地与鸿诏对峙,实则紧握的拳头已经不动声色地放松了些许。 “你把我抓来这里,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不屑地看了一眼手上的铁链,讽道:“就算我的仙力已经耗尽,你觉得凭我的力气,这种凡人用的小玩意能困得住我?” 鸿绍笑了,笑得声音发颤。“符师兄啊,你一向高眀,怎么连这种事都察觉不到?寻常的锁链自然困不往你,那刻了拘灵咒的铁链呢?” 符子缙用力去挣,铁链果然将他的力气化得无影无踪。 “看来鸿师弟蓄谋已久啊,终究是师兄我棋差一招了。直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说不定师兄我一开心,能赏根剩骨头给你呢。” 听到符子缙羞辱的话,鸿诏也不恼,表现得依旧一派淡定。“师兄,何必强撑呢?我知道你慌得很。你这么喜欢绕弯子,不过师弟我可向来直白。我就直说了——命簿的事情,你不许告诉星君。” “只要你立下血誓不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保证立刻放你走。横竖你都背了这么久黑锅了,真背上一辈子又有何妨呢?” 符子缙看着鸿诏那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气上心头。“我呸!想让你爹我给你背黑锅,做你的狗梦。” 鸿诏当即变了脸色,猛地冲上前去,冲着脸就给了符子缙一拳。 符子缙整个脸被打得偏开去,他呸出一口血沫,顺带着掉出了一颗牙。 他毫不示弱,对着鸿诏大喊:“来呀!你就这点能耐?你还能怎么样?杀了我?” 符子缙嘶哑地冲着他喊,嘴角挂着那一丝血,比鸿诏显得还像个恶人。 “哦,我忘了,我本来就是鬼,鸿师弟要怎么杀我呢?去阎君那里请打魂鞭把我打到魂飞魄散?你去啊哈哈哈,闹到阎君那里叫上头知道,再好不过!” 鸿诏一见符子缙没有受到他半分威胁,当即恼羞成怒,一伸手,掌中便化出一根遍生鳞刺的鞭子来。 他举着鞭子啪啪甩了两声,鞭子上狰狞的刺显得触目惊心。 “打魂鞭没有,普通的鞭子我还找不着一条?杀了你不行,折磨你难道我还不会?!” 啪的一声,鞭子破空而落,直直地抽上符子缙的胸口。鞭子上的鳞刺扎进肉里,又随着本体的离开被狠狠拔出,剌得伤口更加狰狞可怖。 符子缙闷哼一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就是不肯叫出声。 第70章 “给我哭出来叫出来!你以为你很有骨气?你算什么东西!” 鸿诏发疯似的往符子缙身上抽鞭子,一时之间血肉飞溅。但符子缙始终忍耐着,就是不肯叫出声。痛到极致的时候,也只是一声压抑的低吟。 “你以为,我给你下的咒只是让你仙力微弱吗?你再感受一下?怎么样,是不是伤口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很快愈合了?” 鸿诏猛地抬手,又给了符子缙一鞭子。 “重新体验凡人的痛苦,感觉如何?” 啪的一声,又是一鞭。 符子缙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止不住地往外流,体温也在跟着往下降。他好像又成了一个“活人”了。 “怎么样?是不是发现你现在是被禁锢在这具身体里,连离魂都做不到?我就是要让你清醒地感受我施加在你身上的每一处痛苦!” 符子缙又吐出一口血沫,有气无力地说:“你等着吧,出去的那一刻,我就掏了你的妖丹。” “那也得符师兄出得来才行啊。” 他忽然丢了手里的鞭子,上前一步抓住了符子缙的手臂。 被触碰到的那一刻,符子缙已经喘着粗气颤抖了起来,好似手臂上贴了一条冰凉的毒蛇。 鸿诏开始缓慢地向他的手臂施力。他的手还被手铐吊着,把我手臂往下掰的时候,手腕就被卡在镣铐里,钝钝地痛。 他已经预感到了鸿诏想要干什么,但却无能为力。 下一秒,鸿诏猛然发力,仅仅一只手,就把他的小臂掰成了一个扭曲的形状。 “啊——” 符子缙终于忍耐不住,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小臂?手腕?或许是整条胳膊,都像是一根干树枝一样,被鸿诏咔吧咔吧掰成了一段一段,带着皮肉扭成了蛇形。 晕过去吧,晕过去吧,拜托让他晕过去。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灵台道长的声音,是在叫鸿诏有事商量。 “知道了。”鸿诏应道。 鸿诏一边满意的笑,走到门口。他退出那扇门,看着符子缙痛苦的样子。“师兄,你就好好品尝这份彻骨的疼痛吧,我一会再过来陪你继续玩,直到你答应为止。” 砰的一声,门被甩上,狭小漆黑的房间里再次只剩他一人。 符子缙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手臂上钻心的痛却依然明显。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关头上失去意识,于是只能费力地思考,以保持清醒。 在鸿诏的监视之下,他的确不敢轻易联系星君。但是他和欧阳忞身上携带着识海共通的符咒,因而在来之前,他就偷偷给欧阳忞递了消息。 不知道欧阳忞有没有看到,现在能指望的似乎只有欧阳忞了。 符子缙感觉自己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原本漆黑一片的狭小空间竟然开始在他的眼前扭曲发花起来。 在他的意识坠入深渊之前,大腿外侧微微的震动将他的神志唤回了些许。 是什么东西? 符子缙猛然惊醒:是他的手机! 虽然被鸿诏拍在地上碎成那样,但还能正常运转。 鸿诏似乎对这种人界的奇技淫巧格外蔑视,因而并不在意这东西是否在他身上,也不觉着这东西能起到什么作用。 符子缙想,这东西说不定能救他。 可是他要怎么做呢?现在它的两只手都被镣铐死死地禁锢着,该怎么把兜里的手机掏出来? 手机还在不断地震动,像是在对符子缙不住地催促。得快点想办法,等鸿诏回来了,一切就真的完了。 符子缙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被鸿诏扭得粉碎的左手臂。因为镣铐的关系,在手臂被扭碎的过程中,掌骨也有些断了。 横竖是已经断了,再碎得彻底些也没什么关系。 他稍微抽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臂,冷汗倏的一下就被疼出来了,光是忍住痛呼几乎就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要干脆些,符子缙想。 他使出在拘灵咒束缚之下最大的力气,猛然把手往外一抽——因为掌骨已经碎裂、变形,所以原本被镣铐锁死的手,竟然奇迹般地抽离了些许。 他疼得打颤,却丝毫不敢出声,只是牙齿咬得死紧,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而就在这时,电话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已经被挂断了。 那一刻,符子缙有一种要不死了算了的冲动。 还不够!不能放弃! 符子缙目眦欲裂,几乎感觉牙齿都被自己咬松。 随着手掌最宽的地方一点一点往外抽离,他的掌骨终于变形得彻底,手背的皮肤也变得一片淤红—— 拿出来了! 他用自己惨不忍睹的左手去掏口袋里的手机,每动一下,都是一次漫长的折磨。 幸运的是,再他的左手挣脱镣铐之后,方才挂断的那人似乎又打回来了——是曲寻! 符子缙艰难地按下接听键,左手几乎已经拿不住手机。 “曲,曲姐……” 曲寻吓了一跳,“你声音怎么了?” 符子缙一副一言难尽的语气,“我在人界被混蛋同事绑架了,但是不知道自己被绑到哪了。” 曲寻倒吸一口冷气,但却马上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很专业地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我现在就出动人界那边的单位尽快找到你的位置,不过在救援赶到之前你必须自保,所以接下来,你要先安静听我说。” 第71章 “你让我查的那种咒术,我已经有眉目了。” 符子缙精神为之一振,困扰他数月的东西,似乎终于要被解开真面目了。 曲寻为了节省时间,尽量说得简洁而明晰。 “时间有限,具体的我就不跟你解释了。总之它是一种需要媒介长期作用的触染巫术,你一定要想想自己有什么能藏东西的贴身物品!把媒介毁掉,巫术就解除了。你的仙力会回来,假话禁制也会消失。” “好,曲姐,我知道了,谢谢你。” 符子缙冷静地挂断了电话。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在曲寻这两通电话之前,还有无数个未接来电,大概是他和鸿诏在顶楼对峙的时候打来的,因而都没有被注意到。 它们无一例外都来自于同一个人——霍成枫。 微信消息也堆满了,最后一条消息是霍成枫有些绝望的询问:【你在哪儿?】 符子缙怔愣了一瞬,但很快收住心神,现在还不是去安抚霍成枫的时候。 他费力地想,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藏着东西让他贴身带了几个月而毫无察觉呢? 符子缙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颜山停 这周在盲盒(坏榜!)任务只有六千所以只有两更了 第36章 亲口对我说 贴身携带几个月而丝毫不会引人注意的东西是什么呢?当然是——手机。 自从来到人界之后,他唯一不离身的大概就只有这个东西。 符子缙似乎已经确定了巫术媒介的所在,单手抓着手机,就抠起了手机壳。 只可惜他的手机壳太紧,单手难以操作,疼痛又消磨了手指的灵活度,因而迟迟未能如愿。 他开始着急,几乎是暴躁地顶着手部的剧痛对着手机壳发力。 最糟糕的是,他似乎听到了门外面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似乎是鸿诏回来了。 符子缙干脆举着手机送到嘴边,用牙齿狠狠地撬下了手机壳。 撬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那张黄黄的符纸,上面画着暗红色的咒,纵横交错。想来那里面已经化入了他和霍成枫的一丁点血。 你大爷的,被阴了。 几个月以来,他从来没有换过手机壳。想不到自己竟是栽在了这种地方。 简直荒谬至极,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符子缙盯着那符纸,眼神愈发冷下来。几个月以来他从来手机不离身……除了睡觉的时候。 到底是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东西放了进去? 将符纸抽出来的空当里,门外的脚步声已经愈来愈近。 接着是咔的一声——门把手被转动。 符子缙急出了一身冷汗,他艰难地用手指把夹在里面的符纸抠出来,用手把符纸送到嘴边,狠狠地用牙齿撕咬。 符纸变成了碎片,纷纷扬扬地落在了地上。 那一刻,符子缙觉得,身体里的有什么无形的桎梏消失了。 天地灵气再次受他掌控,一勾手指,便发疯似的舞动着钻进了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鸿诏推门而入。 霎时间,符子缙忽然觉得自己如此耳聪目明。 鸿诏看到他挣脱桎梏的左手之后,脸上出现的惊恐、后悔、难以置信,还有慌忙向这边赶来的动作,事无巨细地落入了他的眼底。 他的胸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地快意,笑得比鸿诏一开始还猖狂。 他体内的仙力再次充盈起来,在体内流转一圈,聚集在碎裂变形的手臂上—— 疼痛立竿见影地减弱了,然后他的手臂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恢复。仙力流转至全身,于是他身上的鞭伤也开始消失。 现在于他而言,刻了拘灵咒的铁链也只不过像一个带了点微弱电流的小玩具,只需要无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刺痛,即便是镣铐将他的力气压制到原来的十分之一,他也能轻松地挣脱。 铁链断了,随即发出一声铁器摩擦的响声。 还不等鸿诏赶到他面前,他就已经全然挣脱了桎梏,然后一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冲到了鸿诏面前,伸出了他被鸿诏捏碎又恢复的那条手臂,穿透了鸿诏的胸膛。 鸿诏的本体原是禄存星君豢养的一条蠃鱼,那里正是他的妖丹所在的位置。 “我说过,出来的那一刻,我就会掏了你的妖丹。” 鸿诏的嗓子里发出“嗬嗬”的气音,猛然咳出一口血,眼神里满是惊恐与不甘。 符子缙毫不留情地把手抽离,手里握着一颗泛着金光的珠子,带出一股喷射的鲜血。 “没了妖丹,你的伤口就没办法迅速愈合了吧?” 鸿诏惊恐地以手做支撑,几乎是连滚带爬,本能地想要离符子缙远一点。 然而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符子缙只需刹那,就能来到他的身边。 符子缙伸出手,猛然掐住鸿诏的脖子,然后越收越紧、越收越紧,把鸿诏勒得说不出半句话,只能惊恐得涕泪齐下。 “我早就说过,不要动我的东西。” 他的手指深深地嵌进鸿诏的脖子里,然后在他断气之前,毫不留情地把他扔在地上。 “你知道你毁掉的是什么吗?你知道你毁掉的是什么吗?!” 鸿诏自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虽然怕,此刻反而冷静下来,对着符子缙出言相讽:“怎么,不是说只不过是个小玩意吗?师兄现在,怎么反倒生气了呢?” 第72章 他哑着嗓子笑,说着说着又咳咳吐出两口血来。 “哦,是这样吗?” 符子缙歪了歪头,眼睛缓缓地瞪大。 他在虚空中轻轻地攥了一下,下一刻,鸿诏就开始痛苦地尖叫起来。 从指尖开始,他的手指、手掌以至于手臂都在一节一节地被折断,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形状。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进行着这项缓慢的刑罚。 咔吧,咔吧,骨头碎裂的声音混着鸿诏的尖叫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任谁听了都心惊胆战,但是符子缙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杀了我,你也别想好过!星君不会放过你的!” “还有力气叫啊。” 符子缙的衣襟和发尾忽然无风自动,他缓缓地升起来,又在虚空中点了一下手指。 下一刻,鸿诏的胸口便像是被尖刀划过一般,缓慢地向下蔓延出一条狰狞的伤痕,汩汩地流出鲜血。 然后是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你打我多少鞭,我就还你多少刀吧。” 自此,他的眼前只有痛苦翻滚的鸿诏,还有时不时飞溅的鲜血。符子缙不知道,自己已经濒临失控。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束光投了进来——那扇门被打开了。 好像有一群人,乌央乌央地跑进来了,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但是跟他有什么关系呢?符子缙不管,连一个眼神都没分到那边,只是继续专注地数着,数着自己在鸿诏身上开了多少个口子。 有人拉住了他,说:“小兄弟,你冷静点,你再这样回去是要受处分的!” “嗯?”符子缙转头看着拉住他的人,说:“滚。” 话音刚落,四周的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推了出去,惊呼着摔在了地上。 符子缙不知道,自己的瞳仁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眶中一整片散发着光芒的白。 他的头发和衣衫在空中猎猎翻飞,散发出一股由内而外的柔和光芒。 他的声音变得无机质般冰冷空洞,在小小的空间内来回震荡。 他从未如同现在这般,像一个真正的神祇,掌控一切、却无几分悲悯的神。 “四十八。” “四十九。” “五十。” 每数一声,他的手就凭空挥一下,鸿诏便尖叫着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符子缙。” 又有人拉住了他。 符子缙回头,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几分不耐,抬手做出了要攻击的姿态,“我说过了,给我滚。” “符子缙!是我。” 符子缙感觉很奇怪,这个人说话的感觉好像跟刚才的人不一样。而且,他拉着自己的手为什么在抖? 他问那个人:“你?你是谁?” “我是霍成枫,是你的伴侣。” “伴侣?”符子缙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 “对,伴侣。” “霍成枫?”符子缙的眼瞳开始重新染上黑色。 “对,我是霍成枫。” 霍成枫。 这三个字似乎终于打开了符子缙脑中的某处开关,让他生出一种近乎本能的感觉:霍成枫很重要,不能伤害霍成枫。 在他怔愣的片刻间,霍成枫就轻轻把符子缙拉了过来,俯身含住了他的唇。 符子缙的眼睛蓦地睁大了,而后,他的瞳仁终于完全恢复了一片清明的黑色。 霍成枫的声音几乎哽住,不知是由于那个带着悲痛意味的吻,还是因为符子缙全然陌生的模样。 此时他终于发现,原来自己对符子缙一无所知。 “符子缙,你又骗了我。你必须清醒过来,好好向我解释这一切。” 阴曹司前来救援的工作人员面对这一幕都看愣了,但是见符子缙从失控状态中脱出,也纷纷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就上去两个人,给鸿诏戴上特制的镣铐把他带走,顺便拾起了他那颗滚落在地无人在意的妖丹。 符子缙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他仿佛在一场大雾之中凭借本能行走了许久,最后终于有一束光照进来。光照进来的同时,霍成枫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从一开始的模糊变得越来越清晰。 清醒过来的那一刻,符子缙的心脏咯噔停了一下,第一反应是:他那副样子,被霍成枫看到了么? 他慌忙去看霍成枫的脸色,却只见他的神情似有悲切,除此之外,还有更为浓重的失望和愤怒。 他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白道:“我,我有点失控了……” 霍成枫摇摇头,打断他道:“我并不是责怪你伤人的事情,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去伤害别人。” “我生气的,是你又一次欺骗了我,又一次。”他抬眼盯着符子缙,语速缓慢地道:“坦诚地告诉我吧,符子缙。你到底……是什么人?” 符子缙的眼皮垂下去,不敢和霍成枫对视。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心里乱得厉害,只能姑且把这总结为任务濒临失败的慌乱。 他对霍成枫道:“你不是都猜到了么,从那群人嘴里应该也听到了一部分吧。” “我想听你亲口对我说。”霍成枫几乎要强行扳起符子缙的脸与之对视。“哪怕一次也好,符子缙,你就不能对我坦诚一次吗?” 符子缙瑟缩地抬眼去看霍成枫的表情,却见霍成枫几乎是一副眼圈红得要杀人的样子。 第73章 心里的某个地方蓦然被触动了一下,符子缙感觉自己的心更乱了,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想起沈宜君还在的时候,常常嘱咐他,遇事一定要谨言慎行。白越也笑他整天嘴上每没个把门的,告诉他说出去的话、做出来的事,最终都会回过头来钉在自己身上。 现在他体会到了。 明明错的是他,他现在却分不清自己和霍成枫谁的表情更差一点。 “霍成枫,我不想再瞒你了。” “我会把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第37章 你可真是个混蛋 除了眼圈有一点点红之外,霍成枫显得格外的冷静,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 符子缙对他的忽冷忽热、时远时近,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释。 “所以,你固执地想要接近我,只是因为你的任务是要保护我?” 符子缙沉默着点了点头,有些不安地扣紧了自己的手指。他知道,自己对霍成枫的确有点太残忍了。 霍成枫的眼神冷得吓人,他对符子缙道:“符子缙,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符子缙选择了沉默以待。 然而沉默,却是比摇头更加残忍的凌迟。 霍成枫几乎要笑出声。 他生平第一次情绪如此外露,如此失态、如此失态—— “跟一个你丝毫不爱的人演这场大戏,真是委屈你了。” 霍成枫想,多荒谬啊。 浓情蜜意的亲吻中,他满脑子都是眼前的爱人。而他的爱人,却只是在盘算着如何把“气运”尽可能快地输送到他的身体里,如何才能完成自己的任务,如何才能——尽快地摆脱自己。 【因为我离不开你。】 【我想要你永远健康、永远平安。】 【不谈合约,你愿不愿意跟我试试?】 【就不能给我你的爱吗?】 【我追问了你快一个月了,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那些符子缙曾经说过的,本可以让霍成枫作为一生的美好回忆的话语,此刻却如同尖锐的嘲讽般扭曲着在他耳边响起。 说谎,说谎,都是说谎!都是算计,都是演戏! 符子缙惨白着一张脸对他说:“对不起。” 霍成枫的嘴角勉强地上扬了一下,他冷笑一声,道:“你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这条命,可全仰仗你了。” “符子缙,你可真是个混蛋。” 霍成枫转身离开了,留给了符子缙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颓然的背影。 那一瞬间,符子缙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揪紧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酸涩的、满溢的……符子缙有多久没有体验过了? 他想喊霍成枫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的咽喉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哽着说不出半句话。他感到害怕:霍成枫转身一走,他以后还能再见到霍成枫吗? 那一刻,符子缙是想追上去的。可是追上去,他又能解释什么呢? 正如霍成枫所言:他就是个混蛋。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忽然在胸腔里被攥紧、压缩,压得他丝毫喘不过气,似乎下一秒钟就要爆裂。 欧阳忞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阴曹司的人来收拾残局,扫视屋子里一圈,终于找到了符子缙。 他匆匆跑上来,对符子缙道:“哎呀,可算找到你了。” 符子缙却没有任何回复他的心情了。 他的眼眶开始酸酸涨涨的,莫名其妙地溢出了眼泪。 他问欧阳忞:“星君给我的身体是不是被鸿诏打坏了,我这里难受。” 欧阳忞问他:“怎么了?哪里难受?” “这里,好难受。”符子缙慢慢地抬起手,指了指心口的位置。“这里,喘不上气。” 欧阳忞哑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回应。 强烈的焦虑、恐惧、悲伤终于排山倒海地压了下来,更多滋源在抠抠裙八六一起起三三灵思把符子缙砸了个劈头盖脸。他感受着胸腔里强烈的窒息感,下一秒便彻底没了意识。 “哎?符子缙?符子缙?你怎么了?” 符子缙忽然就毫无征兆地软倒了下去,幸而有欧阳忞在旁边做支撑,才没让他直挺挺倒在地上。 此时符子缙并没有想通,当他在“假装跟霍成枫谈恋爱”的时候,其实几乎没有被巫术的假话禁制牵制多少。 有些事情,其实早就已经不是“假装”了。 …… 符子缙回忆起了很久远的事情。 他回到了小时候和白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越那时浑身脏兮兮的,像个小气丐——或许就是个乞丐。 他买了糖糕回家的路上,一边吃一边走,然后被白越一个飞身抢走了顶上最漂亮的那块糕。 上面缀了一朵新鲜的桂花,他都没舍得吃,是打算专门拿回去给沈宜君吃的。 被抢走了那块糕,符子缙愣在了原地,半晌没能做出反应。眼泪倒是自动蓄了一大包,开始从眼眶里吧嗒吧嗒往外流。 抢了他糖糕的坏蛋却毫无心理负担,挑衅似的在他面前盘腿而坐,捏碎了那块好看的糕,一把塞进嘴里。 当真可恶至极。 两个人一个站在那里哭,挂着两条鼻涕,一个坐在那里吃,活脱脱一个恶霸,给彼此留下的第一印象都不怎么美好。 第74章 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白越应征入伍,靠自己的双手打下赫赫军功,再也不需要因为饿肚子去抢一块糖糕。 两人聚会的时候,符子缙还是会买上一包糖糕,打趣他:“白大将军可千万别到街上去抢人家的糖糕了。” 白越总是笑着拿起糖糕,符子缙嘻笑着看着他吃。 然而这次,还不等白越把糖糕放进嘴里,他的五官忽然就消失了,变成了一片茫茫的白。 符子缙僵住了,上场嘴角落了下来。他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回忆,而是他的梦。 没有脸的白越质问他:“为什么不救我呢?” 符子缙摇摇头说:“你不是白越。” “白越”也摇摇头。 然后他嘭的一下,变成了一只通体透亮的玉环,从半空中重重摔下,碎成了渣子。 符子缙慌忙跪在地上去捡,用手心去拢那一摊怎么都不会恢复成原状的碎片。 鸿诏出现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的恶疯狂蔓延。 沈衣就在他怀里,沈衣又变成了沈宜君。 符子缙愣愣地低头看沈宜君,看到母亲那张郁郁寡欢的脸。 这样的神情却在目光相接触的那一刻瞬间收敛,沈宜君说:“娘不后悔生下你。” 这是回忆,还是梦境?他的母亲……是这样的吗? 母亲那样的神情,是他的想象,亦或是确有其事?相依为命的那些年,母亲究竟是笑着的,还是丧着脸? 他的出生,真的没有让母亲后悔吗? 转瞬间,眼前又变成他当年科考归来时,小院里挂满的白绫与白纸灯笼。 他到处找,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他急得哭出声。 他跪下去求大夫人,一下一下地磕头,大夫人说他母亲染的是疫病,尸身要即刻处理,免得染到活人身上,所以不能让他去见沈宜君最后一面。 他没能再见到沈宜君。 几百年来已经变得模糊的记忆却在梦境里重演了无数次,在他结痂的伤口上撕开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反复地掏挖。 然后他的视线越过院子里的白幡,越过围墙,看向沈宜君生前最常看向的那片天空。 符子缙终于醒了过来。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睡了很久,但是睡着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做梦。 梦的内容像是在色板上随意泼洒的颜料,没有规律、没有逻辑,只是让睡眠中的他精疲力竭,即便是醒来却依旧感觉累得睁不开眼睛。 他感觉自己的脸湿湿的,一抹果然被眼泪糊了一脸,想来眼睛现在也肿得像个金鱼。 他挣扎着坐起来,疲惫地扫视周边的环境,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在霍成枫家里。 而霍成枫,就坐在床边。 符子缙下意识就想扑过去,如同往常一样叽叽歪歪地跟霍成枫撒娇。然后突然,他想起来:霍成枫已经都知道了。 于是符子缙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感到无所适从。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心脏像是缺了一块的那种感觉。 霍成枫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于是即刻转身看向符子缙。在看到符子缙醒来之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起身离开。 符子缙慌慌张张地下床,光着脚追了两步,“别,别走!”他上前去拽住霍成枫。 霍成枫垂下眼,看着符子缙拽着自己的那只手,眼睛里现出一种怪异的神色。 他把自己的衣服从符子缙手中一寸一寸地抽离,然后冷冷地说:“你没有必要继续跟我演戏了。” “你等等!”符子缙还要去追,然而两条腿却像是不听他使唤似的,像两根煮熟的面条,软趴趴要往地上倒。 他下意识就要拽住霍成枫做一个支撑,然而霍成枫却毫不犹豫地避开了他,往旁边躲了一步。 于是符子缙瞬间失去平衡,猛然倒在了地上,膝盖狠狠地着地,产生出一阵令他头皮发麻的痛感。 跌了个大跤,符子缙也不恼,只是慢慢地把腿抽出来,小声嘶着气坐在地上揉自己的膝盖。 他的脸色惨白得像个死人,有血色的地方大概只有哭肿的眼皮。身上还有数不尽的血污,有些是自己的,有些可能是鸿诏的,都还没来得及洗去。 霍成枫依旧冷眼旁观,话语间没有半分情感起伏。“符子缙,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对啊,想干什么呢……符子缙自己也说不上来,他只是不愿意看霍成枫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愿意看霍成枫头也不回地走。 符子缙觉得,这具莲藕身大概是真的被鸿诏打出毛病来了,否则怎么到现在,心口的地方还是这么难受呢? 他忽然发现,自己有点害怕接触到霍成枫冰碴一样的眼神了。刺在身上,针扎一样的疼。 霍成枫瞥了一眼他摔伤的膝盖,语气冷淡地说:“就算是受伤也会很快恢复吧?之前的每一次受伤都是故意的吗,都是为了骗取我的同情好完成你的任务吗?” 符子缙的回答对他来说似乎并不重要,他继续自顾自道:“神仙是不会痛的吧,所以才会毫无负担地把痛苦施加在别人身上。” 符子缙顿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亦或是觉得没什么解释的必要,只勉强牵了牵嘴角。 霍成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欧阳忞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符子缙光着脚坐在地上,眼也不眨地发呆。 第75章 欧阳忞愣了一下,走上来揉了揉符子缙湿乎乎的脸,“哎呦喂刚醒怎么又哭上了,眼睛都肿了。任务失败也不至于吧,星君还没说要罚你呢。” 他变回狗的样子,窝进符子缙怀里。 符子缙也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有点丢人,就胡乱抹了一把脸,然后换了个话题。 他问欧阳忞:“我怎么又到霍成枫家里来了,霍成枫当时不是走了吗?” 欧阳忞说:“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反正他又折回来了……阴曹司的人给你检查了一下,说是神魂损耗太大了,不昏个几天缓不过来,醒了也得养个十天半月的。” “但是他们没人有空安置你,霍成枫竟然主动要求把你安置在他这里,阴曹司的人还夸他是个配合工作的好同志来着。” 符子缙的眼神轻轻亮了一下,“哦,这样啊……” 他又嘟哝着问问欧阳忞:“我一开始就给你传了信,你为什么没来救我。” 欧阳忞没听清,问他:“你说什么?” 符子缙有点失落,摇摇头说:“算了没什么。” 从这一刻开始,他看向欧阳忞的眼神里,好像多了点什么,又好像少了点什么。 第38章 长在肉里的毒刺 欧阳忞对霍成枫说:“鸿诏这个事吧……因为是星君手底下的人闹出来的事嘛,他现在就要去走流程接受调查,改命簿的事情,现在又要延后了。” “这个吧,虽然现在已经知道了事情是鸿诏搞出来的,你只是个背黑锅的,但是你都接手这个任务这么久了,上面的意思是,让你继续承担霍成枫的安全保护和监视工作。” 欧阳忞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符子缙的脸色,大哭大叫或者生气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他又赶紧找补了几句:“你放心!肯定不会让你白干,星君都说了,事情结束以后立马给你转一个钱多活少的岗位!你不是一直想买房子吗,星君也在帮你物色了,立马转到后勤岗提前开启退休生活也行!” 喋喋不休说了这么久,欧阳忞却意外地发现:符子缙非常淡定,淡定得不像样。 他问符子缙:“你怎么……这么平静啊?” 平静的符子缙平静地点了点头。 凡间呆了几个月,简直磨得他一点脾气都没有了。现在,他好像是不太急着回去了。 …… 当初把袁思淼送到阴曹司以后,符子缙打算的是过个十来天就去接他,以两边时间流速的差异来说,差不多刚好结束培训。 但是只隔了几天,就紧接着出了那样的事故。加上他又在霍成枫家里昏迷了不知道几天,总之算是彻底把袁思淼忘在了阴曹司。 最后还是曲寻多跑了一趟,把袁思淼送回了人界。 袁思淼自然也从曲寻口中得知了符子缙出了意外,自从回来以后就担心得不行。可是知道符子缙还是跟霍成枫住一块,他又立马熄了火。 实在是害怕霍成枫,弄得他也不敢去看望,只能干着急。 不过好在符子缙终于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主动联系给他报了平安。 敏锐如袁思淼,接通电话之后,他很轻易地就发觉:符子缙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符子缙醒过来的第一天晚上,就给他打电话,约他出去喝酒。 袁思淼嘴角抽了抽,“你就收了神通吧,九死一生刚活过来还喝酒?喝什么酒!身体还要不要了!” 符子缙大叫:“肯定是曲姐给你夸大其词了!我又不是人,本来就是鬼,哪来的九死一生!” 袁思淼一想,好像也有道理。于是痛痛快快答应下来,跟符子缙约好了时间地点。 见面的时候,符子缙倒是像个普普通通的失意的凡人:两只眼睛都是肿的,显然狠狠哭过一场。 袁思淼心里一跳,面上不动声色,选择暂且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符子缙心里也门清,也若无其事地什么都不说。 “听说你任务快要做完啦?马上脱离苦海啦,提前恭喜你。” 符子缙拿肩膀拱他,开玩笑地问他:“我走了,你不难受啊?” 袁思淼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他说:“我这个人呢,平生最信服的第一句话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第二句话是有缘自会相见。” “你走了,难受肯定是有的。但是自从知道你身份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早晚有一天要走的,毕竟你本来就不是凡人啊。” “可即便如此,我们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是真的,友情也是真的,我的人生中已经收获了你这个朋友。就算分开了会有遗憾,但谁又能说以后就一定不会再见了呢?” 符子缙说不出话。 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也早就该懂的。 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又怎么会长久呢?跟袁思淼如此,跟霍成枫亦是如此。 眼看话题就要往稍微有点伤感的方向滑落,袁思淼赶紧挽回,“对了,听曲姐说你之前身体出问题是有人给你下了咒?你一直也没跟我讲太多,到底是怎么回事?” 符子缙苦哈哈地扯着脸笑了一下,“可别提了,快让自己蠢哭了。那么大一张符咒夹在我手机壳里,几个月我都没发现!” 袁思淼噗嗤一笑,“也是,正常人谁会往手机壳上去想啊……” “你知道给我下咒的人有多阴吗,你知道这个东西有多猥琐吗!”符子缙激动得几乎要拍桌而起,比比划划地对着袁思淼吐槽。“这玩意,是早年那些魔族和邪修,调教,调教床上的奴才的东西!” 第76章 符子缙说完,脸都气红了半张。 曲寻在事后又打来电话,详细告诉了他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准确来说,它是一种巫术,作用大概是加强版的主从咒。过去的魔族好用此物,专用来对付那些嘴硬脾气倔的小奴。 只要把自己的血混上朱砂画成主咒,再混上奴才的血画成从咒、给从咒的一方随身佩带,从咒的一方便再也无法对主咒的一方说出半句假话。 长久下去,从咒的一方更是会变得身娇体弱法力尽失。更要命的是——上弦月的日子里一经接触,从咒的一方就会对主咒的一方产生强烈的情欲,简直要视其为仙丹妙药。 这玩意还有个文雅的名儿,叫“娇儿媚”。 “还娇儿媚,媚你爹个球啊!幸好我法力还算深厚,暂且撑了一段时间,要不然早就变成废人了!” 袁思淼皱起眉,问他:“这种东西,你们仙界是允许流通的吗?” “当然不允许啦!” 话出口,符子缙一愣:那鸿诏是怎么弄到的呢?或许,他与魔界之人早有勾结。 符子缙隐约觉得,这件事应该继续追查下去。可是从哪里入手,他又毫无头绪。 唔……自从那天之后,那个灵台道长就不见了踪影。要不找找,把他抓起来问问? 符子缙不由自主地看向袁思淼。 “看来你还是要小心些,我总觉得这事没完……你想什么呢?” 符子缙回神。 没什么,真不好意思,在想要怎么抓你舅。 袁思淼却好像误会了什么,恍然大悟,“啊,那不你那个什么霍先生吗。” 他赶紧往符子缙身后躲,“他每次见我都跟个神经病一样,老是把我当假想敌,烦死了。你还是赶紧做完任务把他记忆消除掉吧……” 符子缙微微一怔,顺着袁思淼的视线看过去,刚好和霍成枫对视。 他眼神瑟缩地收回视线,对袁思淼说:“不用了,他都已经知道了。” 这下轮到袁思淼愣住。 他单知道鸿诏那件事霍成枫也在场,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想了想符子缙红肿的双眼,又看了看他现在瑟缩的眼神——看来,发生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 魏和光看着身侧面无表情地给自己灌酒的霍成枫,感觉这一幕如此似曾相识。 他抽了抽嘴角,试探性地问霍成枫:“和符子缙……又吵架了?” 回应他的是霍成枫由于情绪强烈而起伏的胸口,还有猛然扣到桌上、继续添满的酒杯。 他本来想劝慰几句,但是忽然又想到几个月前在公司发生的那一场有关符子缙的争论。 得,这俩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霍成枫算是彻底栽了,就算被符子缙玩上个五六七八次,估计也是记吃不记打。 于是魏和光选择眼观鼻鼻观心,再也不多劝一句。陪着自己兄弟喝喝酒,聊表心意就算了。 霍成枫虽然喝了不少酒,但还很清醒。他大概是猜出了魏和光的想法,十分不满地皱眉:“这次不一样!” 魏和光抽了抽嘴角,心里吐槽有什么不一样的。嘴上还是哄着霍成枫,“好好好不一样不一样,你这次要辣手摧花和那个小妖精断得一干二净。” 谁知霍成枫竟真的点了点头。 “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这下轮到魏和光惊讶了。那个符子缙,这回是该干了多伤天害理的事啊,竟然打醒了一个恋爱脑…… 酒精开始发挥作用,霍成枫的脑袋开始变得昏沉,但是符子缙向他道出真相时的表情却始终清晰地扎在他的心里。 数日以来,他的脑海中一直在不断回放着那天符子缙那阵长久的、令他窒息的沉默。 符子缙告诉了他所有,包括他是为何来到人界,如何捏造了一个假的身份,如何将所有人的记忆更改。 霍成枫终于明白:原来到头来什么都是假的,他跟符子缙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些表白时的雀跃,亲吻时的心动,甚至争拗时的纠葛……所有的上下起伏的心绪,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而符子缙,始终置身事外。 于是现在符子缙抽身便潇洒离去,只剩下一个无法释怀的他,留在原地。 他在想,自己对于符子缙而言是什么呢?符子缙审视着他的独角戏时又在想些什么呢? 会觉得可笑吧?会觉得他惹人厌烦吧? 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把符子缙完完全全从心里摘出去了。白纸一旦染上了黑墨,又怎么可能干干净净地恢复到最初的样子? 然而现在,他就连两人之间的回忆都留不住。 他已经开始产生怀疑,怀疑自己与符子缙相处时的一点一滴:那究竟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还是符子缙的法术为他捏造的幻梦? 霍成枫在纠结中,唯独想透了一件事情的答案:那就是他已经彻底陷入名为符子缙的漩涡中,再也无法脱身了。 魏和光忽然急急地拍了拍他,“卧槽老霍你看那边——” 霍成枫心里一震。 而这种情绪的震荡在霍成枫转头的那一刻恰好与符子缙对上视线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他看到符子缙颤了一颤,一下子就触电似的低眉敛目收回了视线。 他狠狠地咬牙,无声地“啧”了一下,转身继续专注于杯中的酒。 第77章 像霍成枫这样的外形和气质,再加上他醉酒失意的姿态,在酒吧这种场合其实是非常惹眼的。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人将试探的眼神频频投向这边。 当霍成枫再一次将杯中的酒液饮尽的时候,附近那个漂亮的男孩偷偷朝这边瞟了好几眼,终于鼓起勇气点了一杯酒送到霍成枫手边。 “请问你今天晚上有伴吗?”男孩把酒递过去,放下,指尖轻轻地拂过霍成枫的手背。 很直白的调情。 霍成枫皱着眉正欲拒绝,脑海中却忽然又闪过符子缙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件件属实辩无可辩。 于是他无视魏和光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轻轻接过了男孩的酒,算是同意。 冰凉的酒液滑入咽喉,他心想,这算什么呢?是对符子缙幼稚的报复吗? 男孩笑着撑脸在桌子上,静静等着霍成枫喝完。然后他向霍成枫发出了邀请:“要不要现在出去?只有我们两个?” 他娇笑着挎上霍成枫,显然是打算进一步做点什么。 霍成枫有一瞬间的犹豫。 但是当他转过头,看见符子缙气红的双眼时,这种犹豫烟消云散。 这算什么?不是说从来没有爱过他吗?那这算什么?一个玩具被抢走时的不甘吗?神的威势受到挑衅时的气愤吗? 他不再去看符子缙的反应,顺从地接受了男孩带着调情意味的拉扯,跟着他往外走。 那一刻,霍成枫感觉自己好像连根拔起了一根长在肉里的毒刺。鲜血淋漓,但畅快非凡。 第39章 让我亲一口 看着那两个人携手走出酒吧的那一刹那,符子缙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压了半天的火哗的一下就烧起来了。 他愤愤地把视线收回来,决意眼不见为净。然后像灌白开水一样,不要命地消耗着杯子里的酒,看得袁思淼心惊胆战。 袁思淼赶紧拉了他一把,“行了行了,霍成枫都走了,不用演得这么卖力了。可别真生气啊,虽然他是个垃圾,但反正你马上就要摆脱他了,不值当。” “啊?是吗?” 符子缙猛然回神,很勉强地笑了笑,本就肿着的眼睛显得更红了。 袁思淼看着符子缙的神情,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酒吧之外。 自从出来之后,那个男孩就开始往霍成枫身上贴。 明明是跟符子缙做过无数次的事情,可换了个人却让霍成枫感觉毛骨悚然。 他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在那个男孩贴过来之前就一把将他男孩推开。 他说:“抱歉,我没办法和你发生进一步的关系,刚才只是在做给别人看。” “很抱歉扰了你的兴致,如果你想要赔偿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的助理……” 漂亮男孩在风中一脸凌乱,根本无心去听霍成枫后面叽里呱啦说了什么。 什么嘛,还以为今天晚上钓到了身形气质都绝佳的极品,结果他只是人家小情侣play中的一环。 男孩怒从心头起,啪的扇了霍成枫一个耳刮子,“你神经病啊,出门不带脑子吗?你以为我是出来卖的啊还拿钱打发?滚!一晚上的心情都没了,遇上你算我倒霉!” 男孩啐了一口直呼晦气,骂骂咧咧地走了。 霍成枫眼神失焦,脸上火辣辣的,脑子里想的却全是符子缙的脸。 …… 在《宦海》这部剧的花絮以及预告片断断续续被放出的时候,陈海生和三皇子的“钰海”cp就已经隐隐有了起头的趋势。 在正片播出以后,这种趋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圈内的文手画手剪刀手齐齐产粮,硬生生把原来的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arget=_blankgt;无cp群像剧磕出了花。 不过这都是意料之中,毕竟那样的剧情,想不让人多想都难。 更有剪刀手千辛万苦抠出剧组放出的常服花絮以及两人一起参加活动的同框视频,和电视剧片段一起剪出了一场前世今生的虐恋,给了be的钰海cp一个完满的结局。 一时之间,视频的热度甚嚣尘上,借了《宦海》播出的东风,一度登上小破站的热搜榜单。 此时,封元青的唯粉虽然略有不满,但争论的程度尚且处于可控状态。 直到有人用封元青和符子缙的同框剪出了一个正主的cp向视频,彻底打破了唯粉和cp粉三足鼎立的相对平衡状态。 “晋封”cp的tag就此产生,一个视频无所不用其极,各种暧昧的bgm和粉红滤镜齐齐上阵,硬是把每一个小动作都解读出了无限的深意。 符子缙在视频里顶着过分甜美的笑容,对着采访镜头羞涩地说:“元青他真的很照顾我啊,我基本上整个拍摄进程都是靠请教他才顺利走下去的,差不多都夸张到天天赖在他房间的程度了,真的很感激他没有烦我。” 然后是一个拉长的慢镜头,符子缙羞涩地笑,周边有粉红小爱心的特效。 粉丝们目瞪口呆:这啥玩意? 好怪,再吃一口。业务能力满分的温润前辈x黑料缠身的花瓶小糊咖——好像有点好吃。 封元青的唯粉彻底不干了: 【你们醒醒酒吧,就符子缙那种货色也下得去嘴?】 【别挨我家元青别挨我家元青别挨我家元青!晦气晦气晦气!】 【互联网都没有记忆的吗?你们是都不记得符子缙被爆出来的事了吗?还晋封cp,叫封禁cp算了……】 第78章 cp粉和封元青的唯粉唇枪舌战互不相让,吵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个个战斗力惊人。符子缙仅剩的、数量几近于无的唯粉则是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不过关于符子缙黑料的讨论反倒给唯粉提供了新方向,圈外人士霍成枫被再次拉出来鞭尸。 【cp脑都醒醒吧,符子缙被爆出来爬床那么恶心的事,现在都能没事人似的继续出来拍戏,肯定是攀高枝攀成功了呗。】 【符子缙跟他的老头子金主才是真的,祝福锁死不送,莫挨我家封元青。】 符子缙的唯粉这时候终于敢出头弱弱说了一句话:【霍成枫不是老头子……】 而正处在讨论中心的符子缙和霍成枫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霍氏公司大楼内。 今天,处在总裁办公室上班路线上的员工都能看见这样一幕:霍成枫黑着脸在前面走,后面笑眯眯跟着一个小尾巴似的符子缙。 众人纷纷为之侧目,对眼前的一幕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人也目睹了近来网上那场激烈的骂战,但是为了自己的饭碗着想,当然是半个字的讨论也不敢参与。 比普通网友知晓更多内情,但又不能吐露半分,这种感觉当真让人抓心挠肝急得想以头抢地。 但是当他们看到今天这一幕,本来都默认了符子缙会是未来的老板娘的众人,忽然又有些拿不准了。 老板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 进了办公室,霍成枫狠狠甩上门,对着符子缙横眉冷目:“你一直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符子缙似乎已经完全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面对霍成枫时丝毫不恼。“当然是保护你,完成我的任务啊。” “我现在正在一如往常地坐在办公室里一如往常地进行我的工作,不会有任何危险,请你滚出去。” “我不滚,你怎么知道没有危险?”符子缙倚在门上,不让步分毫。“距离上次我给你渡气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现在身上的气运已经稀得跟白水一样了!” “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地震啊,楼塌了啊,天花板掉下来啊,或者冲进来歹徒什么的……” “就算你没危险我也不能走,那天的事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发现神仙身份的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看你这个情况应该也不可能去考地府的公务员,那就只能由地府对你进行监督和定期回访调查了。由于我们两个的……特殊性质,上头特地任命我为你的监察员,所以我现在要对你寸步不离。” 霍成枫跟他说不通,直接上手去拽他,试图打开门把符子缙扔出去。“出去。” 符子缙依然嬉皮笑脸,“跟神仙比力气,霍成枫你真是疯了。” “那我请你、自己、出去。”霍成枫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 符子缙凑过来闭上眼睛,“那这样,你跟我接个吻,让我把气运给你续上,我就答应你,立马滚出去。” 霍成枫的神情忽然变得十分怪异。 他冷静下来,不再和符子缙争执,转身回到了办公桌后,拿起桌上的文件翻看。 “随你,想待着就待着吧。” 然后再也不理会符子缙。 符子缙忽然觉得无趣。留下来似乎也不是他死皮赖脸闹这一场想要得到的结果,但若要说他究竟想要什么,他却又说不出来了。 霍成枫说了“随你”,还真就随符子缙去了。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都如同办公室里看不见符子缙这个人一样,该怎么工作就怎么工作。 “霍成枫,你办公室wifi密码是多少?” “告诉我嘛,我好无聊。” “霍成枫?霍成枫?霍成枫?” 霍成枫额头隐隐可见成结的青筋,一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暴起杀人的样子。 在符子缙第六次过来骚扰他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指了指路由器。“自己去看。” 得到了wifi密码的符子缙终于安静了一会儿,窝在会客用的长沙发上,开始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在看到与自己有关的热搜之后,他用小号发表了几句虽然是事实但却无意识引战的话…… 投下一颗炸弹,然后任身后骂声滔天,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过了几个小时,又开始无聊的他把目光投向了热搜的另一位主人公霍成枫。 他在沙发上躺得四仰八叉,“霍成枫,你不累吗?不吃饭吗?不午睡吗?” 霍成枫不出所料地没有理他。 符子缙从沙发上蹦下来,跑到饮水机接了杯水,给霍成枫递到办公桌上。“一一上午都不喝水不上厕所吗?很不健康诶,快喝!” 霍成枫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又对上符子缙笑得没心没肺的脸。 他忽然觉得有些恼火,于是质问符子缙道:“符子缙,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已经对我坦白了所有的真相,所以你现在大可不必继续演戏了。” “我不知道你们神仙思考问题的方式是不是跟我们凡人不一样,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你这样耍我很好玩吗?玩弄别人是你们神仙的恶趣味吗?” 符子缙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依然没有太多的表现。他又笑嘻嘻地说:“那你让我亲你一口呀,我说了,渡完气运我就走。” 符子缙的脸近在咫尺,霍成枫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清浅的呼吸扑在脸上的感觉。 第79章 一时间,曾经那些炙热的、缠绵的记忆再度涌上心头,如有实质。 第40章 不想看到 二人僵持不下,谁都没有动,谁都没有说话,谁都不肯让步,维持这个姿势过了好一段时间。 终于,办公室门口忽然传来的敲门声打破了二人的对峙。 霍成枫冷视符子缙半晌,终于移开视线,对着门口喊:“请进。” 是秘书小姐来例行报告工作。 尽管霍成枫在说完“请进”之后就拿手把符子缙往旁边扒拉了一下,但是秘书小姐走进来的时候还是看到了两个人无比贴近的距离。 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她就听到了什么“玩弄”什么“亲你一口”之类的。 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无视办公室里莫名出现的符子缙,开始了工作汇报。 每天接受资本家的摧残还不算,还要被迫观看时不时上演的狗血大戏,当真钱难挣屎难吃。 不过工作再难,也拦不住她在公司小群里关于“老板和老板娘感情破裂”这个盖了几百楼的话题下面跟一句:别造谣。 符子缙就在霍成枫的黑脸压迫之下赖了一整天,哪怕霍成枫开会的时候都是黏在会议室门口寸步不离。 就这样到了下班的时候,又黏着霍成枫跟到了家里。 本就是霍成枫在符子缙昏迷之后主动把他带到家里来的,这下终于让符子缙抓到了一个可以理直气壮借题发挥的点,弄得霍成枫哑口无言,也没有理由去驱赶符子缙。 “霍成枫,今天晚上吃什么呀?”霍成枫不理他,他就持续骚扰。 霍成枫皱眉:“你不是神仙吗?吃什么饭。” “我不吃,但是你要吃呀。最近家政阿姨怎么都不在?要不我给你做饭吃?” 霍成枫想起符子缙唯一一次“大展身手”拿出自己的实力做饭的那次,额头上挂出三条黑线。 符子缙不满地锤了他一下,“我可以用法术做给你啊,好吃的。” 霍成枫脸上写满怀疑。 最终还是点了外卖。 晚餐之后,霍成枫回到书房,在网站上浏览着最新的财经新闻。他其实有点心不在焉的,毕竟家里还有一个随时随地会缠上来的大活人。 但是霍成枫想着,不理他就好了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终于能够稍微冷静下来,认真地去浏览新闻。 差不多看了半个小时,他伸了个懒腰,终于感觉符子缙安静得异常,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这么消停过。 霍成枫稍稍有点担心,符子缙是不是又在憋着要作什么妖…… 正这么想着,书房外面就传来符子缙的大叫:“霍成枫!” 霍成枫刹那间就感觉脑仁痛了起来。 还是不理吧,他这样想着,继续翻阅着手里的pad。 必须要表明自己坚决的态度,才能让符子缙彻底死心,彻底正视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诉求,停止对他的戏弄。 “霍成枫!!” 这次比上一句叫得更加大声,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慌乱。 霍成枫心里一跳,但又心想,他可是神仙,能出什么事,他爱喊就喊吧…… 但是符子缙喊了这两句之后,就没有再说半句话。 于是接下来,霍成枫再也无法将新闻里的文字看进去半分。 他只好认命地站起来,啪的一声扔下pad,朝着房间外符子缙呼喊他的方向走。 符子缙回来以后,依旧住在曾经住的房间里。 因为从前霍成枫一点都不待见符子缙,所以房间安排得远远的,平常只有做完的时候才会同房。 现在这么住,倒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霍成枫走到符子缙的房间门口,发现门虚虚掩着,根本没关严实。 他本打算敲门的手抬起又落下,心里唾骂自己真是有病,干吗要给自己没事找事。 他叹了口气,打算假装无事发生原路返回,这时的符子缙耳朵却尖得像野生动物,发现了他在外面的痕迹。 “霍成枫,你过来了啊?快来来来!” 霍成枫一咬牙,还是推门进去了。 进来以后才发现,符子缙并不在房间里。准确来说,是不在房间的卧室。 顶着从门缝中冒出的氤氲水汽和淡淡的沐浴乳的味道,霍成枫不难发现,符子缙是在房间的浴室里洗澡。 已知a现在正在尽力和b划清界限,而b则试图和a维持从前的关系,两人因此产生了一定的矛盾。 现在这栋宅子里只有ab两人,而ab两人曾经有过一段不论真假都还算愉快的关系,b在a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把a叫过来观赏他洗澡的过程,那么请问b意欲何为? 符子缙当然不知道霍成枫的脑内小剧场,他扒着浴室门对霍成枫说:“霍成枫,我没拿浴巾,你帮我拿一条过来。” 霍成枫移开眼去不去看他,咬牙切齿:“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对啊,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你不是神仙吗?自己烘干不行吗?或者是隔空取物,反正别找我就行了。” 符子缙:“狭隘!你以为仙术是那么万能的啊,就算是万能的,你难道要一直依赖仙术吗?” 霍成枫听着他喋喋不休的歪理,额头青筋暴起。一个麻烦别人给他拿浴巾的人,有什么资格对他说教…… 第80章 “而且我的神魂受了那么大的损伤,虚着呢,要把仙力用在刀刃上,留着保护你,哪能用在这种小事上。” “还有哦……”符子缙脸上忽然现出几分刻意到有些矫揉造作的扭捏。“我不是搬走有一段时间了嘛,东西都不在这里,我没内裤穿了,你帮我找一条新的来……” “哈?” 霍成枫眉宇间的迷惑掩都掩不住,若是早知道符子缙只是为了这种没营养的事情把他喊过来,他理都不会理。 他继续道:“那你就光着吧。”想了想,临了补充一句:“反正你又不是人类。” 说完,霍成枫就要离开这里。 符子缙本来只从半开的浴室门里探出一个头来,见状立马推开门,整个人冲出来拽住霍成枫,“你小子怎么油盐不进呢!” 霍成枫几乎都要被气笑了:“我油盐不进?” 他被符子缙赤裸的身子白晃了眼,十分别扭地转过头去。“不然你想让我怎么样?你在期待什么?还想像从前那样,勾勾手指就等着我送上来吗?” 符子缙哑住,“你能不能不要过度解读我!” 霍成枫点着头说:“好,就当是我过度解读,我只希望你记住,我霍成枫还没下贱到这个地步,轻描淡写就原谅一个耍了我一次又一次的骗子!” 嗙的一声巨响,房间门被砸上。 霍成枫变得情绪化、不理智,完全和冷静二字不搭边。 “你走吧,谁稀罕你!我还巴不得赶紧做完任务回去呢!” 符子缙大喊,也不知是对着离开的霍成枫还是单纯对着空气发泄。 他的声音弱下来,“又不是我愿意接的任务,又不是我施的法术,又不是我想骗你的……” 他喊完,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耗尽,好似累到了极致似的。 符子缙想,他应当是不会累的。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心累”? 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整个人扑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个长条,试图用睡眠来清空自己的大脑。 清空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清空那些积压在心头的重担。 但他显然失败了,陷入睡眠之后,他便做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梦。 鸿诏杀死的那只猫在他眼前炸开的场景在他的梦中像卡带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演,一遍又一遍地喷得他满身血肉。 转而又是那座烂尾楼,他冲着坠落的沈衣伸手,但是没能及时救下,只能看着沈衣落地,发出一声令人心惊的巨响,身下蔓延出一滩猩红的血。 他还梦到自己任务失败,没能救下霍成枫,霍成枫血肉模糊地被压在滚落的山石下,空洞的眼睛睁得奇大,吊诡地向他这边看过来。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血淋淋的场景不断重演,把符子缙的视野染得鲜红。猫。沈衣,霍成枫……鲜血溅在他的脸上,腥的、黏的。 停下!不要再让他看到了! 符子缙浑身颤抖,呼吸急促,却丝毫无法控制自己的梦境。 在他觉得自己的精神马上就要崩溃的前一秒,他终于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挣扎了出来。 咚咚,咚咚,心跳如擂鼓。梦里刺目鲜红的血肉似乎还粘在他的脸上、贴在他的手上。 他的胃部开始痉挛、颤抖—— 符子缙对着床边不断干呕,好似要把内脏都呕出来。事实上他不曾吃过什么东西,连水都吐不出几滴。 然后他跌跌撞撞地爬下床,匆匆忙忙地来到霍成枫的房间门口,像个游魂似的盯着霍成枫的房门看,一动不动地看。 他想敲门的手抬起又落下,然后贴着门缓缓滑坐下去。 …… 剩下的半夜倒是无风无浪。 翌日。 待到符子缙从睡梦中猛然惊醒,便发现:卧室门大开着,而霍成枫早已不见了踪影。 符子缙一激灵,猛地站起来,焦急地左顾右盼寻找着霍成枫的身影。“霍成枫?霍成枫!” 他大喊,但是偌大的宅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他心中暗骂一句,照霍成枫现在的态度,必然是毫无顾忌地丢下他自己跑了。 梦里那一幕幕血肉交织的场景直到现在还是叫符子缙心惊,他几乎是立刻就开始往最坏的方向去打算。 他心想,霍成枫应当真的是气极了,为了离他远点,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 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只觉得腮帮子都磨得生疼。 他有点搞不懂霍成枫,也有点搞不懂自己。 依照他的能力,完全可以不顾三七二七一,强迫也好、打晕也罢,都能很好地把那一口气运给霍成枫渡过去,让他即便没有自己也可保性命无虞。 可是本能的,他却不想去强迫霍成枫。 不想看到霍成枫眼睛里浓重的失望,不想让霍成枫的眼神变得比现在还要疏远,还要冷厉。 第41章 原来是这种感觉 符子缙追到霍成枫的时候,霍成枫已经到达了公司门口。 他看见追过来的符子缙,也不惊讶,也不生气,只是淡然地看了一眼,就继续视若无物地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符子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顶着路人眼神的重压往霍成枫那边走。 有不少认识他的公司员工这个点儿也来上班,察觉到他和霍成枫之间的奇怪氛围,忍不住超这边投来打量的目光。 第81章 他们当然不敢做的太明显,因为忌惮着霍成枫的存在,也只是淡淡地朝霍成枫打过招呼之后,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走进公司大门。 不过只有那一瞬间的打量,也足够符子缙感到不自在的了。 见霍成枫没事,他也霎时间放松了警惕,小步小步地朝着霍成枫身边赶,一如往常地跟在霍成枫身后。 霍成枫淡淡道:“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是一件很没必要的事情。” 符子缙依旧是一脸笑眯眯的表情,“嘿嘿,我得跟着你确保你的安全啊。不然你就听我的,跟我接个吻,我就走啦。” 霍成枫顿了一下,接着拧紧了眉头,“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跟你接吻。”然后加快了脚步,抬腿朝着公司大楼走去。 他长手长脚,几步就把尚未反应过来的符子缙甩在身后。 符子缙无奈地喊:“不亲就不亲嘛,等等我啊!” 变故往往在不经意之间发生。 起初符子缙听到头顶的风声和一阵怪异的响动时还不曾在意,等他抬眼看到的时候,那扇摇摇欲坠的窗子已经从高层坠落了下来,直直地要往霍成枫身上招呼。 你大爷的,又来。 符子缙暗骂,这狗天道倒也不至于这么敏感吧,一看到气运稀薄的人就急着把意外事故一股脑招呼上来。 所有的一切又开始在符子缙眼中慢放,他用零点几秒的时间用余光瞥了一眼四周的人群,明确了一件事情:众目睽睽之下用仙术将霍成枫救下来,很有能暴露自己。 但他还有别的选择吗?窗子坠到楼底的时间甚至不能支撑他赶到霍成枫身边。 他抬眼看向那扇坠落的窗子,玻璃反谢出的日光灼痛了他的双眼。 他伸出手,硬生生改变了窗子在空中坠落的轨迹。 掉落的窗擦着霍成枫的头落了下去,触及地面的时候发出一声巨响。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一秒出头。 于是直到听到了那声巨响,四周的路人都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齐齐惊呼一声,下意识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 视线的聚焦处,霍成枫的脚边有一扇碎裂、变形的玻璃窗。而霍成枫虽未被伤及要害,但却不知被剐蹭到了哪里,依然有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脸上也有被剐蹭出的细小伤口。 符子缙呼吸都要停掉了,他都顾及不了是否有人看到他施法时流转在指尖的灵光,而是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查看霍成枫的情况。 明明受伤的人是霍成枫,符子缙的脸色却是比霍成枫还要没有血色,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惊恐和后怕。 “霍成枫!你怎么样?去,去医院!” 他慌慌张张触碰霍成枫。 霍成枫惨白着一张脸,踉踉跄跄的。他虚弱但却坚决地把符子缙一把推开,“不需要你。” 即便他正在摇摇晃晃往地上倒。 那一刻,符子缙的脸色变得愈加苍白,他从未比现在这般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和霍成枫之间真的已经隔上了一些无法消弭的壁障。 周围已经有人叫了救护车,路人也陆陆续续围过来看这边出了什么情况。这让符子缙有一种周围的空气都被抽离的错觉,所有的一切都被隔绝开,让他无比窒息。 他看着霍成枫流淌的鲜血,痛苦的神色,却再不敢上前半分。 直到救护车的警笛声响起,符子缙还愣在原地,怔怔看着霍成枫的方向。 他迷迷糊糊跟上了救护车,迷迷糊糊跑前跑后办好了手续,迷迷糊糊跟霍成枫一起坐在了医院的排椅上。 霍成枫的头部已经被包扎好了,脸上的小伤口也都经过了处理。大大小小的医用敷贴并没有削弱他的美感,只使得现在的他看起来像一幅灰白的画卷。 霍成枫丝毫不为自己一时的脆弱感到窘迫或是尴尬,他对符子缙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突然发生的意外也没有令他感到慌乱,他的表情更为沉静,表现得像是不会再被符子缙牵动一丝一毫的心绪。 他对符子缙说:“你不用跟着我了,我已经联系过了我的助理,请你离开。” 符子缙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头倔驴拉回来,只能深吸一口气,拿十分官方的理由来压他:“你就不能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吗?非要对着干,你看,出事了吧。” 霍成枫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哑哑的,他说:“谁规定我一定要配合你们工作?” 符子缙愣住。 “我不配合你们要怎样?杀了我吗?嗯,好像也不必你们杀。” 符子缙的手无声地攥紧,大拇指在食指关节的地方有些无措地反复揉搓。“可是你会死。” 霍成枫说:“那又怎样呢?谁又能说,我死了就一定不会比现在好过一点呢?” 他又叹了口气,失了血的脸色更加苍白,“放了我吧符子缙,我不想再跟你打交道了。以前的事就算我倒霉,我不想再追究了。” 符子缙大拇指的小动作停下来,指甲狠狠地嵌进肉里。而后,两个人陷入了一场长久的沉默。 符子缙后怕不已,他真的害怕因为他的一时任性而送了霍成枫的性命。可是他实在、实在不想去用暴力手段强迫霍成枫就范。 这不像他,但此刻,他的心里的的确确就是这样想的。 第82章 良久,符子缙斟酌着开口:“就当,就当我求你……我给你渡一口气运就会自己消失,下一次渡气运之前,我肯定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等我任务完成以后,你也再也不会见到我,你会回归你的正常生活……” “好。”霍成枫口中忽然蹦出一个字。 符子缙愣了一下,还没能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霍成枫很干脆地把脸转向符子缙这边,十分肯定却又淡然地说:“我说,好。”好像是无所谓,不在乎的样子。 那一刻符子缙似乎明白,抵触到了一定的地步就会变成漠视,而一旦漠视这种情绪出现,一切将会变得无法挽回。 愣神的空当,霍成枫已经把他的脸扳了过来,然后毫不犹豫地衔住了他的嘴唇。 符子缙愣了好半晌,被霍成枫的牙齿提示性地磨了磨嘴唇,才反应过来运转起全身的灵力,将气运源源不断地输送给霍成枫。 他和霍成枫离得很近、很近。他感叹,霍成枫的脸,即便是贴得这么近去观察,也很难和瑕疵二字沾边。 霍成枫皱着眉,就差把“敷衍”二字写在脸上。他闭着眼睛,眼珠在眼皮下作动,睫毛不耐地翕动了一下,像是灰白色的画卷被滴入墨汁,洇出层层痕迹。 又是在符子缙发愣的空当,霍成枫猛然将他推开,而后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嘴。 “我现在安全了,你可以离我远点了。” 符子缙大张的眼睛中有异样的神色闪动。 什么呀,霍成枫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恶心得快要吐了。 符子缙想,原来被人讨厌原来是这种感觉吗?原来是这样一件让人难受的事。 …… 手机里,经纪人不断催促着符子缙安排接下来的工作,让他看看有没有什么看上的剧本或者综艺策划。 大概是拍了《宦海》以后符子缙意外地有了一点小水花,经纪人也稍微对他上了一点心。 符子缙嗤笑,之前去拍戏也不过是为了避免债务问题影响他的任务,现在自己都要滚蛋了,工你爹的作,谁爱做谁做。 自从任务崩成这样以后,符子缙似乎嚣张了很多,对大多数事情普遍抱着无所谓的心态。 然后他拉黑了经纪人的联系方式,把自己拿被子一蒙,死人一样在床上一躺就是四五天。 也不太对,毕竟他本来就是个死人。 这四五天里,霍成枫大概一次都没回过这边的宅子。不过即便是回了符子缙大概也不知道,即便知道了大概也没办法做什么。 符子缙想,常言道人死如灯灭,不过他这盏灯死了好像也没怎么灭。要是能彻底失去意识和思考能力就好了,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 唯一还能跟他说上两句话的只有欧阳忞,常常蹦到床上来拉开被子骚扰他:“别自闭啦,虽然任务崩了,但是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呀。” 家吗? 符子缙想了想自己那间大小适中布置也算舒适的员工宿舍、日复一日充盈自己麻痹头脑的工作,没有反驳什么。 他勉强笑了笑,翻个身又拿被子蒙上头。 这四五天里他没有一刻是睡过去的,只能任由纷乱的思绪在他清醒的脑海中打架。 尽管对于神仙来说睡眠可有可无,但符子缙还是忍不住想:以前在霍成枫身边的时候,是怎么做到睡得那么快那么踏实的呢? 第42章 多一分祸患 最终把符子缙挖出来的是封元青。 因为《宦海》这部剧的热度逐渐增长的缘故,制片部门临时加了一场播出期的小型宣传活动。当发现根本联系不上符子缙、甚至符子缙连经纪人都拉黑了以后,所有人都以为符子缙大概是疯了。 联系人的任务落在了跟符子缙最熟的封元青身上。 封元青一次不成打两次,两次不成打三次,不知道打了多少次电话,才成功地被符子缙接了起来。 向他说明了缘故之后,符子缙本能地抗拒起来。 但是情分上来说,他又没办法像对待那个npc一样的经纪人一样对待封元青,毕竟他和封元青也相处了一段时间。而且他这次是真的马上就要走了,说不定这就是跟封元青见的最后一面了。 封元青听他声音闷闷的问他:“你怎么啦,不会是生病了吧?那还是身体比较重要,不要勉强自己。” 符子缙吸了吸鼻子,“没事,我会去的,你不要担心啦。” 聊完挂断电话以后,符子缙才得空看了看自己的未读消息。 其实没什么人联系他,大部分都是袁思淼给他发来的。袁思淼知道他的身份,习惯了他的行踪不定,倒是对他已读不回的行为见怪不怪。 袁思淼一开始先是给他分享了自己身上的好消息:他身上的气运似乎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我都没想到正常人的运气可以好到这种程度,原来我之前倒霉只是单纯的巧合。】袁思淼是这么说的。 袁思淼的爸爸是搞蔬菜批发的,他说,最近就连客源都莫名其妙多了起来,生意好得离谱。 符子缙欣慰地笑笑,看来星君那边的命簿修改工作已经开始起作用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大家就都会恢复正常了。 中途袁思淼还是有点着急,发了个“你们那边回消息判几年”的表情包,说:【呜呜呜,为什么不理我,你伤透了一颗盼望着你回复的心,它现在就好像一颗冷冰冰的千疮百孔的石头,我伤得彻底!】 第83章 符子缙噗嗤笑了一声,继续往上翻,讶异地看见几天前袁思淼分享给他的新闻。 由于那天霍成枫受伤的时候他也在场,不知怎么的现场照片又流了出去,引发了各种纷纷扬扬的讨论。 他看见袁思淼的截图里,点赞最多的是一个网友质疑他面对受伤的人怎么能笨成那样,碍手碍脚地只知道杵在那里发愣。 不过这条消息很快就从社交媒体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概是霍成枫处理的结果。即便是现在去搜,应该也得不到关于这件事的任何信息。 符子缙默默闭了闭眼。 他心想,自己纠缠霍成枫的样子也太难看了,的确就像人家骂的,一副蠢相。 还是出去走走的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对霍成枫怎么要死要活了。 …… 符子缙没有化妆师,参加活动时穿的衣服做的造型照理来说是经纪人那边着人负责的。 不过经纪人已经被他拉黑了。 他想了想,把经纪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经纪人一个电话打过来,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全然没有符子缙印象里冷静持重的模样。 符子缙掏了掏耳朵,挂断电话,又把他拉黑了。 他在心里默默说了声抱歉,他都快要走了,剩下的一小点时间里他只想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 他从被窝里爬出来,随便给自己套了件衣服,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就到了封元青给的地址。 封元青刚跟符子缙打了个照面,就感觉他的状态不太对劲。人倒是也没瘦,脸色看着也没有很憔悴,但整个人就是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沉气息。 封元青想了想,大概是一副“活也没有很想活死又没有很想死”的样子…… 他赶紧拉着符子缙到休息室里坐下,招来自己的化妆师帮忙。“你可不能这样子上去,网上看到了可还了得……” 但是精神上的状态似乎也很难用外貌上的改变来掩饰,等到上了台,符子缙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站在角落里沉默得像一株蘑菇。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叶舒雨,全程精神奕奕地站c位、找镜头、跟粉丝热情互动。 封元青则时不时担心地瞟一眼符子缙的方向,生怕今天过去他又要被人抓住态度不认真这个点骂翻天。 整场活动是全程直播的,导播大概深谙当前互联网的流量密码,即便是话题没有抛到符子缙身上的时候,也会将镜头十分自然地扫过角落里的符子缙。 果不其然弹幕很快吵了起来。 【摆个臭脸给谁看呢,营业都不上心,真是活该你糊,粉丝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哈哈哈哈符子缙还有粉丝啊】眼膳霆 【宽容点吧,毕竟他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狗头】 【与其说是臭脸不如说是完全状况外吧……】 【感觉好可爱呜呜,呆呆的,像一株大森林里迷茫的小蘑菇】 【神经病,这都能硬夸】 【啊对对对,这是硬夸。就应该像某家哥哥一样,抓住一切机会往前凑疯狂展示自我才叫敬业。】 【?你有b?说符子缙就说符子缙,扯叶舒雨干什么?符子缙的粉大脑发育完了吗?】 【噗,人家可没点明是谁,石砸狗响。】 【我说的就是叶舒雨,叶和他的粉丝差不多点得了,还有,我不是符子缙的粉,我粉的是封元青,少扣帽子】 【主持人都把话题抛给元青了,他还一直在抢话题。拜托不是所有人都想看你家哥哥的,整个活动开始到现在光听他一个人逼逼赖赖了,这么想说去开个人秀啊,转行做相声演员算了。】 活动现场的人暂且对网络上的争端一无所知。 符子缙全程都用着最简短的话语回答着主持人的问题,生怕下一个话题还落到自己头上似的。等到整个话谈环节结束,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剩下的时间依旧是演员和粉丝交流互动,符子缙感觉没自己什么事儿,继续在旁边发愣。 他虚着眼睛看封元青周身缠绕的气运——还是很稀,没什么变化的样子,也不知道星君那边什么时候能全部搞定。 他出神地想,到时候封元青恢复了正常的气运,以他的实力应该会很快进入事业的上升期吧? 隔着人群,他一直感觉有两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向他投来。 符子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淡定地无视。 过了几分钟,那两道视线似乎还在盯着他。他终于没忍住抬了个头,越过人群,搜寻着两道视线的来处。 见他抬起头,那两个女孩子立马朝他招了招手。 符子缙非常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前后左右——好像也没别的人。然后他用非常难以置信的表情指了指自己,“我吗?” 即便是隔得有点远听不清楚,两个女孩也被他的表情和口型逗得不行,点着头向他招手,“对对对,就是你!” 符子缙非常震惊地小步跑了过去,来到那两个女孩子面前。 “小符!我们是你的粉丝,能给我们签个名吗!” 符子缙有点受宠若惊,点点头说:“当然可以。” 其中一个女孩子兴奋地掏出一张色纸和一支笔,朝他递过来,“可以在这个上签吗!” 符子缙接过来看,上面是两个qq小人的形象,画得憨态可掬,小人的脸蛋子显得非常肥美多汁。他点点头,在上面落笔。 第84章 写出来是完全与签名字体不符的行楷小字,是阅卷老师会喜欢的那一类。 女孩很珍重地把符子缙递过来的色纸收进包里,兴奋地说:“谢谢!你和霍成枫一定要幸福啊!不要在意网上那些黑子的言论,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 符子缙的神情秒变疑惑的豆豆眼:“诶?” 女孩脸上了然:“虽然你跟霍成枫没有公开,但我们都懂得啦。” 符子缙:“诶?” 他看向另一个女孩递过来的那张一模一样的色纸,一边签一边想:这两个qq小人,画的不会是他跟霍成枫吧…… 他看着两个小人有些亲昵的动作,心脏似是有电流经过一般轻轻地颤了一下。 两个女孩拿到了签名跟合照,跟符子缙挥手道别:“再见!我们会一直祝福你们的!” 符子缙维持着面上的表情跟她们道别,实则心中苦笑。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干脆就让两个女孩这么误会下去了。 明明等到法术解除之后有关他的一切都不会在这个世界留下来,可他还是本能地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了。 晚上是为剧组提供赞助的某高奢品牌举办的晚宴,活动结束之后,众人几乎没怎么休息,理了理造型,便接着赶往晚宴开设的酒店。 闲聊间符子缙发现众人大都不知道他拉黑经纪人的“壮举”,还问他怎么好长时间不见他。 符子缙眼观鼻鼻观心,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晚宴除了剧组的工作人员之外,还邀请了相关的一些投资商,也有不少受邀者带了自己的朋友或者家人陪同前来。 符子缙跟着封元青,随着服务生的指引前往宴会厅。 到了宴会厅门口,他扫视一眼便发现自己依旧没几个脸熟的人。因而今天晚上也不需要他过多的交际,放心大胆吃吃喝喝就行了。 想到这里,符子缙松下一口气来。 然而下一刻,封元青却是在人群中看到了什么,轻轻拉了拉符子缙的胳膊,“你看,沈衣老师!上次还没来得及好好道谢,我们上去打个招呼吧!” 听到“沈衣”两个字,符子缙的耳朵唰一下竖起来。 沈衣被绑架的那天,事后符子缙醒来还特地向阴曹司的人打电话打听了沈衣的情况,在确认她被稳妥地送回家里并消除了所有的相关记忆之后,符子缙才放下心来。 而直至今日,他从来都没有胆量亲眼去看一次沈衣。 透过余光,他能看到沈衣着一身赤红色的曳地红裙,端着酒杯在人群中谈笑风生。 在沈衣脸上,符子缙见到了生前在母亲身上从未见过的恣意与洒脱。这让他有些恍惚地想,这或许才是沈宜君嫁人之前本该有的样子。 封元青拽着符子缙往那边走,拽了一下,没拽动。 又拽了一下,没拽动。 “嗯?”他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符子缙。“你上次不是很想亲近沈老师的吗?” 他说完,发现符子缙的脸色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符子缙视线躲闪,低垂着头说:“我,我还是不去了吧……”眉宇间是封元青从未见过的瑟缩和恐慌。 符子缙的确是慌的。 沈衣被绑架那天发生的事情又像是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闪过,看着沈衣坠楼时那股心惊肉跳的感觉至今历历在目。 他不应该和沈衣接触的。 他走近一分,沈衣便多一分祸患。 更何况沈衣是人他是鬼,带着前生的情感去接触,于沈衣、于他都不是什么好事。 符子缙眼睛酸涩,使劲瞪了瞪眼才把眼睛里的湿意憋回去。他无视了“喝酒误事”这条血的教训,从旁边抓起一杯酒来就灌了一口。 等他将酒液吞咽入喉、放下酒杯时,正面朝着宴会厅入口的方向。 他有些眼神迷离,透过酒杯的折射,隐约看到门口有二人踩着步子姗姗来迟。 第43章 拳头硬了 看清来人的那一刻,符子缙悄无声息地打了个寒颤。 只见霍成枫与齐蕴语谈笑着缓步而入,一人沉着自持一人温润大方,相同的是都气质出尘面容俊逸,搭配起来令人赏心悦目。 符子缙有一种错觉,霍成枫这个人浑身上下如同带着磁力似的,只要与他同处一片空间,视线就会被不自觉地吸引过去。 符子缙痴愣了片刻,良久才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在霍成枫身上已经停留了太久。 圈内多的是知道他们两个之间那些小九九的人,见此情状纷纷将有意无意的打量汇聚在这边。 符子缙猛然回神,匆匆忙忙地把视线收回来,去找侍者又添上了酒,欲盖弥彰地转了个身找其他地儿喝酒去了。 封元青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开口问又问不出,只能疑惑地任由符子缙去了…… 霍成枫倒是掩饰得十分完好,一双眸子哪怕是看到了符子缙也依旧波澜不惊,维持着一贯的风度。 旁边的齐蕴语黑眼珠子咕噜一转,眼神不动声色地在符子缙与霍成枫之间来回流连。片刻像是看出了什么似的,露出一点了然的神色。 他像是找到了什么新的乐子,嘴角噙着笑,打定了注意要去捉弄谁似的。 见符子缙转身走开,他竟然故意和霍成枫凑得又近了些,故意亲密地拉着霍成枫,状似无意地慢慢靠近符子缙。 第85章 他端着酒抿了一口,对着霍成枫道:“成枫哥,主办方好大方,你尝尝这酒,应该有年头了。哦,你应该不介意用我喝过的杯子吧?” 他表面上全身上下都贴在霍成枫身上,实则明里暗里地观察着符子缙的方向。一看到符子缙那忽然僵住的、万分不自然的动作,他就知道符子缙耳朵尖得很,刚才的话应该一字不落都听进去了。 霍成枫语气听不出咸淡,拒绝道:“不用,重新拿一杯就是了。” 齐蕴语简直玩心大起,继续对霍成枫道:“诶~我们两个从小穿一条裤子似的好,还在意这一个杯子吗。成枫哥你是不是要跟我疏远了,虽然我最近是工作很忙没空跟你联络感情啦,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呀……” 霍成枫默了默,“你先放手……” “呜呜呜成枫哥你都不叫我小语了,你昨天还喊我齐总,好生分呀我要不开心了……” 霍成枫额头上一排黑线:他从前到底是多厚的滤镜才没能看出来自己这个发小是这个品种的奇葩。 符子缙背对着这俩人,攥着酒杯的手在颤抖。 硬了,拳头硬了。 齐蕴语现在又是在搞哪一出!怎么又忽然演起来了! 他不是根本不喜欢霍成枫吗!这样好玩吗! 打抱不平了半秒钟的时间,符子缙忽然又想到霍成枫的可恶之处,心想自己给他打抱不平做什么!反正他那种铁石心肠的人永远不可能让自己吃亏! 对,他才不管这事呢,跟他又没关系! 符子缙一屁股坐到长桌前,决意把那些看上去就很贵的酒喝个遍。 “成枫哥,真的不尝一口吗?” “……我去别处转转,你自己在这慢慢玩。” “诶诶别走啊——” 不远处齐蕴语和霍成枫还在喋喋不休,明明宴会厅里也有乐声和其他人交谈的人声,可是这两人的声音偏就刁钻地往他耳朵里进。 符子缙满脑子只有一句话:他大爷的,吵死了。 他攥着杯子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还是将它扣到了桌上。他打算暂时逃离这个地方,起身出去透透气。 说是出去透气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符子缙问了服务生卫生间所在的位置,几乎是一路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卫生间门口。 酒劲上头,他看着看文来抠抠君羊八六一齐齐三三零四整理洗手台镜子里那个满脸酡红的形象,低头打开水龙头,往脸上猛冲了一把凉水。 等他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面前的玻璃镜中,他的旁边俨然多了一道人影。 符子缙吓得一个激灵,定睛一看竟然是齐蕴语一脸笑意地站在他身后。眼下不在人前,他脸上那股子顽劣劲儿更是挡都挡不住。 符子缙没好气道:“你来干嘛,欣赏你的恶作剧成果吗。” 齐蕴语摊了摊手:“怎么能这么说呢,作为老板,来关心一下员工的状态,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符子缙抽了抽嘴角:“那我真是谢谢你啊。” 齐蕴语略带不满地威胁:“涨胆子了?敢对老板出言不逊?小心我扣你工资。” 符子缙没接茬,心里想的是现在阎王亲自到他面前来他也得顶上两句。 齐蕴语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逗弄道:“你呀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看到追过来的是我而不是霍成枫,失望了?” 符子缙沉默了片刻,脸色也阴沉得离谱。“对,我就是失望了,你猜对了,满意了吧。” “我不光失望,我看到你们两个黏在一起我还恶心、烦躁!你满意了吧!” 他猛然转过身,气哼哼地对着齐蕴语,眼睛里隐约有泪光闪过。 这下轮到齐蕴语愣住,他是真的没想到符子缙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看着符子缙赤红着眼睛冲他炸毛的样子——显然是一副醉相。 看着看着,竟然噗嗤笑了出来。 符子缙更恼:“有什么好笑的!”说着又抹了一把脸上分不清是水渍还是泪痕的液体。 “前段时间见面的时候,即便你每时每刻都是一副被霍成枫牵动心绪的样子,可是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在演戏。现在嘛……你这一颗心,好像是真的彻彻底底被攥在霍成枫手上了啊。” 符子缙撇了撇嘴,显然不会承认。“神经病,不跟你说了。” “不要心口不一啊小符,你难道看着我去挑逗一个路人,也会像现在这么生气吗?” 符子缙气红了脸,憋了半天,反驳道:“你就不能专一一点吗!都已经有封元青了,干嘛还要去招惹别人!就不能把霍成枫还给我吗!像你这种吊儿郎当的人,永远都不会理解我的心情!” 他说的话似乎无意间触到了齐蕴语的笑点,惹得齐蕴语嗤笑一声道:“你都说了我这个人吊儿郎当,那还指望我能有什么底线呢?不管是封元青还是霍成枫,都不过是我找乐子的对象啊,哪来的专一这一说?” 他甚至走近一步挑上了符子缙的下巴,道:“其实嘛……我也挺中意你的,我也不介意……” 符子缙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被齐蕴语的无底线无节操深深地震慑在了当场,迷迷糊糊动弹不得。 只是还不等齐蕴语的话说完,厕所最外侧的一个隔间就嘭的一声打开来。 然后隔间里——缓缓走出了封元青。 第86章 封元青行动如常,像是没看到两个人似的,走到洗手台旁边洗手、把手吹干,然后走了出去。只是脸上的神情,不知比平时冷了多少倍。 他选择在这种尴尬的景况下走出来、而不是继续在隔间里躲着,就已经是对齐蕴语最大的抗议。 齐蕴语和符子缙都僵在原地,符子缙吓得酒都醒了一半。 他一把把齐蕴语的手拍下来,骂道:“还演,还演!翻车了吧!还不赶紧去追!” 齐蕴语回过神来,这才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封元青离开的方向追去。 符子缙叹了口气,心想封元青虽然嘴上说着只把齐蕴语当金主,但看他的举动又怎会是全然的无情?齐蕴语虽然嘴上说着只是从封元青身上找乐子,可看他那表现也不像是全然的无意。 符子缙又叹口气,心想,齐蕴语可真是个渣滓,他觉得这人完全配不上封元青来着…… 这回的功夫,他脸上扑上的凉水已经被完全蒸发了。起初水液蒸发带走了不少的温度,也让他的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 可是只过了这么一小会儿,他的脸竟然又开始烫了起来。从镜中看,像是打了过量的腮红。再加上他凌乱潮湿的衣服和发丝,一看就很不健康的样子…… 符子缙感觉头晕晕乎乎的,刚才一瞬间的清醒过后酒劲竟然反扑得更加严重。 这酒这么厉害吗?他心里想着,又打开水龙头给自己洗了一遍脸。但是好像作用不大,没过一会儿,他的体温就将脸上的水烘得温温的。 当下腹部那里传来一丝令人难以启齿的颤流时,符子缙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跟他从前喝醉的时候不一样。 谁家的酒喝醉了还会让那里起来啊!绝对不对劲吧! 符子缙惊恐地把水槽盖塞上,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往里面放水。一边往脸上泼着,等到水槽里放满了水,他一头扎了进去。 冰凉的自来水终于让他冷静了几分,他回忆着自己刚才所处的位置,似乎旁边是某公司的副总……身边还有个认不出脸的小明星,一直缠着那个副总在他旁边转悠。 桌子上的酒杯都是随时取用的,用混了也不奇怪。 符子缙有点悟了,应该是那个小明星通往爱情的桥梁架错了,不小心架到他这来了。 他在水底下咕嘟咕嘟吐了两个泡泡,思考着自己现在应该使出的对策。 星君给他的这具莲藕身十分仿真,牛逼就牛逼在它特别仿真,鸡肋也鸡肋在特别仿真。 寻常人根本无法看出这具身体的端倪,但是凡人的身体会有的感觉、反应、受到的伤害,它几乎都有。 于是就会出现现在这种令人尴尬的情况——他堂堂仙界公务人员,竟然被凡人的小小迷药给暗算了。 符子缙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头插在池子里,尝试着运作起身体里的仙力将药性疏散开。然后他悲痛地发觉:这药竟然将他的灵脉也堵上了。 符子缙彻底绝望,心想现在该怎么办?离魂吗?离魂会好受一点……但是如果有人进厕所看到一具尸体头插在洗手台里,场面会不会有点惊悚。 他们会以为是闹鬼,还是会以为他是个喝醉了酒把自己淹死在洗手池里的蠢货? 想着想着,符子缙竟开始神游天外了,身上的燥热感一经忽略,也变得不是那么明显了。 下一秒,哗的一声,有人拽着他的领子把他从水池里拔了出来。 符子缙破水而出,大口大口喘着气。 “你他**%¥#……”正要开口骂人,抬起头却对上了霍成枫的脸。 符子缙愣住了。 他和霍成枫现在的姿势十分诡异,霍成枫就那样拎小鸡仔似的拽着他的衣领。他则是在整个上半身几乎湿透的状况下,被霍成枫钳制在那里。 “你在这里干什么?用洗手台淹死自己吗?” 嘭的一声,符子缙一秒破功,刚刚压下去一点的燥热感纷纷卷土重来——被气的。 第44章 你瞎说什么呢 后脖颈被拎着,符子缙一动就被勒脖子,有点使不上劲。 于是他向后伸手,啪的一声把霍成枫的手拍开,“说话就好好说话,拽我领子干什么!” 符子缙喘着粗气,静静立在原地,和霍成枫沉默地对峙着。 于是直到此时,霍成枫才发觉了符子缙身上的不对劲:体温很烫,呼吸很急,贴着的时候能感觉到心跳也不太对。 符子缙欲盖弥彰地偏了偏身子,一下子就被霍成枫发现了他下身不太对劲的地方。 霍成枫:“……” 符子缙恼羞成怒,一拳锤过去锤得霍成枫几乎呕血。“看什么看,变态!我好像不小心,不小心喝了加了东西的酒……” 霍成枫皱眉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符子缙觉得膈应,现在就连自己落难,都要被霍成枫怀疑是自己作弄他的小手段。他自觉没趣,把霍成枫推开,“跟你没关系,你滚吧。” 霍成枫的眉头依然紧皱。 其实他的第一反应是叫服务生来帮忙,但是当他看到符子缙酡红的脸色,水濛濛的眼睛还有湿透之后几乎紧贴在身上的衬衣,颜色忽然暗了下来。 他能把这个样子的符子缙交给别人吗? 不对,他和符子缙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第87章 霍成枫眼神颤动,默默地后退了小半步。 然后符子缙有些疑惑地抬起有蒙着一层水蒙蒙的雾气的眼睛,微张着嘴巴看了霍成枫一眼。 透过他的唇瓣,霍成枫能看到小半截水光淋漓的舌头。 霍成枫默了默,把符子缙拉起来往这边带了带。他用一边的胳膊支起符子缙。肢体相接触的那一刻,符子缙狠狠地颤了颤。 霍成枫带着他,问了走廊里的侍者休息室的位置,拿到了房卡,带着符子缙进了房间。 一会儿的功夫,符子缙的神志就变得愈加不清醒。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他开始下意识地朝着霍成枫这边贴过来。 对比之下,霍成枫显得像一个冰块,尤其是脸上,贴上去凉丝丝的。 霍成枫连拖带拽地把他带到床上按下,昂贵的西装已经产生了一些不可避免的褶皱。 符子缙伸伸手,还是想去抓霍成枫,弄得霍成枫心头火起。雁杉汀 霍成枫把他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开,掀起符子缙身下的床单,三两下把符子缙裹得结结实实,像一个手脚被束缚住的蚕蛹。 符子缙扭动着挣扎,只三两下,身上捆得结结实实的床单便有散落开来的迹象。若不是这个姿势不好发力,向来他早就把身上的束缚撕碎了。 他红着一双眼睛去看霍成枫:“霍成枫,我,我难受……” 声音里是丝毫不似作伪的痛苦与挣扎,弄得霍成枫心尖儿一颤,水似的就要软下来——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解符子缙之困。 挣动间,符子缙的衣服已经散落开来,整个白皙的锁骨蜿蜒到肩窝的曲线暴露无遗。 霍成枫移开眼睛,狠下心道:“你不是神仙吗,能自己解决的吧。”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直接走掉,而是在这里和符子缙说着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 “你想要自行解决,还是到浴室里泡水,在我离开后都请自便。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叫个人过来帮你。” 他狠着心说完这句话,眼神不可避免地颤动了一下。 符子缙被霍成枫带着刺的话戳得忽然清醒了些许,他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理智起来,以免再说出更加惊世骇俗的话,搞得他在霍成枫面前更加丢脸。 “行!帮我找个好看点的,要一米八有腹肌。” 闷不吭声片刻后,他气得脸更红了,侧着身子转过去不看霍成枫。 “那么讨厌我就离我远点啊!为什么要帮我!” 就好像……就好像对他真的还放不下一样。 霍成枫嗤笑了一声:“收起你自恋的情绪,今天换成任何一个人被我撞到,我都不会见死不救。我帮了你,不代表我对你的厌恶减少了一分一毫。” 话落,他忽然猛地坐在了床边,整个人俯下身来贴近符子缙。 “你你你干什么!” 霍成枫的手顺着符子缙的腰腹一路上行,最后在胸口处停下——然后把手伸进西装内袋,掏出了符子缙的手机。 他利落地起身,把手机朝着符子缙一晃。等到面部锁打开,便干脆利落地找到了通讯录里的袁思淼,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来景豪绿地酒店门口等着接人,符子缙出事了。” 然后他似乎即刻放下了所有的犹豫踟蹰,把手机扔给符子缙,头也不回地走出去砰的甩上门,独留符子缙一个人在房间里挣扎。 符子缙茫然地望着天花板,眼神有片刻的失焦。身上的燥意很快变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麻痒,一阵一阵地流向他的四肢百骸,迫切地需要什么东西来抚慰似的。 他浑身烫得吓人,于是在偌大的床上翻滚了一圈,试图找寻还没被自己身上的温度沾染的地方。 相较之下,床单竟然现出几分凉意来,符子缙把自己摊成一个饼,脑子里像一团浆糊似的趴着不动了。 迷迷糊糊的,他好像听到了袁思淼的声音。袁思淼小心哄着他,说要带他去医院。 他脑子不清醒,粘上人就开始哼哼唧唧地蹭,袁思淼整个人面目狰狞地扭成蛇形躲避。 等到再度睁眼的时候,符子缙已经在医院窗明几净的病房里了。 鼻腔里传来淡淡的消毒水味,伸手是质感有些粗糙的医院床单。他一偏头,就看到了旁边的袁思淼。 等等,袁思淼??? 符子缙瞳孔地震,拼命搜索着脑海中有关昨夜的记忆碎片,然而却一无所获。 最后的记忆还是他在洗手间遇到霍成枫的时候,他对霍成枫说跟他没关系,让他滚蛋……然后他的记忆就很模糊了。 非要说的话,大概像是一片具象化的火海一直在炙烤着他,偶尔贴上什么冰凉的东西,就舒服得不得了。 至于那冰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符子缙不敢想,根本不敢想…… 那自己一早起来为什么会跟袁思淼在一起?袁思淼是从哪个环节开始介入的?他都看到了什么?自己又做了什么? 虽然自己昨晚的记忆是模糊的,但符子缙清楚,自己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都不足为奇。 符子缙默默地重新闭上了眼。 要不还是让他去死吧。 袁思淼:“哟,醒了?” 床边放了张小凳子,他正坐在上面唏哩呼噜喝一碗粥。 第88章 符子缙面容安详地躺好,怎么办,好想逃。 见他不动弹,袁思淼放下粥锤了他一下,“装什么死呐,我昨天大半夜不远万里跑过去送你来医院,你就这么报答我?” 符子缙了然:哦,看来他说完滚,霍成枫就真滚蛋了。记忆里“火热的夜晚”,应该是跟袁思淼一起度过的。 他莫名有些烦燥,在床上哼哼唧唧蠕动了几下,一头蓬松的发蹭得凌乱。 他发现自己手上还插着输液针头,冰凉的针液顺着输液管慢慢流进来,也不知道对他这造假的人类有没有用。 大概是有用的,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身体还有什么异样了。 他终于眼一闭,心一横,决定面对现实一般,艰难地问袁思淼:“你昨晚……?” “你男朋友喊我去的啊。”袁思淼淡定得好像在陈述一个发生过千万次的事实。 符子缙差点被自已的口水呛死,“咳咳咳咳,你瞎说什么呢,什么男朋友!” 他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满脸都是显而易见的愤怒,嘟囔道:“那种把我一个人丢下不管的鸟人,说让他滚他还真滚了……” “从一开始我就想说了。”袁思淼丝毫不被符子缙的否认干扰。 “什么?” “你应该根本不喜欢霍成枫吧?” “……对啊,任务对象而已,怎么了?”符子缙说得有点结巴,为了显示自己的底气,还往前挺挺胸膛。 “那你为什么一直在生气呢?你生气的点是什么呢?” “……诶?” 那一刻,袁思淼在符子缙心里的形象似乎升华成了一个一针见血的智者。 对哦,他在生什么气呢? 霍成枫讨不讨厌他,对他有什么实际影响吗? 袁思淼斜斜瞥了他一眼,满脸看穿一切的表情,“别装啊,上次在酒吧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啧啧啧,真该让你照照镜子,你那表情是对待任务对象该有的吗?” “今天早晨一睁眼,看见的是我不是霍成枫,失望了吧?”袁思淼眯起眼睛,挑着眉,逼问似的贴近符子缙。 符子缙眼神闪躲:“你乱讲!”又隐约觉得,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好像不久之前从睡得嘴里刚刚听过…… “别否认,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袁思淼跟审犯人一样,在床头柜上重重一拍,吓得符子缙一个激灵。“不失望你气得跟个,跟个小河豚一样?” 符子缙垂下头不说话了。 袁思淼撇着嘴凑过来看他的表情,被符子缙拿手抵开脸。 “我怎么想不重要了,他是人我是神,我又不是三圣母,还能真跟他谈一辈子啊?”他的神色愈发黯然,“再说他都知道我一直在骗他了,恨我恨得想把我大卸八块……” “我看不见得哦,你都不知道昨天我赶过去的时候他那副样子……” 符子缙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他,他不是走了么……” “走什么走啊,你觉得我有能力进去那种地方精准地找到你吗——你男朋友记助理带我进去的!” “搞那我活动现场还是有不少媒体的,他又是找人帮忙又是威胁媒体封口,哎,再没有更上心的。” 他悄悄抬眼观察符子缙的神色:“你是不知道,你对着我乱摸乱抱的时候,他那个眼神简直能杀了我。” “你说说,这能是恨你的样子?” 符子缙的神色似乎有些松动了。 袁思淼趁热打铁,继续添柴加火道:“你都不知道你昨睌那个样子,哇,你要说你俩没发生点什么我是不信的,啧啧啧,怎么会有如此淫……唔!!” 符子缙面红耳赤,顾不得手上还插着输液针头,撑起身子就来捂袁思淼的嘴,“滚呐你!” 袁思淼艰难挣脱,大喊着:“针,针!” 符子缙理都不理,继续往死了作腾袁思淼。 所幸这时候忽有一阵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袁思淼如蒙大赦,“先接电话,电话!” 第45章 欣然 符子缙决定暂且休战,先把电话接起来。 屏幕上的来电联系人是封元青,符子缙很自然地接起电话打招呼。 然而电话那头却是一段长达数秒的沉默。直至此时,符子缙的记忆方才回笼。想起昨晚厕所里发生的那一幕,他简直尴尬得头皮发麻。 心里不禁暗骂齐蕴语那个混蛋:真会给人找事。 他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心跳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跳了几下。 虽然他知道封元青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但是发生了昨晚那种情况,他还能够一如往常地对待自己吗? 符子缙拿不准了。 袁思淼这狗鼻子闻到了八卦味儿似的,又贱嗖嗖凑过来旁听,符子缙把他往旁边推了推,先行开口道:“昨晚的事儿……真的不是我有意的!” 都怪齐蕴语那个人渣!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 电话那头的封元青终于说了话,对惊疑不定的符子缙来说简直如蒙大赦。 “我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我只是想问问你的身体有没有事……” 他的声音有些哑,像是哭过一场似的。 符子缙不知道怎么安慰,整个人处于束手无策的状态,难受到有点手欠地抠了抠自己手上的医用胶布。 封元青继续说:“昨晚我提前离席了,是后来才听说酒会上有人出了事。不过你放心,我是从霍总那里知道的,霍总替你瞒得很好,除了我不会有人知道的。” 第89章 袁思淼由于自己的话得到了印证,十分得意地对符子缙张大了嘴,看口型说的是:你看,我就说吧。 符子缙的心脏稍稍颤了一下。 即便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他不会有危险,知道他不会因为舆论受到影响,霍成枫依旧在给他善后吗? 他的心里颤过一股电流,纠结得他又把手背上的一条胶布抠卷了边。 他老老实实回答封元青:“放心吧,后来我朋友把我送来医院了,没什么大事。” 封元青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不然我可能要自责一辈子了。要是我昨天晚上一直跟你在一起帮你留心着,或者在厕所里没有赌气走出去,应该能帮到你的……” 符子缙眼圈红红:“呜呜呜,封元青你怎么这么好啊,齐蕴语那个人渣根本配不上你,你不要再难受了好不好。”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确有其事,符子缙仿佛听到了电话另一端一声轻微的叹息。 封元青说:“我们本来就不是那种关系,所以怎样都无所谓的。”他发愁似的,顿了顿又对符子缙道:“倒是你和霍总,是闹矛盾了吗?” 符子缙有样学样,嘴硬道:“我跟霍成枫也本来就不是那种关系,所以也是怎样都无所谓的。” 封元青沉默了一下,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昨晚霍总为什么会出现在酒会上吗?” 符子缙想了想,猜道:“因为他是齐蕴语的朋友?齐蕴语带他去的?” 封元青的口气有点了然,“你果然不知道啊。” 符子缙愈加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什么?”一边说一边艰难地推远袁思淼,低声对他说:“行行行别往上凑了我给你开免提!” 那头的封元青已经讲出了原委,“我们当时拍戏拍到一半的时候,叶舒雨他们公司用撤资做威胁,非要删你的戏份,霍总可能是从齐总那里知道的这事吧,反手就比叶舒雨他们公司多投了一倍。” 这下符子缙是真的愣住了,这件事他还真的不知道。 在剧组的记忆整个与霍成枫是分裂开来的,霍成枫在那段时间的存在感一直不强。 那段时间他们的相处模式大概就是:他请假去骚扰霍成枫给霍成枫渡气运,偶尔救一下快死掉的霍成枫。霍成枫则是不断地拒绝他、拒绝他、拒绝他,对着他甩冷脸。 可是霍成枫却在背地里悄悄帮他解决麻烦。 符子缙忽然又有点想笑,心想霍成枫原来也有这么别扭的一面。 一直到封元青苦口婆心地劝说完,他还沉浸在刚才的心绪中无法回神。 袁思淼在他面前啪啪啪打了几个响指。“醒了!” 符子缙知道袁思淼又要开始劝他了,他垂着头说:“你就别替我做无用功了,就算我们以前真的有点什么,霍成枫现在也已经讨厌我了……” “讨厌?”袁思淼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一把夺过符子缙的手机,手机还停留在联系人通话记录界面。 “你信不信我现在给霍成枫打个电话,不出十分钟他就能赶过来?” 意识到袁思淼要干什么,符子缙十分惊恐地去抢夺自己的手机。 只可惜由于手上插着针头,行动不怎么敏捷,比袁思淼慢了半拍。“你别乱搞!” 袁思淼知道自己拼力气比不过符子缙,但是胜在灵巧,于是一个闪身就带着手机窜出了病房门,关上门以后任由符子缙折腾。 冲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联系人中霍成枫的名字,一个电话打了过去。电话刚一接通,他就气喘吁吁假装慌张地说:“喂,霍先生,我是昨天送符子缙来医院的那个朋友。” 霍成枫问:“有什么事吗?” 袁思淼唉声叹气,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符子缙他……他现在情况不太好!霍先生你知道他的身份的,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人类的药所以出了什么问题,人忽然就不行了……” 袁思淼的瞎话还没编完,对面忽然就没声了,然后传来一阵电话挂断的忙音。 ok,计划通。 等到符子缙拔了手上的针、急匆匆追出来的时候,嘴里还喊着:“你别打,你别打!” 袁思淼:“我已经打完了。” 符子缙:“我真想打你。” 他重新贴了一下手上的胶布,遮了一下因为匆忙抽出枕针头正在汩汩流血的针口。顿了顿,又烦躁不已地揉了一把自己的乱发。 袁思淼问他:“你真的不想看看,霍成枫到底还喜不喜欢你吗?” 符子缙不说话。 袁思淼继续道:“你现在随时可以给霍成枫打电话,告诉他我刚才是骗他的,让他不用过来,但是你真的不想看看吗?” 符子缙把头埋得更低,声音闷得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其实我上司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命簿的事,他已经改好了。如果不是昨天发生了意外,今天我就该回去了。” “昨天见到霍成枫的时候我也已经确认过,他身上的气运在逐渐恢复了。所以我喜不喜欢他重要吗?他喜不喜欢我重要吗?” “都不重要,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 袁思淼把符子缙埋进胳膊里的头拔出来,看他一脸丧气的样子,强行把他的嘴角扯起来,恨铁不成钢地说:“他需不需要你跟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不要把这种奇怪的东西等同起来啊!” 第90章 袁思淼正想继续“教训”符子缙,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一声喊:“19号房的病人呢?!” 符子缙和袁思淼齐齐缩了缩脖子。 然后他们俩被迫终止了当前的话题,被医生训斥一顿。袁思淼美其名曰要为符子缙和霍成枫一会儿的独处留下空间,先行一步开溜。 符子缙垂着头挨训,挨完训忙赶着去办出院手续,全程心不在焉。 他坐在椅子上等着主班护士开完出院结账单,思绪纷飞。他想,霍成枫真的会来吗?会不会下一秒就忽然出现? 袁思淼说霍成枫还喜欢他,怎么可能呢?等到霍成枫来到医院发现自己再一次被戏耍,更讨厌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过也好,如果留下的尽是些美好的记忆,那么离开的时候就会变成剜心剔骨的痛。 反倒两个人变得疏远,走的时候也就没那么难以割舍。 还以为自己能很平淡地面对呢…… 符子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揪紧了一块。 然后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别再幻想了,霍成枫根本不会来。 听到病房门开的声音,他以为是护士带来了结账单,只轻轻抬了抬眼。 当他看到急匆匆推门进来的霍成枫的时候,他愣住了。 他慌慌张张的,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他想说点什么,但脑子里千头万绪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到最后他便僵在那里,像一个表情夸张的木偶。 霍成枫显然是急匆匆赶过来的,胸口小幅度起伏着,带着满身的风尘,还有眉宇间掩不住的焦虑。 看到安然无恙的符子缙之后,看文来抠抠君羊八六一齐齐三三零四整理他先是怔愣了片刻,接着便像是霎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十分焦躁地“啧”了一声移开眼,“我真是疯了才会过来。” 符子缙慌乱不已,等待着霍成枫发泄自己遭到戏耍的怒火。 看到霍成枫向前逼近的那一步,他瑟缩着后退了一步。然而下一刻,霍成枫便猛地冲上来,牢牢抱住了他。 就好像是在说:幸好不是真的,你没事就好。 符子缙的手倏地握紧了:不要再动摇他了,他那自欺欺人的固执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感受着霍成枫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的怀抱,眼眶很不争气地湿了。他哽着嗓子,有些崩溃地问霍成枫:“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呢?” 然后霍成枫将他松开,稍微后退了半步,对符子缙说:“你不是说要给我渡气运吗?要不要来亲我一口?” 符子缙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虽然符子缙早已不需要再给霍成枫渡气运,但还是欣然地迎上了他的嘴唇。 -------------------- 小符什么都懂,小符只是自欺欺人 感觉就这么完结也挺好的(诶?) 第46章 谁 亲上去的那一刻,符子缙承认他后悔了。 这种后悔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跟霍成枫继续拉扯不清只会在离开的时候留下更多的痛苦。 符子缙被亲得有些腰软,迷迷糊糊地承受着霍成枫的索取。当两人短暂分开、符子缙看到霍成枫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时,他忽然又释然了。 亲!狠狠地亲!把嘴亲烂! 反正就算他走了,霍成枫也不会记得他,他只需要自己默默地消化这段没有结局的混乱恋情就好。几百年,再不行就几千年,难道他还消化不完? 既如此,那也没什么比眼下更重要了。 于是他比刚才更用力地抱住霍成枫,扑得他一个踉跄倒在了病床上。 两个人都有点忘乎所以,几乎感觉自己脖子以上都被对方吻了个遍。直到符子缙感觉到接下来的事情绝对要进行到不适合在病房里进行的那一步,才把霍成枫推开来。 等到护士拿着结账单来到病房的时候,符子缙的脸上还残存着方才的热度,有点羞耻地接过了结账单,跑出去继续办出院手续。 等到一切都解决之后,符子缙还是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晕乎乎地被霍成枫牵着坐上了副驾系上了安全带。 因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符子缙紧张得手心有些微发汗,但同时又有那么一点隐秘的兴奋。 霍成枫开车载着他,回到了两人相处最久的、每一处都塞满了两人踪迹的那栋别墅——两人都心照不宣。 明明几天前这里还冷冷清清的像座坟墓,可是现在霍成枫一回来,符子缙就感觉整座屋子都变得不一样了。 两个人在玄关换了鞋子,然后肆无忌惮地拥吻。 熟悉的动作唤回了符子缙的不少记忆,他有一点小小的不舍,只有一点点,于是他狠狠在霍成枫的嘴唇上咬了一口,像是要留下一个无法去除的标记。 他出神地想:等到法术解除,等到他消失在霍成枫的生活里,这个咬痕还会存在吗? 霍成枫有些不满意他的走神,轻轻地捏了一把他的脸,问他:“符子缙,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没有需要演戏的任务,没有巫术的限制,符子缙经由自己的心和脑,对霍成枫说:“我喜欢你。” …… 霍成枫很坏心眼地在符子缙身上留了几个印子,问他:“神仙做这种事也会舒服吗?之前我们做的时候,你的反应也是演出来骗我的吗?” 第91章 他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停下来问符子缙,弄得符子缙急不可耐地哼哼了几下,气急败坏地说:“不是装的!你不要再啰嗦了!” 霍成枫说:“你骗我那么多次,每一笔账我可都好好记着呢,你等着慢慢还吧。” 符子缙眉毛一下子竖起来,不太乐意地说:“你还好意思跟我秋后算账?”他一个翻身坐起来,把霍成枫往后推了推。“你那天在酒吧,当着我的面跟那个男的出去!你说,你跟他做什么了?” 他推开霍成枫,从霍成枫身下翻起来,反客为主将霍成枫压在下面。 霍成枫被符子缙推翻在床上,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小小地震惊了一下符子缙的力气。 他抬起上半身,亲了亲符子缙的鼻尖,“当然是什么都没做,只是想看你吃醋。” 尽管符子缙心里早有预料,但是听到想听的回答,他还是感觉心气儿顺了不少。 他在霍成枫身上慢慢起伏,忽然起了邪心,问霍成枫道:“霍成枫,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霍成枫无奈地叹气,“我都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你这小骗子还想干什么?” 符子缙笑嘻嘻地说:“那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又动弹了一下说:“你别看我是神仙就觉得我风光无两,其实就是人家手底下一个臭打工的。” “我也不是尊贵的天生神,不过是下了阎罗殿的一缕魂儿——说白了就是个小鬼。幸得贵人青睐,才有了这份工作。” 霍成枫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惊讶。 符子缙的表情变得促狭起来,“我活着的那会儿,平常消遣的时候也会看些闲书……有时候也能读到艳鬼把人勾的五迷三道又吸人精气的桥段。如今看来,也未必是无稽之谈呀。” 霍成枫一下子就听出了他话里隐晦的调笑,整个脸刷的一下上了一层薄粉。他偏头轻咳了一声,不自在道:“不要开这种玩笑。” 符子缙咯咯笑着,意有所指,“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变得更兴奋了嘛。” 下一秒,满口的笑就被面红耳赤的霍成枫堵了回去。 或许是因为已经互通了心意?符子缙总觉得今天的亲热与以往都格外不同。霍成枫整个人都好似一锅化开的糖浆,熬得咕嘟咕嘟冒泡,把他整个人甜甜蜜蜜地包裹起来。 糖浆的味道丝丝缕缕钻进他的鼻腔,直把他熏得晕头转向,只会软在那里小声啍啍了。 霍成枫继续轻轻地吻他,每一下都仿佛吻在他的心尖儿上。 然后霍成枫问他:“符子缙,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符子缙骤然清醒了,发现糖浆已经凝固成了尖尖的刺,朝着他戳过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用自己的嘴唇去堵住霍成枫的嘴。 …… 次日早晨,符子缙被手机的震动吵醒,龇牙咧嘴地从床上爬起来。 霍成枫上次不是有进步了吗,怎么这次又变得这么能折腾人,怎么回事。还是多亏了他这具比寻常人类恢复得更快的身体,要不然可怎么得了。 他顺手接起电话,刚刚从睡眠中脱出还未完全清醒,听见对面星君的声音传过来:“子缙,你动身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符子缙打了个激灵,倏地清醒了过来。 他怕霍成枫听到,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顺手把门给轻轻带上。 他对星君解释道:“星君,昨天我……出了点意外,总之有事耽搁了回不去。” 他下意识地朝着卧室门看了一眼,脑海中浮现出霍成枫熟睡的脸。“你看能不能晚几天回去?” 星君答:“你想晚几天回来也没问题,左右放在天界也没多长时间。” “但是我得告诉你,我已经去联系阴曹司把法术解除了,现在人界所有关于你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了,所有跟你产生过交集的人也已经被清除了记忆。只是告诉你要小心一点,不要在凡界造成什么混乱。” 符子缙愣住了,半晌没说话。 “子缙?喂?” 符子缙回过神来,急忙追问:“已经,已经把法术解除了吗?” 星君道:“对,已经解除了,也就刚才的事,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就是随便问问。”符子缙怕露出端倪,随意敷衍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再次回头看向那扇卧室门,他竟然有点不敢推门进去了。 结束了吗?一切都结束了吗?他和霍成枫都结束了吗? 理智告诉他,自己应该快点离开这里,等到霍成枫醒过来看到家里有个陌生人私闯民宅,指不定要发生什么混乱的事情。 可是符子缙显然已经没剩下多少理智了,他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走进卧室,轻轻地坐在床头看了霍成枫一会儿。 再多看一眼,这可能就是最后一眼了。 忽然间他又发现,自己跟霍成枫昨夜闹腾了那么久制造出来的混乱全部消失不见,整个卧室整洁得像是刚刚被打扫过一遍似的。 他知道法术会消除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原来会做到这种程度,彻底抹消掉他的存在啊。 他看了一会儿,一直到霍成枫翻了个身,看起来有醒过来的迹象,他才匆匆离开。 他甚至不敢在附近多待,出门就拼了命地跑,像是要把什么甩在后面似的。或许是要逃开那个虚幻的温柔乡,或许是要逃开那个乱了心的自己。 第92章 …… 也许是因为有符子缙在身边,霍成枫睡了一场很深、很稳的觉——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睡得这么安稳过了。 睡到中途,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缓缓睁开了眼。 他下意识往旁边去摸,然后发现身旁的被子是空空的平平的一片,显然下面没有正在睡觉的人。 是起床了么? 床单已经变得冰凉,身边的人显然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坐起身来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地上是空荡的,床单是平整的。没有乱丢的衣服,也没有干涸的可疑液体。 卧室里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没有发生过昨夜那一场激烈的情事,干净得像是丝毫没有符子缙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霍成枫心里重重一跳,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细想想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以为符子缙只是早早起了床,于是便穿好衣服下了楼,希望能在客厅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看到符子缙。 然而当他从跃层的栏杆上往下看的时候,发现客厅里依旧空空如也,看不见半个人影。 “符子缙?”霍成枫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但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疑惑就像是一场来势汹汹的大雾,不一会儿就将霍成枫缠绕包裹起来。 符子缙会去哪儿呢?或许是有别的任务?又或许是去了公司?总之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吧,否则怎么会不等他醒来就先行离开呢。 安慰了自己一通之后,霍成枫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经历了昨晚和符子缙百分百的坦诚相待,他现在感觉十分满足。 毕竟他和符子缙已经心意相通,还有什么能够阻拦他们呢?现在见不见得到符子缙都无所谓,他并不急在这一时。 思及此,他便匆匆洗漱,简单吃了个早餐,如往常一样去上班了。 上班的路上,不忘给符子缙发条消息。 【去哪儿了?怎么不叫醒我。】 他本来是想这么问的。 然而诡异的是,以往聊天界面置顶的那个“符子缙”,此刻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齐蕴语的名字。 霍成枫皱了皱眉,以为是系统出了什么bug,或者是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手滑取消了置顶。 然而当他上上下下将通讯录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旧不见“符子缙”这个人名的时候,霍成枫愈加疑惑了。 符子缙把他删了?拉黑了?他昨天哪里做的有问题吗? 不,不会,即便是符子缙把他删除或者拉黑,他的通讯界面也会留存着和符子缙曾经的聊天信息。 如今这种情况,要么是灵异事件,要么是万年不遇的软件故障。 啧,当初应该把符子缙的电话号码背下来的。 霍成枫开始有些着急了,迫切地想要赶到公司。 他现在既不知符子缙的去向,又失了符子缙的联系方式,属实进退维谷,想不出任何办法来突破眼前的境况。 他强忍着心中的焦虑。直到进了公司大门、上楼、坐进办公室,等待秘书小姐汇报完当日计划。 他斟酌着怎么开口询问,才不会让秘书小姐觉得奇怪,或者是认为他和符子缙的感情依旧处于破裂状态。 “咳,你不是有符子缙的联系方式吗?给我发一下,我这边出了点状况。” 秘书小姐的回答完全在霍成枫的意料之外。 她满脸丝毫不作伪的疑惑,同时又带了点无法满足上司需求的恐慌,“霍总,符子缙是谁啊?” -------------------- 不出意外下章入v,周三更两章,码字不易,希望大家支持正版(鞠躬) 第47章 赖着不走 “霍总,符子缙是谁啊?我们的新客户吗?” 今天发生的不合常理的怪事太多,多得都要叫霍成枫怀疑是自己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他那向来沉稳可靠的秘书,竟然会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他抬起头,试图从秘书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神态上的漏洞。 然而秘书除了认真还是认真,她见霍成枫不言语,主动补充道:“不好意思霍总,那我可能没有经手这一块业务,我并不知道这位符先生的联系方式。” 霍成枫十分不满地皱了皱眉,“不要开这种玩笑。” 一时之间,秘书小姐更是拿捏不准霍成枫话里的意思。 这是什么新型的应变能力考验吗?看着霍成枫那无比认真的神色,面对工作向来游刃有余的她第一次感到了为难。 她的内心开始有些松动,甚至开始摇摆不定地想:莫非真的有过这么一个人? 所幸霍成枫并没有过多的为难她,虽然不满,但也只是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霍成枫却是陷入了更深的迷茫,眼前这情况已经让他更加搞不明白了。 他颇感怀疑,甚至又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自己的通讯录——还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那个叫做“符子缙”的名字。 一个令他十分慌张的猜测涌上他的心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旁敲侧击地对每一个接触过符子缙的人进行了试探,然后他发现,所有人都不记得符子缙了。 那边是他的秘书,曾经多次带着符子缙进入他的办公室,或者是安排符子缙在会议室等他下班。 那边是他的助理,自己当初和符子缙那份合约,正是由他一手操办。 第93章 还有那边的两个员工,他清楚地记得她们曾经在茶水间闲聊符子缙相关的事情。 而现在,他们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好像符子缙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用符子缙的名字作为关键词,在网上搜索时一无所获。 他打电话给齐蕴语,齐蕴语说他们公司从来没有过这号人,甚至如同以前那样继续喊他“成枫哥”,就好像两人因为符子缙而起的那些龃龉从来不曾存在过。 他最后联系的人是魏和光,他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和符子缙之间的事情了解得最清楚的第三者。 然而魏和光只是打着哈欠,顶着刚睡醒时的困倦语气,对他说:“你睡蒙了?胡说八道什么呢,做了个梦把梦当真啦?” 然后不甚在意地把电话挂断。 霍成枫当然是毫不留情地把电话打回去。他强制魏和光保持着清醒,捋顺了自从与符子缙相识以来两人之间的一点一滴。 最后自顾自得出了一个结论——“他那么喜欢骗我,一定又是耍了什么手段,想从我身边逃走……” “你给我打住,打住,”魏和光打断他,“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说的那些什么妖精啊神仙的,都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 霍成枫十分不满地在电话这头皱起眉头,“我没病,还不至于连想象和现实都分不清楚。” 魏和光说:“好好好,咱就退一万步讲,你说的这些都是现实。那么照你说的,这个符子缙都骗了你那么多次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去追他?他都那么费劲心思想远离你了,你就算想留住他,你留得住吗?” 霍成枫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反驳。 说到最后,魏和光还是很委婉地提醒他:不行还是去精神科看看吧,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接二连三的变故几乎压得霍成枫喘不过气来,他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去精神科看看。自己或许真的只是一个隐藏的精神病患者,给自己编织了一段逼真的虚假记忆。 魏和光说的话始终在他耳边萦绕:“你就算想留住他,你留得住吗?” 他倒情愿自己只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 从霍成枫家里跑出来之后,符子缙就一直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他知道自己应该即刻回到仙界,回去星君殿、回去他原本的工作岗位,回到他生活的正轨。 可是凡界的一草一木一树一花,都已经变成了他所习惯的样子,处处都有他和霍成枫相处的印记。 他的心中涌现出一股怪异的冲动:想留在这里,想就这样永远留在这里。 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投在公路上往来的车流中,一抬头,他便轻而易举地认出了霍成枫平日里上班开的那辆车。 车子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符子缙蓦地睁大了眼。他从一闪而过的车窗中,看到了霍成枫眉头紧皱的侧脸——原来在没有他的世界里,霍成枫是这副模样的。 原来霍成枫有没有他在身边,都不影响他生活中的任何细节。他依旧寻常地起床吃饭,寻常地上下班寻常地工作。 符子缙以为自己能很好地处理这些情绪的。 但是真正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将自己从霍成枫的世界中抹除是这样痛苦的一件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都是你自己选的。 如果不愿临别这么痛苦,那么当初就不该和霍成枫袒露心迹。既然贪图了那一时之欢,那么现在的痛苦都是他应得的报应。 他鬼使神差地挪动身体,不知不觉已经游逛到了霍成枫公司所在的那片区域。 他说服自己:就看一眼,再一眼,最后一眼,看完他就走。 符子缙在公司门口探头探脑半晌,做贼一样的。忽的从公司大门走出一个人来,上来就跟符子缙打了个照面。 符子缙一眼就认出这是霍成枫的秘书,慌得要死,下意识就要躲开藏起来。 等到他看到秘书脸上稍显迷惑的神情,他才反应过来:现在跟他接触过的所有人早就已经不记得他了。 他深呼了一口气,装作寻常路过的样子。等到离开了秘书的视线,便猛地窜到转角处,躲起来暗中观察。 看上去霍成枫今天有别的行程,符子缙见司机把车开到了公司门口,霍成枫不一会儿就出来上了车。 车子扬长而去,符子缙目送,心想霍成枫是要去哪?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当初给霍成枫拴在身上的“牵命”还没有解下,于是等车子走远,他悄然起身,随着牵命的指引,跟上了霍成枫一行人。 现在没有了任务的束缚,符子缙少了光明正大跟着霍成枫的理由,总感觉自己像一个阴暗的跟踪狂…… 等到了地方,符子缙诧异地发现这里他熟悉得很,正是星韵娱乐公司的大楼。 符子缙心跳的节奏稍稍乱了一下,出神地想:霍成枫来这里干什么呢? 谈合作?还是说,只是私下里来见齐蕴语一面? 齐蕴语这三个字就像是打开了某个隐秘的开关,让符子缙不受控制地愈加浮想联翩起来。 法术失效之后,霍成枫和齐蕴语应该又会回到原来的关系吧?霍成枫那个笨蛋,还会像以前一样被齐蕴语耍得团团转吗? 算了算了,这都不是他有资格去操心的…… 第94章 他隐藏着自己的身形,悄悄观察着不远处的霍成枫一行人。 齐蕴语亲自来接他啊,还挺正式的……不过也没带什么人,不像是谈合作的样子。 符子缙甩甩头,把自己脑内浮想联翩的东西赶出去。 霍成枫背对着这边,符子缙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过符子缙倒是能看到对面的齐蕴语,对着霍成枫露出一脸春色的笑意。 符子缙无声地捏了捏拳头,感觉整个脑袋被醋淹满,酸溜溜的味道从鼻腔窜上脑门。 但是他清醒地知道:这才是霍成枫本该拥有的正常的生活。 如果没有鸿诏捣乱,霍成枫甚至都不会认识他。现在这样,不过是让一切回归原本的样子。 他犯了大错,在面对任务对象时没能把控好应有的尺度,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搞成现在这样都是他罪有应得。 如果当初,他能一直抱着“演戏”或者“只是玩玩”的心态跟霍成枫相处下去就好了。燕单庭 可是—— 他摸了摸自己左胸的部位,虽然他早就是一个死人,但是得益于星君的高超捏人技术,这具身体的心脏还是能够随着他的情绪变化而跳动。 ——心这种东西,又怎么能是他自己控制得了的呢? 想入非非间,忽然有一只手无声无息地伸过来,轻轻地在他肩头拍了一下。 符子缙正看霍成枫看得入神,被拍了这么一下,差点就吓得原地蹦起来转身攻击了。 等到他双手呈防御姿态转过身来,才发现站在他身后的是一小个儿的欧阳忞。 欧阳忞不知道打哪儿窜出来的,依然是以他惯用的那副十来岁孩童的模样出现,又穿回了平日里那身道袍。 符子缙的眉心一下子就疑惑不解地抿了起来,他问欧阳忞:“你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你早就回仙界了呢。” 欧阳忞反问他:“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不是都搞完了吗?怎么还不回去!” 符子缙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他是跟任务对象产生了真感情,临了舍不得人了才赖着不走的吧! 于是符子缙憋红了脸,半晌却解释不出一个字来。只能推搡着欧阳忞说:“哎哟你就别操心了,星君都说我晚回去两天没什么事了!” 欧阳忞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齐蕴语和霍成枫,自然是明白过来什么,敲着符子缙的头意有所指地说:“是因为这个?” 符子缙移开眼睛不说话。 “你简直是胡闹!” 一个年龄看上去十岁上下的小孩儿叉腰训斥着半蹲的青年,这个场景着实有些诡异。 符子缙去捂他的嘴,“你你你小声点!别让他听到了!” 欧阳忞却一把掀开他的手,“赶紧跟我回去!你难不成还想赖在这儿不走了?” 符子缙被戳中,梗着脖子辩解:“我还没有那么蠢!怎么可能不走!马上就要走了!” 欧阳忞没眉梢吊起,眯着眼睛看他,“那你想干嘛?‘既然没办法跟你在一起那至少临别之时让我再看你一眼?’恶,你不会想来这一出吧?” 符子缙被彻底说中,面红耳赤地否认:“你瞎说!” 欧阳忞不满道:“先别管我瞎说不瞎说,你大大方方出去看一眼不就行了?赶紧,出去看一眼,看完赶紧回去。” “我不!!会让人当成精神病的!” “你管他呢,反正又没人认识你!快去!” “我不!” 争执之间,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霍成枫一行人的注意力已经都被吸引到了这边。 等到符子缙抬起头的时候,对上的就是霍成枫那张神色莫测的脸。 第48章 建议挂个精神科 尽管清楚霍成枫现在已经不认识自己了,符子缙的小心脏还是习惯使然地颤了一下。 他缩着脖子回头看霍成枫,心想他一定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跟踪狂…… 当他对上霍成枫的脸时,便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他脸上的愤怒与难以置信。 符子缙一瞬间在脑子里过了有关自己的八百种社死方式,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他安慰自己——最坏的结果也左不过被抓进警察局。 到时候,他大不了喊阴曹司认识的人联系人界的警局来捞他…… 但危机面前,辩解几乎是每一个人本能的行为方式。他讪讪笑着,为自己辩解道:“我我我,我不是什么怪人……” 这个时候霍成枫的身后冒出一颗脑袋来,齐蕴语的脸,在符子缙不知道的地方又悄然变成了那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 “成枫哥,这个人好奇怪哦,是不是什么变态跟踪狂啊,我们报警吧。” 他缩在霍成枫身后,露出来小半张精致的脸。 符子缙嘴角抽动了几下,心想难怪齐蕴语不带人呢,让员工看到自家老板的这副尊容,多半要觉得公司的未来一眼望到头了。 而且……不管有没有关于他的记忆,齐蕴语这家伙果然是一如一既往地喜欢跟他对着干呢。 他想着,小孩子说的话或许比较可信,于是赶忙伸手,想要把欧阳忞抓过来替他做几句辩解。“不信你们问他!” 他手一指——他,他?!欧阳忞人呢! 这臭小子!怎么还学会临阵脱逃了!谁教的!法术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吗! 第95章 他僵着脖子转过头——面前一圈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看向他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 齐蕴语捂嘴、震惊、后退三连,“成枫哥,这个人果然好奇怪,我们还是报警吧。” 符子缙安详地闭了闭眼,心想这下是真的要去警察局一日游了,甭管最后是谁来捞他,都丢死人了…… 他还是悄悄地睁眼,状似无意地观察了一下霍成枫的神情。视线触及霍成枫脸的刹那,他的心脏还是悄然漏跳了一拍。 怔愣间,一道黑影逼近。霍成枫居高临下,把手冲着符子缙伸了过来。 符子缙使劲往后缩,心想霍成枫不会要对他动用私刑吧?不至于吧,他是这种人吗?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擒住。动作中带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威势,那力道之大,似乎恨不得要将他的腕骨碾碎。 受到霍成枫的影响,符子缙也没跟他对着干,顺从地任由他拉起了自己的手。 霍成枫拉着符子缙,大跨步走到司机面前,利落地吐出三个字:“车钥匙。” 司机虽然摸不着头脑,闻言还是把钥匙递了过去。霍成枫接过之后,就一声不吭地拉着符子缙往车子的方向走。 身后传来齐蕴语的呼声:“成枫哥,你要带他去哪啊!” 不过符子缙都已经听不到了,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诶?霍成枫在牵着他的手哎。 事实上霍成枫的动作绝对算不上温柔,比起牵手,不如说是用拖拽来形容更为合适。他打开车门,算得上是粗暴地将符子缙甩在后座上。 符子缙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把一个疑似变态的陌生人拽到自己的车子里,霍成枫不会真的要对他动私刑吧…… 虽然打赢霍成枫易如反掌,但他终归还是不太想动手。 他对霍成枫讨饶:“先生,您真的误会了……” “先生?”霍成枫打断他的话头。 直至此时,符子缙才发现,霍成枫的状态实在谈不上稳定。此刻,在人前强装出的镇定已然消耗殆尽。 他的脸色黑得像棺材底下刮出来的土,几乎要咬碎满口的牙,“符子缙,你现在又是在跟我演哪一出戏?” 符子缙的神情和动作齐齐僵住。 诶? 诶?? 霍成枫……还认得他? 当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霍成枫口中吐出的那一刻,他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双手在身后乱抓一通,想要抓住什么依靠似的,却抓了个空。 他混乱地想: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是法术没有解除么?不,不可能,星君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况且其他人表现出来的样子的的确确是已经不记得他了。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为什么法术解除了,霍成枫还是没有受到影响呢? 完球了,完球了……不行,稳住,他要稳住,千万不能慌。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喊一声,然后义正严词地把霍成枫推远了,“先生,请你自重!” 满脸认真的样子,就好似他真的从来不曾见过霍成枫这个人一样。 霍成枫愣了一下,而后仔细观察着符子缙,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半缕的破绽,可惜却一无所获——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在说谎的迹象。 纵然知道符子缙演技向来惊人,霍成枫在这一刻还是产生了动摇。他咬牙切齿地对符子缙说:“不要开这种玩笑。” 符子缙依旧是那副万分抗拒的样子,紧皱的眉头显示出他对眼前“陌生人”的厌恶。他一脸要被眼前人的无理取闹气笑的样子,道:“不知道这位先生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在跟您开玩笑呢?” 他指控霍成枫道:“首先,我根本不叫符子缙,不知道您是把我错认成了谁。其次,从一开始,我不过是恰巧路过多看了您和您的朋友一眼,您和您的朋友就咄咄逼人。这件事就算是我冒犯了您,您怀疑我图谋不轨,那好,您可以叫警察来处理。” “请问您现在私自把我这个陌生人拽到您的车子里,是想做什么呢?想实行犯罪吗?” 霍成枫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人都是懵的,但是手依然是下意识拉着符子缙不放。 他固执地摇摇头,说:“不,你就叫符子缙,我最清楚你,想凭三言两语就把我骗过去还太早了点。” 符子缙内心大汗:霍成枫这是被他骗多了,已经产生免疫了么…… “让我猜猜,你是又想用什么小法术摆脱我、让我忘了你,结果法术对所有人生效了,却独独没有对我生效。”霍成枫说到这里,唇角勾起:“你看,这可能就是缘分吧,老天都不让我们分开。” 符子缙心想,“老天”知道了这事是要派仙界执法人员来追杀他们的…… 他装也要硬着头皮装下去,于是开始摆出一脸惊恐的、看疯子的神情,“依照先生你的意思,是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不记得我,只有你记得?” 霍成枫顿了一下,没说什么话。 符子缙继续一脸严肃道:“先生,像你这种情况,我向来是建议你到精神科去看看的。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只是一个妄想症患者,你说的那些都是自己妄想出来的?” “不知道我倒了什么大霉,竟然变成了您的妄想对象……或许是从前在哪里有过一面之缘吧?” 第96章 符子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霍成枫的神色,而后竟然真的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动摇! 胜利的第一步!霍成枫铜墙铁壁般的固执出现裂痕了! 符子缙轻咳一声,继续添油加醋道:“你身边的人为什么都不记得呢?当然是因为我们从来就不认识!当然是因为他们是正常人,而你——有妄想症啊。” 霍成枫依旧固执地说:“不可能。” 符子缙淡定地反驳他:“那么,就请先生您拿出我们认识的证据,如果我们真的认识的话,不至于连彼此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吧?” 这话彻底刺到了霍成枫的心坎上,如果是对昨天的他提出这个要求,那自然是轻轻松松,但是现在…… 他想了想自己那空空如也的联系人列表,彻底被噎住了。 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多少个建议他去看看脑子的人了,他是不是真的有妄想症? 霍成枫抬眼看向眼前的符子缙,正一脸不悦地怒视着他这个陌生人。明明是和记忆中分毫不差的人,他却忽然觉得,自己和符子缙的距离被拉开了好远好远。 就在霍成枫怔愣的空当,一颗心落地,彻底松了口气。 他对霍成枫道:“既然话都说开了,那就不打扰了——现在我要回家了。” 说罢,符子缙就去拉车门。然而刚刚触碰到把手,霍成枫的手便紧跟着覆上了他的手背。 符子缙轻颤了一下,故作淡定道:“您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霍成枫也像是理所应当一般说道:“今天对你多有冒犯,所以我就送你回家当做补偿吧,这位……不知名的先生。” 符子缙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心里已经把霍成枫骂了七八百遍。 回家回家,他哪来的家可以回啊! 那厢霍成枫还在催促他:“来吧,告诉我你家的地址。” 第49章 救命的稻草 符子缙属实有点汗流浃背了。 良久,他还是非常淡定得为自己找补道:“我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没办完,我现在又不想回了。” “霍先生的心意我领了,但是送回家就大可不必,谁知道你知道了我的家庭住址以后,会不会伺机报复我呢?” 霍成枫不理他,冷静地攻击他话里的漏洞:“你怎么知道我姓霍呢?我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符子缙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心中早就有如地崩山摧一发不可收拾——真想扇烂自己这张破嘴。 以前演戏跟霍成枫装客气的时候,他就喜欢阴阳怪气地“霍先生”、“霍先生”的叫,刚才一紧张竟然脱口而出了。 不过符子缙的狡辩能力又岂能是寻常之辈所能及,闻言依旧面不改色道:“霍先生,我建议您还是去看看精神科吧,明明一开始,你的那位秘书就一口一个霍总霍总的叫,知道你姓霍,很难吗?” 他朝车窗外面看——那边的秘书司机一行人还站在稍远处尝试观望这边的情况,齐蕴语更是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符子缙说完,静静地看着霍成枫,脸上不显丝毫慌乱:他赌的就是霍成枫根本不记得秘书有没有叫过他! 果然,霍成枫沉默了。 没一会儿,又轻轻地从鼻子里哼出一段气音来,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符子缙很满意,他又推开车门,道:“霍先生还是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我说了还有事情要做。” 霍成枫却又一手拦住了车门,“忙什么,不知道这位先生是想去哪里办什么事,我依然可以送你一程。” 符子缙:没完了是吧? 他真想敲开霍成枫的脑壳问问他,刨根问底到底有什么好处…… 隔着一个人,霍成枫若想要抵住车门,手臂就必须从符子缙身侧穿过去。他选择了从符子缙身体的外侧过去把住车门,导致符子缙看起来就像是整个人被他圈在了怀里,处在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 一呼一吸,两人便能够感受到彼此身体的起伏。 符子缙也感觉到不妥,尴尬地推开霍成枫,“这位霍先生能不能稍稍有一点对陌生人应有的边界感?” 霍成枫知道自己现在很像是在无理取闹。 可是他心底总是有一个固执的声音在说:无论有多少人来劝阻他,这就是符子缙,那个骗了他无数次却又让他无可奈何的、无可替代的独一无二的符子缙。 他知道的,他熟悉的。 他回想着自己记忆停留的最后那个晚上。 那晚的记忆忽然变得无比清晰,他想起来,在他问符子缙我们会不会一直在一起的时候,符子缙没有给出答案。 原来从那个时候,符子缙就已经在盘算着什么了。 他想,如果自己能够比符子缙晚睡着,或者是早上能早醒一点,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冥冥之中,霍成枫总有一股强烈的感觉:如果他现在真的放手,那从此以后可能真的就见不到符子缙了。 他想象着符子缙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融入人群中,从此以后彻底消失不见。单是想想,霍成枫的心脏就已经紧得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攥住了似的。 他抓住符子缙的手腕,手里的力气下意识重了些。 因而他宁愿被人当做一个疯子、傻子,也不愿意将手放开一分一秒。 第97章 他想,自己或许真的只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疯子——那么就让他疯到底吧。 嘭的一声巨响,霍成枫拉上车门,顺手关上了车窗的隐私帘,把自己和符子缙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他忽然直盯着符子缙的眼睛,说:“符子缙,你爱我吗?” 一个问题便将符子缙所有的计划和策略击碎,脑海中只剩一片空白。 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在慌张闪躲的时候,符子缙就明白:完了,八成是暴露了。 怎么就这么没出息! 霍成枫依旧双手扳着符子缙的脸,问他:“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认识我,说你不爱我!” 符子缙着实被霍成枫这幅样子吓了一跳。 霍成枫赤红着一双眼,对符子缙说:“你要是想走的话,就先杀了我吧。” 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听得符子缙有些脊背发凉。 符子缙还在嘴硬:“霍先生,我不知道你这些无理取闹的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请你少说一点胡话!” 霍成枫充耳不闻,自顾自说道:“你也休想把我的记忆删掉,想让我忘记你,不如让我去死……你不是鬼吗?那我死了以后是不是就能去找你了?是不是就能和你在一起了?” “霍成枫,你再说这些疯话信不信我扇你!我千辛万苦救回来的命,不是让你去糟蹋的!” 这是不装了。 那一瞬间,霍成枫的神情发生了十分微妙的变化。 他的动作和神情都产生了一段很短暂的停滞,他把符子缙整个人仰面压制在车后坐上,自己则是整个人挡在符子缙身上。 于是符子缙目之所及便都是霍成枫的身躯,其他的东西都被挡得严严实实。 符子缙开始后悔,他觉得自己刚在就该继续死鸭子嘴硬下去。因为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在自己对霍成枫说出那句变相承认的话之后,有什么压抑已久的东西就从霍成枫身体中破胸而出了。烟山庭 符子缙有些慌乱地往后退,然而身前是步步紧逼的霍成枫,身后就是已经贴上后背的车门,他早已无处可去。 没有了外界的窥视,霍成枫眼底的疯劲儿彻底掩盖不住,符子缙的反应似乎引得他格外不满。 于是符子缙感觉到,脖颈上忽然传出一阵针扎般的刺痛——霍成枫垂下头,在他的身上狠狠咬了一口。就好似留下了印记,便能永远将符子缙留在身边。 而后,符子缙感受到了肩膀上一阵濡湿——他诧异地发现,霍成枫发泄完以后,竟然埋在他的肩头,默默地流泪了。 他感受着霍成枫身体的颤抖,一瞬间百味杂陈。 霍成枫哽咽着说:“只差一点,我就真的说服我自己你从来没有存在过。” 符子缙下意识地想伸手抱住霍成枫,只是手伸到一半,都已经环到了霍成枫背后,却又默默缩了回来。 道歉显得太苍白,解释显得像狡辩,于是符子缙再次选择了沉默以待。 “为什么又要骗我?为什么?” 符子缙能看到自己与霍成枫之间那一道天堑般的鸿沟。他只能咬一咬牙,狠一狠心,告诉霍成枫:“对,我又骗了你,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忘记我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忘了我,舒舒服服去过你本来该过的日子……” 霍成枫明白过来什么,他知道,符子缙是打算消除他的记忆、然后一走了之,以为这样便能让他高枕无忧地活下去。 “你凭什么替我选!”霍成枫的语气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激动。“凭什么擅自替我决定!凭什么擅自觉得什么是对我好的!” 符子缙愣在那里。他从没见过霍成枫这副样子,哪怕是当初和霍成枫摊牌的时候他都没有现在这么激动,霍成枫的反应已经远远大过了他的想象。 霍成枫一刻不停地继续控诉着符子缙:“你觉得你自己承担这一切就很伟大?你以为让我把一切都忘掉我会很轻松?你有想过我愿不愿意吗!你把我的记忆拿走了,我该怎么办!” 他一想到自己差点把有关符子缙的一切忘的一干二净,就止不住地后怕。单是想象一下记忆被剔除的感觉,他的心脏便已被揪得死紧。 “符子缙,你一定要走吗?不走行不行?” 符子缙的心又何尝不是刀绞般的痛?可是要骗霍成枫说他不走,又怎么可能呢。 他本想再狠一狠心把霍成枫彻底推开,忽然间,却发现霍成枫有点儿不对劲。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霍成枫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在抖……已经不能说是抖,准确来说是在抽搐。他的呼吸频率显然不太对,如果说是因为刚才说话的语气太激烈,也未免太过夸张了些。 符子缙慌忙抬头去看霍成枫,发现他的脸色泛着一股不正常的苍白,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冷汗就开始从额头渗出。 霍成枫像是周围的空气都被抽走了似的,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像是身体完全不再受他掌控。 可他却像是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状态似的,依旧赤红着一双眼看着符子缙:“你一定要走吗?不走行不行?” 符子缙的脑子嗡的一声全白了,什么争端什么分歧统统先抛到一边。 他手忙脚乱地查看霍成枫的情况,“霍成枫,你怎么了?” 他下意识地反握住霍成枫的手,往霍成枫的身体里源源输送着灵力。他不知道这样是否有用,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灵力从灵脉里调出来,像是不要钱似的往霍成枫身体里送。 第98章 霍成枫的状况依旧没有平稳下来的趋势,艰难的呼吸依旧像是一台运作着的老旧风箱发出的。 怎么会没用?怎么会没用? 符子缙在地府做了那么多年,其实是见惯了生死的。刚开始能还会心痛,时间久了便也麻木了。可是此刻,他久违地感受到了那种生命自眼前消逝、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恐慌感。 符子缙急红了眼,再也顾不得别的。他拿手抚上霍成枫泪痕交错的脸,“我不走,不走,你怎么了,你别这样……” 霍成枫颤抖的手死死抓住符子缙胸前的衣服,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就仿佛他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绝对不会把手放开。 第50章 反常 符子缙实在慌了神,直至此时,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求救”这个选项可选。 他豁地推开车门,冲着稍远处还在站着观望的秘书和齐蕴语一行人大喊:“来人!快点,你们快点来看看!” 几人听出符子缙话里那不似作伪的慌张,对视一眼,赶忙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跑了过来。 符子缙都快急哭了,结结巴巴地向几人描述,“突然就这样了,我……” 我试过了输灵力,没用。 齐蕴语的眼神像是要活剐了符子缙似的,抖着手对着符子缙指指点点,“我就说这个人绝对有问题吧!” “齐总,还请您稍安勿躁。”秘书小姐皱着眉,从另一边的车门挤进来查看霍成枫的情况。 她左右看了看,抓起前排司机喝咖啡剩下的纸袋,掩在霍成枫的口鼻上,“霍总,你先冷静一下,尽力把呼吸慢下来。” 秘书小姐看了一眼霍成枫紧抓着符子缙衣服的姿势,稍微意识到了点什么。她用眼神示意符子缙,让他接过纸袋。 符子缙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是过度换气,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她皱眉质问,符子缙则像是个犯了错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 他不知道过度换气是什么,但是看到一个小小的纸袋竟然真的能让霍成枫逐渐好起来,吓得离体一半的魂儿终于又落了回来。 …… 一个多小时之后,霍氏总部大厦。 原本要去星韵谈合作的老板不知为何去而复返,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人的手。 手的主人是个白白净净的青年,十分局促的样子,像是犯了什么弥天的大错,因而即便霍成枫冷脸拽着他一声不吭地往前走,也一句怨言都不敢有。 再后面跟着的是他们的秘书长,一脸没眼看的样子,但是只能强作淡定地跟在后面。 这样的阵容,实在很难不令人为之侧目。 霍氏内部的管理向来有规矩但不至于严苛,于是当他们经过每一个地方的时候,附近的员工都会一边继续做着手头上的活,一边或多或少地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但是霍成枫都视若无睹,依然是黑着一张脸,拽着符子缙往办公室走。 进了办公室,霍成枫把符子缙先推进来,自己随后进来又砰的一声带上门。他逼得符子缙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后背碰上墙壁。 然后霍成枫以一个标准的壁咚姿势,强令符子缙直视他眼中的不满和愤怒。 符子缙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有点欲言又止,一双手不安地抠着衣角。 “你,你可别再哭了啊,我怕你又变成刚才那样。” 霍成枫一张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道:“我、不、会、再、哭、了。” 霍成枫感觉简直莫名其妙,符子缙这次做的那么过分,他明明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给符子缙一点惩罚的!怎么莫名其妙又被他给带偏了! 他被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了两下,吓得符子缙小心翼翼伸出手给他顺了顺气。 霍成枫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耳根,他松开手,尽力让自己保持那一脸的冷漠,然后坐回办公桌旁办公。 他一定要让符子缙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一定要让符子缙付出代价!让符子缙感受到他的愤怒! 他自顾做起自己的事情来,决意无视符子缙。 符子缙手足无措地在一旁罚站了会儿,不加掩示地打量了霍成枫一番。 原本他还打算着逃跑,或者是略施一点小法术逃脱,等见到了星君问明了情况再作打算。 可是当时看到霍成枫那副样子,他便一下子什么都忘了。 现在虽说霍成枫的状况早已稳定,但他依旧没有试着去逃,也说不清是因为私心,还是什么别的顾虑…… 他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他不走了呢?如果他真的就一辈子留在这里不回去了呢? 符子缙想象了一下,设想中的生活有一点诱人…… 他看了霍成枫那边一眼,在心里摇摇头将这个大胆的想法抹去。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不说他自己会受罚,霍成枫也会受牵连的。 况且十年后呢?五十年后呢?百年后呢?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霍成枫逐渐衰老死去,这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幸福吗? 符子缙逐渐被自己说服:果然,对霍成枫来说,忘记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咳。” 霍成枫忽然轻咳了一声。 符子缙差点就要以为自己的想法被霍成枫看穿了,吓得他打了个激灵。 第99章 他讨好地看了霍成枫一眼,满脸写着“大人您有何吩咐?” 符子缙的态度成功取悦了霍成枫,虽不明显,他的眉头还是变得舒展了一些。 他质问符子缙:“你自己说,这次的事你错了没有?” 符子缙连连点头,“错了错了,那肯定是我错了。” 但我是不会改的,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霍成枫眉毛一竖,“错了那还不说话?你都不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吗?” 符子缙耷拉着眉毛笑:“我这不是怕一个不小心,又惹你不开心吗……” “怕我不开心?”霍成枫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敲打着轮了一圈。“那你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补偿我。” …… 齐蕴语觉得霍成枫最近表现得有点反常。 明明前一天,霍成枫还能用那种饱含爱慕的眼神,克制又温柔地看着他。 可是后一天,他就变得冷漠而疏离,几乎全然待他像个陌生人了。 他跟霍成枫相识的时候年纪还很小。那时候,霍氏的掌门人还是霍成枫的的外公霍桓。 而霍成枫也不是现在叱咤风云的商界名流,只是一个父母双亡、被外公收留、不断被其他兄弟姐妹排挤的可怜虫。 齐蕴语还记得,那是他的生日宴。 那时他和他的家人们还没有那么多利益纠葛的弯弯绕绕,他是家里最受宠的幺子,生日宴的排场自然大。当时的齐家又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各路人士都纷纷前来巴结道贺。 霍成枫在家里不得其他孩子欢心,那些孩子又惯会拉帮结派,自然是一帮人开始欺负霍成枫一个。 见到霍成枫的时候,他正被一干人围在中间大声奚落,胸口还有不知道哪个孩子扣上去的蛋糕奶油。 齐蕴语经过这里的时候,稍微往那边分出了一点眼神。 齐蕴语隐约能感觉到自己从小就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对小孩子的烦恼和争端,他向来是冷眼相待,说不定心里还要骂上两句“好蠢”。 于是那天,他本来依旧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旁观这场闹剧的,直到他看到了霍成枫的眼神。 隐忍的,蔑视的,冷淡的,总之独独没有一点惧怕和畏缩。 那一刻齐蕴语便敏锐地察觉到,霍家未来会落到谁的头上,或许还是个未知数。 他想那就帮一下吧,左不过是顺手的事。如果霍成枫将来真的能有所作为,这自然是一笔不错的投资,如果没有,他倒也没什么损失。 于是他抱着自己刚刚收到的礼物——一个毛绒兔子玩偶,轻轻地走上前去把霍成枫拦在后面,一副义正严词的样子对周围的孩子说:“你们欺负人是不对的!” 替霍成枫解围之后,他又把霍成枫带到他的房间,帮他换上了自己干净的衣服。 那时候,齐蕴语是捕捉到了霍成枫眼中的动容的。 他面上保持着微笑,心里悄悄嗤笑了一声:果然,表现得再怎么坚定,终究还是需要同伴这种东西。 从此以后,他便和霍成枫多了些来往,勉强可以算是青梅竹马。 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而之后的每一年,都在不断地证明这步棋走得有多高明。 长大以后的霍成枫崭露头角,以其他养尊处优的兄弟姐妹所没有的手段和头脑,用了短短几年的时间,就从外公手下接过了霍氏。 从此,齐蕴语享受到的就是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回报。平日里有霍成枫对他满腔的爱意,工作上又有霍成枫帮扶着悄悄在商界建立起自己的地位。 而他对这一切的态度则是:欣然接受,装作不知道霍成枫对他的特殊。 他怎么会知道呢?这都是霍成枫自己愿意做的呀。 齐蕴语很满意,当初种下的一刻芝麻大点的种子,现在已经长成了一颗挂满果子的巨树。 而当这棵树忽然围起了栅栏、挂起了禁止采摘的牌子、告诉他主人不再是自己的时候——特权不再,齐蕴语想不通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把他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放在哪里! 而仔细想想的话,这一切的发生似乎都开始于那一天——那个莫明其妙的陌生青年在墙角窥视的那天。 是因为他长得很好看吗? 齐蕴语回忆了一下,那张脸确实长得不错。 可是他自己长得也不差吧? 那就是那个人刚好长在了霍成枫的审美点上? 事情第一次有了一种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 齐蕴语光着上半身,烦燥地抓了抓头发坐在床边。 身后的封元青听到响动,睡眼惺松地揉着眼睛坐起来,“齐总,今天这么早走吗?” 齐蕴语轻轻地嗯了一声,说:“你不用管,继续睡吧。” 齐蕴语心中的烦燥更甚。为什么他对封元青,也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一切都转变得太过反常,就好像是所有人都一夜之间失去了一段记忆,而这段被夺去的时间,足以使一切发生改变。 第51章 拿根绳捆了 霍成枫提到补偿的时候,符子缙是真的有在绞尽脑汁去想应该怎么哄人的。 但是霍成枫提出来的要求显然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结果第二天,霍成枫说:给我当几天助理。 符子缙:? 第100章 那一瞬间,他承认满脑子黄色废料的自己脑海中闪过很多本霸道总裁x小助理的文,以及各种放在现实世界非常不道德的办公室play…… 符子缙一脸震撼:霍成枫为了惩罚他,玩这么大吗? 然后他就逐渐发现,霍成枫这人,有人他是真使啊,他是真的在使唤自己工作! 变成免费劳动力的符子缙一脸深沉,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在星君殿当牛做马的日子。 更让他难受的是,霍成枫这几天黏人得不得了,几乎是那种对他寸步不离的程度。行事又草木皆兵,日日缠着符子缙让他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对他的记忆动手脚。 符子缙实在是受不了,站起来转了转脖子,就要出去透透气。 哪成想只这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就弄得霍成枫犹如惊弓之鸟,腾的一声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慌乱地质问符子缙:“你要去做什么!” 符子缙双手举在身前呈投降坦白状,“冷静,我哪也不去,只是出去透透气,懂吗?” 霍成枫的眉头并没有因为符子缙的保证而舒展半分。他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快步赶到符子缙身边,“我跟你一起去,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符子缙一脸吃了苦瓜的表情,现在的霍成枫活似一只因为被抛弃过而变得格外粘人的宠物。 不过这都怪谁呢?当然是要怪他自己啊,唉…… 符子缙任命,由着霍成枫去了。他半开玩笑地说:“你……要不直接拿根绳捆了我,再把我栓起来呢?绳头就拎在你自己手上。” 他本以为霍成枫又要一脸严肃地教育他:“不要开这种玩笑。” 谁知道身后跟着的霍成枫却安静得异常,取而代之的是他那灼灼的目光,几乎让符子缙感觉自己的后背要被烧穿。 符子缙一阵恶寒,回头去看霍成枫的表情,发现他的确是一脸严肃的表情,不过并不是一脸严肃地打算教育他,而是一脸严肃地考虑着栓绳这个提案的可行性…… “住脑!”符子缙劈头就是一巴掌。“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不可能的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就算你真把我捆了,能困住我?” 霍成枫抬眼看他,双眸沉静得像一波碧水。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符子缙恍然间竟从中读出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霍成枫哀怨地说:“那我能怎么办呢?你神通广大,而我想尽办法能做到的也不过是这些了。饶是如此我也根本留不住你,我还能怎么办呢?” 符子缙眉头抽了抽,努力忽略这苦情剧台词一般的话从霍成枫嘴里吐出来的违和感。 考虑到霍成枫现在的情绪已经渐趋稳定,符子缙便大胆地戳破霍成枫的幻想,“对啊,想看住我,你睡觉的时候最好一只眼睛站岗一只眼睛放哨。” 两人刚走出办公室门不久,秘书小姐恰巧走过来告诉霍成枫:“霍总,齐总过来了。”她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位置。 霍成枫问:“怎么不先带到会客室再告诉我?” 秘书小姐面不改色,“霍总,齐总过来找您向来不需要这些程序的。” 霍成枫被噎了一下,良久才想起来自己以前好像的确是这么干的。没人可以怪罪,那就只能把气闷在自己心里了。 齐蕴语其实已经紧接着秘书前后脚过来了,很清楚地听到了霍成枫的质问。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那个青年和霍成枫的状态,有些了然地眯了眯眼——这是打扰到他们相处,弄得霍成枫不高兴了。 细细想来那天霍成枫的反应……或许是和他早就认识了。 齐蕴语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亲亲热热冲上去靠在霍成枫旁边,完全无视符子缙的存在,说道:“成枫哥,我们去你办公室说话。” 然后他的余光瞥见,那个不知名青年默默地后退了半步,像是要留给他们相处空间似的。 齐蕴语嗤笑一声,心道还算有眼色。 然而霍成枫一看到那青年的动作,就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赶忙上前一步拽住了他的手,已然是完完全全把齐蕴语晾在了一旁。 他看到那个青年带了点坏心思的笑,对着霍成枫用口型说:“不用给你们单独相处的空间吗?” 齐蕴语的表情变得有些僵住了。 他很刻意地,像是刚刚发现符子缙的存在一样,问霍成枫:“成枫哥,这是谁啊?” 还不等霍成枫开口,符子缙就闪了过来拦到了霍成枫面前,对霍成枫齐蕴语说:“我叫符子缙,是你家成枫哥新包养的小蜜,正在跟他玩总裁和助理的情趣小游戏。我合约到齐想滚蛋,但是你家成枫哥不放人,都快打算用铁链子把我拴起来搞强制爱了。” 明明是一听便知是信口雌黄的话,偏偏对齐蕴语有奇效。 符子缙每说一句,齐蕴语的脸色就要黑上一分。 符子缙一连说了一大串,稍微歇了一下,然后笑着对齐蕴语说:“所以,你就别想了。” 齐蕴语恨得牙根痒痒,但却没办法彻底撕破脸皮。他僵硬地笑着,“原来你们早就认识,成枫哥瞒得还真是……深。” “看来今天我来得不是时候,既然是私人的事,以后什么时候说都不晚,我就先走了。” 他不再自讨没趣,强忍着怒意对霍成枫道别。 第101章 齐蕴语一路气闷着往外走,心里更多的是慌乱,盘算着这些日子以来从霍成枫获得的每一笔利益,有哪些是已经被他自己牢牢握在手上的。 他正思考着,车窗忽然被人轻轻地敲了敲。齐蕴语有点疑惑,抬头去看,对上了一张堆出褶子的笑脸。 齐蕴语一愣:是他爸好久之前给公司请来的那位道长。 他是不怎么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的,但是这老头在整个商圈都风大得很,接手星韵之后,齐蕴语也不过是抱着求个心安的态度把老头留了下来试了一试。 不知是否只是巧合,他总感觉按照这个老头说的去做了之后,公司真的发展得越来越好了。他也就彻底把这个老道留了下来,平常的事务都由助理交接。 也就是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位灵台道长接触过了,现在他忽然来找自己,着实让齐蕴语摸不着头脑。 灵台道长像是在躲着什么似的,慌张地左右看看,又指指车子里面,示意齐蕴语让他进去说。 齐蕴语只好打开车门,让灵台道长坐了进来。 “齐先生,别来无恙啊。” 还不等齐蕴语问灵台道长是为何而来,他便主动开了口。 “我今天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凑巧,而是特意在这里等着齐先生的。” “我也就不卖关子了,齐先生您那么聪明,想必已经发现了,所有人的记忆都不对劲吧?” 齐蕴语霎时愣住,这种荒谬的猜测只能一个人在心里自嘲式地想想,而不能被拿到明面上来说。 当这种心思被挑明的时候,人是会很慌乱的,会下意识去否认。 灵台道长像是看穿他的想法,说:“齐先生一定觉得那位霍先生忽然变得很不对劲吧?您仔细想想,这几个月以来你和那位霍先生相处得如何?” 齐蕴语皱眉,脱口而出道:“当然是以前怎么相处这几个月就怎么相处……” 他一边说,一边回忆着几个月以来相处的每个片段,却发现处处透露着违和。明明是这几个月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却觉得记忆十分模糊。 要让他说这几个月具体都做了些什么,他还真说不出来。 这段记忆几乎没有任何实际效用,唯一的意义就是在孜孜不倦地传达着一个信息:一切正常,霍成枫还是像从前那样被你拿捏着。 灵台道长见齐蕴语忽然停下来的话语和眉头紧皱的思考表情,在旁幽幽道:“是不是发现不对劲啲地方了?因为你近几个月的记忆,都是被伪造出来的。” …… 接下来几日的时间里,符子缙和霍成枫平淡地相处着。 符子缙虽然每天都扬言要逃跑,但终究是没离开过霍成枫半步。他面对霍成枫的时候依然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只是有时候会盯着某个方向,脸上显出有些忧虑的神色。 临近年关,大街上的年味已经浓重了起来。霍成枫开车带着符子缙穿行在街道之间,打算去置办一些年货。他毫不掩示地对符子缙说:“我还从来没有跟人一起做过这种事。” 他们像寻常的伴侣一样,逛街、买东西,挑选礼物,拜访亲友。 霍成枫无视所有人诧异的眼神,在拜访肘向每个人介绍符子缙:“这是我爱人。” 回去的路上,符子缙坐在副驾上。他看着窗外,不去看霍成枫。他问:“霍成枫,你知道我无论如何都是要走的吧?” 霍成枫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霍成枫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不能不走吗,一直这样不好吗?” 符子缙心想,正是因为太好了,好得让他想落泪,好得让他没办法不去想“以后”。 他对霍成枫说:“你有想过以后吗?” “如果我真的无视天条律令留下来跟你在一起,你知道我们会面对什么吗?你知道每天会有多少执法人员赶过来抓我吗?你受得了吗?我护得住你吗?” “我希望你好,我希望你能跟一个普通人健康、幸福地生活下去,而不是跟我,跟我过这种一地鸡毛的日子!” 霍成枫质问:“你希望我跟别人在一起?” 符子缙都要被气笑了,“不是,你能不能抓一抓我说的重点!重点是这个吗!” 霍成枫说:“你说的那些都不是问题。” 符子缙被气得要翻白眼,他从来不知道霍成枫还可以变成这个样子,无赖又幼稚。 “好,就算这一切你都忍得了,我们都挺过去了。你会慢慢变得更加成熟,会逐渐老去、死去,可我不会,我已经永远停在自己死的那一天了!” “我活着的时候,我娘死在我前面,我的好朋友死在我前面,到现在过了几百年了我还是忘不了这种感觉。” “我不想看你死在我面前,你懂吗?就当是为了让我少一点痛苦,让我走吧。” 自顾自说了这么久,符子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有点太过了。他慢慢转过头去看霍成枫,见他的情绪没有太大的异常,才放下心来。 霍成枫说:“陪我过个除夕吧。” 符子缙知道,霍成枫这是妥协了。于是他答:“……好。” 第52章 很开心 除夕当日。 符子缙回忆着自己生前过除夕的样子,忙前忙后把门窗贴遍了对联和窗花。 第102章 他还买了红纸,裁开来掏出笔默写了一个巨大的福字。吹干墨迹,笑着交给霍成枫道:“送你了。” 然后被霍成枫珍而重之地贴在了卧室门上,和周边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十分显眼。 家政阿姨知道他们晚上想自己包饺子,给他们留好了馅料和饺孑皮。考虑到他们可能根本做不出来要饿肚子,还贴心地给他们留了几袋速冻水饺。 傍晚,阿姨回家团圆,偌大的宅子里只剩符子缙和霍成枫。 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一边用蹩脚的手法包饺子,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春晚。 符子缙说:“我死了以后就没有正经过除夕了,毕竟那边的时间流速和人界不一样,过年意义不大。”他指电视里:“这个我也没看过。” 霍成枫说:“这个我也没怎么看过。” “诶,那你往年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在处理工作吧,平常怎么过除夕就怎么过。” 符子缙有点酸唧唧地问:“诶~没跟齐蕴语一起过年吗。” 霍成枫失笑,“他有他自己的家人,当然是回自己家过年。” 但是霍成枫从来都是一个人。除夕夜空无一人的房子万分安静,如果打开电视,恐怕会显得更加寥落吧。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看了一眼身旁脸上糊了一块面粉的符子缙,正聚精会神看着电视里的小品。 他悄悄走回书房,拿出了那个自己没怎么用过的相机,把符子缙的样子永久地框进了自己的镜头里。 符子缙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大喊着转过头来:“是相机吗!” 他们平常在星君殿工作的时候大都用的是一些功能相似的仙器,这东西他只在去人界出差回来的同事手上见过,对他来说算是新奇。 他也不顾自己脸上什么样子,拍了拍自己满手的面粉,就朝霍成枫那边扑过去,“给我看看!” 霍成枫一个闪身轻巧地躲开去,对符子缙说:“你别乱动,我在拍你呢。” “给我玩玩嘛,我也想拍你。”妍膳挺 符子缙说着,下一秒手腕上便传来一阵拉扯感。 霍成枫把相机的翻转屏折过来又按下录制键,一手执相机,一手拉着符子缙。 符子缙只觉得眼前景物几番变化,自己便倏地被霍成枫拉到了怀里。 “看镜头。”霍成枫说。 符子缙抬起头,从相机屏幕里看到他和霍成枫的脸,挨得很近、很近。 他稍微愣了一下,脸颊微微红。然后他猛地转过头,在霍成枫的侧脸上啵了一口,又迅速地把头转回去。 然后他便被霍成枫迅速反击,摁在沙发上亲得满脸都是口水印。 符子缙咯咯直笑,他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霍成枫,说:“霍成枫,我们出去放爆竹吧。” 霍成枫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说:“这个小区这边是禁燃区域,不让放爆竹的,想放的话要到别处去。” 符子缙失望不已,“这么讨人厌?不让放爆竹?那过年有个什么劲。” 他泄了气,又一下子蹦起来,“你们这个小区那么大,谁管你们啊,你快去拿,我们找个地方偷偷放!” 霍成枫哑然失笑,可是看到符子缙那副期待不已的样子,偏偏又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是头一次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去柜子里翻了翻,翻到魏和光去年留在他家里的仙女棒。 他把袋子递给符子缙,“爆竹不行,声音太大了一放就被抓,玩这个吧,安全的。” 符子缙欢天喜地地接过来,“这个也好!我们快走!” “你先等等!”霍成枫慌忙回身,从书房里匆匆拿了个三脚架。 小区太大,他们逛了有一会儿才找到一片空地。所幸这会儿大多数人都待在家里跨年,这种地方也不会有多少人经过。 符子缙做贼一样从怀里掏出那一袋仙女棒,问霍成枫:“这个怎么玩!” 霍成枫掏出火机给他点燃,仙女棒的顶端冒着小火苗燃烧起来,烧到小火苗的部分就倏地呲出炫目的光。 符子缙很适时地“哇”的惊叹了一声,一双眼睛被火光照得更亮,“这玩意可比炮仗好玩多了。” 霍成枫专心致志地记录着符子缙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落下他的每一个反应都是天大的遗憾。他看着相机屏幕里的鲜活的、触手可及的符子缙,心脏被蓦地击中了。 符子缙左右手一手一只仙女棒,喊霍成枫:“你也快来玩!” 于是霍成枫把相机固定在三脚架上,走过去加入符子缙,符子缙把右手里的仙女棒递给霍成枫。 仙女棒到了霍成枫手里,没烧过两秒,卟的一下灭了。 符子缙手里留下的那一支也没能坚持多久, “啊,灭了。”符子缙失望地说。 他掏啊掏,又拿出来几支仙女棒,送到霍成枫手里。 他神神秘秘地贴近霍成枫说:“给你看个好玩的,要不要看?” 霍成枫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符子缙两手虛拢着,好似手心里捧着什么极其珍贵、极其脆弱的东西。他故意卖关子,把手举到霍成枫面前。 “看好喽,看好喽……” 符子缙蓦地张开手,霍成枫看了一眼——明明什么都没有。 第103章 然而下一秒,符子缙的手心便凭空烧起了一簇小火苗,在掌中随着风来回摇摆。 他把手心里的火苗凑近霍成枫手里的仙女棒。呲啦一声,又烧起炫目的光来。恍忽间让霍成枫觉得,这光仿佛沾染上了符子缙身上的温度。 霍成枫看得痴了,无意识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能让它一直烧着吗?” “傻,当然不能。” 于是两个人又静静地看着手里的仙女棒燃尽。 刚刚点燃几根新的,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大喝:“干什么的!” 一束手电光倏地冲着这边照了过来,一时间吓得两人手足无措。 霍成枫:“坏了,保安来了。” 一转头,符子缙已经拎着剩下的半袋仙女棒要跑。 他哭笑不得地跟上,被符子缙捣了一肘子:“相机!落了相机!” 霍成枫又往回跑。 原本平静的相机画面一阵晃动,显然是被人忽忙抓了起来。镜头记录下了二人慌张的声音和忙乱的脚步。 符子缙还忽忙折了回来,很有公德心地收走了地上烧尽的仙女棒残骸,一股脑儿塞进了手里的袋子。 一阵鸡飞狗跳,两人在保安“站住!”的大喝声中忽忙逃跑。明明已经跑得无暇他顾,符子缙还是笑得前仰后合。 跑着跑着,便有什么细小冰凉的东西打在脸上。符子缙鼻尖一凉,抬头一看,便是细砂般的毛毛雪。 向来少雪的j市竟然在除夕这天落了一场小雪。 直到了过了两三个转角,两人悄悄躲在墙角后,才慢慢甩开了保安。 符子缙笑得直抽抽,一直到现在都觉得肚子隐隐作痛。 他拉着霍成枫的手,一边往家里走,他一边促狭地问霍成枫:“霍总头一次被保安追,感受如何啊?” 明明是生平第一次被搞得那么狼狈,但霍成枫却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很开心。” 转眼的空当已经走到了家门口,符子缙一边推门一边说:“我也很开心,真的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他想起自己生前,过年的时候,他和沈宜君也不去主宅那边热脸贴那一家人的冷屁股,从来是自己把小院打扫得鲜亮又干净,红红火火地贴上春联和窗花。 这时候,他的书童乐户就买回来了猪肉白菜,后面必定还跟着来蹭饭的白越,手里提着一坛好酒。四个人就亲亲热热进屋去,开始准备今年的年夜饭。 他们也不祭拜谁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吃完饭不想出去的时候就窝在屋子里烤火闲聊,喝酒、划拳。想出去的时候就跑出去放几个炮仗,在雪地里闹腾一会儿。 大多数时候,沈宜君兴头上来了又会跟白越过两招,最后往往又变成一场沈衣的武学小课堂。 虽然她的确是在把这么多年在边关所学倾囊相授,但是对打架有兴趣的似乎只有白越——他后来傍身的功夫也是来源于沈衣多年的教导。 符子缙和乐户不乐意学,沈宜君也不逼迫。两个人就拿几个垫子坐在台阶上看,负责鼓掌和叫好。 等到他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靠在墙上睡着了,白越就会过来喊他回屋睡。他困得不行,叽歪一会便被白越直接拎起来扔回房间了。 四个人,一间小院,热腾腾的饭菜和辣辣的酒,这一切都成了符子缙对于除夕夜最鲜明的印象。 后来的后来,物是人非。 在地府的神仙们不会过除夕,他们还要忙着给凡人赐福消灾。每到这个时候符子缙总要怔愣一下,然后猛然想起来——哦,他已经不是人了。 他也从来不愿意去回忆从前,以前跟跟亲友过年有多热闹,就显得他现在越孤寂。 “霍成枫,我真的很开心。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开心。” 门把手上的雪积了一小层,符子缙没忍住用手指把它抿掉了。 两人不知道在想什么,都静静地站在门口立了一会儿。就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泡影,一进屋就会消失不见。 “好了好了,我们快进屋啦,别傻站着。” 一过玄关,一股面汤的味道就隐隐约约传过来。 符子缙一拍脑袋:“完啦,饺子都要煮烂了。”说罢赶紧丢掉手里的袋子去看锅。 零点钟声响起的时候,两个人听着电视里主持人的播报,很无奈地吃着盘里煮烂皮漏了馅儿的饺子,吃着吃着,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杀神一般的身影在门外悄悄出现。 -------------------- 甜不甜?甜不甜?不甜我再努努力(遗憾离场) 第53章 真实的 符子缙和霍成枫还毫不知情地坐在桌前。就在此时,门外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细细听来,似是有人的脚步缓慢踏在雪地上的声音。注意力沉浸在彼此身上的两人谁都没有发现门外的异常状况,直到门被哐当一声推开,受到惊吓的两人才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门外。 门外人一席广袖长袍,手执一柄长剑,踏雪而来。门开的一瞬间,细小的雪花随着门外的风声齐齐涌入,显得那人的身影更显肃杀。 看清门口来人的那一刻,符子缙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结结巴巴道:“星,星君,你怎么会……” 禄存星君一步一步往屋子里走,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冷意。他厉声质问符子缙:“我?你想问我怎么会来这里?” 第104章 倏地一声,他把手中的剑往前掷去。长剑钉在地上,离霍成枫与符子缙所在的地放堪堪半米之远。 在禄存星君动作的那一刻,符子缙赶忙站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把霍成枫拦在后面,自己则挡在前面。 禄存星君见到眼前的一幕似是更为不满,他皱着眉头继续质问符子缙:“你还敢问我怎么来会这里?若不是欧阳忞告诉了我这边的情况,我还不知道你闹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符子缙瞳孔骤缩。 欧阳忞,为什么?为什么要跑到星君那里揭发他? “你在我手底下做了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你是这种为了一己私欲置大局于不顾、对你的任务对象产生多余感情的人!” 铺天盖地的威压霎时冲着两人的方向袭来。符子缙赶忙调动起周身的灵力,简单地替霍成枫挡了一下。自己则是膝盖一软,差一点就要跪下去。 “好啊,好一个情深似水。” 禄存星君朝这边步步逼近,走到符子缙面前的时候,则是一把拎住了他的领子,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也不是第一天在我手下工作,不如就自己说说,你犯了哪条律令?” 霍成枫冲上前来,想要把两个人分开。禄存星君眼神一横,凌厉地扫过去,只一掐指,就把霍成枫隔空震到了一旁。 顺道还给他上了一道束缚,把他捆得结结实实又堵上了嘴。 他冷冷道:“我在问他,没你的事,滚到一边去。” 符子缙艰难地把视线投向霍成枫那边,冲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过来。 霍成枫肉体凡胎,不可能与禄存星君抗衡得了。 符子缙在禄存星君面前跪好,平静道:“天律第八款第三项,不得与凡人有私,不得干涉凡人生活。” 禄存星君抬了抬眼皮子:“违反的结果呢?” 符子缙答:“受五雷加身之刑。” “记得很清楚,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遵守呢?” 说话的空当,禄存星君已经从手里抽出了那把长剑,一剑捅穿了符子缙的整个胸口。 符子缙大张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四个字,鲜血从他的口唇中不断地涌出来,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质问星君道:“我罪不至此吧?星君为何要赶尽杀绝?” 禄存星君的表情不带一丝温度,嗤笑了一声,缓缓地握着手里的剑柄,又把剑往符子缙身体里推了几寸。 “为我自己清理门户,有何不可?这种事情传出去,简直是让我星君殿沦为全仙界的笑柄!不如我直接杀了你,对外就称,你在做任务的过程中不幸牺牲了。” 符子缙的一双眸子逐渐失去了光彩,变得灰暗了下去。他的身体软趴趴地往旁边一倒,然后就大张着眼睛没有了声息。 那一双眼睛里依旧充满着难以置信,仿佛在控诉着星君行事的不公。 这一幕落到霍成枫的眼睛里时,他几乎目眦欲裂。 因为嘴巴被堵上,他甚至没办法哭喊出声,没办法叫出符子缙的名字。因为整个身体都被束缚着,他只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强起身,膝行着到符子缙面前。 他的眼神像是淬了毒,如果眼神能够伤人,禄存星君此刻应该已经被他杀了百八十遍。 他就那样一直怨毒地盯着禄存,盯得禄存都没忍住嗤笑出声:“怎么,你还想替他报仇吗?你想干什么?你又能干什么?” 他像是戏弄似的绕开霍成枫,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几分钟以前,霍成枫和符子缙还坐在这里一起吃破了皮的饺子。 禄存星君毫不客气地对霍成枫说:“你早该知道这一点的,你跟他在一起就是害他,他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都是你霍成枫一手造成的!” “如果你早点乖乖让他走,你们各自回到生活的正轨,还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吗?不会!” “现在就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又能做到什么呢?你早该意识到你和符子缙之间的差距的!你早该明白你们根本没有可能!” 禄存星君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愤怒。 他扶着额头,叹息道:“就连你现在活着,也只是得幸运于你是个凡人,我不能伤你。不然,第一个躺在那里的应该是你!” 他手指了指符子缙所在的位置,又叹息了一声道:“你看吧,都怪你,还让我损失了一个好员工。” 纵然星君百般嘲讽的声音就在霍成枫身边萦绕,此刻却半分也入不了他的耳。 他满脑子都是反反复复一句话:是他害死的符子缙,是他害死的符子缙,是他害死的…… 是他害死的。 …… 然而与此同时,现实世界,霍成枫家的客厅里。 没有血迹斑斑躺在地上了无生息的符子缙,没有被束缚住身体塞住嘴巴的霍成枫,也没有凶狠残暴的鲁迅星君。 电视里的春晚已经开始放难忘今宵,窗外有烟花升空炸开的火光。 桌上还是那盘破了皮漏了馅的饺子,甚至还隐隐约约冒着热气。霍成枫靠坐在沙发背上,像是昏睡过去了。 而符子缙就安然无恙地坐在沙发的另一头,身旁还立着门神似的禄存星君和欧阳忞。 符子缙欲哭无泪,他的嘴巴被禁言术封住,说不了半句话。身上也被下了禁锢咒,做不了太大幅度的动作。 第105章 而禄存星君,正在专心致志地为霍成枫编织幻境,好让他觉得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就在几分钟之前,整个屋子的时间静止了。霍成枫动作停了下来,静静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就连升空的烟花也停在了半空中。 在这时,欧阳忞推门而入,大喊着:“符子缙!我给你搬救兵来了!够意思吧,这下就不用担心了!” 跟在他身后的,俨然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禄存星君。 符子缙手足无措,刷的扔掉筷子站了起来,话都要说不利索。“星星星星星君?” 禄存星君却是快步走过来,显得非常理解地拍了拍符子缙的肩。“小缙啊,你这种情况我见多了,不用太担心。” 听禄存星君这么说,符子缙的心却并没有放下来。他眉头一跳,直觉自己这脑回路清奇的上司八成又要推着事情往一个离谱的方向发展。 他下意识向禄存星君解释:“星君,其实您可以不用插手,我已经快要解决了。” 禄存星君却充耳不闻,自顾自说着自己的想法。“虽然说你这样确实违反了天条律令,但我理解,感情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准呢?唉,我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上司。” 符子缙插嘴:“不是星君,你先听我说……” 禄存星君丝毫不理睬,自顾自道:“而且这是我的法术失效才导致的结果……咳咳,总之你别担心,我不仅会徇私枉法,还会帮你顺利摆脱这个凡人回到仙界!” “虽然不知道这个凡人的记忆为什么没有被成功消除,但我肯定会替你解决的!” 符子缙:“星君,你听我唔唔唔……” 禄存星君禁言术和禁锢咒双管齐下,一下子就把符子缙定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禄存星君只当符子缙是对霍成枫心有余念恋恋不舍,他说: “你放心吧,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对这个凡人也有意思,我不会伤他的,别担心哈。我知道你舍不得,你老老实实看着就行了,不然我可没办法包庇你了!嘘嘘嘘——得趁着上面注意到这件事之前赶紧解决。” 于是符子缙被迫坐在那里,看着禄存星君给霍成枫造出来一个堪比狗血电视剧的幻境,还很私心地给自己加了很多疯疯癫癫的台词…… 等到剧情结束,幻境里的星君像个大反派一样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霍成枫在原地痛苦流泪的时候,现实里的星君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对符子缙道:“好!结束了,我们走吧。等他醒过来,就会真的认为你已经死了,从此以后就不会记挂着你了。” 他解除了符子缙身上的咒术。 符子缙一时无言,静静地看了霍成枫一会儿。 他对星君叹气道:“星君,刚才我只是想跟你说……你没有必要搞什么幻境,我跟他都商量好了的,等到今天陪他过完除夕我就走。” 禄存星君听完这话,一脸狐疑地看着符子缙的眼睛。符子缙被他灼热的目光烫得心虚,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 禄存星君确认了什么似的,啧啧啧摇了几下头,然后呵了一声,说符子缙:“呵,天真!” 他点了点符子缙的额头说:“你以为你真的走得了?你要不要我拿个镜子过来给你照照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这是想走的样子吗?” 符子缙心虚低头不说话。 “你再看看他!”禄存星君又指了一下霍成枫:“你觉得他像是想让你走的样子?而且他真的有明确说过要让你走吗?” 符子缙沉默了,好像还真没有…… 禄存星君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看看,我就说吧!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真到了明天他也不一定会让你走!” “他一卖惨,你就心软想多留一天,你不光陪他过除夕,你能陪他陪到过端午过重阳!你说说,这还有回星君殿的日子吗?” “要不是我下来拉你一把,怕是都能直接张罗着招新员工了!拖到上头注意到你,你就擎等着仙界的执法人员来抓你吧,那个凡人也得跟着完蛋!” 字字句句都让符子缙反驳不了。 星君继续道:“我现在还能包庇你一二,等到上头真的发现了这件事,我就真的爱莫能助了。所以你就别磨叽了,赶紧走吧!” 他攥着符子缙的手腕,不容抗拒地拉着他往外走,表情是恨不得打符子缙一拳让他清醒一点。 符子缙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再回头,一次又一次看向霍成枫的方向。 符子缙能看到霍成枫脑海中的幻境。 幻境中的霍成枫在亲眼看到他的死去之后,像是成了一个被抽干灵魂的木偶。 他跪在符子缙的尸体旁边,很轻很轻的捧起了符子缙的脸,那张了无生机死不瞑目的脸。 短短几分钟之间,天翻地覆。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在很急促地抽泣,然后他的眼泪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在符子缙的脸上。 “求你,别走……” 当然是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听到幻境里的霍成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符子缙几乎呆愣住了。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是霍成枫在挽留真正的幻境外的他。 他的整颗心脏像是被绞紧了,难受得喘不过气。 他挣脱禄存星君的手,问他:“星君,这是霍成枫他……真实的反应吗?” 第106章 星君一脸莫名其妙:“当然是,他会把幻境里发生的一切都当做真实的。” 而此时,幻境中的霍成枫忽然站了起来。 下一刻,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厨房,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尖刀,慢慢地划开了自己的大动脉。 第54章 裹足不前的懦夫 符子缙原本都被禄存星君拉着走出去一半了,只因又回头看了一眼霍成枫的,便吓得他目眦欲裂,几乎在一瞬间打消了要走的念头。 幻境里的霍成枫就那样瘫坐在地上,几乎半边身体都被鲜血染红,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那鲜红的血流得像一条蜿蜒的河,几乎要直直地流进符子缙的眼睛里。 他挣脱禄存星君的手,慌慌张张地指着幻境中的霍成枫说:“星君,这样不行,这样不行的!” 禄存星君也回头看了一眼,却完全是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凡人心性脆弱,遇到这种事会寻短见也不足为奇。但即便是在幻境中死亡,也至多是醒来之后感到身体格外疲累,有什么好慌张的呢?” 符子缙的手攥得死紧,却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禄存星君继续道:“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这种情绪就会被冲淡很多了,冷静下来之后他就不会寻短见了。所以没事的,我们还是趁着他还没醒,快点走吧。” 符子缙只是混乱地冲着禄存星君摇着头:“不行的,肯定不行的,我了解霍成枫,他真的会想不开的。” 禄存星君听到符子缙哽咽的声音,回过头来才发现,他正死抓着自己的衣角,满脸的泪痕。 见符子缙这幅样子,他整个人僵住。 他本以为自己这位员工对那个凡人虽然有意,但也只是兴致上来了就玩玩的态度,现在不过是被那个凡人的花言巧语绊住了脚,沉溺于一时的情感才会变得不清醒。 可现在看来,符子缙对那个凡人的感情已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禄存有些犯难,他正思考着解决的对策,旁边一直沉默着的欧阳忞却忽然冲了出来,“不行!赶紧走!再不抓住机会以后就更难了。” 他对着符子缙说:“你忘了那天是因为什么才没走成的吗!就是因为你心软!就是因为你临走还想看那个凡人一眼!” 符子缙只是拿恳求的眼神看着禄存星君。 一时之间,三人相持无言,整栋房子唯独剩电视机的声音。 禄存星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瞧见符子缙这副惨相,明白他是不会向自己妥协了。 他问符子缙:“那你想怎么样?留下来吗?跟这个凡人过一辈子吗?” 他向来直言直语,难得有这么绕弯子的时候。 禄存明白了他的意思,良久,缓缓叹出一口气。他问符子缙:“这样做的结果,你真的想好了吗?” 符子缙直挺挺跪下,“我绝不连累星君殿一分一毫,等到……等到霍成枫应有的阳寿终了,等到事情彻底结束,我会自己到阎君那里去领罚!” 他恳切地仰视着禄存星君,仿佛只要禄存能应一个“好”字,他便什么都能做。 一瞬间,禄存星君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许多仙女爱上凡人、受到上神阻挠的故事。原先只觉得荒谬,现在看来倒未必是空穴来风了。 他感觉自己今天一天几乎要把几百年份的气都叹完了。 “子缙,你可真的想好了?我丑话说在前面,你执意如此,若是被上头发现了,我护不得你半分,只能是你跟那个凡人自求多福。你保得住自己的命吗?保得住那个凡人的命吗?” 符子缙想也不想,就狠狠地点了点头。“我行的,我行的……” 禄存星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复杂。他说:“子缙,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学会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神。” 真正的神怎么会爱上凡人呢?即便是爱,也只会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的爱。 或许会对凡人适时地伸出援手,但永远不会对任何凡人施以真心。 “你是一个不怎么合格的神。不过也难免,这大概是一些后天神的通病。” 符子缙当然知道他不合格。 他永远没有办法像那些天生神一样——完全抽离于凡尘,完全保持好自己与凡人的边界。 毕竟,他自己就曾是那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个。 …… 当初刚刚死掉进地府的时候,符子缙是完全没有想过要去当一个神仙的。 可能是因为他并非寿终正寝,要走的流程格外多,过奈何桥的时候也格外慢。他等了很久,久到自己都忘了时间,又或许是人死后在地府是无所谓时间这个概念的。 当时接待他给他做登记的人正是禄存星君。 禄存星君坐在接待台后面,拿着纸笔。 “名字?” “符子缙。” “年纪?” “二十有三。” “家住何处?” “兖州济阴人士。” 禄存星君核对了半晌手里的册子,递给他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有个叫白越的人托我留给你的。” 符子缙的耳朵很敏感地捕捉到“白越”两个字。 生前好友的名字骤然在耳边出现,难免透出几分不真实感。他问禄存星君:“敢问先生,这盒子里装的是……?” 第107章 禄存星君答道:“是他今生的记忆。” 符子缙颤抖着手,打开那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盒子的中心正躺着一枚通体透亮的玉环,静静地散发着莹润的光。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记忆是长这个样子。小小一枚玉环,就能把人的一生凝缩在里面。 他赶忙问禄存星君:“他还说了什么?” 禄存星君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符子缙的眼神霎时暗了下去。 禄存星君却继续道:“什么都没有说,并非是不念着你。他是想着见到你之后亲自说的,不过等不到你了。” “他是在沙场上战死的,尸身不完整,不快些去投胎便会身死魂消,所以只能留给你这个。他喝孟婆汤的时候求了孟婆,叫她不要把自己的记忆投进忘川河,托我留下来给他的朋友看。”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条河,干练的妇人正把着关口,给前去投胎的人端上一碗汤。 汤喝完,碗底就会化出一枚剔透的玉环。孟婆便把玉环从碗底捡出来,遥遥扔进忘川河里。发出一声细小的入水声,很快被河涛奔涌的声音掩盖,顺着水流往下游走,不知什么时候会沉入水底、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禄存星君想教他用,对他说:“你冲着玉环中间那个孔去看。” 于是符子缙照做。一个玉环,透过环中心,白越这一生的记忆,从最深刻的到最浅淡的便会一一铺陈开来。 禄存星君喊他:“看完了就送到那边丢进忘川河里,这东西是不能留在你身上转世的,看一眼足矣。” 符子缙轻轻点了点头。 他又问禄存,“我可以打听一下我的家人吗?” 禄存星君点点头,“当然可以,所有与你产生过交集的人都会被记录在你的命簿里。”他指了指手里的册子。“如果你转世了,命簿就会自行变更内容。” “那上一世的东西便不在了?” “不在了。” 符子缙听懂了,问禄存星君:“我娘现在如何了?” 禄存说:“她很好,托生去了很好的人家,不会再被制掣在深宅大院,可以自由地做自己想要的事。” “那,那留给我东西的那个朋友呢?” “他也很好,他说下辈子想要识文断字,投胎以后应该会是个很聪明的人。” 符子缙点着头,说:“好,好,那很好……” 他觉得自己了却一桩心事。 “那你自己呢?”禄存星君紧接着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想投胎的地方?如果有空缺的话,我们会给你安排。” “我不知道。”符子缙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去再活一次。 他环顾了四周一番,“现在这样就很好,这里就很好。” 禄存星君扑哧一声笑了:“你这小孩儿……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种人,寻常人来了地府都巴不得赶紧走了去投胎,你却说这里很好。你倒是说说,这里怎么个好法?” “好在……人界的纷扰在这里都不作数了,不管是帝王将相还是乞丐草莽,只要来到这里——”符子缙遥指了指那边的忘川河,“喝了那碗汤,丢了上一世的记忆,都是赤条条一个人。” 他舔了舔嘴唇,出神地看着孟婆把一枚一枚的玉环丢进忘川河。他有点想想不出投胎是什么感觉,失去记忆是什么感觉……脑子里会变得一抹黑吗?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事实:如果去投了胎,他便再也不记得母亲、再也不记得白越、再也不记得乐户。 于是他问禄存:“可以不去投胎吗?” 禄存一愣,“可以倒是可以……你还是这几年来头一个提这种问题的人。” 毕竟谁会不想活呢? 禄存在地府干了多年,能看出来亡魂大都是心有所憾的。于是他们一到了地府,便急匆匆地想要投胎重新来过,发誓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然而上一世吃的教训实际上并不会变成下一世的凭靠,所以究竟有没有重蹈覆辙,谁又能说得准呢。 符子缙的想法却很简单。 投胎了,这辈子的记忆就会消失在忘川河里,他只是不愿忘记自己的亲友。 他是个裹足不前的懦夫,只想永远守着这份记忆得过且过。 他对着禄存星君,举了举手里的玉环,“我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吗?一直到再等他们回来。” 禄存星君又是一愣,“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一个轮回便要几百年,而且你的家人就算再次来到地府也不会认得你了,你真的要等?” 符子缙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要等,我看一眼他们就好。” 于是符子缙彻底成了这地府里一个无主的游魂。他捧着白越给他留下的玉环,日日看夜夜看,用白越的视角去看他自己、看沈宜君。 直到白越的脸都在他的记忆中模糊了,沈宜君的样貌却依旧鲜明。 看得久了,符子缙也会生出一点物是人非的寂寞。但是一想到他们都过得比上辈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符子缙又被开解了不少。 禄存星君是万万没想到符子缙能等这么久的。以为至多五十年,这小孩儿就会耐不住寂寞,找他来商量投胎事宜了。 可符子缙却像是不知寂寞二字为何物似的,捧着他朋友留给他的那个玉环,在奈何桥边不厌其烦地等。 第108章 禄存有点看不下去。 恰逢那时星君殿成了一个独立的新部门,正当缺人的时候,于是他主动问符子缙:“你想不想当神仙,想不想来我手底下?可以边打工边等你的家人。” 符子缙犹豫了三秒,点了头。 于是符子缙经过一番培训考核,顺利成为了星君殿在编人员,勤勤恳恳工作了几百年。 有时候符子缙觉得,工作才是真的能治愈一切的东西。真忙起来的时候,谁有时间去想那些矫情东西? 等到某天他回到员工宿舍的时候,却又生出了变故:一个背对着他的青年男子,就站在他的床前。 那身形,像极了白越。 第55章 心虚 符子缙恍惚了,他伸手去碰,那男子缓慢地转过头来,却露出一张堪称惊悚的、空白的没有五官的脸。 纵使在地府见多了各种鬼鬼怪怪,符子缙也被吓得下意识缩了缩手。 什么玩意? 他手比脑子先行动,把这东西当成入侵者打飞了两米远。 那东西傻傻的也不会躲,被他一打,竟然咻的一声消失不见了。幸好符子缙听到了什么东西掉在床褥上的声音,仔细往床上一看——才发现是那只玉环。 今天早上上班之前,他放在枕边忘了收起来。 符子缙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经过多番验证,他终于确定:这东西就是他那好友白越留给他的玉环。 玉环,变成人?有点过于惊悚了吧…… 他去咨询星君,得到的答案是可能他天天盘,月月盘,盘的时候又总是想着白越,这玉环吸收了一些他身上的灵气,主动幻化出白越的样子来。 只不过化的不太成功,最后没长出脸来。 于是符子缙看着那玉环的神情愈发复杂,这种情况实在太诡异太奇怪。 他生怕一不小心又把玉环成人,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一点儿都不敢多动它。谁知它还是会变出人形来,看着呆呆傻傻,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它的身形实在太像白越,这副二傻子的样子让符子缙实在觉得奇怪。 符子缙看着就心烦,常常把玉环锁在抽屉里,不让他冒出人形。 只是一锁着它,它又在里面叮叮咣咣地闹动静,非要等出来才罢休。出来以后又化成人形,满屋子乱走。 到后来连同事也看见了它,又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私下里都议论纷纷。 符子缙更是气得把这死物日日锁在房里,不让它出门被人看到。那玉环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讨喜,有时候也会收敛着变回原形,安安静静不动。 偶尔,符子缙也会看着这东西想:他还能不能等到真正的白越呢? …… 霍成枫家。 这场漫长的对峙与谈判最后还是符子缙因为自己的固执获得了胜利。 他始终以丝毫不肯妥协的态度拽着禄存星君的衣袖不肯放手。 得到禄存星君首肯的那一刻,符子缙几乎是哭着跑到了霍成枫的身边,伸手解除了霍成枫身上的幻境。 霍成枫茫然醒来的那一刻,艰涩地转了转眼珠子。当他的目光触及符子缙的那一刹那,眼泪终于止不住地往下落。 他问符子缙:“你来我梦里看我吗?” 符子缙绷不住泪水,摇着头说:“不是梦,是真的啊,我没事,刚才都是假的,都是做梦。” 他把霍成枫揽在怀里,紧紧地拥着他,像是在安抚。 “真的吗?”霍成枫的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不过多时就把符子缙的肩膀浇得精湿。 “是真的啊,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符子缙不顾自己也满脸纵横交错的泪痕,把袖子往下拉了拉,小心翼翼地给霍成枫擦眼泪。他亲了亲霍成枫的眼角,“别哭了,我心疼。” 霍成枫自始至终把符子缙的衣摆拽得死紧,“你是不是马上又要走了?是不是马上又要消失了?我是不是真的要忘记你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在这呢……” “那你是鬼吗?我是不是马上也要死了才能见到你?”霍成枫有些痴愣,言语间竟然透露出几分满足。 符子缙哭笑不得,“傻瓜,我本来就是鬼啊。”他拉着霍成枫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你看,你摸摸看,是真的,我没事,我们都没事……” 霍成枫现在整个人都像是一只应激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当他看到客厅里站着的禄存星君时,这种情况则更甚。他像是条件反射似的,把符子缙一把拉到了身后。 刚才幻境里的感觉还像是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他怨恨又警惕地看着禄存星君,像是下一秒就能起来和他拼命。 他目眦欲裂,以一种警惕万分的姿态和禄存星君对峙着,却发现禄存星君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很快他便看出来,这个禄存星君和刚才梦里那个气质完全不一样。 符子缙也在身后轻轻地拉了拉他,告诉他没事的。 霍成枫向来是个聪明人,他几乎立刻又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渐渐地放松了警惕,绷直的脊背慢慢弯了下去。 他其实恨得牙根痒痒,恨眼前的人让他经历了如此真实的一场离别之苦。但是现在他能与符子缙相拥而泣,又何尝不是要感谢这人的高抬贵手呢? 第109章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符子缙,又看了看一脸无奈的禄存星君,最后还是对禄存星君说了声:“谢谢。” 禄存星君说:“不用谢我,是符子缙太固执……往后的事情我不会再帮你们,要面对什么,都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说完,便带着欧阳忞扬长而去。 霍成枫一下子瘫软下来,抱着符子缙在倒在地板上。静静地,静静地,不知道躺了多久。 …… 这一天经历了实在太多,符子缙睡得很不安稳,几乎是无可避免地想起了很多生前的事情。 他想起自己参加科考的那年,考试的前一天,却有官差气势汹汹地冲进他临时栖身的破庙里,说他写的文章讽刺朝廷、暴扬国恶。 “你们干什么,你们有什么证据,凭什么抓我们家公子!” 而后不容他半分辩解,在书童乐户惊呼的声音里把他投入了大牢。 他记得当时,他那同父异母的兄长还假惺惺地来看他。隔着牢门,握着他的手说:“子缙,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符子缙觉得自己跟他演戏有点儿演累了,当时只对他扯出来一个很虚弱的笑。 其实被抓进来的那一刻,他大概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的文章从不经他人之手,能看到的只有乐户和他这位兄长。 官差拿来捕风捉影指控他的这篇文章,正是他前几日和兄长互相评文时所写。 乐户不识字,那检举他的会是谁呢? 符子缙觉得自己很可笑,他竟然还相信过这位兄长是在真心待他。其实仔细想想,从来视他和沈宜君为眼中钉的大夫人养出来的儿子,又能是什么善茬呢? 他知道自己大抵是出不去了,明天的考试直接连想都不用想。 于是符子缙干脆躺在干草堆上休息,心想自己还年轻,大不了再等个三年,总有他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那一天。 当时白越已经在边关凭自己的一双手坐到了骁骑校尉的位置。他心想,自己还在白越走之前跟他吹嘘,说要两个人一文一武在朝堂上拼出一番功业,现在看来自己是要慢一步了。 他本是这样以为的。 他以为兄长收买人把他抓起来也不过走个过场,等到考试结束自然会把他放出去。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狱卒的逼供。他们逼着他承认,逼着他亲口说出自己对朝廷不满有谋逆之心。 可是他怎么能承认?承认了便是死路一条!符家从未对外承认有过他这个孩子,大可以把自己摘出去摘得干干净净,但沈宜君必定是要跟着遭殃的。 当拶刑用的竹夹板夹到他手上的时候,符子缙彻底懂了。他那位兄长,根本不是想逼他承认自己的罪名,不过是想假借逼供废了他的手,让他再也提不了笔,让他再无出头之日。 冰凉的竹子此刻便像是一条毒蛇,缠得符子缙遍体生寒。 他不知道狱卒对着他用了多少次刑,只知道自己的嗓子已经喊哑了,牙齿也咬松了,满嘴都是血腥味。 他的手,已经快要痛到没有知觉了。 那一刻符子缙觉得自己已经无所谓死活了,死了说不定都是一种解脱。 他痛得神志模糊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两个狱卒在闲聊,“边关又有喜报了,说是战局大好,乌孙派使者来议和,说愿意称臣纳贡!” 听到是有关边关战事的话题,符子缙模糊的神志稍微清醒了些。也是为了分散注意力、缓解自己身上的疼痛,他便继续听了下去。 战局大好啊……他想,那白越应该马上就能回朝了吧?又要受封受赏了吧? “而且啊,我听说——”狱卒继续卖足了关子,“可有一件奇事——那乌孙的公主看上了咱们这边一个骁骑校尉,非要跟他成亲不可。” 符子缙偷听听到这里,人便一下子傻了。 那狱卒继续道:“打了这么好几年了,两边都有要休战的意思,都不想打了。皇上的意思也是愿让两国结秦晋之好,自此和睦往来。” 另一个狱卒又问:“你说的哪个骁骑校尉啊?” “那个平民出身的叫白越的,模样长得倒是俊俏,去年回京述职的时候路上看他的人都满了。” 符子缙感觉自己脑子嗡嗡作响,按理说白越成不成亲跟他都没什么关系,可是听到这件事的那一刹那,他还是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尤其是当他在大牢里受苦受难的时候,白越那小子竟然跟什么公主要成亲,真混蛋啊。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好笑,人家白越跟谁成亲,与他何干呢? 也是在那时,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段有些久远的记忆。出征之前,白越来找他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在一起。符子缙是这么说的:“别开这种玩笑,说什么恶心的话呢!赶紧去吧你!” 很多年以后,在符子缙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后,在他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过白越之后,他忽然便醒悟了:他当年,应该是喜欢过白越的。 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是想同他成亲的那种喜欢。 …… 这个梦又臭又长,还把他一生之中最大的阴影翻来覆去重复了好几遍,做得符子缙脑仁疼。 他烦躁不已地睁开眼,心想怎么又想起来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他在地府等了那么几百年也没等到白越那小子,想来应该是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了。 第110章 等他想要起身的时候,才发现霍成枫还在紧紧地抱着他。两个人挤在小小的一个沙发上,就这么凑合了整整一晚。 他稍微起身一动弹,霍成枫就像是受到惊吓似的,猛地弹起来。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霍成枫,“我不走,我哪儿都不去。” 霍成枫心满意足地抱着他躺回去,把他圈在怀里揉啊揉。 这几天都想着跑路所以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霍成枫这副全心全意依赖他的样子,似乎很容易让他升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他可真混蛋啊,怀里抱着现任,做梦竟然还梦到自己无果而终的初恋。 符子缙又把头埋在霍成枫的脖颈处,猛吸了几口,让自己的身周都染上霍成枫的气味。鼻腔里钻入熟悉的洗衣液的清香,让符子缙杂乱的心绪稍稍平静了下来。 他还是推了推霍成枫,问他:“你不上班吗?” 霍成枫嘟嘟囔囔:“不想上,只想跟你待着……” 符子缙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的一声,好像被击中了。 他脑子里忽的冒出来一句话:从此君王不早朝。 淦,好怪。 然后他又忽然想到:今天是年初一,上什么班啊,本来就不用上的啊! 他听霍成枫的声音带了点鼻音,不知道是因为刚睡醒,还是在沙发上没盖东西睡了一晚着了凉。 刚才还没有注意,现在一看的话,霍成枫的体温似乎偏高,呼出的鼻息也是热的。 “霍成枫,你是不是发烧了?”符子缙推了他一下,霍成枫睡眼惺忪地挪动了一下,还是不想动弹。 让他多睡会儿吧…… 这样想着,他丝毫不费力气地把霍成枫从沙发上扶了起来,顺势把他背了起来。 他托了托霍成枫的屁股,正要背着他往卧室里走,却忽然听到有什么东西霍成枫的身上轻轻滑落,接着身后便发出一声有点闷的轻响,显然是霍成枫身上有什么东西掉在了沙发上。 他下意识回头去看,却发现——那枚在很久之前就碎了个彻底的玉环,正静静地躺在沙发上。 “……嗯?” 符子缙真情实感地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他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他赶忙分出一丝神识,去探查自己随身的芥子空间—— 自从玉环碎掉之后,他便草草将碎片包裹起来扔进芥子空间。之后怕触景伤情,更是碰都没碰过它。 此刻,他将空间内的每一处都仔仔细细搜过,然而却一无所获。 符子缙的脖子像是生了锈,很缓慢地、像是卡顿着似的转向沙发上那枚玉环。 他的大脑彻底停止了运转,心想那东西都碎成那样了,怎么会又完完整整出现在这里昵?何况这又不是个活物,怎么会从他的芥子空间里跑到霍成枫身上呢? 他忽然又想起这玉环在抽屉里砰砰乱撞、变成人满屋子乱走的样子——可不就像个活物似的吗。 符子缙有些悚然。 也许是因为昨夜那个陈芝麻烂谷子的梦,又或许是出于别的什么隐秘的心思,总之他带着点无措、带着点心虚——小心翼翼看看霍成枫,确保他没有彻底清醒之后——不动声色地把那枚承载着年少爱慕之人所有记忆的玉环重新塞回了芥子空间。 第56章 小撒谎精 年初一因为霍成枫生病,两个人就在家里无所事事地窝了一整天。 符子缙试着给霍成枫输了些灵力,霍成枫本身体质也不差,因而很快便有了好转的迹象。只是一有了精神,他便拉着符子缙在床上胡闹厮混。 一整天下来,几乎就没做别的事。弄得符子缙直骂:生病了都不消停个一时半分。 年初二,霍成枫照例是要回霍家的老宅那边一趟。仿佛是理所应当一般,他带上了符子缙,要正大光明地向所有人宣告他们的关系。 反观符子缙,倒是从一开始就坐立难安的。 他坐在副驾驶上,感觉车座上好似放了钉子,一直不住地动来动去,问霍成枫:“你真的要带我去?没问题吗?咱俩不会被你家里人赶出来吧?要是把你家里人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毕竟,谁看到自己孙子忽然带了个男人回来,还是个来路不明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回来,然后宣布要跟这个男人共度一生,都会吓个半死吧? 霍成枫听着符子缙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念,并不觉得烦,反倒觉得这样平平淡淡的相处正是难得。 他勾了勾唇角,笑道:“放心,他们也没那么关心我,可巴不得我闹出什么事情来,能把手里的东西拱手让人呢。” 他继续问符子缙:“反倒是你,跟着我少不得要受他们一顿明嘲暗讽,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符子缙的背便一下子直了起来,瞬间转到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满脸都写着一句话:我看谁敢欺负你。 车子在城区走了有一段时间,而后穿过郊区的一片树林,很快看到了一处雕花铁门。 这宅子有些年头了,原本应该是一栋有些年头的小洋楼,后来经过几番翻新与扩建,建成了一栋颇具法式风格的宅子。 符子缙不认路,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色只觉得晕晕乎乎的。静静等着霍成枫停好了车,他才从车子里蹦下来,打开后备箱和霍成枫一同取出了准备的礼品。 第111章 老宅这边不似霍成枫那里,一进庭院,便随处可见许多忙忙碌碌的佣人。许是年关刚过,各有各的活计。 符子缙提着东西跟在霍成枫的后面,一路上便感受到不少针扎似的目光,听到不少窃窃私语。 他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霍成枫,生怕霍成枫平日里没受过这种待遇会因而格外不舒服。 然而霍成枫神色无异。见霍成枫这样,符子缙才松下一口气来,随即也挺直了腰背,随他们说去了。 家里的老管家很快走上来迎接两人,喊来两个佣人帮他们拿礼品和行李,随即又引着二人往屋子里走。 霍成枫很自然地牵起符子缙的手,跟在老管家的后面。 进门的时候,大厅里坐了好些人。 原本这些人自顾自地交谈应酬,传出稍显喧闹的人声来。然而这有些喧闹的人声却在符子缙和霍成枫踏入大厅的那一刻静止了一瞬间。 当然,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跟霍成枫打招呼。 “成枫哥回来了啊。” “表弟怎么才来呢。” “小枫啊,有些日子没见了。” “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平常也不知道回来看看你外公。” “哎哟,小枫忙着呢,这么大的家业能是好打理的?” 人群中发出一阵辨不清真假的笑闹声。 符子缙哪见过这阵仗。他活着的时候亲戚可能也不少,但是符家从来就当没他这号人,过年的时候从来没他什么事,他就只跟沈宜君在小院子里舒舒坦坦地过,不用去应付什么亲戚。 符子缙能感觉到,霍成枫攥着他的那只手明显紧了紧。然后,他把符子缙往前扯了扯。 这下,众人再也无法刻意忽略符子缙。有个半秃的中年男人先是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而后问霍成枫:“小枫,这是……?” 霍成枫仿佛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这是我爱人,带回来见见。” 话落,那群人伪装的笑脸似乎略有些挂不住了。 其实放在霍家这种人家,一时兴起玩玩也是没什么的。但若是像霍成枫这样光明正大找了个男人回来,还毫不避讳地带到主家来,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的事。 成何体统!霍成枫他怎么敢的! 半秃的中年男人这就要开始说教:“小枫啊,你这,怎么能带个上不得台面的……” 还不等他话说出来,霍成枫就打断了他:“三舅舅,我没记错的话,您刚刚费尽心思把表弟塞进子公司没多久,应该还想多干一段时间吧?”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旁边略显富态的女人便不满地咂了一声,“小枫,怎么跟你三舅说话呢。你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可再怎么着也不能这么随性吧。”她指了指符子缙,“玩玩就罢了,你把人带回来,不是等着人家看我们霍家的笑话吗!” 霍成枫便把身体转向她,道:“大姨妈,您也别忘了,您公司那边有批器械的许可证还没批下来,我恐怕得等年后才能去知会审批人了。” 富态的女人便也咬了咬牙,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其他想帮腔的人在此刻忽然反应过来: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平日里生意上的大事小事都要多多少少经一经霍成枫的手了。 所以今天敢带个男人回家,霍成枫还真就有敢这么做的资本。 “这位是我的爱人符子缙,如诸位所见,我们并不是玩玩而已的关系。” 霍成枫就那样平静地站在那里,与众人对视,仿佛是在问:诸位还有什么要说的? 符子缙就站在霍成枫身后,看着霍成枫笔挺的、宽阔的背膀,轻轻地勾了勾唇角。 他悄悄地拉了拉霍成枫,霍成枫便懂了他的意思,于是向大厅里的众人请辞:“各位慢聊,我们上去收好了东西还要去给外公拜年,就先失陪了。” 说完,似是轻笑了一声,带着嘴角压不住的弧度,拉着符子缙到楼上的客房去了。 总归在老宅住不了几天,他们根本就没带多少东西来,说是要来收拾东西,其实不过是托辞。 两个人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目光,便即刻腻歪起来。 符子缙把脸埋在霍成枫肩头,嚷嚷着说:“你这群亲戚怎么这样呀,他们平常就是这副样子吗。”语气里颇为心疼。 霍成枫心软得一塌糊涂,道:“习惯了。” 大厅里坐着的每一个人都没少在他小时候磋磨过他,仗着他无父无母,谁都想来踩一脚。等到他掌了权,却又跟他演出一副全家和睦的样子。 以前不愿承认他是霍家人,现在奈何不了他的时候,又拿霍家的面子、霍家的门楣来绑架他,叫人生厌。 他问符子缙:“他们那么说你,你生气了吗?” 符子缙仰头看着霍成枫:“我有什么生气的呀,我当然无所谓,他们怎么说都行,只要不难为你就好……” 霍成枫没忍住亲了亲他,说:“不要说这种话,不要说你无所谓这种话……你很重要。” 符子缙的脸红了个透彻,他害羞地推开霍成枫:“哎呀,不是要去看你外公嘛,我们快走吧。” 霍成枫觉得有必要给符子缙打打预防针,对他说:“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每年这个时候齐蕴语都会来看我外公,这会他应该在书房陪我外公下棋……” 第112章 还不等他说完,符子缙就“啊”了一声,“那我更要去了!他对你那点小心思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当然要去看好你。” 霍成枫噗嗤笑了一声,“好啊。” 于是符子缙雄赳赳、气昂昂,拉着霍成枫就要往外走。 只是手刚刚搭到门把手上,他整个人忽然就僵住了。 接着,他松开霍成枫的手,迅速地转身贴在了门上,以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贴着墙挪动,慢慢地从一个正对着霍成枫的角度转到霍成枫侧边。 霍成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换来符子缙尴尬的笑:“我,我,我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点事要做,很重要的事!所以你先自己去吧……” 说话间,符子缙也不知道是在慌什么,整个人几乎变成了满头大汗的状态。 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抢上一步把门一拉,然后把霍成枫推出门外:“反正!我们要在这里呆个一两天的,见你外公的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隔着门,他又大声补充了一句:“真的有要紧事!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解释!” 霍成枫差点被忽然关上的门扇打到鼻子。 “好,那你乖乖在房间等我回来,我回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符子缙哪听得进去,只剩下哐哐点头了,“好好好,你快去吧!” 霍成枫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 符子缙那副样子,一看就是又藏着什么小心思,有事瞒着他了。 忽然这么急,但是看上去也不像有危险的样子……算了,那就随他去吧,以后总有机会知道的。 霍成枫便抬腿向外公书房的方向迈步。他伸手,握了握口袋里那个藏了很久的东西,唇角勾起,心情十分明媚。 有什么办法呢?既然他爱这个小撒谎精,就要习惯包容他的一切。 第57章 听我解释 下了楼,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霍成枫老远就听见书房里传出齐蕴语和霍桓交谈的声音。 齐蕴语道:“霍爷爷的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霍桓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严肃,并不掺杂太多的感情,“我身体是老了,可脑子却还能清醒几年。” 说罢又落下一子。“我这些晚辈里,反倒只有你这个没有血缘的孙辈肯来陪我下下棋了。” 齐蕴语轻笑了一声:“成枫哥是有这个心的,就是太忙了。” 霍桓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霍成枫听到这里也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便轻轻抬手敲了敲门。门里便传来一声准许:“进。” 他推门进去,第一眼便是霍恒那张不苟言笑、遍生皱纹的脸。单是从外形和气质上来看,就能隐约感觉到霍桓是一个将规则与秩序贯彻到底的人,仿佛就连他头上的每一根银丝都排列得整整齐齐。 霍成枫对自己这个外公谈不上有多亲近。 他感激霍桓在他无怙无恃之际给了他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却也会埋怨霍桓在明知他被所有兄弟姐妹欺负的时候冷眼相待。 某日他幡然醒悟,霍桓就是一个奉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的人,拥有着封建时代君王般的心态——不在乎他们之间所有的争斗,而只是等待这些孩子里的胜者出现,好有资格继承霍家的产业。 一想到这里,他便会感到遍体生寒,只能使劲儿地往上爬、再往上爬,免得自己被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当霍成枫终于爬到最顶端的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靠得住。 而现在,霍桓年老之后,反倒是对所谓的亲情开始有几分在意了。 霍成枫抬头,看向霍桓,喊了一声“外公”。 齐蕴语正背对着门口陪霍桓下棋,听到动静也转过头来。他似乎也习惯了,并不奇怪霍成枫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淡淡笑着喊了一声“成枫哥。” 然后就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明明比刚才多了一个人,气氛却显得比刚才还要冷。 “孙管家刚才过来了一趟。”霍桓不紧不慢地又落下一枚棋子,语气听不出喜怒地说:“他说你带了个男人回家?” 霍成枫不打算否认,直接点了点头。 霍桓的语气依旧让人摸不准他的态度。“你年纪还小,玩心也大,只要不影响到公司,我不管你。” 霍成枫沉默了几秒,淡然却又坚决地否认道:“我们并不只是玩玩的关系。” 闻言,霍桓的语气终于有了一点起伏:“那你还想怎么样!你还想和他结婚吗!”他拍得棋盘啪啪作响,棋子在上面震动。 霍成枫又点了点头,显然是真的想这么做。 霍桓终于有点坐不住了,“荒唐!你找个男人,以后公司怎么办!霍家怎么办!” 霍成枫意有所指地朝门外的方向瞥了一眼,“外公倒也不必太担心,能接手家业的兄弟姐妹也不止一个两个。更何况这又不是皇位,谁来接手都一样。” 霍桓从未设想过,在他面前向来沉默寡言的孙子第一次对着他说这么多话,却是说出来跟他顶嘴的。 他随手抓起手边的棋篓,重重地向霍成枫砸过去。 棋子从开口处倾泻而出,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所幸棋篓是竹制的,棋子又在抛过来的过程里落了个七七八八,最后霍成枫只是被棋篓砸了一下,脸上又崩到了几颗棋子,颧骨红了一块。 第113章 霍桓说:“滚,快滚,别在这气我。” 霍成枫稍微抻了抻被弄皱的衣服,说:“好,那我就不打扰了,外公您慢慢下棋。”他打开门,叫住一个路过的佣人,请他收拾洒落一地的棋子。 齐蕴语看着眼前的状况,神色莫测。片刻后,他起身对霍桓说:“霍爷爷,您别生气,我去劝劝成枫哥。” 霍桓很烦躁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快去。 临了,不忘对着门外的霍成枫大喊一句:“你最好是让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妖精避着我走,在家里看见了我见一次骂一次!” 霍成枫没应声,就这么走了。齐蕴语很急切地喊:“成枫哥,你等等我!” 等到过了一个转角,声音不会再传到霍桓的书房,齐蕴语又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他的神色就那样一下子冷下来,阴恻恻地贴近霍成枫说:“真就那么喜欢那个小鬼?” 霍成枫蓦地僵了一下,虽面上不显,心里却是结结实实地一颤。久违的不安感,再次涌上心头。 齐蕴语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哎呀,要是霍爷爷知道,你喜欢的不仅是个男人……甚至都不是个人,你猜猜他会不会动用所有的手段,往那个小鬼身上招呼?” 话说到这份上,霍成枫已经听出来齐蕴语肯定知道了点儿什么。或许是他的记忆像自己一样没有被消除,又或者是有人告诉了他些什么…… 霍成枫依旧没分给齐蕴语一个眼神,自顾往前走着。“齐蕴语,少说些莫名的话。看在我们这些年的交情上,我不愿与你多争论。” 齐蕴语哼笑了一声,“霍成枫,你的确是从小就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不过跟你相处了这么多年,哪句话戳到了你的心尖上,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霍成枫咬了咬牙,“你最好别想对他做什么。” “威胁我?我好害怕呀,我怎么敢对他做什么呢?我只是劝你一句,你呀,最好还是离那个小鬼远一点,对你对他都好。” 他拍了拍霍成枫的肩膀,又换上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扬长而去了。 霍成枫的手紧了又松,他掏出怀里那个小盒子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里面是两枚对戒。他藏了很久,想在今天正式地拿给符子缙。 似乎所有人都在说他们不应该在一起,符子缙自己这样说过,符子缙那个上司这样说过,他那些亲戚这么说、外公这么说、齐蕴语也这么说。 来时雀跃的心情被冲淡了个七七八八,霍成枫长出一口浊气,让自己的面色变得无异,想着符子缙所在的那间客房走去。 走着走着,他又忍不住胡思乱想,齐蕴语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会不会又对符子缙产生威胁? 他先是给下属发了条信息:【查查最近齐蕴语都见过什么人。】 接着又快步走到了客房门前,几乎是要立刻看到符子缙的脸,才能放下心来。 忽然,他却在门口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像是人摔在地上的声音。 霍成枫皱眉,抬手就去拧门把手——门被反锁了,拧不动。 一瞬间,霍成枫的心就吊起来了。他大力敲了几下门,问道:“符子缙?怎么了?” 门内传来符子缙的回应:“没事啊哈哈哈,你稍等一下,我给你开门!”符子缙的声音处处透露着慌张和勉强,甚至还间杂着喘息声。 砰的又一声闷响,接着是七零八碎的东西稀里哗啦落地的声音。 霍成枫半分都不信符子缙“没事”的说辞,转身就冲到走廊尽头的柜子那里——那里摆了一个小架子,架子上收纳了这层楼每一间客房的钥匙。 匆匆拿了钥匙以后,霍成枫转身回到门前,一气呵成地插钥匙、拧钥匙、推门。 哐的一声,门开了。 “符子缙!” 视线所及,霍成枫看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古怪的陌生男人,他的大半个身子被符子缙遮住,以至于从霍成枫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脸。 一个是符子缙,正压在那个陌生男人身上准备拿绳子捆他。 总之,两个人正以一种格外别扭的姿势纠缠着,而且距离实在是有点太近了。 霍成枫:? 符子缙听到门口的动静,扭过头来,他双颊绯红、衣衫散乱,气喘吁吁地解释:“你听我解释,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霍成枫想:呵,百分之九十九的渣男都会说这样的台词。 -------------------- 因为佩子换了审核系统所以我不太敢在换榜的那几天更,提前试一下看看新审核机制是怎么个事,所以最近的更新频率可能会有点奇怪(orz) 霍总马上要求婚了! 第58章 讨价还价 从一开始符子缙就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当时正打算拉着霍成枫往外走,就感觉到了胸口一阵热流窜过。 起初,他并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在躁动,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那是他存放的芥子空间入口。 芥子空间……出什么毛病了?怎么莫名其妙开始彰显它的存在感。 他在里面放炸药了?怎么还发热呢? 拧着眉头想了片刻,符子缙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非常可怕的事实:他那天,随手把玉环丢了进去。 符子缙心里有点打鼓。芥子空间,大概类似于人类定义上的次维空间。如果有一个人形的东西在里面跑酷……会出问题吗? 第114章 符子缙不敢继续想下去,赶忙悄声从芥子空间里掏出那玉环,将它攥在手里,结结实实藏在了背后。 符子缙心里有点打鼓。芥子空间,大概类似于人类定义上的次维空间。如果有一个人形的东西在里面跑酷……会出问题吗? 符子缙不敢继续想下去,赶忙悄声从芥子空间里掏出那玉环,将它攥在手里,结结实实藏在了背后。 一碰到这件事,尤其是在霍成枫面前,他就格外心虚。 符子缙是一动也不敢动,紧贴着墙壁,生怕让霍成枫看到了手里的东西。 他能感觉到了手里的玉环在蠢蠢欲动了。 自从发现这东西能变成人形以后,他就想尽了办法要把它压制回去。后来发现,只要把玉环上的灵力抽干,在灵力重新汇集的这段时间里就能安生一段日子。 于是他现在依旧用尽了力气,想去抽干玉环身上的灵力。然而却很绝望地发现,这玉环身上的灵力像一眼泉似的,抽一点冒一点,源源不断。 符子缙慌了,他根本来不及思考问题出在哪里,只能慌慌张张地跟霍成枫说自己不去了。 说话间,手里的玉环灵力又猛涨了一下,吓得符子缙一个激灵,赶忙把霍成枫推了出去。 他一面搪塞着霍成枫,一面继续压制着玉环。然而却发现,这玉环刚刚接触了一下霍成枫以后,似乎变得更躁动了。 他等着霍成枫走远,便急匆匆将房间门反锁。 终于,那玉环在他手中缴烈地震荡起来。符子缙意识到什么,赶忙松了手。果然,下一刻玉环便腾空而起,嘭的一声变成了人形。 符子缙早有预料,从刚才开始就在一旁摆好了架势,准备等这东西一出现,就冲上去摁住它。 此刻,他便迅速地把手伸向那东西。然而下一秒,玉环便身形一闪,以一个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闪开了。 符子缙满头的问号:什么东西?在芥子空间待了几天,这玩意怎么变得力速双a了? 他怕外面有人注意到边,因而也不敢闹什么大动静,法术更是用都不敢用,只能气急败坏地满屋子追着玉环跑。 他想,幸亏这东西人形化得不好,没有五官,要是让他长了张嘴,这会儿怕不是要把整栋别墅的人都引过来。 一人一玉在屋子里你追我赶不知道纠缠了多久。忽然,玉环停下了。 符子缙:哈?这东西也会跑累吗? 符子缙伏下身子,沉默地和那东西对峙。他像是在诱哄一只警惕心很重但又有点傻的野生动物。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响动,门把手被人尝试着拧动了。 接着传来的是霍成枫询问的声音:“符子缙,怎么了?” 符子缙汗毛倒坚,强装镇定道:“没事啊哈哈哈,你等下我去给你开门。” 他僵硬地把视线转回玉环的身上——所幸,它还是站在原地没跑。 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就要被霍成枫发现了! 符子缙表面若无其事,实则在悄悄地逼近。 找准了机会,他猛然扑上去,把那玉环压制在身下。 玉环不住地扑腾,但那点程度在符子缙眼里根本不够看。 他掏出早已备好、握在手里甚至已经有些汗湿的绳子,上手就要捆它。 他太过急切、太过专注,以至于都没有发觉——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的那阵微不可查的响动。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霍成枫已经推门而入。 “符子缙!” 哐的一声,门扇撞到墙上又反弹回去,而后,万籁俱寂。 符子缙正保持着那样诡异的姿势,把玉环压制在下面。 淦。 没人告诉他这门反锁了还能用钥匙从外面打开啊! 他几乎是立刻就撒开了手。 脑子一懵,也顾不得玉环会不会跑了,只双手呈投向状举在身体两侧,对霍成枫道:“我,我啥也没干!” 更怪了。 符子缙安详闭眼,感觉自己说的这话怎么越描越黑。“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霍成枫近了,近了,又近了,他黑着脸走过来了! 霍成枫气得脑子发懵,平常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理智在此刻全线崩盘。 “这个人是谁?符子缙,我就走了那么一小会!这还是在我外公家里!” 他大步走上前去,迅速地伸手,把符子缙半抱起来放到一边,接着腾出一只手,看都不看就给了那个陌生男人一拳头。 伴随着符子缙的惊呼:“霍成枫,你听我解释!” 陌生男人也不躲,被打得整个人向侧边偏过去,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接着,霍成枫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气哼哼地努力缓解眼眶的酸涩。 符子缙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这下子也顾不上玉环不玉环的了。赶忙拉住霍成枫,“霍成枫,你听我说完啊!真的是误会!” 霍成枫依旧头也不回。 他其实是相信符子缙的,他也知道里面必定有什么缘由,但他现在就是特别想……特别想别扭一下,想让符子缙追过来哄他一下…… 他想了想那个人的样子,头发留得死长,跟个杀马特一样,衣服也穿得奇形怪状的,跟刚从坟里刨出来的一样。这种人,符子缙没有理由抛下他去喜欢这种人! 第115章 表面上是还别扭着,实际上霍成枫已经慢慢停下了步子。 符子缙见有戏,赶忙说:“它都不是人啊,你去看看它的脸!” 霍成枫轻轻地垂下眼皮,没有即刻答应下来。“那你亲我一下。”他很小声、又很迅速地嘟囔了一句。 符子缙没听清:“什么?” “你亲我一下我就看。”霍成枫又重复了一遍。 符子缙:啊? 接着,反应过来之后,他的耳朵尖便小小地红了一块。他看着霍成枫低垂着头敛着眉的表情,嘴角疯狂上扬。 该说不说,霍成枫这副小别扭劲儿的……有点好看啊。 符子缙有点儿别扭地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然后他轻轻捧起霍成枫的脸,在他的侧脸啄了一口。 霍成枫一愣,被符子缙温热的嘴唇碰到的那一小片区域像是被溅上了一颗火星,当即就烧了起来。 他说:“不算,要亲这里才行。”他指指自己的嘴唇,然后闭上眼睛。 “行行行。”符子缙照单满足,吧唧一大口。 霍成枫又说:“还是不算,再来一下才行……” 符子缙有点恼,红着脸锤了霍成枫一下,“你差不多行了,别蹬鼻子上脸讨价还价。” 没收住劲,锤得霍成枫一个踉跄。 霍成枫:……甜蜜的负担。 他不再逗弄符子缙,开始认真听符子缙的解释。 符子缙拉着霍成枫到玉环面前站定。 刚才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这玉环跑得倒欢。现在被霍成枫揍了一拳,反倒是老老实实坐在那里不动了。 直至此时,霍成枫才发现:这个“人”没有五官。 这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仙界的灵物吗?为什么没有脸?被他打出故障来了吗? 看清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下意识地瞪大,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刚才他热血上头,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把这个人狠狠揍一顿,身体先于大脑行动就挥了拳头。至于这个人几个鼻子几个眼,则是完完全全没有关注到。 尽管有一闪而过的那么一瞬,他也只当是自己气过头了眼睛花了…… 现在看到这令人悚然的一幕,霍成枫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符子缙扶住他的肩膀。“如你所见……这东西,并不是人类。” 霍成枫问:“那是什么?” “大概算是‘灵’,是一块玉环生出的‘灵’,自己化出了人形,没什么灵智,又特别能乱跑……还挺难办的。” “玉环?”霍成枫皱着眉,凑近了去瞧它。他甚至好奇地上手戳了一下那东西一片空白的——凉凉的,湿湿的,没有实体,像是把手指插进冬日清晨一片浓重的大雾里。 听到“玉环”两个字,他其实稍稍有些警觉,脑子里一瞬间就现出很多才子佳人赠玉陈情的片段。 他觉得自己的推测很合理。 于是霍成枫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玉环?什么玉环?哪来的玉环?” 单听霍成枫这连珠炮一样的三问,符子缙就明白了他那点小心思。不过他也的确心虚,一不做二不休,撒谎道:“唔,入职的时候星君给的啊,可能类似于工作证之类的?具体有什么作用还不清楚。” 具体有什么作用他还没编出来。 霍成枫虽然没有把“不信”两个字写在脸上,却还是在心里轻轻哼了一声。不清楚是做什么的?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会天天带在身边,就连来人界出公差也要带着? 他知道符子缙谎话是张口就来,就算去审视他的面部表情也未必能看出什么端倪。这种时候,实在很难不多想。 霍成枫心下狐疑,面上却不表,默默地把这笔账在心里记了一笔,打算日后再盘问。同时又暗暗想道:是不是应该趁早把学习心理学微表情提上日程…… 他现在忙趁着符子缙还在慌乱无措的时候,继续作出一副生气又委屈的样子,“那你也不能,也不能跟他那么近!” 话刚落,安静了许久的玉环忽然又重新躁动起来。而他的行动完全出乎了符子缙的意料:它竟然歪歪扭扭站起来,迈着步子就要往霍成枫身上扑。 霍成枫躲闪不及,被这东西扑了个正着。 他的眉心一瞬间几乎要拧成一个死结,伸手就要把这东西往下扯。这玩意却像个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符子缙在一旁无动于衷,戏谑地对霍成枫道:“诶?那你也不能~跟它那么近呀~怎么了霍先生,怎么不推开它,是因为不想吗?” 吃醋时乱说的无理取闹的话被瞬间打脸,霍成枫涨得满脸通红,喊符子缙:“快来帮我扯开他……” 符子缙平时一副没个正形的样子,当初在霍成枫面前演戏的时候更是情啊爱的张口就来,但是真的让他郑重地、认真地对一个人说“爱”的时候,他其实是羞涩的。 “好好好,就来了就来了。” 他举着刚才那根没捆上的绳子,走过来抓住玉环的两根胳膊就要捆。玉环非常抗拒地挣扎,但似乎是因为有霍成枫在的缘故,即便是挣扎,也比刚才那副闹腾劲儿平和了许多。 符子缙一边捆一边说:“它好像很喜欢你嘛。” “才不是……” 正说着,房间门口有佣人来敲门,“成枫少爷,到了用午饭的时候了。” 第116章 霍成枫一边忙乱地把狗皮膏药往下撕,一边敷衍地说好,“我马上就下去。” 等敷衍走了佣人,霍成枫问符子缙:“这东西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办法让他消失?” 符子缙也颇为头痛:“不知道啊,忽然就从玉变成人了,摁都摁不住。” 而且他试着抽取玉环身上的灵力,却发现比刚才还要旺盛。 符子缙看着玉环紧紧黏着霍成枫不放的样子,忽然有了一些猜测。 霍成枫问:“那现在要怎么处理他?” 符子缙终于捆好了玉环,拎着捆住它的绳子把它拽起来。玉环挣扎两下,还是想往霍成枫身边凑。 符子缙环视四周,在墙角看到一个巨大的实木衣柜。稍作思索,他伸手打开柜门——柜子空空如也。 符子缙:计划通。 他招招手,喊霍成枫搬来桌子旁的一张结实的大椅子。 霍成枫就眼睁睁看着符子缙又不知道打哪儿掏出来几根绳,左一根右一根,把玉环的四肢在椅子上捆得结结实实。 然后他三下五除二搬起椅子扔进柜子,干脆利落地把柜门关上。 “好了,那绳子是仙器,很结实,它应该动不了。而且它没嘴,出不了动静。” 霍成枫忽然有一种杀人越货的刺激感。 他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在符子缙没注意到这边的空当,悄悄掏出来口袋里藏了许久的东西。 等到符子缙再度转过脸来,对上的就是霍成枫严肃的脸。视线往下移,看见的便是他手里两颗戒指。 第59章 陪我久一点 符子缙没反应过来,挠了挠头,看了看霍成枫,又指了指自己,“给我?” 他恍然大悟:“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求婚!!” 霍成枫带着笑意,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于面前这个脱线的小傻子,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求婚。” 符子缙的眼睛骤然睁大了。 霍成枫想,如果符子缙有一双动物的耳朵,刺此刻一定是高高立在头上的。 他问符子缙:“符子缙,你爱我吗?” 符子缙轻轻地吸了口气,上半身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仰,眼睛依然睁得溜圆。 仔细回想起来,他还从来没有对霍成枫认认真真地说过一个“爱”字,最大的程度也不过是在当时表白情绪上头的时候,很内敛地说了句“喜欢”。 从前没坦白身份、在霍成枫面前演戏的时候,他倒是张口就来,说过许多爱,但从来没有一句是真心实意的。 真心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爱这个字包含了太多东西,说出这个字意味着太多太多,单是含在口里,就好似有千钧重。 霍成枫已经牵起了符子缙的手,对他说:“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可以明确地、肯定地告诉你:我爱你。” “我可以负责任地向你发誓,只要你愿意,今后的人生里你永远是我的唯一。” “我们会成为永远的家人,我可以尽我所能为你提供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价值……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神仙有没有什么别的追求,但是只要我可以做到,我都会为你做的。” 他捏着戒圈,已经悬在了符子缙的指尖上。他多么想即刻与符子缙达成长久的、稳定的婚姻关系,但他知道自己必须等符子缙亲自点头。 “只要你愿意,我就给你戴上这枚戒指。” 想了想,他又后悔于自己的故作洒脱,对符子缙补了一句:“你答应我吧,答应我不亏的……” 符子缙噗嗤一声,终于笑出了声。其实他的眼眶红得不行,听着霍成枫卖力地“推销”自己,忽然就酸了鼻子。 自从除夕夜星君走后,他就逼着自己尽量不再去想日后的事情,动辄安慰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可是现在霍成枫在向他求婚。 结婚啊,一切都会与从前不一样了,未来的人生里他们都会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符子缙不得不想得久一点、远一点。 “我,我没有你想得这么好……我脾气很坏,爱撒谎……”他不自觉地攥紧了自己没被霍成枫牵着的那只手。“我还不是人类,没办法陪着你一起变老……跟我在一起还会被仙界追杀……你的家人也都不喜欢我……” 符子缙越说越没底气,眼眶红得更厉害,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这么一想,霍成枫的确没有非他不可的理由,反倒是能找出一万个理由不跟他在一起。 他不愿让霍成枫后悔,他想把所有的利害关系都揉碎了掰开了跟霍成枫讲清楚。但是他又很害怕,害怕自己轻轻一推,霍成枫就真的走了不回来了。 霍成枫叹了口气,反问他:“那你会嫌弃我吗?嫌弃我会变老、嫌弃我是个弱小的凡人、嫌弃我有一群会对你万般刁难的亲戚……” 符子缙吸了吸鼻子:“当、当然不会……” “那就足够了。”霍成枫说:“因为我对你也是一样,我爱你,包括你的所有。” 一滴热乎乎的眼泪终于砸到了霍成枫的手背上,霍成枫把符子缙的头抬起来,这才发现他的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怎么哭了。”霍成枫轻轻地给他拭去脸上的泪水。“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符子缙摇摇头,含糊不清地说:“我就是、我就是有点……我不知道,好像有点难过,但也不是难过。” 第117章 霍成枫的手扣住了符子缙的后脑勺,然后俯下身,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混着泪水,有点咸咸的。 符子缙被亲得晕晕乎乎,红着一张脸,大口大口地喘气。 “那你愿意吗?” 符子缙重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霍成枫重新执起符子缙的手,近乎虔诚地将戒圈推上了他的无名指。 戒指并不凉,被霍成枫拿了许久,仿佛沾染上了他的体温。 符子缙并不懂,不懂这枚朴实无华的戒指是某世界知名设计师的得意之作,不懂上面镶嵌的钻石来自于什么价位的拍卖,他只知道这是霍成枫送的,而这就够了。 符子缙吸了吸鼻子,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个……” “很久很久以前准备的,久到那时候我都不敢正视自己对你的心意。” 戒圈贴合着符子缙的手指——正正好好,尺寸分毫不差。 符子缙更为惊讶:“好合适,你是不是趁我睡觉偷偷量我的手指了。” 霍成枫则是扣住他的手,说:“不用量,你的手我已经牵过了无数次。”已经亲手丈量了无数次。 符子缙好不容易凉下去的脸蛋儿又热了起来。 他拿起另一枚戒指,也郑重地戴到了霍成枫手上。 霍成枫再次扣住他的手,举起来看,两颗戒指在交相辉映。 霍成枫很满意地笑了,“这次你跑不了了。” 符子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哎呀不算不算,我看人家小说里求婚都是什么玫瑰花啊,烟火啊,蜡烛啊,你这什么都没有!” “只要你想要,我以后可以重新为你准备无数次。” “那你每年都要跟我求一次婚!我要那种大——钻戒。” “好,都给你,把几年前拍来的那颗切了给你做全钻的戒指。” “还有蜜月旅行!你要带着我把人界逛遍!” “好,斐济岛巴厘岛马尔代夫你想去哪都行,你愿意就都陪你做。” 无理取闹的要求全数得到了承诺,符子缙心满意足地把脑袋拱进霍成枫的怀里。“霍成枫,你一定要陪我久一点。” 霍成枫说:“好。” …… 霍成枫心满意足拉着符子缙要下楼去吃饭了。下来之前,他也大体对符子缙讲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好让符子缙有个心理准备。 符子缙问:“要是我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 霍成枫握了握他的手,说:“我给你兜着呢,再说了,他们本来就对我没什么好脸色。” 符子缙放心许多。 不出所料,二人甫一出现,原本热热闹闹的餐桌立马安静了许多。 主位上的霍桓看清楚这边的两人之后,原本就严肃的脸变得更吓人了。 霍成枫倒是泰然自若地牵着符子缙的手,走到下首的位置。对霍桓道:“外公,这是我爱人符子缙。” 符子缙刚要开口喊人,就被打断了。 霍桓看着那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感觉一双老眼都要被灼瞎了。他没有一丁点好脸色,啪的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质问霍成枫道:“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见他一次骂他一次?你还敢把他带上桌?!” 霍成枫倒依旧是一副坦然的样子:“那要不您说怎么办?把他放屋里让他饿着吗?” 符子缙在心里默默补充,其实他不用吃饭的来着。 霍桓被噎了一口,“我们霍家倒还不至于连双筷子都添不起!孙管家,让后厨再添一副碗筷来!你们俩,吃完赶紧滚蛋!” 因为一开始就没算上符子缙,所以椅子是少一把的。说话间霍成枫便拉开椅子,先让符子缙在原本给他准备的座位上坐下,又左顾右盼了一番,从旁寻了一张椅子打算搬过来。 旁边的佣人拦住他,“成枫少爷,我来吧。” 霍成枫拒绝,“不用,我自己搬就行。” 霍桓看他这副殷勤劲儿的,差点没气得掀桌子。起初他只当霍成枫见得太少,年纪小不知事,不知道让哪个小狐狸精缠上了。 现在看他这副模样……谁缠谁倒还不一定。 如果说是前一种情况的话反倒好办,左不过出点钱打发了。但要是霍成枫真心喜欢,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霍桓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无波无痕的内心泛起一丝水花。 他又默默观察起了饭桌上的符子缙。 在这种场合不畏缩,又从容,可见跟霍成枫的确是自由恋爱,不是那种不干不净的包养关系。被饭桌上所有人或明显或隐晦地打量,也没有表露失态,倒是稳重。嫩藕似的清脆的长相,也难怪那个不孝子会喜欢。 连霍桓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对符子缙的态度已经从全盘的否定变成了评估考量。 符子缙是想安安稳稳吃完这顿饭的,奈何隔壁坐的矮胖男人一直不断地把对他和霍成枫翻白眼,搞得他有点烦了。 他记得这个人,霍成枫跟他说过,是他的某位表兄,小时候仗着自己个子大把他摁进过脏水坑。 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如既往地肥头大耳。符子缙有点烦他,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想冲上去给他两拳,替小时候的霍成枫报仇。 这位表兄开始阴阳怪气地叽叽喳喳,“哎呀,爷爷说添一副碗筷那是爷爷好心,但有些人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不自觉点赶紧滚蛋,这是干什么呢。” 第118章 霍成枫皱眉想说点什么,符子缙摁住他,率先开口道:“哎呀,大家都别见外,这大过年的,我作为成枫的爱人怎么能不来呢。再说了,外公都还没说什么呢,这位不知名亲戚是替谁发表意见呢?” 表兄气得脸上肉都在抖,“你才不知名亲戚,你谁啊?你喊谁外公?谁是你外公?那是我爷爷,你怎么好意思喊的!” 符子缙保持微笑:“因为我脸皮厚啊。” 饭桌上神色各异的亲戚听到这话,差点没把嘴里的饭都喷出来。这人是不是有点太乱来了! 符子缙见周遭鸦雀无声,面上毫无异色,继续道:“我知道外公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既然外公是成枫的家人,那当然也会接受成枫的爱人呀。大家也都别看着了,该吃吃该喝喝,就当自己家一样。” 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 众人:……坏了,我成客人了。 第60章 年纪轻轻 吃完饭回到客房,符子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衣柜面前打开柜门。 果不出他所料,椅子上空空如也,绑人用的绳条瘫在椅面上,中间还有一枚玉环——变回去了。 霍成枫也要过来看,刚往这边走了两步,符子缙就感觉这东西身上的灵气又躁动了起来,又有变成人形的迹象。吓得他大声呵止霍成枫:“你先别过来!” 虽不明所以,但霍成枫还是停下了脚步。 果然,霍成枫脚步一停,玉环身上的灵力便稳定下来。 于是符子缙指挥着霍成枫:“你往后退退……再往后,再往后,再往后……” 霍成枫已经贴到了墙角。 “对了!差不多了。” 符子缙兴奋地拍手,果然,玉环一下子就变得跟从前一样容易拿捏了。 他很满意地点点头,轻轻松松抽干了玉环身上残余的灵力,再次把它塞回了芥子空间。这次塞回去之前,它还在玉环身上加了一道拘灵咒。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对玉有没有用,总归还是试试。 接下去在老宅住着的几天,符子缙过着招猫逗狗无所事事的生活。至多也就每天忍受霍老爷子几番怒吼和白眼即可,总体过得还算清闲自在。 清闲的日子终归不长久,很快到了年后复工的日子。早晨,霍成枫一脸不乐意地站在玄关口跟符子缙道别。 符子缙拖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不要垮着脸!我可是无业游民,你要去赚钱养家了!” 霍成枫说:“我现在的资产应该足够我们两个吃一辈子了,不然我辞职吧。” 符子缙:……万恶的有钱人。 霍成枫正对着符子缙说:“凑近点。” 符子缙还以为他有什么正经事要做,于是乖乖把脑袋凑了过来。 结果一凑过来,就被霍成枫捏着下巴吻了上去。 符子缙的眼睛惊讶地张大了一瞬,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双臂环上霍成枫的脖子,慢慢地回应他。 一直到符子缙觉得再这么纠缠下去霍成枫大概率要上班迟到,才伸手把他推开。 吃饱喝足的霍成枫满意地说:“等我回来。” 于是符子缙一直目送霍成枫,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仔细想想,他和霍成枫此前的大多数回忆都是在这栋别墅里度过的。不过那时候他还只是把霍成枫当成单纯的任务对象,每天过着全是演技没有感情的生活。 每天一看到霍成枫那张脸,就感觉心里的火压都压不住——想给他邦邦来几拳。 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霍成枫上班,虽然有时候出于任务需要还得跑到霍成枫工作的那里去骚扰,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可以享受一点属于自己的自由时光。 唉,人生啊。 符子缙感慨,当时的他哪能想到,有朝一日再次站在这栋房子的门口送别霍成枫的时候,不舍会是真心实意的呢? 他看着偌大的房子,拍了拍自己的脸,心想自己现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个无业游民了,可以自由一段时间,做很多以前没做过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兴冲冲地跑出门,冲到定期来照顾花园的阿姨身边,说:“阿姨,我想试试这个!” 一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符子缙基本上已经把从前工作忙的时候没空尝试的人间新鲜玩意儿尝了个遍。 他已经熟知霍成枫下班的点,因而一到差不多的时候,就频繁地把视线往门口投过去了。 然而他等来的却不是霍成枫,而是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 打来电话的人自称是霍成枫的助理。 “你好,请问是符先生吗?我是霍总的助理。” 符子缙缓慢地嗯了一声,心里有一丝丝不安闪过。“我是啊,怎么了吗?” “是这样的,霍总下班的时候遇到不明动机的人持刀行凶,被划伤了几下,现在正在医院。他在……接受包扎,让我联系这个电话,说他一时半会回不去了,叫您先不要等他了。” 持刀行凶。 符子缙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脏都停了一下。 他想都不想便推门出去,边走边问助理,“哪家医院?在哪?我马上过去!” 助理从地址到医院楼层、就诊室号码都迅速报了出来。 符子缙的手都在抖,他的第一反应是:完蛋了,仙界的执法人员来抓他们了。 第119章 尽管符子缙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执法者直接对凡人动手的案例,但他想这种事谁又能百分百保证? 只是受了伤……那他一次没得手,会不会动第二次手? 恰逢下班的道路高峰,路上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车流涌动的速度却如此缓慢。 符子缙坐在出租车上,只觉得心里发毛。他直接跟司机师傅讲了一声,然后推门出去,大步向医院的方向跑了过去。 大冷的天,人行道上一个纤细的年轻人只穿着薄薄的内衫奔跑着,路人纷纷为之侧目。他好像有什么急事,丝毫不打算停留。 嘴里哈出的雾气模糊了符子缙的视线。 他有些后悔地想,或许一开始不应该那么冲动,应该在家里避开家政阿姨的视线直接飞到医院,一定会比较省时间。 想见到霍成枫,想赶紧见到霍成枫,确定他没事。 他火急火燎冲进医院,因为电梯下来得太慢,便又一口气爬了三层楼。 过一个转角,他便一眼在走廊座椅的众多人当中,看到了一路上让他牵肠挂肚的霍成枫。 霍成枫安静地坐在那里,外套已经被除去,身上留下的是破得不成样子的衬衫。因为穿得是白色衬衫,斑斑血迹溅在上面更显得触目惊心。 衬衫的袖子已经被撕掉了,手臂那里大大小小扎了许多绷带和医用敷贴。 符子缙的眼圈一下子就有点红。 “霍成枫!”符子缙跟个炮弹一样弹过去,当时眼泪就忍不住了,抽抽搭搭地往下掉。他仰起头,像是对着上天喊:“有什么事冲我来啊,动他干什么!” 这边的两个人实在是有点显眼,很难不被人注意到。有个老大爷从符子缙身后经过,拍了一下脸都委屈得变形的符子缙,说:“小伙子,心态放宽,积极治疗,你这个朋友说不定还有救呢。” 说完,老大爷背着手摇着头走开去了,“唉,年纪轻轻的,可怜哟……” 于是周围开始陆陆续续传出这样的私语声:“这么年轻得绝症了,可怜啊。” “这么好一小伙子,唉,可惜。” 符子缙:…… 再传一会儿霍成枫可能连葬礼都办完了。 霍成枫摸摸符子缙的脑袋,把他拉起来说:“别担心,都是小伤,我没事。” 说罢,西子捧心状蹙着眉,轻轻嘶了一声。 符子缙又眼泛泪花地冲上去,“怎么会没事呢!流了那么多血,你们凡……人类的身体都那么脆弱。” 旁边的助理有点没眼看。 霍总,您伤的是胳膊不是心脏,捂胸口干什么?伤势蔓延到大脑了吗?? 还有衣服上的血,一半可都是您勇猛反杀歹徒的时候对方留下的。 那厢霍成枫还在继续发挥。他有些无奈地向助理的方向看了一眼。 助理:? 霍成枫对符子缙说:“我明明告诉过他不要让你过来,你会担心。” 符子缙:“我怎么可能不过来,你都这样了!” 助理:? 表面保持微笑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靠北,是谁刚才疯狂暗示他打电话,暗示他要把人描述得要多惨有多惨,现在又反过来装无辜啊! 是谁刚才跟个没事人一样包扎的时候一声不吭,现在又哼哼唧唧跟受了重伤一样喊痛啊! ok,他懂得,他只是小情侣play中的一环。 还不等符子缙和霍成枫腻歪多久,却又有人开了口。“霍先生您好,请问现在方不方便走一趟去做个笔录。” 符子缙僵了僵,转头一看是警察。 他以为霍成枫犯什么事了,护犊子似的拦了一下,告饶道:“他干嘛了呀?要是他伤了人,不能算那个什么防卫吗?” 助理解释道:“是这样的符先生,歹徒伤了霍总之后匆忙逃跑,但是被迎面来的一辆车撞到了。” 当场毙命。 “那撞人的是?”符子缙问。 “一个醉驾的司机。”警察在一旁解释道。 去警局做笔录的时候,霍成枫悄悄告诉符子缙,在刚才的时间里助理已经调查了所有有关歹徒和肇事者的资料,结果显示,歹徒是一个绝症晚期的患者,肇事者则是一个孑然一身负债累累的亡命徒。 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巧合。 符子缙刚刚安定下去一点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不管这是不是仙界执法者的手笔,都是像是还有什么后招的样子。 -------------------- 估计快完结了嘿嘿 第61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符子缙的心几乎没有一刻是安定下来的,他每天都警惕地观察着自己和霍成枫的四周,毕竟没办法确定会不会有什么变故突然出现。 但是一连过了几天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几乎让符子缙怀疑那天的事的确是一场单纯的巧合,于是两人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这晚洗完澡,霍成枫一边擦头发一边推门往卧室走。 一开门,就看见符子缙坐在床上,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地等着他。 见他出来,符子缙拍拍自己旁边,叫他过来坐下。 霍成枫一看这幅样子,要么是有求于他,就知道他要么是又骗了他什么现在想坦白。 霍成枫看着他问:“说吧,有什么事。” 符子缙耳朵尖一红,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下,“咳咳,没什么事我还不能跟你坐下交流交流感情啦?” 第120章 “好,”霍成枫点点头,信了他的说辞,以为他真的是没什么事情要说只是单纯要腻歪一下。“交流的事情睡觉的时候再说,我现在要再去检查一遍明天会议要用的材料。” 说完,霍成枫还真就干脆利落地起身要走。还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一阵奇怪的响动传来,然后是符子缙作西子捧心状:“你这个负心汉!有了工作以后,你竟然!完全!不顾我的死活了!” 霍成枫静静看他表演。 符子缙一边回忆着自己看过的那些狗血小说里无理取闹的情节,一边活学活用,继续道:“我懂,我都懂,我哪有工作重要,你赶紧忙去吧,谁能有你忙啊。” 一边说,一边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狠狠撇开头,又时不时悄悄回过来偷看一眼。 等到他再次回头偷看到时候,眼前是带着笑意走回来的霍成枫。 符子缙轻轻地拽住霍成枫的衣服,晃了晃,“霍成枫——答应我个事呗。” 符子缙很少会用这种拖长的带点撒娇意味的口吻说话,实在是……听上去就想让人多逗弄几下。 霍成枫的眼神起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不过很快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他问符子缙:“什么事?” 符子缙继续耍无赖,小心翼翼试探道:“你先说你答不答应呢?” 霍成枫失笑,“你都不说是什么事情,我怎么确定答不答应?”尤其是现在,符子缙又一直在绕弯子,显得尤其可疑。 符子缙眨了几下眼,自以为十分公道,大义凛然地说:“我可以跟你等价交换的!你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 霍成枫捏了捏他的脸,“你是神灯精灵吗。”他翻身把符子缙压住,“那就——用这个换吧。” 符子缙大骇,“不不不不不这个不行,昨天都已经好几次了!你都不要休息的吗!不知道保养,小心早早变成老头子!” 霍成枫:“……” 他叛逆之心顿起,手开始往符子缙衣服里伸进去。 “快拿开你手好凉!”符子缙叫了一声,“哎呀哎呀你几天前求婚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说的比唱的好听!还说不会强迫我做不愿意的事情!” “真不愿意?这里好像不是这么说的。”霍成枫戏谑地朝符子缙已经有反应的某处看了一眼,呼吸开始变得灼热起来。“而且你力气大,可以推开我。” 符子缙越来越多地从霍成枫脸上看到曾经不属于他的那些有点无赖的神情。 偏偏他还蛮吃这一套。 符子缙继续嘴犟:“我那是考虑到你是伤员!我不跟你计较!快撒开,你都说了不做我不愿意的事。” “那我宣布以后‘不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但是这件事除外。” 霍成枫仗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还没好透彻,符子缙不敢对他怎么样,于是轻而易举地把符子缙的两只手举过头顶,开始在他的脸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啄。 “啊啊啊啊霍成枫!你臭不要脸!”符子缙宣告投降,说:“我说就是了,其实是我偷听你跟你外公打电话的时候,听见你们说什么拍卖会……” 霍成枫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符子缙要说的是这件事。 就在半个多小时前,霍成枫收到了来自霍桓的一通电话,说齐家牵头举办了一场慈善拍卖晚宴,时间就在两天后。 霍桓素爱古董,想要去参加这种类型的宴会也是意料之中。至于他要求霍成枫前去,则是因为这次慈善晚宴会邀请不少名流,霍成枫也好趁机为霍家多结交些人脉。 有关企业利益的事情,霍成枫自然不抗拒,看了看自己的行程,没多想什么就答应下来。 符子缙继续说:“其实哦,我听你外公说的那些要去拍卖会的人里,有一个我认识的人,想再见一面……你能带我去吗?” 符子缙说完,观察了一下霍成枫的脸色,见霍成枫一直不说话,于是叹了口气,有点失望地说:“好吧,我知道让你公然带我去这种场合会有点为难,毕竟突然冒出我这么个人来也不好跟人解释。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去啦,不行的话就算了……” 其实后面符子缙说的话都没有落到霍成枫的耳朵里,他的想法早就已经偏到了九霄云外。 霍成枫的雷达开始滴滴作响。 想见的人?想见谁?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他以外的凡人应当是都不记得符子缙的,难不成符子缙在他之前早就认识了其他哪个凡人? 符子缙本来以为霍成枫是在为难。 但是当霍成枫那点小心思不加掩饰地挂在脸上时,符子缙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符子缙无语之至地解释:“我想见的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是沈衣,沈老师……” 霍成枫又怔愣了一下,这一听这个名字,并没能跟自己记忆里的人对上号。反应了半晌,才想起来霍桓的确是有提到沈衣这个人。 他蓦地松下一口气,问符子缙:“把你带过去当然不成什么问题,不过你跟沈衣也就见过几次吧?而且你上司把法术解除之后,现在她应该已经不记得你了。” 他说着说着,忽然想起致使他知晓符子缙真实身份的那次事件——后来他知道,当时符子缙赶到废旧大楼的动机,正是因为那个叫沈衣的凡人被绑架。 他不知道沈衣具体和符子缙有什么关系,但是单从这件事来看应该也关系匪浅。 第121章 这件事实在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于是符子缙很坦然地对霍成枫解释:“她是我,我……”符子缙斟酌了一下用词,“她是我妈妈的转世。”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想再看一眼,之前因为害怕又发生那样的绑架事件所以不太敢去见她。” 霍成枫听着,注意到符子缙的双手无意识地绞紧了。像是迫切地想得到什么,但又在努力克制。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让他恐慌的事情,眼珠子开始有些不安地乱转,声音也稍微有点发抖。符子缙继续说:“现在星君的法术已经失效了,跟我接触过的人里除了你已经都不记得我了,那我现在去看一眼,也就不会给她惹麻烦了吧?” 他小声说着,像是想要从霍成枫这里寻得认同,从而让自己能有一个充足的去见沈衣的理由。 他动作轻柔地把符子缙抱在怀里,说:“他是你的妈妈,你想见她当然可以去见。” 符子缙摇摇头说:“我妈妈已经死了很久了。” 符子缙觉得自己有点自私。 他明白自己是在妄图从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身上寻找属于沈宜君的影子,他只是把自己对母亲的怀恋移情到了沈衣身上。 而转世后的沈衣其实是一个全然独立的个体,并没有义务去承受这份来自陌生人的莫名其妙的依恋。 所以他告诉自己,要克制。但还是克制不住想去再见一面。 第62章 霍成枫呼吸一滞,心里骤然被捏紧了一般。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生气把符子缙狠狠折腾了一顿的那次,符子缙泪濛濛地在梦里喊“娘”的样子。 他忍不住去想,符子缙作为一个神仙,在他漫长的寿命里,该如何去回看自己作为人类的时候所遇见的那些人那些事呢? 而等十年后、百年后,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在符子缙的心里又能否占得一亩三分地? 他心里忽然有点闷闷的。 “符子缙,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 “以前的事?”符子缙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一边思考一边说:“以前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在星君殿当牛马呗。” “不,我说的是更早以前。在你成为神仙之前,在你还活着的时候。” 符子缙翻了个身,在霍成枫怀里蛄蛹了一下。“我活着的时候……也没什么好讲的。” “怎么会没什么好讲的呢?你住的地方,你的家庭你的身份、你经历的小事,哪怕只说说你喜欢干什么吃什么我也是愿意听的。” “好吧,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讲讲吧。” 于是符子缙开始讲,讲他活着的时候。 比如说他刚上私塾的时候,他人小个子也矮,坐在凳子上几乎都够不到学堂的桌子,一天的学上下来弄得浑身都是墨水,沈宜君接他的时候憋着笑说他像只小花猪。 又比如沈宜君逼着他练武强身健体,他每天变着法儿逃避,要么装病要么一大早跑出家门在外面晃荡一整天,直到沈宜君发现他确实不是这块料,才妥协下来。 他也跟霍成枫讲关于白越,他告诉霍成枫那是他的旧友,虽然刚见面的时候欺负过他,但后来变成了很好的朋友。白越是个混混,但后来变成了很厉害的大将军。 他也跟霍成枫讲他那个叫乐户的小书童,是沈衣从人牙子手上救下来的。乐户不识字,也不懂文章的好坏,却总是喜欢在他读书的时候念叨他说“公子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 他挑挑拣拣,隐去了一个个寒冷的冬日被大房克扣份例的日子,隐去了在学堂里那些孩子仗势欺人言语侮辱他的日子,更隐去了他被兄长坑害、身边的人也一个接一个离去的日子。 他不喜欢在霍成枫面前讲这些,不想让霍成枫知道他从前活得这么窝囊。讲出来总觉得怪怪的,像是在卖惨。 符子缙把头扎进霍成枫怀里,说:“然后,然后就没什么好讲的啦!” 不是他不想讲,而是他人生就那么窄小,讲完了沈宜君、白越、乐户,剔除了那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情,就实在是没有别的东西了。 “我书读得不好,到最后也没什么大出息,就这么稀里糊涂死了。不讲啦,睡觉!” 说这句话的时候,霍成枫感觉到符子缙环着他的手臂稍微紧了紧,显然是在回避某些话题。他自然也不强逼,只安抚性拍了拍符子缙的脑袋。 听符子缙讲完之后,霍成枫心里闷闷的那一块并没有变得明朗起来。 他跟符子缙相遇的时间实在太晚,相处的时间也太短。对于真正的符子缙,霍成枫所知甚少。 他恨自己无法早早参与进符子缙的人生,恨自己无法了解符子缙所有的喜悦和伤痛。只要符子缙像现在这样闭口不谈,他就永远无法触及符子缙曾经的样子。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把符子缙搂得更紧了些。 …… 拍卖会当天,会场人头攒动。 自从在会场门口碰了面,符子缙就持续接受着霍桓投来的眼神攻击。 过安检口的时候,霍桓站在他们前面。老头儿皱着眉摇着头,回过头来对霍成枫呵斥:“你胡闹什么?谁让你把他带过来的!我让你过来是干什么的?是让你来趁机结交人脉的,不是让你来约会的!” 第122章 “外公别生气嘛,是我缠着霍成枫要他带我来的。” 霍桓哑了声。 符子缙发现,霍桓虽然讨厌他,但一般只是在骂霍成枫的时候旁敲侧击把他也骂上。可能是因为不是自己亲孙子骂着不得劲儿,在直接面对他的时候反而比较收敛。 他为了让霍成枫少挨几句骂,主动承担火力,继续说道:“您想想啊,以霍家现在的实力,那都是人家上赶着巴结霍成枫,那用得着霍成枫去刻意结交谁。您就放心吧,霍成枫就算一边跟我约会,也耽误不了什么事。” 霍桓嘴一张又要反驳他,“我霍家的事还轮不着你……” 符子缙打断他,“外公你快进去吧,安检员在催了在催了。” 看着霍桓骂骂咧咧进了安检口,符子缙小声对霍成枫吐槽:“你外公怎么那么烦人呢,你不是说你小时候他根本都不管你么,现在干嘛老是管这管那的。要是我娘在的话,才不会这样挑你的刺嘞。” 霍成枫听着符子缙絮絮叨叨地说,嘴角微微扬起,“你是在心疼我吗?” “哎哟哟你又来了……哎哎哎这么多人呢,别搓我脑袋!” 登记完正式入场之后,拍卖环节还没有正式开始。大厅里的人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手里端着酒杯应酬。 霍成枫一过来,便有两三个人笑着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话。霍桓也很快就被几个人客套着拉走,到旁边的小展厅去欣赏私藏的古董了。 符子缙在旁边,连带着也被人恭维了几句。他敷衍地笑笑,趁这个机会张望着四周,希望能找到沈衣的身影。 霍成枫知道他不想在这种性质的场合多待,因此便低声对他说:“你可以先去吃点东西,外面有花园,想出去逛逛也行。我打听过来,沈衣老师今天还有工作,可能还要过一会才来。” 符子缙点点头,走了。 宴会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餐点和酒水,不过餐点从头到尾几乎只起到了装饰作用,也没几个人真的去碰。 符子缙就拿了个盘子挑挑拣拣,端了一盘一边吃一边找人。 不过沈衣没找到,倒是先看到了齐蕴语和封元青。 他下意识想上去打个招呼,后知后觉想起来,封元青现在已经不认识他了。 他看戏似的在长桌旁坐下来,想看看齐蕴语那个臭渣男又憋什么坏。 看着看着,他的视线落到封元青身上,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起初他还没有意识到,思索了一番,猛然悟了过来——现在的封元青跟上次他们见面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 他身周的气运,依然稀得像一锅没有几粒米的白粥。 符子缙彻底迷惑了,禄存星君不是都已经把所有错乱的命簿改好了吗? 第63章 怎么会这样呢?星君明明已经把所有错乱的命簿都改回来了。 符子缙绞尽脑汁地想着,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一直以来都想错了方向。 目前他接触到了三个气运缺失的人,分别是霍成枫、袁思淼还有封元青。 自从命簿更正之后,霍成枫与袁思淼身上的气运已经恢复了正常,而封元青的却没有。 星君那边不可能会出这样低级的错误,那就只剩一种可能——封元青的气运,并不是命簿被篡改而导致的。 符子缙想起,几个月以前他在拍戏的时候,灵台道长给剧组人员分发的那个小红布包,里面装着的符纸跟封元青手机挂饰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当时他研究了几天没研究出个一二三,随即就把这东西抛之脑后了,之后也没想起来过。 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要是再想不起来就是真傻了。 发现这件事以后,符子缙的心一下子全乱了。他强撑着让自己镇定下来,把手里的盘子一放,端着一杯酒,朝着封元青所在的方向走去。 但他又转念一想,封元青现在根本不认得他,要他怎么跟人家开口问话呢?难不成要他冲上去说“我见你印堂发黑怀疑你身上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说不定会被当成神经病当场请出宴会厅。 纠结着纠结着,就到了拍卖环节开始的时候。符子缙心不在焉,被霍成枫拉着坐下。 霍成枫捏捏他的手,把牌子递到他手里,“有什么喜欢的可以拍下来。” “哎哟~霍总好霸道呀,人家好害羞~” 霍桓坐在后排,大声地咳嗽了几下以示警告。 符子缙习惯了用油嘴滑舌掩饰自己的不安,跟霍成枫说完话以后,他上一秒还笑得灿烂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 就这样一直胡思乱想到了拍卖结束的时候,主持人在台上说着致谢的话,“感谢在座各位的善心之举,今晚的拍卖所得将会全数入账慈善基金,为我们贫困山区的儿童……” 台下响起很热烈的掌声。 由于整个晚会已经接近尾声,不少人已经在陆陆续续离场了。 符子缙的视线却被一个人紧紧抓住了。 最开始注意到那人,是因为他坐在齐蕴语和封元青旁边。但因为拍卖时的灯光都集中在拍卖品上,坐席这边的灯光比较昏暗,符子缙也就没多在意。 现在拍卖结束,那人走过来跟齐蕴语打招呼,似乎是要先行一步。 等他侧过半张脸来的时候,符子缙的眉毛骤然挑了挑。这满脸的褶子,这熟悉的山羊胡,这草包的气质—— 第123章 灵台道长,不要以为你穿着常服戴个眼镜就没人认出你了啊喂…… 当时鸿诏被抓,这老头倒是闪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他这是又攀上了齐蕴语? 符子缙不禁思索,封元青身上的气运会不会跟这老头有关系。 不过无论有没有关系,跟上他总是对的。直觉告诉符子缙,鸿诏那件事应该还没有结束。 他有预感,不管怎么样,先抓住这老头才是当务之急。 他在雷动的掌声中悄悄拉了一把霍成枫,凑到他耳朵边上说:“霍成枫,我有点尿急,想去上个厕所好不啦?” 霍成枫脸上显现出疑惑,明显不会相信神仙会尿急这套说辞。 但是符子缙好像也不怎么在乎他是信了还是没信,笑得眉眼弯弯,说:“你乖乖等我啦。” 他说完,转身就想走。想了想现在的时间,又回过头来跟霍成枫说:“哎呀,还是不要等我了,等太久等不到你就先回家吧。” 这次是真的走了。 符子缙说的话浓缩到霍成枫耳朵里统统变成了一句潜台词:乖乖待着不要乱跑拖累我。 “你去哪?” 霍成枫下意识地伸手去拉符子缙,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他看着符子缙穿梭在坐席间的背影,有些不安,无论是符子缙含糊其辞的说法,还是匆匆离去的举动,都让他感到不安。 连符子缙都觉得紧张的事情会是什么事呢…… 没到这种时候,霍成枫心里便会升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作为一个凡人,他没办法为符子缙提供任何帮助,甚至只会成为他的拖累。 …… 符子缙跟灵台道长隔了是有一段距离的。虽然老头走得不算快,但符子缙要穿过拥挤的人群追上他还是有一点困难的。 出了会场以后,逐渐没了人群做掩护,符子缙便只能拉开些距离,靠着建筑物和树木的遮蔽悄悄跟上灵台道长。 眼看灵台道长上了一辆车,自己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起来去追人,符子缙便也截住了一辆出租车,“师傅,麻烦跟上前面那辆车。” 倒后镜里照出司机师傅狐疑的眼神,他从镜子里看符子缙,像看一个即将走上违法犯罪道路的年轻人。“你想干嘛?” 符子缙张口就来:“我不干坏事!你看我这卸胳膊细腿的一扇就倒怎么干坏事!前面上车的那个人是我姨夫,我怀疑他出轨,想悄悄跟上他抓他把柄。师傅你快跟上!” “哦哦,这样。”司机师傅一下子正义感爆棚,“小伙子,你系好安全带。” 车子猛然蹿了出去。 “不不不师傅,咱悄悄滴进村打枪滴不要,别太显眼。” “哦哦好,你放心!” 一路走走停停,过了不知道几个红绿灯路口,拐了不知道几道弯,符子缙感觉出他们越走越远,街景已经变得全然陌生了。不禁疑惑:这老头是要赶着去哪儿? 透过车窗,他看见前面的车子拐进了一条商业街。他忽然又认识这个地方了,这里好像离袁思淼他们家做生意的那个菜市场很近,他以前来找袁思淼的时候走过几次这条路。 眼看前面的车子停下,符子缙赶忙示意司机师傅停下来。幸好霍成枫在他回来之后给他买了新手机和电话卡,手机里的余额也很充分,他匆匆结清了车费,就悄悄地往灵台道长下车的那里赶去。 然后不出所料地——跟丢了。 灵台道长就那么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他刚刚消失的地方,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朱砂化开之后的刺鼻气味。 这个味道符子缙熟悉极了,毕竟每次催动符纸,这种味道都会在他的鼻尖停留一阵子。 所以大概率是灵台道长发现了有人在跟着,所以催动了传送或者是隐匿身形之类的符纸。 但仔细想想,以灵台道长的草包程度,不太可能真的会画这种比较高阶的符纸。所以大概率还是有人跟在他身边,悄悄地帮他…… 正一心想着灵台道长的空当,符子缙的肩膀上却猛然被搭上了一只手。 他被吓得一激灵,却听得身后那人道:“符子缙,你怎么在这儿?” 符子缙愣了——是袁思淼的声音。 他的大脑宕机了一下,没应声,就听见袁思淼继续道:“我还以为你完成任务以后就回星君殿了,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了嘞。” 袁思淼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蓬乱的头发。他脚上踩着棉拖鞋,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睡衣,外面加了件棉服,手里提着个垃圾袋,显然是下楼来扔垃圾的。 符子缙满头的问号,终于反应过来,“你怎么也记得我?” “啊?也?还有谁记得你啊?”袁思淼莫名其妙地说。“还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不记得你啊?” 符子缙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了。星君的法术失灵一次也就罢了,怎么还会失灵第二次? 他向袁思淼解释:“我在人界的身份是假的,周围所有人对我的记忆都是星君和阴曹司合力施法捏造出来的。任务结束,法术自然也就解除了,连带着我在凡界留下的所有痕迹也都抹除了。所以照理来说,你是不该记得我的。” 符子缙跟在袁思淼后面,两个人边走边说。 袁思淼走到了地方,掀开垃圾桶的盖子把手里的垃圾袋丢进去。 第124章 他又打了个哈欠,开始讲自己的猜测:“我觉得吧,可能是因为我跟阴曹司那边的关系太深了。” “虽然我现在还没考上他们的编制吧,但是关系应该也算不上浅了,曲姐姐现在还经常找人带我过去蹭个培训什么的呢。” “而且曲姐姐他们本来不是也打算把我的记忆清掉吗?” 后来因为在场的人里没有人能使出记忆清除的法术,就干脆怂恿袁思淼加入了…… 袁思淼继续猜测道:“可能跟这个也有点关系?” 总之,符子缙理解了,袁思淼因为和仙界的事情有了接触,便也成了星君法术里的一个bug。 袁思淼又反问他:“说了这么半天,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任务做完就回去了吗?” 符子缙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一想起当时他和霍成枫跟一对苦命鸳鸯似的,哭着喊着要星君成全他们,符子缙面皮就有点发烫。 因为一己私欲不惜触犯天条律令,这事儿说出来还是挺丢人的。 但他还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袁思淼,末了问袁思淼:“星君……对外是怎么说我的?” 是怎么扯的谎?怎么瞒住的?还能瞒多久? “还能怎么说,说你去出其他任务了呗,至少曲姐姐听来的消息是这样的。合着你根本就没回去,还在人界搞起恋爱来了……” 符子缙又尴尬地挠了挠头。 袁思淼戏谑地撞了一下符子缙的肩膀,“嘿,你俩能成,我觉得我在其中也功不可没,到时候可要请我喝喜酒。” “请你坐主桌。” “给你包大红包。” 两个人又开始不着边际地瞎扯起来,而后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要不要去我家楼上坐坐?”袁思淼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小区。 符子缙的神色严肃起来,“不了,我还有别的事。”他环顾了四周一圈,直截了当地问袁思淼:“你最近有见过你舅舅吗?他跟你家住得近不近?” 袁思淼很奇怪地沉默了一下。 他没有直接回答符子缙的问题,而是反问他:“符子缙,我舅舅他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 第64章 符子缙当然没想到袁思淼会这么单刀直入,不禁怔愣了一下。 他当然不能直接说“没错你舅舅是个大坏蛋我正在抓他”,可是他也不太能做到对朋友撒谎,尤其是这么显而易见的谎话。 袁思淼的神色变得有点奇怪,像是在纠结。 “你不要瞒我哦,其实之前我就隐约感觉到了一点。你跟我舅舅根本都不认识,干嘛老跟我提他呢?”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我舅干坏事了,你要抓他。第二,我舅跟坏事有牵扯,你要抓他。” 符子缙恍然发觉,袁思淼平常虽然不言不语的,但是不说不代表不懂,这些事他心里都门儿清。 他求饶似的跟袁思淼说:“别问啦,就算我说了又怎么样呢?白白让你为难。” 袁思淼摇了摇头,“就算为难,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邪路上越走越远,甚至做出无法挽回的事。”他的眼神依旧变得不再纠结,显然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能帮上你。” 符子缙在心里啧啧几声,要考阴曹司的编制,别的不说,单说思想觉悟这一关,袁思淼指定得过。 …… 袁思淼带着符子缙从商业街的另一头走了出去。 从这条街再往南边走,是一条转盘路,沿着转盘路过去,便是衔接商业街和一处老旧居民区的过渡区域。 这里挤挤挨挨的有不少店铺,装修风格看上去都半新不旧的。到了这个时候,街上的商户大都已经准备关门了,连灯火都零零散散的。 人行道上的砖石面偶有开裂,沥青马路倒是新铺上去的,没有一丝瑕疵。 沿着这条街走的时候仔细瞧瞧,某些店铺的旁边可能就隐藏着一条小巷子,走进去里面又是别有洞天。 不过若是没人带路,这样隐秘的小洞天还真是有些难找。 袁思淼就带着符子缙进了一条小巷子。原本今晚的月亮十分明朗,但一会的功夫,却全数被乌云遮起来了,让人看路看得不是很分明。 巷子里很静,几乎只能听见两个人压低了的脚步声。偶尔有一两声猫儿发出的嘶叫,显得更渗人了。 袁思淼压低了声音对符子缙私语道:“我开始怀疑我舅的时间其实很早,你记不记得几个月以前,你有一次莫名其妙发了一张我舅的照片过来?还问我知不知道灵台道长?” 符子缙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虽然你后来敷衍我说是什么小说角色,但是我也不是傻子,也没那么好糊弄。” 符子缙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没拿你当傻子糊弄,我这不是想保留一下你舅在你心里的美好形象。” 不过袁思淼竟然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起疑心了,而且竟然能一言不发一直忍到现在。 袁思淼:“我舅呢,对家里的‘人设’是一个勉强可足温饱的的阴阳先生,但是在你给我发的那张照片里,他穿的却是一身哪怕我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出来的道袍。” 他顿了顿,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话说假冒道士行骗已经违法了吧……” 符子缙认同地点点头,这老头迟早要接受人界和仙界律条的双重制裁。 第125章 袁思淼继续说:“然后呢,我就以你说的‘灵台道长’为关键词在网上稍微搜了一下,没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毕竟他们上流圈子这些门路都挺难找的。” “不过呢,你们那部电视剧的发布会又不是秘密。这种事情吧,我们普通人平常不关注是一回事,想要知道的话呢,也随时都能查到。” 而后,袁思淼便顺理成章地发现他的舅舅竟然还有这样两幅面孔,平常那个接不到委托的阴阳先生,其实是上流圈子里炽手可热的“灵台道长”。 两个人继续往巷子深处走,身旁时常有一两个人匆匆走过,弄得两人说话不得不将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附在彼此的耳朵边上。 袁思淼:“然后呢,我就开始在有空闲的时候悄悄注意我舅的动向。” 符子缙瞪大眼睛点了点头,哦哦,侦探小袁, “——然后一次都没抓到过他。那个时候我开始备考阴曹司的事业编,多少对玄学方面的东西有了一点点感知力,大概是能感觉到有人在用法术帮我舅。” “我求着曲姐姐帮我画了一道能追踪定位的符纸,找机会用在了我舅身上。其实我心里特别没底,毕竟符纸只能用一次,但我也不知道他那天是要出去干坏事还是普普通通到街上溜一圈。” “不过事实证明我还是很幸运的,我找到了这里——” 袁思淼停住了嘴上的话,仰头望着眼前的建筑物。两个人走了有一段时间,现在正站在一栋红砖小洋楼前。 小洋楼带了个挺大的院子,借着灯光能看见院子里停了几辆车,虽然符子缙不怎么懂车,但跟着霍成枫耳濡目染了一段时间,也能辨认出来这是他们那些有钱人才开得起的车子。 放到这种地方,跟这破败的小巷子格格不入,说实话有点违和。 符子缙有点犹豫,不知道是应该偷偷潜进去还是大摇大摆进去。 正思考间,有人从他身边匆匆走过,许是走得太急,猛地撞上了他的肩膀。 不过明明是那人撞的他,他还没说什么呢,那人很不满地“啧”了一声,回过头来看着他。 灯光下,又照出来一张让符子缙很惊讶的老熟人的脸。 是叶舒雨。 叶舒雨拧紧了眉毛,十分不悦的样子。明艳的一张脸,显得神色更加跋扈了些。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符子缙和袁思淼,问他们:“以前没见过你们,新来的?” 符子缙顺理成章地接话,“对啊,新来的。” 袁思淼也很配合地跟着点头。 接着叶舒雨的视线就像是固在了袁思淼身上似的,一直上下打量着,显然不太看得上袁思淼这副穿着睡衣随随便便就跑过来的做派。 反观叶舒雨,像是要出席什么盛大的场合一般,穿着十分考究,头发像是刻意打理过似的,仔细看看脸上应该也化了淡淡的妆。 他上下扫视一番袁思淼,不屑道:“你就穿成这样过来听讲道?就这样儿还想让神君给你机缘?” 袁思淼丝毫不惧,学着他的样子也反对着叶舒雨上下扫视一番,“你穿成这样过来?知道的说你来这儿听讲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求偶来了。”烟膳汀 符子缙也跟着帮腔:“就是就是,我们可不搞你那些表面功夫,重要的是心诚。”尽管符子缙刚从晚宴跑出来,实际上也像只花枝招展的小孔雀。 叶舒雨狠狠横了他们一眼,但他知道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因而不欲与他们多争辩。 临走之前,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符子缙。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从未见过这个人,却总感觉这个人莫名的熟悉,更是莫名地让他……感到不爽。 符子缙从叶舒雨的话里大胆猜测。 第一,草包灵台道长有个不那么草包的同伙在帮他,就是那个神君。 第二,草包灵台道长和不草包神君搞了个邪教一样的东西,在定期集会“讲道”。 第三,趁着集会的空当两个人给了信众“机缘”,这个“机缘”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未可知。 第四,有不少人受骗,且大都是有钱的冤大头。 他舔了舔嘴唇,问袁思淼:“敢不敢进去看看?” 袁思淼抬头看着那座灯火通明的小洋楼,回应符子缙道:“正有此意。” 两个人定了定心神,很快跟上了前面的叶舒雨。 推门进了这座小洋楼,一股线香燃烧的烟火气便直直地冲进了符子缙的鼻子。他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四周,发觉这屋子里的陈设与房子的外观大相径庭。 一楼正中放了几个蒲团,正对着一尊面目有些模糊的神像。从外面看这明明是一栋仿古的小洋楼,屋子里面却是全然的中式风格,乍看起来像个不伦不类的道观。 屋子里大排长龙,进来的人都排着队依次跪到蒲团上去,对着神像上香敬拜。 袁思淼拉了一把符子缙,低声问他:“这供的什么神仙?我怎么认不出来?” 经过这几个月的学习,袁思淼自认对这些事情也有了些了解,现在认不出来让他着实有点挫败。 符子缙说:“不是你的问题,天上地下山间水里压根就没有这么一尊神。”他又打量了一下四周,“你舅这是自创了个教派啊。” 袁思淼说:“要不然咱们直接报警让警察叔叔来处理呢,就说有人聚众进行邪教宣传活动……” 第126章 符子缙对这个提议也很心动,但是背后的人很谨慎,已经用法术屏蔽了整栋房子的信号。好不容易混进来了,现在又出去难免打草惊蛇。而且—— “还是不要的好,警察来了八成打不过。” 尽管还没完全摸清这地方的底细,但符子缙已经发现,那尊显得有点粗糙的神像上竟然真的有那么五六分神气。 灵台道长既然能和鸿诏扯上关系,自然也能和仙界其他人扯上关系。 人界的警察局里大都是凡人,这种情况下过来当然只能送人头。若要他们出动懂得这些神神鬼鬼的琐事的特勤人员,必得是确认了事件的特殊性之后才行。 然而单凭他和袁思淼两个人,是很难向作为普通人的接线员说明白事情的特殊性的。 符子缙和袁思淼也跟着排在了队伍里,把目光投向了神像那边。 神像的旁边站了一个不大点儿的小孩,穿着一身道袍,像是侍奉神的仙童。 他给每一个前来参拜的人递上六炷香,待到这一个参拜的人起身离去,他就给排在后面的人再次递上六炷香,很机械地重复着。 符子缙一眼就看出,着小玩意不是人,也不是神,充其量是个灵力驱动的偶人,只是在凡人眼里与寻常人无异。 这东西叫“灵枢童子”星君曾经教过他怎么制作。核心的部分是一道符纸,只需随便拿点树枝什么的捆成人型,再把符纸注入一丝灵识贴在上面,它就能做一点简单的工作。 大概维持个五小时左右,它就会变回一堆树枝。 这东西做得不好充其量就是个无脑工作的偶人,做好了却是几乎与真人无异。 这东西太难做,符文太复杂,符子缙嫌画得脑子晕,向来做得不怎么好。他记得欧阳忞做的灵枢童子就比他的聪明很多,能跟人进行简单的对话,回答一些不算太复杂的问题。 一转眼的空,他们两个就排队排到了那个蒲团跟前。 灵枢童子伸出手,递给他六炷香,动作像是早已设定好的程序。 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符子缙还是决定试试,他问那个灵枢童子:“这上面供的是谁?” 第65章 “这上面供的是谁?” 连供的是谁都不知道,这不是摆明了有猫腻吗? 若是对着别人,符子缙自然是万万不敢问这种问题的。但是对着灵枢童子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毕竟它只是看着与常人无异,实际上并没有凡人的思考能力。 灵枢童子的眼珠子僵硬地转了转,透出几分愚蠢。它答道:“供奉的是我家主人。” 符子缙啧了一声,继续追问:“你家主人是谁?” 灵枢童子艰难地转了几下眼珠子,像是在思考,然而它空空的大脑并不能支持这个行为。停顿了半晌,它说:“我家主人,就是我家主人。” 符子缙:“……” 看来这人很谨慎嘛,哪怕是对着偶人,也不曾说过自己的身份。 他又继续问灵枢童子:“灵台道长现在在干嘛?你家主人现在又在干嘛?” “灵台道长在上面准备讲道,主人在准备仪式。” “什么仪式?” “仪式就是仪式。” 再问也问不出来了。 后面已经有人嚷嚷着催他,“前面的磨蹭什么呢?别耽误事行不行?” 符子缙只好匆匆接过香,草草插进香炉里,敷衍地拜了拜走开了。 等到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按照队伍顺序上完了香,那个灵枢童子终于要带着他们走下一个环节了。 符子缙和袁思淼跟着人流往上走。 符子缙对袁思淼说:“我现在在你脸上使了一点小法术,好让人看不出你原本的长相。你可能会感觉脸上有点痒,但是千万别挠,挠了效果应该挺惊悚的。” 袁思淼默默放下了正想要挠脸的手。 灵枢童子领着他们进了二楼的一处房间,一进门,香火的味道更加浓厚了、 房间里摆了一处高台,灵台道长装模作样地在上面打坐,旁边站了两个同样不太聪明的灵枢童子。 “许久未见,诸位可别来无恙啊?今日同往常一样,神君依然会考量各位的道心,给合格者以机缘。当然,我会代表神君的意志在这里观察,选出合适的人选。所以各位,务必要抓住机会。” 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刻有了些交流声。 符子缙和袁思淼左看看右看看,不太明白“机缘”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会让人如此趋之若鹜。都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了,不至于这么好骗吧? 可见这机缘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不一会儿,灵台道长开始“讲道”了。众人纷纷坐在了台下,符子缙和袁思淼也找了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排排坐下。 “所谓道法修行,善缘具足,则恶缘不生、恶因不起……” 讲的都是些翻来覆去的大空话,听得袁思淼和符子缙昏昏欲睡,不知道旁边那群人是怎么做到的听得神采奕奕。 站远的时候还没看清,此刻坐近了,符子缙才发现了台上的那两面幡子。左书“无上三尊乃乾坤之主宰”,右书“混元一气为造化之根本”。 字的下面印了一团小小的符文,这符文式样符子缙不止见过一次——在封元青的手机挂饰上、在灵台道长当时给剧组人员分发的小红布包里。 第127章 封元青的手机挂饰是星韵的公司年会上发的,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一个。 符子缙仿佛想到什么,看了看周围,果然有不少星韵的人。 他想起当时在那个隔音很差的酒店偷听到的灵台道长和齐蕴语助理的谈话。 “只要按我说的做,你们公司的项目肯定有大收益!” 灵台道长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 很显然,他和齐蕴语之间达成了某种交易,报酬应该就是让齐蕴语的公司财运亨通。看现在的情况来猜测的话,莫非条件是让齐蕴语帮他的教派发展信众? 符子缙有环视了一下四周,星韵的人不在少数,所以的确很有可能。 不过年会上的小挂饰应该并不是他们交易的一环,因为那时候齐蕴语并没有接手公司…… 可见,灵台道长和那个“神君”,计划开始的时间远比他想象得要早。 符子缙趁着这个机会嘱咐袁思淼,“一会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人打起来了,我尽量拖住坏人,你就赶紧跑,带个信儿出去。” “行行行,虽然我菜但是我会给你去阴曹司搬救兵。” “搬救兵还不够,阴曹司那边时差虽然不大但赶过来还是有一段时间的。你到时候先给曲姐姐打个电话,再跑去找封元青,封元青你认得吧?无所谓了,我发给你他的联系方式……” 他一边说着,像是在课上开小差的学生似的,鬼鬼祟祟掏出手机来要给袁思淼发联系方式。 然后他凝固了一下。 灵台道长喋喋不休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符子缙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 “我,我,我忘了……星君的法术解除以后不光所有人的记忆消失了,其他有关 的东西也重置了,我现在根本没有封元青的联系方式,甚至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就连他现在用的这个手机,都是他回来以后霍成枫重新给他买的。 他一脸头痛地重新加上了袁思淼的联系方式,然后把自己手机里现在唯一一个联系人推荐给袁思淼:“那你就先去找霍成枫,让他帮你联系封元青,找到他后面的事就顺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哦对了,告诉他最好是瞒着齐蕴语。” 如果这事儿齐蕴语也有掺一脚的话,那可就更麻烦了。 话不等说完,人群中忽然冒出一阵小小的喧闹声。 符子缙和袁思淼赶忙收了手机,假装很认真的样子向台上看过去——看来是灵台道长讲完了,要开始选人送“机缘”了。 他叽里咕噜念了一大串听不懂的咒语,眼中忽然迸射出一阵显眼的光芒,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然后他就开始左左右右打量会场里的所有人,像是真的能看透所有人的“道心”。 他手里的拂尘一甩,蓦地指向了人群之中。 众人纷纷随着转移视线,向着拂尘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俨然是叶舒雨的身影。 叶舒雨满脸的惊讶,整张脸都因为兴奋,甚至有点儿微微发红。 灵台道长身旁其中一个灵枢童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什么东西,叶舒雨激动地伸手去接。 人群里嚷嚷着泛起了一阵不怎么和谐的声音,“灵台道长,他之前不是已经被选中过一次了吗?为什么现在又被选中了一次?我还一次都没被选过呢!” 说话的是星韵的一个艺人,脸熟,但符子缙依然叫不上名字。 灵台道长轻咳了一声,正色道:“本道长传达的是神君的旨意,选的是神君属意的人选,你难道对神君的做法有什么意见吗?” 冒头的那人立马闭上嘴不说话了。 正当他们以为这段小插曲要告一段落的时候,忽然,虚空中传来一阵缥缈的声音:“既然有人对本座的做法不满,那么,干脆就换个人选如何?” 众人听到声响,赶忙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然而那声音飘渺不定,时而像是从身后发出,时而像是从头顶而来,时而又像是说话的人就站在你身前,实在是让人找不出一个确切的来处。 灵台道长也愣了一下,似乎是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过了一小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似的,仰天大喊:“神君,神君现身了呀!” 一石激起千层浪,灵台道长话音一落,人群中便吵吵嚷嚷爆出了更多讨论的声音,有人在跪地参拜,有人在请求神君垂爱,有人依然在不死心地找寻着声音的来源想一窥神君的真面目。 那个缥缈的声音并不理会,而是自顾自地进行着自己的事情。 他又重复了一遍,“既不满意,那就换个人选吧。” 接着,叶舒雨面前的那个灵枢童子把手里的托盘一扔,转了个方向朝着人群里走来。就连原本留在台上的那个灵枢童子也从高台上翩然而下,朝着同一个方向走来。 符子缙微微蹙着眉,有些紧张地拉住了袁思淼。因为他发觉,那两个灵枢童子似乎是朝着他们这边来的。 不过也未必,说不定它们只是冲着同方向的其他人去的。 随着两个灵枢童子向前推进的步伐,人群自动地为它们两个闪出一条道路,同时也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了两个灵枢童子的去处。 知道周围的人纷纷闪避、只剩他们两个站在那里的时候,符子缙才确信了那个什么神君要选的人就是他们。 第128章 两个灵枢童子一左一右把他们拽出来,一副不容抗拒的架势。符子缙扫视了一圈周围满满当当的凡人,确信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候。 而且,他还不曾见到那个“神君”的真面目呢。 于是他便任由灵枢童子拉着自己走了,同时又递给袁思淼一个安抚性的眼神,悄声说:“别怕,他暂时还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人群中又开始窃窃私议,“怎么会有这种事?” “哪有中途换人这样的事!” “还一下子选了两个人,哪有这样的事!” 方才还笑容满面的叶舒雨依然被气得发懵,满脸都是愤恨,但偏偏又不能反对“神君”的旨意。 想被选中的人羡慕得眼睛通红,气得咬牙切齿。被赶鸭子上架的符子缙和袁思淼暗暗叹了口气,无奈地跟着两个灵枢童子走了。 第66章 符子缙和袁思淼被两个灵枢童子带着离开了刚才的房间。随着距离的拉远,方才那个房间的人声逐渐稀落下去,更显得他们行走的地方安静得诡异。 拐了个弯,是一截略显破旧的复式楼梯,雕花的扶手已经有一些褪色,脚下也有几处木板掉了漆。 等到上了三楼,终于,两个灵枢童子在一扇门前站定了。而后不等它们有任何动作,眼前的门骤然打开了。 抬眼看去,这房间的布置风格与方才的房间大相径庭。 这里不在是方才那种道观似的布局,布置的人似乎没有在这里多费功夫,全然保留了这栋小洋楼原本的风格。 菱格纹的地砖已经有些裂纹,周边布置的家具也显得很有年代感。两扇对称的拱形老钢窗置于两侧,中间一扇老木门,通向阳台。 老木门开着,有人就站在门口。那人背对着符子缙和袁思淼,像是在查看身前的什么东西。 纵然他不能看到身后的状况,却像是知道此刻的来人是谁似的,开口道:“能找到这儿来,也真是难为你们了。符子缙,还有这位……我不认识的小朋友。” 那人终于转过身来,借着月光,露出一张符子缙无比熟悉的脸。 是欧阳忞,成年人形态的欧阳忞。这是自从除夕那天以来,符子缙和欧阳忞的第一次见面。 符子缙的拳头无声地捏紧了,“欧阳忞,还真是你个混蛋。” 袁思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低声问:“认识?” “何止是认识。” 一直以来隐隐约约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符子缙却没有半分喜悦的心情。 他哼笑着朝欧阳忞那边走了几步,语气里满是嘲讽,“我说你那时候怎么那么撺掇星君,急着让他把我带走呢。在人界干坏事,怕被我发现啊?”盐姗艇 欧阳忞摊了摊手,“结果还是被你发现了。”欧阳忞的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闪,说话的语气就好似他们两个之间再寻常不过的一次拌嘴。 正是这样的态度让符子缙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些,他脸上讽刺的笑意消失,只剩下满脸的冷厉。 欧阳忞笑了,那双标志性的下三白的眼睛眯起来。他对符子缙说:“你这是什么表情,别苦着一张脸嘛。”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符子缙上前一步拽住欧阳忞的领子,“你跟鸿诏是一伙的是不是?改命簿栽赃我的事你也有份是不是?!” 欧阳忞很沉着地握住符子缙的手腕,慢慢地把它摁下去。“别那么大火气呀,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难道指望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和你谈笑风生吗!” 欧阳忞对符子缙说:“瞒了你这么久,的确是我不对,可是以你的性子,知道了以后定是要跟我翻脸的吧?” 他全然没听出符子缙语气里的愤怒似的,语气淡淡的,就好似从前无数次闲聊时那样。 符子缙依旧恨恨地看着他。 “你看看,我就说。”他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你现在的态度让我有点不爽,不过看在我们共事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都可以不介意。” 他显示出一副宽容的表情来,就像是在说:我都已经跟你坦白了,还大度地不跟你计较,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他往前走了几步,凑近了符子缙。 “你们想要坏我的事,现在却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你猜是为什么?符子缙,我还是拿你当朋友的。” “放屁!哪有你这样的朋友!你偷偷改了命簿栽赃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们是朋友!你袖手旁观看着鸿诏把我揍个半死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们是朋友!哦不对,说不定不是袖手旁观,说不定鸿诏就是你指使的!” 欧阳忞蹙着眉垂下眼,一副无辜又无奈至极的样子,“如果有能不伤到你的办法,我当然也乐意用,可惜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符子缙压下心头的火,问他:“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想要你,帮我完成最后的一环。” 欧阳忞忽而转身,视线盯着眼前的阳台。 只见一个直径约么一米多的法阵静静地躺在阳台的地上,闪烁着幽微的光芒。仔细看看,阵眼中央画了硕大的符文,而那符文符子缙已经见过许多次,正是方才幡子上印的那个。 欧阳忞口中喃喃有声,念叨着符子缙从未听过的咒语,声音依旧缥缈而悠远。 第129章 阵眼中央的符文猛地亮起,而后猛地疯涨出无数根细亮的银丝,挥舞着朝四面八方猛然窜出去。待到这些银丝平定下来,便不难看到其中闪烁的、跃动的流光。 这银丝在输送什么东西。 这东西符子缙再熟悉不过——是凡人的气运。 欧阳忞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咒法,运作起了一个巨大的换运法阵。 符子缙缓缓摇着头,他盯着欧阳忞,“你疯了,欧阳忞你脑子有病吗?!这就是你偷改命簿的理由?!” 欧阳忞念完咒,静静地垂着头,像是一个真的在给凡众赐福的神。他听见符子缙的话,摇了摇头。 “一开始我的确是想用改命簿的方式来交换凡人的气运,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个方法太慢了,而且风险太大,很容易被发现。” “所以我糅合了疗愈符和聚灵符一类的符咒,制造出了这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换运法阵。”说到激动之处,欧阳忞十分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而他借由灵台道长之手散发在凡人手中的符咒,则正是气运交换的媒介。 符子缙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外面那群信众为什么会如此急切地想要得到所谓的“机缘”,因为那“机缘”正是欧阳忞从别处窃取而来的气运。 前面获得“机缘”的人尝到了气运增加的甜头,口口相传之下,这些人也就对“神君”愈加信服。 符子缙冷眼看着欧阳忞,质问他:“私自干涉凡人的命运是怎样的大罪,你不会不清楚吧?” 欧阳忞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有些人的气运天生就充沛丰厚,一声福泽深厚。而有些人的气运却生来滞涩稀薄,只能勉强支撑生存。像霍成枫和封元青这种人,他们天生就比别人气运充盈,少一点又不会怎么样,匀一点给别人怎么了?” 符子缙几乎都要被他这番慷他人之慨的言论气笑了。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那些气运薄的人大都是前世损了功德种了恶因导致的,气运丰厚的人也是几世、十几世苦厄换来的,你一句话就给人家换了,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正义?” 欧阳忞又摇了摇头,“正义?符子缙,你难不成以为我真的是想当什么正义使者才这么做的?你难道以为我在乎的真的是凡人过得怎么样吗?你难道忘了,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吗?” “你难道没听到吗?外面那些人,他们尊我为神君!” …… 符子缙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很久之前。 具体是多久之前呢?他也有点说不清了。 当时他刚应下来星君的邀请,决定在星君手底下做事。当然这事情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在他正式上任之前,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 符子缙自打娘胎里出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学起来就格外地慢。 他跟其他初学者也有些格格不入,其他的学生大都是仙界的土著,或者是哪个仙君府中新生的小神兽,或者是哪块地方的灵气孕出的仙灵,总之没有像他这样的——一个生前是普通人的小鬼。 更难的是,在符子缙逗留于冥府的这几百年间,人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仙界的工作要想顺利进行,自然也必须随时了解人界的最新知识。 就算不能全然掌握,也至少要理解个大概。 其他人从小有这个意识,平日里也习惯性观察人界的动向,学起人界的最新知识来倒也简单。 符子缙就不一样了,他在忘川河边逗留的那几百年里可以说是什么都没干,更别说去了解人界的发展了。 他看简体字都觉得别扭。 在这种情况之下,符子缙几乎成了整个培训班里唯一一个异类,其他人跟符子缙没什么共同话题也就在所难免了。 但有欧阳忞这个奇葩是例外。 符子缙跟欧阳忞,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欧阳忞是星君殿里的一只小天狗,虽说以神兽的生命周期来讲还只是幼年,但实际上活的岁数早不知道比符子缙翻了几番。 他喜欢追着符子缙跑,跟他了解凡人之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之后几年当符子缙对人界的现代知识有了足够的了解之后,他对欧阳忞这种行为做出了一个很恰当的比喻:像是要写一本人类观察日志。 那个时候,两人之间最常见的对话就是: “你问这个干什么?” “了解一下凡人啊,这里可就你一个当过凡人的。我想知道关于一些事情……凡人是怎么想的。” 一来二去,符子缙和欧阳忞相熟起来。他们又同是星君手底下的人,等到培训结束正式入职的之后,也常常有合作。 有一年星君殿年终总结的时候,符子缙听见禄存星君唉声叹气:“哎哟,现在的凡人是越来越不信神了。该干的活儿一点都没少,可是人界来的香火却少了许多。” 符子缙点着头附和,大肆吐槽工作量超标。 欧阳忞自始至终在旁边一言不发。 星君也就随口一说,符子缙也就随口一附和,然而等到晚上符子缙和欧阳忞结伴回员工宿舍的时候,欧阳忞却猛不丁蹦出来一句:“我们需要一个新的神。” 符子缙打了个哈欠:“什么新的神旧的神,现在仙界的职位都挺满的呀。” 第130章 欧阳忞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在这些职位之外,创造一个凡人从来不曾见过的神!他们需要一点新的信仰。” “可拉倒吧,供了几千几百年的神他们都不信,你还想搞个新神让他们信呢,洗洗睡吧。” 欧阳忞拦住他,“我认真的,没开玩笑!” “行行行,没开玩笑。” “真的没开玩笑!” “哎哟,要不你去找统计部门那条鱼聊聊吧,叫什么鸿来着?他整天疯疯癫癫的,感觉会理解你的理想。唉,挺好一小伙子,神经兮兮的,感觉还老是针对我。” “你什么意思啊喂!” 第67章 信仰。 欧阳忞不关心所谓的正义,他只是需要凡人的信仰,只是想要由自己来充当这个万人敬仰的新神。 符子缙本以为欧阳忞当初只是随口一说的,毕竟谁会因为这么荒谬的理由真的去干坏事呢? 可偏偏就是这么荒谬的理由,让他共事了几百年的好友做出这种事来。 他有些头晕目眩了,几乎是有点绝望地想:如果自己当初能耐心听欧阳忞多说几句,能认真地跟欧阳忞谈谈,是不是也不至于让他走上这条歪路? 他抬头看着欧阳忞,熟悉的三白眼依然透露着那种散漫的笑,可却让符子缙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欧阳忞还在拿蛊惑似的语气对他说:“来吧,符子缙,我需要你帮我完成最后一环。” 符子缙愣愣地问:“什么……最后一环?”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追着霍成枫不放吗?” 听到这话,符子缙自然也就想起自己最初下凡的理由——为了保护霍成枫,直至他的命簿得到修正。 欧阳忞指了指正在散发着荧光的法阵,说道:“这法阵的运行并非那么简单,还需要一个福寿命格的凡人。啊,你猜得没错,就是霍成枫。” “不过福寿命格的人并没有那么好找,所以我一开始盯上的并不是霍成枫。” 欧阳忞并没有直接动手,他先是派鸿诏下界,找上了没什么真本事又想发大财的灵台道长,半是威胁半是诱惑,最终达成合作。 在他们的不断努力之下,灵台道长终于被包装成了上流圈子里炙手可热的大师,也成功搭上了星韵娱乐公司这条线。 那个时候,齐蕴语还没有接受公司,而灵台道长已经在通过公司年会悄悄地分发符咒,筛选可做阵眼的福寿命格之人。 “找来找去,只找到一个天吉命格的封元青。” 当时的欧阳忞觉得,能找到一个天吉命格之人已是难得,可当他看到霍成枫这样一个真正的福寿命格摆在他面前时,又怎能不心动? 他动手了,但这次的运气没有上次那么好,命簿的异常被人发现了,而星君殿里的言命官正是符子缙,一口黑锅从天而降。 更让欧阳忞没想到的是,禄存星君选择了压下这件事亲自解决,并派符子缙悄悄前往人界保护气运稀薄的霍成枫。 经此一役,欧阳忞彻底发觉了以命簿换运的弊端,开始彻底改用符咒。 他本想借着来帮忙的名头悄悄来到人界,悄悄对霍成枫动手,可却没想到—— “可我却没想到,你竟然对区区一个凡人动了真心!整天跟他形影不离把他保护得滴水不漏!你手机壳里的符纸是我放的,你跟那个沈衣的关系也是我告诉鸿诏的,就是为了让你再没有余力去管那个霍成枫!” “然而即便是我做到这个地步,你还是在死抓着霍成枫不放。” 欧阳忞皱着眉,一副万分不解的样子,“符子缙,我才是想问问你,你脑子有病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压制心头的怒火。“我还能怎么办呢?当然只能先暂时用着封元青。” 他说了半天也有点嫌累,从旁边拉了一把破旧的红木椅子坐下。“但是不够,有效果,但不够,只有霍成枫才能让这个阵法达到完美!” 符子缙忽然又想起数十日之前霍成枫在下班的路上遭遇的那场十分突兀的袭击,歹徒被车当场撞死,而警方直至最后也没能查出任何有效信息。 他看向欧阳忞,似乎是在质问。而欧阳忞也平静地回望,似乎是在无声地承认。 “我并没有想要他的性命。”欧阳忞舔了舔嘴唇。“我只是想要那人借着近身的时候,在他身上安插一张小小的符咒。” 他十分失望,遗憾地说:“可惜那人能力不行,你那位小情人偏偏又是个能打的,最后自然也没有成功。” 欧阳忞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急急地往前走了几步,蹙着眉抓住了符子缙的手,“符子缙,我需要你,我拿你当朋友,最后的一环非要你来帮忙不可!” “霍成枫他信任你,只要是你给的东西,他肯定会天天收在身上宝贝得不行!” 欧阳忞不知道打哪儿掏出来一枚小小的金属片,上面雕刻着精美繁复的咒文。 “你只要,只要把这个交给他就好了,只要他带在身上,就能成为阵眼!” 符子缙往后退了半步,默默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觉得我可能答应吗?” 欧阳忞敛了笑意,冷着脸对符子缙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别不识好歹。” “我说,我,不,干。” 第131章 “我们两个这么多年的朋友比不过一个你刚认识几天的凡人?!” 砰的一声巨响,符子缙慌忙转眼,之间旁边的袁思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飞,现在正双脚悬空被死死地桎梏在墙上。 “你那么喜欢凡人,那我就拿凡人来威胁你好了。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的,符子缙,是你逼我的。” 袁思淼忽然被波及到,难免被吓了一跳。在备考阴曹司事业编的这些天里,他在曲寻的指导下也多少修习了一些防身术,刚才下意识地躲了躲,稍微有了一点缓冲。 否则的话,骨头恐怕是得断两根。 袁思淼虽然一直被晾在旁边,但当然不是在无所事事地走神。他在动用自己全部的大脑,捋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不是这件事的亲历者,两人之间有些谜语似的话,让他理解起来有些困难。但他连蒙带猜,也算是拼拼凑凑知道了那个叫欧阳忞的人所有的计划和目的,总算是初步有了下一步努力的方向。 他艰难地望向符子缙的方向,见他的手里已经运起灵力,无声地逼近欧阳忞。 “放开他。” 欧阳忞嗤笑一声,对符子缙说:“符子缙,你未免有些太自信了,我的法阵,可不仅仅只有换运这一个作用。” 刹那间,符子缙便如同蹑影追风般攻了过来。而欧阳忞,他就一手钳制着袁思淼,一手松松抬起,轻而易举地接住了符子缙这一击。 “你以为,凡人的信仰给我带来的只是香火吗?” 他手腕猛地一震,把符子缙推出去数米远。符子缙立马反应过来,咬了咬牙又补起断掉的灵力,朝着欧阳忞这边飞奔而来。 欧阳忞不痛不痒,又把符子缙拍飞在地上。地面登时震了几下,良久才平静下来,让人忧心这楼会不会塌掉。 欧阳忞继续道:“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信徒,他们的信仰都会化作我的神力。我这里的信徒最多的是什么人呢?是上流圈子的人。而这些上位者,最不缺少的就是形形色色的‘信徒’,他们也能凝结起各种各样的‘信仰’。” 而这些信仰层层叠加、慢慢传递、化作力量,直至金字塔的最顶尖——欧阳忞。 欧阳忞说:“符子缙,你凭什么认为现在的你还打得过我?” 他的嘴里喃喃念起咒诀,霎时间,阳台上的法阵光芒大作。有无数星星点点的游光自四面八方汇集而来,通过法阵源源不断地向欧阳忞的身体里输送。 那是受骗的信徒们凝结而出的“信仰”的力量。 欧阳忞只朝着符子缙的方向轻轻一拂衣袖,便带起一阵蕴满了灵力的罡风,不偏不倚地朝着符子缙身上打去。 符子缙尚未缓过一口气,赶忙往旁边翻滚了几下,才堪堪避过。 一阵轰隆巨响过后,罡风扫过的地板裂开一条大缝。 符子缙从地上慢慢爬起来,低声笑了:“我也没指望自己能打过你,能拖你这么一会儿,也够了。” 欧阳忞察觉到什么。 当他惊愕地把视线投向袁思淼那边的时候,才惊觉被他钉在墙上的只是一具丑了吧唧的人偶,真正的袁思淼早已逃之夭夭。 符子缙运起全身的灵力,在欧阳忞和自己身周拉起一道牢笼似的屏障。不过他知道这东西也拦不了欧阳忞多久,于是大喊:“跑!”也不管袁思淼能不能听见。 袁思淼拔腿就跑。 “还不快去追!” 两个灵枢童子得了欧阳忞的指令,飞速地提起脚步就追。袁思淼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怀里揣着最后两张救命稻草——是他从曲寻那里学画的符。 在踏入这栋小洋楼之前,他和符子缙就想好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没什么自保能力的袁思淼在最大程度内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被欧阳忞桎梏在墙上动弹不得的时候,他用了两张符纸,一张用来金蝉脱壳,一张用来短暂切断灵力流。 袁思淼跑了半天,着急了直接从复式楼梯上一跃而下,拖鞋都搞掉了一只。不过事实证明肉长的腿还是跑不过木头做的,那两个呆不拉几的灵枢童子虽然傻,但很猛,没两步就能追上来。 袁思淼想,就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必然是打不过的。于是他下定了决心要用掉手里最后两张保命符,于是寻了个转角,趁着两个灵枢童子刹车的空当,一人一张符纸排在它们头上。 袁思淼反应迅速地闪近旁边的房间里关上门——砰的一声,符咒爆炸了,两个灵枢童子就此变成零件。 接着他开始找刚才灵台道长“讲道”的那个房间,不过因为这地方太绕,搞得他有点迷路。 这里的信众都是凡人,扎堆待在这里太不安全。等到符子缙和那个欧阳忞打起来,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 等到袁思淼找到那间房的时候,他已经气喘吁吁没了任何耐心。他扒着门框对着里面大喊,“都赶紧出去!” 屋内的众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开始尖叫着往外冲。混乱之中,袁思淼感觉自己不知道被谁揍了一拳……、 袁思淼无语,这群人什么毛病! 他不知道的是,现在自己的脸着实算得上惊悚。 符子缙给他施法改变容貌之后就嘱咐过他不要挠脸,可是刚才在旁边想东想西的时候,他早就把这一句嘱咐抛之脑后,伸出手不知道挠了多少下。 第132章 在旁人眼里,他现在的脸像是一副被打散了随意凑起来的拼图,这里一只眼睛,那里一块鼻子,乱七八糟的假面容之下,又隐隐约约透出他原本的五官来,显得更加诡异和惊悚。 “搞什么呀。” 袁思淼嘟嘟囔囔,感觉脸上还是痒痒的,又抓了一把。 虽然是冬天,他却觉得自己跑出了一身热汗,于是拿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就这么误打误撞一抹,终于把自己的脸恢复了正常。 而这个时候,屋子里的信众已经全数撤离完毕,包括灵台道长。 袁思淼捡回自己跑掉的棉拖鞋,即刻动身去找霍成枫。 第68章 慈善晚宴散去之后,齐蕴语回到家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他带着满身的酒气,拖着疲惫的身躯洗了个澡,出来却见手机屏幕上悬着几通未接电话。 他看了一眼,每一通电话的间隔都不长,每一通都是霍成枫打来的。 他皱着眉,有点想不通霍成枫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正疑惑着,门口忽的传来几声急急的门铃声,一声接着一声连续不断地催促着。 他走到门口,从监控猫眼里看到霍成枫的身影。“齐蕴语,开门。” 他想着霍成枫这是又在发什么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他家门口来干什么。心里骂骂咧咧,他开了门。 一抬眼,见霍成枫站在门口,身旁跟了个生面孔。 齐蕴语先是愣了愣,接着上下打量了一番身上穿着睡衣、脚上踩着一双脏兮兮的棉拖鞋的袁思淼,戏谑地看向霍成枫说:“呀,成枫哥这是……又换人了呀?” 预想中霍成枫的怒意并没有出现,他只是很冷淡地说:“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封元青现在在哪。” 齐蕴语就差“有病”两个字没说出来,闻言也懒得跟霍成枫再客套下去。“霍成枫,你大半夜的到底想干吗?你跟他很熟吗?你找他有什么事?”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叫封元青的人现在很危险,你还会像现在这样不紧不慢吗?” “神经病……赶紧滚蛋,今天没心情跟你玩,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齐蕴语。”霍成枫把要关的门把住,“你按照那个‘灵台道长’所说的去做,得到了公司营收大涨,你知道真正换来这些营收的东西是什么吗?” “你怎么知道……” “你不要管我是怎么知道的!”霍成枫打断齐蕴语,“你如果想要封元青平安无事的话,最好现在就把门打开、走出来,带着我们去找封元青。” 他现在对于符子缙那边的状况丝毫不知,语气中难免带了几分焦躁。 袁思淼挤到前面来,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他对齐蕴语说:“这位齐先生,你一直以来接触的那位灵台道长呢,其实完全是一个名不副实的骗子。他搞了一个换运法阵,让你的公司顺风顺水,代价是夺取那位封先生的气运。” “你可能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呢,现在这个法阵已经要完全运转起来了,那位封先生气运差到极点就会有生命危险哦,我跟霍先生之前也被挪走过气运,对这个算是深有体会。” “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配合我们的工作,顺带救下封元青。第二,封元青完蛋,你被作为灵台道长的共犯被抓进监狱。” 自从跟灵台道长接触以来,齐蕴语自认为自己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接受能力已经足够强大了。可是乍一被人一本正经地告知这种事情,还是让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下午的记忆。灵台道长拦下了他的车子,敲敲他的车窗,然后告诉他:“你近几个月的记忆都是被伪造出来的。” 灵台道长喂他吃下一颗丹药,他头痛欲裂,接着脑海中便出现了一段与认知中截然不同的记忆。 他想起了自己此前与灵台道长的种种合作。 那个人说,公司的营收是用封元青换来的。 一瞬间,封元青想起了之前灵台道长的要求。他曾给过自己一个金属片,说要让封元青带在身上。齐蕴语并没有多想,着人做成了一条项链、送给了封元青。 仔细想想,接手公司以来,公司整体的确是顺风顺水,但封元青的事业却一直都不温不火,哪怕他作为金主在资源上已经对封元青颇有偏私。 难道真的跟这东西有关? 他心里就不自觉地紧了一下:封元青真的会有危险吗? 他回过神,试图辨别袁思淼话里的真伪,却发现袁思淼一直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盯得他有点不舒服。 袁思淼的确自始至终都在盯着齐蕴语的眼睛。 曲寻曾经教过他一种能够短暂让对方陷入神志游离状态的小法术,在这种状态下很容易被问出实话。 他没打算如此苍白的言语能真的说服这个人,不过是在尝试借着刚才说话的空当,对着齐蕴语施术。 这种小法术的门槛很低,哪怕是他这种刚刚入门的凡人也能使用。不过效力也极其微小,在懂法术的人眼里无异于小把戏一样的存在。 但是让一个凡人中招……袁思淼乐观地想,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吧。 他看到齐蕴语的眼神开始稍稍有些涣散,心脏不禁砰砰跳起来——要成了,要成了,要成了…… 此时却猛地有一阵电话铃声响起,霎时把齐蕴语的神志拉了回来。 第133章 袁思淼一拍脑袋:好可惜! 齐蕴语接通了电话,语气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你说封元青他怎么了?” …… 另一边,符子缙还在艰难地与欧阳忞缠斗着。 越是打下去,符子缙就越是能意识到自己的确没有丝毫胜算。 他现在大概明白为何那些妇孺皆知的上古神明的力量如此强悍,原来信仰真的可以将神力提升到如此地步。 身上又被刮了几道口子,符子缙将灵力聚集在那里,伤口很快愈合。 欧阳忞打得几乎是漫不经心,“符子缙,放弃吧,你打不过我的。” “咱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当然知道我打不过你,但是只要我一直拖着你,你也拿我没什么办法。” “你拖住我又有什么用?你以为千辛万苦放那个凡人出去,就能扭转局势了吗?实话告诉你,就算那个凡人再给你喊一百个帮手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欧阳忞慢慢地在手中化出了一条鞭子,“你以为仗着自己是鬼,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本来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符子缙瞪大了眼:这狗东西,那里偷来的打魂鞭! 啪的一声,一鞭抽过来。符子缙几乎被鞭子上的煞气镇得动弹不得,动作慢了半步,躲闪不及被抽了一鞭。 霎时间,彻骨的疼痛从被鞭打的地方蔓延至全身,弄得符子缙有种天灵盖都被掀起来的感觉。这种直接穿透魂魄的疼痛,一直以来都让地府里无数的小鬼闻风丧胆。 符子缙痛呼一声,“沃日你大爷的欧阳忞,你跟我来真的是吧?” “只要你现在回心转意,答应帮我把霍成枫做成阵眼,我就可以立马停手。” 说完,又是一鞭破风而来。 符子缙一边躲闪一边大喊:“你现在有半点要停手的意思吗?一点诚意都没有!” “那也得你先拿出点诚意来才行!” 符子缙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呼。 打魂鞭打出来的伤口无法愈合,此刻他身上已然多了几道口子,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这些鲜血都是由他的灵力幻化而成的,长此以往,恐怕要流个干净。 他撑不了多久了。 又缠斗半晌,符子缙的衣服已经烂成了一道道破布条,完整的部分也被血染了个通红。 再一次没躲过欧阳忞的鞭子,被欧阳忞抽翻在地上的时候,符子缙侧头咳出一口鲜血,几乎再也无力闪躲。 他静静地躺在地上,连叫喊的力气都不多了。 阴曹司的人快过来了吗?袁思淼和霍成枫有没有找到封元青作为阵眼的漏洞? 他是抱着这样的期待才撑到现在的,现在已经很难再撑下去了。 符子缙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悲观:自己不会真的要交代在这了吧? 自己死了,霍成枫怎么办呢?阴曹司的那帮人能不能处理好后续,能不能保护好霍成枫? 说这话有点害羞咳咳,但是霍成枫那么喜欢他,霍成枫没有他可是不行的呀。 符子缙想,正常人在死后应该会希望伴侣慢慢忘记自己、然后开始新的生活?可是他似乎没办法那么大方,满脑子想的都是霍成枫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忘了他。 转而又想:霍成枫真的忘不掉他吗?说不定没多久就忘了,说不定很快就会出现几个把他取代掉的人,陪在霍成枫身边帮他走出失去伴侣的伤痛…… 他躺在地上,眼前发花,脑海中却已经脑补起了自己死后的小剧场。霍成枫携着他的新爱人来到自己坟前,“我们现在生活得很好,你安心地去吧。” 符子缙:……不行,他得再撑一撑。 等到鞭子的破空声再次于耳边响起的时候,符子缙心里一紧,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他嘴皮子动得飞快,手中顷刻间掐起一套咒诀—— 下一刻,鞭子精准无误地打到了符子缙的身上,符子缙的身体躺在地上,没有丝毫声息。 而符子缙的元神已经在鞭子落下之前,就飞快地脱离了身体。 这具莲藕身虽然有诸多限制,但却可以为他的魂体抵去几分打魂鞭的伤害。若不是这具身体实在撑不下去了,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此刻的符子缙就以魂体的状态漂浮在半空中,静静地与欧阳忞对峙着。 照理说符子缙作为一个鬼仙,不主动凝出实体,旁人是看不到他的。但欧阳忞作为天狗,嗅觉灵敏无比,顷刻间就能锁定符子缙所在的方向。 于是这鞭子,符子缙还是没少挨。 他咬了咬牙,看了一眼法阵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汇聚到法阵里的游光正在逐渐减少。而欧阳忞身上的仙力,似乎也在慢慢减弱了。 是不是袁思淼那边快要成功了? 而与此同时,房间门被一脚踹开,一群人涌了进来,场面大概类似于“开门,fbi”。 是曲寻和阴曹司的人。 救星来了。 第69章 与此同时,市医院内。 齐蕴语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之后,就急急赶来。 在酒会回程途中遭遇车祸的封元青现在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目前情况未明。 进手术室前,护士已经将封元青身上所有的首饰摘了下来。三人在托盘中翻翻找找,终于看到了那一条项链。 第134章 只打量一眼,袁思淼便确认了这就是将封元青化作阵眼的符咒。他皱眉思索着该怎么销毁这玩意,听见齐蕴语问:“都已经摘下来了还不行吗?” 袁思淼说:“不行,只要还在他周边就会一直起效,要彻底毁掉才行。” 一边用借来的工具费力拆分着项链,袁思淼一面道:“单是毁了这个恐怕还不够,那个法阵的力量是靠吸取信众的信仰来维持的。” 袁思淼看向齐蕴语。“齐先生,你知道那个奇怪的教派里,大多数信众都是贵公司的员工吧?” 齐蕴语忽然有股非常不祥的预感,“所以……?” “所以要破除他们的声望,让他们不再深孚众望。” 那个法阵的力量是像建筑高楼一样逐层传递的,只要下层崩塌了,上层也会垮掉,到时候那个叫欧阳忞的就完蛋了! 霍成枫不耐烦地在一旁补充。“只要把你公司里的那些人做的那些烂事都捅出去,找几个营销号炒一炒……” 齐蕴语嚷嚷起来:“不行!你这不是让我自断后路吗!” 袁思淼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手里已经完全毁掉的项链。 毁掉这东西之后,封元青就已经失去了与阵法的联系,身上的危险自然全然解除了。 可是还不够,符子缙还在那里,还在那里和那个叫欧阳忞的人僵持。那些信众的信仰还在源源不断支撑着欧阳忞,符子缙显而易见处于下风。 靠阴曹司的人?且不说阴曹司的人能不能及时赶过来帮符子缙,就是赶过来了,一大帮子人加起来打不打得过欧阳忞都难说。 不行,绝对不能干等着。 他这样想着,又偷偷瞄了一眼齐蕴语:看他这样子,对那个叫封元青的人多少还是有几分在乎的。 袁思淼毫无心理负担地想:横竖齐蕴语又不懂这些,那就骗骗他好了。 袁思淼在旁边一脸严肃地说:“齐先生,你不会以为毁掉这条项链就万事大吉了吧?”他举起手里残破的项链,大声道:“这只是第一步!” “法阵一旦开始运作就无法停止,要想逆转结果就只能把它彻底毁掉!捣毁阵眼,只不过是破坏了整个法阵的冰山一角!” 他开始睁着眼说瞎话,拿自己学到的半吊子知识半真半假地忽悠齐蕴语。忽然觉得,他也挺有当江湖骗子的天赋的,大概是在奇怪的地方跟他舅一脉相承了…… 果然,齐蕴语的脸色变了,他开始有些犹豫了。 “法阵依然不断挪用封元青身上的气运,气运低到一定的程度真的会死人,现在手术的结果是会受到气运影响的!齐先生,你现在再不快点决定,一会儿人都要盖着白布出来了!” 齐蕴语望了望“手术中”的灯牌,咬了咬牙,视死如归地闭眼,“算了,你们随便吧,给我留条活路就成。” 两个人一转头,却发现霍成枫早就不在这里了。 一转脸的空,已经跑到旁边去打电话了,听内容,是在给公关部的员工安排内容。 齐蕴语抽了抽嘴角,他差点就忘了,就算自己不点头首肯,霍成枫也能分分钟无视他的意见、把一切都办妥。 霍成枫打完一通电话,转头理直气壮地说:“你看着我看什么?不会以为我要等到你点头才开始做吧?刚才对你说的话只是通知,并不是在征询意见。” 齐蕴语:“……” 凌晨十二点钟,霍氏公关部的员工紧急加班,马不停蹄赶制出一条又一条热搜。 看着熟练地打电话通知安排的霍成枫,齐蕴语甚至怀疑这人是蓄谋已久。 他看着热搜榜上慢慢爬升的词条,一脸无语地问:“霍成枫,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的?” “过年的时候在老宅见过你一面之后,觉得你是个威胁,所以我偷偷调查了你……和你的公司。” 齐蕴语:“……”如此直白的算计倒是让他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今晚的热搜热闹非凡,前脚刚刚爆出某当红流量小生偷税漏税,后脚又爆出某娱乐公司副总经理涉嫌金融诈骗。 其中,大部分人都跟星韵娱乐公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网友吃瓜吃得不亦乐乎,齐蕴语看着连连下跌的股价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些被爆出黑料的当事人无一不声望一落千丈,即便还有人抱着“未知全貌不予置评”的态度,也是无力回天了。 那些痴迷的、执着的、沉醉的“信仰”,也大都随着风,慢慢消散在夜空中了。 在凡人的肉眼不可见的地方,老巷子里的小洋楼轰然爆发出一阵光芒,从门窗中喷涌而出化作点点光晕向四面八方飞去——光慢慢淡去了。 小洋楼里,阴曹司的办事员们个个衣衫破碎面带血污,显然是经历了一场难缠的恶斗。而此刻,这场战斗终于迎来了终点。 随着法阵的失效,欧阳忞感受着自己指尖逐渐流逝的神力,惊惶地大叫着。 阴曹司的办事员们拼上了最后一丝力气,涌上去把他按倒在地。 欧阳忞被制服,不忘红着眼睛对符子缙大喊:“你们同为神仙,为什么不能理解我?!” 符子缙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地最后跟他废话了一句:“正因为我们是神仙,才不该随意更改凡人的命数。”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第135章 此事牵涉甚广,阴曹司报告给地府之后,地府即刻派出多个部门赶往现场,更是请来了符箓阵法方面的专家调查这一真所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法阵。 出了这种事,阴曹司自然又第一时间联系到了禄存星君接受调查。 因为时间差的缘故,禄存星君那边自始至终未能发现欧阳忞的异常。在欧阳忞偷跑来人界闷声不响办大事的时段里,天界才过去了不到一个时辰。 可怜的禄存星君刚回到天界没多久,又因为自己那不省心的下属,被迫从案牍之中抬起茫然的脸,匆匆赶来人界。自家员工不过从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一会儿,转眼却成了现行犯…… 此后,安排完所有事情的霍成枫带着袁思淼驱车赶来。 等到袁思淼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带着霍成枫回到那栋小洋楼、回到他们找到欧阳忞的那座房间时,入眼却是拉起的警戒线,以及屋子里的一大帮子神仙。 差一点,两个人就被当成了误入这里的凡人,被当场敲晕了物理失忆。 所幸袁思淼在阴曹司也混了一段时间,多少有人脸熟他,这才放他们进来。 符子缙打完之后,就一直在原地修整。他累得不行,感觉也没有多余的灵力能支撑自己化出一个人形的实体,于是就默默地以魂体的形态飘在半空中休息。 抬眼看到霍成枫和袁思淼进来,符子缙大喜过望,提起腿就往两人身边飘。 想象中两人也情绪激动地向他跑来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符子缙这才想起——现在这个状态,这俩凡人是看不到他的。 他就眼睁睁看着那边的俩人满屋子找他,然后忽然像是在墙角看到了什么似的,难以置信地朝那边走了过去。 俩人半蹲着身子,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符子缙赶忙飘过去,在两个人身后凑热闹——然后就看见自己那具被废弃的莲藕身躺在地上,大概是躺在地上碍事,不知道被谁随手扔在了墙角。 符子缙看见袁思淼伸出颤抖的手,哆哆嗦嗦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然后,他和霍成枫这俩憨憨就开始抱头痛哭。 符子缙:……这两个人好像常常忘记自己本来就是鬼。 霍成枫:“你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丢下我,我们才刚刚开始……” 袁思淼:“都怪我,我要是能再厉害一点的话,你也不至于,不至于……符子缙,你不能走……” 符子缙老脸一红,咳咳,站在自己的尸体旁边听这种煽情话还怪害羞的。 不过还是不要再说了,我就在你们身后啊喂!那边已经有神仙向这边投来看若智的目光了。 符子缙叹了口气,只能调动起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凝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实体。 于是霍成枫和袁思淼就看到,眼前噗的一声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球,球对他们说:“哭错坟了,别哭了。” 霍成枫和袁思淼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撼。 一番解释之后,两人终于确认了这颗球是符子缙。 袁思淼:“就是说你现在灵力不足,开启了超级省电模式?” 符子缙道:“……这么说也行吧。” 袁思淼:“那为什么要变成一颗球?” 符子缙:“咳,越简单的形体越省灵力。” 霍成枫倒是什么都没问,十分怜爱地把球子缙抱在怀里,伸手揉一揉捏一捏。后怕的感觉一点一点攀上他的心脏,他紧了紧怀里的符子缙,不敢再看一眼地上符子缙的“尸体”。 符子缙察觉到霍成枫的情绪,从霍成枫怀里挣脱出来,运起自己微末的、所剩无多的灵力,在那句破烂的莲藕身上轻轻一点——莲藕身登时被打回了原型,成了几截七零八落的藕。 他回身看着霍成枫,咧开嘴笑了。球的脸上现出几根潦草的粗线条,显得有点滑稽。 不过刚才用完灵力之后球的直径好像变得更小了呢…… 他们留下围观了许久现场情况。 现场的情况已经不再那么混乱,一群仙人大都围在欧阳忞留下的那个法阵旁边研究,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 不得不承认的是,欧阳忞在研究法阵与符箓这方面,真的很天才。 袁思淼围在曲寻身边叽叽喳喳,“曲姐,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舅是我帮着你们抓他啊。” “这种事当然不会说了……” “那姐姐,你们会怎么处置我舅啊?” “流放到西伯利亚挖土豆。” “哇……” “开玩笑的,顶多发落到荒山去种几年树搞绿化。” “感觉也没什么区别呢。” 符子缙看着那边,淡淡地笑了。 而霍成枫听着耳边纷乱的人语,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地上。“我们回家吧。” 一人一球见现场也没他们什么事儿了,便起身往外走。 然而这时,身后却插出一个声音,“两位不妨留步。” 符子缙从霍成枫怀里跳出来,看了一眼身后叫住他们的人——这骚包的紫色,这恨不得遮住整张脸的兜帽,还有他手上那象征着权利与公允的佩剑—— 哦吼,完蛋,是仙界的执法人员。 他们有一个统一的比较有逼格的名字:审查者。 第70章 符子缙很勇猛地挡在霍成枫身前,一脸冷肃地对审查者说:“有什么事跟我谈,你们的工作范围,还没宽到要管凡人吧?” 第136章 不过符子缙忽略了一点,他现在只是一颗不大点儿的球,连头都没有。现在站在审查者脚下,显得有点气势不足。 符子缙仰视着审查者,忽然感觉出几分不妥来。 他轻咳了几声,回身蹦跶到霍成枫的肩膀上。借着霍成枫的身高,终于又成功对审查者进行了视角上的压制。 符子缙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霍成枫在一旁看得有点憋不住想笑,不过那个审查者不愧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优秀者,面对这样滑稽的场面还是能面不改色,同样十分严肃地回符子缙道:“小仙君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我为何要管这个凡人的事,你应该再清楚不过吧。” 符子缙低低地笑了,笑了好一会儿,笑得那个审查者都开始疑惑地皱眉。 符子缙说:“怎么能叫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我是——真糊涂啊。怕不是你们那边搞错了情况吧?” 符子缙一颗球蹲在霍成枫肩膀上,笑得猖狂笑得得意,是打定了主意要死不承认下去。 干这行这么多年,那个审查者承认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向来平静的内心终于难得地升起了一丝名为“愤怒”的情感,然后他咬牙切齿地质问符子缙:“那不如小仙君向我解释一番,为何早该完成任务回到仙界的你,如今会出现在人界,和一个凡人你侬我侬呢?而你的上司禄存星君,竟然还与你同流合污,对外假称你是因公出差。”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眼前的凡人和肩膀上那颗亲密的球……言下之意是:符子缙,你和你上司一个都别想跑。 符子缙早就打好了腹稿,编好的瞎话脱口而出:“我自然是早就发现欧阳忞不对劲,所以谎称已经回到了天界,实际上则是在人界继续偷偷调查,好打他个出其不意。星君也只不过是在配合我的计划,怎么能叫同流合污呢?” 尽管审查者的半张脸都被遮掩在兜帽之下,但是也不难看出他脸上无语至极的表情。“如此牵强的理由,你还真是张口就来啊。” 符子缙呵了一声,意满志得地说:“谁说我是张口就来?我问你,如果没有我们今天的作为,等到欧阳忞的计划彻底成功,整个天界会乱成什么样子,你想过吗?” 审查者哑口无言。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这些工作本来都是你们这些审查者该做的,而长久以来你们对欧阳忞的所作所为一无所觉,到最后还要靠我区区一个言命官还有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来救场。” “你不感谢我们就算了,还一直咬着我们不放,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有时间多去盯一盯那些真正为非作歹的人不好么?” 符子缙越说越激动,编得自己差点都信了。他非常厚脸皮地威胁那个审查者:“各退一步吧,你不追究我,我也不追究你,否则我们就闹到阎君那里,让他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对谁错!” 符子缙当然不敢真闹到阎君那里,真查起来,两边都理亏。但是既然两边都理亏,他就笃定了审查者同样不敢闹到阎君那里。 无论如何,总算是把那个审查者唬住了。 果然他松口,沉默了一会儿问符子缙:“那敢问小仙君,接下来有何打算?” 这是妥协了,在跟符子缙商量怎么糊弄上面。 “咳咳,”符子缙义正严词地说:“我打算追踪这桩事件的后续进展,观察这些遭到阵法牵涉的凡人生活上是否有其他异常,直至——他们应有的寿数终了。你,有意见吗?” “自然……没有。”审查者说得咬牙切齿。 这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想,等这些凡人寿数终了,仙界也就过去一两个月,应当出不了什么岔子。 等到符子缙强压住上扬的嘴角,跟霍成枫在审查者的注视下离开现场,他终于忍不住爆出惊天动地的一阵笑。 “怎么样,我的‘谈判能力’是不是出神入化。” 霍成枫看着刚才还在对人威逼利诱的小恶霸,心里蓦地软下一块。“对,你很厉害。” 一切结束得有些让人猝不及防,符子缙一颗球窝在霍成枫怀里,说:“结束了,都结束了,现在已经没有人会阻拦我们了,我会一直陪着你走完这一生的……” 尽管符子缙现在只是一颗球,但是霍成枫几乎能想到他那双晶亮的眼睛笑起来的样子。 …… 那天的事过去以后,符子缙就始终以一颗球的形态缓慢恢复着自身的灵力。可能是因为这事儿比较耗神吧,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蔫蔫的样子。 向来不需要睡眠的符子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每天都睡得天昏地暗。 于是,这段时间进过总裁办公室的霍氏员工都不约而同看到一道奇怪的景象:老板的办公桌上放了一颗看不出材质的球。 这也就罢了,曾有人目睹老板跟那颗球说话,还时不时摸一摸那颗球。 员工们开始思考,自家老板的精神状态是否良好…… 不过霍成枫本人倒是对此浑然不知。他看着又在办公桌上睡成一团的符子缙,把他捞起来,走到办公室的隔间里放到了床上。 尽管现在符子缙只是一颗球,睡在哪里都没什么区别,但霍成枫还是十分执着于把他放在床上。 霍成枫有些惆怅地看着符子缙,心想符子缙什么时候能变回来呢?这么多天以来只能跟一颗球亲亲抱抱,着实让霍成枫有点儿憋屈了。 第137章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默默地转身离去。然而在他把符子缙放到床上的时候,符子缙就已经醒过来了。 “你叹什么气呀?”符子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问道。 说是睁开眼睛,其实不过是球身多了几道简笔画似的嘴巴和豆豆眼。 看着符子缙这幅像个毛绒玩偶似的呆呆的样子,霍成枫更是哭笑不得。“没什么,就是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变回来。” “不要着急啊,就快了就快了。” 符子缙嘻嘻笑着,调笑霍成枫:“怎么,你想念我的身体了?” 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暧昧又朦胧,给人以极大的想象空间。符子缙的嗓音像是带了钩子,旖旎地在霍成枫心尖儿上扫。 想,怎么不想,霍成枫在心中默默道。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两人几乎都没有闲下来的时候,都没什么心思进行深入交流,上次深入交流还是在上次。 不过霍成枫自认为还没变态到那个程度,对身为一颗球的符子缙实在生不出什么旖旎心思。 他轻咳一声,道:“别闹。” 符子缙打趣道:“诶,被我说中了吧。”他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豆豆眼随着心情眯成了一条缝。而后他对霍成枫道:“别急,我有办法,你想不想玩点新鲜的?”言山听 霍成枫眉头一抽,直觉符子缙没什么好招。 然而下一秒,不等他反应过来,符子缙却从他眼前凭空消失了! 霍成枫大骇,下意识呼喊符子缙的名字:“符子缙!” 一阵凉风从他身侧安抚似的带过,霍成枫蓦地一惊,感觉一双无形的手牵住了自己——是符子缙。 霍成枫反手握住符子缙的手,手心寒凉的触感让他有些惊讶。这种触感并不是实实握住的感觉,更像是有一种微微的阻滞感,让霍成枫清楚手心里是有个东西被握住的。 霍成枫终于定下心来,知道符子缙并没有不见,只是自己暂时看不到他。他想,自己大概是第一个能跟鬼牵手的人。 下一刻,手被放开,他看着隔间的门被骤然打开,然后从外间的办公桌上飞来了他的手机。 手机飘到他面前,摇了摇,他明白过来,打开了指纹锁。 霍成枫感觉到符子缙半拥半簇把他推到了床上,然后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手机再次转向他的时候,便签上已经噼里啪啦被打上了几行字—— 【虽然这种状态下没办法让你看到我,不过让你感知到我还是很容易的。】 符子缙又捏了他一把。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霍成枫当然知道符子缙说的是试试什么,耳根子通红,轻咳一声道:“咳,这是在办公室……” 他话还不等说完,就能感觉到符子缙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转了个身,开始不老实起来。 两只冰块似的手贴到霍成枫身上,他呼吸一滞,神色开始莫辨。 符子缙仗着霍成枫看不见他,颇有些为所欲为的意思。 霍成枫看不到,只能凭感觉在胸口捉到了那两只冰凉的手。谁知符子缙根本没有受到丝毫阻碍,任由他握着,反将整个上半身都俯了下来。 带着凉意的脑袋靠在霍成枫的颈边,然后开始由后耳、到喉结、到锁骨、一路向下啄吻着。 因为看不见身前人的动作,霍成枫的触觉便被无限地放大了。那微凉的、柔软的触感,是嘴唇?亦或是舌头? 只是想象一下符子缙现在的情态,霍成枫就感觉自己有点招架不住。 -------------------- 完结倒计时啦 第71章 符子缙打定了主意要欺负霍成枫,仗着霍成枫看不见他,把从前没试过的花样试了个遍。 看不到他的霍成枫变得格外敏感,只要轻轻一撩拨,就颤颤地发出几声低喘。霍成枫越是这样,真就让他越想捉弄捉弄。 符子缙居高临下,满意地看着霍成枫,看着他爆红的脸,破天荒地感受到一点点作为魂体的好处。 霍成枫捉住他的一只手,脸涨得通红,声音低哑,“……够了。” 符子缙乐颠颠拿起枕头旁边的手机,又在便签里打了一句话:【你看我们像不像电影里演的人鬼情未了?】 霍成枫哭笑不得,来不及制止符子缙,却又被符子缙摸了一把。 【是不是很新鲜?】 下一刻霍成枫猛然一惊,符子缙竟然就那么……坐了上去。 微凉的、有些奇怪的触感慢慢将他纳入……起初还不是很容易,过了一会儿,霍成枫才感觉到符子缙的两瓣皮鼓落在了自己的腰胯处。 不过符子缙再怎么凉也耽误不了霍成枫热,这种从未有过的微妙体验让他的脸不受控制地红起来。 符子缙又腾出手来给他打字:【我也想要了。】 然后他牵引着霍成枫的手,引导着他握住那里。 于是霍成枫的耳尖红得更厉害了。 其实单看这些行为也没什么,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但是霍成枫现在看不到符子缙,就总觉得他们的所有举动都变了味,带上了一丝未知的刺激感和不可言说的兴奋感。 霍成枫愤愤地想,都怪符子缙说什么“人鬼情未了”,搞得他们像是在玩什么奇怪的角色扮演play。 于是到了后来,生气的霍成枫生气地化被动为主动,习惯了看不到符子缙的他反客为主,凭感觉摸索着按倒符子缙,开始把符子缙方才捉弄他的小手段一点一点“报复”回去。 第138章 符子缙知道自己玩脱了,连连喊着求饶。可惜自作自受,霍成枫根本听不到他讲话。 于是他颤着手去捞手机,艰难地尝试打字交流。 霍成枫接过手机,反手盖在枕头上,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符子缙:好无耻! 总之,结束几次之后,符子缙已经感觉整个人都要瘫掉了。 霍成枫一放开他,他就忙不迭变回了一颗球,往旁边一滚,裹着被子背对着霍成枫。他恨不得缩在整张床最角落的地方,离霍成枫越远越好。 霍成枫戳了戳他,软着声音问他:“生气了?”眼珊汀 符子缙扭了扭身子,“生气了!我都喊了那么多次不要了不要了,你都不听我的!” 霍成枫忍着笑说:“可是我又听不到。” 符子缙忿忿转身,“我用手机给你打字,你还假装看不到。” 霍成枫从善如流地服软:“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不会有下次了!” 符子缙嘟嘟囔囔,持续控诉了霍成枫好一阵子。他实在是折腾累了,不一会儿就开始打起了哈欠。“总之,我真的生气了,我要冷落你十天半个月的……” 符子缙犯着困,上下眼皮子止不住地打架,说话也开始断断续续。 “你就……好好反省……” 说着,已经睡过去了。 霍成枫强忍着笑意,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他怕符子缙睡觉的时候会滚下床,顺手把符子缙往床铺中间挪了挪。 而后看着符子缙,惆怅无限。 不得不说,变成了一颗球的符子缙虽可爱,但他也确实想念符子缙能变作人形的时候了——尤其是在刚才和符子缙深入交流了一番之后。 他当然也知道这事也强求不来,唯一的办法只有等。于是只能再度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去。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动作,符子缙的身上却忽然白光一闪,刺得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霍成枫心中一跳,想着:是不是符子缙的灵力恢复了?要变回来了? 睁开眼睛之前,霍成枫还在期待奇迹的发生。 睁开眼睛之后,霍成枫看到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是那个‘玉环’。 霍成枫翻了个白眼:晦气。 他还记得这东西给符子缙惹出来的乱子,记得这东西对着他纠缠不尽的样子。 当时这东西被符子缙强硬地压制回了玉环的形态,然后被收进了“芥子空间”。现在许是因为符子缙太过虚弱,这东西便又趁虚而入变回人形跑出来了。 那玉环顶着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左顾右盼一番。而后还不等霍成枫反应过来,竟又猛然扑了过来! 霍成枫躲闪不及,再次被这东西纠缠住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符子缙现在灵里空虚完全无力压制的缘故,霍成枫总觉得,这东西的劲儿好像更大了。 而且令他有些意外又反感的是,他竟然对身前这个人形的东西没有产生太多排斥,而是莫名有一种……想要接近的冲动。 霍成枫慢慢地伸出手,碰了那个玉环一下。一阵刺骨的冷意顺着指尖骤然传递到他的四肢百骸,像是有什么东西猛然冲进了他的身体。 下一刻,他看到那玉环的身体好似被风吹过的湖面一般,猛地摇动了几下,然后慢慢地消散、消散…… 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毯上。 霍成枫低头看去,方才人形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地上的那枚玉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枚玉环已经变得灰扑扑的,不再那么通透,甚至还生出了几道横七竖八的裂纹。 还不等霍成枫想明白眼前的状况,他便感到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痛感向他重重袭来。 他闷哼一声捂住头,在如同被人打了两个闷棍的痛感中,感觉到一个个陌生的画面混乱无序地涌入他的脑海。 这是什么?那个玉环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痛苦地捂着头,在脑海中的画面里,看到自己伸出的是一只脏兮兮的、小孩子的手。 霍成枫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段段陌生的记忆,他看到眼前的街景倏忽而过,看到自己飞身上前,伸手抢走了一个小孩的糖糕。 被抢走糖糕的小孩愣住,挂着两条鼻涕哭得很惨。 但是自己却没什么反应,就地坐下开始毫无心理负担地吃,似乎是对这种恶霸行为习以为常。 那个小孩儿也是心大,哭完不长一点儿记性,第二次碰见的时候竟然主动走过来,把手里的糕饼递给了他。 霍成枫警惕地接过糕饼,心想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但是他实在太饿,这大概是他今天能放进嘴里的第一口饭食,于是破罐子破摔把糕饼一股脑儿塞进了嘴里。 他鼓着腮帮子嚼,大脑被食物占领,只觉得糕饼很香,化在嘴里很甜。 他看了看眼前这个傻兮兮的小孩,一张脸白白净净,身上穿的衣裳也干净又漂亮,一看就是富裕人家的小公子。 他不太明白这个傻小孩为什么要这么做。 傻小孩掏出一块帕子递给他让他擦嘴,他木木地站着,把脏兮兮的手藏在背后,没去接那块干干净净的帕子。 傻小孩坐下来陪他玩了一下午,傻小孩说:“我娘告诉我说……说……” 他想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因而直接把娘亲的话浓缩成自己理解的意思:“我娘说你虽然可恶,但也不是生来就那么可恶,是因为饿肚子没饭吃才做那些事。饿肚子会死人,所以你很可怜,我把吃的分给你,你就可以跟我做朋友了。” 第139章 霍成枫感觉到自己的脸发起烫来,“我才不可怜!” “哦哦,都行吧。”小孩自顾自地宣布:“那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了!” 霍成枫听到小孩说:“我叫符子缙,你呢?” 他又听到自己说:“我叫白越。” 剧烈的头痛之中,霍成枫愣住了。原来他和符子缙的渊源,起自那么久之前。 …… 那天过去之后,霍成枫悄悄地藏起了那块灰败的玉环,什么事情都没有跟符子缙提起。 后来符子缙灵力恢复,竟也没想起来要检查自己的芥子空间,似乎全然没有发现玉环不见了。 如此一来,霍成枫更要装作无事发生了。 脑子里被莫名其妙塞了一段记忆,霍成枫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觉。 他已经在现代社会拥有了完整的二十多年人生,自记事起就是以“霍成枫”的身份生活的,因而再去看前世“白越”的记忆,总觉得自己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怎么也激动不起来。 最能让他心跳加速的,一是能看到符子缙从幼年到青年的各个阶段,二是记忆的末尾他在战场上被敌军砍成尸块。 但霍成枫心中始终有一件十分疑惑的事情:为什么符子缙没有认出来他是白越的转世呢? 虽然他不知前世的自己长什么样子,但是见过记忆里的沈宜君之后,对比沈衣来看,他便知道转世之后的人与前世的相貌是相差无几的。 那么符子缙为什么没能认出他呢?是真的不认识了,还是一直在假装不记得? 当天睡觉的时候,他试探着问符子缙:“在你为了做任务来人界保护我之前,我们有见过吗?” “没有啊,我都几十年不来人界了,上次来的时候你都没出生呢。” 霍成枫见符子缙神色淡然,话里话外不似有丝毫作伪。 他点了点头,忽然给符子缙来了个大的:“白越是谁?”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符子缙凝固了,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显然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霍成枫说出的那两个音节,代表的是谁的名字。 他将视线投向霍成枫那边,眼中的神色迷茫又惊惶。他又确认了一遍:“你说谁?” “白越。” “啊?你怎么知道他的?!” 霍成枫浅笑一声,说:“你晚上说梦话的时候,经常会喊这个名字。他是谁?” 跟符子缙在一起呆久了,霍成枫觉得自己编瞎话的水准有所提升。 不过下一秒霍成枫就有点笑不出来了,因为符子缙并没有斩钉截铁地否认,而是紧张地问:“啊?真的假的?我喊出来了?” 第72章 符子缙看到霍成枫僵硬的脸色,顿感不妙。 他缓慢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在现任面前承认自己做梦会梦到初恋,这不是找死吗!这种事!当然应该赖账!抵死不认! “我发誓,我没有梦什么不该梦的!” “还有不该梦的?” 符子缙闭嘴了,简直越描越黑。 霍成枫问他:“所以你跟那个白越到底什么关系,他是你初恋?” 他想起记忆里白越跟符子缙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就醋得要发疯。 毕竟他可没有过冬天跟符子缙睡在一个被窝里,抱得紧紧的取暖。 他也没有过借着教符子缙骑马的空,环过他的腰肢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他也没有过在吃完饭的时候趁符子缙不备,大摇大摆舔走他嘴边的酱汁! 咳,虽然当时用第一人称视角回忆了一下这些事是有点小爽,但是霍成枫还是固执地觉得,那些事不能算作是自己做过的。 霍成枫愤愤想:这个白越,真是登徒子一个!看他的举动就能看出来心思不清白,偏偏还要装大尾巴狼,跟符子缙只以朋友相称。 符子缙晃荡着他的胳膊,跟他撒娇似的嘟囔:“哎呦,那不都是过去的事了吗,我发誓,我现在对那个人一丁点念想都没有!” 霍成枫压住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继续一副严肃的样子,问符子缙:“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符子缙指天发誓,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对霍成枫说:“那个,那个白越,怎么能比得上你呢!他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霍成枫嘴角持续上扬。 “我跟那个人真的没关系,他根本不能算是我初恋,一直都是我单方面暗恋他,他铁直男一个。这鸟人,我当年在大牢里受苦的时候,他倒是高高兴兴在跟公主成亲呢!” 霍成枫轻咳了一声,“不能吧,这个是误会吧,他应该也不是这么……薄情寡义的人。” 这会儿,霍成枫倒是又稍稍代入了一下“白越”的身份,听着符子缙误会自己有点着急了。 “不不不,你根本不了解他!不用替他辩解,他就是那种人!所以我对他真的一丁点、一丁丁点、一丁丁丁点喜欢都没有了!” 于是事情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莫名其妙变成了白越的批斗大会。 霍成枫哭笑不得,只能在符子缙发话的时候连连附和。与此同时,他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沉沉落地。 因为他知道,不管他是白越也好、霍成枫也好、或者是其他什么张三李四都无所谓,因为符子缙喜欢的是他,是眼前的这个人。 第140章 霍成枫侧过身,搂着符子缙的腰,俯下身在他的嘴唇上落了一吻。“怎么办,符子缙,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符子缙被突如其来的吻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批斗”,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笑了。“我也是。”他在霍成枫的嘴唇上回了一吻,“不仅仅是喜欢,是爱。” 霍成枫忽然觉得自己一切的纠结是多么地没有意义,他不再纠结为何符子缙没有认出他了。 其实如果霍成枫知晓那个玉环的用法,真相便就不言而明了。 几百年以来,符子缙都是在透过这个玉环以白越的视角回顾着白越的记忆,他可以看到白越视角里自己的脸,可以看到白越视角里沈宜君的脸,独独看不见白越的脸。 而神仙的记忆也是有限的,几百年过去之后,没有回顾记忆的加持,白越是个什么样子,几个鼻子几个眼,在符子缙的脑海中早就模糊了。 每当符子缙回忆白越的时候,记忆里的那张脸其实已经不再客观,早已被他的主观意志加工过无数遍。 如此一来,他又如何能发现霍成枫跟自己的故友,长了一张相差无几的脸呢? 或许符子缙永远都不会知道霍成枫是白越的转世,又或许某一天,机缘巧合之下他会得知事情的真相。但是无论如何,他对身边这个人的感情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卧室里,暖黄的夜灯朦胧又暧昧,给床上拥吻的两个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窗外投进的树影摇摇曳曳,时间仿佛被定格在这一刻,然后被无限地拉长、拉长……直到永远。 …… 几十年后。 小区公园的沙坑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正坐在沙坑里,埋头吭哧吭哧挖沙子玩。 身前笼罩下一块阴影,她抬头去看,看见一个叔叔站在面前对她笑。问她:“你爷爷呢?” 虽然老师教过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不过这个叔叔长得实在太漂亮了,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 还不等她开口,爷爷从那个叔叔身后冒出来,把她从地上抱起来。“符子缙,你别逗她了。” 符子缙嘿嘿笑了笑,袁思淼抱着小孙女,带着符子缙坐到旁边的长椅上。 符子缙摸了摸小孩儿的头,说:“我上次见你孙女她就这么大点,怎么不长个啊?” 袁思淼:“……那是老大家的孩子,现在都上初中了。” “啊……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纵然已经在凡间停留了这么多年,符子缙对时间的流动仍旧不是很敏感。 距离当年袁思淼顺利考入了阴曹司已经过去了很久,现在他早就已经退休,正在享受美好的退休生活。 小孩儿忽然拉了拉袁思淼,问他:“爷爷,这是谁啊?” 袁思淼:“这是你符爷爷,喊人。有点奇怪……要不还是喊叔叔?” 符子缙没脸没皮地说:“可以喊哥哥。” 袁思淼:“那你喊我爷爷?” “滚呐,趁机占我便宜是不是。” 袁思淼问符子缙:“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了?还变回年轻的样子,挺正式哈。” 符子缙不再嬉皮笑脸,忽然严肃起来。“我要走了,这次是真的要走了,来跟你道个别,下次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啊,是这样啊。” 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大概已经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了。即便符子缙之后因缘巧合再次见到袁思淼的转世,也都是陌生人了。 袁思淼迟一秒反应过来,问符子缙:“诶,你,你要走?那霍成枫呢?” 符子缙站起身,慢慢地伸了个懒腰,“他,他呀,他已经走了。” 他似是一脸豁达的样子,但还是用袁思淼听不到的音量,小声嘟囔了一句:“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回去呢……” 袁思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见符子缙脸色无异,才放下心来。 不过他的心里始终有些疑惑。 他还记得,当年那个叫欧阳忞的人费了那么多功夫,目的只是将霍成枫做成阵眼而已,而理由便是霍成枫是“福寿命格”的人。 在袁思淼的认知中,福寿命格的人最少也会有百年寿数,霍成枫怎么会在现在这个年纪就去世了呢? 不过现在问这个问题显然完全不合适,他便默默把这个疑问咽进了肚子里。 -------------------- 下章完结(鼓掌鼓掌) 第73章 完结章 几十年前,就在欧阳忞那件事刚刚结束的时候。 符子缙因为那一段时间消耗了太多灵力,整个人只能变成一颗球的形态,慢慢等着灵力的恢复。 但一段时间过去,符子缙却发觉自己的灵力并没有恢复多少,最大的进步就是他作为一颗球的体积变大了点…… 不仅如此,从来不需要睡眠的他还变得十分嗜睡。纵然他是个心大的,也难免有些担心起来。 但他为了不让霍成枫担心,还是强撑着装作游刃有余的样子,对霍成枫说:“这个是有点难恢复啦,你别着急哦。” 霍成枫点点头,“我不着急。” 尽管如此,霍成枫的担忧实际上没能减少一分一毫。符子缙嘴里吐出来的话,他是半个字都不信。 他看到床上的符子缙没了动静,球身上那略显抽象的五官消失不见,霍成枫知道符子缙是睡着了。 第141章 他悄悄地走出去,打电话联系了袁思淼,又通过袁思淼联系到了曲寻,辗转联系到了禄存星君。 趁着符子缙睡着的空当,禄存星君抽空过来了一趟。 霍成枫说明了情况之后,禄存星君便开始查看符子缙的状况。霍成枫屏息凝神,在一旁紧张地等待着。 禄存星君的眉头拧起来一分,霍成枫便感觉自己的心脏也不安地抽一下。 然后禄存星君审判似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是我大意了,符子缙现在的情况比我想象得要差。” 霍成枫的心登时沉了下去,眉头比禄存星君皱得还要紧。 禄存星君继续道:“欧阳忞对付他的时候偷来了打魂鞭,这傻孩子,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 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打魂鞭,每一鞭子抽下来,都能让魂魄破碎一分。能让地府里大小鬼魂都闻风丧胆的打魂鞭,绝非名不副实之物。 “这东西专门克制鬼魂,打在身上不是寻常伤,岂是那么轻轻松松就能恢复的?子缙他虽说是鬼仙,但说穿了也只是个鬼而已,逃不过打魂鞭的厉害。” “那要怎么才能恢复?” “……没有任何办法。” “凡事总有个解决办法。”霍成枫盯着禄存星君的眼睛,隐隐含了几分追问。 两人静静地对峙着,禄存星君终于被他盯得败下阵来。 “办法不能说没有,只是说不能用。” 霍成枫急切地追问:“什么办法?” 禄存星君先卖了个关子,“你们人界的各类文艺作品里,应该没少出现‘鬼’的形象吧?虽说大都是臆想出来的,但是有关‘鬼吸人阳气’这一点,倒是确有其事。” 霍成枫明白过来,问他:“你是说只要让符子缙去吸人阳气,就能恢复吗?”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你就不要想着付诸实践了,这种事情对被吸取阳气的凡人伤害太大了。从制度上来说伤害凡人这种事是绝对不允许的,别说我不答应,符子缙他自己都不会答应。” 霍成枫沉默了,垂着头看了床上的符子缙许久。 禄存星君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正想说点什么劝导霍成枫,就听见霍成枫问:“那么,被吸取阳气的凡人会怎么样?” 禄存星君答道:“会短时间可能看不出什么,但是被吸取阳气的凡人会折寿,根据被吸走的阳气不同也各有多少。” 禄存星君看到霍成枫脸上露出一副“也不是很严重”的表情,警告他:“你还是趁早不要打这个主意,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那要是那个凡人自愿的呢?” 禄存星君看着眼前固执不肯放弃的年轻人,翻了个白眼,“自愿?谁会自愿折寿?别开玩笑了,难不成你还想绑架个人让他被自愿……”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对上霍成枫认真而坚定的眼神,忽然悟到什么。“你不会想要……” “我自己来,让符子缙吸我的阳气。” 禄存星君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霍成枫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叹了口气,“子缙是不会答应的……” “那就瞒着他。” “你前几世都不得善终,这一世是难得一见的福寿命格,本可以享有百年的寿数……” “我不在乎。” 禄存星君顿了一会儿,摇着头叹气道:“难怪子缙当时拼了命也要留下来。” 他终于妥协,教了霍成枫一套咒诀。“你趁子缙睡着的时候贴近他,只要用手接触他,然后念咒就好,记住一定要在他睡着的时候。” “一来是不会被他发现,二来是他在睡着的时候最虚弱,会凭本能吸取你身上的阳气,你只要念咒释放出来就好了。” 霍成枫问:“只需要这样就好吗?” “只需要这样就好。” 符子缙好像被两个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吵醒了,迷迷糊糊问:“这样什么?” “没什么,你快睡。” 霍成枫朝禄存星君使了个眼色,禄存星君也朝他点了点头,转头离开了。 禄存星君所言非虚,按照他所说的做了一段时间,符子缙不久便能化成形态复杂一点的小动物,之后便能化成孩童的模样、少年的模样…… 再之后,他便与从前完全无异了。 那时,符子缙兴奋地朝霍成枫跑过来,猛地一下扎进他怀里,“霍成枫,我恢复了!我就说不需要担心吧!” “嗯,不需要担心。”霍成枫把他按在怀里紧紧抱着,终于松下一口气。 …… 时间拉回到现在。 符子缙与袁思淼道别,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星君殿,但他只是匆匆去点了个卯,跟星君打声招呼便头也不回地蹿了出去。 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一遍又一遍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像是要去奔赴热恋中的情人的约会。 好吧,这么说倒也没错。 纵然在人界和霍成枫生活了几十年,再次见到霍成枫的时候,符子缙心里还是难免窜过一阵酥麻的电流。 明明他和霍成枫才分开也没多久,但他现在就已经想他想得要发疯了。 他匆忙赶到奈何桥边的时候,排队的鬼很多,乌央乌央的一大片,孟婆舀汤的手都有点忙不过来。 符子缙打眼扫了一下人群,并没能发现霍成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