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哥都有病「病娇np」》 奶茶 听到门开的声音,店员如往常一样笑着说:“欢迎光临。” 少女似乎是跑着过来的,额头上渗出汗珠,微喘着气,“两杯波霸奶绿,五分糖少冰。” 店员看清楚了她的模样后,边做奶茶边搭话:“今天来得很早哦,我也刚到没多久。” 少女笑了起来,眉眼上都沾染了笑意,明明是很普通的面容,却意外地让人挪不开眼。 她调皮地咧嘴:“那我运气真好,差一点就白跑一趟了。” 店员没接话,“对了,今天怎么没见你那个朋友和你一块?” 他记得这个小姑娘每次来买奶茶的时候,身边都会跟着一个高高的男孩子。男孩子长得很帅,经常会穿着一身球衣,每次陪她来买奶茶的时候都会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高中生本就正值荷尔蒙旺盛的时期,男女之间有些暧昧再正常不过,更何况那个男生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意,不难猜出他们的关系。 少女歪头,“哪个朋友?” 店员看她无辜的神情,一时也分不出来她是真的不清楚还是装傻。 “就是每次陪你买奶茶的那个啊。” 她垂下眼,眸子里掺杂了些复杂的情绪,兴致很明显没有之前那么高了。 她咬着下唇,“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店员心里明了,原来是分手了啊。 说起来,他昨天下午值班的时候还看见他们一起来买奶茶呢,今天居然就分手了,果然这些小年轻,在感情上就是冲动啊。 店员看着她低着头,很过意不去,别扭地安慰道:“一切都要向前看。”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重重点头:“嗯!” 提着袋子走出咖啡店,少女沉重的步伐顿时变得轻巧起来,心情颇好地哼着歌,慢悠悠地走着。 正当她沉浸在独处的喜悦之中时,一道熟悉的嗓音钻进了她的耳朵里,打破了她这份兴致。 “眠眠今天起得真早呢,差一点就赶不上了。” 被追上了。 童眠在出门的时候就料到了现在的情况,迅速整理好表情,几步走到那人身边,毫无负担地把责任推卸给他,“是你今天起得太晚了吧?我一直都是这个时间出来的啊,我还特意在门口等了你五分钟呢。” 柯顺没有戳穿她,笑嘻嘻地低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好啦,今天是我起得太晚了,让你白等我那么久,对不起了啦。” 她没说话,轻轻地哼了一声。 说话的时候还故意对着她的耳朵吹气,真不是个好东西。 “原谅我,好吗?”见她没说话,他又顺势蹭了蹭她的脖颈。 童眠很会见好就收,为了缩短和他两人独处的时间,她假装思考了两秒后,回答道:“勉强收下你的道歉了。” 柯顺慢吞吞地直起身子来,明显是不想离开她的肩膀。 但他的脸上露出的是,与行动严重不符的开心的笑容。 年轻的少年逆光站着,柔软的发丝被风徐徐吹起。 少年温柔的视线包裹着她,漆黑的眸子像湛蓝的海水,一时间让她也有种置身于海洋之中的错觉。 表面上看是被细腻的水流轻抚着,实则已经被层层地包围着,丝毫没有退让的空间。 少年说:“太好了,那我们走吧。” 童眠点头应了一声。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柯顺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说起来……还真少见呢,眠眠竟然会帮别人带奶茶?” 童眠的食量不算大,即使她很喜欢喝奶茶,但一顿也最多喝一杯。柯顺深知她的习惯,知道她多余的那一杯是帮别人带的。 细心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童眠耸肩,“这不是没办法吗,换了新同桌,自然得贿赂他一下,好让他以后多帮我讲几个题目。” “啊……这样啊。”柯顺眨眨眼,垂在身侧的手不自然地捏成了拳,“那眠眠的同桌,是男生还是女生呢?” 来了。 她知道这家伙知道你有个男同桌的时候肯定会发疯,以前的男同桌都是被他偷偷换掉的。 但这次情况明显不一样。以前都是班干部编排的座位,这次可是班主任主动决定要让她和他主动坐一起。 童眠还是选择相信班主任在这方面的权威的,只要不是校长出马,一些简单的小喽喽还是很难撼动班主任的决策的。 况且,她就算想瞒也瞒不住。他实在想知道的话,都不用特意问别人,下午放学来她们班找她的时候就可以知道答案了。被他当面揭穿的后果比自己承认可是要惨烈多了。 童眠以轻松的口吻说道:“是男生哦。” 她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脚步顿了一下,即使很快地调整过来了,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僵硬。 “那他还真是幸福呢,刚和眠眠同桌,就能受到这么好的待遇,还能被眠眠刮目相看,为什么我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稍微,有一点嫉妒呢。” 童眠说:“也就只有你会这样想了吧,他只把我当做普通同学对待吧。” 柯顺摇头,软着嗓音撒娇,“眠眠真是太不了解自己的魅力了,这让我很苦恼啊。真讨厌,不想把你分享给其他人。你这么可爱,被别人发现了就不会放手了。” 不会放手的是你吧,即使拼命忍耐,语气里的愤恨也快要冲破屏障了。 童眠在7岁时就深知他的劣根性。当时她刚上小学,和他分在一个班。 她因为交了新朋友,忙着去处理自己还未成熟的好友圈,而把他晾了一个星期。 当时同样年幼的柯顺,也是像现在这样软着声音威胁她:“要么和她们绝交,要么就被我杀掉。” 她当时就被他眼神中的阴戾给吓哭了,表面上答应了他,一回家就立马哭哭啼啼地向父母告状。 父母当时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们认为只是小孩子的气话,不至于真要动手,但还是叫童眠在学校尽量远离他。 童眠乖乖照做。 结果某天在上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跑去教室拿皮筋的她被躲在里面的柯顺一把扯到了里面。 教室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和柯顺两个。 他拿着刀,抵在她的脖子上,“这么不听话,还是死了比较好。” 她刚想呼救,就被他笑着咬住耳垂,“你也可以叫别人来救你。但我的刀已经架在你脖子上了,我敢保证,一定会在你出声的第一秒杀了你。” 她当时就意识到,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一个正常人是没办法和疯子讲道理的,要想活命,只能先顺着他的心意做。 只有活下来,才能找机会摆脱他。 作者有话说:第一次用po,还不太熟练,刚刚忘记把第一章设成公开了TT 便当 柯顺在体育班,和童眠不在一个楼层。童眠跟他道别之后,加快脚步上了3楼,拐弯进了教室。 童眠来得很早,教室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和个别同学点头打了招呼后,她迅速找到自己的座位入座。 她把奶茶放在桌子上,一副邀功的模样,对旁边的男生说:“谢谢你前些天帮我辅导学习啦,喏,给你带了奶茶。” 男生转过头来,清澈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嘴巴张开,刚要说话就被她给打断。 童眠从背后拿出一杯奶茶,晃了晃,“先说好了,不许拒绝,我自己也有一杯,我是不会帮你喝的。” 她想了想,觉得语气有点强势,于是以退为进,说道:“如果你不想喝的话也可以,但不要给别人,自己丢掉就好了。” 果然,他看上去有些动容,“那,谢谢你了。” “不用谢。” 童眠面上一喜,坐到座位上假装拿出课本看,实际余光在偷偷观察着他。 因为她刚刚的打扰,他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习题,拿着她给过的奶茶有点犹豫。 他的校服纽扣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衣领和袖口整齐地折着,头发乌黑柔软,一向拿着笔在纸张上写字的手骨骼分明,从袋子里抽出吸管,利落地插进奶茶杯里。 他喝了一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童眠忍不住问:“怎么样,好喝吗?” 他点头,“稍微有点甜。” 童眠听他这么一说,也跟着插入吸管,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第一口奶茶入肚的时候,她差点吐出来,她差点以为自己不是奶茶,而是茶,还是很苦的那种茶。 童眠皱着脸说:“好苦。” “苦吗?” “这个味道跟我爷爷喝的茶一模一样,感觉下一秒就要从嘴里吐出茶叶了。” 他又喝了一口,“是吗,我觉得还好。” 童眠没说话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傻到家了,居然给一个整天喝冰美式的人带奶茶,亏她还专门挑了一种偏苦的奶茶。结果不光没能符合他的口味,还差点把自己搞吐了。 第三节课下课之后,童眠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去。先是被他从头到脚地夸奖了一番,然后又叮嘱她一定要珍惜和湛从远同桌的机会,多向他请教问题,争取下次再进步一个大阶梯,并且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他是废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俩同桌。 童眠回到教室,远远地看见湛从远的位子上围了好几个人,都是来找他问题目的。 之前大家好像都对他有畏惧之心,或许是因为他性格冷漠,又或许是因为他成绩比他们高出太多阶级,总之没人敢主动接近他。 但自从有了童眠这个开山虎之后,大家都默认了他是个面冷心热的学霸,开始主动找他问题目。 其实童眠看得出来,他虽然都一一回答了他们的疑惑,但终归是不耐烦的。她倒是挺好奇的,他看上去不像是会在意其他人看法的人,冷着脸拒绝他们才像是他的性格。 究竟是什么顾虑,才能让他忍着烦躁而浪费自己的休息时间呢。 童眠等到坐在自己座位上的那个人问完题目后,才过去拍他的肩,“同学,不好意思,能麻烦你让一下吗?这是我的座位。” “啊,好的,不好意思。” “没事。” 童眠会以一个礼貌的微笑,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翻看着课本。 其实她知道,她的天资一般,就算努力了也不见得会有好的成绩,顶破天了也就中上,不会像那些经典案例中的学渣一飞升天考上重点大学。更何况她也不是学渣,进步的空间相比之下也就更小了。 像湛从远这种天生就聪明的,就算不怎么学习也能名列前茅,他之所以还坚持每天刷题,不过是因为没有其他事情可做而已。光是这点上,她就和他有着天壤之别。 上帝还真是不公平。 清脆的铃声响起,老师前脚刚踏出教室,后脚学生们就一窝蜂地往食堂的方向跑去。 “童眠,你不去吃饭吗?”有关系较好的女生问她。 童眠从包里拿出盒子,“不用啦,我妈今天给我准备了便当,我就不去食堂吃啦。” “好吧,那我们去食堂了。” “待会见。” 此时已经开始步入秋天了,窗户被坐在窗边的同学拉开一个小缝,秋风就借着这一截缝隙钻了进来。外面的树叶刷啦啦地落了一地,有一两片还飞进了教室里。 童眠看了几分钟窗外的树木后,才收回视线打开午餐盒。 算了算,她也有很久没有吃便当了,自从上高中以后,她就很少吃到妈妈包的寿司了。 童眠转头看向湛从远,意外和他对视了。她有些惊讶,也不知道他盯着她看了多久。 “你不去食堂吃饭吗?” 湛从远倒也没回避视线,“不饿。” 虽然他这么说,但童眠还是觉得她一个人在旁边吃独食怪尴尬的,尤其是她上个星期还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她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力所能及地帮助他的情况下。 于是她把午餐盒推到他面前,“吃吗?我妈亲手包的,味道还可以。” 湛从远伸手拿了一块,“谢谢。” 他咬了一口,眼睛微微发亮,“很好吃。” 童眠笑了起来,莫名有了点自豪感,“我妈的手艺还是很好的,如果你想吃的话,我以后也可以经常给你带。” 看出他犹豫的样子,她补充了一句:“不用怕麻烦,我妈如果知道她的手艺被认可的话,她会很高兴的。” “那就麻烦伯母了。” 童眠注意到他藏在发丝中的耳朵变红了,粉红粉红的,和他平静的脸色比起来有种奇特的反差萌。 童眠忍住了想薅一把他头发的冲动,“不麻烦。” 湛从远低下头,唇角小小勾起一个弧度。 好可爱。 遛狗 “怎么样,这题会了吗?” 童眠咬着笔头,摇头,“我还是没听懂。” “没关系,这道题目难度偏高,一般是作为压轴题出现的,不会也很正常。” “嗯嗯,既然你都这么说,我就放心啦。” 不错,一顿马屁像打了一个太极拳,流畅且自然。 童眠偷看湛从远的脸,虽然看上去不动如山,但应该还是……有点开心的……吧? 湛从远面色如常,抬眸看她,“怎么了?” “不不不,没事。” 教室门口一个女同学兴奋地叫她:“童眠,你男朋友在外面等你。” 童眠抬头,透过窗户看见穿着红色球衣的柯顺站在走廊上。 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全班都知道了她有个一起上下学的竹马,即使她已经在背后一再澄清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依旧不妨碍他们一口一个“男朋友”叫得起劲。 童眠不敢当着柯顺的面反驳,只能回她:“知道了,马上就好。” 她在收拾文具的时候,听到湛从远的声音。 “……男朋友?” 听上去声音有点哑。 童眠小声解释:“他们乱传的啦,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这样。” “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她小幅度地朝他挥手,然后跑向站在教室外的柯顺,“不好意思,今天作业有点多,收拾得稍微慢了一点。” “没事,我也没有等很久。” “那就好。”童眠拉起他的袖子,“我们快点走吧,今天中午吃得有点少,我饿了。” 他笑意不变,轻轻地扯开她的手,“我刚训练过,出了很多汗。” 语气平淡,看似是站在她的立场上着想,其实是在试探。 果然察觉到了。 不过也没关系,卖个萌唬弄过去就好了。他一直很吃这一套。 童眠从善如流地贴上去,“没事,我不嫌弃。” 柯顺果然上钩,笑她:“三句离不开吃的。” 童眠更来劲了,“说明我正在长身体嘛。” 柯顺变态归变态,本身还是很小孩子天性的,就这么被她绕着话题聊了一路,也没有任何不虞的表情,由着她牵着鼻子走。 真沉得住气。 “我先回去吃饭,待会电话联系。” 童眠比了个电话的手势,转身迅速地溜进屋子里。 要命,跟柯顺对戏一次,折寿三年。 听到门的动静,一只白色的大型犬猛地向她扑过来。 童眠习以为常地被它扑倒在门边,狠狠地搓了搓它的脑袋,“多多乖啦。” 她在六年级时撒泼打滚求着父母买了一只萨摩耶,一直养到现在。 她的初衷是养只大型犬放在身边,好防火防盗防柯顺,当初在宠物店一眼瞧中多多,也是因为它毛色发亮,长得漂亮。 好歹养了这么多年,也养出了感情。 令她尤其欣慰的是,多多平时看上去傻乎乎的,但是警惕心很高,即使柯顺四年如一日地每天坚持陪她遛狗,也没能让它亲近起来。 她走到阳台,看了眼多多吃饭的餐盘,还剩一点狗粮,暂时不用喂了。于是她拐弯走进卧室,坐在书桌上打开台灯。 多多一直寸步不离地黏着她,见她坐下,也跟着趴在她脚边。 童眠又伸手撸了一把狗头,然后才拿出文具盒和作业本开始写作业。 今天的作业不是很多,她没写多久就停了笔。合上作业本,从书桌上的一堆本子里抽出一本粉色的日记本。 她一向都有写日记的习惯,不过日记里面写的都并非她的真实想法。 日记这种东西,就是给别人看的。 童眠想了想,认真地下笔。 她写得很认真,直到父母打开门叫她吃饭才反应过来已经到点了。 童眠落下最后一笔,低头一看,多多已经睡着了。她轻轻地挪开脚,才走到门口,就看见它从睡梦中醒过来,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跟她一块出了房间。 “又出门和小顺一块遛狗啊?”童母正在收拾餐桌,看见童眠在门口换鞋,顺口问了一句。 “嗯。” “那你们注意点,别太晚回家。” 童眠乖巧地答:“知道了。” 她和柯顺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父母虽然没有当着她的面说过什么,但对于他们两个的事情已经呈默认态度了。在两家人的眼中,她和柯顺早已两情相悦,只差捅破那一层窗户纸了。 这一切还得多亏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换好了鞋,牵着狗出门,冲着在厨房里洗碗的童父喊:“爸,我出门了。” “好,小心一点。” 童眠没换衣服,直接穿着校服出了门,被她牵着的多多看上去很激动,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童眠安静等了几秒,看见同样穿着一身校服的柯顺从楼上下来,走到她身边。 他应该是洗了澡,身上有着很熟悉的柠檬香味。没记错的话,从她夸过他身上的香味开始,他就一直用的是这款沐浴露。 童眠吸了吸鼻子。嗯,还是很好闻。 “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不是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七分钟吗?”柯顺自然地接过绳子,问道。 多多一般刚出来的时候会很兴奋,力气大得她牵不住。所以刚开始都是柯顺牵着,等到它慢慢平静下来她才会牵着它。 “因为想早点见到你嘛。” 柯顺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唔,最近眠眠好像很主动。” 童眠笑眯眯地说:“见到你就忍不住了这样了。” 他不甘心地小声嘀咕道:“真狡猾,明明知道我受不了这样。” 童眠装作没听见,继续装傻,推搡着他,“快点走,多多都要等不及了。”多多配合地叫了一声。 浅色的晚霞逐渐被黑暗侵蚀,天空一点点染上了墨色,黄晕的灯光亮起,照射在行人的面孔上。灯光下的身影被无限拉长,与墨色的天空逐渐融为一体。 童眠和柯顺一路走着,颇有种穿着校服正大光明早恋的感觉,收获了无数女生羡慕的目光。 她能听见她们小声的讨论声,对于她们的看法也表示认同。 她外貌实在一般,连清秀也算不上,就是很普通,平凡的女生,看上去就是那种会甘于平庸,碌碌无为一生的那种人。 但柯顺不一样,他从小时候就是身边人公认的帅哥,又身材修长,生来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和她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从小就接受着这样的议论,尽管那些评价中掺杂了很多恶意,但她十分认可他们对于她外貌的评价。 童眠知道自己很普通。但她并不觉得普通是一件很坏的事情,做个普通人也挺好的,事实上,除了少数杰出的人才,大多数人都是平凡地度过自己的一生的。 她对于自己的定位很准确,但柯顺并不这么觉得。他坚定地认为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生,同时他接受不了一切意图拆散他们的举动。 十分传统的病娇。 阴晴不定,喜怒分明又不可理喻。 打架 童眠第二天起得有点迟,刚小跑到教室门口,就看见里面乌泱泱地坐了一群人,个个都面色激动。 “报告。” 班主任看了她一眼,“差一点就迟到了,进来吧。” 童眠坐在座位上,凑到湛从远身边小声问:“怎么大家都这么兴奋?” “听班主任说,快要到二十周年校庆了。” 班主任拍了两下桌子,“同学们稍微安静一会儿,等我交代完事情再嗨也不迟。” 学生们嘈杂的讨论声这才消失。 “这次校庆,学校方面是很重视的,到时候很多外校的领导也会过来参加,这关乎到我们学校的声誉和形象,所以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下个星期三就是校庆了,一直持续到星期五结束,到时候会有义卖、晚会和校连赛。义卖这块交给班长负责,同学们也可以自行组织一下节目,想要报名的话就去文艺委员那里领取报名表。” 童眠正认真地听着,突然桌子上飞来一张小纸条,她往四周看了看,陈楚正朝她嬉皮笑脸地做着鬼脸。 童眠打开纸条,里面有一行娟秀小巧的字迹,是陈楚的字迹。 【你参不参加晚会?】 她提笔,回她:【我又没有什么好展示的才艺,还是不参加了吧。】 童眠熟练地把纸条抛到陈楚的桌子上,看见她笑嘻嘻地打开纸条,然后深深地皱着眉,一脸苦大仇深。 【谁说的,你不是学过七年钢琴吗?】 童眠是学过一段时间钢琴,因为小时候父母想要培养她的自信和气质,她对钢琴倒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只是遵循爸妈的意愿一直学着,在初三下学期因为学业问题暂时放置了。 身边人很少有知道她学了很久钢琴的,柯顺算一个,陈楚也算一个。她初中就和陈楚在一个班,关系一直不错,不过一直没有主动提过这方面的事,还是陈楚来她家玩的时候,发现她家有一架钢琴才知道这件事的。 【钢琴很多人都会,我又不是专业的,就不去凑热闹了。】 【好吧,不过你有没有兴趣去后勤?听说还缺点人。】 童眠有些不理解她的脑回路,【后勤有什么要求吗?】 【就是帮忙搬点东西,跑腿子。】 【我考虑一下吧。】 下课之后,陈楚兴冲冲地拉着她到走廊上讨论:“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去晚会吗?” 童眠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陈楚凑到她耳边,说:“听说这次晚会,初三的那个封辞逆也会参加,我想去看看本人。” 童眠恍然大悟。 封辞逆,她当然知道,小有名气的模特,也是海樱中学的明星人物。从入学的第一天她就不断地听见同学们提起这个名字,也在表白墙上不断地看见过他的照片,不过一直没能见到本人。 她初中是在另外一所学校念的,中考勉强达到分数线进了这所学校。海樱中学在大众的印象里,除了升学率不错,还有就是封辞逆这个名号。 年轻帅气的模特,瘦瘦高高的,说是偶像也绝对没有人怀疑。 童眠看过他的照片,头一次对自己的身体构造产生了怀疑,她真实地觉得他的腿有她的胸那么高。 “我想去看下真人到底长什么样,怎么样,去不去?”陈楚用手怼她。 “去。”她也想亲眼见见本人。 “那就这么决定了!中午我们就去学生们提交申请表。” 陈楚这才放她回座位。 “你要去晚会帮忙后勤吗?”湛从远突然问道。 他的眸子沉沉的,透露出一股隐晦的压迫感,声音清冷又干净,有着很浓郁的少年感。 童眠隐约从他的身上闻到了薄荷的香味,很淡,不凑近根本闻不出来。 她面不改色地撒谎:“想着没什么事做,就去凑一下热闹。” 童眠更加凑近,歪头问他:“我怎么闻到你的身上有薄荷香?喷了香水吗?” 湛从远的面色凝固了一瞬,“没有。” “那……是沐浴露?” “我不用薄荷味的沐浴露。” “这么说,”童眠笑了起来,双眼狡黠地弯起,“是体香?” 湛从远扭过头,“你想多了。” 她眼尖地瞟见他露出的耳廓又变红了,粉粉的一小块,在他白皙的一片皮肤上格外显眼。 这么纯情? 童眠见好就收,耸了耸肩膀,“看来可能是我闻错了。” 中午吃饭前,童眠和陈楚去了学生会提交了申请表,当场就通过了。 后勤本来就缺人手,基本来者不拒,能来一个算一个。 童眠和陈楚拿到学生会发放的工作牌,被叮嘱了一些事情后,就离开了。 童眠放学的时候,跟柯顺提了一下这件事。果然,对方明显不是很高兴。 参加晚会的后勤,就意味着放学后要留下来排练,他会失去一个多星期的与她一起回家的时间。 “不去不行吗?” 柯顺垂下眼,神色不明。 童眠知道,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先斩后奏,这样会让他有一种无法抓住她的错觉。 “我还没有提交申请表,不过我真的很想去,你能答应我吗?” 见他有几分动摇,童眠再接再厉:“你在校庆时都有很多活动,我要是什么都不做,会不会显得我太没用了?” 柯顺牵住她的手,认真地看她:“眠眠很优秀。” 他叹了口气,从背后环住她,“如果你想去的话……就去吧。” 童眠还没露出欣喜的表情,就被他恶狠狠的威胁,“不过不能和别人太亲近,要是被我发现了的话……” “你就怎么样?”童眠故意问他。 “我就吃掉你。” 童眠丝毫不怀疑他的话。 拆散她的骨肉,咬碎她的血肉,完完全全地拆之入腹,让他们真正地合二为一。 他是真正地这么幻想过。 回家后,童眠做完了作业,靠在沙发上看着最新出的综艺,被童母临时叫去买酱油。 童眠数了数钱,准备顺便再买几包零食。 此时临近黄昏,湛蓝的天空像是泼上了鲜艳的油画。童眠找了最近的一条路走着,走着走着却突然听见一些不对劲的声音。 似乎是哀嚎的声音? 她走进下一个拐角,看见一幕意想不到的场景。 是两个男生在打架,不,应该说是一方在无压力地碾压另一方。 打人的那个她认识,学校里有名的不良少年,比她高一级,开学一个星期就被校长通报批评,在全校面前念检讨书。 倒也不是说见过他很多次,事实上她只在那次念检讨书的时候见过他,一眼就记住了他的样子。 长得很高,眉眼阴戾,唇角有好几处伤口。与他的身份和长相不相符的是他穿着整齐的校服,一丝不乱地贴在他修长的身体上,不像是他这种人会有的打扮。 被打的那个她更熟悉了,同班的物理课代表,叫杜序,人还不错,在班上帮过她好几次。 好歹是一个班的,童眠决定不能见死不救,她刚准备报警,摸了摸干净的口袋。 她忘带手机了。 童眠认真思考了两秒,她冲上去能帮他挡上几拳。 ……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她和杜序的交情还没有深到,她甘愿为他住院的地步。 那个人一拳下来,她估计她半条命都要被打散了。 就在童眠打算换条路开溜时,杜序叫住了她,声音已经接近嘶吼,“童眠……救我。” 声音不大,但在这条安静的小巷子里显得格外明显。 不良少年停下动作,扭头看向她。 童眠顶着两人灼热的目光,在脑中浮现了一百种被打入院的姿势。 草,等她熬过今晚就跟杜序绝交。 包扎 童眠是想过不理杜序,扭头就跑的,但她实在担心被不良少年秋后算账,说不定完了杜序还要跑上来踩两脚。 好死拉个垫背的。 大不了她就躲在杜序身后让他帮忙挨两拳,何况她听说,一般不良少年为了维持声誉,是不会轻易动手打女生的。 就是不知道这位在不在乎声誉。 童眠移开视线,避开不良少年的目光,“额,你们好。” “……” 要不还是跑了算了吧。 童眠硬着头皮继续说:“其实我听说这块经常会有警察过来巡逻,为了安全起见,要不……换个地方打?” 地上的杜序挣扎起来,“童眠,你怎么能这样!” 童眠看都不看他一眼,全当没听见。 “别废话。”不良少年不耐地踢了他一脚,“不打了。” 这么容易就相信了? 她还以为得费上好一阵功夫,或者直接被他拎过去按着打,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倒是让她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你要带他回去吗?”不良少年看向她。 “……我只是刚好路过。” 他仿佛没听到她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不过他这个样子估计走不了,需要你帮他包扎一下伤口。” “但我没有纱布……” “这附近应该有药店。” 间接,明了。 童眠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童眠不敢顶撞他,只能被迫用买零食的钱买了纱布和碘伏。 第一次见打了人还主动要求别人帮忙包扎的,真是有够奇葩。 童眠按照原路返回,再次走进那条巷子里,发现杜序已经不见了,只有不良少年一个人在这里。 “他走了?” 不良少年靠坐在墙边,“嗯,趁我不注意跑了。” 童眠:“……”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有力气跑,说明伤得也不是太严重。 “你呢?那你怎么没走?” “怕你回来没看见人担心,留下来跟你说一声。” 哦豁。 “谢谢你。” 不良少年的目光从她的脸上逐渐下移至她手上提着的包装袋,“麻烦你白跑这一趟了,这些东西都派不上用场了。” 童眠福至心灵,试探地问道:“那我帮你包扎怎么样?” 他抿唇,“好。” 童眠把酱油放在一边,慢慢地靠近他身边,“可能会有点痛,稍微忍一下。” 他的伤口比想象中的要严重很多,血肉模糊得不成样子,看血液的浓郁程度,应该是新伤。 她已经尽力不碰到他的伤口,但还是免不了擦过他的皮肤。比柯顺的皮肤要稍微糙一点,但摸上去都没有什么肉感。 童眠注意到他不自然地眨着眼,找了个话题:“你也是海樱的吗?” “嗯。” “是吗,感觉之前都没有看到过,你是高二的吗?” “是。” “这样啊,难怪呢。”童眠一边包扎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施以岸。以为的以,岸边的岸。”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忍不住去观察她的反应,却又害怕在她的脸上出现害怕的情绪。 毕竟他的名字伴随着的,并不是什么值得歌颂的事件。 童眠笑着夸赞道:“很好听的名字。” “你呢?”施以岸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抠着地面,“你的名字?” “我是高一的童眠,童年的童,睡眠的眠。” 童眠。他动了动嘴唇,细细地念着,在嘴里回味着,好像能尝到她的味道一样地品尝。 童眠缠好纱布,歪歪扭扭地打了一个结,不好意思地笑:“缠得有点丑,不是很专业,之后还要二次处理。” 施以岸僵着那只被包扎的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保持在半空中,“没有,很谢谢你。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包扎。” “希望也是最后一次,毕竟受伤可不是什么好事。”童眠蹲下,把药店的袋子放到他另一只手边,“这个就送给你啦,记得伤口不要碰水,要经常换纱布。” 她拿起不远处的酱油瓶,“我先回家了,我妈还等着我送酱油回去。” “童眠。”施以岸叫住她。 “嗯?” “今天的事,很谢谢你,我会找个机会专程跟你道谢的。” 童眠弯了弯眼睛,回道:“好,记得请我吃大餐。” “怎么去了这么久?”童母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看她,“手机也不带着,我和你爸差点就出去找你了。” “回来的路上遇到同学了,就聊了一会天。” 童母没好气地弹她脑门,“没有下次。” “好的!”童眠装模作样敬了个礼,趁父母忙着做饭溜进了卧室里,多多也跟在她的后边一块进去。 童眠从抽屉里取出手机,一边跟柯顺发消息说明今天的遛狗时间要推迟一会,一边找出日记本。 她当然听过施以岸这个名字,天天被女生们放在嘴上念叨,她想不记住也难。不过她听得零零碎碎,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是个很厉害的帅哥,没能把这个名字和他的脸连上线。 现在终于知道长什么样了,帅是真的帅,厉害也是真的厉害,不过性格倒是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童眠捏着笔记本新一页的页角,摩挲着。 好像该准备一本新的日记本了。 其实童眠今天起得很早,她这学期只有两次起过这么早,第一次还是她背着柯顺买奶茶的那次。 她怕柯顺临时起意反悔昨天的决定,花了好一段时间安抚他,去学校的路上就跟乌龟搬家一样的速度,走一步停一步,磨蹭了好久才到学校。等到她进教室的时候就发现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杜序坐在中间大组的第二排,从她进教室的那一刻就一直盯着她看,简直要把她盯出个花来。 童眠倒是没想到他今天还能坚持上课,以为他再怎么样都会旷掉上午的课,所以对上他视线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过她迅速移开了视线,他昨天拉她下水的事情她还没忘呢,要是揍他的是个道上混的社会人,她和他今天就要双双被送进医院抢救了。 用心实在险恶,亏她还想过救他。 决定暂时不理那个居心叵测的小人,童眠照常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然后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开始发呆。 早自习一般都有老师镇守,督促着他们背课文。童眠背课文一向是个苦手,但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又不敢做太出格的事情,只能用发呆来打发时间。 呆发着发着,就忍不住打瞌睡。童眠用手撑着头,看了眼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对湛从远说:“老师来了叫我。” “好。” 有了湛从远的提醒,童眠每一次都恰好在被老师发现的前一秒醒来,虽然没被老师抓包,但弄得她实在不爽。现在她唯一盼望的事情就是赶紧下课,然后趴在课桌上好好睡一觉了。 看她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样子,湛从远斟酌了一阵,问道:“你昨晚没睡吗?” 童眠闭着眼回答:“睡了,不过睡得比较晚。” 前桌的女生突然转头,插入他们的话题:“我猜你又熬夜看小说了吧,不过你可惨了,下节课可是秃头的课,你要是在他的课上睡觉被抓到就完了。” 童眠的眼睫毛颤了颤,“……” 好冤,她只是熬夜写了本日记而已。 后勤 童眠一个上午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一直到中午被陈楚拉起来吃午饭才终于清醒。 她刚睡醒,没什么食欲,吃了两口之后就饱了,于是撑着脑袋看对面的陈楚吃饭。 陈楚问:“你就不吃了吗?” 童眠点头,“嗯,没胃口。” 陈楚也不勉强她,低头继续吃饭,过了一会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问她:“我已经跟班长请好假了,待会我们要去小剧场帮忙搬道具,你带工作牌了吗?” 童眠这才想起来这茬,“啊,我放在教室里的,忘拿了。” “没事,现在还有时间,你回去去吧,我在食堂这儿等你。” “好,我尽量快点。” 童眠一路小跑到教室,气息有些不稳,双手撑着膝盖平复呼吸。 “童眠,你怎么……回来了。” 童眠抬头,看见杜序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面包,眼神微妙地看着她。 她环顾了教室一圈,发现这个点人都走完了,刚好只有回来取工作牌的她,和窝在教室啃面包的杜序两个人。 ……还是没躲过,不过早晚都要面对的。 童眠调整好表情,若无其事地走到座位上从书包里取出工作牌,“回来拿工作牌,我午休要去小剧场帮忙。” 杜序捏着手中的面包,眼神上下飘忽地看着她,咬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童眠放慢了脚步,眼看就要往教室外的方向走去。 杜序突然说:“那个,昨天,你还好吗?” 她脚步顿了顿,慢慢转过身,脸色不太好,“我挺好的,他没有对我做什么。” 杜序张了张口,原本想要质问她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哽在喉咙里,他的心里涌上了愧疚感,“昨天没有顾忌到你,擅自就跑了,真的不好意思。” 童眠摇头,“没关系的,我理解你。在那种场合下,做出这种举动是人之常情,你留下来事情只会更糟。” 杜序的愧疚更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似乎说什么都是错的,他确实没有考虑到她的安危自己一个人跑了,更让他不好意思的是,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毕竟他实在不想面对那个恶魔。 “所以,你能方便透露一下,你和那个人到底有什么纠纷吗?如果可以的话,是可以上报到派出所的。” 杜序叹了口气,“那家伙就是个疯子,我好心想要帮他,他却不领情,还反过来倒打一耙,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不过还是不要报警了,念在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上,还是放他一马吧。” 童眠感叹道:“你真是个好人!不过如果他再出现什么极端的行为,一定要报警。像我昨天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他,只能编出那种话博取他的信任,果然他还是畏惧警察的,听到我的那句话,立马就怂了。” 她捏了捏衣角,紧张地问:“我昨天那样说,你没有生气吧?” “当然没有,我不会把那点小事放在心上的。你救了我,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对你生气。” 杜序心里的疙瘩这才彻底消除。 童眠喜笑颜开:“那就太好了,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可以没有负担地去帮忙了。” “好,不耽误你了,有机会一定好好地感谢你。” 童眠假惺惺地跟杜序道别之后,脚下像长了风火轮,飞快地跑到食堂里和陈楚汇合。 童眠和陈楚到达小剧场的时候,离规定的时间还有十来分钟,后勤部的部长跟她们吩咐完工作之后,就让她们暂时待在原地,等人员都到齐之后再统一行动。 童眠观察了一下四周,来的人不算多,女生在其中占了多数。除了个别是学生会的成员以外,其他的应该都是得到了小道消息,跑来看封辞逆的,都不假装一下,脸上的兴奋不要太明显。 “那两个女生,你们是后勤部的吧。” 陈楚率先回答:“是。” “你们去后台把话剧该用到的东西都搬上来,具体问后台的负责人就好了。” 童眠板凳还没坐热,就猝不及防地开始了今天的第一项任务。她和陈楚绕到后台,看见里面坐着两个学生模样的人。 陈楚走上去,说:“你好,我们是后勤部的,外面叫我们把话剧需要的东西搬过去。” 坐得最近的一个女生“哦”了一声,指向不远处的一块桌子,“放在那儿的,上面标签上有写‘话剧’两个字的就是。” “谢谢。” 两人走过去,开始翻找起来。七七八八的东西堆放在一起,不能轻易地分辨出来,她们找了好一会,才确定找齐了所有东西。 东西没有很大,都是一些小玩意,但是数量不少,童眠和陈楚两人平分了一下,一人抱着一堆,也不算太吃力。 陈楚忍不住小声跟她吐槽:“我看哪里是人手不够,分明是有人想要偷懒而已,我们都抱了这么多东西,她们俩也没有一点想要过来帮忙的意思。” 童眠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认同。 学生会本来就掺杂浑水,就像一个小型社会,仗着身份搞特殊待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陈楚气不过,还想继续抱怨,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应该是封辞逆来了,走,我们快出去看看。”陈楚催促她。 两人抱着东西走出后台,小剧场里来了不少人,应该都是参加节目的演员。节目还在选拔中,现在就已经定好的都是艺术班受校长钦点的。 童眠大概知道他们学校艺术班的情况,里面的女生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有气质,男生也大多身材挺拔,自带气场,跟大多数普通班的男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童眠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封辞逆本人,仅有的了解也都是靠几张照片和同学口中的八卦得来的。即使如此,她依旧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他。 太耀眼了。 和其他人有壁,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脸就不用说了,身材上也赢了别人一大截,腿又细又长,像是三百年没吃过饭。 有帅哥洗眼,童眠之前被杜序恶心到的心情都变好了。 陈楚忍不住说:“我去,真的好帅,我怕我待会近距离看他会晕过去。” 童眠打趣她:“赶快拍张照上传到网上,你马上就会火了。” 陈楚不服气地说:“我是那种人吗?” 陈楚是不是童眠不知道,反正她是。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她还真的想偷拍一张,存到私密相册里珍藏。 以后如果封辞逆转行做偶像爆红了的话,她还能用这张照片发笔小财。 可惜了,时机不对。 两人走过去,把“东西都拿来了。” “好,辛苦了,放在地上吧。你们先去旁边坐着吧,有需要的地方部长会交代你们的。” “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童眠感觉在场的人都在看着他们,包括封辞逆和那些后勤部的小姑娘,后者恨得都要咬手绢了。 时间把握得太好,就像是大家都安静坐着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横打后勤部部长脚踩学生会会长,一下子成为全场的焦点,很像言情小说中想尽办法出风头的恶毒女配。 童眠决定安静如鸡,减少存在感,找机会多抓拍封辞逆几张。 搭讪 偷拍听上去简单,但也确实是个技术活,童眠几次想偷拍都失败了。 装作自拍吧,怕别人觉得自己太自恋,当着一众帅哥美女的面还敢搔首弄姿;假装打电话吧,又怕别人觉得自己没素质,影响排练。 最后还是放弃了,网上关于他的照片那么多,横竖也不缺自己这一张,与其绞尽脑汁去拍他,不如趁这个时间好好欣赏一下,毕竟她很难有这么光明正大看帅哥的机会。 封辞逆的节目还没开始排练,一堆人站在台下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他站在中间,肉眼可见地被众星捧月着,只要他一笑,也会带动周围人一块笑起来,影响力可见一斑。 童眠一向对所谓的明星没什么概念,倒不是不感兴趣,只是平常被柯顺盯得死死的,没那个机会去关注别的帅哥美女。但直到此时,她好像对艺人有了一点点的了解,确切地来说,是对封辞逆这个人有了了解。 模特这个身份给他整个人都罩上了一层明星光环,不仅他自己的行为会在这个光环下显得特别,其他人也同样被这个光环所影响着,不由自主地去跟随着他,有点讨好他的意思。 他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可能意识到了,不过早就习惯了。 童眠盯着封辞逆的脸想得出神,他却突然朝她这边侧头看过来,猝不及防地来了个对视。 但这个对视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封辞逆仅仅是对她礼貌地笑了笑,就转过头去继续讨论了。 陈楚坐在她旁边,止不住地用胳膊肘碰她,“我去我刚刚没看错吧?他刚刚好像对这边笑了吧?是吧是吧是吧是吧是吧?” 童眠:“……看见了,我还没瞎。” 明明是挺正常的对视,不知道为什么,童眠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童眠:“我先去下厕所。” 陈楚应道:“好,待会封辞逆排练的时候我就发信息提醒你,一定不要错过了!” “行。” 大家的目光或多或少地都停留在台上的排练或封辞逆身上,因此童眠的离开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直到看到卫生间的标识,她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封辞逆的那一眼,害得好多人都往她这边看,弄得她浑身不自在,现在脱离了群众视线的困扰,才终于让她稍微从那种尴尬的状态缓过来。 说是来上厕所,其实她并无尿意。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来来回回看,直到确认全身上下都很正常,没有一点奇怪的地方才停下来。用凉水轻轻拍了几下脸,深呼吸几次,打算回去继续呆着。 这时,手机突然振动了几下。 是陈楚发来的消息。 就开始了?这么快? 童眠的步伐也随之加快起来,边走路边低头看陈楚发过来的信息。 陈楚:眠!刚刚封辞逆也往厕所那个方向去了!说不定能偶遇! 陈楚:把握好机会! 童眠:“……” 真是巧了。 她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抬头一看,封辞逆就站在她前面两米不到的位置,对着她笑。 他率先开口:“你是这届新高一的学姐吧?感觉之前在学校没有见到过你呢。” 童眠:“额……是。”虽然他说得没错,但她合理怀疑他见过的学校里的人有没有超过一百个。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学姐挺可爱的,虽然这么说可能会很失礼,但事实确实就是这样,刚刚和你对视了一眼就一直想着你的脸,但是又觉得直接过去要联系方式会很突兀。直到你刚刚来上洗手间,才有机会上来说两句话。”他好像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毫不掩饰地对她散发自己的魅力,一个劲地冲她笑,闪得她眼睛都要瞎了,几乎听不进去他说了些什么。 “所以,能给个联系方式吗?”他微微弯下腰,凑近她小声说道。 舞台 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联系方式吗... 方式吗... 吗... 这短暂的三秒内,童眠思索了很多。千言万语,都归为一句: “我艹。” 封辞逆“扑哧”一声笑出来,不好意思地挠头,“抱歉,我太突然,吓到你了吗?” 童眠其实很想说“是”,但她不能。在柯顺手里苟活十五年的直觉告诉她还是答应为妙。 “没有,我只是有点吃惊而已。那个...联系方式,你是要社交软件还是电话号码?” 封辞逆的眼神突然亮起来,很惊讶地问,“欸,还可以要电话号码的吗?” “那个...也不是啦,你当我没说。” 封辞逆却不给她后悔的机会,连忙道:“那我要电话号码!” 人家都这么说了。 童眠一边职业假笑,一边不太情愿地把手机递给他,看着他一脸认真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无力感油然而生。 一星期来仨,她都要被榨干了。 “学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童眠。童年的童,睡眠的眠。” 封辞逆毫不保留地发出赞叹,“好可爱的名字!” 谢...谢谢。 封辞逆把他的号码存进通讯录,然后用她的手机给他拨了个电话,听见叮铃铃的来电铃声响起之后,才笑眯眯地把手机还给她。 童眠定睛一看,他填的是【辞逆】。 她木然抬起头,接受对方的电眼攻击,“学姐叫我辞逆就好。” 童眠面无表情:“好的学弟。” “嗯...虽然很不甘心,不过称呼什么的可以慢慢改嘛。”封辞逆再次弯下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以几乎要头发碰上头发的距离突然靠近她。 童眠一愣,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封辞逆也接着跟进一步。 果然,该说不愧是模特吗。经过摄像头检验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跟普通人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散发魅力这种事也根本就是信手拈来。 完全,应付不来。 封辞逆轻笑了一声,眼神在她的嘴上轻微扫过,一寸一寸地往上移,最后落在她的眼睛上,和她的眼神相撞。 痴念的眼神,偏又带着清澈的光。 他问:“你这周周末有时间吗?” 童眠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愣了两秒,张了张嘴,刚准备开口:“我...” “辞逆,到你的节目了!” 感谢你,路人甲君。 封辞逆极低的“啧”了一声,然后直起身来,脸色不太好地应了一声,“马上过去。” 路人甲君也发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面露难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童眠默默在心里对他敬了个礼。 但好在封辞逆下一秒就恢复了笑容,一边说着“好了好了快过去吧”推着路人甲君往外走,一边对童眠比了个电话的手势,用口型说道:“电——话——联——系。” 差点忘记这茬了。 童眠点头,回应他的话。然后在他拐弯离开视线的下一秒,利落地将【辞逆】改为【后勤部部长】。 她平时跟柯顺待在一起的时间偏多,他又对她的交友方面尤其敏感。本来这周就已经多了个湛从远了,要是让他知道她去后勤部干了一天,就又多了个男性好友,估计会发疯。 童眠平复好呼吸,慢悠悠回到小剧场。 刚一走到角落,陈楚就兴奋地用胳膊肘不停怼她,冲她挤眉弄眼,“怎么样怎么样?碰上了没?” 童眠垂眸,“没有。” 陈楚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我去,怎么会?那你怎么在里面待了这么久?” “我便秘。” “......” “没事,缘分不会因为人体器官失误而消失。明天还有机会!” 童眠失语,有时她真不知道陈楚对自己的信任感从何而来,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有迹可循。 从有记忆起,她的身边就总被奇怪的人包围,并且人数还会随年龄的增长而增加。 小学的时候一直只有柯顺一个,所以她当时只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碰巧跟他扯上了关系。但上了中学之后,就偶尔会在街上遇到异校或者社会人士的莫名示好。 他们性格和外表各异,几乎找不出任何共同点,唯一相似的就是帅得出众的脸。 有时是略带羞涩的搭讪,有时是不怀好意的靠近,又或是莫名的殷勤。 无论是何种方式,眼神都是一样。非常,非常让童眠不舒服的痴迷。或重或轻,或放肆或克制,但都有迹可循,与柯顺的眼神如出一辙。 童眠很少自己出门,就算出去也都是选择人少偏幽静的地方。柯顺虽然喜欢和她一起散步,但更享受在幽闭的空间里和她独处的时光,不太会带她去热闹的地方。 只有陈楚会经常约她去街上的热门景点游玩或网红店试吃,所以经常会见到她被搭讪的场景。知道她受困扰之后,就主动承担起了保护者的角色,到现在已经能够熟稔地带她迅速逃离现场了。 除此之外,她也是唯一见证自己“训狗失败”的目击者。 亲眼见证,原本沉默乖巧的少年,在暴怒下的嘶声力竭,目瞪欲裂,还有那张筋疲力尽后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你不能不要我。” 童眠甩甩头,从记忆里的画面回过神来。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值得她再去费心费力。 “快看快看!封辞逆上台了!”陈楚抓着她的手腕,疯狂地摇起来。 童眠无奈地安抚她:“在看了在看了。”同时把视线放到台上。 封辞逆参加了一个唱歌的节目,两男两女情歌对唱。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看着确实不太像唱情歌组cp,更像是封辞逆一个人的放送舞台,其他三个人比起搭档更像是伴唱。 不知道是不是做模特工作带来的经验,封辞逆在舞台上确实更自信,也更放送,甚至更像是出道多年,已经习惯了舞台的偶像。 一举一动都很自然,没有刻意的动作,没有举手投足间的忸怩,像是生来就为舞台而生的。更重要的是…… “之前怎么没发现,封辞逆唱歌也这么好听,完全可以去做偶像嘛!”陈楚咬着她的耳朵悄悄说。 童眠表示认同,也小声对着她的耳朵说:“主要是他的声音好听。”同时避开封辞逆看向这边的第五次视线。 这家伙,没完没了了。 她很擅长对付性格忸怩,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的人,不管是初中的那个,还是现在遇到的几位,即使性格不同,但只要在交流中她是处于主动方,就能取得交往中绝对的优势地位。柯顺虽然比较强势,但顺着他来的话也很好掌控,很容易因为一些细小的甜头而听话。 但像封辞逆这种直接打直球的,她完全没有经验。 因为职业原因和自身外形条件,他本来就一直享受着身边人的优待,身处高位而不自知,自然很少会出现“不自信”这样的情况。想要什么就直接去说,直接去做,这是自身经历给他的底气。 而且因为光环原因,被他沾染上也很麻烦。就譬如,现在身边不断往她身上投过来的眼光。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封辞逆频繁看向这边的视线,一边疑惑着不断转头确认,一边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 两首歌曲结束,随着最后一句“你的眼睛,在说我愿意”的落音,封辞逆握着麦克风,深情款款地和她对视。 听着耳边如雷鸣般响起来的掌声,童眠额头上青筋乍起。 这后勤部,没法呆了。 戒指 排练终于结束。 演员们还在交流节目流程和细节,作为后勤人员的童眠和陈楚自然没资格加入他们的讨论,被部长安排到后台整理道具。 童眠拿着道具单,将各个节目的道具一一分类放好。 在清数话剧的道具时,她发现箱子里少了一个戒指。 她先是拍了拍旁边陈楚的肩膀,问:“你有看到话剧节目的戒指吗?” 陈楚先是摇头,然后说:“应该是不小心滚到哪里了吧,我帮你问问其他人。” 童眠点头,同时自己也弯腰在角落里寻找起来。后台堆满了东西,各种器材、化妆台将地方占了个七七八八,说不定真滚到死角去了。 化妆台寻找无果,童眠不死心地蹲在地上往沙发下看,呢喃道:“戒指呢……”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童眠回头,封辞逆那张带有笑意的脸映入眼帘,他展开手,上面赫然躺着她正在寻找的戒指。 “学姐,你在找这个吗?” 童眠猛地站起身来,抖掉裤子上的灰尘,接过那个戒指,“啊是的,谢谢你。你在哪找到的?” 他的指尖在与她相接的一刻,轻柔地划过她的指腹。见她被吓住,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将手插进口袋里。 “刚刚来的路上看见的,觉得你可能需要就随手捡起来了。” 明明后台还有其他人,但却安静地像是只有他们两人一样。童眠能感受到背后如针般刺人的视线,像密密层层的网,从头到脚包裹住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确实很需要。”她脸色不是很好。 “那就好。”封辞逆神色不变,扬起笑容,对后台的人挥了挥手,“大家辛苦啦,我先走了。” 道别声此起彼伏。窒息的气氛就此打破。 直到封辞逆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童眠才终于松了口气,将手里攥紧的戒指放回箱子里。 跟其他同学们一一道别之后,童眠接近虚脱,靠在陈楚肩上慢悠悠地荡回教室。 “就不行啦?”陈楚戳了戳她脸上的软肉,毫不客气地肆意捏揉,对其上下其手。 童眠有气无力地说:“纸片人体力告急了。” 主要是精力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陈楚一边笑她,一边揉她的头发,揉成鸡窝后再慢慢地给她梳直。 她笑意不变,问道:“封辞逆当时是不是找你了?” 童眠倒不意外,闷闷地“嗯”了一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其实之前看到他看你一眼,我就隐约觉得不对劲,后面他又紧跟着你去厕所,在舞台上一直冲你抛媚眼,最后还追着你到后台……” 童眠越想越尴尬,连忙止住她的话头,“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还不让我说啦?谁叫你当时骗我来着。” 童眠本来还想再狡辩一下,但却碍于自己确实不占理,乖乖地闭上嘴。 午休还没结束,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童眠和陈楚蹑手蹑脚地走进教室,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湛从远趴在桌子上午睡,头朝着她这方,童眠凑近观察了一会他的睡颜,看见他纤长的眼睫毛不安地颤了两下,哑笑着收回身子。 她从口袋里摸索出正在震动的手机,放在只有自己看得到的死角。 微信一栏的右上角有一个小红点,显示着数字“1”。 现在是上学时间,按理说应该没人会跟她发消息。童眠抿唇,点开微信。 是封辞逆的好友申请信息。 【封:童眠学姐泥嚎~我是封辞逆!】不仅语气有卖萌之嫌,还顶着布偶猫的头像。很难想象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生在网上会是这种样子。 她忘记微信也可以通过搜索手机号来寻找联系人了。还以为他真的只要电话号码来着。 童眠点了【同意】。 像是一直守在手机面前,还没等童眠对他发些什么,封辞逆就秒回复:【封:学姐泥嚎。】 【封:猫猫撒花.jpg】 【睡眠不足:你好~】 【封:学姐早点午睡!下午才有精力上课噢。】 【封:猫猫打气.jpg】 【睡眠不足:好。】 童眠把手机塞进抽屉深处,准备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一抬眼,与湛从远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他眼神亮晶晶的,完全看不出任何残留的睡意。银色的眼镜框放在了一边,没有眼镜遮挡的脸少了分疏离,看上去更加清纯。 童眠往他的位置挪了挪,轻声问:“怎么,睡不着?” 他耳根变红,小声回应:“嗯。” “睡不着也要眯一会,下午有数学课,可不能打盹。” 湛从远收紧双臂,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然后将头埋进手臂里,作势已经熟睡了。 童眠被他的样子逗笑,也将头扭到一边闭目养神。上午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确实太耗费精力了,刚合上眼,困意便如潮水般涌来。 童眠在意识迷糊的前一秒,突然想到封辞逆最后发的那个猫猫打气的表情包。 明明是狗,装什么猫。 回家 因为是第一天,且目前准备节目较少,正值周五,就将原本定于放学后的排练时间改到了中午,所以放学后就不用再排练了。 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放学也比平时更早。 童眠将最后一门作业放到包里,跟陈楚道别,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外走。 周五柯顺要训练,所以她一个人回家。难得享受独处时光,童眠好心情地哼着歌,预想回家后的计划。 是先看综艺,还是电视剧呢?不然还是把上次没看完的漫画追平好了。 照例路过学校门口的奶茶店,童眠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走进去。 点单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像是在等待,一条腿弯曲着,全由另一侧支撑着身子。百无聊赖地盯着墙壁上的新品海报。 停顿片刻,童眠走近他,说:“你也来买奶茶吗?” 湛从远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一激灵,然后又强装镇定地转过身来,不甚自然地扶了下眼镜,目光移向他处,“嗯……” “这么巧?这家的奶茶挺好喝的。”童眠笑了笑,快速点完单之后,走到一旁的等候区,和他并排站着靠在墙上。 她低着头,摆弄起手腕上的手表,似乎没有进一步说话的意思。 童眠表面上还在调试手表,其实心已经飘到了远处。“要不还是看综艺算了?漫画可以周末再看……回去之后要不要先睡一觉呢,中午完全没睡好,有点困……不知道多多在家有没有听话,不会偷偷扣烂我的床单吧……” “你今天一个人回家吗?”湛从远突然出声,打破沉默。他握紧书包带子,无意识地上下拉动,与衣物发出布料碰撞的摩擦声。声音很小,几乎微不可闻。在他耳里却震耳欲聋。 童眠从漫无边际的瞎想中回过神来,“嗯,他今天要训练。” 湛从远点了点头,“这样。” 童眠抬头问他:“你家也住在洛成路附近吗?之前好像有在路上看到过你。” 湛从远肉眼可见地紧张,答道:“啊,是的。” 童眠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一起走吗?一个人回家有点无聊。” 噗通。湛从远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事实上在听见她进店时的脚步声,他就紧张到无法正常呼吸了。 明明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从开学起日复一日的观察,了解她的习惯,收集她的喜好,得知她的固定路线。所以自然,她一定会出现在这家奶茶店里,一个人。 这不正是他计划好的吗? 明明事先预想过许多场景,比这更过分更无耻的都有,但此刻仅仅是面对“一起回家”的邀请,他都无法正常做出回应。 “好……”他听见自己略微嘶哑的声音。 “75号在吗?您的订单完成了。” 几乎是避之不及的,他迅速走到收银台取过奶茶。 “请问是打包还是现在喝?” “现在喝。” 店员熟练地插好吸管,将奶茶递给他,“请您慢走——” 不甚熟练,甚至有些别扭的,湛从远垂眸回到童眠身边,喝了一口奶茶。 童眠凑过来,好奇地问:“你点的什么?” 不用他说,她也看见了杯壁外贴着的标签。【波霸奶绿五分糖少冰】。 湛从远诚实地给出答案:“波霸奶绿五分糖,少冰。” 童眠打趣道:“跟我上次给你点的一样诶,你不是还觉得太甜了吗?” “……喝多了其实还好。”事实上他仍然觉得甜的过分。 “真的吗?”童眠又凑过来,盯着杯底里沉没的波霸看,“弄的我也想试一口了,说不定这次我就喜欢上了。” 湛从远问道:“要我帮你点一杯吗?” “不用啦,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童眠无害地笑笑。 “76号在吗?您的订单完成了。” 童眠走到收银台,递给店员单号,“现在喝。” 店员边手脚利索地帮她把吸管插好,一边借着旁边瓶瓶罐罐的遮挡,对她挤眉弄眼,问她和湛从远的关系。 童眠瞟了一眼站在角落的湛从远,见他往自己这边看过来,接过奶茶,对店员笑着说:“朋友。” 两人一同走出奶茶店。难得放假,即将享受片刻清闲,童眠也比平时更加放松,言语间更加随意。 她吸出椰果,嚼了两下,问道:“你平时回家后都干些什么啊?还是刷题吗?” 湛从远生怕给她留下书呆子的印象,急忙否认:“没有,我也会休息一下的。”想了想,他从平时的娱乐项目中找了个最有趣的,挑出来说,“比如下象棋什么的。” “下棋啊,挺好的,我也喜欢下棋。”童眠伸出手指头来数,“但我下的棋和你的不一样,我喜欢下五子棋,飞行棋什么的,不用动脑,可以让大脑更放松。” 湛从远应和道:“我也一直想下五子棋和飞行棋,感觉会很有意思。” “有意思倒是真的,”童眠在这点上给予肯定,“以后一起下?” 简单地做了个口头约定,童眠走到岔路口,和湛从远挥手道别。 少年的情绪很好判断,也很好掌握。一句普通的问候,一个随意的邀请,都能扼住他的心口,观赏他的情绪起伏。 虽然很没意思。 童眠从书包夹层里拿出手机。它从放学开始就在震动,有一搭没一搭地响,一直响了一路。 童眠点开微信看了一眼,有些是陈楚在和她分享漫画的最新剧情,她粗略地看了一下截图,也跟着吐槽了两句。 一条是柯顺给她发的。算是惯例了,每周五放学的时候都会在训练间隙,抽出时间给她发消息确认她的状态,像是监控一样。迟了十几分钟没回就会像疯狗一样乱咬。 【休息欠缺:平安到家了吗?】 【睡眠不足:到了。】 【休息欠缺:今天怎么回来得有点晚。】 【休息欠缺:小狗关心.jpg】 童眠看了一眼时间,跟湛从远边走边聊,走的比平时慢了一点,但也只比上周晚了四分钟。 【睡眠不足:奶茶店很多人,排队久了一点。】 【睡眠不足:困了.jpg】 【休息欠缺:今天中午去排练肯定没休息好吧,回家睡一会儿吧。】 【休息欠缺:下午见。】 【睡眠不足:下午见。】 【睡眠不足:睡了.jpg】 剩下的,全是封辞逆的消息。从下课整点起开始发,十分钟一条,刚刚她和柯顺聊天的时候又来了一条,算上老师拖堂和步行回家的时间,在这五十分钟里,他一共发了五条。 【封:学姐,我今天中午问你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呀?你周末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去漫咖看漫画?】 【封:最近出了一个新电影呢!听说很好看,要不要一起去看?】 【封:或者你有哪些想去的地方吗?我们可以一起去哦。】 【封:你今天中午是不是生气啦……对不起,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忘记其他人也在,给你造成困扰了,以后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来找你了……】 【封:猫猫哭泣.jpg】 虽然童眠还挺好奇的,如果她一直不回,他会是什么反应。感觉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息事宁人的那种类型。 【睡眠不足:刚刚到家,才看到信息。我没有生气,不过被当成视觉中心确实让我不太习惯。】 那边又是秒回。 【封:你没生气真是太好啦!嗯嗯,我以后会尽量克制我自己的!绝对不会因为学姐太可爱再像今天这样一直盯着你了!】 【睡眠不足:虽然值得吐槽的点有很多,不过总之结果一样,就算了。】 【封:那你周末有时间吗!就当做我今天给你带来麻烦的赔礼道歉,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好不容易清闲下来的周末,又要被打乱了。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童眠自暴自弃地把头蒙进被子里,任由多多在床边蹭她伸出床沿的腿。 她长呼出一口气,在输入框中回复道: 【睡眠不足:有空的,但是请吃饭就不用啦,就当是普通性质上的出去玩好了。】 【封:嗯嗯!我随时有空!】 【睡眠不足:那就周六下午两点?在西园商场门口见吧。】 【封:好的!】 【封:猫猫敬礼.jpg】 【封:猫猫撒花.jpg】 终于解决完了,童眠将手机息屏,随意丢到床的角落,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天花板上花瓣形状的灯光透过塑胶壳的折射,发出淡淡的,浅蓝色的光。 “是灯泡的问题,还是被墙纸衬托的呢……”童眠伸出手,盖在眼睛上,阻绝了光线的来源。另一只手抬起,在墙上摸索到凸起的开关,按下。 拉上窗帘的卧室重新归于黑暗。 漫画 周六下午。 童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朴素的背带裤和横条纹上衣,还有一个白色的斜挎包,活像小学生出街。她摸了摸下巴,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思索片刻,她从柜子顶层拿了顶帽子,也是她为数不多的饰品,一顶白色渔夫帽。往头上一扣之后,帽子就把脸遮的七七八八了。童眠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眼睛能正常视物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多遮一点是一点。 她走到门口换鞋,提高了声音说道:“爸妈,我出门啦。” 在厨房忙活的爸爸闻言,半个身子探出门,回道:“好,和同学玩得开心。” 现在正值10月上旬,天气开始转凉,偶尔有微风吹过。童眠最喜欢现在这个时候,不像夏天那样燥热,又不会刺骨的冷,是一年中最适合出门的时候。 之所以选在下午两点,一是因为能够躲开正在训练的柯顺,二是因为这个时候的太阳很大,暖洋洋的,照的人很舒服,连带着心情也变好了几分。 童眠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倚在西园商场门口的封辞逆,双手抱胸,一只腿曲起,垂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就那样随意地靠在门口旁边,旁边的人进进出出,无不朝他投来惊艳的目光,但他完全不在意,也不曾施舍给他人哪怕一个眼神。 其实有点超出她的预料。按照他之前的直球表现,以及跟孔雀开屏一样的频繁放电行径,她还以为他今天会打扮得花枝招展,宛如巨星流落乡村一样闪亮登场,但却意外地穿的很简单。 白衬衫,浅色牛仔裤,很学生化的打扮。 童眠一路小跑过去,喘着粗气说:“不好意思,我来迟了,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隔得近了些,童眠特意瞧了眼他的耳朵,竟然是素的。 童眠之前在网上看到过他朋克风的打扮,一边耳朵起码有两个耳洞。哪怕是在学校排练,他都会戴银色的耳钉,今天居然什么也没戴。 封辞逆难得显得有些迟钝,僵硬地回道:“没有,我也才刚到一会儿。” 童眠没在意他的异常,问道:“你吃午饭了吗?” “嗯。” “我也刚吃过,那我们就先去漫咖怎么样?看完漫画再去吃晚饭。”她拿出手机,翻出手机里存的图片,递给他看,“我有一家推荐的店,那里的环境很不错。” 封辞逆扫了一眼图片,“好,都听你的。” 漫咖就在附近,步行过去大概只要十几分钟,所以童眠没打算打车。 过去的路上,封辞逆出奇的安静,一点也不像在网上那样叽叽喳喳个不停。 他不主动说话,童眠也没话题可找,两人明明在并排走,中间却隔得可以再塞下一个人,引得迎面走过来的路人频频侧目,虽然童眠觉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封辞逆的颜值。 本来童眠是打算忍一忍的,不就是窃窃私语吗,她一向擅长无视。 但当第三个人向封辞逆搭讪无果后,又转过头来索要她的联系方式的时候,童眠罕见的,脸色铁青地拒绝了。 童眠一手扯着封辞逆的袖口,突然停下脚步,本来想严肃地宣布一件事,结果却在触碰到他眼神的那一刹那,大脑瞬间当机。 封辞逆也跟着停下来,侧身对着她,眼神飘忽闪躲,眼珠子转个不停,就是不肯落在她脸上。 童眠:“……” 童眠:“你干嘛呢。” 封辞逆小声地叹了一口气,双手捂脸,左右连甩了好几下头,看得童眠触目惊心,生怕他把脑浆给摇匀了。好在他只甩了几下就停下了,用手拍了拍脸,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放下手,像下了某种决心般,目光如炬地看着她,看神情颇像要去英勇赴死一般。 童眠:“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你先回家休息一会儿……” 虽然不知道封辞逆是在挑战什么,不过他显然是挑战失败了,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双手捂住脸,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果然还是不行啊……” 童眠一头雾水,“什么不行?” 封辞逆悄悄张开指间,从指缝里看她,声音还是闷闷的,“学姐太可爱了,完全没办法做到正常对视嘛。” 童眠:“……” 童眠尽量镇定:“你过来,蹲下。” 封辞逆小脸一红,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扭扭捏捏地小碎步移过来,然后听话地蹲下来,甚至还娇羞地垂下眼眸。 童眠张开无情铁手,冷酷地把白色渔夫帽扣在他的头上。 封辞逆显然愣住,抬起头勉强露出两个圆溜溜的眼睛,无声地表达困惑。 童眠面无表情地揽过他的胳膊,大步往前跨,“先把你招桃花的脸遮一遮。” 到达漫咖后,童眠挑了一本最近很有名的悬疑智斗漫画,见封辞逆从进店以来就站在角落的货架挑选漫画,过了这么久动都没动一下,准备过去喊他。 童眠:“封辞逆,你书挑好了吗?” 靠近一看,她发现他已经拿起了一本,正看得入神。 “诶你已经选好了啊,那我们先去房间——” 似乎才意识到她过来了,封辞逆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慌忙地把书合上。混乱间,童眠似乎瞟到了那书的封面。 男女交迭在一起,应该是男女主角。男主角脖子上隐隐约约挂了个黑色的东西,看不清楚,像是狗链。女主角留着齐肩长发,看不清脸。两人头上还有个明晃晃的“禁忌”大字,简直要闪瞎她的眼。 童眠沉默两秒,从货架上抽出一本纯情少女漫画,摆到他面前,“看这本,那本,放回去。 最终二人顺利进了房间,童眠拿着那本悬疑智斗漫,封辞逆不敢违抗,只好带着那本清纯少女漫画。 两人并排坐在榻榻米上,靠着背后的墙各自翻看着。 童眠一向很对悬疑题材的漫画很感兴趣,但这会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看。刚才的事情给了她不小的冲击力,旁边的封辞逆现在无疑是个定时炸弹。 自从刚刚被她抓了个先行后,他现在倒不敢怎么放肆了,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看漫画,但眼睛却时不时地往她这个方向瞟。 思索片刻,童眠还是问道:“刚刚那个漫画,你喜欢那种吗?” “啊不是的!”封辞逆连忙摆手否认,极力撇清关系,“我平时很少接触恋爱漫画,刚刚是不小心看到那个封面,觉得女主角和学姐长得很像,才鬼迷心窍地看了下去……” 童眠一时无语凝噎,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见她没什么反应,他的手收紧,无意识地扣着地上的榻榻米,倾身移向她,“虽说没什么特定的取向,但一想到如果是学姐的话,链子什么的,好像也可以接……” 童眠没好气地弹了他脑门一下,“我可没那个癖好。” 封辞逆吃痛,捂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 童眠接着补充道:“以后别突然靠那么近了,很吓人。” 封辞逆委屈巴巴:“因为想和学姐亲近嘛……” 小狗 最后一页看完,童眠瞥了一眼搁在自己肩膀上的头,无奈地问道:“看完了没?” “看完了。”那毛茸茸的脑袋发声,“诶——就没有了吗,还没看够呢。” 童眠忍着怒气,“我说,既然看完了你就赶快让开啊,我肩膀都要被你压废了!” 封辞逆直起身子,轻轻地用头发蹭她的脖颈,“不好意思嘛。看得太入神了,情不自禁就这样了。” 早在20分钟之前,他就嚷嚷着已经把那本漫画看完了,无聊的很。叫他新拿一本也不去,非要挤过来和她一起看这本。 幸亏看的过程中还算安静,就是在看到恐怖的部分,发现她起了鸡皮疙瘩时,会刻意把呼吸喷在她的脖子,害得她鸡皮疙瘩更甚。 童眠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问道:“现在时间很早,要再看会儿吗?” 封辞逆点头如捣蒜,“再看一本!” 这次童眠拿了这个系列的后面几卷,准备一次性追平。封辞逆本来准备故技重施,继续趴在她的肩上看,但遭到童眠的严厉制止,于是也拿了跟她一样的。 看完最后一本,童眠意犹未尽地合上书,“好想知道后续啊。” 封辞逆也合上书,“我也是。” 童眠狐疑地看他一眼,很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认真看,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封辞逆笑眯眯地贴上来,“学姐饿了吗?” 童眠:“有一点。”看看时间,确实也到饭点了。刚刚看漫画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放松下来才感觉到饿意。 她问:“你有什么推荐的饭店吗?” 封辞逆答道:“倒是有一家,我之前听说那里的牛排很不错,不知道学姐对西餐厅感不感兴趣?” “都可以,我不挑食。” 这是她当时的回答。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坚定地拒绝,然后随便找家烧烤店应付了事,逃之夭夭。 一切都很正常,童眠在点单的前一秒还这么想。 “您的菜单。”服务员将菜单递到童眠身前,她下意识地接过,隐约觉得这道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她试着拽了一下菜单,发现拽不动,服务员单手拿着菜单,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那手一看便是少年人的手,指节修长,掌心宽大,未见太多皱纹和老茧。但却不似湛从远和封辞逆那样白皙如玉,更偏向于小麦色,和柯顺的手有点像。 童眠顺着他的手,一寸寸地往上看,内心突然升起一些不太好的念头。 目光慢慢上移,先是青筋暴起的脖子,再是紧抿的嘴唇,最后是眼睛,阴沉的、看不出情绪。 施以岸突然松手,童眠刚才僵持的力气不下,没收住,菜单在桌面上发出“啪”的巨大响声。 她没去顾及被甩在桌子角落的菜单,自然地打了招呼,“好巧哦,你在这里兼职吗?” 施以岸面色稍有缓和,低低地回了一句:“嗯。” “诶——?”封辞逆翘起二郎腿,一手撑起下巴,另一只手戳了戳童眠放在桌上的手,然后又指向一边的施以岸,“学姐认识他吗?是你的同学吗?” 童眠被他戳的不自在,手滑下桌子,想收起来,但却被封辞逆灵活地摁住,以极大的力气将她强行拖了回来。 他双手捧住她的手,指腹在她的手背上轻缓摩擦,轻笑了一声,“学姐不舒服吗?手好冷呢。” 童眠挣扎无果,回道:“不是同学,是一个认识的学长,施以岸。” 说完,她扭头转向施以岸,说道:“这是封辞逆,前几天参加后勤部认识的学弟。” “啊,原来是学长啊,你好,学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封辞逆挠了一下童眠的手心,慢慢收回手,“不过学长很缺钱吗,刚满16岁就迫不及待地要来打工?” 童眠在下面踹他一脚,“你自己不也是天天打工,好意思说人家。” 她没管对面哼哼唧唧解释的封辞逆,把刚刚被甩到餐桌角落,正在边缘摇摇欲坠的菜单拉回来,随意翻开一页,“我们都是第一次来这里吃,有什么推荐吗?” 施以岸踱步靠近,下身明明还离了些距离,上半身却几乎要把她圈在怀里,右手拿起铅笔在菜单上圈圈画画,“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可以。” 童眠又踹了一脚差点扑上来的封辞逆,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笑着将菜单递回到施以岸手上,“那就这些好了。” 施以岸走后,童眠立马收回脸上的笑容,双手环胸,右手指尖在左臂上有规律地拍打着。 封辞逆起身,从对面挤到跟她一排的沙发上,撒娇地往她身上靠,“刚刚那个学长点了好多,是想让我们帮他照顾生意吗?” 童眠试着推了一下,发现推不动,作罢,冷着脸没吭声。 封辞逆似乎意识到她生气了,原本在心里灼烧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的不安感。 他将下巴搁在童眠的手臂上,轻轻地蹭,“学姐,你生气了吗?” 童眠望向窗户外的人群,没说话。 原本堆砌在心中的妒忌、怨愤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恶毒、诅咒的话语扼在喉咙里。 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不就是想要她的宠爱吗,为什么反而还会被她推远。不就是挑衅了那个学长吗,明明是他受了委屈,为什么还会被惩罚。 嫉妒…… 都是你的错…… 封辞逆攥紧她的衣服,再松开手时,条纹上衣已经被他捏得皱巴巴。 他眼眶里盈起泪水,“我知道错了……” 童眠转头看他,看他水汪汪的眼睛,那里面清澈、纯真,盛满少年人的爱意。 “说说看,你错哪了?” 封辞逆小声抽泣,伸出手指一点一点地列举自己的“罪状”:“不该没礼貌,不该说那个人的坏话,不该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些都是次要的。”童眠打断他的话,拨开他额前的刘海,让那双眼睛完全展露出来,“你知道你主要错在哪了吗?” 封辞逆呆呆地看着她,摇头,“不知道。” “你对自己太没信心了。我理解你对我有好感,所以想要极速得到我的认可,但我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星期,我对你完全不了解,也没有义务为了你去得罪其他朋友。但是,你要知道,有了像你这么乖的小狗,我怎么会看得上其他人呢?” 童眠用手指临摹着他的轮廓,从额头到嘴角慢慢下移,最后用大拇指指腹擦了擦他的嘴角,“但前提是,你要足够乖,不要干涉我的正常人际关系,好吗?” 封辞逆艰难地咽下口水,眼睛一眨也不眨,“……好。” “乖小狗。”童眠揉了揉他的头,又把他被她拨开的刘海挪到了眼前,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那现在就回原位,牛排马上要上来了。” 封辞逆乖乖应好,坐到她的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 童眠对他点点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招对直球也管用。 后面二人度过了一个相对平静而美好的晚餐时光,意外的是,上菜的人不是施以岸,后面他也一直没有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倒省去了不少麻烦。 不过点的菜实在太多。封辞逆常年为了保持模特身材,吃的一向不多,童眠虽然喜欢吃西餐,也无法解决掉四个人的量,满桌子的菜还剩了大半。 “我吃饱了。”童眠放下叉勺,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 对面的封辞逆早就吃饱,已经维持着托腮的姿势看着她十分钟了。在这样火辣的注视下,哪怕她食欲再好,也无法吃下更多东西了。 “提前说好了,这顿是我给学姐赔礼道歉的礼物,所以我请吧。” 童眠过意不去,“那怎么行,点了这么多,你又没吃多少,还是AA吧。” 封辞逆没听她的话,叫来服务员,掏出手机就要结账。 服务员一脸微笑,“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你们这桌已经有人付过了。” 封辞逆嘴角一抽,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卸力,任凭手机砸在沙发上,“切。” 看得出来,封辞逆对这种背后偷偷逞英雄的手段非常不耻,但他并没有当着童眠的面说什么,只是一再强调这次不能算数,下周一定要让他请一次才行。 童眠耐不住他的念叨,暂时是答应了,心里已经在计划下次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搪塞过去。 童眠在路口定住,“我家就在这条巷子的尽头,你就送我到这里吧。” 封辞逆听话地停下,依依不舍地向她挥手,“学姐再见,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信息。” 童眠应下,然后转身向昏暗的巷子里走去。一步,两步,直到彻底走近两个路灯之间的盲区,也就是整段路中最黑暗的地方。 童眠停住脚步,转身问:“什么事?” 五步开外的距离,一个黑色身影顿住,然后缓慢往前走,停在离她两米的距离。 看不清脸,但看身形和轮廓,再联想到今天晚上的事,“施以岸?” 黑影沉默两秒,“嗯。” 童眠并不意外,或者说,他的出现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你找我,有事吗?” 施以岸蒙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和情绪,只能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干涩地响起,“我是……想问,上次那个请你吃饭的事。在学校一直没有机会看到你,但我怕今天错过了又要很久才能见到,所以才跟着你过来,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对不起。” 身影明明很高大,嗓音也已经蜕变成了磁性的男声,但话语中的忸怩与不安却仍然保持着少年稚气,倒是意外地和外表反差很大呢。 “我差点把这回事忘了,不过请吃饭就不必了,今天你不是已经付过钱了吗。” 良久,施以岸才艰难地发出声音,“那不一样。” “但是要你请客两次我也过意不去,毕竟你兼职赚来的钱也不容易。”童眠向前走进一步,在黑暗中寻找到他明亮的双眼,“要不你明天来我家吧?你亲自做饭给我吃。” 做饭 无聊、单调的剧情。 童眠打了个哈欠,眼神渐渐涣散,上下眼皮也开始打架。 柯顺看她昏昏欲睡的样子,忍不住发笑,“困了?” 童眠点头,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明明困得不行了,好几次眼睛都彻底闭上了,却又猛然睁开,小动物似的习性。 柯顺吻她的头顶,“困了就睡会吧。” 投影仪的光线照映出房间里飞起的灰尘,也在墙上投射出温馨、浪漫的电影剧情。 男女主人公互相确认心意,在雪地里相拥。额头顶着额头,相视而笑,扑面而来的青春期的少年爱恋,纯粹又美好。 时间到了,柯顺必须要离开了。 他抱起童眠,走到床边,再把她轻轻放到上面。童眠呼吸沉沉,显然是已经睡熟了过去。 柯顺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从上而下,一寸一寸地俯视着她。 他忍了又忍,终究是抗拒不过自己的欲望,弯下身子,用舌头舔舐着她的脸颊。 从下巴到眉眼,柯顺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是在与她两情相悦地热吻,脸色不免泛起潮红,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呻吟。 童眠似乎感觉到瘙痒,皱了皱眉,翻了个身避开他无穷无尽的讨要。 一吻落空,柯顺留恋地蹭过她齐肩的黑发,起身,整理好自己丑态百出的模样。平静下来之后,他细致地用纸巾擦去她脸上残留的液体,再为她掖好被角。 “晚上见。”他笑着对她说。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童眠意识模糊地撑起身子,关掉手机的闹钟,又重新躺会床上。顶着迷糊的脑袋又躺了几分钟,才慢慢回神。 童眠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两点半了,再过几分钟就到了和施以岸约定的时间。 童眠下床,慢腾腾地把被子整理好,走到洗漱台前把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梳好。 爸妈今天都有聚会,所以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柯顺走的时候把屋子里简单收拾了一遍,所以童眠就用不着再进行二次加工了,重新打开电视随便挑了个综艺节目来打发时间。 每周一次的看电影时间是她和柯顺之间不成文的约定,上了初中之后,他周末留在学校里的训练时间变长,没办法再像小学那样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边,心里的不安便加倍增长。 那段时间,他像只没被拴好的疯狗,见人就咬,别说异性,他甚至不允许她与同性朋友交往过密,好几次当着她的面威胁陈楚。 也是那时候,他每周都会邀请她看电影,怕又激怒到他哪根搭错的神经,她只能答应。有时候是去他家,但更多时候是他带着碟片来找她。 电影内容一般都是依着童眠,看她感兴趣的悬疑推理。但偶尔,就像今天,柯顺会拉着她看这类文艺片,从校园到都市,背景不等,都属于清纯的恋爱片。 剧情千篇一律,无非就是上演着各种一见钟情或是日久生情的戏码。看着男女主在暴雨中确认心意,献上彼此的初吻并许下海誓山盟的约定,童眠内心毫无波澜。 有时童眠真搞不懂他。 门铃响了,应该是施以岸到了。 童眠走过去开门,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两点四十分整,一秒不多。 施以岸穿了一件黑色的卫衣,出乎意料的乖巧,“我需要换鞋吗?” 童眠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放到他面前,“你就穿这个吧。” 施以岸把白色的布袋放到一边,弯腰换鞋。 童眠转身走进厨房,边倒水边思忖。刚刚他换鞋的时候她顺着看了一眼他的鞋,她对鞋没有太多研究,只觉得鞋侧的logo很眼熟,那个牌子封辞逆似乎也穿过。 以前童眠被陈楚拉着瞎科普过,说封辞逆靠模特工作赚了很多钱,全身上下都被金子镶满了。平时穿校服看不出来,只能看鞋。据小道消息,他的每双鞋都在两千以上,甚至还有上万的。 童眠回头瞥了一眼,施以岸已经换好了拖鞋,把他自己的鞋摆放得整整齐齐。 能买得起那种鞋的家庭,真的需要打工吗?还是想要体验生活? 童眠把倒好的热水递给他,“喝热水吗?” 施以岸肉眼可见的紧张和窘迫,小声道了句“谢谢”后,用空着的那只手接过纸杯。 虽然在昨晚,她就已经向他保证了她的父母都不在家,因此不要有太大的心里负担,就当做一场普通的聚会,但施以岸还是不争气地失眠到了3点。 为了消除脑子里冒出的那些旖旎心思,他半夜爬起来费尽心思研究菜谱,希望能讨到她的欢心。 童眠突然靠近,弯腰下去,手臂堪堪擦过他的卫衣。施以岸滞在原地,看她自然垂落在卫衣边缘的黑发,看她纤长的睫毛,看她握在布袋上的白皙的、脆弱的手。 他完全移不开视线,喉咙上下吞咽了一下。 童眠试着拽了一下,“提了一路,不需要放下休息一会儿吗?” 施以岸惊醒,连忙松手。 看着没什么特别的,自己提着才发现这袋子出奇的重,也难为他这么远提过来。 童眠从袋口粗略地看了一眼,似乎都是做饭要用到的菜品。 猜到她的想法,施以岸补充道:“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准备的有点多……” 童眠将袋子搁置到旁边的桌子上,展颜一笑,“我不挑食,做你的拿手好菜就好了。” 本来童眠是想让他歇会再开始做的,但施以岸却坚持要现在开始,不然要很晚才吃得上饭。 童眠几乎没下过厨,不太懂厨房各类机器的操作,简单跟他介绍了一下,就做起了甩手掌柜,在客厅看起了综艺节目。 施以岸怕油烟熏到她,把厨房的门关得死死的。门上有一层图案的遮挡,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能隐隐约约辨出他位于哪个位置。 广告时间,童眠把电视音量调小,想去看看施以岸做菜的过程。 她悄咪咪地拉开门,本来想吓他一下,结果在踏进厨房的第一秒,就被烟呛到,连咳了好几声。 施以岸放下锅铲,大步跨过来,“你怎么进来了?里面油烟大,还是出去吧。” “我没事,只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童眠摆手,推搡他往锅的方向走,“你别管我,菜快糊了!” 施以岸手上不停,娴熟地翻炒着,时不时地往她的方向望,每隔一分钟就要劝她待在外面一次。 童眠第七次拒绝他的好意,自顾自地拍案做决定,“除非你嫌我在旁边碍着你了,否则我是不会回去的!” 这么一说,施以岸果然就闭上了嘴,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觉得不舒服了就跟我说。” 童眠嘀咕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施以岸切好牛肉,端起盘子准备往锅里倒,“你离远点,待会油可能会溅到你。”童眠乖乖照做,退后了一大步。 明明看着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痞气大少爷,做起饭来却意外的熟练。特别是联想到他挥拳往死里揍杜序的凶狠模样,越觉得这反差奇妙得很。 童眠靠在一旁的灶台上,看施以岸有条不紊地加入各类香料和调剂品。明明是她家厨房,他看着却更加熟悉。 又出锅装盘了一道菜。也不知道施以岸究竟做了多少,反正另一侧的灶台已经被碟盘占得满满当当了。 施以岸关了火,解开围裙,把它放到一边。童眠跟着直起身子来,“弄完了吗?我帮你端过……” 施以岸走过来,双手搭在桌面上,整个人把她圈在怀里。童眠一瞬间呼吸都停住了,腿边的手指无意识地曲起,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是给出的信息太超过了吗?玩脱了吗? 她用余光瞥见一旁放在砧板上的刀,不动声色地挪向那个方向。 “那个……”施以岸深吸一口气,侧过一边身子,“你能让开一下吗,碗在你上面的柜子,我怕取的时候打到你。” “……啊?噢噢好的。”童眠火速从他侧开的那边身子溜出去,端起几个盘子逃离现场。 原来是她想多了。 最后一道菜上桌,童眠看看满桌子丰盛的菜肴,又看看对面强装镇定实际满眼希冀的施以岸,一时间有点拿不准主意,“你觉得我该先吃哪个好?” 施以岸体贴地说:“你随便尝尝,按你自己的喜好来吧。” 话是这么说,童眠却注意到他的视线几次无意识地扫过正中间的菜。她不懂做饭,叫不出来这道菜的名字,只记得他确实在这道菜上花了最多的时间。 既然如此,童眠假装思考了一阵,选中了那道“天选之菜”,夹了一块牛肉。 施以岸紧张地问道:“味道怎么样?” 童眠瞪大眼睛,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超级好吃!” 不仅肉质鲜美,有嚼劲,而且也完美符合她的口味,蒜香味浓郁,有辣味但并不过火。 吃完一块牛肉,童眠又试了试其他的菜,无一例外都非常好吃。她平时吃饭偏向重口味,偏爱香辣味,一向不爱吃清汤寡水的东西。但在施以岸手中,即便是简单的紫菜汤也别有一番风味。 看到她满意的表情后,施以岸一直紧绷的脸上才终于露出笑意,也动起筷子。 童眠由衷地发出感慨,“没看出来你这么会做饭,平常都是你自己做吗?” 施以岸点头,“嗯,平时妈妈比较忙,都是我负责做饭。” “真厉害呢。”白天在学校叱咤风云,单挑各路妖魔鬼怪,晚上回家却是这样一副贤妻良母模样。不知道杜序看到会作何感想。 童眠注意到他夹菜时露出的一截手臂,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很难想象这一桌子的菜都是出自这样一双手。 光顾着吃菜,饭都没动几口。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童眠舀了几勺玉米排骨汤,泡着米饭把碗里的剩余消灭得一干二净。 施以岸早早就吃完了,见她一放下碗筷,立马站起身来开始收拾。 童眠实在过意不去,“诶诶诶,我来收拾吧。” 无论说什么,施以岸在这方面却丝毫不让步,坚持要他来收拾和洗碗,美名其曰“报恩”。 拗不过他,童眠又觉得再做甩手掌柜实在不是个人,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身后,就连他洗碗也杵在一边看着,偶尔帮忙递个脏盘子什么的。 为了防止污垢溅到衣服上,施以岸把卫衣撩到胳膊肘上,露出精壮的小臂。 不自觉的,童眠的视线再次看向那些伤疤。没有衣物的遮挡,这一次看得更清楚,大大小小的伤疤,深浅不一,有的已经淡到快要辨识不清,有的却还没结痂,看着像是最近的新伤。 施以岸将身体侧开,挡住她的视线,“别看了,不好看。” 童眠上前一步,穿过激烈的水流,抚上他那道最长、最深的伤疤。虽然已经结了痂,颜色也在慢慢淡化,但仍能想象出它原本的模样,一定是狰狞、血腥的,不像是小打小闹能弄出来的。 “疼吗?”她放柔了力道,沿着那道伤疤的纹理走势,上下缓缓移动,感受着指下凹凸不平的触感。 施以岸抿唇,垂下眼眸,“已经不疼了。” “说谎。”童眠直截了当地戳破他的谎言,“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你来我家吗?” 施以岸摇头。 “因为你的眼睛会说话,它不会骗人。” “它在说,你很疼,你很受伤,你想和我亲近。” 童眠收回手,撑在洗碗池的边缘,扭过脸和他对视,“对吗?” 前夜 水流仍在哗啦啦地向下,有几滴被溅到童眠的发丝上。 她把头发拢到一边,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是。”施以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我很疼,我也很想和你亲近。” 他在体格上比她大了不知多少,只要一伸手,就能完全把她罩入怀中。他们有着明显的力量差异,但处境却完全颠倒。 他在紧张,流汗,等待着她的最终处刑。 童眠关掉水龙头,房间重新归于寂静。 “我也想同你亲近。”审判女神朱唇轻启,以主导者的姿态仰视他,下出最后通令,“但你能答应我,只是作为朋友的亲近吗?” 童眠补充道:“我无法再接受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 时钟滴答滴答转,明明只过了一分钟,但漫长的却像是已经过了一小时。 施以岸的手扣紧碗盘,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童眠不急着等他立马做出回答,扯过一旁的毛巾把手擦干,转头往厨房外走,“你先别急着回答,好好想——” “别走。”施以岸抓住她的手腕,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像只唯恐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我答应你。” 在单元门前送走施以岸,童眠抱着胳膊吸了一口冷气。这几天晚上降温特别快,待会出来得加件薄外套。 童眠上楼,披了件校服外套,把剩菜全倒进垃圾桶,又换了个新的垃圾袋,把旧的垃圾袋扔到楼下。 上楼回家之前,她先去楼下的张奶奶家,把暂时寄养在她家的多多牵了回来。 因为说今天下午有客人会来家里,所以让张奶奶拜托照顾一下它。 张奶奶家里原本就养着两只小狗,很喜欢小动物,听到这个请求欣然接受,临走的时候还热情地和多多道别。 童眠蹲下来,撸了一把毛绒绒的狗头,抬起它的前爪,“来,多多,跟张奶奶说拜拜。” 回到家,童眠安抚了一会一下午没见到她的撒欢小狗,等到它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才回到卧室,从众多封皮一样的日记中拿出最上面的那一本。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最后一笔落下,童眠伸了个懒腰。合上日记本,把它放进抽屉里。 与此同时,手机响了。 柯顺应该回家换洗完了。 童眠拉开门,喂给多多一根火腿肠,爱怜地摸了摸它的头,“多多乖,今天也要拜托你了。” 转眼间就到了周二,也就是校庆的前一天。为了准备校庆,学校上上下下都开始忙活。 为了布置班级义卖,班长组织同学们积极创作,收集了很多绘画和书法作品。童眠在这些方面没什么天赋,只能同其他同学同学一起捐赠家中不需要的物品。 童眠家里的玩具基本都老坏了,就算放出来义卖估计也没人会买,所以她征求了爸妈的意见,从家里搬了两盆绿植,也算为班级活动尽了一份力。 绿植盆栽挺沉,但童眠一路上没怎么碰过,都是由柯顺来负责搬运,从家里搬到学校,再帮她放到班级后方的柜子上,全程她都没插上手。 “辛苦你了,好好训练,后天的校联赛加油。” “有眠眠的鼓励,马上就有干劲了呢。”柯顺笑着和她挥手,“你也是,排练加油。” 今天来的比较早,教室里都没什么人,除了她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坐在教室里,这些人中自然也包括湛从远。 “早上好。”童眠放下书包,照例跟他打招呼。 “早上好。”湛从远翻了一页习题册,像是才看到她,侧目对她问好。 童眠稀奇地问:“大早上就做数学吗?” “迫不得已。”湛从远阖上眼,捏了捏鼻梁,无奈地说:“今天晚上要加倍,为明天的义卖做准备,就只能提前把作业做完了。” 这么说,童眠倒想起来了。湛从远的书法好像一直不错,似乎被班主任点名钦定了要出几幅书法作品。有时候能力大也是一种烦恼。 自从上次一起回家后,童眠和湛从远的关系亲近不少,甚至能在休息时间互相打趣。 湛从远面冷,但脾气很好,也很容易害羞,说两句就耳朵红,一点经不起逗。 童眠发现,他虽然看上去对什么事都不太在意,但他似乎很反感别人说他“努力学习”,每次听到都会面色一白,边沉着语气解释他也会做别的事情,边用余光观察着她的反应。 面对这种情况,童眠一概假装不在意他们的对话,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反而安抚了他的情绪。 最后一节是语文课,因为念着快放学了,所以童眠难得没有对着满书的文言文昏昏欲睡,精神抖擞地听完了一整节课。 一下课,还没来得及跟湛从远告别,童眠就被同样精神着的陈楚连人带工作牌拉去了小剧场。 周三晚上就要正式进行演出了,因此今天下午会进行晚会的最后一次排练。 因为语文老师拖了会儿堂,所以童眠和陈楚一路小跑到了小剧场,还没喘匀气,口袋里的手机就连续震动几次,发出“嗡嗡”的提示声。 【封:学姐今天怎么还没到?QAQ】 【封:学姐不会不来了吧。】 【封:还是说学姐被什么人困住了,要我去接你吗?】 【封:太好了,看到学姐了w喘气的样子也好可爱。】 【封:学姐有看到我吗?我今天穿了超帅气的演出服装哦。】 童眠双手撑着膝盖,一眼就锁定人群中穿着白色西装的封辞逆。他穿白色一点也不显胖,反而更加衬托出他的逆天长腿。 如果说他身着校服的时候,还勉强能说一句有邻家感,那么今天就是彻彻底底的疏离感了,很像乙女游戏里身份尊贵,高不可攀的王子。 有了之前的教训,封辞逆现在已经不会明目张胆地对她抛媚眼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与其他人聊天的间隙,他还是会状似不经意地瞥她一眼。 只一眼。下一秒,他又收回视线,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借着视线盲区在背后悄悄跟她比心。 小学生一样。 因为所有的节目都已经确定下来,所以这次的排练加上了主持人的开场、结尾与串词,比之前两次都要长。 为了不影响节目的连续性和整体观感,童眠和陈楚忙前忙后,运上运下,确保各类道具万无一失。 这个星期后勤部又多了几个人,所以重新分配了工作,童眠和陈楚主要参与节目前半场的道具管理,后面就基本没她们什么事了。 可以在后台休息,也可以溜到观众席去欣赏表演。舞台在昨天都已经看过一遍了,童眠懒得去凑那个热闹,就拉着陈楚窝在后台聊天。 今天人来得多,有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睛盯着,封辞逆全程都没机会和童眠搭上话,结束后在手机上可怜兮兮地跟她抱怨。 【封:今天都没能和学姐说上话TT】 童眠怕他一激动,又当着其他人的面弄出什么幺蛾子,紧急顺毛。 【睡眠不足:但是你今天表演的样子很帅哦。】 【封:真的吗!】 【封:星星眼.jpg】 【封:那我可不能让学姐失望,明天一定会拿出十二倍的精神来表演的!】 童眠完全不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只怕他拿出不止十二倍的热情,导致表演失控。 【睡眠不足:你别嗨过头就行。】 【封:学姐到时候一定要在前面来看我表演哦,我一定会在观众席上找到你的。】 【封:猫猫撒花.jpg】 【睡眠不足:好。】 花园 星期三,校庆。 男生们从教室拖来桌椅,把清点好数量的物品分类放好。除了这类摆放在原地供人挑选的商品,他们还准备了几张桌子留给美食区和书法区,可以按照客人的要求制作定制作品。 陈楚干劲足,被班长油嘴滑舌地劝过去卖冰淇淋雪球,三块钱一个球,五块钱两个球,各种口味都有。 童眠掏钱买了个五块钱的冰淇淋,香草口味。陈楚夹带私货,给她装了三个,挤眉弄眼示意她别声张。 步入十月中旬,天气不冷不热,甚至凉快得很,冰淇淋一时半会儿化不了,童眠就一边观光一边吃。 海樱中学本来就是出了名的“娱乐活动多”,又恰逢二十周年校庆,为了不负盛名,学校还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文化广场上飘满了气球和彩带,被喜庆的音乐声环绕着,处处都是推销声和笑声。 起码在初中,童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该说不愧是以“艺体”出名的海樱中学吗,格外地重视庆典。 众多摊位中,童眠一眼就被广场角落的高二13班吸引住了视线。 说起来,这么多摊位中,均属高二准备最精良,不仅招牌独特闪亮,还都很有创意。 像高二13班,就是很典型的日式风格,架子上摆了几个蓝色的方块布,桌子边用大簇樱花装饰,还有几位穿着和服的人在摊位上热情地招呼着顾客。 手上的冰淇淋差不多吃完了,童眠丢进垃圾桶,走过去要了一份章鱼小丸子。 “好的,你要大份,中份,小份的呢?”招待她的是一位穿着蓝色和服的男生,头发抹了发胶,做的很有造型,看上去对这种事游刃有余。 “中份吧。” “好的。”男生把钱收进盒子里,撩起和服宽大的衣袖,为她装起章鱼小丸子。 坦白来讲,童眠其实是个颜控,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她都喜欢长得好看的,这也是她为什么会选择萨摩耶作为宠物的原因。 对动物,她愿意牺牲自己一部分的个人隐私去陪伴它,满足它的需求,照顾它的情绪。但人不一样,没办法像动物一样百依百顺,很难驯服。 她对美丽事物的喜欢只能支撑她表达善意和允许接近,不包括奉献自己。 所以童眠在遇上像柯顺这样莫名对她抱有极大爱意,主动靠近的人的时候,那点因颜值而产生的,微不足道的好感也会彻底消失殆尽。 童眠很清楚自身的情况,样貌只是女高中生的及格水平,身材堪堪一米六出头,算不上高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白瘦了。但这两点是为底子本就不错的人加分的,放在她身上没有一点用处。 她性格内敛,不是带有某种目的的接近,基本不会和陌生人搭话,也不能提供情绪价值。 从头到脚,普通至极的女高中生。童眠猜想,可能是老天爷为了弥补她的这种普通,赋予了她极为凶残的桃花运。 童眠至今都搞不懂这些桃花运的源头所来,至今为止遇到的所有人性格、风格都各异,找不出明显的共同点。如果非要说的话,只能是外形出挑了,但这并不是充分条件。 童眠之前旅游的时候,就遇到一对双胞胎,外貌相似到完全无法区分,但一个很明显的对她有好感,另一个对她的态度却不冷不热。 但不管怎么说,相比于那些凶残的桃花,童眠更愿意和没有攻击性的野花打交道。 “同学,你的章鱼小丸子。”男生微笑抬起头,把经过精美摆盘的章鱼小丸子递给她。 帅哥的微笑对于眼睛来说是一种治愈。 童眠回以微笑,接过包装盒,“谢谢。” 男生将衣袖放下,温和地回道,“不客气,希望合你的口味。” 摊位生意火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童眠就差点被挤到了人群中央。后面乌压压的都是排队的人,她被堵到摊位最前面,跨开步子都难。 童眠护好章鱼小丸子,小步小步地往外移。 这时有一个人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从拥挤的人流中拉出来,“童眠?” 是施以岸。入秋了,他穿了件秋季外套,拉链拉到一半,领口随意地歪着。秋季校服偏大,他穿上后少了些戾气,但看上去还是有股玩世不恭的不良感。 童眠站稳,他抓在她腕口的手自然松开,“好巧,你也来买东西吗?” “嗯…刚刚去随便逛了下,回班上看眼。” 童眠突然想到什么,“等下,这是你们班的摊位?” 施以岸答道:“是。” 说起来,童眠还从来没问过他是哪个班的。她对他所有的了解仅限于道听途说,只知道他是高二的,但连他选物理还是历史都搞不清。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13班好像是历生地方向的吧。 竟然是学历史的吗?还以为他肯定会是理科生呢。 童眠主动提议,“既然都遇到了,要不一起去逛逛吧?” 柯顺为了准备明天的联赛,这个点还在训练。湛从远要留在摊位前写字,在义卖结束前应该都走不开。封辞逆在昨天聊天时也说到,他上午要为学校拍宣传片,参加不了义卖。 所以是安全的。 施以岸愣了一下,垂下的手插进兜里,应道:“好。” 文化广场人山人海,摩肩擦踵,每走两步就要被人推搡一下。 童眠拿了半天的章鱼小丸子,愣是没敢入口,怕不小心把竹签戳到喉咙里当场晕倒,没被送到医务室就先因为踩踏事故而身亡。 施以岸看出她的担忧,“你想去花园那边看看吗?” 童眠点头,下一秒,施以岸牵住她的手,用另一只手挡在身前,为她开辟出一条道路。 他手心出了些汗,堪堪拉住她的两根手指,引着她往前走。 等到地方开阔起来,他收回手,重新插进兜里。 花园位于宿舍楼和教学楼之间,有亭子,假山和瀑布,还有一些童眠叫不上名字来的花。环境清幽,又鲜有人影,是情侣们午饭后的约会神地。 童眠打开盒子,叉起一个章鱼小丸子,咬了一小口。刚才逛了那么久,没那么烫了,现在温度刚刚好。 童眠又叉起一个,用胳膊肘顶了顶旁边的施以岸,举到他面前,“你要吃吗?” 施以岸把手从兜里放出来,低头,牙齿咬破外面那层薄皮,镶进内里的肉质,章鱼小丸子从竹签转移到嘴里。施以岸垂眸看她,嚼碎、吞咽,舔掉嘴边的酱汁。 “味道怎么样?” “好吃。”施以岸回答道。 “还要吗?” “不用了,我之前吃过东西,差不多饱了,你吃吧。” 童眠发现,他们独处的时候,他总是很少说话,都是由她来发起提问,他点对点地进行回答。 虽然把这理解为酷哥性格不爱说话也说得过去,但童眠直觉,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在怕。 怕什么呢? 置身于这样幽静的环境中,放眼望过去,只见一片怡人的绿,所有的色彩都相映在这绿上,格外和谐。 还剩最后一个章鱼小丸子。 童眠突然问道:“学长,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和杜序发生争执呢?听他说,你们之前关系很好。” 施以岸绷紧脸,第一次当着她的面露出恶意的一面,“去他的关系好。” 童眠有些惊讶他的态度,“没有吗?他是这么说的。” 施以岸嗤笑道:“只不过有点血缘关系罢了,以为自己什么都懂,擅自干涉别人的家事。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 顿了下,施以岸侧头看她,“你想知道吗?我和他的事。” “不,如果你很为难的话就算了,我其实……”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施以岸打断她的话。 明明是以她的意愿为前提,但童眠却从中听出了请求的味道。他主动抛盔弃甲,乞讨她的关注,渴望她进一步的深入,像是在说:“我需要你的好奇。” 童眠深吸一口气,和他四目对视,眼神坚定,“我的确很想知道,但那并不是出于八卦的心理。就和你想亲近我的想法一样,我也想了解你。” 施以岸眉目动容,眼睛呆呆地一眨,眼眶竟开始泛红。 话锋一转,童眠叉起盒子里的最后一个小丸子,送到他的嘴边,“不过在那之前,先把这个吃了,开心一点,嗯?” 施以岸再次,张口咬住,这次用舌尖轻轻略过了竹签,只露出舌尖,粉粉的一小截。 “这个周末,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所有。” 楼梯 要迟到了。你这样想着,加快步伐,推开小剧场的门。 观众席和舞台之间的空地上堆满了装饰要用到的杂物,一些后勤部的同学在忙着布置会场。 部长眼尖地瞧见她,停下手中的活,“你去后台吧,那边人手不够。” 童眠点头,从另一侧进入后台。 演出还有一小时开始,有些演员外包了化妆师在观众席的位置上化妆,剩下的就在后台自己折腾。童眠环视了一圈,没看见封辞逆的身影,被叫过去整理道具。 童眠手脚慢,把自己手上的活弄完之后,发觉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观众也开始陆续入场了。 随着主持人开场白的结束,晚会正式开始。忙完了前几个节目后,童眠归于自由,后台经常有演员来回穿梭,人多空气稀薄,热得童眠头昏脑涨。 她扒拉在门边,往外看了一眼。现在在演话剧,观众席上很暗,看不清具体的模样,但能认出上面乌拉拉坐满了人。 童眠从侧门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尽量不打扰到认真观看的观众,猫着腰穿过人群,按照记忆找到了一个空着的座位。 这是她事先拜托陈楚帮她占的座位,陈楚自己也有座位,但离她远了一点,在倒数几排。 话剧正好上演到高潮,衣衫破败的吟游诗人在冰天雪地里失足跌倒,颤抖着发出最后的吟诵。 “很不寻常的剧情呢。”右手边的男生小声感叹道。 童眠闻声,觉得他的声音有点耳熟,于是小幅度地转头看了一眼。 是义卖时碰见的那个男生,和服被换下,穿上了一身校服,外套拉到最上方,领口整齐地折好。 和那时候不同,他戴了副眼镜,如果不是那个有辨识度的发型,童眠差点没认出是他。 男生注意到她的视线,侧过头,嘴角上扬,歪头无声地询问。 应该是不记得她了。童眠错开视线,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舞台上的表演。 晚会逐渐接近尾声,古典舞蹈演员长袖一舞,轻飘飘地碎步下台,下一个是封辞逆的节目。 观众肉眼可见地躁动起来,童眠猜想他们应该是已经知晓了节目顺序,处处响起密密麻麻的讨论声。 “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有请他们为我们带来的节目,《情歌串烧》!” 一声落下,剧场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叫声,和热烈的掌声。 封辞逆微笑着对底下的观众挥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安静,音乐就在这样的气氛下潺潺流出。 因为封辞逆昨天的那番话,童眠从节目开始就如坐针毡,很怕他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虽然剧场场地有限,进来的人只占学校的一小部分,但各个班级都会放实时直播,也会有录像保存,如果封辞逆真做了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童眠在上周是有警告过他,但她总觉得他不是那类很好掌控的人。 而且,自从节目开始,她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恐慌感,总觉得有什么坏事会发生。 封辞逆穿着昨天彩排时的那件白西装,头发做了定型,微卷,里面藏了些细闪,配上打光的烘托,闪耀得像是童话故事里走出的王子。 相比明亮的舞台,观众席要昏暗得多,初次站在舞台上的人很难看清下面的光景。封辞逆舞台经验无数,在音乐的前奏声中,他坐在高脚凳上,一腿弯曲,另一腿直直地点在地上,气定神闲地用视线在下面慢慢搜寻着。 找到了。 见到她,封辞逆的眸子变得亮闪闪的,簇满了耀眼的星光。他弯起眼眸,藏起眸中的万千星海,双手握着话筒,隔着高朋满座,借着歌词对她诉说他的爱意。 其他人不知道他在看哪,只能追寻他的视线,隐约知晓是哪片区域,附近的人发出惊喜的叫声。 童眠坐在位置上,把校外套的拉链拉开,热得烦闷。 总觉得像在偷情。 明明没人注意到她,也没人会知道他的视线是凝聚在她身上,可童眠就是没理由地感到紧张和焦虑,如芒在背,几次想避开他迎来的视线。 歌曲终于结束,封辞逆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朵玫瑰,在底下观众的尖叫声中把它插在自己的耳边,对她做了一个飞吻。 童话故事里似乎没有这么骚包的王子。 还有两个节目晚会就结束了,刚刚被封辞逆一闹,弄得童眠没心情再继续看下去了,索性拿出手机刷会儿微博。 刷了几分钟,收到了封辞逆发来的信息。 【封:学姐能到三楼来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封:拜托了。】 【封:小猫撒娇.jpg】 摸不清他什么想法,童眠虽然不是很想去,但总觉得不去后果会更严重,收好手机,无奈地对那位学长说:“不好意思,能让一下吗。” 男生看她一眼,笑起来,“好的。” 小剧场一出来,旁边就是楼梯,刚刚从闷热的空间里出来,陡然接受到外面的凉风,柔柔地打在脸上,稍微吹散了童眠心中的烦躁。 到了三楼,封辞逆就在楼梯口等她。见到她过来,他的脸上绽放出真挚的笑容,一个跨步过来,直接把她拢入怀中。 现在应该正进行到最后合唱的节目,在三楼也能清晰听见柔和的音乐声。 封辞逆明显不太对劲,他出了点汗,但身上并不臭,依旧散发着不知名的香味,像是夏末能经常闻到的花香。 他大口地喘着气,情绪不太稳定。 童眠就这样僵硬在他的怀中,手抵在他的肩膀上,没有用力。等到他的呼吸稍微平稳之后,才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也不知道……”封辞逆怀抱着她的手收紧,童眠在这样的拥抱中甚至有种被毒蛇缠上的感觉,快要窒息,“刚刚在台上看到你,我突然就,说不清楚为什么,特别心动。不,说心动也不太恰当,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很难受,但比起痛苦更多的是开心。” 说到这,他语气带了点抱怨,“那个时候就很想碰你,想抱你,想得我都要发疯了。本来一下台就要来找你,但因为你说让我不要破坏你的交际圈,我怕给你带来困扰,就忍到现在。” 底下响起主持人的结尾词,晚会马上就要结束了,散场后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上来,童眠不想被别人撞见,铆足了劲,一把推开他。 封辞逆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学姐?” 童眠在他的注视下,宛若被蛇盯紧的猎物,察觉到危机降临的信号,她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和动作,小步地往后退,“我只是,我不喜欢这样,而且马上晚会就要结束了,我怕……有人上来。” “你先冷静一下,还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再说。”她转过身,刚迈出一步,就被他抓住手腕拉进怀里。 封辞逆一手自后环住她的脖子,身体贴紧,因愉悦而发出难耐的叹息声。 童眠这才察觉到身后的异物,隔着层衣服,但却像是要烧着一样紧贴着她的腰部。他们之间不留缝隙,紧紧贴住,那异物像是兴奋一般,又涨大了几分。 童眠想用手去推搡他,“你别这样。” 却不小心碰到那根起来的东西,它又是一跳,贴得更紧。 封辞逆喘息着,细致地亲吻着她的侧脸,“我不做什么,只是让我抱一会儿。” 他一边呜咽着发出娇柔的呻吟,一边前后摆动腰身,那根东西数次拨弄她身上的软肉,从腰侧擦过。 他的手臂像是一根铁链,死死地紧箍着她,完全动弹不得。他整个身体都在发烫,烈火一般的温度,耳边震耳欲聋的娇喘几乎要将她淹没,头变得昏昏沉沉。 隐约间,童眠听见楼下传来骚动声。她用最后一点力气试图推开他,没能成功。气急,她咬了一口架在她脖子上的手臂。 这一口她用了将近七成的力,即使有一层衣服作为阻挡,也绝对足够造成疼痛,但封辞逆却没有任何反应,它甚至又涨大了一分。 封辞逆张口含住她的耳骨,用湿润的舌尖来回摩擦,“学姐咬得我好舒服。” 童眠被他这股厚脸皮的精神惊到,却又抵挡不住他的攻势,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吟,声音变得有气无力,“变态。” 封辞逆似乎发现了她的敏感点,更加卖力地吸吮着她的耳朵,从耳骨游走到耳垂,把她的耳朵舔舐得湿漉漉的。 “你他妈的,”童眠罕见地说了脏话,却因为失力,比起怒骂更像是娇嗔,“要发情也别在这里,有人要上来了。” 像是在应和她所说的话,楼梯传来了“噔噔”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打闹闲谈的人声。 “别凶嘛。”封辞逆终于放过她的耳朵,松开手臂。 身体一下子没了支撑,童眠浑身无力,软绵绵的,倒在楼梯的扶手上。 “真是的,学姐没了我可怎么办呀,连站都站不稳。”封辞逆重新靠近她,在她的耳边耳语。 那脚步声一点点变大,他们谈话的内容也逐字逐句地清晰起来,眼看着就要和他们碰上面来—— 来人看着空无一人的楼梯间,“诶?刚刚还以为上面有人呢,是我听错了吗?” 王子 童眠没想到事情会发生成这样。 在那些人发现他们之前,封辞逆抱着她离开楼梯口,随便推开一间门,把她放到房间中央的圆桌上。 童眠因为受惊,喘着气,还没回过神,封辞逆却像没事人一样,凑上来就想亲她。 “等等。”童眠撑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开,她力气不够,只能堪堪让他的嘴唇不碰到她。 她惊魂未定,“万一有人进来怎么办?” 封辞逆黏糊糊地回答:“这是宣传部的办公室,他们晚会一结束就去聚餐,不会回来的。” 童眠还是不放心,张口想说什么,封辞逆却不给她机会,直接用嘴堵住她的嘴唇。 不是想象中的柔软触感,封辞逆瞪大眼睛,“嗯?” 童眠眼疾手快,手挡在嘴前,隔开了他的唇,她面上因燥热而浮起红晕,神色却很坚定,“不能亲嘴。” 封辞逆看她,安静了两秒,然后伸出舌尖,舔她出汗的掌心。 电流般的触感从手掌蔓延开来,童眠浑身颤栗,但坚持着没将手移开,她重申道:“不能亲嘴,我会生气的。” 封辞逆和她对视,最终妥协,歪头去亲她的眼角,舔舐她脸上的绒毛。 童眠被他亲得浑身酥软,原本搭在肩上的手也像是半推半就,顺着肩膀慢慢滑下。 衣衫下的身体结实有力,并不像看上去那般薄薄的一片,少年的肌肉在她的掌心下沸腾地跳跃起来,因她的触碰而兴奋。 在亲吻的间隙,封辞逆失神呢喃,“喜欢……好喜欢你。” 童眠没有回答,咬着牙,克制嘴里发出的细碎呻吟。 明明是封辞逆在欺负她,他却叫得比她更大声,娇媚的低吟从嘴边流露,喘息的频率越来越高。童眠感觉到,他底下的那根已经抵到了她的大腿根部。 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交谈声。 是后勤部的人! 童眠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绷紧,指甲死死地嵌入他的后背,封辞逆发出满足的闷哼声。 她急忙去捂住他的嘴,手指竖在嘴前,示意他不要说话,“嘘——” 封辞逆揽住她的腰,一施力,把她整个抱了起来,抵在靠里的那边墙上,她的腿下意识地挂在他的腰上。 他咬着她的耳朵,不怀好意地笑,“学姐,你后面就是后勤部的办公室哦,为了不被人发现,可要小声一点。” 童眠的头靠在墙壁上,的确听到了墙那边传来他们的声音,她搂紧他的脖子,抬头仰视他,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希望他不要故意作恶。 封辞逆咬住下唇,像是在极力憋着内心的欲望,那根异物贴在她的肚子上,滚烫发热,与抵着后腰的冰冷墙壁形成鲜明对比。 他垂下头,舌头灵活地在她的耳朵附近打转,逗弄着她的敏感点。 在他的强烈攻势下,童眠控制不住地发出破碎的呻吟声,“嗯……” 只一秒,她就醒悟过来,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封辞逆伸出舌尖,心疼地舔她的下唇,“学姐不让我亲你的嘴,自己却狠心虐待它。” 童眠扭过头,避开他的舔舐,无声地表达愤怒。 封辞逆用头蹭她的肩颈,“我刚刚又没有亲,只是舔舔而已……好啦,你不喜欢我就不做了,别生气了。” 墙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童眠的脑袋混沌,他们的对话内容却无比清晰,一个字一个字地浮现在脑海里。 “这么多东西,都齐了吧?”是部长的声音。 “都清点过,不会错的。” “今天的晚会似乎办得很成功,比以往任何一届都要好。” 副部长赞同地说道:“哈哈哈哈哈,确实呢,特别是当封辞逆一出场,整个会场都沸腾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嘛,毕竟外形条件和知名度摆在那里,想不激动也难。不过他今年比以往表演得都要卖力呢,那个花一出来,我都被吓到了。” 童眠抬眼瞪他,封辞逆笑着吻上她的眼睛。 “我们部都有好几个女生跑出去看他呢,叫我给她们留几张观众席的票。”说着,副部长开始细数起女生的名字。 在叫到“童眠”的时候,部长疑惑地说道:“诶?她也去了吗。我看她一直冷冷淡淡的,以为她对这种事情不关心呢。” 童眠听不下去了,羞得将脸埋进手臂。 副部长笑着解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封辞逆咬住她手臂上的肉,没用力,眼中满是戏谑,含糊地问,“学姐喜欢我的脸?” 童眠埋着脸不回答,他不罢休,继续逼问。 被他一直黏黏糊糊地舔,童眠的头发上、脸上、脖子上都沾满了他的口水,黏腻得难受。 下面有那根异物一直顶着,时刻散发着危险的信号,提醒她随时有可能会被拆之入腹。上面又有封辞逆一直在挑逗她,攻击着她本就脆弱的神经。 童眠心一狠,亲上他的下巴,用牙齿轻轻咬住。 封辞逆愣住了,松开嘴,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就连呼吸都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童眠正视着他的脸,再次轻啄了一口他的嘴角,“你说得对,我喜欢你的脸。” 封辞逆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原本极其擅长利用自己外在优势的男人,霎时间变成了羞红了脸的毛头小子,流露出15、6岁少年应有的羞涩模样,支支吾吾,手足无措。 他就这样看着她,从上到下地看着她,觉得她红润的脸颊,散乱的发丝,动人的眼眸,每一处都美得不像话。 童眠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补充道:“也许也正在开始喜欢你。” 那边传来关门上锁的声音,脚步声渐行渐远,两人的地位一下就倒转了过来。 封辞逆不知所措,慌乱地把她重新放到桌子上,急于确认答案,“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童眠暂时忘却了刚才的危机感,突然很想笑出声来,笑他前后的转变之大,像只找到了主人的狗。 “如假包换。”她说。 封辞逆彻底败下阵来,丢盔弃甲,向她投降,“我也……我也很喜欢学姐。虽然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从何而来,但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的心一直在狂跳,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很喜欢你,喜欢到要死掉了。” 他轻吻她的指尖,“我的也是……如假包换。” 被他这样轻柔地亲吻,童眠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现在的他看上去柔软好驯服,但刚刚的失控切真提醒着她: 她不能再掉以轻心,随心而欲了。 封辞逆不是能够轻易被人掌控的性格,藏在表面的乖顺之下的,是随时可能反咬你一口的虎视眈眈。他虽然能被她的一句言语打动,但也可能会因为她一个眼神暴起,并且毫不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事情。 就像现在这样。 封辞逆温柔地替她整理好领口,为她擦拭身上的湿痕,绝口不提刚刚他所做的一切。 重新整理好她和自己的衣衫,封辞逆打开门锁,让她先一步走出去,自己后一步关好门。 他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仪表堂堂,又成了完美的,挑不出毛病的,童话里的王子。 狠话 “童眠,你刚刚哪里去了,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都不接。”陈楚站在教室外面,见到她的身影,远远跑过来拉住她,担心地说道。 童眠拿出手机,才发现通话记录里一片红,全是未接电话。她这才想起来,在晚会一开始她就开了静音,后面被封辞逆一搅和,忘记恢复了。 “不好意思,”童眠扶着额头,“会场太热了,我就出去透了会儿风,手机开静音了,没听见。” 闻言,陈楚摸了摸她的额头,又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担忧地说:“没发烧,但是脸确实挺烫的,没什么事吧?” 童眠开玩笑地打掉她的手,笑道:“说了只是有点热而已,没问题的。” “那好吧。”陈楚耸耸肩,眼神不着痕迹地往后瞟了一眼,压低声音:“但你要当心点,柯顺因为这个事情,好像挺生气的。” 她做了个鬼脸,白眼差点翻到天上,“虽然我是无所谓他什么想法,但你还是小心点,他发疯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童眠点点头,她猜到了,刚刚的未接电话中,十通有九通是他打的。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她稍微消失一段时间,他就会对她展开连环夺命call,直到她接,否则一直不罢休。 “那我先走了。”陈楚拍了拍她的肩膀,留给她一个“加油”的眼神。 自初中起,柯顺和陈楚就一直不对付,正面碰上虽说不上针锋相对,但也免不了阴阳怪气。陈楚待在这,反而会点燃柯顺的怒火。 童眠顿了顿,还是踏进了教室。 柯顺坐在他自己的桌子上,第一列靠后的位置,背靠着墙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钥匙串,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童眠叫他,“柯顺,我们走吧。” 他抬起头,似乎才看到她,眼神没有焦点,涣散地落在前方。 柯顺扯起一边嘴角,语调上扬,应道:“好啊。” 气氛很明显地僵硬起来,换作之前,童眠还能面不改色地对他扯谎、撒娇,想办法解释,但刚刚才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她现在对他们这一类人都有了心理抗拒。 她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要她来道歉。 童眠一路上都这样想着,不断地用这样的说辞来麻痹自己,刻意忽视掉一旁柯顺的存在。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她不说话,柯顺也沉默了一路,一直和她保持着一臂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阴沉沉的黑夜压过晚霞,透出墨一般的浓郁感,徒增压抑。 走过这段巷子,再转角就到家了。想到这,童眠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希望缩短这段路程的距离。 柯顺的步子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整个巷子里回荡的都是童眠的脚步声。 他的步调与她保持一致,随着她步伐的加快,他也跟着迈开大步。 在这样病态的沉默中,柯顺终于爆发。他拽住童眠的胳膊,把她狠狠贯到旁边的墙壁上,虽然有他的手垫在后面阻隔了大部分的面积,但童眠的背还是不免撞到了凹凸不平的墙面,她吃痛出声:“嘶——” 柯顺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充满压迫感地逼近她:“道歉就算了,一句解释也没有?” 童眠抬头直视他的眼睛,神色很淡定,“你想听什么?” 柯顺皮笑肉不笑:“你现在是连敷衍我也不愿意了是吗?” 柯顺的脸上一向是带着笑的,不论心情好坏,面对她的时候,他都会挂上明朗的笑意,对于身边的人来说,“笑”是他身上最明显的特征,他总是以笑示人。 但只有童眠知道,他其实并不爱笑。小学的柯顺是阴沉的,多疑且善妒的性格使得他总是疑神疑鬼,一点就着。 童眠小时候很怕他,有一段时间见到他就会哭,甚至还闹着不去上学,就为了尽可能地避开他。 柯顺一开始怒不可遏,没办法接受她上一秒还对别人笑,一见到他就吓得脸色煞白,但不管他怎么愤怒,怎么发狂,都改变不了她害怕他的事实。 童眠不记得他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故意模仿她身边朋友的表情和性格,对着她笨拙地笑,不熟练地撒娇,一步一步改变自己,侵入她的生活。 到初中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完美掩饰自己的情绪,无论何时都挂着阳光的笑容。 只有少数时候,当他怒极、妒极、恨极了,他那完美的笑容面具才会粉碎瓦解,露出他本来的面目。这还是童眠上高中以来他第一次爆发。 柯顺板下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觉得我烦了,没有利用价值了,可以随时摆脱我了,就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了?信息不回,电话不接,好不容易见到,连一句最起码的解释也不给?” 童眠垂下眼,“我在教室外面说的你明明听见了吧,手机静音了,没听见。” 柯顺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慢慢收紧,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生生捏碎,“是你的新同桌吗?叫湛从远?你喜欢上他了,所以想迫不及待把我丢掉是吗?” 童眠听到湛从远的名字时,瞳孔一缩,但仅是一瞬,接着她又恢复到无所谓的模样,啧了一声,“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什么叫我要这样想?!”柯顺质问道:“难道这不是事实吗?你敢说你难道对他没有任何想法!” 童眠耐心告竭,再也不想听他的任何逼问,一根一根掰开他按在她肩上的手指,“我确实烦死你每时每刻的监控了,但那跟湛从远又有什么关系。不光是他,还是以前你以前提过的其他名字,我都对他们没有任何想法,不管他们对我有没有意思,我对他们的唯一感觉就是恶心到想吐。” 她冷眼对上他的视线,“你不去找他们的麻烦,跑到我这里质问什么?别在我这里以嫉妒的名义乱发疯。” 这是他们在维持表面友好关系以来,童眠第一次对他放出这种程度的狠话。柯顺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童眠最后深深地看他一眼,直起身子,往巷子外走。 柯顺拉住她,还想说些什么:“我……” 童眠回头,眼里泛出晶莹泪珠,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添些许脆弱感。但她的眼神仍是坚韧的,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感。 柯顺彻底噤声,手臂无力滑下,再没了开口的勇气。 童眠爸爸加班回来,就看到这一幕,“诶,眠眠,小柯,你们两在这干嘛啊,还不回家,这么黑看得见吗?” 童眠擦掉眼眶边打转的眼泪,揽上童爸的胳膊,催促道:“学校晚会,回来晚了一点,快回家吧,我饿了——” 童爸被她拽着往前走,回头对仍停留在原地的柯顺喊道:“小柯,那我们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啊!” 走出巷子,童眠回头望了一眼,他们已经彻底消失在柯顺的视线内了。 她终于放松下来,嗤笑了一声。 亲吻 洗完澡,童眠用毛巾来回擦了擦半干的头发,汲着拖鞋走到书桌边,拿起正嗡嗡作响的手机。 是柯顺发来的信息。 半个小时前发了第一条,当时她在客厅没看手机,就没回。应该是受到了今天晚上那件事的影响,他没再死命地连发信息,而是小心翼翼地等了半小时,才发了第二条。 【休息欠缺:眠眠,我能和你聊聊吗?我想了很久,认识到了我自己的错误,想当面对你道歉。】 【休息欠缺:真的很对不起……希望你能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不要不理我……】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天空彻底被黑夜所笼罩,从窗户往下看过去完全见不到人影。 【睡眠不足:在一楼等我。】 童眠慢悠悠地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把头发基本吹干,只有发尾还保持着微微的湿凉水汽。 晚上的天气转凉,只穿一件薄睡衣显然无法御寒,童眠套了一件卫衣外套,走到门口换鞋。 客厅里看电视的童妈见到她穿外套换鞋的动作,问道:“这么晚了上哪去啊?” 童眠如实回答:“柯顺找我有点事,几分钟就回。” 童眠父母对她一向采取宽松的放养政策,不干预她的私人安排,听到有柯顺作伴,不用担心她的安全问题之后就随她去了:“好,别感冒了。” 这栋楼的楼层都不高,典型的小公寓,没有电梯,只能走楼梯下去。楼梯内是声控灯,但是不太灵敏,经常要很用力地跺脚才会亮。 老实说,童眠其实还挺害怕黑的,刚一关上门,就有点后悔刚刚没叫柯顺在她家门口等她了,都怪她死要面子的心理。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防止楼层的灯突然熄灭,保持不快不慢的速度往下走。 刚下了半个楼层,走到拐角的时候,她发现有个人伫立在下一楼的中央,当层楼的灯没亮,如果不是上一层的灯和手电筒照着,她估计都看不见他。 她不确定地问道:“柯顺?” 柯顺听到声响,抿起嘴,往前走了一步,“……走吧。” 他什么时候来的……?难道他从收到消息开始,就一直站在黑暗里等她吗? 柯顺没有对他的行为作出过多解释,只是默默根据她的步伐调整自己的速度,快她两个台阶走在前面。 到一楼了,柯顺回头看她,道:“边走边说吧?” “嗯。” 柯顺带路,他特意避开了上学的那条路线,选择了另一条宽敞的大道。暖黄的路灯打在人身上,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人影。 他率先开口:“……今天的事情,对不起。” 童眠没接话。 柯顺似乎也没指望得到童眠的回答,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不是有意要指责或者伤害你的,我只是……我只是太没安全感了。”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扣着衣角,声音发涩:“无休止的电话,不间断的信息,我知道这样肯定很让你困扰,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怕你会离我越来越远。” “虽然我们每天都能见到,但我总觉得离你很远……在别人眼里,我们是自幼的玩伴,彼此亲密无间,无话不谈……但你知道的,如果没有了‘青梅竹马’这个名号,我们什么也不是。” 说到这,他怕自己的措辞引起她误会,连忙解释补充道:“我不是要责怪你或是怎样,我知道这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爱胡思乱想,是我多疑善妒,都怪我,把一切都搞复杂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童眠终于开口,语气很冷静:“每天都一起上下学,晚上一起遛狗,周末一起看电影,这还不够吗?” 借着路灯的光,她看见柯顺的眼框渗出条条可怖的红血丝,看上去可怜又惊悚。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漆黑的眼珠里完整倒影出她的模样,像是要把她嵌牢在他的视线里。 他看上去伤心到极点,眼眶里却没有半点泪水,只是死死的,用力地睁着。 “不够,”柯顺神经质地喃喃道:“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完全不够。” 童眠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配着夜黑风高的背景,像是悬疑电影里的反派杀人魔,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童眠退一步,柯顺就跟上一步,意识到这样的举动可能会更加刺激他的神经,她及时止住了步子,柯顺也跟着停下。 “上课的时候不能看到你,回家后不能看到你,睡觉的时候不能看到你,还有上厕所、吃饭、洗澡、训练都要和你分开……” 等等,是不是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现在童眠没工夫纠结这个,因为柯顺的精神状态明显很不正常。 柯顺眼神失焦,像是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我总是在想,每天不受控制地想,眠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会和谁在一起呢?会对谁笑呢?外面觊觎她的人很多,要怎样做,才会让她不受别人的勾引,一直待在我身边呢?” 童眠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安抚他:“你先冷静一点,我没有被其他人勾引……” 柯顺却好像已经完全听不进她的话,“我每天想,我每天想,想到脑袋要爆炸,想到呼吸都变得困难,想到想把任何企图靠近你的人都杀掉……但我知道不能,那样就没办法继续和你在一起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隐隐透出哭腔,“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眠眠,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已经完全听不进她的话了。 童眠深吸一口气,猛地伸手摁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往下压,同时踮脚,抬头,靠近他的脸—— 她闭上眼,用嘴堵住了他嘴里源源不断冒出的话。 柯顺被亲得一愣神,眼神慢慢恢复聚焦。他先是看到她紧闭的双眼,睫毛一颤一颤,看上去十分紧张,然后嘴上才后知后觉地传来柔软的触感。 童眠亲了他,柯顺意识到这一事实。 他在她不知道时候亲过她无数次,脸颊,额头,眼睛,脖颈,她身上的几乎每一处都留有他的痕迹,除了嘴唇。 童眠抗拒与人亲吻,这种抗拒一反她平常对任何事都无所谓的性格,已经到了激烈反感的程度。 只是嘴碰嘴而已,和其他部位也没什么不同。柯顺这样想着,为了不引她生厌,他从来没有吻过她的嘴唇,哪怕是在她并不知道的情况下。 柯顺想,如果某一天要真正与她接吻的话,一定要是她清醒且知情的,他要她心甘情愿。 而现在,梦想成真。 童眠原本就只打算浅浅地碰一下嘴唇,让他脱离那种危险的精神状态就好。因此当她察觉到近在矩尺的身体变得僵硬时,她想着应该可以了,正准备抽离,突然感觉到柯顺舔了一下她的嘴唇。 童眠的脸从脖子一下红到了耳朵尖,她一把推开柯顺,“你……你干什么啊!” 柯顺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伸出舌尖在下唇缓缓舔了一圈,留下晶莹的水痕。 明明做出来的动作十分淫靡色情,但他的眼神却意外地纯真。 “没什么……”柯顺慢半拍地回答:“只是想试试,你的嘴是什么味道。” 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毕竟是自己的初吻,童眠还是有些不适应,今天一次性目睹了两个人发病,刚刚脑子一抽,就把严守了好多年的底线交出去了。 “总之,这就是我的态度,”童眠锤了一下他的肩膀,用了七成的力,他的身体纹丝不动,但神情有些怔愣,“我给了你你想要的安全感,作为交换条件,你要给我一定的个人空间。” 柯顺喉咙发哑:“什么叫……个人空间?” 讲起条件,童眠立刻摆出了专业的架势,她伸出手指,一条一条地列举着:“首先,不要对我再进行没完没了的轰炸,信息没回电话没接说明我有事,忙完了事情自然会回你的。” 第一条柯顺就接受不了,他弱弱地反抗道:“这也太……” 童眠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先闭嘴,“我还没说完呢,这是第一条。其次,不要在没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来班上找我,或者来我家做客。” 她抬眼,见到柯顺有些急了,于是改口道:“好吧,那顶多一周两次。” 柯顺的表情稍微缓和,但面色仍有些凝重。 “最后,不要插手我的人际关系。我给了你安全感,你也要给我相应的信任,不要乱怀疑我身边的人,也不要私底下去威胁别人,听见了没有?” 柯顺扁着嘴,极不情愿地点头。 童眠满意地抱胸,做出总结:“目前就这三条,其他的等我以后想到再补充。” 柯顺垂眼看她,小声道:“条件不对等……我吃亏了。” 童眠觉得自己真的是被他欺负惯了,居然真的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明明这些都是自己应该得到的。但好不容易才把他安抚好,为了避免他再度发病,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你想怎样?” 柯顺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模样很温顺,“再亲一下。” “……你蹲下来一点。” 柯顺配合地低下头,童眠踮起脚尖,抿着唇碰了一下他的嘴。 柯顺的耳朵红得像猪肝,“再来一次,刚刚没感觉到。” 童眠没说话,又亲了一次。 “再来一次。” “……” “再来一次。” “……” “再来一次。” 童眠忍无可忍,“我说,你别得寸进尺啊。” 柯顺俯下身子,碰了一下她的嘴唇,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眼睛亮亮地盯着她,“……知道了,我会努力做到你说的这些条件的。” 联赛 周四,运动会。 参加完开幕式后,童眠和陈楚在操场边的看台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她们俩都属于体育苦手,因此都没报项目,充当观众和拉拉队来了。 陈楚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一大袋零食,慷慨地放在两个人的中间,供童眠随意享用。 坐在高处,可以将整个操场尽收眼底。除了个别占用场地较大的项目以外,操场几乎包括了所有的运动项目,也就是说,她们可以同时观看多个项目。 就目前童眠掌握的情报来看,短短的一个上午,她就要观看叁个项目,更别说下午还有两个。 站在比赛场地边观看有翻车的风险,更何况她也分身乏术。 童眠一锤定音,面对他们急于孔雀开屏的请求,在微信上统一回复: 【睡眠不足:知道了,我会在看台上为你加油的。】 为了到时候面对他们的追问都有话说,童眠甚至还在备忘录上制作了一个粗糙的项目时间表,以免漏掉任何一个。 如果没记错的话……童眠打开备忘录,看了一眼时间表,第一个项目是柯顺的四百米,八点半开始,但应该要九点才能轮到他;第二个是封辞逆的4×100米接力,九点半;最后一个是施以岸的两百米,十点半开始。 这看似短暂的两个小时内,童眠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她不仅要时刻注意操场上的动向,积极回应对视,同时不让他们发现彼此的存在,上场前给予充分的鼓励,下场后极力劝阻他们别来看台边找自己。 事实上是怕翻车,但她美名其曰为:陈楚社恐。 虽然理由看上去很扯,但他们确实也找不到可以辩驳的点。湛从远和施以岸面子薄,不会违背她的意愿,而封辞逆和柯顺这两个脸皮厚的昨天刚吃到甜头,正温顺着,因此她成功落得了清闲。 十一点,施以岸刚比赛完,童眠送出夸夸鼓励比心叁件套,就拉着陈楚去了教室。其他同学还在操场上,教室里除了她们以外没有别人。 这会儿没到饭点,食堂还没开,陈楚怂恿童眠点外卖:“一学期仅此一次的运动会,当然要放纵一下。” 童眠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怒下单了一份鸡腿加奶茶,陈楚则买了一份寿司加奶茶。 两个人的外卖几乎是同时到的,陈楚石头剪刀布几乎没赢过,于是这一次又是她去取。 吃饱喝足之后,童眠再次恢复力量,回到操场应付完了接下来的叁场比赛。 最后一项是柯顺的跳远比赛,他穿着红色的球衣,助跑后在空中跃过一道漂亮的弧线。他站起身,笑着冲她的地方大力挥手。 “切。”陈楚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 童眠假装没听见她的嗤声,比了个大拇指,予以肯定。 忙碌的一天告下帷幕,童眠长呼出一口气,歪倒在陈楚身上,心累地闭上眼睛。 “你真像皇帝。”陈楚感叹道。 “何出此言?” “比翻牌子更累的是镇平后宫,你就像古代那种很花心但是怕老婆的帝王,养了一后宫的魑魅魍魉。” “……”居然有点形象。 * 第二天。 大部分的项目在前一天就已经比完了,因此童眠不必再坐在看台上一一翻牌,被陈楚拉过去参加了个牌局,浪费了整个上午。 下午,运动会的所有项目正式结束,童眠班上拿了全年级第二名,第一名是柯顺所在的体育班,班主任一高兴,大手一挥,自掏腰包请了全班喝奶茶。 点的是一点点,考虑到大家的口味有差别,班主任点了叁种不同的,让班长按座位顺序分发。童眠要了杯果茶,余光瞥到湛从远拿了杯波霸奶绿,五分糖少冰。 说来班上能喝上奶茶也离不开他的功劳,虽然只报了一个跳高的项目,但是一举拿了第一,加了八分。 要不是听其他同学说,她还不知道他的运动细胞也这么高。说来,他还是目前这四个人里唯一没有让她去看比赛的。 察觉到她的视线,湛从远握着吸管的手紧了紧,突然转头直视她,“上次你说的下五子棋,还算数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童眠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她怔愣住,有点为难。 当时说的时候压根没往心里去,只当是随便糊弄,以为像他这种内敛寡言的人也不会再有进一步邀请了。 哪成想他不仅当真,还真的主动提起这回事了。 若是在上周,童眠或许还会答应,但这周发生的事情明显超乎了她的预期,本来以为能够当作盾牌的人,都变成了一道道双刃剑,她也许可以用他们来解困,但无法保证自己能完全脱险。 说是这样说,但那句“不算数”,童眠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她犹豫着,试图想出一个委婉的拒绝方式。 “我可以帮你补习。”湛从远突然出声,镜片下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她,观察着她的微表情。 “我不是这个意……” “免费补习一个月,保证你下次月考进年级前一百。” “咕咚。”童眠很没骨气地咽了咽口水。 伤害别人,不如强大自己。脱离牢笼之后,个人能力也是支撑自己在社会上生存的一大重要因素。 “成交。” * 作为校庆的最后一项活动,校联赛吸引了大量的观众前来观看,其中还包括很多外校的。 柯顺滥用职权,利用自己篮球队主力队员的身份,给她和陈楚占了个靠前的座位。 上场前,柯顺在球场边叫住她,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童眠手里还拿着果茶,疑惑地看他:“?” “中场休息的时候递给我,”柯顺笑着说:“外校来了很多人,我得让他们知道我已经有主了。” 陈楚在一旁目睹全程,“呕。” 童眠:“……” 话糙理不糙,比赛刚开始没多久,童眠就听见一堆女生在窃窃私语,讨论着海樱中学的10号了。甚至还有倒戈的,在柯顺进球后叫得比海樱自己学校的还起劲。 童眠没有经常看他打球,只有像这种重大的比赛,有机会的话,才会过来看一眼。 因此,她不太清楚他平时的打球风格是什么样的,但每次她在场的时候,他就打得格外骚包且绚烂,怎么炫技怎么来,并且这种绚烂程度还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指数上升。 陈楚吐槽道:“我要是他队友,他天天在队里这样打球的话,我能把他打死。” 童眠对此深表认同。 裁判吹哨,示意中场休息,童眠还记着柯顺的叮嘱,跟着起身,准备去送水。 还没等她慢悠悠地穿过观众席,晃到球场边,柯顺周围就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童眠愣在原地,有点犹豫。还要过去吗……?过去了也很难挤过去吧?她这样说服着自己,省得捡个烂摊子,要不还是等一…… 就在这时,柯顺把擦汗的毛巾挂在脖子上,穿过上前搭讪的人群,“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他走到她的面前,前面坐着的观众自觉地偏过身子,为他留出空间。 柯顺隔着两层观众席,倾身,手臂朝她的方向伸过来,简单的伸展动作展现出流畅的手臂线条。他的手心朝上,指尖勾了勾,挑了下眉,“我的水呢?” 这下半个球场的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童眠身上了,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将这种怒火发泄到柯顺身上,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嬉皮笑脸地回应她的怒视,手保持着伸长的姿势不变。 童眠只想赶紧解决这种尴尬的场面,把水瓶塞到他手上。 “谢谢。”柯顺接过的时候,指尖压在她的手指上,刺激得她猛地收回手。 这家伙……! 柯顺拧开盖子,嘴没碰瓶口,手拿着水瓶往下倾倒流出的水流滚入口中。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唇边洒出的水和汗水相互交汇,蹦发出青春的少年气息,甚至比那骄阳还要耀眼。 柯顺用手背擦过嘴角,拧好盖子,又把水瓶丢回给她,童眠下意识地接住。 他笑得很张扬,眉眼散发着少年意气,“下一场继续看我表现。” 馄饨 下半场比赛开始。 多亏柯顺的推波助澜,现在聚焦在她身上的视线比球场上还多。 童眠皱眉,坐回自己的位置,她不习惯这样接受大众目光的洗礼。尤其是现在她还被座位困住,跑不开。 陈楚侧身,替她挡开右边大部分的视线,扫视般一一瞪回去。 好在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一会儿,没过几分钟,大家的目光又被激烈的比赛战况吸引过去。 童眠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但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左后方仍然有一道热切的目光黏在她身上,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转过头去看,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 乌黑的头发及腰,额前的刘海遮住眉毛,更加凸显了底下那双深邃的眼眸。 隔的不算近,但童眠却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左眼下的那颗痣,不得不说,真是点睛之笔,长得很巧妙,为原本生人勿近的脸平添了一分魅惑。 女生的手撑着下巴,手肘搁在翘起的腿上,从上自下,用很陌生的眼神一下又一下扫视着她。 童眠皱眉,莫名觉得她的打量让她感觉很不自在。 自幼以来,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她被无数道视线注视过,有爱慕的,痴念的,也有厌恶的,不屑的,但唯独没有一种视线像这样,冰冷又滚烫。 像被机械爬虫一寸寸爬上脊柱,然后通过燃烧自己的生命,来灼伤她的骨髓。 而且,童眠的手抓紧裤子,指尖用力到泛白。 她的脸,总让她想起一个人,一个让她记忆深刻的故人。 女生注意到她的视线,却丝毫没有偷看被抓包的自觉,她放下翘起的腿,好整以暇地伸手,对她打招呼。 童眠看见她一张一合的嘴,她说的是:“你好。” “你怎么了?”陈楚注意到她一直扭头看向后面的方向,担忧地靠过来问道。 童眠摇头,身子转了回来,说:“没什么。” * 下半场比赛很快结束,两队的实力本就不对等,再加上柯顺急于表现自己,发挥超常,两场比赛都以海樱中学碾压式的胜利告终。 柯顺每次比赛后,都会先去体育馆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找她。 以往童眠会留下来等他,跟他一起回去,但今天情况不同。比赛一结束,她就避开人群,匆匆离场。 【睡眠不足:我身体不太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休息欠缺:严重吗?我送你吧。】 【睡眠不足:不用了,只是头有点痛,回家躺会儿就好了。】 【休息欠缺:那你先回家休息一会儿,我待会儿来找你。】 童眠放下手机,没再回复。 虽然是借口,但她的头确实也开始隐隐作痛。一方面是不适应太多人聚集在一起的环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心脏开始没由来地恐慌。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想。 进了门,房间空无一人,只有多多扑上来猛烈地欢迎。 但童眠现在没心情与它玩游戏,她从电视机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毛绒玩具,放到它面前。 “多多乖,”她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自己玩一会儿。” 多多抬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盯她,然后蹭了蹭她的膝盖,叼着玩具到角落去了。 童眠关上卧室的门,没打反锁,把窗帘拉上,脱了鞋,呈“大”字型躺倒在床上。 头脑热得发胀,被一堆无用的信息充斥,害得她一直静不下心来。 今天遇到的那个女生,和他是亲戚吗?还是单纯地长得像?抑或是…… 童眠不敢想那种可能性。 不可能,他在初叁毕业后就人间蒸发了,早就搬去别的城市了。 或许是这几天着实经历的太多,叁天高强度的校庆活动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童眠躺在床上,陷入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最后还是不敌浓重的睡意,呼吸绵长,在不知不觉中入睡。 她睡得很浅,恍惚中,听见房间外传来细微的响动,然后是门锁扭动的声音。 睫毛颤了颤,她睁开眼——看见穿着夏季校服的柯顺。 他没开灯,径直走到她面前,“还是醒了吗?我已经很小心地放轻脚步了。” 童眠摇头,手撑起身子,坐起来,“我本来也该醒了,睡太久了晚上会睡不着。” 实际上她睡得并不安稳,脑子混混沌沌的,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记不太清梦的内容,只有些许碎片的闪过,提醒着她这个梦存在的真实性。 上了锁的教室,歇斯底里、满脸泪痕的少年,以及被拍得砰砰作响的门。 她意识还迷糊着,没有完全清醒,隐约瞧见柯顺手里提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 光线昏暗,看不清里面的东西,但通过它散发出来的香味,她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 “李爷爷家的馄饨吗?” “嗯,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就买了一份,牛肉馅的。” 他这样说着,可却一直没有要把袋子给她的意思,反而沿着床边坐下来,取出装有汤汁的塑料盒子。 他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吹了一会儿,确保它的温度降下来,可以入口了,才递到她的嘴边。 童眠没忍住提醒他道:“我只是头有点痛,不是生病了。而且刚刚睡了一觉,现在已经完全好了,我可以自己来的。” 柯顺笑意不变:“但是我想喂你呀。” 童眠哑口无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咬下。 薄皮在锋利的牙齿下破烂,流出里面多汁的肉料,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童眠很慢很慢地嚼着,等到嘴里的已经完全吞咽下去,柯顺已经吹好了下一个,递到她嘴边。 她再次咬下。 “好吃吗?”柯顺笑着问。 童眠咀嚼着,没法开口说话,于是点了点头。 以前小学的时候,每次回家都会路过这家馄饨店,李爷爷一个人经营,老伴和儿子偶尔会过来帮帮忙。因为肉质鲜美,价格又实惠,所以童眠经常会去这家店。 柯顺自然也和她一起。 关系缓和后,他们每一天都一起回家。盛夏的骄阳,冬日的白雪,晚秋的黄叶,初春的绿芽,见证了他们的每个午后。 童眠为了不让自己吃腻,经常会换着点,有时候吃鸡肉,有时候吃香菇鲜肉,不过她点的最多的还是里面的招牌,牛肉馄饨。 柯顺不怎么挑食,通常是她吃什么,他就会跟着点一样的。 李爷爷是个很慈祥的老人家,整天乐呵呵的,客人少的时候,他就会挨着他们坐下来,询问他们在学校的生活,分享自己身边的乐事。 上了初中之后,童眠就不走那条路了,因此也很少再去光顾那家馄饨店,上次去还是一年前。那时候李爷爷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动作也慢了许多,但笑起来还是像以前那样亲切。 那段日子是她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美好、悠闲的时光。 童眠知道柯顺说的“顺路”是假的,从海樱到家完全不会经过那里,至少得绕一大圈去买,但她没有戳穿。 眼见着已经吃掉将近大半了,童眠推开他的手臂,“你也吃。” “我不饿。” “我吃不完。” 柯顺眼睛弯起,“那你再吃两个。” 童眠妥协了。 说两个就是两个,接下来无论他再怎么哄骗,童眠嘴巴闭紧,坚持不肯再吃了。 柯顺把馄饨放到床头柜上,起身,从书桌上抽出一张纸,作势要给她擦嘴。 童眠没同意,头往后仰避开,伸手接过他的纸,“我自己来。” 柯顺不说话了,嘴角还保持着向上的弧度,静静看她擦完,然后不容拒绝地接过纸,把它搁置在柜子上的塑料袋里。 “垃圾待会再扔,比起这个,我想和你谈谈,”柯顺俯身,几乎要紧贴住她的身子,“你是生气了吗?” 童眠的背后就是木质的床头板,退无可退。 她移开眼,“不是因为那个。” 顿了顿,她补充道:“但我确实不喜欢你这样。” “为什么?”柯顺更加凑近,呼吸打在她的脸上,温热的,逗得人发痒。 “我不喜欢太高调,不习惯被太多人盯着看。” 童眠的腿弯起,膝盖挡在胸前,做出防备的姿态。 “单纯只是因为这样吗?还是因为不想和我扯上关系?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你的?” “柯顺,”童眠沉下语气,对上他黝黑的瞳孔,“你忘了我前几天的话了吗,不要干涉我的人际关系,你那样做会打扰到我的生活。” 听见那个约定,柯顺的气势一下子就没了,瞬间服软。他隔着被子抱住她的腰,小声地反驳道:“我是说给外校的听的,他们又不认识你。” “那也有很多本校的在啊,万一我同学看到了,下个星期不知道又要怎么八卦我。” “看到就看到呗,反正他们都知道我跟你的关系……” “柯顺。”童眠警告地叫了一句,他立马噤声,埋在被子里,明显还心有不甘。 良久,他抬起头,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瞳孔泛黑。 他说:“那你再给我一点安全感。” 果然这种底线方面的准则就不能让步,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童眠叹了口气,印上他的嘴唇,本来以为这次也会是浅尝辄止的轻吻,但柯顺突然按住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压制了上来。 童眠手推着他的胸口,企图脱离,但他们的力量悬殊,任凭她怎么捶打,他的身体都纹丝不动。 起初只是少年人青涩、莽撞的深吻,不懂技巧,凭着满腔爱意和直觉吸吮她的唇。 在他的攻势下,童眠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连简单的呼吸都变得艰难,他抓准疏漏,撬开她的牙关,唇舌灵活地伸了进来,把里面搅得天翻地覆。 童眠被他亲得浑身发软,口腔被他的舌头填满,呼吸变得急促,津液不受控地从嘴边留下。 到底还是经验不够,再怎么天赋异禀都撑不了太久。柯顺一开始还记得换气,后面吻着吻着兴奋起来,气息变得不够用,只是靠着冲动和欲望继续侵略。 和他相比,童眠的情况则更惨,她被吻得呼吸紊乱,不仅是津液,甚至觉得连嘴里的空气都被他的唇舌一并带走,眼前慢慢发白,似乎下一秒就要窒息—— 柯顺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她。 他舔过她嘴边流下的黏液,一脸餍足。 童眠说不上来话,胸腔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能任他摆弄。 柯顺笑起来,“现在安全感够了。” —— 作者有话说:过几天应该会修一下前面几章,因为是两叁年前写的,现在看总觉得有点奇怪 下棋 这个周末,柯顺跟着校队去外地打比赛了,要周一才能回来。 周五临走之前,他把她堵在床头,断断续续地亲了将近半个小时,勉强赶在童眠父母下班前回去,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带着行李走了。 童眠睡得正熟,没去送他。 吃完午饭,她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休息欠缺:我到啦,环境还不错。 【休息欠缺:图片.jpg】 他发来了一张酒店的照片,是单人间,但是意外的宽敞,看上去还可以再容纳一张床。 【睡眠不足:好的,下午训练加油。】 施以岸今天一整天都在兼职,明天还要工作一上午,下午才有时间。童眠跟他约好的时间是星期天下午,所以今天和湛从远出去。 童眠在路边拦了辆的士,报了地点,靠在背垫上闭目养神。 司机踩下油门,提醒道:“小姑娘,到了。” 童眠这才惊觉自己居然睡着了,道了声“谢谢”,拉开车门下车。 因为要下棋,得找个封闭且相对来说较宽敞的地方,所以她就提议去游戏房,湛从远没什么意见,表示他都可以。 童眠今天背了个双肩包,把家里的各种棋类都带过来了,准备好好给他露一手。 下车之后,还要步行一段距离,童眠跟着导航的指向找到了游戏房所在的商业楼,湛从远站在门口,远远地朝她挥手。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v领毛衣,露出里面白衬衫的领口和一截蓝色的领带,下面是暗绿色的格子裤,学院风,和学校的校服很像,甚至还要更好看一点,只不过没那么正式。 考虑到今天要坐很久,童眠穿的就比较随便了,标准的卫衣黑裤,保证舒适程度。 童眠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湛从远摸了摸鼻子,“不……没有,我也刚到。” “那我们就上去吧,预定的时间要到了。” “好。” 老板是个很年轻的女生,她介绍完游戏机的使用方法,最后说道:“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我就在前台。” “好,谢谢。”童眠和湛从远几乎同时回答道,他两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老板的视线在他们俩身上来回扫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退出房间,带上了门,感慨道:“真是美好的青春期。” 老板一走,童眠就把手柄扔到一旁的软垫上,把书包猛地放到桌子上,拉开拉链,露出里面满满的装备。 她兴致勃勃地问:“先玩什么?” 经由商讨,他们决定先从简单的玩起,首先是五子棋。 童眠这下高兴了,她有着多年的五子棋经验,初中那会儿更是每天下课都会和同桌下几把。不用棋盘,也不用棋子,直接在白纸上画几道格子,就能随时随地开玩。 因此她还是对自己的技术有着一定的信心的。 “你输了。” 童眠第十次宣布。 湛从远眉头紧锁,观察着棋盘上各个棋子的位置,似乎不相信自己再一次输了的事实。 “再——” “等等等等,”童眠急忙打断他,“这个玩太久了,要不然我们还是换飞行棋吧,那个更有意思。” 湛从远紧绷的身体放松,揉了揉鼻梁,“好。” 话一说完,童眠赶快收拾起来,生怕他下一秒就反悔了。 湛从远的胜负欲可不是开玩笑的,每一盘都如临大敌,五子棋硬生生下成了国际象棋。 更恐怖的是,他的学习能力也十分惊人,从第一盘的被她秒杀,到现在已经能跟她下得不相上下了。 童眠还想保留着这个连胜的记录,于是急忙叫停。 与五子棋相比,下飞行棋时的气氛就轻松多了,毕竟这不是个靠谋略取胜的游戏,更多的还是要靠运气。 轮到湛从远摇骰子了,他双手合十,将骰子包在手中,神色凝重地一洒—— 漆黑的两个点,与终点失之交臂。 他悲痛地捂住脸,无声地哀嚎。 童眠幸灾乐祸之余,觉得这样的他还挺新鲜的,做各种理科压轴题都面不改色,玩这种小游戏却情绪起伏得像是过山车。 特别是此刻再联想到班上同学给他取的外号,什么“卷王”啊,“天才”啊,“变态学习狂”啊,就更觉得好笑。 明明还是小孩子天性嘛。 伤心过后,湛从远放下手,恢复面无表情的扑克脸,但嘴角时不时地抽搐着,抖着手控制棋子向前走了一步,轻轻碰了一下终点,又退回了原位。 他已经在这里卡了六个来回了,死活到不了终点。 到童眠了,她虔诚地掷下骰子,三个点,不多不少,正好。 “耶!”她欢呼着,把棋子放置在终点。 湛从远瘪着嘴,不服气道:“再来。” 童眠本来还准备嘲笑他一下,但放在远处的手机却突然嗡嗡作响,应该是来了电话。 “我接个电话。” 她站起身子来,趔趄了一下,盘着腿坐太久了,腿都麻了。 湛从远跟着站起来,想去扶她。 童眠摆手,“我没事,腿麻了而已。” 她笑着拿起手机,来电显示上的【后勤部部长】上下跳动着。 奇怪,什么时候存了部长的电话? 童眠没多想,按下了接听。 “喂,学姐?”听筒那边的男声清脆悦耳。 童眠一震,这声音……怎么那么像…… 湛从远明显也听到了,瞬间警觉起来,“谁啊?” 坏了。 束缚 电话那头的封辞逆发出“诶——”的一声,语气突变,“搞什么,学姐旁边怎么还有别的男人啊?” 之前怕柯顺发现,所以把他在通讯录里的备注改成了后勤部部长,本意是为了规避修罗场。 结果存了号码之后,他一直都没有打过电话,久而久之,她也忘了这回事。 那头的男声还在喋喋不休地响,童眠听得头皮发麻,手忙脚乱地音量调到最小。 她没挂断,不去看屏幕,拿着手机的手自然垂落。 房间里不是一个接电话的好场所。 显然,现在也不是一个好时机。 童眠本来想出去,随便敷衍两句再挂断,但湛从远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堵住了她的去路。 他的身子很高大,遮掉头顶的灯光,落下一片阴影。 神色晦暗不明,“去哪?” 童眠把听筒捂住,小声对他说:“之前在后勤部认识的学弟,找我有事,问工作方面的事情。” 实际上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漏洞百出。 但她本来也没打算真要让湛从远相信,刚刚封辞逆的话他肯定都一字不落地听见了,这只是一个暂时的台阶。 是安抚,也是警告。 湛从远垂下眼,退后一步,“好。” “我马上回来。” 说完,童眠绕过他,走出房间,反手把门带上。 “砰”。 湛从远捏紧拳头,站在原地,姿势不变,身体打着颤。 童眠出了店,走到楼层的尽头,找了个窗户站定。 她调大音量,原以为会听到那头大嚷大叫的声音,但出乎她意料,异常地安静,安静到只剩呼吸声。 “……喂?”童眠试探性地问道,“你还在吗?” “……” “喂?不说话我就挂了?” “我给你发的信息,为什么不回。” 她划出界面看了一眼,一共30条未读信息,都是他发来的。 她没细看,匆匆划过页面。 “我没看手机,没看见,不好意思。” “和他一起,就不需要手机了是吗?” “什么?”童眠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过分,明明跟我一起出去的时候时不时都会看一眼手机,我还以为是你的习惯,结果只对我这样。好过分,太过分了。” 听他语气不对,童眠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你误会了,这次不一样,我在补课,没时间看手机。” “……补课?” “是啊,高中的课业很繁重,要学的科目又多,我脑子又不好,不补课就跟不上。” “……学姐明明很聪明!”他下意识地反驳道,随后语气明显缓和下来,“那,那个男生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你说他啊,他是我老师,”童眠半真半假地说道:“你别听他声音年轻,实际上结婚八年了,孩子都有俩了。”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我骗你干嘛,你要不信的话,我把他的照片发给你。” 说完,童眠把听筒放远,装模作样道:“好好好,马上就来。” “那就这样,先不说了,老师催我了,我先回去上课了!” 那头犹豫地“嗯”了一声,声一出,童眠立马按下了挂断键,去表叔的朋友圈转了一圈,选了他一张最和蔼可亲的照片,发给封辞逆。 对不住了,表叔,谁叫你看上去最有人民教师的安全感。 【睡眠不足:怎么样,这下相信了吧?】 【封:猫猫委屈.jpg】 【封:对不起,是我误会学姐了TT】 【封;因为我发了好久的信息,学姐都没有回,打电话过来又听到男人的声音……】 【睡眠不足:没事的,误会解开了就好了,我去上课啦。】 【封:嗯,学姐拜拜~】 收拾完这边,童眠把手机揣进兜里,往店子的方向走去。 老板坐在前台,见她回来,笑了笑,“打完了?” 童眠笑着回应:“嗯。” “那你快回去吧,你男朋友可在里面等久了。” “不是男朋友,普通朋友。” 老板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都一样的。” 童眠没再说什么,推开房门。 屋内东西的摆放在她走时是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就连那个棋子也还在终点的格子上站立着,耀武扬威。 湛从远坐回了原位,魂不守舍地盯着棋盘发呆。 “湛从远?” 他终于回了神,扯起一边嘴角,笑得很勉强,“你回来了。” 童眠坐下来,“再来一局?” “好。” 还是飞行棋,但气氛却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两人之间的沉默仿佛能够化作实质,凝结成细小的水汽,在二人之间涌动。 窒息一般。 湛从远赢了,但却未表现出任何开心的情绪。 咬紧牙,仿佛有话要说。 童眠看着,默默叹了口气。 “你想问什么?”她说。 “我只是想知道,你和那位学弟还有柯顺的关系。” 他抬起眼,镜片后的眼镜直勾勾地盯着她。 童眠坦然地答道:“和学弟只是萍水相逢,不熟。至于柯顺,青梅竹马,仅此而已。” 他没反驳她的话,但明显不相信。 童眠无奈地笑,反问他:“不是说好一起出来下棋吗,怎么老提起别人?” “……心里,有点在意。”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被各种各样的束缚和羁绊缠住脚步,这其中很多都是我们自己没办法选择的。既然如此,难道不是更应该关注自己亲手选择的关系吗?” 她拿起棋子,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就像我今天跟你出来,不就是我们自己创造、选择的关系吗?所以说,就先专注一点啦,不要胡思乱想。” 她这话说得模糊,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没关系,只要抓住这其中一点灵光就好了——起码能作为镇静剂,暂时地稳住他。 至于导火索——那本写好的日记。童眠有些头疼,不知道事到如今还该不该使用它。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湛从远小心翼翼地问:“你其实,并不喜欢他们,是吗?” “也不能说不喜欢吧,”童眠笑了笑,抬头看窗户外的天,“只是,我讨厌强加上来的束缚。” “不说这些了,”童眠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柄,递给他,“要试试换游戏吗?” *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说完那番话之后,湛从远就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不是之前那种心里憋着股气的安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怪异感。 总感觉他看她的眼神变得更炙热了。 和之前的爱慕相比,更多了痴迷和膜拜。 她刚刚,有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但这短暂的灼热感很快就被激烈的游戏进程所打破,童眠甩掉心中那一丝疑问,重新投入到对抗中。 *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这周轮到童父做饭。见到她回来,他很高兴地说:“你回来啦,快点帮忙端菜,马上就能吃了。” 童眠应了一声,把书包放在书桌的椅子上,走进厨房帮忙。 晚饭过后,正当童眠准备带多多出去散步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自己忘记回封辞逆的信息了。 点开消息栏,发现他自从那通电话之后就没再打过来了。估计也是工作忙,由不得他整天折腾。 她顺着对话框往上翻,一条一条看过来。 无非就是表达想念,发一点工作上的牢骚,邀请她周末一起再出去看漫画。 自从上次在宣传部办公室那件事之后,童眠就不太想和他独处,这次也是能推脱就退脱掉。 【睡眠不足:就算我同意了,你行程那么紧,也抽不出来时间吧?】 晚饭时间,他应该在休息,几乎是秒回。 【封:这些都是小问题,我完全可以直接翘掉这些工作的!】 【睡眠不足:……喂,放别人鸽子不太好吧。】 【封:那有什么办法,谁叫我太想学姐了呢。】 ……适可而止一点吧。 【睡眠不足:不许翘工作,这样对别人很没礼貌的。】 【封:好吧TT】 【封:猫猫哭泣.jpg】 他话锋一转。 【封:不过,我下周六一整天都没有工作!下周可以一起出去吗!】 童眠留了个拒绝的余地。 【睡眠不足:看你的表现了。】 【封:好的!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封:猫猫撒花.jpg】 隔着屏幕都感觉到,尾巴要摇到天上去了。 照片 除了柯顺,这还是童眠第一次去异性的家。 导航里的女声轻柔地播报着“终点已到达”,她关掉手机,站直了身子。 面前是一栋普通的公寓楼,甚至有些老化,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和童眠家一样,也没有电梯,只能走楼梯上去,但两者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童眠家一个是本身公寓风格设定就比较日式,再一个也是因为楼层太低不需要电梯。 但面前这个…… 少说也有12、3楼了吧。 施以岸家在8楼,爬上去少说也要半条命。 管不了那么多了,硬着头皮上吧。 * 童眠气喘吁吁地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上下喘气。 门没关,菜香味扑鼻而来,伴随着锅具之间的碰撞声。 童眠反复对照了两遍门牌号,确实没错。 她走进去,关上门的同时,两指在木质的门板上叩了叩,“我进来了?” 没人回应,想来是没听见。 童眠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我进来了。” 油的沸腾声戛然而止。 施以岸从厨房出来,解下围裙,随手搭在桌子上,“就来了?我不知道你会来这么早,没来得及去接你。” 童眠摆手,“不用接的。在家闲着没事做,就提前一点来了。” 其实是因为太紧张记错时间了,提前了半个小时。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在路上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施以岸蹲下,从鞋柜里拿了双崭新的女士拖鞋,放到她面前,“换这个吧。 童眠点点头,弯下身子准备换鞋。 她与蹲着的施以岸对视,脱鞋的动作一顿。 他还不走吗……难不成要看着她换鞋…… 童眠的脚就这样僵在鞋子里,只露出一个脚后跟,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施以岸吞咽了下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着。 下一秒,他仿佛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蹭”地站起身来,去拿桌子上的围裙,“菜还要一会儿才能好,你先去沙发上休息会儿吧。” 说完,他迅速系好围裙,推开厨房的门,又投入到烟火气当中。 看着他走了,童眠才松了一口气,继续把脚上的鞋子脱掉,换上了那双粉色的女士拖鞋。 外表跟普通拖鞋没差别,踩上去却软乎乎的,仿佛被猫咪的肉垫包围。 每踩一步,都感觉自己的脚陷入了巨大的海绵之中。 弄得她都想买一双放在家里了……找时间问一下他是在哪买的好了。 坐在沙发上,童眠惊奇地发现自己似乎被弹了一下。为了印证这个发现,她又站起身,坐下,来来回回试了几遍,发现这个沙发确实惊人的有弹性。 一口气爬了8楼,确实累了。 她往后一躺,感受着背后陷进去的皮质沙发靠背,喟叹了一声,在等待之余观察起了这栋房子。 客厅里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具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墙上更是没有任何装饰品。 没贴墙纸,因此还能看到墙壁上掉落的漆,以及露出的黑色内底。 ——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家,顶多只能被称为房子。 施以岸端着菜出来了。 童眠条件反射地坐直了,像个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 “可以吃饭了。” “诶,好嘞,我来帮你端!” 童眠坐在施以岸的对面,看着满汉全席,再一次有点傻眼。 照例,她夹了一块最中间的菜。 “味道还可以吗?” 童眠点头,“超级好吃!” 施以岸轻笑了声,放松了下来,也跟着夹了一块。 吃了一会儿,童眠突然问道:“你是从小就自己学做饭吗?” 他敛眸,“嗯,我妈不经常在家,饭菜都是我来弄。” “难怪,”童眠笑道:“虽然做得很好吃,但是不像出自外面餐馆的大厨之手呢。” 他一怔,慌了神,“什么意思……是不合你的胃口吗?” “啊,不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很有家的感觉,”说着,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出来可能有点奇怪,但确实让我想起了爸爸妈妈做的菜的味道。” 抬眼,看他的表情不太对劲,“怎么了,是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不是的。” 童眠夹了一块肉到他碗里,“那你快吃吧,不然要凉了。” “好。”他低下头,露出乌黑的头顶。 童眠莫名有点手痒痒,他的头发不长,不像封辞逆那样柔软地顺着,而是往上挺立,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手感,会不会扎手。 * 吃完饭,施以岸又争着去洗碗了,于是童眠又无事可做。 “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随便转一转,哪个房间都可以进。”施以岸这样对她说。 迫不及待要她参观一样。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就当饭后消食了。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 厨房和厕所的面积都不大,比正常的略小一点。 童眠先进了更靠近客厅的那个房间,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已经被布置成杂物间了,纸箱子成堆成堆地放在角落里。 房间的地面,墙壁上都是整洁干净的,看得出来经常打扫,但唯独纸箱子上积满了灰尘。 好奇心驱使她往前走了一步,用一根手指轻轻拨开—— 放的是一些衣物,似乎是女士的? 童眠注意到上面的名牌logo,惊讶地咂舌。这一箱子少说也得要几十万了吧。 她又陆陆续续地翻看了其他箱子,发现里面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 化妆品、衣物、玩具,还有一些装饰品。 大部分是女人的东西,还有一小部分像小孩的。 她没再翻,把纸箱子重新合上,恢复原样,擦了擦指尖上的灰尘。 厚厚的一层,拍都拍不干净,她走到厕所,用洗手液仔细地来回洗了一下。 擦干手上的水珠,厨房里的水流声还在继续,应该还有一会儿。 只剩最里面的那个房间了,应该是他的卧室。 这样想着,即使知道里面没有人,童眠还是自言自语道:“打扰了。”然后推门而入。 总格调和客厅一样,十分简约,但总算有点人气了。 关上门的同时,有什么东西倒了,发出金属碰撞的响亮声音。 童眠吓了一跳,寻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放在门后的几根铁棍和钢管。 她开门的幅度太大了,不小心碰到它们了。 童眠嘴角抽了抽,认命地去捡。 这不会就是他平时打架的那些作案工具吧……想到这,冰冷的金属质地都变得烫手。 卧室不大,家具又多,自然就显得拥挤,没什么落脚的地方。童眠走得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把哪里的铁棍给弄倒了。 书桌上是空的,架子上零零散散放着几本书,没听过名字,看着很高深的样子。 简单逛了一圈,好像没什么可看的,毕竟翻看别人的隐私也不太礼貌。 正当童眠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架子角落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停下脚步,凑近去看。 照片用相框框起来了,角度有点斜,她把调到正面,才看得清楚。 是张合影,中间那个小孩子抿着唇,止不住的笑意,应该是施以岸。 旁边一左一右站了两个年轻男女,女人长得很漂亮,眉眼弯弯,看上去就很有亲和感。男人穿得很正式,他的脸侧了过去,注视着她的方向,嘴角也微微上扬,看不清全脸,但就轮廓而言,确实和施以岸很像,倒不如说简直是他的翻版。 照片曾经被撕成过一块块的小纸片,又拼接在了一起。右上角的摩天轮缺了一角,不再完整。 手在相框上轻轻划过,她收手一看,上面已经积了层黑乎乎的灰了。 这是很久没再看过了吗? 这时,门开了一个小道。 有人走进来了。 厨房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房间里静得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童眠在等,等他主动开口。 施以岸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那是家里唯一一张合照。” 童眠一愣,转过身,把碰了相框的手藏在身后。 他声音很平静,“方便换个地方说话吗?” 伤疤 童眠洗了手,走回客厅的沙发坐下。 施以岸给她倒了杯橙汁,放到她面前。 “谢谢。”她抿了一口。 “杜序是我妈姐姐的孩子,之前有过一些来往,仅限于金钱。我妈死了之后,他想接我回去住,因为他的老婆一直没生下儿子,我拒绝了。” 童眠猜,这个“他”应该指的是照片上的男人,他的父亲。 施以岸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平淡得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之前住的那个房子是他的,我妈死了,我也就没什么理由再住在那里了。杜序听他妈说了这件事,就背着我偷偷联系了他,让他来堵我,不让我走。” 童眠被这吃里扒外的做法给雷到了,忍不住担心他的处境,“那你最后……” “他根本不管我,”施以岸耸了耸肩,嗤笑道:“杜序自以为搬出他做靠山就能拦住我,继续靠着我这层关系谋取利益,谁知道他根本不在乎我死活。他只是需要一个名义上的继承人,现在还有几年,他还有时间再让他老婆生个男孩,叫我回去只是为了做个备选方案。” 他笑得漫不经心,甚至有些残忍,“反正对于他来说,多一双筷子就跟多条狗一样,不算什么。” 根据他这几句话,童眠大概猜出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自幼缺少父爱,将家里仅存的一张合照当做至上珍宝,也许在漫无边际的寂寞和怨恨中将它撕得支离破碎,最终还是会万般小心地拾起来,把它拼凑成记忆里的模样。 只是,右上角残缺的那块摩天轮,提醒着他,过往一去不复返。 没有过多地描述他家庭的不幸,也没有说清他父母之间的关系,他仿佛只是在简单地陈述事实—— 她所感兴趣的,他和杜序的故事。 但实际上,更像是亲手划破已经结了痂的伤疤,让它血淋淋地暴露在她面前。 就像那堆纸箱子和那个照片一样,已经在记忆里蒙了灰,却又因她的意外闯入,而再次被打开。 施以岸身躯高大,哪怕穿着黑色的薄外套也能看出底下覆盖着的一层肌肉,长期与棍棒交手,即使处于放松的姿态,还是硬邦邦地鼓起一块。 他在求她可怜。 童眠很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更荒谬的是,她竟然真的在心疼。 可以称作心疼吗?童眠也说不清这种感觉。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纯粹的怜悯。因为她在这份自然流露出的人文关怀外,心底里还有些蓬勃跳动的兴奋和无法忽视的不安。 兴奋是,她的直觉得到验证,他的确是对抗者的最佳人选,无论心灵,还是肉体。 不安是, 他似乎正在慢慢将亲情上索求的欲望转移到她身上,她并不确定这是否是一个好的预兆。 童眠撑在沙发上的手动了动,心里那一点残留的理智终究敌不过如潮水般疯狂涌来的冲动,抬起手,如愿以偿触摸到那小刺猬般的短发。 不扎手,软软地臣服在她的手下。 施以岸嘴角的笑撤去,紧紧地扣住她的手腕,指节用力得生疼。 察觉她微皱眉的动作,他飞快收回手,不知所措,“你……” “小狗怎么了,小狗可比人类强多了。” 他直直地看着她弯起来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童眠温柔地笑起来,“说起来,我家也有一只小狗,下次带你见见。” 一把抓住手腕,压倒在沙发上,天旋地转中,她感觉自己的头正好落在沙发的扶手上,被迫仰起,同时手臂被猛地举高。 施以岸一只脚踩在地上,另一条腿强硬地分开她的双腿,保持着跪立的姿势。 一只手死死地扣住她的两个手腕,试着挣脱了一下,完全动弹不得。 身材与力量的差异在此刻暴露出来,他面无表情地靠近,扣着她的下巴逼迫她仰起头。 “你干嘛突然发疯!” 童眠不明白,她不是正在好好地安慰他吗,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却突然翻脸,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刺激到他了。 施以岸咬着牙,眉眼透出一股阴戾危险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生吞活剥。 “啪嗒”。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童眠的脸上。 她本能地想伸手擦掉,但手仍然被禁锢着,只能靠湿润的触觉去猜。 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那貌似是他的眼泪。 他姿势不变,捏着她下巴的手发着抖,豆大的泪珠一颗又一颗地脱落眼眶,砸落下来。 她的衣服上,脸上,还有露出的皮肤,满身的火气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眼泪浇灭。 童眠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施以岸哭得浑身都在颤抖,“不要,不要找别人。” “……等下,我什么时候找别人了?” “你刚刚说,”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很难开口,“你家的……小狗。” “哈?”童眠简直莫名其妙,“我说的是我家的萨摩耶啊,是真的小狗,你在想什么啊——” “那我上次去你家……” “客人来家里,而且又是来做饭,我怕它打扰到你,就交给邻居,让它帮忙照顾了。” 他的眼泪一下子止住,堆积在眼眶,要落不落,刹那间醍醐灌顶,扣住手腕的手不自觉放松。 童眠挣脱开他,对准他的胸膛用力一推。 施以岸没做防备,猝不及防地被推倒,双手撑在沙发上,勉强支起身体。 童眠拍了拍衣服,把褶皱抚平,从沙发上站起来,看他还维持着被推倒的姿势不动。 她无语地说:“你想到哪里去了啊。” “……对不起。”施以岸慢慢坐起来。 “这是道歉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 “下周都不要见面了。” 童眠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包,作势要走。 “等等!”施以岸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离开。 童眠转过身,看着他扣在手腕上的手,“松手。” 施以岸不为所动,声音不大不小,听上去很平静,“那下下周,还能见吗?” 只是尾音有一些颤抖。 “到时候再说吧。” “松手。”童眠冷下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她能感觉到他的指腹死死地按在她的脉搏上,不甘心地摩擦几番,无力地松开。 一找到空隙,她就重重地甩开,不去看背后他是怎样的表情,换了鞋后立马扬长而去。 * 外面天还没黑,威力不大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人身上,拂去一身躁气。 坐在回去的车上,童眠望着车窗外飞逝而去的景色,想,其实她也没有那么生气。 顶多只是莫名其妙。 或许还有点计划被打乱的恼羞成怒。 她无奈地抓了两把头发,把柔顺的黑发抓得乱糟糟的。 早就知道不可能那么顺利,但真正面对时还是会免不了的慌乱。 主要是、犯了错之后,他完全没有要悔改的意思吧! 别以为只是流两滴鳄鱼的泪水就可以让她当做一切都无事发生了,本质还是超恶劣的强势男! 说起来,她一开始就是看上了他强壮的体格,觉得没准可以用来对付柯顺,结果完全忘了自己也有可能成为被“对付”的对象。 扣住她手腕的时候,真的是,完全,无法抵抗,比起柯顺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脑海里又浮现出他撑在她身上,凶着脸狂掉眼泪的场面—— 伴随而来的是手机显示来自【饭店老板】的电话,夺命曲一样,没完没了地响。 司机关心地问道:“小妹妹,电话好像一直在响,不接吗?” “啊,好的,不好意思。” 按下【接听】键。 “喂?”童眠没好气地说道。 “……你没有生气吧?”硬邦邦的声音。 “有一点。” “……” 童眠生硬地说:“不过,看在你做饭好吃的份上,原谅你了。” “那下周……” “我想要休息一下,马上要月考了,我得复习。” “下下周呢?” “下下周也不行,从现在起,到月考结束后,这二十多天内我周末得没空,得补课。” “……”那头陷入了沉默。 感觉一不小心说过头了。 童眠扣着指甲,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月考结束后,见一面吧,那时候再用你的拿手好菜当做赔罪礼。” “……好。” 电话挂断。 已经到这份上了,说什么都无法轻易甩掉了。 ……再看看吧。 —— 后面童眠会知道,对于岸哥来说,这并不是鳄鱼的眼泪,这是水龙头的眼泪。 估计马上最后一个角色就要正式进入主线了!这是我个人觉得最刺激最涩的角色嘿嘿,相信他会瞬间点燃修罗场。 公主(邻居登场) 童眠对施以岸说的话一半是推辞,一半是真话,她的确要开始为期中做准备了。 湛从远答应了要给她补课,就没打算糊弄,星期一一大早,童眠一到教室,就看见自己课桌上堆了两迭高高的纸。 她傻眼:“这,这是什么?” “我针对你第一次月考的成绩,为你准备了一套复习计划。你的总体水平在中上等,上次月考排在第379名,以生物和物理为代表的理科是优势科目,但语文和地理还有待加强。” “这些,”他指了指桌上的一堆印有密密麻麻的字的纸,“是我整理的文科背记资料,基本涵盖考试所有知识面。” “这些,”他又指了指另一堆更高的,“是我从各个网站找来的理科经典题型,能更大程度上发挥你的优势科目。” 童眠书包都忘了放下,直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不可置信道:“这些,我都要看完?” “那倒不是。” 童眠松了一口气。 “以防万一,这些是帮助你进攻年级前十的,依我对你的底子和知识储备了解,你完全有这个实力。” “……那要是按我们一开始说的年级前一百呢?” 湛从远把两堆资料收好,镜片后的眼神很坚定,“那有我就够了。” 哇去。 有点帅。 关键是,他说的确实没错。 从那天起,湛从远会在中午午饭后和体育课各自抽出半个小时为她辅导,不耽误她放学后的时间,征求她意愿后,还会趁周末假期在咖啡厅进行额外讲题。 多数时候,他会为她重新梳理一遍这周新课的知识点,理清思路,同时通过做经典题来巩固,数量不多,但见效很快。 期末一个星期前,他还为她整理了重点背记内容,和之前厚厚的一本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童眠再一次感叹基因的不公平性,心口不一地笑着收下这份复习资料。 *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留下答题卡走出考场,童眠紧绷了几天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收拾好东西,往教室的方向走。 湛从远从一考场出来后,远远地看见她的身影,追上来叫住她,“考得怎么样?” “老实说,感觉还不错,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湛从远并肩走在她的身旁,笑起来,冷硬的线条变得柔和,“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 如果说海樱中学除了艺体之外,还有什么广为人知的优点的话,那就是批试卷快,从来不过夜,虽然对于学生来说这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考完当天晚上,所有的试卷就已经全部审阅完毕了,但因为副科要进行赋分,所以到第二天总成绩和排名才会出来。 第二天的中午,也就是星期五,成绩才全部出来。 二十多天来,第一次午休睡了整整一个小时,童眠迷迷糊糊中,听见班里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一点小动静随着午休铃的打响,蔓延到班级的各个角落。 童眠睁开眼睛,还没完全清醒,睡了太久,头晕乎乎的。 旁边的湛从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端坐着,开始拿下一节课要讲授的试卷。 童眠环顾一圈,发现教室里的人已经没剩几个了,“他们人呢?平常这个时候不都还在睡吗?” “看成绩去了。” 话音刚落,前座的女生就兴冲冲地从后门跑进来,坐回座位。 童眠拍拍她的肩膀,“诶,你去办公室了吗?” 女生转头,佯装恶狠狠地锤了她一拳,“对啊,成绩刚刚出来了,恭喜你呀,全年级第91,我们班第10名,你小子背着我们偷偷跟湛神开小灶了是吧。” 童眠被打得一痛,下意识地去抚肩膀,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真的啊?” “千真万确!” 她下意识地去看湛从远,他正拿出英语试卷,上面满是红笔订正批注的痕迹。 注意到她的视线,他抬起头,笑了笑,“恭喜。” 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童眠又转过头去,问:“那他呢?他多少名?” “第一名啊,甩了第二名二十多分,恐怖如斯。” 再看,他的视线又重新聚焦到了试卷上,复盘丢分的原因。 也是,能胸有成竹说出“保证你下次月考进年级前一百”的人,自己又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 不管怎么说,还是多亏他了。 前桌的女生已经转过身子去了,但教室前后门都还是有人在源源不断地进来,纷纷对她和湛从远道贺。 童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罕见地因为夸赞脸红了。 她偷偷地递给他一张纸条。 【今天放学去吃饭吗?我请客!】 还画了一个拍着胸脯咧嘴笑的夸张小人。 上课铃响了。 湛从远把纸条递回给她,苍劲有锋的字 【好】。 * 放学后的第一时间,童眠就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爸妈。他们表示很开心,并转来了一笔巨款。 她拿着这笔热乎乎的钱,豪迈地当了一回大老板,请湛从远去吃火锅。 在热腾腾的蒸汽下,他清冷的脸也仿佛变得温柔起来,说起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摘了眼镜。 没有了架在鼻梁上的那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的眼睛一直含着笑。 湛从远用公筷给她夹了块肉,她看着自己碗里堆积成山的荤素菜,有些犯难。 “我真吃不了那么多,你给自己夹就好了,不用管我。” “好。”湛从远答应得爽快。 但童眠知道,没过三分钟,他又会原形毕露,继续给她夹菜。怎么说他都左耳进右耳出,童眠索性放弃。 最终,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再看看对面放下筷子,斯文擦嘴的湛从远,感觉这几百来块最后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还差点被湛从远抢先一步结账,要不是她眼疾手快,就真被他得逞了。 湛从远结账不成,还被她当场一顿痛骂,“不是说好了我来请客吗!本来就是给你道谢来的,东西还都让我吃完了,要是让你结账,你要我怎么想!” 湛从远收回手机,眼观鼻,鼻观心,答应得很乖巧,“我知道了。” * 回家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 童眠在楼梯口停住,“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那……下周见。” “下周见。” 今天好像格外热闹,上楼的时候,碰见了好几个穿着统一服装的人,楼道本来就不宽,童眠不得已侧着身子别扭地上楼。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她隐约看见衣服背后的字样。 嗯?是搬家公司的?有谁要搬家了吗? 这一栋楼的住户不多,童眠大概都认识,想了一下好像也没听说有谁要搬家了。 不过,她突然想起来,差不多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对门的姐姐了。 虽然是对门,但接触其实并不多,她的工作似乎很辛苦,每天起早贪黑,加班是很经常的事,一个星期也只能见到两三面。因此和她的交流并不多,听说有个异地的男友,说是男友调过来就会搬走。 是跟男友同居所以搬家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恭喜呢。 童眠一边想着,一边踏上台阶。 4楼很快就到了。 果然,对面的门大敞着,门口各种小件的行李和纸箱堆了一地。 一道苗条的身影从房里走出来,很高挑,穿着短裙,看样子是个女生。 既然是女孩子的话,一个人搬这些应该会很吃力的吧,童眠踌躇着,犹豫要不要主动帮忙。 女生走出来了,走到门外,靠近一看更觉得高,童眠估计得有一七五以上了,在女生中很少会见到这么高的。 正常情况下,她一定会像个变态一样盯着别人的腿去看,感叹女孩子身材的美好之处。 但是—— 童眠突然像被放进了冰窖,底下的冰流一寸寸缠上她的双腿,凝结成冰,像有千斤重。牙齿冷得发颤,根本迈不开腿。 上挑的丹凤眼,血红的嘴唇,白皙如雪的面容,还有那一块眼下的泪痣。 上次联赛见到的女孩。 如果只是陌生人的话,未免也太像了。 童眠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后腰顶到了门把手,发觉已经退无可退。 “你和……”话到嘴边,却再难说出口。 女生挑眉,饶有兴趣地盯着她,“嗯?” 童眠深吸一口气,“……你和叶琛什么关系。” 女生双手抱胸,随意地靠在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听到她的话,他冷笑一声,没回答她的问题,恶意毫不掩饰,“公主身边真是追求者如云,这才多久就又找到新的了。怎么,不要那条疯狗了?” 童眠心脏猛地下坠,心里的猜想落实,居然真的是他—— 他居然真的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提高了声音的音调,让嗓音变得更加中性,雌雄难辨,但不会错的,一定不会错的。 一定是他。 童眠强装镇定,“你……你都看到了?” 他的面色忽然沉下来,咬牙切齿道:“我可是,在窗边,盯着你们,看得一、清、二、楚、呢。” 下一秒,他又突然换上轻蔑的笑意,手指绕着齐胸的头发打转,“话说回来,我真的很伤心哦?才过了几个月,你竟然连我的长相都忘了,是我给你留下的印象不够深刻,还是新遇见的人太多了呢?” “亲爱的公、主、殿、下。” —— 以防抬杠,作者读过高中,而且读得还挺好的() 设定里海樱中学不算当地的顶级高中,因此学生间成绩存在断层是完全有可能的,而且高一要学的科目多,分科后不管文理都存在断层的可能性,更别说分科前了。and猛然提分也是很容易实现的。 设定里参照新高考的选科方案,所以有赋分制。 对峙(邻居和竹马小型修罗场) 童眠扭过头,“别那样叫我。” “怎么,你不喜欢?”叶琛佯装惊讶,把手放在微张的嘴前,看上去娇憨可爱,“那是谁之前整日整日地逼着我要这样叫她呢?你说呢,公主殿下?” 真是的,羞耻死了。 童眠真想把耳朵捂住,不再去听他的胡言乱语。 原来一个人的变化能大到这种程度,他们才几个月不见,叶琛的性格就发生了这般天翻地覆的改变。 以前的他,不说像如今尖牙利嘴,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整天待在教室角落里,不与任何人交流,偶尔跟她对上视线,或是跟她说话,白净的一张脸就会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相熟之后,情况有所改善,但只针对她而言。 面对其他人,还是一概垂着头,用头顶招呼人,没有任何的人际交往关系。 但只要涉及跟她有关的事情,他就会从那种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里抽身出来,用动物一样湿漉漉的眼神盯着她。 十成十的乖巧。 眼下的那颗泪痣也会随着眨眼的动作而上下颤动,平添几分柔弱。 他话少,一紧张就容易结巴,怕在她面前闹笑话,一直说得很少,无论问什么都以“嗯”、“好”、“可以”来回答,鲜少流露真正的想法。 有一次午休,童眠照例拿着饭盒去他的座位找他,没见他的身影,想着应该是去上厕所了,不一会儿就会回来,索性坐在他的座位上等他。 坐下的时候,衣服碰到了位子口,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童眠放下饭盒,弯腰去捡。 是一个厚本子,随着掉落的动作,书页翻落,正好到了夹有书签的那一页。 她发誓,原本她真没打算偷看,只是拿起来的时候余光不小心瞥到一行字,好奇心被勾起,于是她想着: 我就只看这一面。 叶琛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位置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敲打着书桌。 他走过去,脸一红,“……我,我来晚了,老师找……找我有点事。” 她用脚踢了踢他的小腿肚,不怀好意地笑,“听说,我是你的公主殿下?” 叶琛脸上的那一点红晕顿时延展到整个面部,甚至连脖子都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他不打自招,“谁,谁说的?” 童眠没回答他的问题,双脚勾住他的脚,不让他离开,憋着笑,“来,叫声公主殿下听听?” 从那之后,逼他说“公主殿下”就成了她最爱的事。倒不是喜欢这个称呼,只是单纯地想看他难为情又不得不妥协的样子。 也许她骨子里就是个变态,喜欢看这种逼良为娼的戏码。每次看他被逼得走投无路,声若蚊蝇地说出“公主殿下”的时候,她就升起异样的满足感。 原本的深意被恶趣味所替代。 久而久之,她也就渐渐地忘了他是以怎样的心态在日记里写出“公主殿下”这四个字的。 日记里,他这样写道。 她很漂亮,很可爱,像童话故事里会出现的公主殿下。 后来,他把日记带回家里,她也再也没有看到过那本装有满腔爱意的日记,所以自然也不会知晓他之后写下的内容是怎么样的。 更不知道里面包含了他怎样的心愿。 我希望,我能成为童话故事里弱小的灰姑娘,让公主殿下来拯救我。 这些密语,童眠无从得知。 所以再次相见,即便那张脸还是原来的模样,没有丝毫改变,但身上那股妖冶的气质却与之前大相径庭,以至于童眠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之后多次回想起来,记忆中他们的脸慢慢重合,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否定掉了这个可能性。 这么多年养成的性格和气质,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现在看来,还真是说变就变。 回忆起之前的事,烦闷的心情再次涌上心头。 “现在再说那些有什么用……” “怎么会没用呢?”叶琛笑起来,一步一步走近她,眼下的泪痣在昏暗的楼道里仿佛发着光,“毕竟我们现在可是成为了邻居,以后的日子还得多多指教呢,不是么?”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黝黑的瞳孔没有半分光亮,一片浓郁的黑,像是要把她完全吸进去。 “眠眠?” 一道声音打破了这暧昧的气氛。 叶琛“啧”了一声,叉着腰转过身,冷着脸问:“请问你是?” “这句话应该轮到我来问吧,”柯顺一把将他推开,抓住童眠的手腕,把她挡在身后,用身体隔绝他盯在她身上的视线。“你是谁?” 按理来说叶琛是认识柯顺的,与其说是“认识”,倒不如说这张脸他到死都不会忘。 但是此刻他却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没理会他的质问,而是去问童眠,“你们两认识?” 柯顺捏着她的手紧了紧,童眠被痛地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他反应过来,稍微松了点力气,但还是牢牢地嵌在她的手腕上,像个镣铐。 童眠不清楚他这又是闹得哪一出,但直觉告诉她,此刻最好不要让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否则最后吃亏的还是她。 “……认识,他是我的青梅竹马。” “原来是发小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呢,不好意思。”叶琛把胸前的长发理到背后,像品质上好的绸缎一样,听话地在他的指尖穿梭。 “我是这户的新住客,叶笙,芦笙的笙,在明礼中学读高一。” 童眠在初三毕业后就一直没有叶琛的消息,他注册了所有社交账号,号码拨过去也显示成了空号,仿佛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后来不知道哪来的小道消息,说他去了其他的城市,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童眠以为他放下了,自知理亏,也就不再打听他的事。 原来是去了明礼中学吗?也是,他成绩本来就好,去那里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只是…… 她的视线绕过柯顺,在他的身上来回打转。 他在学校也是这副打扮吗? 还有,叶笙是什么鬼?他改名了吗? 柯顺对他的示好不为所动,“明礼中学的话住在这里是不是太远了一点?相同价格完全可以在学校附近找到更好的房子吧。” “路途问题就不牢你操心了,我有专门的司机,会接送我上下学的。还有,学区房太吵了,这边安静一些,适合休息。” “有专车司机这种条件的话,也不需要住在这里吧?附近的别墅区显然更适合你不是吗?” 叶琛笑意不变,“体验生活嘛。” 眼见形式不对,童眠连忙站出来打圆场,“你别往心里去,他性格就是这样的,直来直去,其实人不坏。哦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叫柯顺,海樱中学,也是高一的,篮球体育生。” “哇,体育生吗?”叶琛笑眯眯地鼓掌,“听上去好臭。” 这家伙……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童眠余光看了一眼柯顺的脸色,已经阴沉到能滴血了,她抢在他之前先一步开口,“哈哈……哈哈哈哈,海藻一样的长头发听上去也不一定很香吧?说不定一天没洗的话就会满是跳蚤哦?当然我只是开个玩笑,我知道你肯定没有的啦——” 叶琛脸上的笑意敛去,恢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一旦不笑,他看上去就格外的高傲,很有那种蔑视一切的大小姐的气势。 童眠被他的模样吓住,噤了声。 “今天我刚搬过来,有点累了,下次再上门拜访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回房里,跨过地上成了堆的盒子,连余光也懒得侍奉。 “砰”的一声,他用力地摔上门,背影彻底消失在门框那头。 驯服 送走一尊大佛,还剩一尊。 童眠好说歹说,才暂时把柯顺的注意力从叶琛身上转移,以遛狗的方式。 天色渐晚,眼见着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童眠踌躇着停下脚步,“我们往回走吧?我有点饿了。” 柯顺一言不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童眠摸不清他的态度,他没动作,她也不敢擅自行动。 多多察觉到他们停下了脚步,跑回来绕着她的腿边亲昵,用头不停摩擦着她的小腿。 柯顺久久地盯了她一分钟。 就在童眠感觉自己全身都被冻住的时候,他突然发作,一把抱起她,把她顶在背后的树上,倾斜着身子就要来亲她。 童眠被抱到了与他同高的位置,靠着他臂弯的支撑才能勉强保持着不掉下去。 她躲过他的第一个吻,偏离,落在了耳下,他顺势而入,舔咬着她耳下的那片肌肤,犬牙凶狠,带了点怒意。 童眠不敢挣扎得太过分,怕她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只能奋力地伸长脖子远离他唇齿的追逐。 这里并不偏僻,就在公园的路边上,虽然现在只有他们两,但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过来,她身上穿着海樱的校服,很容易被认出来。 童眠被亲得无力,“别……别在这里。” 柯顺不理她的求情,猛地叼住了她的一块软肉,磨动牙齿前后厮磨起来。 童眠倒吸一口凉气,吃痛地呻吟出声,手不自觉地卸了力,红色的绳子落在地上。 多多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呲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怒音,它在警告柯顺。 柯顺却好像完全没有被周围的环境干扰,无论是童眠力度渐渐变小的抵抗,还是它从喉咙里发出的怒斥声,都没有撼动他的动作,一丝一毫。 直到多多冲上前,咬着他的裤腿来回拖拽,他才大发慈悲地松口,放过她的软肉。 柯顺斜眼看它,它亮出牙,也凶狠地与他对视。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用脚轻轻踢开它,不敢用力。 养不熟的东西。 柯顺咬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被风一吹,更有种挠人的痛楚。 不过童眠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路边走过来几个年轻男女,没穿校服,但看样子年纪应该和他们差不大。 童眠很怕会被认识的人认出,还是这么羞耻的姿势,于是顾不得耳下的疼痛,双手环住他的脖颈,鸵鸟似的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柯顺的手动了动,下意识地想回抱住她,但还是忍住了。 等那群人彻底走远,他捏住她的后颈,笑眯眯地逼迫她抬起头来,“这时候倒害怕了?” 童眠还在气头上,扭过头,不想回答。 他的手从后颈移动到脸颊,轻柔地抚上,“生气了?” 她反问:“我不该生气吗?” 刚刚的一咬发泄了点他的怒气,现在的他身上的低气压都明显消散了很多,拖腔带调地为自己辩解:“没办法嘛。那个姓叶的又没有眼色,如果不留点印记的话,万一她趁我不在的时候勾引你怎么办?” “……她是个女生。” 早知道他会抓着这个点不放,童眠在过来的路上就已经跟他解释了很多遍。 说她们是第一次见面,说她对叶笙并没有其他方面的意思,说叶笙对她也一样。 现在看来,那些功夫全都打了水漂。 柯顺歪着头,目光扫过她的唇,“可她看你的眼神完全不像是对待普通同性。” 他补充道:“完全是看待异性的眼神。” 童眠心一沉,她早就知道的,他很敏锐,几乎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只要有一点破绽,无穷无尽的追问就会随之到来。 但她这么多年来也有了经验,和能骗过他的自信。 童眠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感受手掌下心脏的跳动。 她叹了口气,“你对谁都这样说,之前陈楚是,现在叶笙也是。” 不再是急切的证明,也不是富有耐心的哄导,平淡的,甚至带了点不易被察觉的无奈和疲倦。 刚刚面对她的抗拒都不为所动的柯顺,这会儿倒真情实意地慌起神来了。 他抓起她的手,强硬地插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压在粗糙的树干上,似乎是要靠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抓住她。 柯顺收了笑,瞳孔无助地收缩,“……没有,这一次,这一次是不同的,我能感觉……” “柯顺,”童眠打断他,“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如果总是这样的话,我会很累的。” 柯顺弯下身子,慢慢地放她下来,确定她站稳后,慢慢地靠近她的肩膀,任凭她的发尾擦过他的面颊。 “对不起,不要生气,不要讨厌我。” 他的声音闷闷的。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看高大的男生在你面前自愿低下头颅,看一向眼高于顶自信张扬的人在你面前委曲求全。 甚至有种已经驯服了他的错觉。 多多从喉咙里发出软绵绵的哼唧声,来回绕着她的腿打转。 童眠摸了摸他的下巴,用指尖感受他从僵硬变得柔软,甚至还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轻哼,喉咙那一块都随之在颤动,莫名让她联想到猫咪舒服后的呼噜声。 她控制了力道,一轻一重地挠过他的下巴。 说实话,并不好撸,不像猫一样有着软软的下颚肉,只能感觉到薄薄的一层皮肉下的骨骼,几乎没有肉感可言。 “我没有讨厌你,但相应的,你也不要对叶笙抱太大的敌意,她毕竟是我的邻居,那样我会很难办的。” 柯顺被她摸得舒服了,脸颊酡红,像饮了一斤醇香的酒酿,眼神迷离,带着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臣服的爱意。 他侧过头,亲吻她的手背,神情糜乱又虔诚,“好。” * 还是没赶上晚饭。 回去的时候饭菜都冷了。 “怎么出去都不带手机,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吃饭了,差点直接收拾了。” 童父手里忙个不停地热菜,嘴里也一刻不停地抱怨着。 童眠摸着后脑勺,吐了吐舌,试图蒙混过关,“下次,下次一定记得带。” 童父童母都吃完了,帮她热晚饭后,一个坐在沙发上看杂志,一个翘着二郎腿,边看电视边嗑瓜子,童眠一个人坐在饭桌上慢悠悠地吃饭。 不知道怎么,童母突然挑起话头,“你知道吗?对面搬过来了一个女孩子呢,跟你一样大,明礼中学的。” 童眠咽下嘴里的饭,答道:“知道,下午回家的时候看到他了。” “那你们平时没事的话可以多走动一下,听说他一个人住,挺孤单的,你们都是同龄人,共同话题应该挺多的。” 想到叶琛讥笑的表情,童眠被饭噎了一下,紧接着感觉到食道被东西卡住,大力咳嗽起来,咳嗽地脸都红了,灌下好几口冷水才恢复如常。 童父从杂志里抬起头来,笑着看她,“你这孩子怎么搞的,吃个饭也能呛到。” 童眠做贼心虚地垂下眼,拿着筷子戳碗里的饭菜,回答她之前的话,“感觉他有点高冷,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哪有,”童母不赞同地瞥她一眼,“人家小姑娘看着性格可好了,主动上门来打招呼,还送了礼物,长得漂亮嘴又甜。” 童眠没空吐槽“性格好”和“嘴甜”,注意力全被她话里的“礼物”吸引了过去,“你收了?” “本来没打算收的,但他坚持说一定要我们收下,几次拒绝不成,就收了。喏,就是那边的几箱牛奶。” 童眠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目光落在角落的箱子上,是她最喜欢的品牌。 初中那时候几乎到了成瘾的地步,每天早上都要喝一瓶。 想到他在自己爸妈面前装出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笑弯了眼双手递过这几箱牛奶的样子,童眠突然感觉到一股浓重的恶寒。 “……” 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童母放下翘着的腿,回头对她说:“收了别人的礼,而且还是个独居的女孩子,肯定要给别人回过去。刚好,我回家的时候买了点材料,明天做完凤梨酥之后,你给她送过去。” 童眠语气硬邦邦的,“不要,我明天出去有事。” 童母态度也很坚决,“那就等你忙完了再送。” 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他今天恶狠狠摔门离去的场景,还有那句咬牙切齿的“下次再登门拜访”。 童眠很担心明天她是否能活着回来。 诅咒(校霸邻居) “好了,就到这里,不用送了。” 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这次童眠在巷子前就停下了脚步。 施以岸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衬得身材修长。听到她的话,他不情不愿地停住,领子立起遮住嘴唇,只露出高挺的鼻子和浓密的眉眼。 很有攻击性的外貌,但因为此刻悲伤挽留的神情,流露出几分弱势。 施以岸垂眼,手指抚过她的发丝,“明天还能见面吗?” 童眠心不在焉,时刻担心叶琛会从哪个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冒出来,只想赶快离开,“明天你不是要打工吗?” 他睫毛颤了颤,语气放到最轻,“我明天可以请假的。” “又请假?你今天不是已经请过一次了吗,说好把下午的工作移到明天,明天又请假的话跟老板那边不太好交代吧。” “……” 施以岸不说话了。 “……那我回去了?” 施以岸小声地说:“不要。” 童眠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看见他嘴巴张合的动作,声音消散在空中,迷迷糊糊听不真切,于是她踮起脚尖问:“什么?” 不要走。 想你。 想亲你。 施以岸按住她的肩膀,俯下身子,嘴唇从她的脸颊擦过,激起一阵颤栗。 童眠一瞬间愣在原地,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的脸靠近,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帧一帧放大,连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松开桎梏,嘴唇抿着,嘴角微微翘起,一副得了便宜后的餍足表情。 他忍了忍,还是没憋住笑,冷戾的眉眼弯起,露出从未见过的小孩子似的欣喜神情,“下周见。” 见她站在原地不动,施以岸笑着露出尖尖的牙,“不走了吗?” “走……这就走。” 在他的注视下,童眠硬着头皮走了好几步,刚开始迈步的时候甚至还同手同脚了,听到背后的轻笑声才手忙脚乱地调整回来。 什、什么嘛。 这么突然。 * “我回来了。” 童眠无精打采地打开门,耷拉着脑袋换鞋。 “你回来得刚刚好,凤梨酥做好了,你去给笙笙送点。”童母擦了擦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指挥着。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童眠试图讲价还价:“现在?我才刚回来,先休息一会儿吧。” “现在去送吧,不然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童眠还想再挽救一下:“妈——” “叫姑奶奶也没用。” 童眠端着摆盘精致的凤梨酥,规规矩矩地立正站好在对门前。 她伸出一根手指,谨慎地摁了一下门铃。 过了三秒,没人回应,她又摁了一次。 还是没声音。 应该是不在家。 童眠心情雀跃起来,这下就不关她的事了,任务已经完成了,就算没送出去也不是她的问题。 她的身体放松下来,转过身蹦蹦跳跳地往家里走。 就在她刚摸上门把手的时候,后面传来门的响声。 吱呀一声,门开了。 童眠笑容僵住,像故障的机器人一样,一点一点机械地往后转。 叶琛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西装,下面是同色系的褶皱长裙,叉着腰,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手里的那盘凤梨酥。 他的声音仿佛自带笑意,“有事吗?” 我说没事你信吗。 童眠努力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镇定地把盘子递到他面前,“我妈做的,让我给隔壁新搬过来的女生送过来。” 她特意在“女生”两个字上加重声调。 叶琛仿佛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扫过那盘凤梨酥,神色淡淡的,童眠却不自觉地感觉到一身麻意,甚至连端着盘子的那只手都不自然起来,想收起来躲过他的视线。 他盯了很久,久到童眠的手都麻了,想直接转头就走,他才屈身端过盘子。 东西已经送到了,童眠彻底垮下脸,毫不犹豫转头离去。 背后叶琛的声音响起,“要进来坐会儿吗?” 童眠掏出钥匙,果断拒绝:“不用了,没什么好聊的。” “那看来我跟柯顺更有共同话题呢。” 钥匙已经插入孔中,童眠的动作顿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威胁我?” 叶琛举起空闲的一只手,做投降状,“我可什么都没说。” 童眠把钥匙重新抽出,双手插在兜里,抬眼看他,“有拖鞋换吗。” * 领她到沙发坐下后,叶琛把凤梨酥搁置在茶几上,斜着眼随意问道:“要喝点什么吗。” 童眠有点坐立难安,事实上她在刚进门就后悔了,给童母发完信息说明情况后,她言简意赅地回答道:“白开水就可以了。” “行。” 没过一会儿,他端着两杯玻璃杯过来,将冒着热气的那杯递给她,自己留了一杯冰的。 “谢谢。” 童眠双手接过,轻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他一手拿着水杯,另一只手把西装的扣子解开,敞开着露出内里的衬衫,翘着二郎腿坐着。 打扮的勉强算是学院风,按理来说应该是乖巧的,但童眠总觉得他的长裙下藏了刀。 听上去像是现在的他能干出来的事。女装、搬家、威胁,跟这些比起来,藏刀似乎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了吧。 童眠正襟危坐,目光却时不时地往他的大腿那里瞧。 “你在看什么?” 他放下二郎腿,突然出声。 白皙细长的手指撑着下巴尖,整张脸苍白到毫无气色,唯有嘴唇那一抹是鲜红的。 整张脸极端到只有三种颜色,极端的血红,极端的苍白,和极端的浓黑。 童眠怀疑他是不是戴了美瞳,不然眼珠怎么会那么黝黑,深邃到仿佛看不见光亮,唯一的一点亮色是她在里面的倒影。 很诡异。 但同时美得让人窒息。 童眠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黏在他身上的视线移开到别处,“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装什么啊,”叶琛不留情面地嗤笑一声,如画的面庞流露出毫不吝啬的恶意,“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 “……” 叶琛探过头来,仔细地观察她的微表情,距离近到像是要直接贴上她的脸,“还是说,公主殿下贵人多忘事,真的已经完全把我忘了。需要我再把当时的事再给你复述一遍吗?” 他如海藻般的乌黑长发顺着面颊落下,像纯黑的瀑布一般,遮住大半张脸,只剩下那双冰冷的,上挑的眼。 “……不用了。” 童眠不想在这里跟他发生争执,尽可能平静地说道:“当时发生的事情是我的错,是我不对,我在这里跟你道歉。但我也并非有意伤害你,如果是因为我你才变成这幅样子……那我真的很抱歉。” “什么样子啊?”叶琛“咯咯咯”地笑起来,神经质地抚摸起自己的长发,一下又一下,手法温柔极了,像触碰着自己最心爱的人,“我这个样子,不美吗?你不喜欢吗?” 真是疯了。 童眠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又怕说得太过刺激到他,于是干脆闭嘴,一口又一口,不停地往喉咙里灌水。 谁知叶琛却突然变脸,不虞地抢过她的水杯,把它用力地放在茶几上。 童眠听着那声音心里都颤了一下,生怕他没控制住力气,一个不小心砸坏了杯子,万一弄得满地都是玻璃碎片,伤到人就不好了。 “跟陈楚就有说有笑,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应和,怎么跟我就摆出一副臭脸!!!” 提到陈楚,他的表情顿时变得狰狞起来,美艳的脸上赤裸裸地堆积满了浓浓的恶意。 “凭什么对那种歪瓜裂枣都能摆出笑脸,甚至对不熟的女生都很友好,却独独对我不闻不问!!!!!!!” 叶琛看上去已经到了情绪爆发的边缘,脸颊都因为激动和愤怒泛起一层红晕,像是临近崩坏的高涨时期。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童眠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 哪怕是当初得知真相的时候,他也只是不甘地质问,无声地流泪,崩溃地挽留,祈求她能够回心转意。 童眠和他相处一年,自认对他非常了解。 脆弱敏感,心思细腻,善良体贴,即使受了委屈,尝了嫉妒,也不会吐露半分。 而不是像现在。 毫无道德感地诅咒、埋怨,对素不相识的人也毫不留情,从头到脚地进行人身攻击和恶毒的批判。 —— 马上就要进支线了,大家想先看谁的呢? 抛弃(邻居) 耳里传来女声尖细的尖叫声,陌生的音调,隐隐透露出癫狂。 童眠看着他怒目圆睁的模样,心惊肉跳,总觉得是在透过他的皮囊看一个陌生人。 质问得不到回应。 叶琛的声音慢慢变小,爆发后的疲惫感随之涌来,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从眼眶里夺出。 他瞪大眼睛,血红的血丝交织在雪白的眼白上,如一张密网,严严实实地将瞳仁包裹在中央。 没有声音,他在无声的哭泣。 时间仿佛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叶琛不再歇斯底里,甚至连抽泣时身体都没有晃动半分,指尖死死地嵌入沙发表皮,任由一连串的泪珠滑过细腻的肌肤,在下巴堆积成水珠,再滴落到下裙,晕开一片深色。 恍惚间,童眠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燥热的夏天。 少年无助哭泣的面孔与当前精致美艳的脸慢慢重合,甚至让她产生了跨越时空的错觉。 重逢以来第一次,她确切地意识到,面前这个艳丽高挑的漂亮女生真的是叶琛,不是杜撰出来的叶笙,更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是叶琛,是和她朝夕相处了一年的乖小狗。 她极轻地叹了一口气,摸上他用力到发白的指尖,放到手上,模仿着以前摸头的动作,轻柔地抚过他的手,“怎么又哭了?” 恍若隔世的,朝思暮想的,记忆里温柔的声调。 叶琛哭得更猛,上气不接下气,嘴微张着,有几滴泪珠偏离了动向,流到唇边,溢进嘴里。 他砸吧了一下,咸的。 不知道又碰到了他什么开关,叶琛骤然颤抖起来,反握住她的手,牢牢地将她篡紧,不留一丝逃脱的缝隙,似乎是怕他一松手她就会逃脱。 手也在抖,细微的颤抖,手心传来的温度滚烫。 叶琛的声音被眼泪撞得破碎,“我……我不会哭了,你不……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再……再也不会哭了。” 看起来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童眠没忍住逗他,“哭成这个样子,还说以后不会哭了?” 怕她不信,叶琛急了,连忙用行动证明自己的真心,收回一只手在脸上胡乱地乱抹两下,擦干脸上的水痕,再重新握住她的手。 但很可惜,没什么说服力, 刚才的泪痕才被抹去,眼眶里又有源源不断的泪珠涌出,甚至来得更凶。 叶琛估计自己也察觉到了,苍白如雪的一张脸憋得粉红,明明抽噎得止也止不住,却还是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童眠总是无法招架美人的眼泪,但这会儿她的双手被桎梏住,别说替他擦拭了,连来回摆动都很难做到。 她使了点巧劲,用小拇指挠了挠叶琛的掌心。 他被激得身体一颤,眼里的血丝稍减,但面上的红晕却愈发加重,从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 童眠笑着说:“我没有不喜欢哭啊,爱哭的小狗也很可爱。” 叶琛惊喜地抬头看她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去,乌黑的长发遮住脸,看不见表情。 童眠以为他是害羞,靠过去从下面看他的脸,以为会看到一张羞红成猪肝色的脸,结果却与他瞪大的眼睛对视上—— 她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发出惊叫:“啊!” 他哪里是在害羞—— 眼眶瞪得巨大,眼白中布满猩红,下唇被他咬破,流出鲜红的血液。 叶琛对她的惊声尖笑恍若未闻,他猛然抬起头,凌乱的发丝黏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没有神采的凤眼。 粘稠的血液糊满了整个下唇,一扯动,便有更多的鲜血顺着伤口流出。 “骗子。” 他用气声说。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叶琛死死地盯着虚空中的一处,比起跟她对话,更像是喃喃自语。 “如果喜欢,又怎么会舍得丢下我,如果喜欢,又怎么会对我不闻不问,如果喜欢,又怎么会从头到尾只是利用我。” 他的音调陡然抬高,无神的瞳孔转了转,聚焦在她的脸上。 眼神里的恨意仿佛能够具物化,化作无数把利刃刺进她的身体。 “你明明!你明明——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过!从来没有!在你眼里,我和路边的花花草草没有区别!没有区别!一点区别也没有!”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愤怒地尖叫:“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你才能把我当人!不是狗,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而是像陈楚、像你那些朋友一样的人!” 耳膜都要被贯破。 叶琛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哪还有刚开始相见那般高傲的大小姐模样,全然一个满是怨气的泼妇。 他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一会儿大笑,一会儿泪流满面,一会儿又愤怒地细数她身上的“罪过”,说她如何冷酷如何无情,又是如何玩弄他的感情,从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到毕业后的那次决裂,越说越激动,语气越来越昂扬。 到最后,他仿佛是累了,终于归于平静。 双手无力地耷在身前,脊背弯曲着,像瞬间苍老了十多岁。 叶琛突然往后倒去,任由瘦弱的躯体被沙发柔软的靠垫层层围住。 他往后倾斜的动作僵硬、机械,像是将死之人拖着残花败柳之躯,在悬崖边纵身一跳,最后绽放的枯败的美丽瞬间。 “你走吧。” 叶琛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眼睛一眨不眨。 童眠清了清喉咙,尽可能用最正常的声音安抚他:“虽然我确实骗了你,但我当时对待你都是真心——” 叶琛厉声打断她,目眦欲裂,“我让你走!你听不懂吗!我不想看见你!” 童眠深吸一口气,“你先冷静一下——” 一个水杯擦着她的脸颊飞过,落到身后的地板上,随着清脆的响声,绽放成片片透明的烟花。 童眠看着它在地板上裂开的惨状,怔怔转过头来,叶琛满是恨意的眼神就这样闯入她的眼中。 他刚刚陡然发力,将桌上的水杯扔了出去,身体剧烈起伏着,俨然还没能恢复过来。 叶琛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说了我不想看见你,你听、不、见、吗。”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童眠从刚才的那阵恍惚中回过神来,站起身,再开口时,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惊人地平静: “那正好,希望你能记住你说的话,不要再干扰我之后的生活。” 她绕过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步伐坚定地走向门的方向。 叶琛的身体无力地耷拉下来,他握着沙发的扶手,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下。 临到玄关处,童眠停了脚步,没再继续前进。 叶琛自然也听见了,他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面上不动声色,但耳朵却高高竖起,仔细地听着她的一举一动,期待着她再一次的怜悯。 童眠刚刚确实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冷静下来细想,发现确实是自己不对,才害得他变成了这副模样。 刚刚那样说,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于是她思忖片刻,补充道:“以前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了,我们也肯定不能再回到以前的状态了。但既然我们现在成为了邻居,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的话,尽管提,我会尽我的全力帮助你的,也算是弥补我之前的过错。” “砰”!又是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走,你现在就给我走!” 童眠闭上眼,心中叹息一声,换好鞋走出去。 “啪嗒”一声,门关了。 连着叶琛的心也一同破碎了。 他从沙发上缓慢滑落到地板上,无助地蜷缩着身子,把自己抱得死死的。 叶琛看着地板上溅起的水渍以及落在脚边的玻璃碎片,内心万分悲恸。 又一次,他被童眠抛下了。 —— 这章有点吓人,大家不要被小叶吓到了——他本质还是很乖的(尔康手) 谈话(竹马同桌) 童眠度过了一个相对安稳的星期日。 推掉了所有的邀约,在书店买了计划已久的一系列漫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了一整天。 除了吃饭和上厕所等必要活动外,基本没有踏出房间一步。 纵欲过度的后果就是,一次性摄入太多剧情,害得她凌晨两点眼睛还瞪得像铜铃,死活睡不着。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才渐渐模糊,在海量信息的包围下入睡。 甚至连梦里都在打打杀杀。 第二天早上。 童母在门外扯着嗓子三番两次地叫她起床,就差敲锣打鼓了,童眠还是昏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要不是童母直接闯进房间拽她起来,并下达最后通牒:“你还有十分钟就迟到了”,她能睡到天昏地暗。 听到只有十分钟了,童眠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只用了两分钟就洗漱穿戴完毕,花了十秒满屋子找包,又花了两秒穿鞋。 从起床到出门,全套流程不超过三分钟。 开门的时候,她一只手提着鞋后跟,另一手撑在墙壁上,蹦蹦跳跳地保持平衡。 门打开了一个缝隙,有道白色的人影立在家门口,瘦瘦高高的。 柯顺斜挎着包,笑着说:“眠眠,早上好。” 童眠敷衍地回道:“早上好早上好。” 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话说这家伙怎么这么悠闲啊—— 再耗下去就真的没时间了。 童眠直接抓起他的手,搭着扶手用毕生最快的速度跑下楼梯,几乎是把柯顺拽着往下拖。 一口气跳下最后三个台阶。 她撒开腿,往学校的方向跑,但手上挂着个累赘,平白增加了阻力,怎么也跑不出最快速度。 声音被风吹散,她边跑边说:“快点啊——要来不及了。” 少年的声音憋着笑,不急不慢道:“反正都快迟到了,干脆走过去吧。” 这家伙……!他明明知道体育班和普通班的管教方式不一样吧!对于体育生来说迟到肯定是家常便饭的事了,但她们文化生就不一样了啊!会被罚站的! 童眠跑得面红耳赤,上气不接下气,但气势上不能输:“哪有你这样的啊!不帮我就算了还拉着我迟到,我今天可是要拿奖状的!” 没错,经过湛从远同学的精确分析,这次期中表彰大会的进步之星和学习标兵的奖状,都有她的一份。 这么隆重的日子,怎么还能迟到呢! “知道了,学霸,”少年的笑意加重,反握住她的手,“那你可要抓紧我的手了。” “这还用你说……诶诶诶——?跑太快了!你倒是让我缓一下啊!” 不该质疑体育生的跑步能力的。 童眠刚坐下,铃声就响了。 她连放包都没力气,瘫软在桌子上,像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气。 唯一的区别是,鱼还会偶尔扑腾两下,她一动不动。 湛从远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吗?” 童眠眼珠子转了转,说不出话来, 过了三分钟,她慢腾腾地回道:“还好。” 喉咙里一股血味。 最后上楼梯的时候要不是柯顺在后面推着她,护送她到教室门口,估计她一口气没喘上来就直接厥过去了。 要是这样,明天新闻头条就是:【一女子高中为了不迟到在上学路上狂奔最后摔个半死】。 想着想着,童眠自己都被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逗笑了,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以至于没能注意到湛从远稍显做作的咳嗽声和不安分地怼着她的手肘。 “叩叩。” 书桌被人敲了两下。 童眠应声抬头去看。 班主任正站在她面前,一手背在身后,严肃地对她说:“童眠啊,来我办公室一趟。” 汗毛爬了满背。 童眠乖乖地跟在班主任屁股后面,张牙舞爪,用口型说:“你怎么不叫我。” 湛从远表现得很无奈,“我有叫你。” 完全没听见。 童眠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一头撞在前面庞大的身躯,她到嘴边的话被迫咽下,手扶着额头,被撞得眼冒金星。 “童眠,”班主任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好好看路。” 童眠用余光看见。 湛从远在偷笑。 * “来,坐吧。”班主任拉过一张椅子,摆在办公桌前,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脑门上稀疏地耷拉着几根头发,闪着油光,像是经过了发胶的打磨,十分成功人士。 方形眼镜松垮地架在鼻梁上,低头,眼睛从镜片上方直视过来。 大事不妙。 童眠小鸡仔一样,拘谨地坐在椅子上。 班主任首先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大拇指摩擦着,温和地开口道:“小眠这次期中成绩进步很大啊。” 感觉是先给一个甜枣。 童眠眼观鼻观心,“没有没有,您谬赞了。” 他爽朗地笑起来,“这是事实,不用谦虚。” 童眠垂着头,从没这么乖巧过,“谢谢老师。” 班主任失声笑道:“你不用太紧张,叫你过来不是批评你。” 不是批评? 童眠倏地抬起头,一下就来了精神。 既然不是批评,那特意在早自习把她抓过来干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班主任抬了抬镜框,深沉地开口:“李老师呢,平时也很关注你,知道你在学习方面下了很多苦功夫,看到你这次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老师也很为你开心。” 童眠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抑制住抽动的嘴角,“谢谢老师。” 班主任满意地笑起来,继续道:“不仅成绩进步迅速,而且呢,你平时在班里为人处世也很好,团结师长,友爱同学,积极参加班级活动,帮助同学答疑解惑,主动承担卫生任务……” 说起这些官话来,就没完没了了,唾沫星子都要飞到她脸上来了。 童眠擦了擦衣服上溅到的唾沫,时不时点头应和。 这说的都是她吗……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了。 绕了一大圈,他终于来到正题:“经过多方面考虑啊,我向学校推荐了你做这次期中表彰大会的学生代表,你猜怎么着?” 童眠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顶着他期待的眼神,硬着头皮发问:“怎么着?” 班主任一拍手,笑容比花还灿烂:“学校通过啦!” 直觉告诉她,现在这种时候是应该笑的。 她试着牵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发出两声惊天动地的“哈哈”。 “那……那真是,太好了……” 班主任拍了拍她的肩,慈爱地说:“今天下午第三节课就是表彰大会,你有充足的时间写发言稿,加油,这是一次历练的机会,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童眠:“……” 临走前,班主任告诉她一件事:“哦对了,你可要好好感谢杜序、陈楚还有湛从远同学,你被选上这次的学生代表可都离不开他们的举荐啊。” * 回到教室的时候,大家都在忙着背课文,童眠特意走的后门,很少有人注意到她。 擒贼先擒王,童眠一坐下,就劈头盖脸地对湛从远进行一番质问。 他表现得很无辜:“举荐……?我好像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了。”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班、主、任、亲、口、说、的。” “那我倒真没印象……” 湛从远撑着太阳穴,思考了好一阵。突然灵光乍现,他一拍拳头,想起来了:“上周放学前班主任有找过我,问我这次还愿不愿意发言,我说连续两次都让一个人讲没什么新意,不如选一个进步比较大的,才更有分享经验的必要……” 他噤了声,观察着她的脸色。 果不其然,童眠听后立马发作,压低声音道:“你是傻的吗,我是你的同桌,你这么说他肯定会第一个想到我啊!” 湛从远垂下眼帘,摆出他惯用的可怜姿态:“我当时想和你快点出去吃饭,就随口一说想快点打发,没想那么多……” 算了算了。 事情已成定局,现在再责怪他也没什么意义。 童眠转攻方向:“那你要帮我想怎么写发言稿。” 湛从远一口答应:“好。” 童眠:“经验分享的关键点也都由你来写。” 湛从远:“好。” 童眠:“要写的既有用又不失风趣。” 湛从远:“好。” 童眠:“我上台之后你要充当气氛组,不能让我冷场了。” 这个答应得有些艰难:“……好。” 有了这些约定,童眠才彻底放下心来,拿出书本背书。 刚刚聊闲事不觉得什么,一看书便发觉困意渐渐上来了,方正的汉字糊成一团,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童眠把书立起来,告诉自己:就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耳边,湛从远的声音突然响起,阻止了她下一秒合上的双眼。 少年的声音很轻,平澜无波,像是摇篮曲:“你不想上台讲话吗?” 睡觉进程被打破,童眠强打着精神回答:“就是单纯的……不想被太多人注视吧。” “有负担感吗?” 她用混沌的脑袋想了想,道:“差不多吧……反正只是个表彰大会,在哪里都一样啊,上台又没有奖金,比起来还是台下更舒服自在吧……” 湛从远心下一震,枯井一般的眼眸里生起阵阵涟漪。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又发现不知道从何说起。 等想好措辞的时候,再一看,她已经趴在书本后面,睡着了。 呼吸绵长。 于是他收回到嘴边的话。 不安(竹马校草) “你现在心情怎么样?”陈楚手握拳,模拟话筒,举到她嘴边。 童眠深吸一口气:“想杀了你。” 陈楚讪笑,谄媚地又是捶背又是捏肩,试图消减她的怒火:“别这样嘛,我也是想帮忙。” 不提还好,说到这个童眠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叫帮忙?分明就是帮倒……” 话没说完,班主任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提醒道:“要轮到你了。” 台上年级主任在做这次成绩的评定总结,已经接近尾声,童眠抚平发言稿边上翘起来的角,平稳呼吸。 真正站上台的感觉果然和想象当中不一样。 童眠走到前方,稿子平整放在发言台。正式开始前,她抬眼看了一圈前方,黑麻麻的一片。 耀眼的灯光自上而下亮起,将小小的一块舞台照亮。 耳里像糊了棉花,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无法听见,只有紧张过度的耳鸣声,不断攻击她的耳膜。 童眠握着话筒:“大家好,我是高一三班的童眠,很荣幸能站在这里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 最后一句落下,会场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雷鸣般,敲在她的心弦上。 真正经历过后,童眠发觉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镇定,她平静地将话筒交还给年级主任,不疾不徐地走下台。 一回到座位,就被陈楚铺垫盖地的话语淹没:“哇啊啊啊啊啊你刚刚讲得超棒!自信又平静,超——帅——的——我都要爱上你了!” 童眠安静地听着。 ……帅吗?出了满手的汗。 陈楚手肘戳她:“诶对了,你在上面有没有听到我们的应援,都叫得超大声的。” 她想了想,摇头。 声音混杂在一起,特色的呼喊全被掌声盖住。她当时一心都在稿子上,哪有其他的功夫去分辨他们的声音。 “好吧,那真是可惜,还以为你在上面能听见呢。” 不过一秒,陈楚又换上笑脸,大力地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下一次我们争取叫得更大声,到时候一定要认真听!” 童眠眼皮跳了跳,“没有下次了……” “眠眠——”突然有声音叫她。 童眠应声转过头去,柯顺双手作喇叭状,围在嘴边,眼睛弯成月牙,跨越了一条过道喊话道:“做得超棒!” 差点忘了,这是全年级的集会,体育班也来了。 他坐在靠边上的位置,离她们班很近。一个在斜前,一个在后。 在他背后,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哄闹声此起彼伏,伴随着不怀好意的口哨和掌声。 陈楚讥笑一声:“荷尔蒙爆棚了这是,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 童眠知道的,因为柯顺的缘故,陈楚对体育生这个群体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喧嚣声太大,甚至引起了其他班的注意,纷纷侧目。 柯顺脸上的笑意不变,拇指和食指缓慢地摩擦着,不耐烦的表现。 食指竖在嘴前,眼神一一扫过,与他对视的人一一噤声。 他笑了笑,又做出那副惯用的好人姿态,三言两语就将死寂的气氛再次调动起来。 隔得远,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但明显感觉到氛围和之前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热闹,但都憋着一股气似的,没人再起哄,分散开来,自己做自己的去了。 柯顺再次看过来,眼睛亮亮的,歪着头笑。 童眠抿唇,也对他说道:“谢谢你。” 声音不大,但他听懂了,笑得更开心。 “装模作样。”陈楚的吐槽永远不会缺席。 童眠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没说什么,笑了笑,转过身子来,意外与前排的湛从远对上视线。 目光短暂地交汇,头部略垂下,镜片反射的光线遮盖了眼眸,看不清神色。 他一直在看吗?看了多久? 童眠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只是简单的互动而已,就算看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是放心不下,她偷偷地,又往他的方向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头去了。哪怕坐在昏暗的剧场里,脊背也挺直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绷直的嘴角。 额前的黑发拨开到两边,看不见眉眼。 还是在意啊……这也是没办法的啊。 算了,下次他问起来再解释吧。 童眠解开顾虑,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 那之后,日子又悄无声息地过了半个月,鉴于上一次补习的效果良好,商量过后,湛从远与她的补课协约继续执行起来。 但这次协约内容有变。她给他带新鲜的早餐,他负责帮她补习。 早餐由童母每日精心烹制,童眠顶多充当搬运工,每日出门前用塑料袋装好放进书包里,到学校后再拿出来给他。 出乎她的意料,上次的事情后,湛从远不仅没有追问她当时的事情,甚至之后也从未过问她和柯顺的关系。 像是他的世界里压根不存在柯顺这个人。 无论是放学时看见他们一起回家,还是偶尔见到他来班里找她,都十分的平静。 和他比起来,其他人就要难应付得多。 不仅要想尽办法对他们隐瞒其他人的存在,还要在他们能够接受的范围内制定固定的见面时间,每一次拒绝都要想破了头皮找理由。 除此之外,还要随时准备接受信息轰炸。 封辞逆最频繁,只要工作闲下来就会罗里吧嗦讲个不停;施以岸其次,少量多次,惜字如金但是意外黏人得紧;柯顺被教训了之后,发消息的频率肉眼可见地减少;湛从远除了学习以外的内容,很少会主动联系她,排在最后;叶琛……噢,她没有叶琛的联系方式。 上次不欢而散以后,她就很少见到他,但每一次见面都无不是让人印象深刻。 当她还老老实实地将校服穿戴整齐时,他已经进阶到每天研究新的穿搭公式了,每一次见面都与上一次穿得不一样。迄今为止,童眠还没见他的衣服重样过。 态度虽然在日渐缓和,但总体来说还是称不上多友善。 两个人单独见面还好,虽然冷着脸但也会主动打招呼。一旦碰面的时候有第三个人存在——比如柯顺,那他定是要双手抱胸用最恶毒的姿态对他从头到脚羞辱一番的,不把柯顺气到拳头捏紧得咯咯响绝不罢休。 每次都要靠童眠跳出来打圆场,两个人才能勉强压下剑拔弩张的气势,各自平安回家。 如此半个月以来,童眠彻底筋疲力尽,每天都像硬被人赶上去拉磨的黄牛,累得半死。 第三次月考前,学校为了放松同学的心灵,适当减压,举办了科技节,邀请各个班的同学积极参加活动。 童眠对这方面还挺感兴趣的,加入了班里的一个小组,共同参与作品创作。 创作的过程很有意思,最终成品也不错。 只是…… 童眠木着脸,蹲在摊位后,像买菜的阿姨守着带着露水的新鲜蔬菜一样,她要守着组里新鲜创作出来的吸尘器。 比赛规则是,最终展示必须要有一个人进行讲解和技术演示,公平起见,小组一致决定采用石头剪子布的方法抽取这位幸运儿。 结果显而易见。童眠成了这位倒霉蛋。 只要有人过来,她就要挂上和善的微笑,像商场里矜矜业业的售货员,尽职尽责地推销产品。 忙活了一中午,童眠能量骤减,好不容易趁着来往的人少了些,蹲在地上休息会儿。 本来只是盯着地面发呆,思考放学后要不要吃点什么,看着看着,视线突然被一双球鞋给占领。 白色的,没有太多复杂的花纹,整洁干净。 她愣了一会,顺着鞋往上看去。 被校裤裹挟的细直的腿,拉到顶端的外套拉链,还有那张熟悉的脸—— 童眠倏地站起身,是校庆那时候遇到的和服学长,和施以岸一班。 他微微瞪大眼睛,惊讶道:“原来是你啊。” 和他单独面对面地交谈,童眠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不自在地扯了扯外套的边角,嘴角的笑有些僵硬,“……你记得我?” “当然记得,”镜片后的眼睛弯起,很有亲和力的笑容,“校庆上不是见过吗,晚会你还坐在我旁边。” 原来他记得她的脸,也认出了她。 总觉得,有些不安。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摊位上的机器,问道:“这是吸尘器吗?” 童眠木讷地回道:“……是的。” 他礼貌地问道:“那你方便给我介绍一下吗?感觉很有意思呢。” 杀意「进入支线章」(同桌) 他的眼神清澈,脊背微微弓起,礼貌又克制的问句。 没有理由拒绝。 童眠蹲下,他也学着她的样子蹲在跟前,看她如何完成一系列的操控。 “大概就是这样。”她收了手,抿唇微笑。 他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很不错啊,你真的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面对突如其来的夸奖,童眠不好意思地挠头,“这是我们小组合作创作出来的,我只尽了很小一部分力。” 他摇头,“那对于我这种理科白痴来说,这种程度也超厉害了。” 对哦。童眠突然想起来,他和施以岸一班,那就意味着他也是选历史的,大体上算个文科生。既然是文科生,又怎么会来这种展览。 她将心里的疑问诉诸于口。 对此,他毫不避讳,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嘛,其实高一刚开始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对理科很感兴趣,那时候犟,受了挫折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后来还是迫于现实成绩,选了历史。” 他讲起来并没有受伤求安慰的感觉,只是很平常的,很普通的,在分享他的经历,就像与邻家哥哥闲聊一般。 最重要的是,童眠发现,他的眼神里没有爱意,清澈透明,里面倒映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影子。 不知不觉,她卸下心防,与他正常交流起来。 “学历史也超厉害的,我对文科方面就一窍不通,碰到写作问题就完全是个笨蛋了。” 他笑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时间慢慢流逝,到了展览结束的时间,也一直没有人再过来,童眠这时候才惊觉,她已经和这个人独处将近一个小时了,却还没有问他的姓名。说起来这的确算她的疏忽,但奇怪的是对方也从来没有过问她身份信息有关的内容。 要不要问一问呢? 她踌躇着瞥他一眼。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微微笑起来,用眼神示意疑问。 但毕竟是异性,还是不要过多接触吧,就当今天只是个意外。这样想着,她又犹豫起来,毕竟是很难得的聊得来的朋友,又聊了那么久,连姓名都不询问是不是不太礼貌…… 他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她开口,只是歪嘴皱脸,仿佛有天大的苦心事一般,于是主动开口询问道:“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心思被猜中,童眠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过问,此刻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突然凑近,轻笑了一声:“嗯?” 童眠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弹起,撞到背后的墙壁上,呲牙咧嘴:“啊……好痛……” “没事吧?”他眉毛撇开,无奈地说道:“我没想吓唬你的,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 童眠也觉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揉了揉被撞到的腰,苦笑起来。 本来是很正常的一幕,可落在有心人眼中就别样眼红。湛从远刚在办公室填完竞赛报名事宜,想起童眠上午连声抱怨的科技节展览,看了看表,也差不多到结束的时间了,就想着怎么样也要过来看一眼。 她总是很忙,除了在学校里上课,其他时候很难见她一面,他虽然明面上没说过,但也想和她有更多的接触。 于是他来了。 湛从远站在不远处,轻声叫道:“童眠。” 童眠循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看见一脸冷意的湛从远,她顾不上腰间的痛,跑过去道:“大中午的,你不睡觉怎么在这?” 他言简意赅地回答道:“去找教务有点事,恰好路过这里。况且,”他看向还站在原地的男生,“不是也有人在这吗?” 男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站起身来,不甚在意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笑着招手:“你们是同学吗?我刚好路过这边,一不留神就聊到了这个点,差不多该回去了。” 童眠看了看手表,还有几分钟就打起床铃了。 湛从远微微颔首,算是肯定了他的问题,然后转身背对着他,用身子挡住她身体的大半部分,低头问道:“现在回去吗?” 童眠看一眼被挡得只剩衣服边角的学长,又看了看湛从远,迟疑道:“嗯。” 他没再说什么,帮她把东西全部搬起来,她速度没他快,手里只拿到几块摆出来展示的说明木板。 湛从远抱着一大堆东西,率先一步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发现她没有立马跟上他,他特意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催促道:“走了。” 童眠短暂地纠结两秒,冲那位学长点了点头,道过别之后小跑上去跟上他的步伐。 回到教室之后,起床铃正好打响,把东西安置好后,两人回到座位,一个开始预习课本,一个趴在桌子上放空发呆。 过了许久,心里翻来覆去还是很在意,童眠没忍住问道:“总感觉你好像对刚才的那个学长很有敌意,你们认识吗?” 湛从远翻页的动作顿了一下,摇头,“不,第一次见面。但确实,我不太喜欢他。” 童眠更想不通,“那怎么会?” 明明他对柯顺都可以做到熟视无睹,怎么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抱有如此之大的敌意,说是单纯的醋意未免有些奇怪。 他皱起眉头,手指托起下巴思考了一阵,语气带着不确定:“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非要说的话,直觉吧,他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 直觉吗?童眠一开始见到他心里也有点别扭,但这点难受已经随着深入交谈全然消失殆尽。 第一印象并不能决定所有吧? * 在后来的的一个星期里,童眠见到他的频率肉眼可见地上升,因此也得知了他的名字,罗昱辛。 和科技节那次一样,每一次见面都很聊得来,每一次交谈过后都会产生相见恨晚的知己感。 但问题是,见面太频繁了……短短一个星期不到,童眠已经在不同的场合见了他八次,而且每一次她都刚好独自一人,又刚好没有急事要处理。 如果说是巧合的话,未免也太巧了不是吗?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童眠开始有意识地疏远他。说疏远其实不太恰当,毕竟她只是几次看到他的背影后有意躲开而已,他似乎也察觉到她的避让,接下来的几天不再出现得那么频繁,像是彻底从学校里失踪了一般。 童眠本以为事情会就这样告下一段落。 * 又是一个周五。 柯顺今天加长训练到很晚,父母恰好都出差,只有童眠一个人在家。 一回家,她本来想写会儿作业,结果一打开习题本,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死活睁不开。写着写着不知道怎么就躺倒床上去了,荒废一整个下午。 再起床时,已经下午六点了。童眠摸了摸扁平的腹部,那里配合地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她想,饿了,得找点东西吃。但她又对下厨一窍不通,思前想后不过一分钟,果断地选择点外卖。 她没吃饭,多多也跟着她一块饿着,两只爪子硬是把门刨得吱呀作响,得亏她睡得沉,不然准要被这刺耳声给吵醒。 童眠打开门,撸了一把它的狗头,给它倒上狗粮,蹲在一旁静静看它吃饭的样子。它着急忙慌,险些把饭盆打破。 她笑出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身子,“慢点吃,不会饿死的。” 多多吃饱喝足,精力储备充足,就开始黏着她玩。正好没事,童眠就陪着它玩了一会儿,正好打发时间等外卖送来。 叮咚。 门铃响了。 应该是外卖到了,童眠没多想,直接走去门边开门,多多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门将将打开一个缝,有道银色的光芒在黑暗的楼道里分外清晰。 刹那间,童眠意识到什么,开门的手一顿,转而向反方向推去—— 门被来人的手死死抓住,膝部顶着门板发力,将门给撞开,他的面容在客厅暖黄的灯光下一点点显现出来。 罗昱辛挤进房间来,反手将门关上,右手中握着的匕首闪着银色的刺眼光芒。 童眠情不自禁后退一步,抵到桌角,多多站在她旁边,警惕地发出几声低吼。 “本来没想要这么早的,”他环顾了一眼四周,耸了耸肩,露出她最熟悉的,亲切、和熙的笑容。没有攻击力,邻家大哥哥般的形象。“但谁叫你打乱了我的计划呢?” 童眠紧张得上下吞咽口水,对方有刀具在手,来意不善,且敌我力量不均,很难顺利逃脱。 她的手背在身后,在桌子上寻找可以用来防身的工具,同时尽量冷静地开口:“你是很早就有计划吗?” “唔,差不多吧。”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童眠继续发问:“在校庆那次?” “那倒没有那么早,”他把玩着手中的刀具,“那时候只是刚刚产生杀意,还没计划好要怎么杀你。” “杀意?”即使极力克制,她的声音还是打着颤:“我应该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吧。” 罗昱辛听了这话,突然开始笑起来。不是从前的那种轻盈的浅笑,实实在在笑出了声,笑声低沉,回荡在狭窄的房间,一下又一下震在童眠耳朵里。 他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笑得连胸腔都在震动。他的笑声每加重一分,童眠的脸色就变白一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擦去眼角的眼泪,嘴角还挂着笑意:“瞧你的样子,怎么,被我吓到了?” 童眠的嘴抿得紧紧的,大气都不敢出。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震耳欲聋,全身的汗毛拼命地竖起来,就像遇了危险的猫,脊背弓起,准备攻击的姿态。 “产生杀意难道一定要感觉愤怒吗?喜爱到极致本身也是一种杀意啊。” 他仿佛陷入了回忆里,一字一句地复述当时的场景:“说实在的,我以前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好像看见了我小学时在路边遇见的那只白猫,小小的一只,很漂亮,那是我第一次产生杀戮的愿望。它很怕生,稍微靠近一点就会逃跑,所以我就隔着很远给它送食,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它,争取能和它变得更亲近。” 童眠听着,额头上的冷汗渗出,打湿了鬓角的碎发,瘙痒无比,但她却不敢伸手去擦,死死地握着刚刚摸索到的小刀。 “我坚持了很多天,眼见着它的态度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松动,但不知道怎么,见我又像见了陌生人一样,躲得远远的,怎么叫都不肯出来,甚至连我给的吃食都不愿意碰了。你说——是不是跟你很像?” 得不到她的回应,罗昱辛也不在乎,自顾自地上演着独角戏:“所以啊,我刚发现你开始躲我之后,真的很生气……我做了那么多调查,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你说远离就远离,岂不是都付之东流了?但后来,我意识到,” 他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缝,“你这样,就完完全全,跟它一模一样了。” 他上前一步,朝她的方向走近,手里的匕首正对着她,尖锐无比。 “所以,也把你变得跟它一样吧——成为我珍藏的标本,好吗?” 话音刚落,罗昱辛的手应声挥起,朝她的方向奋力落下,童眠早做了准备,堪堪避开,刀尖砍了个空。 他的速度太快,她能明显地感觉到他挥臂时刮来的强风,像一道巴掌扇在她的面上,生疼。 ——就是现在! 童眠刚刚闪避转到了他的背后,趁着他还没转过身来,将那把小刀直接插入他的后背! 动作幅度太大,她是照着胸口的位置插下的,最后却只到他的肩膀。 小刀是旧的,还是太钝,哪怕用了百分百的力气,也没能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罗昱辛转过身来,将肩膀上的小刀拔下,随手丢在地上,一团污血顺着伤口汨汨流出,他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 “刚刚说话时就想问了,你手里攥着什么?啊——现在知道了,原来是一把小刀,看来是你用来保命的工具,可惜了,现在连它也没有了。” 最后的几个字,是咬牙切齿从牙关中挤出来的。 童眠心中警铃大作,拔腿往门的方向就跑,但她的速度不敌他,被他抢先一步追上,手举刀落,对准她的脖子重重砍下。 皮肤开裂。 她刚刚扭开身子躲过了那一刀,没落在致命处,但还是擦过她的手臂,绽开一道长长的裂痕。 与空气接触的那一瞬间,疼痛感撕心裂肺般涌来。 因此她没能避开他紧接着的下一次进攻——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对着罗昱辛扑了上去,童眠也受这冲力摔倒在了地上。 是多多! 多多帮她躲过这一击,扑倒了罗昱辛。 这些年养起来的这么多肉终于派上用场,它骑在罗昱辛身上,对他又撕又咬,动静闹得很大,倒真的压得他一时半会起不了身。 童眠抓紧这个时机,夺门跑了出去,开门的时候发现落了锁,紧张手抖,害得她一时半会没能扭开门锁。 听见背后的搏斗声,还有多多喉间溢出的悲鸣声,她心一沉,手上速度加快。一拉开门,她就玩了命地跑出去。 童眠刻意挑了大道跑,可这边路偏,人本来就少,又正值天黑,一路过来没见着一个人影,反而是背后的追赶声越来越近。 童眠不敢往后看,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追了上来,还是她紧张过度产生的幻觉。她只知道一个劲地向前跑,也只能拼命向前跑,不敢停下。 ——来个人吧……随便是谁都好。 虽然这样想着,但童眠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 开始进入支线啦。 支线剧情分为五个男主各自的单人剧情,有he和be两条线路,以及全员剧情,也是he和be两条线路,还有和陈楚的友情线。目前就这些,视情况可能作为番外会有增加。 五个男主各自的he线路均为免费。 and——进入单人支线后,就默认选择了这个人物,那么相应的,其他人物的剧情会很少很少,但并不意味着没有。 最忠诚的猎犬(柯顺he支线①) 沉重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打在耳畔。 泥泞的地面,残留的雨水,落下脚步时被溅起的积水。 那道与她并不同轨的脚步声似乎渐行渐远,又似乎正在悄无声息地逼近,也可能自一开始就不存在过。 童眠一刻都不敢停歇,被求生欲和恐惧感鞭笞着往前奔跑。眼前还是一片孤寂的暖黄,只有路灯孤零零地立在路边,时不时因故障老坏而闪烁。除此之外,不见半个人影。 再转过一个墙角,眼前隐约浮现出一个人影。 红色的球衣,外面披了件白色的校服外套,绿色的条纹在黑夜里仿佛发着光—— 在他瞪大眼睛,怔愣的片刻里,她直接撞入他的怀中,用最后一丝力气喊道:“柯顺!” 他很快反应过来,将她抱住,用宽大的校服外套把她罩住,只露出了个小小的头。 她的身体在不断颤动,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柯顺爱怜地抚上她的头发,“怎么了?” 那一刻,万籁俱静。 没有穷追不舍的脚步声,有的只有屋檐上不断向下滴落的水珠。 童眠一时半会没有回答,只是伏在他胸口,缺氧一般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柯顺也不急着等她的回答,极有耐心地一下又一下摸过她的头发。像给受惊的小动物顺毛一样的动作,温柔又宠溺。 直到那份心脏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的心悸感消失,童眠才慢慢借着他身体的力,撑着手臂从臂弯里挣出。 哽在喉咙里的那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就被他大力抓着手腕又一次收紧力道,逼迫她的身体与他贴紧。 她顺着他肩膀蹦起的筋线往上看,绷紧的下巴线条冷峻,再往上一点,嘴角偏又是向上扬起的。 柯顺掐在她手腕上的不自觉地用力,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手臂上的那一道伤痕,鲜血淋漓,掺和了雨夜湿淋淋的水汽,在蒸汽中不断蒸腾、腐败。 “怎么弄的?” 童眠嘶得倒吸一口凉气,他听见,手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护住她的腰,把她半揽在怀里。 这还是他们之间少有的进行亲昵接触之后,在他脸上却寻不到任何开心或兴奋的表情。 见她眉毛吃痛地皱起,他手上的力度有所减缓,语气也相对而言更温柔和熙。嘴角扬起,用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哄弄她:“乖,眠眠,告诉我,怎么弄的?” 童眠拽着他的衣袖,用尽量冷静的口吻将事情概括了个大概。讲到“他拿着刀具闯进家里的时候”,她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胸腔不正常地上下起伏着。 柯顺捧起她的脸,脸上挂着一贯的笑意,吻过她眼角的水痕,“家里暂时不安全了,我先送你回成心花园那边的房子休息,然后我再回去找他,好不好?” 童眠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拨浪鼓似的摇头,去抓他的手:“不行,我要跟着你一起过去,多多还在家里,我怕它会有危险。” 他反握住她的手,细细摩挲,“那会很危险的。”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童眠望进他毫无笑意的眼里,“所以要靠你保护我的安全。可以吗?” 柯顺吻过她的指尖,声音暗哑:“可以。” * 顺着原路返回之后,没走两步,他们就在路上遇到了罗昱辛。他浑身破败,全身从头到脚几乎没几块完整的布料,露出的肌肤都渗着血,把白色的校服染成点点血迹的斑驳。 他之前的那把小刀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手无寸刃,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来。 柯顺把童眠揽在身后,示意她站远点。 罗昱辛见到这一幕,倒也不意外,挑了挑眉,拖长了声调:“哟,这么快就找到救援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上那么一点呢?” 柯顺没吭声,抬步向他走过去。 罗昱辛在昏暗的灯光下辨出他的容貌,轻蔑地笑道:“来了,最阴魂不散的一条狗。” 柯顺一拳挥下,正好落在他面朝着他的左边脸颊上。这一下用了他十成十的力道,罗昱辛被打得重重偏过头去,一时半会儿无法动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机械地转了转脑袋,舌尖迟钝地顶上红肿的脸颊,视线斜睨向在一边冷眼旁观的童眠,脸上的笑容扩大,像是丝毫不在意牵扯到面部上的伤口。 “你真以为你能训得了这样的狗?总有一天,他会反咬你一口,跟我一……” 他的话被柯顺跟着的一记重拳打断,没等他直起腰,又是一记重拳落下,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没过两秒,两个身影就厮打在一起。 罗昱辛体力消耗大,又负了伤,怎么可能敌得过每天锻炼浑身肌肉的体育生,三两下就被制服在地上。 他的双手被迫交叉在背后举起,嘴角渗出血,镜片早在一开始就被砸得粉碎,只留下一地的细小碎片。 他扭过头,用不屑的眼神紧盯着怒火中烧的柯顺,“被我说中了,迫不及待想让我闭口,不想让她知道?” 柯顺脸上的笑意早已敛下,余下的只有冰冷刺骨的杀意,他一手扣住他的手,一手按住他的脖子,手指渐渐收紧—— “柯顺。” 童眠叫住他:“打个电话叫警察过来吧,我们先回去,看看多多怎么样了。” 他发力的手停下,离开皮肤底下跳动着的人体血管。依依不舍的,但同时又是无法拒绝地收回手,站起身抽离。 离开前,童眠再深深地看了罗昱辛一眼。眼皮合上,但身体还有起伏,应当是晕过去了。 他刚刚说过的那些话,还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不由心下一冷。 到目前为之,他是第一个真正付诸了行动下定决心要杀她的,不是出于情爱之类的目的,而只是满足个人的喜好。他是第一个,却不见得是最后一个。 如果只是抱着摆脱所有人这样单纯的想法,是没办法保证以后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的。 但就像他说的,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既有可能会因欲望得不到满足而扑上来反咬一口,那么也就有可能会因餍足和驯化成为最忠诚的猎犬。 于是童眠主动向柯顺伸出手。 她忽视掉他一身的血污,抬眼用最纯粹的眼神看他:“我太害怕了,你能牵着我回去吗?” 这种关系(柯顺he支线②) 赶到家的时候,多多倒在血泊里,漂亮的皮毛上沾满血污。 童眠踏进门的时候心脏停了一拍,看见它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以为它已经去世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的脚就粘在了地上,无法再往前迈动一步。泪水直直地滴落。 没有声音。或许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哭泣。 柯顺先她一步走近,蹲在地上查看了它的伤势。腹部、背部均有不同程度的刀伤和殴打痕迹,看上去较严重,但身体还在起伏,尚留有一丝气息。 “多多还活着。” 童眠的眼睛瞪大,想靠近一步,“真的吗?” “是真的,”柯顺拦住她,“但还是不要看了,太脏了。” 她的手痉挛一下,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由着他牵引站在房间的角落。 来的路上柯顺早就拨通了兽医的电话,几乎他们前脚刚进,后脚就到了。一番检查过后,确定是重伤,虽然暂时认为没有生命危险,但仍需手术处理才可真正确定。 兽医把多多带走了,童眠本来也想跟着一块去,但却被柯顺阻止。他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既然他们都说没有生命危险了,你就不用担心了。你今天也受了很重的伤,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去看它好吗?” 童眠迟疑两秒,答应下来:“好。” * 客厅里狼藉一片。即便已经叫人过来打扫,但还是不适合再住在家里,于是柯顺提出去他家住。 但不是在对面。而是在数千米之外的另一栋房子里。 童眠由不认识的阿姨用湿毛巾擦拭身体,洗了头发,最后她坚称自己可以换衣服,让阿姨先回去。 伤口上了药,不太严重,隐约传来一丝痛意。带着水汽的头发搭在肩膀上,激起一阵寒意。 以前也听他提过几次,但亲身来做客,这样的体验还是有生以来第一回。听柯顺说,这是他家里给他的16岁生日礼物,未来会过继到他名下。 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在子女16时送给他一套复式别墅?童眠不清楚。但她知道,绝不可能住在她家对面。 穿着合脚的,毛茸茸的拖鞋,打开门,看见同样洗漱完,和她穿着同款黑色丝绸睡衣,路过客厅的柯顺。 童眠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有吹风机吗?” 最后演变成了他帮忙吹头发。 细长的手指在柔软温湿的发丝中来回穿梭,又拿起发梳把吹干的头发进行最后梳理。柯顺全程都用最温柔的手法对待她的每一缕发丝,亲密得像与认识多年的爱人共舞。 童眠坐在沙发椅上,前面没有镜子,看不见他的表情。她想到晚上发生的事情,突然出声问道:“我那样对多多,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 “嗯?”他像是还没反应过来,音调透出一点疑惑。 童眠顿了顿,继续补充道:“它明明为了我差点被打死,但我却因为脏不愿意上前看它一眼,甚至没有陪着去医院。” 柯顺失笑,圈住她的脖子吻她的发顶:“那不是因为有我拦住你吗。” 她急了,反驳道:“所以更说明我冷血啊!” 意识到过于激动,她说着说着放低音量:“因为一点小小的阻拦就自动放弃了……而且说实话,在那些瞬间,我确实也因为能少参与一件事而如释重负。” 现在回想起来,面对所有的事情,她好像总是以局外人的态度来处理。柯顺他们的事情还好,可以说服自己这都是他们强求来的,她漠不关心是应当的。但哪怕对象变成朝夕相处了四年多的宠物犬,这份疏离感仍然存在。 这让她感觉到心惊,原来她产生了自己都意识不到隔离感。 柯顺听了童眠的自我剖析,却并没有做出她意料之中的回应。他像是十分开心,依恋地收紧了臂弯,“……那又怎么样?这不是恰好说明了你在它和我之前选择了我吗?” 童眠推开他,转过身来解释道:“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柯顺笑眯眯的,“顺应我的阻拦,不也是选择我的一种吗?狗为了主人挡在前面不是应该的吗?已经得到了肯定和心疼,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来反驳的话。不是找不到反驳的点,而是槽点太多,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柯顺脑里构造的价值观,好像与她的完全不同。虽然她早就知道他有强词夺理、多疑善妒、控制欲强等一系列的坏毛病,所以她才有强烈地想要逃脱他的欲望,但她以为这些坏毛病都是建立在可以沟通的基础上的。 可以沟通,但很多时候沟通不来,因为他不接受。这是长久以来童眠对柯顺的一个看法。 但她现在才真切意识到他的诸多认知都是与她不一样的。她以前只关注他对她过分强烈的占有欲,却从未过问他对别人,包括对自己的看法。现在看来,这种看法必定也是畸形的。 “那你呢?”童眠不自觉地问出了口:“在你心里,你也是这样吗?和多多一样?” “如果是从生物物种的意义上来说,肯定有很大的区别啦,毕竟一个是人一个是狗嘛。”柯顺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但如果你问的是和别人之间的关系的话……答案是——是的哟。” 应声,鸡皮疙瘩从手臂窜上整具身体。 他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心情,笑着继续说道:“想了想,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情,也会不假思索地挡在你面前吧,所以这种事情没什么好特意表扬的吧?能看到你为我伤心掉眼泪的模样我就会很满足很开心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之类的——都无所谓啦。如果能以此为理由,彻底套住你,让你再也不敢对别人打主意那就再好不过啦。” 周围的温度一下子坠至冰点,童眠还是头一次如此清晰地直视他的真实心理,全身都因为他的发言僵硬住了。偏生他还像是无知觉一样,继续黏糊着想要靠近。 她的力气本就不如他,没挣扎几下就被他一把抱住,踉踉跄跄移到旁边的沙发上,被他抱住猛吸。特意避开了伤口,所以抱起来并不会感觉到痛。 头脑还是一片浆糊,她没忍住问道:“那你……没有感觉到伤心吗?类似,付出了这么多却得不到相应的照顾之类的,这种情绪偶尔也会有一点的吧?” “只有在眠眠不理我的时候才有哦——照顾什么的,无所谓啦。只要你不去看别人,只关心我,我就很满足很满足啦。” 说完,他从她的肩颈那块抬起头,眼睛扑闪扑闪的,露出一种讨要夸奖的乖巧表情,像是再说“看我这么乖,给我一点奖励吧”。 面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好像说什么都显得很无力。哪怕童眠一向很抵触他的束缚,很在意他的亲昵,此时此刻也忍不住说道:“你知道,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吧?” “哪里不对?” “……你把我看得太重要了,把我们俩的关系放得太不平等了,比起朋友,更接近主人和宠物之间了……这样对你对我都不是件好事。” “你才意识到吗?”柯顺轻笑起来,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传来阵阵的痛感,但这些都比不上她此刻内心的震撼:“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忍到今天?” 他的视线盯住她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随后顺着脸颊的轮廓上移,与她的眼睛对视:“你以为,我能忍受只是成为你的青梅竹马而不是男朋友到今天,是因为什么?” 他的眼神幽深,黝黑,像一滩平静的死水,因为她的注视,才有了道道波纹。 “这样哪里不好?只要你不喜欢上别人,只要你不想着逃脱,这就是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因为这份对你的喜欢,才能支撑我等到今天,一直等你发现自己的内心,等你真正喜欢上我,愿意与我在一起。” 柯顺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转向自己的方向,一寸一寸地向她靠近,目的明确。 在唇齿相接的前一秒,他停在她面前,嘴碰着嘴,轻柔又含带威胁感地说道:“不管这份喜欢是正常的爱恋也好,还是你口中的宠物对主人的迷恋也好,但起码都是因为它,我们才能保持这种关系到今天。你得感谢它不是吗?” 童眠没来得及回答。 因为下一秒,他欺身而上,夺走了她的呼吸,连带她的回应。 喜欢和你接吻(柯顺he支线③) 柯顺说得没错。不管他的这份喜欢应该被归为何类,它都切实存在,且如影随形地伴随了他多年,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被改掉。 时至今日,再想强硬更改估计也有些困难。 “叮咚。”门铃响了。 童眠从沙发上跳起来,跑过去开门。柯顺正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两张碟片,笑嘻嘻地问:“爱情和动作片,看哪部?” 她的视线在碟片上来回游走,“爱情吧。” “诶?”柯顺往屋内走的动作呆滞下来,像是没意料到她的答案,“眠眠居然会选爱情片,真难得呢。” 童眠不甚在意地说:“偶尔换换口味也没什么吧?整天打打杀杀的都看累了。” “好耶。”他欣然接受了这一事实,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保证:“这个电影超级经典哦,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粗略布置了一下,卧室门关上,窗帘拉上,顶灯关闭,准备零食和饮料,坐在沙发上看起电影来。 沙发其实并不狭窄,但他们靠得很近,胳膊碰到胳膊,彼此的体温交织在一起。 距离上次那件事才不过一个星期,但久远得像是已经过了几个月一样。罗昱辛被警察抓走后就杳无音信,在学校里也丝毫没有听到他的传闻,打听后只说他家里有事辍学了,其余的一概不清楚。 就算当面问柯顺,他也只是微笑敷衍说“警察会好好处置他的,你就不要操心了”,想也知道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这件事情没有向他们透露半个字。房间在第二天就由人完全整理干净了,别说血迹,连气味都找不出来半点。唯一难以应付的就是受伤的多多。 童眠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医院看它,真如医生所说,伤势的确有些严重,但不危及生命,需要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童眠想过编纂理由说是在散步的时候害得多多不小心受伤,但那样的话童父童母肯定会去医院看它。他们不是傻子,那么大的刀伤不可能视而不见,一看就知道,那不可能是普通的意外可能造成的伤害。 所以她干脆隐瞒事实,谎称朋友想养狗,但是父母不支持长期养动物,所以就把多多借给她养一周,了却她的一个心愿。 虽然这个理由听上去很扯,总比没有好。童眠撒谎惯了,说起这个得心应手,硬是把黑的说成白的,最后还真让童父童母相信了这个不像话的理由。再加上有一向在他们心中靠谱懂事的柯顺作证,他们对此就更加深信不疑。 除了数落她先斩后奏,做事不考虑后果之外,倒也没有怀疑过事情的真实性。 随着屏幕亮起,舒缓的音乐潺潺流出。童眠盘着腿,与柯顺并肩坐着,认真地看起了电影。 剧情并不复杂,是以高中校园为背景的恋爱故事,主角青梅竹马,相濡以沫。没有太多轰轰烈烈的意外,水到渠成,很自然地相爱。 饶是喜欢快节奏电影的她,也不由地被影片里的种种细节所打动。 少年人的恋爱,大多缺少太多的酸甜苦辣、跌宕起伏,爱意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和吃饭喝水一样,隐匿在生活的每个角落中。 电影结束,直到最后男女主角也没有互诉心意,但彼此却已心知肚明,默契地矢口不提。怅然若失般,童眠呼出一口气。 男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怎么样?好看吗?” 她扭头看去,对上柯顺黑白分明的眼。 很触动人心的少年爱情,会是万千青梅竹马的写照。但绝对不包括她和柯顺。 “好看。” 他们之间,是欲望的撕扯,是你追我赶的追逐游戏,而绝不是温吞良善的腼腆爱意。 灯光昏暗,还保持着看电影的气氛,屏幕上的星点灯亮打在脸上,制造晦暗不明的阴影。 包括此时,柯顺看她的表情,绝对不会出现在纯情恋爱片里。 他的视线从眼睛游离到饱满的唇上,舌尖微微伸出唇齿,索吻的姿态。 哪有人在接吻前就伸舌头啊。童眠一边吐槽着,一边环上他的脖子。 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亲密接触了,柯顺格外急切,像是要把失去的这一个星期尽数补偿回来才行,舌尖灵活地钻进她的口腔,像条蛇一样缠住她的舌尖抵死纠缠。 一会儿吮住她的舌头不放,直吸得她舌根发麻,一会儿又猛烈地搜刮起她整个口腔,掠过她的涎液。 童眠今天出奇地配合,不仅没有挣脱,反而更加收紧了胳膊,张大嘴巴方便他的侵入,柔软的舌面扫过他洁白的利齿。 感觉到她的主动,柯顺扣在她后脑勺的手加重力气,亲吻方式也从一开始的狂乱掠夺变成了愉悦的挑逗,若是他有尾巴,估计都要摇成螺旋桨了。 “今天怎么这么乖?”亲吻的间隙,他舔过唇边溢出来的涎液,低笑着问。 童眠没回答,准确来说,是无力回答。柯顺太久没尝到甜头,跟头饿疯了的狼一样死命攻略她的唇齿,她又有意刺激,结果就是无法无天的索取,完全无力招架。 “不回答?”柯顺换了个问法,“那,喜欢和我接吻吗?” 他退出了她温热的口腔,转而密密麻麻地亲吻她的唇周,无声催促她回答。 “……”什么嘛,不要得寸进尺。 “怎么不说话?”他的舌尖再次探进她的嘴,威胁性地舔她的舌面。 “好累。”童眠推了推他的胸膛,没推动。 “好哦,我们眠眠辛苦了~”柯顺说着笑起来,用含糊地声音说道:“那么,说句‘喜欢和你接吻’我就让你休息哦?” “……” “不说吗?” “喜欢和你接吻。”细弱蚊蝇的声音,脑袋快要栽到地底下去。 柯顺一下笑倒在她身上,边低低地发出愉悦的笑声边啄吻她露出来的大块肩膀,从喉咙里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声:“好可爱……怎么这么可爱……” “……适可而止吧。” “眠眠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柯顺抓起她的手,直起身子又要与她接吻。 童眠急忙避开,“喂,说好了的吧,我说完那句话就不亲了。” 他泄了气一般,又重新倒在她肩膀上,毛茸茸的头发从她的脖颈扫过,“好吧。” 以交往为前提的了解(柯顺he支线④) 童眠怕痒,动了动脑袋,让他的头发远离脖颈。柯顺抱住她的腰,蹭了蹭她的肩膀,没有继续追上来。 犹豫一瞬,最终手还是搭上他的脑袋,像给多多顺毛一样抚摸着他的头发。发丝和皮毛的触感还是有区别,但摸到摇尾巴一个劲地往她手心里蹭这一点倒是没什么不同。 “上次就想问了,柯顺你,是怎么看我的呢?” 童眠的动作停下,他欲求不满地主动蹭上来,却没能如愿以偿地被继续抚摸,不满地睁开眼来。 听到她的问题,柯顺不以为意地反问道:“你觉得呢?” 上次的事件过后,他们很默契地没有再谈论“喜欢”这个话题,也没有再继那天进行后续的讨论,不约而同地忘掉那段直白也残忍的对话,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相处模式。 但事情已经发生,问题已然出现,童眠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 她没有回答柯顺抛出来的问题,另起话头:“说起来,现在回想起来,你带过来的爱情片都是一个题材的吧?” 少年爱情,校园背景,青涩、纯情。 童眠平静地问道:“一直看这种题材,是有什么寓意吗?” 柯顺双手环着她的腰,百无聊赖似的玩弄着衣角的丝带,把绑好的丝带解开,又一遍遍重新系好漂亮的蝴蝶结。 他翻着眼睛看向天花板,思考了一会儿,噘着嘴回答:“诶——?寓意吗?非要说的话,我们都是学生嘛,看这种题材的更有代入感不是吗?” 避重就轻。往常这种时候,童眠会跟着他的话顺势走下去,他不愿挑明,她也乐得不去深度探索,巴不得快速跳过这个话题。 但今时不同往日—— “你难道觉得,他们跟我们像吗?” 柯顺撒娇的神情收起来,笑意敛去,转眼与她对视。瞳仁黝黑,占了整个眼眶的大半部分,与纯色的眼白形成巨大反差。 他不笑的时候,总给人特别大的压迫感,他自己也清楚,所以经常以笑脸示人,但也正因如此,当他沉下脸来时,造成的压迫感并不会因为常年带笑而有所消退,反而会因为这难得流露的真实神情上升到极点。 他的脖子动了动,发出吱呀吱呀的扭动声,面色也很僵硬,“……什么意思?” 童眠没躲,径直对上他的瞳孔,“你也知道的吧,我们和他们完全不一样,有哪个主角会在确认关系前天天伸着舌头接吻啊?” 柯顺脸上的冷意稍微消退,嘴角重新扬起,以为她还在气头上,指尖戳了戳她的肩膀,“因为我刚刚逼你那样说,生气了吗?” 童眠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虽然她的确觉得这种事情羞耻,但目前气氛和时机都正好,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能够让她暂时忘却刚才的羞愤。 柯顺追问道:“那是什么?” 他大大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真的一无所知,天真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明明在看电影的时候有一肚子的话想说,这会儿真正到了要说的关头,却说不出口了。 他们两的相处方式一向是童眠在上,他总是被她吃的死死的,只要她愿意,很容易就能左右他的情绪,把他调教成乖乖的小狗。 但这些假设都是建立在不触及他的核心利益的基础上的。只要不触犯他的底线,不危及他的利益,柯顺很愿意扮演一个乖巧听话的宠物,以童眠的一颦一笑为最高指标。这几年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能保持相安无事的青梅竹马关系。 一旦她想要推翻这个关系——能猜想到,她会面对怎样一个危险人物。 不再持有伪善的亲和面具,彻底暴露出真面目的柯顺。正是她最熟悉的,在记忆里渐渐淡忘了的那个阴戾残忍的小男孩,也是她这么多年来避之不及的一切罪恶的开端。 只是想想而已,灵魂都不自觉地为之颤栗。 柯顺看出她的恐惧,轻柔地挑起她的下巴,温热的指腹与细腻的肌肤来回摩挲,语气爱怜:“浑身都在抖,想到什么了,这么害怕?” 童眠猛然惊觉,她竟然不自觉地发起抖来了。努力将回忆中那些画面清空,强迫自己重新镇定下来。 柯顺一手撑在她背后,一手环住她的腰,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嵌进怀里。 男生的胸膛宽大而温暖,像一堵墙,结实地立在身前,拥有不可撼动的力量感。 但他弯着腰,自下而上的视角向上看,给予臣服的姿态。 “别害怕,乖,想说什么就说,好不好?” 他们虽然天天见面,但他总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太远。偶尔也想听听她的真实想法。 童眠平静下来,视线游离,落在墙上的一副风景画上。相比直接坦白,她换了一种更委婉的说法:“你的想法,我多多少少也能察觉到一些。你一直不遗余力地试图通过电影的方式向我推销这种爱情的价值观,是希望我幡然醒悟,回应你的期待,我理解的对吗?” 柯顺笑开,竖起大拇指,像对待小朋友一样毫不吝啬地给出夸奖:“答对了八成呢~眠眠好聪明~” 童眠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那份异样压下,继续用平常的语气说道:“但是,你是不是忽略了最关键的东西?” 柯顺笑容不变,引导的口吻:“是吗?你觉得是什么呢?” “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畸形的,它不对等,注定我们没办法像电影主角那样相处。你想要我做出妥协,那么相应的,你也得向我展示你的诚意才行。” “诚意?”他喃喃自语,将这个词翻来覆去地在唇齿上回味:“我还不够真诚吗?……你需要我做什么?……杀人还是放火?只要是你的命令,我都会去做的。” 童眠哽了一下,无语凝噎地按下他的头。 ……谁会没事下这种命令啊。这么一搅和,刚刚仅存的那一点紧张也荡然无存,“把你心里那些危险想法收起来。” “好嘛。”柯顺从那种神经质的状态中脱离了一点,但整个人明显还是极度亢奋,迫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那是为什么?我有哪里做的不够好吗,以至于没有让你感受到我的诚意?……还是说有什么地方我疏忽了让你感受到不方便?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会马上改……” “等等等等……”童眠止住他的话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并不需要再补充什么。” “那是……?” 想到什么,柯顺扯住一抹笑来,“又想要我跟你保持距离吗?如果是这种事情的话,之前已经有过一次约定了哦——眠眠老是再三提起这种事的话,讲不好我真的会生气……”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像电影中的主角那样更靠近一点,以交往为前提增进对彼此的了解。” “生气的话……诶?”他的眼睛一下瞪大,额前的发丝翘起一缕呆毛,露出不符合气质的呆愣,“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童眠清了清喉咙,不自然地开口:“我们试着交往吧,像影片里那样,跟正常的情侣一样。” 她看似镇定,实际背后渗出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内里的内衫。表面上稳如老狗反将一军,实际是看形势不对临时做出的决策。 虽说她本意并不是要直白地要求他保持距离,不过在这个语境下,也和这个意思八九不离十了。 刚刚见情况不对,才紧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柯顺嘴唇微张,眼睛频繁地眨了眨,脸上的表情与她主动献出初吻那时候如出一辙,突然获得了多年来一直想要的东西,短时间内反而反应不及,失去了花言巧语的能力。 “好啊。” “嗯……诶诶诶?”这回轮到童眠惊讶了:“这么轻松就答应了吗?不再考虑考虑吗?万一有诈呢?……哎呀总之好歹也稍微思考一下吧!” “才、不、要。”他露出孩童般灿烂的微笑,熊抱住她。没有先前暧昧旖旎的气氛,只是单纯的,像小孩子抓到心爱的玩具,抱住了就不肯松手。 “我才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呢……不管怎么样,这可是你提出的哦,既然主动说出口了,就不能轻易反悔的,你知道的吧?” 童眠的手僵硬在空中,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抱过去。 不好,她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 —— 一念之差,造就了he的道路,真是可喜可贺呢(鼓掌) 和自己和解(柯顺he支线⑤) 坦白来说,和柯顺交往其实也在童眠的计划之中,只是它是作为一个迫不得已才会执行的B选项存在,并不被考虑在第一行动指南中。 从理智的角度分析,柯顺无疑是最佳人选。相比其他人的未知性,她对他知根知底。 足够忠诚,也足够心狠手辣,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得上听话。 唯一的阻碍,是她的个人情感。不甘心,难以释怀。过去近十年的担惊受怕,处心积虑还历历在目,她无法给过去的自己交代。 但罗昱辛的出现,让她的立场开始变得摇摆不定。 她开始思考诸多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她真的能顺利从这些人中脱身吗?以后再遇见这种事,她还能顺利保全自己的性命,维护家人的安全吗? 柯顺走后,童眠一个人坐在卧室的床上,抱着膝盖,想了很久很久。 窗外夜色渐浓,房间内被一片黑暗笼罩。 她拿过一边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 清澈的男声,尾音上扬,听上去心情颇好。 童眠握着手机的指节发白,喉咙发紧,“我们,明天去约会吧。” 她决定了,她要驯服柯顺,把他养成一只温顺的猎犬。 不光是为未来考虑,也是跟过去的自己和解。 * 周日晚上,广场会举行烟火表演,很多人会聚在一起观赏烟花。 童眠只在小时候跟家人来过一次,人太多了,摩肩擦踵,呼吸都不顺畅。只一次,就让她奠定了再也不来的念头。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还会再来,而且是和柯顺一起。 广场在市中心,离家里其实有点距离,步行过去的话得要好几个小时。 童眠本来打算叫辆出租车,但柯顺说已经叫好了车,于是便作罢。 走出单元楼,就见一辆黑色的车停在楼梯口。饶是童眠这种对车一无所知的小白,也能一眼看出它价值不菲。 柯顺搂上她的肩,“上车吧。” 一上车,柯顺报了个地点,没等司机回答,长臂一伸,猛地把隔板拉下。一手撑在童眠背后,欺身靠近。 湿润的舌尖舔过眼皮,他的喉咙里不受控地发出叹息声,声音粘稠,像淌过新鲜的蜂蜜,吐出来的气息都带着爱欲。 “今天打扮得太漂亮了。”柯顺小声嘀咕着,分不清是欣喜还是抱怨。 黏糊的亲吻落在脸颊和后颈,童眠推搡两下,他岿然不动,像是感觉不到一样,覆在她的上方,落下一片阴影。 柯顺又是啃又是咬的,她刚涂上的粉底液怕是都要被吃到肚子里去了。 童眠精准地找到他的嘴唇,用手盖住,不让他再作乱,“小声一点,司机会听到的。” 他的声音闷闷的,“有隔板挡着,听不到的。” 童眠放低了音量:“……隔板怎么能挡住声音啊!我又不是傻子!” 柯顺按住她的手腕,从她的手下挣脱出来,伸出舌尖,卷上她纤细的手指。 被温热的软物包裹,童眠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收回手,但却被他紧紧握着,僵持在原地。 舌尖暧昧旖旎地绕着指腹打圈,舔弄了一会儿后又缠上指节,叼住小块软肉撕咬。 洁白的犬齿随着磨咬的动作露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有那么一瞬间,童眠以为自己会被他吃掉。 他的声音沉沉的:“听到了他也不会乱说的。” 敏感地抓住他话中传达的信息,童眠试探性地问道:“他是你家的司机吗?” 柯顺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随后又补充道:“从我小时候就跟在家里,很多年了,放心,口风很紧。” 童眠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了跳,“……这也不是你乱来的借口啊!” 他闷笑一声,屈尊纡贵般放过她的手指。就在她松了一口气,以为就要就此结束的时候,他又转向攻入她的掌心。 舌尖像一条灵活的蛇,顺着掌心的纹路蜿蜒盘旋,溜到虎口附近,他半是陶醉的闭上眼睛,像品尝什么绝世佳肴一般,全然醉心于此。 真的是变态。童眠完全摆脱不开他的桎梏,见他的模样,莫名觉得色情淫靡,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把头扭到一边,盯着窗外的风景转移思绪。 谁知柯顺自己有病,抓着她的手来回舔就算了,还非要扭过她的头,让她眼睁睁看着,仿佛在她的注视下更能激起他的欲望。 也许不是仿佛,她听到他因兴奋溢出的呻吟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稳稳停住,司机出声提醒道:“少爷,地方到了。” 柯顺挺直身子,扯过一边的湿纸巾,面带微笑,细致地给她来回擦拭。 他边擦边说道:“眠眠的手好小。”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童眠分明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可惜。 ……哪门子的可惜啊!手太小了不够他舔的吗! 待他擦拭完毕,卸了力气,童眠猛地收回手,拉开车门大步走出去,只留给柯顺一个生气的后脑勺。 柯顺也不恼,笑眯眯地跟上,从后面抱住她,他身材宽大,几乎要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这里已经到了市中心的商业步行街,附近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他们动作幅度太大,引得很多路人侧目望过来。 童眠抓住他的手,试图把他们从身上扯开,“放开。” 柯顺说:“不要。” “放开。” “不要。” 童眠深呼吸几秒,“之前的约定,你忘了吗?” 柯顺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好吧。” 终于结束……童眠胸中的闷气还没来得及吐出,视线突然被一片黑暗所占据,胡乱地摸了摸,从宽大的外套下露出一张脸。 童眠:“你干什么?” 柯顺牵住她的手,就这样引着她往一个方向走,“不是都说了吗,你今天太漂亮了。如果被其他人搭讪的话,我会很不开心的。” 她由着他牵走,半是好气半是好笑地说:“那你要这样把我遮一天吗?” 他摇了摇头:“这里人太多了,进了咖啡店之后就帮你把外套拿下来。” 行吧。童眠缩回脖子,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反正丢脸的也不是她。 烟花秀(柯顺he支线⑥) 由柯顺领着,他们进了一家不知名的咖啡店。装横漂亮,菜单上的价格更漂亮。 童眠简单看了一眼,就果断把菜单转向柯顺的方向。 毕竟是他请客,这种冤枉钱还是得让他自己来花。 柯顺顺从地接过菜单,手指行云流水般略过,“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一旁的服务生面带微笑,手一刻不停地记录着。 一连点了十多个,他才终于合上菜单,“暂时就这些吧。” 童眠坐在对面,只看见他跟打音游似的,手上动作绚烂,没看清究竟点了些什么。 不过按照他一贯的作风…… 服务员摆上最后一盘提拉米苏,鞠躬说道:“所有茶点都上全了,祝您用餐愉快。” 柯顺略微点头,随后笑眯眯地看向她,抬了抬下巴,“眠眠,你怎么不吃?” “好问题,”童眠回以微笑,“这里有五杯咖啡,七盘蛋糕,三杯果汁,请问哪一份是我的呢?” 答案是:所有。 走出咖啡店时,童眠觉得如果自己有一天会被柯顺弄死的话,没准就是撑死。 犯罪嫌疑人乐呵呵地跟在一旁,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行为的不正当性,兴致勃勃地发问:“离烟花秀还有点时间,还想去吃点什么吗?” 吃东西倒不必了。童眠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什么,“我们去电玩城吧。” “想打游戏吗?”柯顺想了想,提议道:“我知道有个地方……” “不要。”童眠想也没想,直接打断他的话。 “……诶?” “就想去电玩城,其他的地方不考虑。”她拉起他的胳膊,十分霸道地拽着他大步迈出店门,步履坚定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被主动肢体接触,柯顺抿了抿唇,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脸上的红晕直逼眼角。 被拉着走了一会儿,他问道:“话说,眠眠想好去哪家了吗?” “没有。”回答得铿锵有力。 “……那这是?” “我不认识路,你稍等,”童眠停下,本来想松开手拿出手机,但被他察觉到意图,死死地抓着不放,于是只能用不太熟练的左手在屏幕上来回操控,“我上地图看一眼附近有没有电玩城。” 幸好还是有的,并且就在附近。 一进门,满室的热闹和青春气息扑面而来,男男女女的嘈杂声盈满整层楼。 柯顺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揽住童眠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低语:“这里人太多了,我不喜欢。” 童眠拍了拍他的手,宽慰道:“毕竟是电玩城嘛,人多说明生意好。再说了,如果你连这种程度都讨厌,待会晚上看烟花的时候不是更受不了?” 柯顺轻哼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那又不一样”,但终归是没再说什么,只不过又悄悄地往她的方向挪了一点。 好不容易来一次,肯定得玩个尽兴,于是童眠一口气兑换了一箩筐的游戏币,抱在怀里沉甸甸的。他试着接过来三秒,果断把它重新扔给柯顺,丝毫没有体谅花钱方的意思。 “你想先玩什么?”童眠撑着下巴看他,“这么多币,肯定都能玩个遍的,时间先后问题。” “抓娃娃!” “那个最后玩,不然一开始就把币花光了。”童眠一票否决了他的提议,自顾自地拍案决定:“先玩拳皇吧,双人对抗模式,怎么样?” 柯顺欣然接受:“好。” 说是对抗,实际上就是童眠单方面的屠杀。柯顺都不能说是放水了,说是放了个太平洋都不为过。 赢得太轻松,作为五连赢家的童眠也高兴不起来,偏偏他还像是没察觉似的,乐呵呵地鼓掌:“眠眠好厉害~我完全不是对手呢~” “……你当我是脑残吗。” 柯顺仍然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没有哦。” “最后一次,再不认真打的话就杀了你。” 有了这句警告之后,最后一句的形势明显好转很多,虽然还是没有尽全力,不过看得出来他在很努力地扮演一个吃力的对力的形象。 僵持了许久,柯顺最终败下阵来:“好可惜呢,差一点就赢了。” 对此,童眠不予评价,大步迈向旁边的赛车机器,“下一个。” 从电玩城出来,太阳已经临近下山了,柯顺提着一大袋娃娃站在门口,拨通了一个电话。 几分钟后,刚刚接过他们的那辆黑色轿车停在他们面前,驾驶位的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坚毅的中年人脸庞。 柯顺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张叔。” 被称作“张叔”的人眼神平静,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后又看向童眠点点头问好。 童眠下意识地也点了点头,柯顺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把一大袋娃娃放在后座安置好,确保它不会因路途颠簸而倒下。 柯顺抬起手,“麻烦了。” “不麻烦。”张叔说完后,又一次看向她点头致意,随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他走后,童眠才后知后觉地臊得慌,联想到他们车上的那些行为,担心他是不是听到了些什么,才会频频看向她。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柯顺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颊肉,力度不大,在上面留下一道红印后又很快消失。 “别担心,不是中午接我们的那个,甚至车都不是同一辆。” 听他这么说,童眠才放下心来。转念一想,也确实,他和这个人的相处模式很明显和之前的那个司机不一样。 他很乐意欣赏她这类鲜活的表情,眼睛黏在她的脸上,细微地观察着她每一瞬的微表情,同时手里也不闲着,细腻地摩挲着她的耳垂。 爱怜的。 “张叔,就是刚刚你见到的那个,是我们家的管家,平时很难叫动的,听到有你,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呢。” 柯顺笑着补充:“他很喜欢你呢。” 童眠被摸得一激灵,握上他的手,试图阻止他的行动,“别乱说。” “这怎么能说是乱说呢?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小孩,喜欢也很正常吧。” 童眠意识到什么,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分明是第一次见面,“看着长大……?” 柯顺笑了笑,收回手,不做回答。 她心下明了,不再过问。 夜色逐渐浓稠,天边仅有的一丝光亮隐入黑暗,但街边却天光大亮,数千人,甚至上万人围绕着广场,四处传来窃窃私语。 他们到的不算早,因此被隔在了几排开外。前面的人群像一堵墙,牢牢地封死了童眠的视线。她掂了掂脚,还是只能看到一个个乌黑的后脑勺。 后悔油然而生。她不自觉心想:早知道就早点……不,干脆不来算了,还省得遭这种罪。 踮脚累了,童眠放弃挣扎,老老实实地站着,决定不再整什么幺蛾子。 后跟碰上地面的那一刹那,一双炙热的大手握上她的腰,陡然发力。 童眠第一个感觉是痒。痒得不行,下意识地就要挣扎。 但那双手却不给她逃脱的机会,以不容置疑的力度把她往上托举。 童眠就这样众目睽睽下被他举起,视野的确开阔很多,但全身上下都靠他手臂支撑的感觉并不怎么安心。 她抓起他肩膀那块的衣料,“太危险了,快放我下来。” “哪里危险了?”柯顺反问:“而且,这样看得很清楚不是吗?” 清楚是清楚,但是…… 童眠的身体硬成一块铁板,绷直成一片,害怕一不小心从他的臂弯摔落,两瓣屁股直接摔成四片。 “身体都发抖了。”他低笑,扶住她的腰,慢慢放下来。 再次与地面接触,她刚刚出走的灵魂才缓慢回笼,鞋底碰到硬质的地面,还残留着不真切的虚无感。 余光里,高大的身影遽然下移,变成一个小黑球。 柯顺蹲在地上,侧过头来看她,嘴角上扬,语气带着笑:“上来。” “……确定吗?” “你不是害怕吗,骑在我身上就不会那么恐怖了。” 说的也是。童眠揽上他的脖子,刚准备跨上他的背—— “我说的是‘骑’哦,骑在我的脖子上,”他背对着她,抓住她的脚踝,止住了动作,特意在两个“骑”字上加重音调。 “……” “怎么了?” “???” “背起来的话可不一定保证有那么高哦。” “??????” 环视一周人群,童眠咬了咬牙,双腿岔开,跨上他的肩膀。 柯顺低着头,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几乎淹没在人声浪潮中,“好了吗?” “……嗯。” “可要坐稳了哦。”他按住她的大腿根,直起身子来。随着身子一点点挺拔,她所处的高度也不断增加,最终到达一个无比开阔的海拔。 “怎么样?”柯顺在笑,震得她大腿根都在抖动,“是不是看得很清楚?” “……” 太近了,大腿被他的大掌桎梏,同时根部紧贴着他的肩颈。裤子穿得薄,能感受到底下肌肉一跳一跳的生机,硬的,充满侵略感地侵占她内侧的那块软肉。 烟花秀开始了。童眠的心神很快被分散,呼吸随着一个个烟花的绽放而近乎暂停。 和上次来看截然不同的体验,可能是因为长大后看待事物的角度发生了变化,也可能是因为物理上的高度的确上升了许多。美不胜收,带给心灵的震撼无法用言语形容。 她看得太入神,以至于没能察觉到柯顺落在腿间的吻,以及喃喃不断从嘴里溢出的话。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过分。” “喜欢你了,最喜欢,” —— 争取下一章让大家伙吃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