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甚好》 第1章 梦里观花 “凡兴，来，娘给你炖了鸡，你吃了吧。”一位妇人带着不太自然的笑容将一锅炖鸡放在了周凡兴的书桌上。 “噢噢，谢谢娘。”周凡兴放下书，扫了扫那浓郁的香味，沁人心脾。 “快，快喝了吧。”妇人催促起来。 “待会儿吧，我这里还有些细节要想，您看，这还滚烫呢，稍微放凉一下。”周凡兴答道。 “臭小子！你娘让你喝了你就喝了，哪儿那么多废话？”下一刻，周凡兴的父亲周辰宇就从书房外快步进了来，瞪着周凡兴，隐隐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这让周凡兴有些发懵。 “呃……”周凡兴的视线在父母之间游走，这是唱的哪一出？ 一锅鸡汤，热气腾腾，香味四溢，叫人难免食指大动。只是母亲只端来了这一锅炖鸡，却没有拿来碗筷，也就是锅里还有个大勺子而已。他拿起锅里的大勺，也是有点无语，舀起小半勺鸡汤先试试味道。 吹了几下之后，嘴唇将触未触，轻轻一吸，些许鸡汤入口。 绵软丝滑，满口生香，隐隐还有种令人神往的感觉。 刹那，佳肴与味蕾碰撞起来！ 周凡兴眼前一亮，又连着品尝了好几口，一边享受着美味，一边含糊不清的夸赞道：“娘的手艺又进步了！”其实周凡兴看了半天的书，现在也真的有些饿了。 这滋味浓郁的鸡汤下肚，仿佛有开胃的功效一般，让周凡兴胃口大开。 “娘，有碗吗？” “有，有的。” 心情大好的周凡兴根本没听出来母亲的心不在焉。 碗很快就拿来了。 “怎么只有一个？”周凡兴奇怪，随即就一拍额头，自己忘了说了。 “啊？那你要几个碗？”母亲仿佛是犯了什么错一样，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安。 “麻烦娘再拿两个碗来，咱们一起吃。”周凡兴道。 “吃吃吃，吃什么吃？这一锅子，你都给我吃光，听明白没有？”周辰宇却差点跳脚。 周凡兴目瞪口呆，什么情况？ “对对，你爹说得对，这汤啊，肉啊，你都吃了，全都吃了，吃光！”母亲林氏附议。 “这鸡汤很香啊，鸡肉也炖得软烂，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的。”周凡兴有些黯然。 “你腿脚不好，该多吃点，补补身体。”林氏心中想到伤心处，顿时便红了眼眶。 “……”瞬间，周凡兴便无法说什么了。 他有腿疾，右腿自小就没有知觉。找过无数大夫，但都说他的右腿其实血脉是畅通的，至于到底为什么会没有知觉？他们说不上来，几种猜测都因为缺乏决定性的支撑点而立不住脚。而周凡兴因为腿疾的缘故，很多事情，他都没有办法去做。 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遍地都是。有什么是那些四肢健全的人做不到而非得来找他这半个残废做的呢？ 没有。 所以，周凡兴只有一条路能走。 读书。 圣贤书，旁门左道，三教九流，都涉及。 半个残废，连书院都不肯收，所以连个学子的身份都没法拥有。如此一来，虽然读书，但周凡兴基本已经注定走不上仕途，好在若能学有所成，替某些大户人家当个智囊还是可以的。毕竟，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其实身体有恙的人，往往比同层次的智囊谋士更适合这样一个身份与位置。 道理在于，他们往往吃过大苦头，所以心狠起来，会更铁石心肠！当然了，说到底这只不过是性格的问题。 周凡兴只好埋着头一口一口吃着炖得软烂的鸡肉，喝着滋味绵长的鸡汤，倒也没有花去太长时间，便真的将这一锅炖鸡给吃光了。这一吃完，周凡兴才觉得意外，自己竟然吃了这么多？而让周凡兴颇为上心的是，他竟隐隐还有没吃饱的意思。 林氏眼中冒出欣喜的光彩，只是低着头的周凡兴并没有看到。 林氏收拾了一下，便和周辰宇一道离开了这个房间。 周凡兴则在父母离开之后想了很多，神游天外，恍惚之间，已是泪流满面。 回过神之后，周凡兴连忙擦去满脸泪痕，拿起书，看了进去。 他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读书改变命运！ 看了一会儿，周凡兴渐渐觉得眼皮子重了起来，他还来不及想什么，整个人就一下趴在了桌上，脑门撞得桌面“砰”一声响。 “母亲，好了，凡兴已经睡过去了。”外面，听到动静的周辰宇立马跑了出去，来到了林氏小心作陪的一名妇人身边。 这妇人分明比林氏看上去都还要年轻几分，周辰宇却呼母亲。 林氏有些胆怯，有些不忍，也有些畏惧。 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而已。 但是……她更不忍心让自己的孩子，走上一条或许都见不得阳光的道路。 而自己的这位婆婆，则有能力将周凡兴送到一条康庄大道上去！ 因为，她是修士！ 今天一早便来到这里的妇人站起身，走向书房，进入房间之后，她手腕一翻，一枚丹药倏然出现在她手里。她来到已经沉沉睡去的周凡兴身边，一只手有些粗鲁地扯着周凡兴的头发，将他的头立起来，接着将另一只手里的丹药放到周凡兴的嘴边，唇边。 那丹药刚触及周凡兴的嘴唇而已，便仿佛被周凡兴一口吸气，进了周凡兴的嘴巴。随后则瞬间化为液体，并直接渗透进了周凡兴的口腔。 妇人做完这些，就放下了周凡兴的头，还给他调整了一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起码醒过来的时候可以不必太难受。 妇人走出房间，回到刚才坐的位子，一边是儿子是周辰宇，一边是儿媳林氏。 三人都没有说话，主要是周辰宇的母亲没有说话，所以周辰宇和林氏也都没敢说话。 周辰宇的母亲姓刘，是天底下最大的修道宗门之一长天门的弟子。今天来，是为了孙子来的。周凡兴的母亲林氏炖的鸡汤所用的原料，也是刘氏特意从山上带下来的仙家禽类，于凡人来说妙用无穷，下肚之后会让人的全身都吸收起来自鸡汤的营养，这就是周凡兴吃了一锅鸡汤却隐隐未饱的原因。 缺点在于，这种仙家禽类对于凡人来说太过滋补，虽然不至于因为大补的缘故出问题，但是昏睡过去是难免的。事实上，昏睡过去之后，更有利于身体吸收这种营养。 修士与凡人不同，凡人吃食，主要靠胃消化，吸收营养有限不说，其实还有极大的浪费。而修士，则能够几乎点滴不剩的将吃食的营养全部消化，从这里，就足以看出修士与凡人的不同。 另一边，已经昏睡过去的周凡兴，则在一个极其巧合的时间里做起了梦。正是那名妇人刘氏喂他服下丹药之后。 但是，周凡兴的意识却有些茫然，因为这个梦有些不寻常。 周凡兴梦到了一朵花，这花朵极大，高约十余丈，宽达五六丈，人在花前，仿佛是一只不起眼的小蜜蜂一样。这还不止，这朵花的花瓣极多，极密，而每一片花瓣上，竟然都有不同的画面正在放映。只是那些画面放映的速度极快，周凡兴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去分辨画面里都有些什么，花瓣的画面就已经跳转。让人眼花缭乱。 这是一个怪梦，而且周凡兴也感觉得到其中怪异，所以有些茫然无措。 然而即便如此，周凡兴也还是尽可能的去看那些画面跳转极快的花瓣，所有花瓣的画面还在快速闪跳。但每片花瓣的画面都有明显的不同。 他确实被这场梦弄得很懵，所有的画面都跳转太快，叫人找不到逻辑所在。但是，慢慢的，就能清楚的感觉到，画面跳转的速度似乎渐渐慢了下来。起码，周凡兴开始能看得清楚花瓣上小部分所发生的事情了。渐渐足以构成一个粗略的判断。 这种感觉，渐渐加重，渐渐清晰。 直到最后一刻，周凡兴才终于灵光一闪，那些画面上的某些事情，好像，是与他有关的。 比如画面里出现的某个第一视角，双手环抱着腿，那裤子是他曾经很喜欢的一条。 比如画面里出现过一座湖，正是小镇边上那座湖，湖上有一座亭子，造型比较醒目，所以虽然只去过一次那边，但是周凡兴的印象很深刻。 再比如画面中分明出现过几个身影，其中正有自己的父母的身影。虽然没能看到正脸，但是周凡兴完全能够确定！ 当然，更多的画面，都是陌生的。 这朵花，实在很怪异。 只是当周凡兴终于有某种猜测之时，他却顿时被什么力量猛地抽离，人便睁开了眼睛。 睁开了眼之后，周凡兴眼里的茫然怎么都掩饰不住。 与此同时，则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正有一股暖意在流淌，很是舒服。 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凡兴赶紧回忆自己刚才的梦，只是现在这么回忆起来，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只有自己心头某些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念头，在悄无声息的说明着什么。 “醒了。”外面，妇人看向书房，说了一句。随后妇人站起身，往那边过去。周辰宇和林氏跟上。 “吱”的一声，门被推开。 周凡兴顺势看过去，只见母亲林氏带着担心和期盼皆有的神色快步越过一名妇人过了来。 “凡兴，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林氏关切道。 一双眼睛仿佛有光，但又有掩藏极好的不舍。 “感觉……”凡兴想了想，说出两个字，这时，门外又进来两人，正是林氏越过的陌生妇人和身在陌生妇人后面一点的自己的父亲周辰宇。 “饿了。”周凡兴一边摸了摸肚子，一边往门边看过去。 一位妇人在前，自己的父亲则毕恭毕敬地在后面。 “您是……”见到那妇人的一刹那，周凡兴的脑海里仿佛是闪过了什么，待细想却又毫无痕迹脉络。 周凡兴只是觉得，自己或许是见过这位陌生妇人的。 “你该叫我一声祖母。”祖母刘氏轻声道，眼神温柔。 这孩子与他的父亲有不少相似的地方，眉宇间甚至隐隐有他祖父的模样。 刘氏想起了去世已经有四十多年的自己的丈夫。 “祖母？”周凡兴从不知道自己的祖母居然在世，关键是，这位祖母未免年轻得过分了。看起来，说这位妇人是母亲林氏的妹妹，周凡兴都信。他看了一眼妇人身后的父亲。 “叫祖母。”周辰宇看上去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兴， 得到父亲的肯定，周凡兴便看向妇人，微微低头示礼，“祖母，凡兴见过祖母。”周凡兴叫了一声，又顿时觉得自己坐着不妥，便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刚站起来，周凡兴就愣住了。他右腿自小无知觉，有等于没有，平时站起来，全身的重量只能压在一条左腿之上。但是这一刻，他却发现自己有右腿的知觉了。 诧异之下，周凡兴也没有忘记眼下，站了出来，直接向祖母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凡兴，叩见祖母。”他的声音很是颤抖，因为激动。 林氏眼见这一幕，倒吸一口气，同时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眼眶顿时就红了，两行清泪瞬时落下。 周辰宇见此也是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 只有刘氏，对此毫不意外。 一枚由长天门药堂太上长老亲自赐下的丹药，还是由那位太上长老亲自炼制并亲手交给自己的，其功用如何，根本不需要怀疑。 至于为何直到今天一早才把那枚丹药交给自己，刘氏大概有个猜测。 听说去年，某个洞天福地开启，出了一株惊世骇俗的顶级药材，正是由长天门收入囊中。 越高品秩的丹药，对于原料的需求也越高，所以多数时候，巧妇都难为无米之炊。这样一想，以往拿不出丹药也就不奇怪了。 这一枚丹药，是宗门作为对丈夫的贡献的补偿而拿出来的。原则上来说，由刘氏自行支配。 刘氏则半点犹豫也没有，这样的丹药，当然是要留给自己的宝贝孙子的！ 至于自己的儿子儿媳，刘氏倒也没有完全独断专行，而是一早下山，来到周辰宇这边与两夫妻说起了此事。 “给凡兴！”两夫妻做出完全一致的决定。 第2章 巳元真解 福灯镇，位于长天山西北方向约八十里外。 此时的福灯镇，正被茫茫的白雪覆盖，片片雪花从天空落下，地面已经堆积起一尺左右厚度的积雪。 福灯镇的孩子们都在等雪停。 雪不停，家里的大人不准他们出去。可只要等到雪停了，大人们就不会这么限制孩子们了。 玩，是孩子的天性，可以适当的以一些规矩约束，不能也不舍得抹杀。 雪不停，人不行。雪若停，童可尽欢。这是小镇古来有之的规矩。上至耄耋之年的老人，下至三四岁的小孩子，都知道。 人们相信大雪是上天的恩赐，因为大雪意味着来年的丰收，古语有云：“瑞雪兆丰年”。 不过上天却像个调皮的孩子，他对于人间的恩赐并不是凭规矩行事的，而是看心情。对于人间来说，大雪是福气，而对于上天来说，至多也就是个乐子。所以人们在大雪天不会出门行走，生怕街上的陌生身影叫上天看到了，会顿时让怕生的上天转眼就躲远了，好久都不敢再回来。 周家在福灯镇的境况属于不错的一类，要说原因的话，有一点不可忽视，据说周家有人在山上。 哪座山？长天山。 长天门就在长天山上。 “凡兴，跟祖母上山吧。”刘氏对周凡兴道。 周凡兴确实没料到祖母刘氏会这么直接。 “你原本并无修行的资质，但是现在有了，相信你自己也能感受到，现在的自己跟以往的自己的不同。”刘氏道。 “嗯。”周凡兴微微低头。 “舍不得你爹娘？”刘氏问。 “嗯。”周凡兴承认。 “我听说，山上的修士眼里，时间跟我们这些山下人是不一样的，对您来说，可能几年几十年的光景也就是打个盹的功夫，但是……”周凡兴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 “凡兴对祖母有埋怨？”刘氏却听出了周凡兴话里的言外之意，她其实比周凡兴还要高一点，她正在周凡兴身前，这会儿伸出手，去抚摸周凡兴的头。 周凡兴稍微缩了缩头，但并没有躲开。 祖母的手从自己的头发上拂过，很舒服。 “不敢。”他接话。 “不是没有？”刘氏看着周凡兴。 周凡兴的头低得更低了。 镇子里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周家的背后有一位山上人，但周凡兴却连自己的祖母其实还在世都不知道，心里怎么可能舒服？ “山上的情况，很复杂。我等修士，修道若侥幸有成，当肩负责任，难免会亏欠家人。就像你的祖父，四十多年前就死了，前一天还跟我说要带我去那北地雪国游历呢，结果第二天就传来了他的死讯……”刘氏叹息道。 周凡兴猛然抬头，眼里有些担心。 眼前之人，毕竟是他的祖母。 血浓于水。 “不用担心，祖母我啊，实力还可以，自保之力还是有些的，没那么容易死。”刘氏摇着头道。 忽然，祖母刘氏看向了窗台位置。 周凡兴顺着祖母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那其实紧闭的窗户，忽然飞进来一只纸鹤。 窗户却没有半点破损。 纸鹤飞到了刘氏的面前，刘氏伸手摊开手掌，纸鹤便落在了刘氏的手心。 刘氏拆开纸鹤，摊成一张纸，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顿时，神色就有了变化。 “祖母，怎么了？”周凡兴问。 一边的周辰宇和妻子林氏也都看向刘氏。 “山门临时的一个任务，我必须马上走一趟。”刘氏收起纸张，手腕一翻，手掌一转，那纸张便消失不见。 刘氏的手腕再一翻，手掌再一转，只见一本书出现在她的手里。 有些突兀，但又显得如此理所当然。 “这本《巳元真解》，你收下吧。巳元真解是长天门初入门的弟子必须修习的几种基础法门之一，同时后半部分有许多山上世界的描述，也可以帮助你更多的了解山上的情况。这本书上面，还有祖母这一脉十多位前辈的注解。而且它本就是入门中的入门，就算你现在还没有跨入修行大道，也完全可以研习。遇到不解的地方，就根据注解多考虑几遍，实在想不通的，就记下来，等我处理完了手里的事情，再回来给你解惑。”刘氏交代。 “哦，好。”周凡兴接过那本《巳元真解》，当即就翻了翻。 看了几眼而已，确实有些意思。 就是…… 周凡兴抬头想跟祖母说点什么，但是祖母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走了。”周辰宇道。 “好吧。”周凡兴只好作罢。 “你是想跟祖母说什么吗？”林氏在旁边问。 “哦，也没什么，就是这里，这里，这里，这里，这里……”周凡兴一连指出好几个地方，翻了好几页，看得周辰宇和林氏很是疑惑。 “都是错的。”周凡兴道。 “错……错的？”周辰宇傻眼。 “嗯，错的。比如这里，这上面是这样说的，但是如果看过《诗言》一书的话，就会知道，这里应该这么解释……”周凡兴开始侃侃而谈，所言所语皆有出处，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不是瞎说。 “也许从你的理解角度来说，你是对的。”周辰宇想了想，然后答道：“但是这本书，书上的内容，或许并不能简单的以你所看去的角度来解释。” “也对。”周凡兴笑笑，不跟周辰宇争辩。事实上，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因为这本《巳元真解》上的内容，他完全看得懂。包括原文，也包括所有的注解。 想着想着，他又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曾经看过这本《巳元真解》？就像是看到祖母刘氏的时候一样，略有印象。 心中虽然有许多感觉，但这些感觉，周凡兴却又无法对其他人提及。哪怕是自己的爹娘。 母亲林氏终于有机会来到周凡兴面前，在站得笔直的周凡兴面前，泣不成声。 周凡兴和周辰宇围着林氏急忙忙安慰。 另一边，长天山下，周凡兴的祖母刘氏刘怡黎匆匆来到。 “刘长老。”一队人已经等在这里，见刘怡黎过来，立即有人上前。 “怎么回事？”刘怡黎显得冷若冰霜，与在福灯镇那边时判若两人。 “是一头山海境大妖。”对面的人答道。 “山海境大妖……在哪里？”刘怡黎的脸色更冷，一双眸子仿佛都快止不住溢出的杀意了。 他的丈夫，正是死在妖的手里。 人与妖，自古便不两立！其中缘由有说不尽的公怨，也有理不清的私仇。 “陈长老已经将其击伤，另外冷长老和霍长老也都亲自出手，已经封锁了方圆四十里的范围，能够肯定，那妖孽一定在方圆四十里内的某处躲藏。” “掘地三尺，也要将那妖孽找出来！”刘怡黎就差没咬牙切齿了，虽然心里已经如此，但至少没有太表现在脸上。 “是！” “六人一组，分散寻找，一有发现就报信，但切记，保护好自己。”刘怡黎虽然恨透了妖，但是还不至于失去理智。 一头山海境的大妖，这里的人虽然都是高手，但真要碰见了，吃亏是必然的。好在这边人多，多人配合之下，就算是真遇到了也不至于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要及时报信，附近的人马上就能赶过去援助，形势转眼即可转变。 “快，分组！” 这边的一队人很快分成了四支队伍，往同一个方向过去。同时也将刘怡黎的安排用好几只纸鹤分别传信给其他在附近搜寻的同门。 这次行动，其实有些突然，所以能够参加任何的人，至少也是神觉境的高手，其中包括刘怡黎在内共有七名山海境高手，另外还有精通阵法的高手布阵，用以限制那妖孽的行动。 天色其实还早。 但直到残阳挂在西山之上，这边的所有人竟然都还没有找到那只山海境大妖。 “那家伙躲得太厉害了。”有人叹气道。 “咻！”一个破空声响起。 顿时，所有人的心就都紧绷了起来，所有人都立即往破空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因为这是有所发现的信号。 “轰！”更大的动静传来。 这下众人的心里就更有底了。如果说刚才还有只是有所发现而并非直接找到了那山海境妖孽的可能，那么现在，就是该直面那山海境妖孽的时候了！ 天已经黑了，吃过晚饭后，周凡兴走出了大门。 虽然不是第一次出门，但其实，也等同于是第一次出门了。以往出门，他往往只敢在深夜，央求父母，出来走走，吹吹风。唯一一次白天出门，也就是那次去镇子附近的大湖那边玩。他害怕看到别人那充满同情的眼神。但现在，他相信任何人看到自己，都只会惊讶。 “这是……这不是周家凡兴吗？”周凡兴出门还没一会儿，就有一名妇人看见周凡兴，就是有些不敢认。 街上当然有人，雪天不能外出，那是说给孩子们听的，而大人们，总有太多比他们特意构建的规矩更重要的事情。 “顾婶儿。”周凡兴看过去，立即欠身示礼。 “真是凡兴？凡兴认得婶？”顾婶儿自己都愣了。 “认得的，小镇就这么点大，基本上所有人都会从这条街上路过。婶儿应该知道的，我家有个书房，在二楼，正好临街。所以有时候，我会把窗户打开一条缝，看街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那个时候，我娘就会跟我说刚才从街上走过的是谁。别看我几乎不出门，但其实镇上多数人我都是认得的。”周凡兴笑道。 “好，好。”顾婶咧着嘴笑，能被人认出来总归是一件高兴事，随即顾婶就注意到现在的周凡兴分明站得笔挺，“凡兴啊，你这腿……”顾婶儿收敛笑容，谨慎的问。 “好了。” “好了？好事啊！你爹娘肯定特别开心吧？”顾婶惊讶，随即替周父周母高兴起来。街坊邻里的，谁还不清楚谁家里的难处？周家最大的难处不就是周凡兴的腿疾吗？ 此时，北地，雪国。 雪花纷飞，大雪简直都要将这北地彻底用雪掩埋。只是若有人有机会来此，则会发现，虽然这里的雪极大，且常年不停，但是雪的厚度，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在北地某处的两座高大雪山之间，坐落着一座宫殿。 巍峨的宫殿里面，此时竟只有两个人在。 其中一个是一名中年妇人，另一个则是一个看上去也就二八年华的小姑娘。 “云暖！”妇人扶额，痛心疾首，咬牙切齿，青筋暴起。 “姨。”闯祸的云暖立即用讨好的笑容来到妇人身边，轻轻摇晃着妇人的手臂。 “雪国洞天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株并蒂莲，你倒好！”妇人实在是气急了。 “姨，云暖知错了。”云暖立即低下头，愧疚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不一会儿就梨花带雨起来。 “你……”妇人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哭就哭，还每次都哭得这么情真意切。 叫人不忍苛责。 “云暖，你年纪也不小了，离开雪国，去人族国度历练一下吧。”妇人心累。 “姨真好！”云暖眼前一亮，立即就松开了妇人的手，转身就跑，生怕迟了就走不了了。 她早就想去人族的地盘了，毕竟，她现在是妖没错，可骨子里，却有着人的灵魂…… “给我站住！”妇人忽然喝止。 云暖的脚步一下子就迈不动了。 她的心里大叹苦矣，早知道就不吃那一株并蒂莲了。不好吃不说，这下肯定麻烦了。 第3章 天地契约 大约是世界太美，小小的福灯镇，就有着让周凡兴眼花缭乱的景致。 他一路走，一路与许多人问候。 “凡兴？” “腿脚好了？” “好，好。” 世上期盼别人好的人还是很多的，他们相信环境对人的影响极大，所以期盼别人好的同时，其实也是在期盼自己好。 周家凡兴，在小镇其实是很有名气的，只不过周凡兴自己可能并不知道。 小小的镇子，好多事情都是藏不住的，往往是刚发生点什么，转眼就彻底传开了。 周家曾经开过一个客栈，很有名。因为贵。 据说，曾经有人评选出过人间十大黑店，福灯镇周家的迎来客栈排名第二，与榜首的差距极小。甚至有人说，要不是周家的背后疑似有长天门的身影，大概榜首就是迎来客栈的了。 要知道，周家的迎来客栈从开门大吉到关门大吉，拢共也就三年光景。区区三年，就成了闻名天下的“好地方”，也是一种本事。 所以，周家凡兴的事情，镇子里的人是很感兴趣的。 倒是，曾经有过一些传言，说凡兴那孩子之所以天生右腿没有知觉，就是因为周辰宇开黑店遭了报应。 支撑这一说法的证据之一是，周辰宇当年将迎来客栈关门大吉的时间，正是有了周凡兴这孩子两年之后。 不管怎么说，虽然这种说法不曾得到过周辰宇或林氏的肯定，但从故事脉络上来看，周辰宇为了孩子关掉了黑店，总归是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这种事周凡兴不知道，无非是过于不出门，少与人接触的原因。 小镇不大，不多久，周凡兴就来到了小镇的镇口。 望着远处的高山，周凡兴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忽然，他看到不远处的一块界碑后面，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从旁边窜出来，躲到了界碑后面。 这无疑勾起了周凡兴的好奇心。 但过去还是不过去？ 周凡兴在迟疑。 不一会儿，他便有了决定。 去。 迈步走去，周凡兴走得并不快。 要说心里一点都不怕是假的。 他说到底，还只是个普通人。 虽然祖母刘怡黎给他留下了一本《巳元真解》，他也已经粗略看过，好歹有些收获，但这并不是说他已经成为了修士。 要是成为修士这么简单，大概这个世界会复杂很多。修士修行，修行即修心，但修心之难，不比登天容易。正如凡人之间尚且形形色色各种人，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的修士，情况只会更复杂。 周凡兴稍微保持着距离，哪怕这样一来就需要绕着点路。不过小心无大错，绕点路真不算什么。 保持着三丈左右的距离，周凡兴远远地绕过去，终于看到了界碑后面的情况。 一只狗，身上主要以白色为主，但是脊背那条线上，却有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黑色斑点。小的大概有拇指大小，大的则足有手掌大。 目测的话，狗的身长应该有一尺左右。 不大，还有点瘦。 而尤其让人在意的是，它眼里透出的警惕与疲惫。 有种……很特别的灵性。 看上去就像绝对不是一般的小狗能有的眼神。 此时它看上去受创很重，脑袋趴在地上，有种连头都抬不起来的虚弱感。 这个世上，有修士，当然也不会只有修士。 还有妖。 虽然周凡兴从小很少出门，但也只是很少出门而已。读书，识字，学习，这本就说明周凡兴并不完全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人。 简单来说，周凡兴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只狗，极有可能是妖。只不过应该不是那种太厉害的。 福灯镇距离长天山太近。 大型宗门附近，一般的妖物哪敢久留？至于那些稍微有点实力的，早就被相应的势力赶走或者处理掉了。 不这样难道等它们找到什么机会好袭击本门年轻弟子？每一名年轻弟子，即便是天资不高的那种，那也是宗门重要且珍贵的财富！ 福灯镇也是如此。 因为在长天门附近，所以在长天门的影响力作用下，从未听说出现过什么大妖。 当然了，任何地方，存在些许小妖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这些小妖在稍微明白点情况之后，往往也会自己先灰溜溜地逃离，毕竟不然有可能小命难保。 周凡兴虽然自小因为腿疾的缘故而对外界的事物接触相对较少，但是周辰宇和妻子林氏从不曾放弃过周凡兴。所以一方面是各种细心呵护和照顾，另一方面则是会跟周凡兴说起许多事情。另外，因为周凡兴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读书对自己的意义，所以他对读书这件事很积极，所以周父周母也一直都在给周凡兴请老师。 所以算下来，周凡兴知道的事情固然不能跟同龄人比较，毕竟交流少，所以时事方面有短板，但是其他的就不至于差得太多太远了。 面对趴在界碑后面的黑白小狗，周凡兴挺直腰杆，祖母刘怡黎留下的《巳元真解》提及的内容不少，其中也有一部分关于妖的内容。 毕竟，《巳元真解》不仅仅是一本修士入门的基础法门，事实上也是一本关于山上世界的扫盲书，只不过多数内容都不算太翔实。 周凡兴知道的是，一般来说，修士是可以收服妖为己所用的。 这是重要的战斗力，也是修士可以放心交出后背的重要伙伴。这么重要的伙伴需要的是什么？从小培养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 周凡兴觉得，自己就可以试试，拿这只小妖练手。不仅仅是手痒的问题，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是看过那本《巳元真解》的，而且树上的内容他理解起来并不吃力。这让周凡兴的心里一直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不是一点猜测都没有，正是因为有那么一些猜测，所以他急切的想要证明点什么。 “区区小妖，得见本座，还不拜服？”周凡兴俯视着那黑白相间的小狗，眼睛微眯，拿捏着气度，傲慢道。 黑白小狗差点气死！ 他是谁？他可是堂堂山海境大妖！ 即便是虎落平阳，那好歹也得是被犬欺吧？ 但这家伙是怎么回事？这丫的就是个普通人而已，竟然敢猪鼻子插大葱，装那大鼻子象！ 其实周凡兴刚来的时候这位大妖就已经察觉到了，虽然现在他的情况很糟糕，但即便是不使用神念，单凭传来的脚步声和敏锐的知觉，也足够大妖摸清楚这个忽然出现的人的底细了。 就是个普通人而已，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像这种普通人，其实这狗妖若有心，即便是现在他重伤，也还是能够轻易的解决掉问题的。 但是做得到不代表能做。 他好不容易才以声东击西的方式金蝉脱壳成功，自身为此付出的代价也不小，这会儿正是重要的关头。若是他的气息不慎泄露，长天门的追兵追来，他的妖生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他不想死。 堂堂山海境大妖，怎么会想死？ 但凡还有得选，谁会舍得死？ 所以，狗妖必须克制住自己的愤怒。 狗妖选择了闭上眼睛，置之不理。心中却暗暗下定决心，且让这小子造作，迟早要他追悔莫及。 “孽畜！安敢不将本座放在眼里？”周凡兴气得牙痒痒。 忽然，狗妖凌厉地睁开了眼睛，眼里的凶光顿时就让周凡兴一阵心凉。 周凡兴差点就想退后一步，妖都这么凶的吗？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能怂吗？好不容易装出来的高人风范，也许不是太像，但难道还能连一只狗爪子大小见识都没有的小小狗妖都糊弄不住？ 自己成为修士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看自己看《巳元真解》的那种状态，看自家祖母那来去无影的潇洒和神秘莫测，有悟性，有背景，他若不能成为修士，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这种念头浮上心头，周凡兴的心气也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生生忍住了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用一种仿佛看蝼蚁一样的无情眼神，“哼，果然是不开窍的愚昧妖物，本座观你小有福缘，才慈悲为怀赐你一份造化，休要不识抬举！” 瞧瞧，周凡兴自己说得挺来劲，却不知道狗妖一听这话，差点捧腹大笑。 露怯了不是。 又不是佛门弟子，言语之间怎会说慈悲为怀这种佛家语？这就是个臭不要脸的家伙！ 因此，狗妖的目光便带上了几分讥讽的味道。 迎着这目光，周凡兴轻哼一声，“哼，本座观你灵智不低，却不曾料竟是这般愚钝，合该错过这份机缘！” “哦？本座错过了什么机缘？”狗妖忽然口吐人言，冷漠的问。 周凡兴心下一凛，是个会说话的妖怪？这样算起来，自己好像摊上麻烦事了。 但是周凡兴硬是稳住了心神，站得笔挺，“哼，自古妖物修炼不易，破境不易，本座本可许诺你这小小妖物百年之内安然破境，既然不识抬……” 忽然，天空变色！ 几朵白云顿时变作旋涡状，周遭平白无故多出了一层厚厚的云层。 唯有白云中间，留出了一片蔚蓝而澄澈的天空。 一道金光从天上落入人间。 刹那间，一股气息笼罩住了整个世界。 世上所有巳陆境极其以上存在都被这股浩瀚的气息惊动。 “天地契约？” “何方神圣，竟然立下天地契约？” “要变天了……” 被惊动的强者们心中闪过一个个念头。 一道金光自旋涡中间从天而降，若有人此时能看到，就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准”字，通体金光，浑厚而古韵悠长，从白云旋涡处落下来，顿时一个字分作了两个字，然后以更快的速度落下，不知去了哪里。 说来话长，其实很快。 就连长天门中的强者也只是刚刚感觉到什么，下一刻出现在长天山的山巅空中，却也已经遗憾错过那样一幕。 空中的云顿时就恢复了原状，看不出来刚才其实发生了什么。 但是，一个声音，声若洪钟，缓缓而庄重的响在所有巳陆境极其以上的强者的耳边。 “准！” 周凡兴的脑门忽然有了片刻的异样感觉，类似于有什么东西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额前所造成的某种压迫感。 但只是一瞬间，甚至于周凡兴都只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幻觉？ 周凡兴搞不清楚情况，但狗妖却慌了神。 虽然狗妖只不过是山海境，虽然山海境距离巳陆境仅仅只有一步之遥，虽然狗妖并没有能在第一时间里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但是此时，当一个金色“准”字进入他的眉心之后，他明白过来了。 天地契约！ 这是天地契约！ 当下，这世上，只有他才能看得到，就在那个臭不要脸的家伙的额头中心，也有一个小小的金色“准”字。 当然，他更知道，自己的额头其实也有。 感谢wscqdcn残云天宇的一张推荐票，感谢纯白灵魂之浩渺巅峰憾志的两张推荐票。 第4章 留个念想 东方，青牙谷，一座茅屋内，有两人对弈。其中一位老人披头散发，看似不羁，但气度却非凡。他执白子，收回心神，悠然落子。 “缔结天地契约者，得天地青眼相加，受造化庇佑，气运加身，这座人间，又要出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了。” 白子落入棋盘，棋盘上的形势顿时就变得紧张起来。白子一方已形成大势，黑子危矣！ “是啊，八百年前，天外之人陈无病与那条墨螭立下天地契约，助大桐王朝得千年文运，一夜之间就使山上山下的气象尽数焕然一新，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这一次的天地契约，会使天下有怎样的变化呢？” 与老人对弈的人是一个年轻人，他一身儒衫，文质彬彬，简直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典型。 年轻人的棋风颇为凌厉，只见他嘴上说着，手里的黑子却使被老人一颗白子便岌岌可危的黑子一方，瞬间转换立场，成为猎人。 老人微微一笑，随即一子定乾坤，胜负已分。 “欺负人啊。”年轻人苦笑着，眉宇间反倒是轻松了不少。 “师父，什么是天地契约啊？跟天地缔结的契约吗？什么人可以跟天地缔结契约啊？这个契约管用吗？天地会不会耍赖？”西南某处，乌鸦沼泽旁，有一老一少两个和尚从这里走过。小和尚的问题似连珠炮弹一般狂轰滥炸。 老和尚面色慈祥，佛喝一声，柔声道：“所谓天地契约，其实并不是天与地的契约，准确来说，这是一份由两位当事人在天地的见证下缔结的契约。” “一旦契约成立，就不能反悔，无论是当事人中的哪一位，直到契约的目的达成或违背为止。另外，因为这种契约是在天地的见证下成立的，所以当契约完成时，除了契约的目的达成之外，当事人双方，还另外会得到一份来自天地的馈赠。” “只不过，想要使一份契约变成天地契约，至今为止，无人知晓该怎么做。至于其他的问题，都是不知道，师父也不知道。”老和尚呵呵一笑， 即便是曾经亲自订立天地契约的双方，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惊动天地，并且使天地自愿介入其中充当见证者。也许未必真的无人知晓，但至少从未有人说过。 狗妖不禁高看了对面的小子一眼。 虽然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单凭这小子能促成天地契约，就是一件毋庸置疑的大好事！ 更主要的是，刚才这小子说的什么？百年之内，助其破镜。 他如今是山海境修为，这等修为已经不低，但是，山海境之上有更高更美的风景，他不想看？不，他想。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凭他自己，想要往那巳陆境冲击，不是没有机会，但是几率很低。 可这小子说了，百年之内，助他破境。他当然懒得管这小子会用什么办法，他只需要安安心心的等上一百年就够了。 百年光阴，对于凡人来说基本就是一辈子了，可是对于他这种妖物来说，其实很短。光是现在，他就已经活过了两千年岁月，并且以他现在的实力，只要不遇的什么大的意外，千年寿命还是有的。 相对于这一千年的长度来说，百年时间，他等得起，也愿意等。 至于这个人能不能真的让他在百年之内破境？他也不算多担心。 天地契约已成，如果这个人做不到，自然会有天地惩罚他。而对自己来说，至多也就是白等了百年时间而已。而且其实也不是白等，因为契约是天地见证的，所以一旦有一方违背了契约，受罚自不必说，而吃亏的那一方，则会得到一份补偿。这种来自天地的补偿，别说是他，就算是巳陆境乃至更高处者，也会心动。再者说了，这百年时间，他也不至于完全浪费，他照样可以修炼嘛。 如此一算，这实在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还不过来？”狗妖以心声道。 只见周凡兴立即左顾右盼起来，刚才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从心里响起来的。 但很快，周凡兴就想通了，所以看向狗妖。 “虽然笨了点，但我拭目以待。”从本座到我，狗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 “我叫山均，你叫什么？”狗妖山均问。 “山君？”周凡兴瞪着眼，这狗妖胆挺肥，就不怕冒犯真正的山君？ 传说山水有神灵，山神便是山君，水神便是水君。 “随你怎么想？”山均白了周凡兴一眼，懒得解释，“我受伤很重，但我可以跟你做一笔交易，你带我回你的家，等我的伤势恢复，我可以替你守护你家百年，生死无悔！”虽然已经有了天地契约，但是山均不是那种能心安理得坐享其成的妖。 其实也不完全是如此，主要原因是，对于踏上修行大道的人来说，妖也一样，他们比一般人更明白什么是因果纠缠。他当然可以坐享其成，反正许下承诺的是眼前的傻小子，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大道深处，冥冥之中，他势必会亏欠这傻小子很多。待这种亏欠最后发展成大道缺陷，那才是真的麻烦。 轻则大道反噬，道心崩溃，但兴许还能有命。重则…… “这……”而周凡兴则是一下子就心动了。 他又不傻，他当然看得出来这只狗妖只怕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小妖，只不过因为一些情况，所以现状不太妙。 在这世上，人们是相信誓言的，人一旦许诺了什么，若是做不到，代价会很沉重。 狗妖肯守护他家百年，生死无悔，值得相信。 主要是，他最多过几天，应该就会离开家去往那长天山长天门了。此去成修士，此生少归期。 但他怎么会不担心爹娘呢？自己去了长天山，从此成为山上人，但自己的爹娘呢？虽然福灯镇是个祥和的小镇，但是谁不怕个万一？而这只狗妖，应该是足以保护好爹娘的。好歹，这里距离长天山不太远，因此太大的事情应该不至于发生。 他不得不打算。 “凡兴，怎么现在才回来？”等周凡兴回家的时候，已经亥时了，距离子时已不到半个时辰。 周凡兴的母亲哪能不担心？ 儿子刚好了天生的腿疾，要是转眼就走丢了，她都没处哭。 “这是？”仔细一看，林氏才注意到周凡兴的怀里有一只颇为虚弱的狗。 狗不大，整体以白色为主，脊背那一条线零星的有着大小不一的黑色，就是皮毛看起来并不干净，所以不太喜人。 “路上捡的。”周凡兴道。 “捡的？”林氏神色怪异的看着周凡兴，小镇不大的，谁家养了什么狗，谁会不知道？但是这只狗，林氏没听说过。 “可能是路过镇子的人遗弃的吧？”周凡兴道。 听到这话，林氏也就不说什么了。 因为这样的事情每年都会有几起，各种宠物都有，有一年还出现过一条蛇被遗弃的情况。 大蟒蛇，身长一丈有余，身子比成人的大腿都要粗一些。 吓到了一些人。 林氏给狗准备了一点吃的，是她和丈夫晚饭没吃完的一点肉，连肉带骨头的那种。 山均低着头就吃了起来，狼吞虎咽般。 若是以往，他当然看不起这些吃食，但现在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周凡兴亲手给山均准备了狗窝，招呼山均来睡。 吃饱喝足的山均非常的给面子。 见这狗这般听话，林氏那多少难免有点的担心也就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天才刚亮，祖母刘氏就来了。 “跟祖母上山吧，祖母都已经安排好了。”刘氏对周凡兴道。 “好。”周凡兴很意外，对他来说，有点太快了，他以为本来怎么都还有几天的。但是他也没有拒绝。 “凡兴，上山以后，万事谨慎，有事多跟你祖母商量，跟你祖母为你安排的师父打好关系。平日里，也别张扬，千万别看不起任何人。跟同门的关系也要注意，如果有点小矛盾，你记得退让一步……”临走之前，林氏忽然有交代不完的话。 “好了，赶时间呢。”周辰宇拉了拉妻子的手，看向周凡兴，只说了一句话，“怂一点没事，别怂一辈子就行。识时务者为俊杰，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嗯。”其实周凡兴的心里有些乱，纷乱，杂乱。 “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让凡兴至少一年下山一次。”祖母刘氏道。 “好，去吧。”周辰宇连连摆手，示意周凡兴安心。 然后，周凡兴就走了，跟着祖母刘氏走了。 林氏看着周凡兴越走越远的背影，也越来越忍不住眼底的泪水。 回到家里，林氏终于有了种这个家里从此就少了什么的浓烈感觉。 “咦，哪来的狗？”周辰宇这才看到山均。 “这是黑白，昨天夜里凡兴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说是捡的。”林氏对着山均招了招手，山均立即就摇着尾巴跑了过来，盘在林氏的脚边，不长的尾巴甩得飞起。 “那小子，该不会是特意给咱们留个念想吧？”周辰宇忽然笑了。 “肯定是。”林氏抱起黑白，摸着狗头，心里多少安慰了些。 “来，我抱抱。”周辰宇示意。 “给。”林氏也没多想，就把其名为黑白的狗交给了丈夫。 “黑白，名字差了点，不如旺财之类的顺口。”周辰宇逗着黑白，顺口说了句。 “镇子里至少有二十只旺财，但镇子里只有一只黑白。”林氏反驳道。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周辰宇立即点头附和。 “我去给黑白找点吃的，你照顾一下黑白。”林氏很快就把黑白当做了心里的一个寄托。 “好，我照顾黑白，你就放心吧。”周辰宇满口答应。 林氏找了找，家里实在没什么能直接让黑白吃的。 “算了，我去买点菜，等着啊。”林氏摸着黑白的狗头，笑道。 “嗯。”黑白还点点头应了一声。 林氏心里的感伤顿时就又被冲淡了很多。 林氏出门后不久。 周辰宇抱着黑白，忽然问了句，“黑白不好听啊，你原来叫什么？” 狗妖山均的心头浮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红薇姐姐！”北地，雪国之外，名为云暖的姑娘终于等到了这一路负责保护她的人。 红薇，花妖，巳陆境大妖！牌面极大。 云暖见来的人是红薇，心里很暖。 看吧，姨虽然呵斥了自己半天，但还是很疼自己的。 “小暖。”红薇一身红衣，红衣之上还绣着一朵朵的红色蔷薇花，工艺精美，是一件珍贵的法袍。 “咦，这个是……”云暖注意到，红薇姐姐的腰间挂着一个小牌子。 “万妖令，雨姨吩咐了，倘若这一路有意外，凭万妖令，可号令天下所有将真名交给过我们雪国洞天的大妖，护我们周全。”红薇笑答。 云暖一下子就怔住了，眼眶泛红，很是感动，喃喃低语：“姨真好。” “可不可以给小暖玩一下。”云暖抬起头看着红薇。 “雨姨吩咐过，不行。”红薇斩钉截铁拒绝。 “就玩一下，别那么小气嘛。”云暖再做尝试。 “休想！”红薇义正言辞。 红薇也是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为何雨姨执意要她负责保护小暖进入人族国度。 感谢蜗牛电竞死亡·我的推荐票一张 第5章 长天山上 长天山，一般而言，长有两种读音，一说如长短的长，另一说则是生长的长。 来到长天山山脚，刘怡黎才给周凡兴提了一句，说长天山的长其实念生长的长。 这倒是新鲜，一方面是福灯镇那边说起长天山，都是念长短的长，另一方面则是，长短的长的长天山，其实会显得更顺口一些。 “你将山字改成门字，就应该能想明白了。”刘怡黎笑道。 “长天门……掌天门……”周凡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好高的心气。 “陈长老。”刚走上长天山的阶梯不久，绕过一个弯，就看到一位面色和善的灰衣文士，他看起来就跟周凡兴以往的老师们气质完全相同。 “刘长老。”陈固嵩向刘怡黎点了点头，随后便打量起了周凡兴。 在长天门中，陈固嵩的地位其实比刘怡黎要高，虽然在门中谁也不会真的这样看待刘怡黎。 因为一些原因，刘怡黎在长天门中是特别的存在，就算是门中掌门，见到刘怡黎也会很客气。 “凡兴，这位是陈固嵩陈长老，按照门中的安排，你以后会跟在陈长老门下。”刘怡黎介绍道。 “陈长老，这是凡兴。”相对于周凡兴的介绍，刘怡黎就很简单了。 “周凡兴。”打量过周凡兴的根骨之后，陈固嵩总体还是比较满意的。 虽然周凡兴不是什么天生的修道胚子，更没有什么与大道契合的气象，但在偌大的长天门里，好歹排个中等层次还是可以的。 其实陈固嵩也清楚，就这样，还是在周凡兴服用过药堂那位太上长老亲手炼制出来的珍品丹药之后。不过虽然周凡兴的根骨主要来自于丹药的后天改造，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至少，现在的周凡兴存在两种可能。 一种是就这样了，丹药的效果已经完全发挥了出来，他从此会有一名根骨平平的弟子。 另一种则是丹药的效果还没有彻底发挥出来，周凡兴的根骨还有更进一步的余地。 在陈固嵩的心里，其实两种可能相比之下，后者的可能会更大一些。 毕竟，那种丹药…… 刘怡黎很忙，她还需要快速上山，向掌门说明之前长天门围剿山海境大妖无果的事情。 虽然大致情况早已有人回报，但一方面是细节，另一方面则是后续的安排，都需要小心对待。 就这样，刘怡黎就直接把自己的宝贝孙子交给了陈固嵩。 长天山是一座大山，灵气浓郁，山清水秀，灵禽灵兽无数。 光是这一路往陈固嵩的住处过去，周凡兴就看到了许多灵兽毫不怕生地在他面前出现，甚至还有对他指指点点的行为。 像是在说，有新人来了，赶紧认个脸熟。 更有嚣张者，一只浑身金毛的小猴子，竟然跳到了陈固嵩的头上，嘎嘎大笑几声，扯掉了陈固嵩的一小撮头发，扬长而去。 陈固嵩很淡然，仿佛是小场面，又好似很习惯。 “长天山很大，而长天门又跟一般的宗门不同，我们没有直接的大门，只要上山，就等于是进入了长天门。所以在山上，每一处都是长天门之内。山上同门，多会找个适合的地方建立自己的住所，有比较讲究的，也有不怎么讲究的。” “看，已经能看到为师的住所了。”陈固嵩其实都还没有正式的收周凡兴为弟子，但已经以师父自居。 事实上，虽然周凡兴的情况比较特殊，但收徒一事，不是师父有心弟子有意就够的。 其他不说，两师徒的性格就得有个磨合的过程吧？一旦两师徒性格相冲，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前方不远，已经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林木后边的木屋了。 显然，陈固嵩的住所属于那种不算太讲究的。 虽然周凡兴一路过来还没看到的其他的住所，但也知道，真有那讲究的，怕是怎么富丽堂皇就会怎么来。在这一点，其实山上山下都是一回事。 如那些骤然富贵者，如那些不愿委屈自己的人，如那些好面子的人，不简单炫一下富，万贯身家会表现不出来的。 走近之后，得见木屋全貌，周凡兴才发现自己的第一印象有点偏了。 虽然只是木屋，但非常的精致。光是这一份精致，就看得出来陈固嵩的住所的讲究。 “夫人，我回来了。”门前，陈固嵩停下脚步，先说了一句，然后才推门而入。 门一推开，周凡兴就看到了木屋里有一位小腹微凸的妇人，回头看过来，嫣然一笑。 再看过去，就能看到有一桌小菜，热气腾腾，显然是刚做好，刚端过来。 “夫人，不是说我来吗？”陈固嵩连忙过去，扶住妻子，心疼又怜惜的道。 “这是凡兴吧？”妇人对陈固嵩微微摇头，看向呆立在门口的周凡兴，“快进来，不必拘谨。” “欸，凡兴见过师娘。”凡兴果然一步进来，但也只是一步，随即便躬身恭敬道。 “好，好。”妇人嘴角一扬，很是高兴。 陈固嵩回来了，还有一样菜还没拿过来，饭其实也还没盛，当然，这些都被陈固嵩拦下来了。 “坐。”小桌旁有凳子，妇人早已被陈固嵩搀扶着坐下。 “是。”周凡兴也没太客气，长辈赐座，老老实实听话比什么都强。 “是个俊小伙。”妇人再次打量周凡兴，很快就夸奖了一句。 “师娘过誉了。”周凡兴不好意思的笑笑。 “别夸他，万一尾巴翘起来再想放下来可就不容易了。”这时，陈固嵩已盛好了饭，亲自端过来。 周凡兴赶紧起来接过饭碗。 “坐，吃吧，尝尝你师娘的手艺。”虽然刚才陈固嵩显得有点严厉，但是这会儿也是很和气的。 “欸。”周凡兴应声，默默夹了一筷子以前没见过的一种蔬菜，尝了一口。 “嗯嗯，很好吃。”周凡兴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道。 见此，陈固嵩与妻子相视一笑。 一顿饭吃完后，周凡兴主动收了碗筷并清洗，这点勤快劲倒是让陈固嵩很满意。 做完之后，周凡兴也就回来了。 “凡兴，坐。”陈固嵩再次招呼周凡兴。 周凡兴坐下。 “虽然你已经喊了我师父，也喊了你的师娘，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还有一个考验。其他人的门下如何我不管，但你若真想入我门下，这个考验，你必须受。”陈固嵩道。 “好。”周凡兴只说了一个字。 “三年，三年之内，我不会教你任何功法，也不会传授你任何术法，甚至都不会给你解惑你在这三年里遇到的任何问题。但只要你能熬过这三年，你就有资格进入我的门下。”陈固嵩看着周凡兴的眼睛道。 都说眼睛说不了谎。 “好。”周凡兴直接答应，没有半点犹豫。 他不需要考虑太多，因为他知道的本就很少，在知道的事情有限的情况下，拼了命的去想太多的东西，没有好处。 他只需要明确这几点就够了。 首先，拜师陈固嵩，刘怡黎应该是赞成的，甚至极有可能不是一般的赞成。看之前两人打招呼的样子，就能对两人的关系有个大概的猜测。就算不是至交好友，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再有，陈固嵩本身对收他为徒这件事，也是比较看重的，不然未必会就等在山下附近。 而更重要的是，周凡兴在木屋这里观察到的一个细节，这个木屋应该很少有其他人来。 一般来说，家里有个孕妇，在招待客人方面，有所不周是难免的，甚至在有些地方，客人没事都不会登门拜访。但是，这里是哪里？别人也就算了，毕竟是个客人的身份，但是陈固嵩的弟子呢？可这里却并没有多少其他人来过的痕迹。 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么他很可能是陈固嵩的开山大弟子！ 倘若真是如此，他就赚大发了。 至于陈固嵩的三年考验，这反倒没什么。 周凡兴曾经听一位老师说过，说很多地方的一些匠人收徒，刚开始都会先晾着徒弟几年，什么杂事都推倒徒弟的身上，如果徒弟性子坚韧，吃得了苦，任劳任怨，才有可能被收为正式的弟子。 有这样的事情存在，相对来说，陈固嵩的三年考验，真不算什么。 好歹，他给了一个准确的时间，三年。而那位老师曾经说过，有的人想跟匠人学一门手艺，真能从匠人手里学到点什么，花个十几年光阴的不说大有人在，但也不是少数。 毕竟，匠人的手艺是吃饭的本钱，而这世上又不乏有那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因此收徒这种事情，真的是再谨慎都不为过。 既然能理解，周凡兴就能够接受。 于是，从这一天起，陈固嵩的院子这边，就多了一个勤勤恳恳的小徒弟，真真是任劳任怨。 “红薇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啊？大叶王朝往这个方向，这边是上明王朝，那里是立焱王朝。”离开北地境内，云暖和红薇来到了一个可以去往三个人族王朝的十字路口，云暖小姑娘问。 “穿过上明王朝，再穿过几座大山，又要从罗霄王朝经过，我们去大桐王朝。”红薇答道。 “大桐王朝？就是那条老墨螭在的那个王朝吧？”云暖问。 “对。” “那还有好远呢，路上又不能停。”云暖有着小小的遗憾，毕竟这一路她已经不得不错过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和事情了。 感谢白雪化月韵乱投的推荐票一张 第6章 统统吃掉 红薇哪里是云暖的对手？经不住云暖那可怜兮兮的央求，最终只好松口，路上可以走慢一点，遇到什么好玩的有意思的地方或事情，可以酌情考虑逗留。 云暖如得胜的大将军，神气得很。 只是她哪里想得到，出门之前，雨姨早已与红薇交代了许多。赶路是雨姨交代的，迁就云暖也是雨姨交代的，甚至于，雨姨都交代了在某个地方时，就算云暖不想逗留，也得想办法逗留一下。 长天山上，已到了夏季。 火辣的阳光试图灼伤所有一切，但它注定失望。 氤氲的灵气流转，带来一种凉意，将那火辣的阳光铺陈在所有一切身上的热量，像是冰敷一样取代。 凉爽，不太合理的凉爽。 山上的人早已习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已不新鲜了。但对于周凡兴来说，却是个值得高兴一下的情况。 他做好了在这里白干三年的准备，担心的主要是夏天。冬天虽然会很冷，但是还好一点，无非是注意保暖，另外平时多动也有益于御寒，反正他是不会觉得自己有可能很闲。 不出他所料，他上山时，本就是冬天，冬至不过是之前一天。 倒是夏天，他很担心。 毕竟热起来的话，就很麻烦了。 好在，现在并不是如此。 最近一段时间，周凡兴挺忙的，因为算算时间，师娘怀胎至今，已经九月过半了，预产期在十天之内。 相应的，这些天来陈固嵩也很是忙碌。毕竟，他要当爹了。 这些天里，他也时常在其他人那边走动，以周凡兴观察到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每一次都相谈甚欢。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师娘的身边随时至少有两人陪伴，另外，接生的团队有三个，轮流待命，以保证能在第一时间里忙活起来。 这两天来，周凡兴因为一直在忙碌的缘故，所以也见过了不少师娘的闺中密友，她们都是三三两两成群结队来的。 周凡兴注意到，那些人当中，有不少人都有或明或暗的打量他。 周凡兴没有问，只顾着忙活自己的事情。 又过了两天，周凡兴被蜂拥而来的两支接生团队惊动，顿时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只过了一会儿，陈固嵩就回来了，一副紧张甚至是无措的样子。 长天门某处练武场，一群长天门弟子正聚在这里，他们的话题里，周凡兴正是主角。 “陈长老啊，有点可惜了。” “可惜？不至于吧？我听我师父说，陈长老可是巳陆境强者！而且至今还没有正式收徒，那个叫凡兴的家伙，要是真成了陈长老的开山大弟子，我看你们还觉不觉得可惜。” “你那是不了解情况。” “就是就是。” “我不了解情况？什么情况？” “你刚才也说了，陈长老是堂堂巳陆境强者，巳陆境是什么概念？那是至少度过了四六天劫的准仙人！既然陈长老是巳陆境强者，你觉得他到现在都没有开山大弟子，不奇怪吗？” “这个……还好吧。” “陈长老收徒有一个前提，雷打不动，谁的面子都不给。就算是上次掌门亲自推荐了一名修道胚子给陈长老，陈长老也是按部就班来。” “前提？什么前提啊？” “想要成为他的正式弟子，需要跟在他身边三年，平时当苦力不说，脏活累活啥的也是正常，最主要的是，这三年里，陈长老决计不会传授任何功法、术法甚至是答疑解惑都没有。” “啊？” “不过，也就是三年吧？这样一想，就也还好吧。” “三年？以前也有很多人是这样想的，结果呢？熬过了第一个三年，紧接着来的不是正式拜入陈长老门下，而是第二个三年，第三个三年，甚至是更多的三年。以前有一个人啊，硬是在陈长老的身边伺候了整整三十年！” “三十年呐？” “你猜后来怎么着？” “怎么着？” “下山，去做普通人去了。虽然在山上待了三十年，但是从未修行过什么，更无明师指点，自然是一事无成，反倒是荒废了三十年光阴。” “这样一说，感觉有点惨啊。” “所以啊，这次这位凡兴，大概真的遇上件烦心事了。” “那可未必。” “未必？” 一群弟子的视线，顿时集中在了一个小胖子身上。 上明王朝。 上明王朝疆域很广，背靠罗霄山脉，越过罗霄山脉之后，则会进入罗霄王朝。 因为云暖的缘故，所以进入上明王朝之后，红薇和云暖的行进速度就很难以启齿了。 走的最快的一天，倒也走了近三百里的路程，但是走得最慢的时候，光在一个不大的村子里，就折腾了整整十天。 今日，红薇带着云暖来到了上明王朝一处名为化州的地界。 进入州府地界之后，渐渐也就有了人气。 “好香！”云暖一吸鼻子，就走不动道了。 “这里这里，红薇姐姐，快过来呀！”云暖很快找到了一个小摊，摊主卖的是面，但毫无疑问，这里就是那让她走不动道的香味的源头处。 云暖的视线一扫，很快就找到了香味的来处。 原来是面摊这边有一锅熬得肉都散了的高汤。可以看到，锅里有好几根大骨头，还有许多漂浮着的香料。 “红薇姐姐，我要吃这个！”云暖这一路就没客气过。 “想吃就吃吧。”红薇嫣然一笑。 好些人直接撞在了一起，也有人右脚勾住了左脚，摔得挺惨。 摊主很快端来一碗面。虽然不知道这个身穿红衣的美丽女子怎么不也点一碗，但这种事情，就没有过问的必要了。 他只是个做生意的，做好生意就够了。 “小暖。”红薇忽然道。 “唔？”云暖嘴里是面，还没咬断。 “你就在这里，乖乖的别离开。姐姐有点事要去办，很快就回来。”红薇道。 “嗯！”云暖答应得很干脆。 红薇便起身，走到了摊主那边，给了足足一两银子，让摊主任由云暖吃，若是不够，等她回来再补上。 摊主连连摆手，哪里要得了这么多？他这个小摊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值不起一两银子。 红薇笑笑，转身走进人群，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再来一碗！”云暖吃了一碗，高兴的喊。 “好嘞，稍等，就来。”摊主很快端来了第二碗。 “再来一碗！” 摊主的眼神有些不对了，他开始有点明白过来那位红衣女子所说的话的意思了。 “再来一碗！” “再来一碗！” “再来一碗！” “那个，面没了。”终于，摊主为难的对云暖道。 桌上，十三只碗叠起来老高，比坐着的云暖都还要高一点。 “那小姑娘也太能吃了吧？”有行人目睹了全过程。 从知情者那边传出来的信息很快就传开了。 于是，很多人围观起了云暖。 “可以买面啊。”云暖对摊主道。 “这个，可是，汤也没了啊，汤没了，味道就不对了。”摊主摇着头。 “再熬一锅。”云暖道。 “这个……小姑娘，不是这么简单的，这汤啊，不熬够两个时辰，不行的。”摊主低声解释。 “可我还没吃饱……”云暖摸着自己其实已经圆滚滚的小肚子，不太开心的道。 “金剑府除妖！闲人退避！”忽然，两声高呼惊动了人群，原本还只是围观的人群，顿时就乱了起来。 好些人被推倒，身上，甚至是脸上，留下了一堆脚印。 哀嚎声不绝于耳。 “啊！别踩，别踩！”尖叫声，女人的尖叫声。 “你们踩我，踩我，别踩孩子！”还是那个女人，她已经将孩子护在身下，死死地护着，背上很快就多了一堆脚印。 一片狼藉。 最后，这里剩下的人就不多了。 护住孩子的女人，几个被踩到吐血的人。 一群身负金剑的不伦不类的剑客出现，来到了云暖的对面。 “你们，不准过来！”挡在云暖身前的人，赫然是小摊的摊主，是个其实可能已经年近花甲的老人。但他的身子骨无疑还是硬朗的。 他的精神状态也很不错。 尤其是精神状态不错。 金剑府？除妖？看这架势，那个小女孩是妖？ 老人信，一般人那可能连吃十三碗面？但是老人不让！ “包庇妖孽，可就地正法！”一名金剑剑客冷漠的道。 “她只是喜欢吃面而已。”老人开口。 “妖就是妖！”那人面色一寒，手上掐动坚决，他身后的金剑“噌”一声出鞘，竟是直接就往老人这边过去。 他并不愿殃及老人，但是老人所在的位置，刚好可以挡住那小妖的视线。 “等等。”云暖出声了。 金剑却未停。 顿时绕过老人，直直冲向云暖。 云暖微微一笑，双手轻抬，拇指与食指轻轻一合，便拿捏住了金剑。 她再一挥手，老人便莫名其妙的到了远处。 “红薇姐姐，救命啊。”云暖轻声道，简直是在呵气。 “红薇姐姐，救命啊。”她又道，还是那样的轻。 “红薇姐姐？”喊了三次。 “没吃饱呢。”这次，云暖的声音恢复自然，面对那些金剑府的修士。 “死了就不会饿了。”金剑府的带头剑客冷冷的道。 虽然对方能够接下他一剑有些超出了预计，但金剑府若是这样就败了，那也太丢份了。 “我要。”云暖此时笑着，但是下一刻，她的眼里就有了愤怒，“把你们统统吃掉！” 万里之外，罗霄山脉某处。 将一只巳陆境大妖踩在脚下的红薇猛然脸色一变，倏然消失。 捡回了一条命的大妖硬是在原地等了片刻，这才想起逃命。 老人已在远处，他看到了，也听到了。 他看着云暖，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如果，真的像那个小姑娘自己说的那样，她会把对面的金剑府修士统统吃掉的话…… 第7章 说上话了 “未必？怎么说？”与数十万里之外的紧张氛围，大桐王朝境内长天山长天门，某处练武场，大家的视线集中到了一名小胖子身上。 “虽然陈长老的规矩是出了名的重，但是，他很有可能会对周凡兴网开一面。”小胖子享受这种被注视的感觉。 “为什么？” “很简单，周凡兴的身份，很不同。” “不同？什么不同？能有多不同？”大家连问。 “首先，据我所知，周凡兴是咱们长天门某位女长老的亲孙子。”小胖子吊着大家的胃口。 “女长老？”有人思索起来，“陈如枫长老，霍妍长老，荀桂长老，刘怡黎长老，等等……刘怡黎长老。” “我想起来了，刘怡黎长老那去世的丈夫，好像就是姓周吧？” “对对，我记得，好像是叫周方平来着。” “就是这个名字，周方平。” “姓周，看来那周凡兴应该就是周方平长老和刘怡黎长老的后人了。” “对了，貌似，陈长老以前和周方平长老，关系很好吧？” “可不是！” “听说这两位相互都有至少三次的救命之恩，是生死相托的至交！” “这样的话，看在周方平长老的面子上，陈长老给周凡兴网开一面，也不是没可能。”有人点着头。 很快，大家就都点起了头。 “对了，我刚才接到消息，说是陈长老的妻子，今天临盆。” “十月怀胎，终于是到头了。”有人点点头，为陈固嵩高兴。 “虽然陈长老的脾气是怪了点，但谁不知道，陈长老是出了名的护短？不仅仅是门内，就算是在山外，陈长老的声誉也都是极好的。我估计啊，这一次，咱们长天山肯定会热闹一阵了。” 上明王朝，化州。 红薇出现之时，无疑是一位火红的冰美人。 瞧她的神色，那种寒意，当真是扑面而来。 “红薇姐姐快保护我！”云暖在红薇现身的刹那，便躲到了红薇的身后。 红薇面似寒冰，一双眼睛有着直接溢出来的厌恶，“金剑府？” 只见红薇右手一挥，下一刻，一名一身黄紫道袍的道人便出现在了红薇的手里。俨然如提着小猫一般。 “府主！” “大胆妖孽，快快放开府主！” “哦？这样吗？”红薇冷笑起来，却真的松开了手。 像只猫一样的金剑府府主直接落在了地上。 刚触地，那府主便就地弹了起来，转过身，直接匍匐在了红薇的身前。 “前辈，饶命。”府主额头点地，颤抖求饶。 “府主……”金剑府的弟子们哪里见过自家府主如此？ 整个上明王朝，金剑府虽然不是最强大的势力之一，但除了那几个屈指可数的势力之外，金剑府就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了。 金剑府的弟子，去哪里不是被当地的官员、商贾甚至宗门奉为座上宾？ 但此时，他们的心里，只听到了什么被砸得稀碎的声音。 那是什么？ 尊严。 骄傲。 信仰。 “红薇姐姐，我还没吃饱呢，能不能吃了他们？”云暖拉着红薇左手手腕，轻声问。 金剑府府主的心顿时就听到了嗓子眼。 这是个什么人物？能称呼一位至少在山海境以上的大妖为姐姐，关键是，她说出吃人这种话，竟然有种让人胆寒的随意。 就好像是，肚子有点饿了的人，看到了一个售卖各种点心的小摊，理所当然的坐下，理所当然的享用一般。 “吃什么不好？”红薇当然不同意，瞪了云暖一眼，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哦。”云暖委委屈屈地低下头。 她是妖，身份如此。但即便是雨姨也不知道，她这只妖，竟然有着一颗人心。 她原本是人，后来死了，再睁开眼，就成了妖。 身份的转换并没有难住她，她本就善于揣摩各种身份的人物。 主要问题在于，吃食。 妖吃的东西跟人吃的可是有根本上的差异的。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她表现出了自己对各种好东西的喜欢，包括各种天材地宝，山珍海味。 雨姨是真疼云暖，几乎是不限量供应。 但是云暖之前犯了个错误，她竟然无法无天到将雪国洞天里好不容易才生成的一株并蒂蓝莲给吃掉了。这种雪国蓝莲，光是开一朵花就需要整整一万年的岁月！可想而知，云暖闯了多大的祸。 闯了祸还是其次，主要是，这也刚好赶上一件事，雨姨思量再三，觉得除了云暖之外，实在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言归正传。 云暖很清楚红薇很可能并不只是为了保护她，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和理由。 她其实也不在乎，只要自己好好的也就够了。 从自己睁开眼睛以来，自己就在北地雪国了，身边的人自然都是妖，有巳陆境这样的准仙人大妖，也有悟仙境这样的仙人大妖，甚至有悟仙境以上的大妖！ 所以，她这辈子，其实很纠结。 身体是妖，灵魂是人。 分裂，却是一个整体。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自己之所以是这样的，或许是有什么事情，是只有自己才能做的，也是必须做的。 比如，妖和人的矛盾。 但是好像很难。 妖和人的恩怨由来已久，其中曲折过于错综复杂，就像是一个死结，很彻底的死结。 比如现在。 “巳陆境大妖，修炼不易，何苦找死？”场中又出现了一个人，他面容冷峻，看上去是个中年人，一身黄紫蟒袍。 “巳陆境修士，修炼不易，何苦找死？”红薇反问。 “不知死活！”那蟒袍中年人微怒，大袖一卷，欺身而上。 可见一个身影一步之间便来到了红薇的身前，恍如缩地成寸的术法。但是却并没有术法的波动，半点都没有。 “武夫？”红薇的目光诧异了一下，但也只是区区一下。 别看红薇看上去只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此时的她已经与那蟒袍中年人纠缠在一起，身影不过是一道道的残影，转瞬即逝，徒留眼花缭乱。但是与此同时，撞击声却不绝于耳。 红薇毕竟是妖，虽然她并不是以肉身强横见长的妖类，但一身修为已经到了巳陆境的程度，所以单论肉身强度，她并不会差那些同境界中以肉身强横见长的妖类多少。 这样的肉身强度，当然没有惧怕与同境界人族修士硬碰硬的理由。 长天山，长天门。 陈固嵩的妻子李氏诞下一位千金。母女平安。 陈固嵩很快就看到了女儿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因为很快，女儿就被抱走妥善照顾了。 陈固嵩恨不得自己能直接分身，一边去多看几眼女儿，一边也感谢一下妻子。 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哪能做这种事情？ 女儿那边自有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照顾，他还是不添乱的好。 “辛苦夫人了。”陈固嵩温柔地握住了一脸疲态的妻子的手。 “是个姑娘。”李氏勉力笑了笑，她累坏了。 “是个姑娘。”陈固嵩笑得合不拢嘴，这是初为人父的傻笑。 大约过了两刻钟之后，周凡兴才从别人的嘴里听说了自己有个小师妹了。 自己有小师妹了。 这样一想，周凡兴也傻笑了起来。 “凡兴。”忽然，周凡兴听到有人叫自己，他下意识扭头。 就看到一群人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人，一身色彩浅淡的着装在他的身上显得稍微有点大了，但也还好。 中年人的身边，左边，不是别人，正是刘怡黎。小半年都没见了。 “祖母。”周凡兴也不认识别人。 “这位是咱们长天门的掌门，这位是……”刘怡黎笑着跟周凡兴介绍。 周凡兴听祖母介绍一位，就赶紧躬身行礼喊人。 二十多人，都是长天门里的大人物。 从掌门到门中各个分堂的主事人，还有地位超凡的长老等。 这就算都混了个脸熟了。 “凡兴。”掌门又喊了声。 “掌门。”周凡兴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自己这就跟掌门说上话了？ “跟在陈师兄身边，你要保持本心，陈师兄的那点规矩虽然……有些古怪，但是他本身也是从这种规矩里熬出来的。另外，陈师兄这一脉，对于心性的要求很高，所以三年苦熬是必不可少的试炼。”掌门和颜悦色的道。 “我明白的，山下有些学徒想学匠人师父的手艺，常常要先熬一段时间的，我听说过。”周凡兴答道。 “两者之间略有不同，但是也有异曲同工的部分。”掌门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双方的交集就到这里了，因为陈固嵩来了。 “掌门。”陈固嵩沉浸在喜悦里。 “恭喜师兄。”掌门道喜。 接着就是和掌门一道的所有人先后有序的道喜，包括刘怡黎。 “同喜，同喜。”陈固嵩一一还礼。 “这边请。”然后，周凡兴就注意到气氛稍微有了点变化，虽然他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变化，明明大家都还是一副笑呵呵喜气洋洋的神态。 陈固嵩这边的木屋总体并不小，虽然也不是太大。六个房间，其中客厅和厨房另算，这之外，还有一个独立的议事的地方，面积不小。 “掌门此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向我道喜吧？”陈固嵩带着众人来了这里，毕竟那么多人，也只有这里合适了。 “确实有一件事，不过师兄不必担心，只不过是希望也让师兄知道而已，不出意外的话，三年之内，应该都不至于劳烦到师兄。”掌门解释。 陈固嵩心头一松。 他刚刚有了个可爱的女儿，这时候真有什么事非得让他出马，他是既不好推脱，也不好不推脱。 “八百年前，天外之人陈无病与那条老墨螭缔结了天地契约，这事师兄是知道的。”掌门起了个头。 “嗯。”陈固嵩点点头，这事对于所有巳陆境强者来说，多少都是听说过的。 他们所在的高度，本就要求他们必须知道一些事情。 “陈无病与老墨螭定下了一个千年之约，如今已经过去了八百年，而我们现在接到消息，妖族那边，似乎已经派出了人，打算跟老墨螭接触一二。”掌门道。 感谢唐离登赤练西顾投本书的一张推荐票，本书到这里铺垫就差不多了，接下来正式进入主线。 第8章 人与妖 公孙泽破已使出了全力，他既是修士又是武夫，算是人族修士里的异类，但是这也意味着他的实力在同境界修士或武夫中，要高出一线。 对于强者来说，一丝一毫的差距尚且都足以被扩大到影响战局，更何况足足一线的差距？ 真要算起来，公孙泽破足以叫板初入悟仙境的仙人修士，虽然胜率只在四成甚至三成左右。 妖，由通了灵性的除人之外的万物修炼而成。包括那些得天独厚的精魅，其实说穿了，也都是妖。 人与妖，也许就像是光与暗、水与火、对与错、善与恶等相互对立的事物一样对立。 妖伤人，人伤妖，或许从人与妖各自存在开始，就已如此。 对手是一名身穿鲜艳红衣的娇柔女子，惹人怜惜，但没办法，她是妖。 修炼不易，这话从来不假。 人要修行，首先要看根骨、天资，然后是明师、资源，另外还要一些运气。待修炼小成，倘若有机会回头去看来时的路，就会发现，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将这世上九成不止的人都甩在了身后。 小成就已如此，何况更高处？ 但同时，人在修炼这方面，实在是有着可怕的优势。 妖在修行方面的难度，比人的难度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首先，妖能否成为妖，就要看有没有那个福分开窍，只有灵智开窍，妖才算成为了妖。 然后，妖的实力往往与他们的年岁相关，比如百年、千年、万年，都是关卡，也是衡量妖的实力的重要依据之一。 人族修士修炼至巳陆境需要多久？根据现有的记载，年岁长的，四五百岁，岁数再高，突破的几率就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据说，人族曾经出过一位六百高龄近七百岁新晋巳陆境高手，但是并没有留下文字记载，也说不清那个人的具体身份，只是据说。 而妖族呢？光是想要突破至神觉境就要千年苦修，虽然不绝对。想要达到巳陆境，标准的年限大概是五千年左右，再进一步达到悟仙境，往往需要万年之久。 妖族往往有着悠长的寿命，但是在修炼一途上，很吃亏。 红薇化作人形的样子虽然很年轻很美丽，但是她的年纪，早已过万。 云暖的心里闪过了一些念头，随即就百无聊赖起来了。 那个人族修士很厉害，红薇姐姐跟他打，虽然不至于处于下风，但也不占优势。 远处，面摊的老人思量再三之后，还是转身走了。 红薇与公孙泽破的战斗还是比较克制的，不然光是溢出去的战斗余波，都足够将整个化州打得稀碎。 巳陆境强者，被称之为准仙人，不仅仅是因为巳陆境之后就是悟仙境——又名仙人境，更是因为这等强者已经经历了天劫的洗礼，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到天地之威了。不单是接触到，更是将那天地之威化为己用。 两人分合不断，余波如风，如狂风，吹得人要费些力气才能站得稳。 那位面摊的老人，就是因为风太大才不得不离开的。幸好他在远处，中间又有些阻隔，所以面对的风并不大。 不多久，在公孙泽破抽空的一声提醒下，金剑府的人很快就走光了，只剩下那位匍匐在地一动不敢动的金剑府府主。 然后，这里又来了一些人。 四个人。 云暖瞧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四人看着公孙泽破与红薇的极其克制的交手，也不催，就是看着。 这里毕竟是化州，从这一点来说，人族一方其实是吃亏的。 化州有十万人口，就算火速开始疏散，那得需要多少时间？此外，更重要的是疏散之后呢？十万人怎么安置？这都是需要考虑的，而且是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和钱财的事情。 一旦红薇改成了全力出手，怎么办？ “唔？”云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是阵师。 修士修行，可以走的大道很多，其中阵师是一个比较受欢迎的路数。 阵师一旦有成，基本上在哪里都能成为座上宾，而且虽然直接战力不高，但是在阵法的配合下，综合实力却不能低估。 除了阵师之外，还有药师、锻造师等，都是备受修士尊重的人物。 只不过这三者一方面是需要优秀的天赋，另一方面也需要明师指导，所以在这三方面有一定成就的人，不多。 有两名巳陆境高手替两位阵师遮掩行迹，正在十里之外布置大阵。 看样子，是很难善了了。 “红薇姐姐，差不多了。”云暖出声。 “小暖。”红薇一拳与公孙泽破分开，来到了云暖身边。 “走吧。”云暖已经觉得没意思了。 “是。”红薇微微低头，应声。 这一幕让包括公孙泽破在内的五人都是一惊。 那个女孩子，竟然值得一位巳陆境大妖低头，是什么来头？ “站住！”那边的四人之中，一名身穿一身黑衣的瘦弱病秧子冷漠开口。 “唔？”已经转身就要离开的云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了看他。 “不给个交代？”那面色苍白到似乎马上就要咽气的黑衣病秧子问。 本就苍白的脸，在一身黑衣的衬托下，更苍白。 “交代？你要什么交代？”云暖露出疑惑的神情。 “既然是妖，就不该出现在人族国度之中，这是当年陈无病和老墨螭定下的规矩。” “陈无病？老墨螭？他们算什么东西？他们定下的规矩，凭什么要我遵守？”云暖问。 此时，云暖的脸色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的意思。 红薇尽收本心，克制着想要匍匐在云暖身前的冲动。 妖族的规矩，很简单，强者为尊，弱者，要么臣服，要么死。 虽然只是溢出来了一点点气息，但是对于红薇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就是她之前分明在万里之外的罗霄山脉某处，却立即赶了回来的原因。 云暖不能出手。 云暖一旦出手了，事情就会变得很复杂。这才是红薇保护云暖的意义所在。不是因为云暖弱小，而是因为云暖过于强大！ 天生悟仙，修炼又逾十万年，说现在的云暖不是悟仙境之上，谁信？ 虽然她永远都只是一副小孩子般的样貌和表现。 “好大的口气。”四人之中，又有人道。 “癞蛤蟆打呵欠才好大的口气呢，你说是不是？”云暖笑问。 “陈无病和老墨螭定下的规矩，只是他们的规矩而已，不是人族和妖族的规矩。不过嘛，老墨螭还是有点面子的，所以我会亲自去找老墨螭，镇压它一万年——不，十万年，让他好好的反思自己的过错。至于更之后，就比较简单了。”云暖笑着。 “我知道，对于人族修士来说，妖族一脉，都是该死的。我觉得这个规矩、这个道理很好。所以，我妖族会以同样的规矩和方式，对待人族。天底下的人族，也都该死。你说，我的规矩有没有道理？”云暖问那些人。 “这样说来，你妖族，是要正式与我人族宣战了？”公孙泽破阴沉着脸。 “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云暖遗憾的道，“我要这座人间，要么只有人，要么只有妖！” 五人心中寒意顿生。 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能说这种话，她当真做得了主？ 如果做得了主。怎么办？ 人与妖，当真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 一旦开战，怕是这座人间，就要沦为炼狱了。 不，也许沦为炼狱尚且是一个还有余地的结局。只怕，这座人间，连炼狱都成不了。 云暖走了，五人不再有人出声。 “她说的是真的吗？” “不知道。” “她会那样做吗？” “不知道。” “真会有那一天吗？” “不知道。” “小暖，你刚才说的……”走出去了一段距离，红薇才问。 “有没有吓到姐姐？”云暖粲然一笑。 “假的？”红薇稍微松了口气。 “雨姨说了，双方谈判，靠的就是气势！我就是练练手，等我见了那老墨螭，一定吓都吓死他！”云暖神气的道。 “旗开得胜，旗开得胜。”红薇看着神气的云暖，有种言不由衷的尴尬。 老墨螭于八百年前与天外之人人族修士陈无病缔结天地契约，修人族与妖族千年之好。 但是呢？人族修士对于妖族的屠戮从未有过收敛，反倒是妖族因为老墨螭的缘故，无法对人族展开反击。 要命的是，当年的天地契约，竟然并没有惩罚人族。 这样一来，妖族还有活路吗？ 每隔千年左右，人间就会出现一位天外之人。无人知晓此人来历，只知每当天外之人出现，人间就会迎来一场影响深远的变化。 当年陈无病与老墨螭缔结天地契约之时，陈无病近两百岁。 所以，现在又是一个千年。 这一代的天外之人，会是谁呢？ 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妖族的处境当下来说已经处于被动了，所以，他们必须与老墨螭接触一下。至少，老墨螭是妖族的一份子，对于当年的天地契约，老墨螭有必要给一个交代。 这就是云暖此行的目的。 只是对于云暖来说，她的目的，又不止于此。 她是妖，却又是人。 所以妖族和人族若真的对立甚至是发生大规模的冲突，她夹在中间，会很为难。 妖族元气大伤，她会愧疚，反之也还是会愧疚。 偏偏人族与妖族现在的形势，很不乐观。 所以云暖很头疼，很头疼。 感谢我系大狼狗界王丶投本书三张推荐票 第9章 大魔王 李潇潇是一名演员，正经的科班出身，参演过一些小制作电影电视剧，也在一部号称大制作的电影里露过脸。 经过两年的奋斗，李潇潇已经从一名每天只等眼巴巴的等着活来找自己的群众演员变成了一名职业的群众演员了。 两者之间的区别很大。 前者平日里就是等，像是摊贩身前的小摊上的琳琅满目的货物，任由挑选也就罢了，多数时候几天都接不到活，就得天天啃老本。如果实在运气不好，吃土都吃不起来了，也就只能黯然地从这条“逐梦路”上离开了。 而后者，一方面是有一定人脉，另一方面也是基本算是有稳定收入了，平日里要么跟着剧组，要么磨炼演技，生活基本算是相当平稳的了。 所以李潇潇每天都很努力，她是用了两年的时间才从一名连盒饭都未必有的吃的小群员挣扎着成长起来的，期间付出的汗水外人无法想象。 可惜的是，有一天她从梦中醒来之际，人生就不同了。 先是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竟然睡在一张特别柔软的大床上面，大床有着浓郁的香气，虽然浓郁，但是香气本身比较浅，沁人心脾。此时，李潇潇的心里咯噔一下，如坠深渊。 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要自救。 这些念头先后在李潇潇的脑海里回荡。 然后李潇潇就发现，自己好像变小了。 想她李潇潇，那也是一米八零的高挑美女，事实上，之所以能从万千群演之中脱颖而出，努力是一点，面容姣好也很重要。现在，却成了个可能还不到一米四的小个子。 这样的事实，带给了李潇潇极大的落差。 李潇潇还没能完全从纷乱的心境里走出来，便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 这一瞬间，时间顿时变得格外漫长。她扭头顺着声音看过去，眼看着门一点一点地打开，然后看到一只手，白皙的手。 再然后，就看到了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小暖，怎么还没起？”那女人看了过来。 “起了，就起。”李潇潇压下心里的杂念，尽量自然的回答道。 “唔？”雨姨多看了云暖一眼。 “怎，怎么了？”李潇潇忽然紧张起来，自己露馅了？要不要直接坦白？ “我是谁？”雨姨问。 “你是……你是……”李潇潇急得不行，她哪儿知道这个人是谁啊？ “行吧，就玩失忆吧你。”雨姨恍然一笑，看穿了这个调皮捣蛋的主的把戏。 “咦？”李潇潇一愣，还可以这样？ “嗯，既然你失忆了，就去认识一下其他人吧。”雨姨催促着李潇潇起床。 然后，就由雨姨亲自带着失忆的云暖走遍了雪国洞天，并且重新认识了一下所有人。 “我叫云暖，妖族，超级大妖。这是大魔王的戏份啊。”夜里，躺回床上的李潇潇总结起今天的所得。 这下她彻底明白了，自己丫的是穿越了，还是魂穿，还一下子就成了超级大魔王！如此说来，自己就得演反派了。 可是反派一般不讨喜怎么办？ …… 人与妖一旦全面开战，不死不休。 只是说话的话，难度不大，无非一张嘴巴几个张合。 难的是，真打起来怎么办？ 人族势必被动。 首先，妖族的足迹遍布人间，无论是荒山野岭还是险峻禁地，都不乏妖物的存在，虽然其中小妖居多，但从数量来说，却超过人族太多。另外，虽然小妖的战斗力不强，但人族修士相对较少，小妖再不堪，对付普通人还是占优势的。倒未必是在战斗力方面，而是多数普通人天然会被妖族惊吓到，光是打个照面，形势就会倾斜。 其次，战场问题。战场在人族领地之上，这就意味着妖族完全可以肆无忌惮的破坏，虽然因此人族会拥有地利的优势，但地利的优势能说明什么？大妖出马，地利优势算什么优势？ 另外，就是实力的问题了。这一点非常重要。人族修士，妖，实力强大者，可达到悟仙境以上，也就是六乘境的地步。六乘境，也被称之为大能境。 如果说悟仙境是仙人境，那么犹在其上的六乘境，就是超越仙人的存在。 似这般存在，随便一挥手，便能让一个王朝直接覆灭，彻底覆灭。 人族对于环境的要求是很高的。其中比较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人族所拥有所造就的伟大文明。 可以这样说，文明使得人族得以有序，秩序使人族得以稳定的发展。但糟糕的是，一旦这种秩序遭到破坏，对于人族的打击，也将是毁灭性的。 但是，这座人间，却不是只有人。 两种文明，当彼此水火不容的时候，就会产生直接冲突，甚至于造成两者只能存其一的尖锐矛盾。这就是云暖面对的难题。 …… 福灯镇，迎来客栈。 两天前，迎来客栈又开业了。 “十大黑店排名第二的那个迎来客栈又开门了。”有曾经来过福灯镇的老人看到再度开业的迎来客栈，气得发颤。 “雷叔，息怒。”一旁的中年人赶紧安抚，他知道这家迎来客栈，毕竟是天下十大黑店之一，还是排名第二的超级大黑店。 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哪怕是没见过猪跑，总听说过猪吧？ “跟我进去！”被中年人成为雷叔的老人喘着粗气，拉扯着中年人往迎来客栈走去。 迎来客栈里面现在其实挺热闹的。 别看福灯镇相对来说位置偏僻，但是福灯镇也是有其得天独厚的优势的。 福灯镇是距离长天山最近的一个镇子。 福灯镇总共有三个村落，彼此倒是隔得挺远，现在被称之为福灯镇的地方，严格来说应该是福灯村，只不过这里又是整个福灯镇的中心，所以也就直接被称呼为福灯镇了。 虽然福灯镇不完全是去往长天山的必经之路，但是如果选择绕路的话，一方面是基本就没机会补给路上的物资了，另一方面则是没有官道，只能走小路。 中年人见雷叔气势汹汹地往迎来客栈过去，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待会儿一旦惹出事情来，乖乖的扛好了。 “哟呵。”雷叔刚走到客栈门前，就阴阳怪气的发出声音，“老螃蟹，你居然在这里？” “这不是雷大炮吗？”一位老人听到那久违的别称，转身看过来，面露惊喜。 “赶紧来赶紧来。”老螃蟹一边招呼那雷大炮，一边跟身边的几位老人介绍，“这是雷大炮，当年一人一刀独闯断崖山的那位，断崖山十七山寨六十贼窝共计两万余人啊，硬是叫他一个人给打服了，是断崖山第四代扛把子，不过六十年前就退下来了。” “原来是断崖山雷老大，幸会幸会。”这老螃蟹能直呼雷大炮，但旁边的人可没那么傻。 有时候人与人的关系，确实要看能不能喊人家的外号，但更多的时候，要看的则是有没有资格喊人家的外号。 “小薛也来了啊？”刚刚只注意到雷大炮，这会儿看到薛文了，老螃蟹才热情招呼。 薛文认了认，但是不认识啊。 “前辈……”不认识就不能乱喊，所以薛文拱手用最稳当的方式打招呼。 “什么前辈？叫庞叔，他跟你父亲是生死之交，你虽然没见过他，但是他的名号你肯定听说过。”雷大炮大约是格外的高兴，“千刀万剐庞老魔，魔道十三至尊排名最后的那个。” “什么排名最后的，现在上去了，第九。”庞老魔摆着手，一副谦虚不愿多说的样子。 “庞叔。”薛文心中一惊，竟是这么一尊大人物？ 人间魔道势力庞大，虽然分支无数，但大致仍是一个整体。要说对内的勾心斗角，魔道的大戏一定是世上最好看的戏码之一，但要说一致对外，魔道的团结也是一等一的好。这一点，无论谁都得服气。 曾经有一回，魔道麾下两个中等宗门打得你死我活，重要人物死了几乎一半，已经不共戴天了。结果呢？有几个中等宗门的正道势力瞅准了机会打算彻底剿灭这群祸害，一转眼，两家就精诚合作起来，硬是靠着地利和人和守了三天，等来了援军，反倒是一举打垮了正道的联军。 正道也想派援兵的，但架不住一位出面的魔道至尊嘲讽，终日打雁，就要有被雁啄的觉悟。输不起啊？那就打啊！ 没办法，这事实在是正道这边不地道，人家好好的内讧，偏要中途去占便宜，这下好了。 后来那几个宗门还真的都覆灭了，所有的战利品都被参战的魔道宗门瓜分。 此间事了，那两个魔道宗门转眼就又打起来了，不亦乐乎，且真的直到其中一家覆灭为止。直到战事结束，魔道弟子，没有一个人后退过一步。 “老薛闭关得有四十年了吧？怎么还不破关而出啊？咱们这些老东西，喝酒的日子可不多了啊。”庞老魔忽然感慨了一声。 “来来来，陪我们喝酒，你爹不在，咱们就把你小子灌趴下！”庞老魔旋即大笑。 薛文辈分低，只能听话。 好在庞老魔也不是一味给薛文灌酒，他将自己这边的老人一一向薛文介绍。 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断崖山本就不是什么江湖正道的势力，一窝子都是山贼土匪出身，只不过因为团结，又因为断崖山本身不算什么太好的地方，所以才在江湖上有这一席之地。 小势力惹不起，大势力看不上，所以相安无事。 “来，小薛，给你介绍个人。”庞老魔忽然看到了周辰宇，立即拍了拍薛文的肩膀。 见庞叔有点郑重其事的意思，薛文便更认真起来，不敢怠慢。 “周老弟，这边。” “庞大哥。” “你小子不够意思啊，客栈开门都不给我个消息，我还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庞老魔埋怨起来。 “寄信了的，这不是你没在家吗？你回去了就知道了。”周辰宇笑呵呵解释。 “这还差不多！”庞老魔咧嘴大笑起来。 感谢有若云醉舞轩投推荐票一张，这一章稍微晚了，抱歉，见谅。 第10章 仲秋节 转眼，秋凉。 仲秋节将至。 “凡兴。”陈固嵩站在门口，等到了入山砍柴归来的周凡兴。 “师父。”周凡兴立即过来。 “快要仲秋节了。”陈固嵩对周凡兴非常的满意，大半年来，可以看得出来，这孩子非常的自律，甚至到了一种近乎于苛刻的程度。 听说他从小有腿疾，所以平日里也很少出门，大概这份自律就是在那种近乎压抑的环境里培养磨炼出来的。 “回去收拾一下吧，待会儿为师送你下山，送你回福灯镇，回去跟你爹娘过这仲秋节吧。”陈固嵩道。 “谢师父。”周凡兴当然很想家，也很想念自己的父母。 而其实他现在最想知道的一件事，还是他所收留的狗妖山均，在这大半年里，到底称不称职？ 要是不称职的话，就把那家伙交给师父，到了长天山，看它还敢不敢不夹着尾巴做狗？ 下午，陈固嵩便带着收拾妥当的周凡兴下了山，一手牵着周凡兴，一边悬空行走，连带着周凡兴也享受了一回修士手段。 其实很快，就到了福灯镇。 “师父，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来我家坐坐吧？”周凡兴不舍得松手，心里正雀跃。 陈固嵩见周凡兴都说得如此小心了，只好答应：“好。” “欸，凡兴回来了？”一名妇人惊讶道。 “顾婶，快仲秋节了，回来陪陪爹娘。” “真孝顺！” “那个，顾婶，跟您打听个事。” “事儿？你说。” “就是，我家怎么变成客栈了？”周凡兴指着那家迎来客栈问。 顾婶笑了，“你家本来就是客栈啊，只不过你两岁的时候，就关了门，这不，今年夏天啊，就又开门了。” “这样啊？”周凡兴恍然。 “快回去吧，你爹娘见你回来了啊，肯定特高兴！”顾婶言之凿凿的说着。 “欸，那顾婶回见。”周凡兴笑眯眯道。 “嗯，回见吧。”至于迎来客栈是天下第二黑店这种事情，顾婶是真不想跟周凡兴提及。 “师父，这边。”周凡兴这才带着陈固嵩进了客栈。 客栈里有点闹哄哄的。 “喝，愿赌服输！” “喝就喝！怕你不成？” “别光喝酒啊，吃点花生米啊。” “哈哈哈哈，趴下去了。” “老弟……” “老兄……” 杂乱的声音不绝于耳。 “哟，这不是陈老弟吗？”忽然，有人见到了陈固嵩。 “许兄。”陈固嵩看过去，是老朋友。 “来，陈老弟，给哥哥我一个面子，这杯酒，你得喝。”就见那许兄眼睛通红，似乎是喝大了，人都快站不住了，但举着杯子，那大半杯酒，仍是摇摇晃晃间，却半滴都没有洒出来。 开玩笑，谁舍得洒酒出来？这里的酒水，世间一等一的贵，却偏偏又不是那一等一的好，这店贼黑，就在于此。 一坛酒，都未必是醇酒，掺两坛子水，凑成三坛劣酒，丫的一坛十金，还售完为止。 但是，有老朋友下酒啊。 多少年没见的老朋友都在这里，十金算什么？ 修士寿命悠长，到了那神觉境之后，就有五百年寿命了，可是他们又偏偏是在寿命足够长了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对于好多人来说，几百年说过去就过去了，连见一面都来不及。 但是在这里，老友们总能自己过来相聚，挺好的。 另外，这店黑是真的，但也不能只看到黑的一面。虽然酒水实际上是劣酒，极劣的酒，但是酒水之中又有门道。 传说中，世间最好的酒是那簌台洞天的簌台酒，其秘诀在于簌台洞天独有的一种酒果。 那酒果生而为果，入水为酒，是世间酒鬼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传说中，世间有一种精魅名为酒虫，入水而游，片刻成酒。在水里游的世间越长，就越能使成品为美酒、醇酒。而酒果则更厉害，入水即为美酒，片刻之后，即为仙品。 而据说，这家迎来客栈的老板手里，有一截酒果树的连带着几片树叶的枝条。 虽然跟直接用酒果来制造酒比不了，但是也足以让成品的酒水有一种特别的醇和，也算佳品了。 不过，这要说这玩意有多珍稀，倒也不至于。另外，这里毕竟距离长天门太近，所以长天门的面子，总得顾及一二。换言之，那酒果树枝条，不过是一样小人物有贼心没贼胆，大人物有贼胆没贼心的勉强入流的仙家宝物罢了。 陈固嵩拗不过这位许兄，只能喝酒。 “师伯？”那边，周辰宇正好过来，就看到了正在喝酒的陈固嵩。 “爹。”周凡兴走过来，喊了声。 “回来了？”周辰宇打量着儿子，这大半年来，周凡兴无疑长结实了很多。 每天都做着各种活，刚开始每天都累得不轻，后来慢慢的就好了，一方面是习惯了，另一方面则是长天山灵气充盈，对于恢复很有帮助。另外陈固嵩也常常会跟周凡兴说起做什么的时候怎么做会比较省力。 这大半年来，陈固嵩也确实像他原来说的那样，半点都没有教跟修行有关的东西，甚至都不曾无意间的提起过。不过此处之外，陈固嵩还是很关心周凡兴的，做事的技巧，做人的道理，情绪管理，心头杂念，简直就像是周凡兴肚子里的蛔虫，他苦恼什么，他就说起什么。 除了修行。 不过周凡兴倒是从未在修行这方面苦恼过。 做好眼下事，对于多数人来说，就是眼下最好的努力。 陈固嵩说过，人跟其他万物都不同，其中之一就表现在人最喜欢想得长远。 想得长远本身并不是坏事，人要是一点都不做长远打算，那么这个人就基本算是废了。但反过来，人如果将长远打算想得太仔细太完善，一旦遭遇了变故，也许整个人会瞬间崩溃。这不夸张。 “结实了，个子也长了些，嗯，眼神也不错。”周辰宇看着眼前的周凡兴，无疑满意到了极点。 “爹，咱们家原来就是客栈？”周凡兴挠头笑问。 “对，原来就是客栈，后来关门了，几个月前又开了门。”周辰宇点头。 “也好，开个客栈，你们也不至于平时无聊。”周凡兴看着客栈里的热闹，已经想象到了爹娘忙起来的样子，“但也别太累了。”周凡兴提醒。 “放心吧，小场面。”周辰宇抬手揉了揉周凡兴的头。 “娘呢？” “在后面呢。” “我去看看娘。” “去吧。” 周凡兴往后面过去，周辰宇则往陈固嵩那边过去。 “娘。”周凡兴走到后面的厨房里，其实是有点懵的。 厨房里最多的是酒，母亲林氏主要的工作就是将手里的一根带着叶子的不知名的枝条连着叶子一起往酒坛子里面放，然后抽出来，去下一坛。 “凡兴回来了？”林氏听到周凡兴的声音回头来看，待见到周凡兴之后就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几步过来按住周凡兴的双肩，仔细地打量。 “长高了一点，黑了一点，瘦了一点。”林氏得出跟周辰宇相差甚远的结论。 “肯定吃了不少苦吧？”林氏柔声问，心里则难过得不行。 “哪有？过得可好了，您看，高了就说明过得还不错，黑了是因为可以多晒太阳，瘦了是人长得结实了的缘故。”周凡兴道。 平心而论，他在长天山上过得确实很不错。虽然没有修行，但是心里好歹有个盼头。陈固嵩的三年期限也好，掌门与他说的“内幕”也好，都在无形中激励着他。 林氏略一思量，再看大半年没见的儿子，释然一笑：“对，是这样。” 都说眼睛骗不了人，周凡兴眼里的光彩该是做不得假的。 “黑白？你怎么进来了？”林氏都看不够久违的儿子，但黑白却跑进来了。 儿子背对着门，林氏所在的位置，刚好正对着门。 “黑白？”周凡兴扭头看向黑白，随即对黑白招了招手，就见黑白直接跳一下扑了过来。正好进入周凡兴的怀里。 虽然不清楚这大半年来黑白有没有发挥好保护爹娘的作用，但是有一点，黑白确实是有功劳的。 周凡兴在山上的时候之所以能够不担心这边，黑白的存在，是一颗定心丸。 “黑白特别粘你，你找机会说一说它，好几次都看到它到这边来偷酒喝。”林氏气笑。 “啊？你来这儿偷酒喝？想做一只醉狗啊？就不怕喝醉了被别人偷去炖狗肉？”周凡兴斥责道。 “就是，万一被人偷去炖了狗肉怎么办？小命就没了！”林氏轻轻地戳着黑白的狗头。 “汪汪！汪！”黑白叫唤。 “抱它出去，看住了，万一真喝醉了就麻烦了。”林氏吩咐。 “呀！”就是这么一下，林氏忽然想起来，自己把那个神奇的枝条放在酒里多久了？ “怎么了？”周凡兴茫然问。 林氏几步过去，将枝条从已经醇香的酒水里抽了出来，“就这个，这个你爹说是山上修士的好东西，只要在酒水里这样放进去一会儿，就能让酒水一下子变得格外醇香。就是太过醇香的话，有可能会引来修士的眼红。”林氏解释道。 “这样啊。”周凡兴点点头。 自家祖母就是修士，还是长天门这种宗门里的长老，地位不俗，些许神奇的修士手段，确实不值得大惊小怪。 点石成金、撒豆成兵等修士手段，周凡兴听过的也不少，甚至亲眼见过几回。虽然周凡兴暂时并不修行，但陈固嵩的身份摆在那里，也不是没有长天门的弟子前来拜访陈固嵩，向陈固嵩求教的。 陈固嵩的脾气还是比较好的，就是有些特别的坚持。但只要不是想要拜入他的门下，其实他的那点坚持并不影响到谁。每当这个时候，若是有机会的话，陈固嵩也不介意周凡兴在一旁安静的观看。 好歹是奔着成为修士来的，好歹也要在他这边待上三年，真一点见识也没有，他也脸上无光不是？ 当然了，究竟能否成为他的开山大弟子，这是另一回事。 感谢阿王月儿团圆圈投本书一张推荐票 第11章 芊苼花主 大桐王朝，皇宫，御书房。 陛下与一位黑袍老者对坐，不大的书桌上，摆放着许多资料。 “墨螭，这就是上明王朝化州当初所有情况的资料了。”陛下对黑袍老者说道，面露愁容。 墨螭，老墨螭，将桌上的资料一张张一封封拿起，一目十行粗看。 “那个女孩子，说的是真的吗？”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等墨螭看完，陛下才问。 “红衣女子称呼那个女孩子为小暖，神态上相当恭敬。”墨螭说了句资料上的原话。 “妖族之中高手无数，但喜好穿红衣的巳陆境大妖并不多，又是女子外形，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血狐、赤豹、红薇三个之一。那公孙泽破的实力在巳陆境当中本就是不讲道理的，能与公孙泽破打得难分难解不落下风，极有可能是红薇。”墨螭分析道。 “红薇？” “红薇是花妖，本身在妖类之中是比较弱的妖物，但红薇是例外，很大的例外，甚至是意外。她的实力，在所有巳陆境大妖当中，也是排得上号的。”墨螭不太乐观的道。 “所以，那个小女孩……” “她的身份，我猜出来了，既然是她的话，她做得了这个主。” “……”陛下深吸一口气，强行平静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 “总体来说，妖族的实力是要高人族一个档次的，或许不止。总之，如果真的爆发全面战争，人族的处境会很不好。”墨螭凝重的道。 “不过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心，不出意外的话，她们应该是要来大桐找我的。虽然妖族的实力确实比人族强一个档次，但是妖族里面山头林立，也不是所有妖族都有心战争的。再者，人族势必是一块硬骨头，妖族想啃下来，不付出一定代价是痴心妄想。” “关键就在于，这点代价，等她们来找我之后，她们才能得出这点代价到底有多大的的结论。一旦代价过大，她们就必须克制。”墨螭道。 “所以，这点代价到底有多大，跟您有一定关系？” “有点，但只是其次。” “其次？”陛下眉头一皱。 “能影响到代价具体能有多大的关键因素在于，那芊苼花到底什么时候开。”墨螭话音刚落人便消失了。 陛下心里还有不少问题，此刻也只能继续放在心里了。 福灯镇，迎来客栈。 “陈老弟，咱们兄弟有六十年没见了吧？来，走一个。”喝大了的许兄格外的高兴，这地方确实好啊，一个不小心就走进来一位老朋友，多开心啊，多下酒啊。 一饮而尽。 陈固嵩当然也高兴，索性放开性子，不去做那扫兴的事。 “师伯。”旁边，周辰宇凑过来。 “师伯？”这边也是一伙人，有人心思比较灵活，听到周辰宇这么称呼陈固嵩，顿时就眼前一亮。 “小周，这是你师伯？” “是的。” “你师伯在这里，你不表示一下？”那人挤眉弄眼。 “行，表示，送一坛酒。” “敞亮！” “敞亮！” “哈哈哈！” “欸，老陈是你师伯，你师父是谁？说不定也是老朋友。”有人则想到了这个。 “方平，老周，他是老周的孩子。”陈固嵩高兴，其实也有点醉了，虽然没喝多少酒啊。 莫非是真应了那句老话，酒不醉人人自醉？ “方平的孩子？” “老周的孩子？” 一圈人瞠目结舌。 “老周啊，确实是可惜了。” 这一圈都是老朋友，当年是一起游历江湖，相逢相识相交，说起来都是性命相托的挚友。 “老周啊……”有人想起周方平，眼睛也就红了，也不知是情感脆弱还是劣酒昂贵伤心。 “妖族……”有人目露恨意。 “听说，上明王朝那边，化州地界，上明王朝的公孙泽破遇到了两只大妖，其中一个能跟他打平手，另一个则能让那个巳陆境大妖低头，估计是个更大的家伙。” “听说了，好像还说到了妖族要跟人族彻底爆发全面战争的事，公孙泽破那家伙的胆子都快吓没了。” “公孙泽破的身份毕竟不同，他不是一般的修士，他更是上明王朝的人啊，他是要对整个上明王朝的百姓负责的啊。他肩上的担子，太沉了。”有人为公孙泽破辩解了一句。 “也是。” “妖族要跟人族全面开战？这个消息可靠吗？”周辰宇忍不住插嘴。 “具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反正我是知道的不多的，不过应该是说到了这个。不过我想，即便是妖族，想要全面开战，应该也不是轻易就能定下来的。” “这样啊。”没得到确切的说法，周辰宇也就没再问了。 小店打烊。 客人都走光了。 迎来客栈虽然是客栈没错，但是福灯镇其实有的是客栈，所以大家就各自去其他客栈休息了。 为什么不直接在迎来客栈休息？当然是因为在这里休息能忍得住不喝酒？一喝酒能随便就完？但迎来客栈呢？酒贼贵啊，关键是限量，当天的买完了就完事了。 晚上，周家一家三口围在饭桌边，其乐融融。 三人之余，还有一只黑白小狗，大半年了，这只原本只有一尺大小的狗一点都没有长大，害得林氏常常担心，这小家伙是不是再也长不大了？ 晚饭过后，林氏去洗碗筷，周辰宇与周凡兴两父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周辰宇时而问问周凡兴在山上的生活，时而问问他对自家现在的样子是什么感受？ “天下要变了。”忽然，周辰宇有点心事重重的道。 “嗯？”周凡兴没听懂。 “别急，慢慢来，天塌了也还有高个子顶着，无论如何，谁都是需要时间慢慢成长起来的。”周辰宇说着奇怪的话。 “走，出门赏月去。”周辰宇忽然又笑起来。 “哦。”虽然一头雾水，但周凡兴没有追问。 一家三口，外加一条狗，来到了福灯镇附近的大湖边。 湖大体呈长方形，长约两里，宽不到一里。 夜里有风，微风，泛起湖面粼粼波光。 仲秋节，明月当空，月明星稀。 湖边风景独好，人也多，热闹。许多彼此相熟的人熟络地围坐在一起聊天赏月，也是一份不错的消遣。 而在早已关门的迎来客栈，一位黑袍老者自顾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客栈里面，一个周辰宇坐在桌前，他不是在镇外湖边吗？桌上有几碟下酒菜，两壶小酒。 “来了？”周辰宇对黑袍老者的不请自来早有准备。 “这一代的天外之人，是妖族。”黑袍老者道站在门口说道。 “知道，你跟陈无病干的好事。”周辰宇招手，示意黑袍老者来喝一杯。 “天外之人的存在，并不符合这座人间的秩序。” “你说了不算。”见黑袍老者不过来，周辰宇便自己饮了一杯，一饮而尽。 “芊苼花，还没有开？”黑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那老墨螭。 “哪有这么容易？”周辰宇摇头。 “你们周家到底在做什么？”老墨螭气得颤抖起来。 “你在意吗？”周辰宇抬眼反问。 “我当然在意！” “你在意只是你和陈无病的赌约而已，天外之人总是出乎意料的强大，应人间的意志而诞生的芊苼花每次选定的主人，都不是天外之人的对手。于是你就与陈无病做了一个千年豪赌，你跟陈无病说，让下一代天外之人诞生在妖族，作为代价，你可以将芊苼花交给陈无病。一千年后，天外之人与芊苼花主展开对决，由此来决定你们的胜负。” “我周家一代代人继承芊苼花，虽然因为芊苼花，我周家也得到了不少益处，但我们周家付出的代价呢？”周辰宇手指发白捏着酒杯，质问老墨螭。 “得到了益处，本就该有付出。”老墨螭冷漠的道。 “这份益处，周家不要。”周辰宇手上劲一大，直接将酒杯捏成了湮粉。 “由不得你。”老墨螭漠视着周辰宇。 “芊苼花被我种在了凡兴的右腿里，去年刚刚被唤醒。”周辰宇的眼里浮现出一丝癫狂。 “去年才被唤醒？”老墨螭一步来到周辰宇身前，周辰宇身前的桌子和桌上的酒菜顿时从中间被一分为二，往两边撞去。 撞出了不小的动静。 幸好镇上的人大多都去镇外的湖边了，附近无人。 老墨螭拎起周辰宇的衣襟，将周辰宇提得悬空，目露凶光。 “恼羞成怒了？”周辰宇冷笑。 “你在找死！”老墨螭道。 “我觉得你才是在找死。”忽然，老墨螭手里一空，转眼，周辰宇就把老墨螭的衣襟抓住，提起来越过自己的头顶，眼神漠然。 “六乘境。”老墨螭终于收起了轻视之心。 “你和陈无病惹的麻烦，自己去收尾。”周辰宇一甩，将老墨螭扔出了客栈。 老墨螭倒飞出去之后便如一缕青烟顷刻消散。 只是来一趟福灯镇说几句话而已，老墨螭还不至于需要亲身亲至。 下一刻，大桐王朝，皇宫某处，老墨螭睁开眼睛，目光复杂。 客栈里的周辰宇，手腕一翻，仿佛时光倒流，客栈里一下子就从现状恢复成了老墨螭来之前的样子，就连被一分为二的桌子和桌子上那些洒了一地的小菜，都恢复了原状。 修士手段，高深莫测。 “凡兴，这辈子，苦了你了。”周辰宇独自站立在客栈里，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没一会儿，便泪流满面。 感谢顺风浪逆风送鬱嚱投本书推荐票一张 第12章 救命呀 大人总觉得，好多事情不该让小孩子面对的。 秋季已过，又是寒冬。 今年的冬天好像有种特别的冷。 起码比去年冷多了。 周凡兴依然过着每天都几乎重复的生活，少有变化。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枯燥，甚至有些自得其乐的意思。 “是个好孩子。”看着周凡兴劈柴的样子，李氏一边轻轻拍打着已经安静睡去的女儿的背部，一边看着周凡兴莞尔一笑。 “毕竟是方平的子孙。”陈固嵩欣慰地笑了笑。 “嗯，方平兄弟泉下有知，想必也会为凡兴高兴吧。” “哈哈，必须得高兴啊，心境澄澈，虽然资质不算太好，但修行之人，资质真正能发挥作用的，只不过是那玄品境而已。十品之后步入神觉境，资质就不怎么管用了。反倒是，凡兴的澄澈心境，可贵。” “对于修士来说，资质从来都不是定式，这个世界是复杂的、交错的、矛盾的，资质并不代表什么，即便资质悬殊颇大的两个人，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成长，他们也不会必然因为资质的差距而成正比的成长。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啊……”陈固嵩看着周凡兴，眼里仿佛有光。 理论上来说，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那六乘境的修士。资质的好坏，主要表现在玄品境阶段。 一般情况下，修士踏入修行大道之后，首先的关卡就是能否入品，玄品。玄品共十品，从一到十渐强，到了第十品之后，便要面临修行大道上的第二个重要关卡，炼神成念，一般被称之为神觉境，神就是神念，觉就是觉醒。 到了神觉境之后，玄品阶段的的资质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好比是人长个子，说到底就那么多年，一旦定型之后，身高就基本不会有变化了。但是，身高不再长之后，人却还有很多进步的余地。 所以，那些有心冲击更高的境界的修士，在神觉境之后就再也不会提及自己在玄品阶段资质如何了，像是大人看待一些小孩子的意气之争一样。 “凡兴，停一下。”陈固嵩忽然出身，随即站起来，往周凡兴那边走过去。 “师父？”周凡兴的斧子正要劈下，听到陈固嵩的声音后就收了劲，将举过头顶的斧子放了下来。 “你看好了。”陈固嵩一只手去抓斧柄，周凡兴见状随即松手。 陈固嵩正对立着的一截树干，收敛了全身的真元，单纯以人身体魄举起斧子。 周凡兴有些诧异，因为他劈柴的时候是站得比较正的，但是陈固嵩的双腿则分开一些，也屈膝一些。 不等周凡兴细想，陈固嵩这一斧子就已经下来了。 干脆利落。 一分为二。 “看出什么了？”陈固嵩既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提点什么，却反问。 “好像，看出点门道了。”周凡兴回忆着刚才看到的画面。 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回放，并且回放的速度很明显的在越来越慢。 而越慢，就越琢磨出更多的细节。 是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奇妙韵味。 “好。”陈固嵩更满意了。 近百年来，周凡兴是各个方面都最让他觉得满意的人。 陈固嵩留下斧子，自己转身就回去了。 周凡兴仍在回忆着陈固嵩刚才的教导，几乎将所有的心神都投入了其中、然而也是这时，他的人却动了起来。 他似乎是无意识又像是下意识地抓住了斧柄，正对着一截木头。这里有一排的木头，他刚才劈了两个，陈固嵩劈了一个，还有十多个。 他的身体稍微沉了一点下去，屈膝，将重心稍稍压低。 然后，一股力，从脚下往上传，经由大腿，来到臀部、腰、肩、手臂、直至手腕。而这时，他的动作已经使斧子落下，距离木块仅有一尺不到的距离。 有种，像是花了不小的力气，结果一斧子砍倒了豆腐上的感觉。 “啊！”重心一下子就乱了，顺势，周凡兴将手里的斧子微微斜着地甩了出去。 幸好这个方向没人。 斧子落地，又弹跳起来，地上被砸出一个小坑，带起一些泥土飞出去。 “有点像是，巳元真解的意思。”陈固嵩品味了一下，回味了过来。 “凡兴，过来。”陈固嵩招招手。 “师父，那个……”周凡兴就要解释。 “你看过巳元真解？”陈固嵩直接问。 “啊？哦，看过，看过，祖母给我看过，上面还有很多祖母一脉的前辈的亲笔注解。”周凡兴答道。 “仔细的修炼过吗？”陈固嵩和颜悦色问。 “没有。”周凡兴摇头。 “没有？”李氏诧异。 “嗯，没有，只看过一遍。不过会有一种好像以前看过的感觉，另外其中的一些注解，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后来我爹跟我说，不可以简单的用山下的思维来理解山上的书，我就没有再细想了。再后来，第二天就上山来了。”周凡兴解释。 “这样啊。”李氏恍然。 “你知道巳元真解是什么书吗？”陈固嵩问。 “呃，祖母说，是山上最基础的几种法门之一。”周凡兴也回过味来了。 “这么说也对，但也不全对。巳元真解，虽然确实是山上最基础的基本功法之一，但却是对于山上的核心弟子来说的。换言之，想要修习巳元真解，前提就是成为长天门的核心弟子。不过现在的你，还不是。”陈固嵩解释道。 “啊？”周凡兴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煞白，“我……我会不会因为这个被赶出长天门？”其实赶出长天门相对来说还算比较不错的结果，周凡兴更担心的是，自己可能会被废掉。 很多地方不都是这样？门下弟子一旦修习了不该他们修习的功法、术法、绝技等，动辄废掉毕生修为，逐出师门。 想想就觉得可怕。 话说自己要不要考虑一下跑路？周凡兴忍不住如此考虑。 “不至于，你身份毕竟特殊，长天门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将你逐出山门，不然说出去也不好听。”陈固嵩笑着摇头。 “那就好。”险死还生的感觉，有惊无险。只是对于陈固嵩说的他身份特殊，他现在还以为只是说他的祖母是长天门的长老这件事。 福灯镇，迎来客栈，今天也是一样的热闹。有人来，有人走，有人苦苦等，有人如愿，有人失望而归。 周辰宇看着所有的相聚和别离、期盼与失望，以此印证己心，洗练己心。因为他总觉得自己也是这许多人中的一员，一边期许着未来，一边担忧着未知。好像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又好像怎么准备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罗霄山脉。 “这就是罗霄山脉啊？”还没进山，云暖张大了嘴看着眼前的罗霄山脉。 雄伟的罗霄山脉仿佛是一道将长明王朝南方阻隔的屏障，好几座山峰都高耸入云，使得罗霄山脉的南方与北方仿佛是被分隔开的两个世界一样。 “小暖，我有点事，需要去处理一下，你就顺着这条路直走就是了，最多两天，我会来找你的。”红薇对云暖道。 “好的，红薇姐姐。”云暖眯着眼答应。 下一刻，红薇就消失在了原地。 “只剩我一个人了。”云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吞吞地往罗霄山脉前进。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左右，便进入了林区，到了这里之后，路就变得比较窄了。 “救命呀……”忽然，云暖听到了一个很微弱的喊声。 云暖在原地站定，凝神听了一下，不一会儿就又听到了一声，但这已经足够让云暖辨认清楚声音传来的方向了。 闻声而去。 不多久，云暖就看到了一个坑，从这个位置看上去貌似有点深，而“救命呀”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云暖走过去。 坑，确实是个坑，挺深，得有一丈左右。周遭都是那种特别松软的黄土，还是那种水分特别大的，这样的坑，一旦下去了，再想上来，很有难度。 修士除外。 坑里确实有个人，是个和云暖一般大小的小女孩，一米四差一点的个子，脸上有好些黄泥，但看得出来，其实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谁家的小姑娘怎么会在坑里待着？她的眼里有深深的疲惫，声音也基本哑了。 但当叶丝丝看到坑边出现了一个小脑袋的时候，顿时，求生欲暴涨，“救我！”她以渴求的眼神望着那个小女孩。 她现在已经没空去想这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到底要怎样才能救她了。 “哦。”云暖感觉得出那个小妹妹的急切，于是就跳进了坑里，从边上滑了下去，沾染了一身的黄泥。 “你怎么下来了？”叶丝丝嘴唇微颤。 “来救你呀。”云暖真诚的道。 “救我下来干什么？” “救你不下来怎么救？” “可下来了就上不去了啊。” “会吗？”云暖眨着眼很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 “不会的话我早就上去了。”叶丝丝苦恼地抱着脑袋。 “有道理欸。”云暖点点头。 下一刻，她就摇起了头，有个鬼的道理。 入戏太深，智商都下降了。 “喊救命。”叶丝丝叹了口气，对云暖道。 “哦。”云暖下意识点了点头。 想抽自己一个巴掌。 习惯了一个身份之后，大概这辈子都没救了。 “救命呀。”云暖小声喊。 “大点声。”叶丝丝翻着白眼。 “救命呀。”云暖加大了一点点音量。 “大点声。”叶丝丝有点无奈。 “救命呀。”没多大变化。 “大点声啊姐姐！”叶丝丝扯着嗓子要求。 “救命呀！”云暖被叶丝丝一瞬间的气恼吓了一跳，宛如被踩到尾巴的猫，果真很大声的叫了一声。 正在忙的红薇顿时听到了云暖的求救。临出发之前，雨姨以术法为牵连，使红薇与云暖冥冥中有一种特殊的感知，只要云暖大声呼唤，红薇就能有所察觉。 顾不得其他，直接放下了手里的事情，一瞬间便感知到了云暖的踪迹，再一瞬就来到了坑边。 “姐姐，救命！”看到红薇，叶丝丝忽然来了一股气力，勉强地站了起来。 红薇看向云暖。 这是什么情况？ 红薇以眼神询问。 “救命呀。”云暖看着红薇，小声求救。 第13章 黑手 红薇将两人救了上来，办法比较简单，找了一根足够长也足够坚韧的藤蔓，罗霄山脉到处都有这样的藤蔓。 她扔下藤蔓，让两个小姑娘先后把自己绑死了，她在上面拉，她们则往上爬——主要是控制重心，别一头埋到泥里。 叶丝丝坚持让云暖先上去。 上来之后，叶丝丝就昏死了过去。 生火，找到野果，取来可饮用的水，等叶丝丝转醒。 直到夜里，叶丝丝才醒转过来。 “水。”还没睁开眼睛，叶丝丝就虚弱的出了声。 “水，慢点喝。”云暖立即将水滴在叶丝丝的嘴唇上。 很快，叶丝丝就醒过来了，睁开了眼睛。 “谢谢你们救我。”叶丝丝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感谢。 “举手之劳。”云暖粲然一笑。 “你怎么会掉进坑里呢？”云暖凑近好奇的低声问。 “因为……” 叶丝丝的脸色一变，她的手如刀，劲气如虹，直戳云暖的小腹，但是，却不能再进半寸。 叶丝丝抽身就要退去，与此同时，她也做好了迎接一切阻拦的准备，在她的预估里，她准备了十四种对应的变化。虽然只是区区十四种，但这十四种应对，足以对付至少四十种阻拦的可能。 然而，云暖并没有阻拦她，任由她退开。 红薇根本看也没看这边。 “巳陆境以上吗？悟仙境？还是……悟仙境以上？”叶丝丝也没有逃，怎么逃？面对一尊至少悟仙境的妖仙，她最好的选择其实是引颈受戮。 但她同时必须出手，因为不出手，就无法确定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物？ 对于能拥有一只巳陆境大妖作为扈从，目前最大的两种猜测分别是身份和实力。 特殊的身份，足以让巳陆境甘愿效劳。 如果是这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能将其掌握在手里，就等于会在面对妖族的时候，占据一个不小的优势以及一份不可小觑的主动。当然，不能光看到好的一面，同时也意味着，人族与妖族的矛盾程度，会更尖锐。 至于后者，实力，就等于是将要招惹一尊至少悟仙境的妖仙。 叶丝丝是一名杀手，拥有近乎绝对完美的掩护的杀手，能跟她联系上的人加起来只有三个。而这三人之中，则只有她的恩师，那位四十年前退隐江湖的杀手之王才能见到她。她的身份，从来都是个谜，甚至江湖上根本没有人知道那位杀手榜排名第三的叶丝丝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生是死？ 这次的任务，叶丝丝之所以来，是因为有人出了她无法拒绝的筹码。 “你猜。”云暖甜甜一笑，人畜无害。 “任尔处置。”叶丝丝距离云暖大约半丈，既不进，也不退，闭上眼睛，干脆的等死。 “你说的？”云暖笑得更甜了。 …… “叶丝丝没有回来，至少悟仙境的妖仙。”按照约定，也按照事先商量过的结论，某人道。 一个不大的房间里，八个人挤着，显得有点拥挤。 这个房间确实不够大，连八张椅子都只是勉强能放下。 “换句话来说，她有那个能力。” “是啊，有那个能力。” “该死的能力。” 什么能力？将她在化州地界时说的话实现的能力。 人族与妖族，或许真的要迎来全面战争了。 …… 长天山，瑕峰。 陈固嵩的住所所在的山峰，就是瑕峰。 长天山是一座山，但不是只有一个山头，一座山峰。 十八峰，十六谷，三十二洞，六瀑布，景点甚多，风景宜人，住着很多人。 陈固嵩的住所其实在即将进入瑕峰的谷口，往谷地过去，就是水谷，往上走，则是瑕峰，走得再远一些，就到了六瀑布之一的水线瀑布。 水线瀑布是六瀑布当中最小的瀑布，落差也不大，水量也小，水落下的时候显得瀑布很不威风。 按理来说，这样的地方算作瀑布，应该是多少差了点的，但是架不住雨季时水量增大，瀑布的规模就有了。 所以啊，还得承认这是瀑布没错。 周凡兴现在就在这边，干什么？洗衣服。 他自己的衣服，师父的衣服，都是他洗。至于师娘和小师妹的则每天都会有专人准时准点的来取走，并在第二天送回来。 今天，他正要收拾东西回去时，却见瀑布下面的水塘忽然静止了下来。 瀑布的水不大，但是那水仍在落入水塘之中，只是，水塘却是平静的，一点波纹都没有。 周凡兴心中一紧，将洗衣棒握在手中，整个人微屈，连呼吸都放慢放缓放轻了很多。 “这边！”周凡兴心中一动，一个转身，洗衣棒侧着就砸了过去！ 风声都被带起。 一声脆响，洗衣棒就断了。 但是与此同时，周凡兴的眼前出现了一只水妖，莹蓝色半透明般的身躯，湿漉漉的蓝色头发又多又密，披头散发，又发着愤怒的低吼。 “妖孽安敢放肆？”忽然，一声急喝，但周凡兴却没有回头，而是站了起来，将身前的水妖挡住。 “凡兴师弟，让开。”钱明琥只得收手，落在周凡兴的身后，同时也紧盯着水妖。水妖若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就罢了，看看周凡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可水妖若敢趁机出手，他就只能将周凡兴先丢出战场，再速战速决，接着回去接住他了。在钱明琥的演算里，时间够，还略有盈余。 “你要干什么？”周凡兴问水妖。 “嗬……”水妖压着嗓子低吼，似乎不会说人话。 但水妖的眼睛起码是露出来的，从水妖的目光里看得出来，它有些愤怒，有些暴虐，有些狂燥。 “凡兴师弟，何苦跟这妖物废话？我长天门中，容不下这种只有野性的妖物！”钱明琥道。 长天山是什么地方？长天门又是一个怎么样的宗门？妖，这世上很多，甚至很多修士，本身就以妖作为自己的实力的一部分。可是，那些能被修士驯服的妖怪精魅与只有野性的狂暴妖物，毕竟是两码事。 前者可为修士所用，并且能发挥出非常不错的作用。可后者……一旦对他们心怀期待，转个身的功夫，那些家伙就不知道会酿出有着多么恶劣的影响的严重后果。 诸如此类的例子，其实很常见。 “嗬。”大约是迎着周凡兴的眼睛，水妖眼里的愤怒退去了一些。 “妖仙……有令，如……你气息……者，当杀！”水妖张着嘴，几乎是字字艰难的道。 “什么？”那边的钱明琥心头一跳，这是个什么情况？但钱明琥没敢分神，因为一旦分神，若是那水妖忽然暴起伤人，就麻烦了。 周凡兴目前姑且算是在陈固嵩名下的弟子，虽然还不是在正式弟子，但从各方面的情况来看，陈固嵩无疑对周凡兴很满意，再加上周凡兴的身份特殊，是陈固嵩的同门故友后人，周凡兴成为陈固嵩的开山大弟子，多数人都看好。 如今周凡兴还没有自保之力，因为他其实还没有修行，这样一来，一旦水妖暴起伤人，周凡兴的小命，会很危险。 钱明琥既然在这里，就有责任避免那种情况的发生，否则的话，别说是自己的恩师会责怪他，陈固嵩长老也有可能会责怪他，就算是他自己，也没有理由原谅自己。 人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无非是明明能做到，明明就在眼前，明明只要小心一点，就能避免一个悲剧，却又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发生。 “可是，我感觉不到你有杀意。”周凡兴道。 “你之气息，熟悉，亲近。”水妖带这些茫然回道，它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事出必有因。 水妖回了水里。 “钱师兄。”周凡兴认得钱明琥，因为钱明琥去过陈固嵩那边几次，向陈固嵩请教过不少问题。钱明琥的恩师如今依然在世，不过二十年前开始闭关，从那时起，钱明琥就常来找陈固嵩了，这也是钱明琥的恩师的托付。 其实两年前钱明琥的恩师就已经出关，且在原本的桎梏上，成功突破。只不过没多久，他就下山游历去了，至今未归，好在时不时仍会有信件寄回长天门，否则都是生死未卜了。至于钱明琥，依旧是托付给陈固嵩。 陈固嵩是半点不介意的，自己没个弟子，连带住所那边也少有人气。虽然对于修士来说，没有人气在某种程度上更适宜修行，但是这也不是绝对的。 人毕竟是人，相互扶持，并肩而行，这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本性，失去这种能力、本性，人也就不足以称之为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云暖问。 “叶丝丝。” “叶丝丝？不是幽孱？” “你……”叶丝丝呼吸一窒。 “明明是妖，为什么偏要做人呢？”云暖走到了叶丝丝的身前，抬手抚摸着叶丝丝，不，幽孱的脑袋。 “要你做人的人是谁？” “我……我不能说。” “不能说啊？那就算了吧，他肯定会来找我的，我迟早会知道的。从现在开始，你就跟着我吧。”云暖作出安排。 “是。”幽孱无法拒绝。 “小暖？她是妖？”一旁的红薇，以心声问。 “嗯，是一只蚕，应该是南境那边的九化蚕，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第九化的时候被人寻找到，用剥神去骨的手法，再加上一些特殊的炼制手段，强行将九化蚕的身躯炼化成人，就有了现在的叶丝丝。”云暖解释。 “剥神去骨？”红薇心中一颤。 “嗯，手法确实残忍了些，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那个幕后黑手也无意间将九化蚕的第九化带回了正轨，九化成蝶，好像距今最近的那只九化蝶，也已经是五万年前的事情了。” “幽孱的运气不错，先是被人歪打正着促成了正确的第九化的必要条件，现在又遇到我了。我一定要帮她蜕变为九化蝶，到时候……”到时候什么？这是云暖自己的打算，没必要说出来。 红薇当然也不会问。 但再看向叶丝丝的时候，红薇的眼神已经柔和了许多。 感谢kekeniko小白小ehere投本书推荐票两张，感谢白馬良人波小夜投本书推荐票一张。 第14章 天外之人 “大约四万年前吧，我曾跟一只来自南境的九化蝶做了十年的朋友，她可漂亮了，也温柔，对我很好的。”云暖跟红薇说起一些往事，这种事情，尘封在她的回忆里基本都模糊了，但在见到幽孱之后，就像是厚重的灰尘被吹拂掉，再度露出了那些清晰的痕迹。 好像无论是人是妖，这一辈子也无论是长是短，真正值得铭记不忘的，永远都太少，其他的要么尘封在记忆深处，要么则被彻底遗忘。叫人无奈，又叫人伤怀。 不过与红薇说的那些，云暖都是以心声告知，这些事情，没必要说给幽孱听。 幽孱认了命，跟在云暖身后两步，根据云暖的速度的快慢而做出相应调整。 “说起来，你认得她？幽孱，是她的真名？”红薇好奇的问。 妖与人不同，妖的真名很玄妙，是足以涉及到自身大道的东西，一旦妖的真名泄露，首先就会对妖造成不利的影响。甚至于如果手中有那以名锁幽冥的手段，光是知晓一个名字，就足以杀死一只大妖。除非对方已经成为妖仙，否则都有致命的危险。 “认得啊，她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呢。”云暖眼睛眯起来，像是月牙一样。 “这世上，九化蝶的数量很少，我与那只九化蝶老朋友非常熟悉，就连她有了孩子，也是第一时间跟我说，我给孩子起的名字。”云暖笑着道。 “其实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谁了。”云暖又叹息一声。 红薇不知道云暖为什么会叹息，也不会去细想。 这尊极有可能早已是六乘境的妖族大能，她的想法，本就不是一般的妖物有资格揣度的。在她面前，便是红薇，也只不过是一般的妖物而已。 瑕峰山脚，谷口，陈固嵩的住所。 周凡兴回来的时候将已经砸断的洗衣棒也捡了回来。 “洗衣棒断了？这是，妖气？”陈固嵩有了女儿之后，成天的待在住所这边，不出门了，也不太欢迎客人。 前者是因为舍不得离开女儿，后者则是因为陈固嵩的性格就是如此。 其实最早的时候，陈固嵩的性格也不是这样的，只不过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人，也就或多或少的有了些变化。 成长这玩意，本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性格转变。 只不过有的人相对转变得少，次数也少，性格转变的程度也小，有些人则全然相反。 “嗯。”周凡兴就将洗好衣服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实事求是，没有半点偏离事实的。 “妖仙有令，如你气息者，当杀吗？”陈固嵩长长一叹。 “这件事，要从四十余年前说起。”陈固嵩拉着周凡兴过来坐下，缓缓说道。 “我辈修士，修行不易，另外，子嗣方面，也常常香火不旺。” 这个周凡兴是知道的，来到山上也有一年了，虽然还没有正是修行，但是也结识了不少朋友，从那些朋友的零散话语里，周凡兴总结出了不少山上的情况。 修士可以通过修行得到不可思议的力量，并且这种力量将会随着境界的不断拔高而浑厚、强大。但相应的，当修士的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上之后，想要孕育后代，就会很难。 所以山上有这样一句话，生孩子要趁早。 修士这个群体里面，大约半数都是没有自己的孩子的。这半数当中，绝大多数都会以收个弟子的方式方法，来慰藉自己那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的心。 人族之中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可见师徒关系，并不亚于血缘关系。 毕竟，养育之恩，养在前，育在后，而师父这样一个角色，是两个点都能做到的。 有时候人们甚至会觉得，血缘关系本身从来都不是什么牢固的关系，因为血缘并不会让人知书达理、谦逊温和。 或许，血缘关系本身，只不过能起到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而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雪中送炭。 让人惦念的，永远是人对人的好、温柔与关心。而这些，都与血缘关系没有必然联系。 “你的祖父，其实也是长天门弟子。”陈固嵩道。 周凡兴轻轻点头，这种事情，他大致有些猜测。 虽然不好直接向别人打听自己的祖父的消息，但是周凡兴也旁敲侧击过，问长天门最近几十年来，有没有出过什么特别恩爱的神仙眷侣？ 年轻人嘛，无论是修士还是普通人，到了差不多的年龄，都会对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格外关注。年轻人都了解，会意一笑，韵味悠长。 这说起来可就多了，不少人滔滔不绝的说起好些故事，毕竟长天门人确实多，而那些与唯美有关的爱情故事，也是数之不尽。其实谁的爱情没有伟大的部分呢？爱情本身就是伟大的啊。 虽然从没有谁说过刘怡黎的消息，但是周凡兴曾听到过，说近百年来，长天门并没有嫁出去的女子修士。 这样一来，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相对来说，女子修士在数量上，是远不如男子修士多的，如此一来，在同一宗门内，一位女子修士有多稀罕也就能够理解了。 那种纯女子修士构成的宗门除外。 据说，哪个宗门若是让自家的女子修士外嫁到其他宗门里，自家宗门的男子修士在外面甚至会抬不起头的。 “四十三年前，你的祖父，无意间接触到了一个惊天秘密。”陈固嵩还是那般不疾不徐，似乎每句话都要留出一点时间，好让周凡兴将之消化掉一样。 “长天门，潜藏着两只巳陆境大妖！” “什么？”周凡兴一惊，巳陆境，准仙人？准确来说，应该是准妖仙。 “当时，你的祖父无意间撞到了那两只巳陆境大妖的会面，并且留下了一锤定音的证据，并且借助那个地方的特殊之处，得以顺利地全身而退，随即向宗门告发。于是乎，长天门集合了宗门高手，最终以两人受轻伤的代价，将那两只巳陆境大妖分别镇杀。” “那次的胜利使长天门的声威一时无两，也使长天门在人间的名气激增，间接也让不少有门路的人，更愿意将自家后背送到长天门来。不过长天门的声威见长虽是好事，可更让人挂心不已的却是，那两只巳陆境大妖潜伏在长天门之中到底意欲何为？我们只能推测，妖族应该是有一个非常大的计划，只是这个计划到底有多大，就不得而知了。” “那件事之后过了大约两年，你的祖母就怀上了你的父亲。但是，你的父亲都还没来得及出生，你的祖父就被一只妖仙算计，妖仙亲自出手，你祖父因此丢了性命。当然，我们也没有让那尊妖仙好过，他受伤不轻，想要恢复过来，没个三五十年，应该是不容易的。直到那个时候，我们才大概能想象到那个妖族密谋的计划到底有多大。” “再加上现在，有妖物得到了妖仙遗留的命令，对你之气息者，当杀。由此可见，那妖仙有着多大的怨气。” “两只巳陆境大妖潜伏，一尊妖仙恼怒不惜亲自出手。不出意外的话，妖族的计划恐怕大到足以颠覆人间的格局。至于目的，大概是为了妖族当时的处境吧。”陈固嵩道。 “妖族当时的处境？”周凡兴没忍住不插嘴。 “这件事情，就要说到一件八百年前的事情了，准确来说，是八百零四年前。当时，妖族的一尊大能与人族的一名天外之人修士，缔结了天地契约。” “什么？”周凡兴有三个地方听不明白。 大能是什么概念？人族天外之人修士？一般不都只分男子修士和女子修士吗？天地契约？那又是什么？ “一般来说，巳陆境大妖，就是准妖仙的妖族，虽然现在对于大妖的说法，基本只要到了神觉境就会被称之为大妖，但较真来算的话，应该是巳陆境的妖族修士，才算是真正的大妖。巳陆境之后，便是悟仙境，妖族修士达到悟仙境的层次，就会被称之为妖仙，人族修士则被称之为仙人，所以悟仙境又有仙人境的别称。还有就是悟仙境之上了，是为六乘境，又有大能境的别称，达到这个境界的人或妖，都被称之为大能。” “然后是人族天外之人修士，这个，就要说到人族特有的一种存在，天外之人。所谓天外之人，其实就是指人间每隔千年左右就会出现的一种人。谁都说不清楚天外之人到底是什么人？只知道天外之人的出现，势必会给人间带来一场影响深远的变化。” “一般来说，对于人间对于人族来说，都是福非祸。不过貌似也曾有过是祸非福的情况，不过并没有文字记载。”陈固嵩解释道。 “师父，我有个问题。” “说。” “天外之人知道自己是天外之人吗？” “不知道。”陈固嵩摇头，随即补了一句：“为师不知。” “那天外之人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不知道。” “那天外之人若是成了家，他的儿女算不算也是天外之人？” “不知道。” “那天外之人会死吗？”周凡兴想了想，问了个他觉得陈固嵩怎么都该知道的问题。 “不知道。”结果陈固嵩还是摇头。 “师父。”周凡兴抓耳挠腮，“这个可以知道。” “确实不知道。”陈固嵩仍是摇头。 “为师只知，上一代天外之人姓陈名无病，与妖族大能墨螭缔结天地契约之后，就再无音信了。” “那其他的天外之人呢？” “所有关于天外之人的记载实际上都不多，没有最初的来历，也没有最后的去向。”陈固嵩道。 罗霄山脉。 “你说什么？幽孱她，是那只九化蝶与天外之人的后人？”红薇听着劲爆的消息，目瞪口呆。 “这算什么？当年肉松和郭振轩还是我撮合的呢。”云暖挑起眉头，神采飞扬。 “郭振轩？肉松？”红薇渐渐生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 郭振轩也就算了，好歹听起来人模人样，但是肉松……堂堂九化蝶，会叫肉松？ “你那是什么眼神？”云暖注意到红薇神色间的变化。 “不是，真叫肉松？” “当然叫肉松，我还会骗你？”云暖气得直接喊了出来。 “什么肉松？”幽孱听到后问，旋即，就见她微微皱眉，低声自言自语起来，“好熟悉的两个字……” 红薇这才信了。 感谢偶丧失桃李不言w投本书推荐票一张，然后，本人求推荐票，如果觉得本书还可以，请考虑把推荐票投给本书，万分感谢。(^_^) 第15章 福灯鬼事 “近来几天，福灯镇有点人心惶惶的。”陈固嵩想起来一件事。 “福灯镇？”周凡兴紧张的确认。 “嗯，听说是闹鬼了。” “闹鬼？”周凡兴不禁忧心忡忡起来。 陈固嵩说的是近来几天，也就是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换句话来说，自从上山以来，曾经一直让周凡兴不必太担心福灯镇那边的那狗妖山均，现在不顶用了。 果然是绣花枕头一类的小妖吗？ “福灯镇闹鬼，咱们这边，应该不会置身事外吧？”周凡兴问。 “放心吧，已经派人去了，有一位登天境修士压阵，想必不会有问题的。”陈固嵩笑笑。 “那就好。”在这边待久了，周凡兴也早已搞清楚了大致上的境界划分。 成为修士，首先要入品，也就是玄品境，玄品境是一整个阶段，而非单一的一个境界。玄品境共有十品，由低到高，十品之后，便是神觉境。神觉境之后，便是登天境。其实到了神觉境之后，修士才算真的登堂入室。 登天境之后就是山海境，再接着是巳陆境、悟仙境、六乘境。到了六乘境就到头了。 “没有七什么的境吗？除了神觉境和登天境，后面就是三四五六，没有七吗？”周凡兴曾经这样问过。 “未必没有，但没有人有那个福分，能去看那样一个境界的风景。”陈固嵩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温和，就像是一个不太会发脾气的人。如果算上他对收徒的规矩的坚守的话，他就是一个脾气极好但却在某些事情上格外执拗的人。 好在，他执拗的那些东西，并不会对大多数人造成烦恼。 “希望不会有事。”周凡兴暗暗祈祷。 福灯镇，迎来客栈，最近几天，这边的生意很差，准确来说，七天了，一个客人都没有。 曾经络绎不绝来这里喝酒的人，像是忽然变了性子，再也不来了。 虽然有时候仍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从客栈外面路过，甚至会眼巴巴的瞧上客栈一眼，只是不进来，像是遗憾又像是无奈地走开。 如果能注意到他们，就会发现他们最近这些日子，常常在叹气。 “都怪你！”口水横飞，庞老魔，这位在如今的魔道一脉中，位列第九至尊的大魔头差点跟对方脸贴脸。 口水战是魔道一脉的拿手好戏，吵架这种事情，没见过魔道的大战，就算没见过世面。可话又说回来了，魔道的口水大战，等闲人哪有资格和机会旁观？ “放屁！关老子屁事？”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不就是吐口水？这种事情在一般人看来那是一言难尽、丢人现眼，但在魔道一脉，却是家常便饭。 魔道一脉，无论是吵架还是吵架，从没有怂货。 “要不是你娘的引来了那鬼蜮冥魔，你老子我早就醉死在迎来客栈了！” 粗鄙之言，不堪入耳。 “鬼蜮冥魔不是我引来的。”说到这，叶偏就一肚子火。 “是妖族。”叶偏愤愤道。 “妖族？”庞老魔一愣，其余人也面面相觑。 “我碰上了一只妖仙，不过那家伙似乎身负重伤，所以也就是一个跟我有来有往的实力。结果……”叶偏差点又想来一句发泄的话，又生生忍住，“反正，那妖仙虽然不在巅峰，手段确实层出不穷，最后还引出了一只鬼蜮冥魔，一打二那不是我的长处，我就来找帮手了。” “你在哪里遇到的妖仙？”说话的人是雷大炮，断崖山第四代扛把子，也曾是威名赫赫的老江湖。 “南境。”叶偏咬牙道。 “你跑南境作死去啊？”庞老魔气得跳脚。 “一尊妖仙，身受重伤，跟你五五开，你不心动？”叶偏对视反问。 “那你怎么不早说？”庞老魔收了收气性，问。 “这附近不是长天门的地盘吗？”叶偏奸笑起来。 好些人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能待在这里的，总体来说都是相同路数的。 这里没有谁是正道之辈。人与人是世上最复杂的关系，正道的人不是没有邪道、魔道的朋友，这种事虽然不好说开，但是多数人都是默认的。毕竟，行走江湖，也不是所有事都能够一定顺心。 老话说得好，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年轻时的不以为意，等到了一定年纪有了一定阅历，就会明白那些老话到底多有道理。 也是那个时候，人才会后知后觉，原来传了几千年甚至更久的老话之所以能传下来，不仅仅是有道理而已。 “当然了，我也不是没点数的，你们看，我这不是也出了力，将那鬼蜮冥魔挡在了福灯镇之外吗？”叶偏又道。 这一点，确实不能苛责，几次迎敌，叶偏都是出力最多用力最猛的。 只是鬼蜮冥魔这种存在，实在太难对付，暂时大家也就只能将其挡在福灯镇之外而已，至于消灭……悬。其实，倒不如说实在没有谁舍得真的死斗，否则的话，一只鬼蜮冥魔，也就那么回事。 不过，长天门是正道宗门，他们的手段毕竟不同于邪道、魔道的阴诡，在对付鬼蜮冥魔这种存在的时候，正道宗门的手段有天然压胜的效果。通俗来说，就是事半功倍。 当然了，反过来说，阴诡手段对于正道修士也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这是因为两者互为正反，所以对于彼此的破坏力杀伤力都是巨大的。 再有就是，既然是斩妖除魔，正道人士自然会上心许多，起码甩这里的这群人几十条街是没问题的。 迎来客栈里，林氏看着客栈几天没一位客人登门，愁得不行。 “辰宇，这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我们的酒水卖得太贵了，把客人都吓跑了？”但是转念一想，林氏就否定了这种可能。 要是被价格吓跑，那早跑了，怎么会偏偏等到这几天？ “跟价格贵多少应该有点关系，我估计是不少人手里头没钱了，咱们这里可没有赊账的规矩，没钱的自然来不了，有钱的又怕来了之后被人蹭酒喝，一来二去的，就这样了。”周辰宇笑答。 “这样吗？倒也有可能。”林氏思量片刻，觉得有道理。 自家的酒水卖得火爆是事实，贵也是事实，喜欢自家酒水的人多更是事实。 一旦不少人手头没钱了，多数人又彼此认识，真来了客栈里喝酒，别人来蹭酒准不准？准是自己心疼，不准对得起那多少年的情谊吗？索性都不来，让那些没钱的人找钱去，等钱到位了，再来痛饮。 反正大家都不是一般人，钱这东西，不是没有，但是身上却未必会带太多现钱。可买酒的话，自家客栈可是只认现钱的。 这样一想，林氏的心里就好受多了。 嗯，多攒点钱，留给凡兴。 这是林氏心中简单的期许。 刘熙准距离福灯镇尚有十里路，刘熙准一行共十人，除了两名神觉境的师弟之外，其余七人都是三人各自的弟子，主要是出来长见识的。 一般的鬼物，七名弟子都未必有机会全部出手。 只是随着福灯镇渐近，刘熙准的心里开始有些不安。 修士对于祸福一事往往有说不清楚的预感，而且往往极准。 这是因为修士大多讲究契合天道，越与天道契合，人对于祸福的预感就会越准。其中，正道修士往往比魔道、邪道修士在这方面更有优势。 毕竟，魔道邪道的修士过于随心所欲，性格又多乖张，就连修炼的功法，也多少有伤天和、有违天道。 人这一生，难免会欠下这样那样的账，有些账会一直欠着，有些账则会在不知不觉间被还清。但有一种账，债主是上天，欠得了一时欠不了一世，哪怕是欠过了一世，但生生世世的轮回，总有被算账的那一天。 正道修士正是顾虑于此，所以凡事克制，尽量与天道贴合，以求当世、来生顺遂。 魔道邪道修士则相反，他们知道轮回，相信轮回，但并不觉得来生的自己还是自己。所以这辈子欠的债若能下辈子还的话，他们选择尽情挥霍。哪怕是这辈子欠的债这辈子就得还，他们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只顾当下的快活。 生死，或许是多数人的人生大事，但并不是所有人的大事。总有宁愿欠一身债，最后舍去一条命来还的人。他们的账，即便是世上最精明的商人也算不清楚。 “小心戒备。”刘熙准示意，其余九人立即做出防守状。 七名弟子居中，相互依靠，全神贯注。 刘熙准和两名神觉境师弟分立三角，各自向外，神念张开。 刘熙准在十人中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一方面是他的实力最强，另一方面也是他在十人之中辈分最高。 如果没有特别的人格魅力，那么实力最强、辈分最高，就是说话的分量！ “簌簌。” “七星阵，三才阵！”刘熙准迅速做出判断。 七名弟子立即摆出七星阵，刘熙准和两名师弟则旋即摆出三才阵，其中三才阵又将七星阵护在其中。 三才阵，七星阵，都是一些很基础的阵法，也是使个人力量得以在群体中发挥到极致的必学内容之二。 三才阵因为要将七星阵护在其中，所以有点太大，但是因为七星阵就在三才阵的里面，所以反过来又弥补了三才阵因为范围过大而表露出的缺陷。 相得益彰。 仅仅这一手，就能看出来刘熙准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 “唔？”瑕峰谷口，周凡兴的心里浮起一阵不安。 “不舒服？”陈固嵩的妻子李氏注意到，问。 “师娘，我这心里，有点不安。”周凡兴诚实答道。 要长辈不担心不是只有说谎这一种方法，这是周凡兴的母亲林氏常常教导周凡兴的。 “不安？” “嗯。” “能说说，是什么样的不安吗？” “就是，心里有一种马上就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心底有些凉意，又仿佛马上就要坠入深渊一样。” “唔？”李氏思索片刻，随即就见她嘴唇微动，张合之间却不出声。 很快，陈固嵩就过来了。 “怎么了？”有弟子来请教陈固嵩，陈固嵩也就稍微离开了一下，毕竟有时候教导起来，难免弄出一点动静。因为往往许多所得，需要在施展术法之后，才能明晰。 李氏就将周凡兴心里的不安说了出来。 “凡兴最近担心的事情，应该只有福灯镇闹鬼的事情吧？”陈固嵩问。 “嗯。”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奇怪，福灯镇那种地方，就算闹鬼，怎么可能闹得人心惶惶？” “哦？有什么说法？”李氏不知。 陈固嵩便以心声跟李氏解释了一下迎来客栈中高手如云的情况。 “这样的话，确实古怪。” “去福灯镇的，好像是刘师弟。”陈固嵩想了想道。 “哪个刘师弟？” “刘熙准。” “他啊，他有登天境修为，对付一般鬼魅，也该够了。” “万一，不是一般鬼魅呢？” “不是一般鬼魅？” “如果，是让迎来客栈的众多高手，都束手无策的鬼魅呢？”陈固嵩眉头皱起来，因为他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更合乎情理。 “不会吧？”李氏呼吸一窒。 求推荐票，求推荐票，求推荐票，以往从未求过推荐票，其实昨晚是第一次这样开口。新书不易，读者的推荐票是作者的动力，如果手里有多余的推荐票的话，请赐给本书，感激不尽。 第16章 喉中鲠 周凡兴回了自己的房间，径直走到床边，之后便盘坐在床上，试图入定好进入冥想状态。 冥想是一种深度修炼的方式，修行即修心，冥想便是修心的常见方法之一。 人心难定，但是冥想可以帮助人沉下心神，类似于一位技艺高超的匠人，在完成自己的作品之后，势必会有一个仔细检查作品瑕疵的过程。 修士也是一样，修行过后，心境就会有一个趋于完美的变化，当然了，这种条路很远，没那么容易走完。而决定能否顺利走得更远的重要指标之一就是，心境是否真的没有瑕疵？ 心境一旦有了瑕疵，那么即便一时之间仍能够走得很远，但走得越远之后，心境瑕疵所造成的隐患就会越大。 所以，修士常常需要在走出去一段路之后，就停下来冥想一下，检查这一路走来，是否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是不是已经造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心境瑕疵？ 及时发现，及时查漏补缺，这对于在修行大道上的行走，是有很大的裨益的。 心神沉了下来，相应的，对于周遭的感知，就会薄弱很多。 这是冥想的一个弊端，冥想有必要在足以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进行，因为一旦进入冥想，一旦被人发现你进入了冥想状态，你的生死，基本就完全掌控在别人手里了。 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周凡兴几次尝试，竟然都无法进入冥想状态。 或许……是心中的不安，让他无法集中精神。 “这是什么鬼东西？”距离福灯镇尚有十里，长天门的一行十人个个狼狈不堪。但是刘熙准和他的两名师弟，仍是竭尽全力的保护着弟子们。 “师父，你们逃吧，我们来断后！”一名弟子泪洒此地，他明白，再耽搁下去，他们十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师父和两位师叔至少都有神觉境修为，若是给他们片刻时间，足以离开很远。 “住嘴。”刘熙准看着身前不远处正发出狞笑的鬼蜮冥魔，“你们走，我们断后。”他淡淡的道，背对七个年轻人，盯着那鬼蜮冥魔。 “师父！” “师伯！” “滚啊！”刘熙准忍住心中的惧意，直直冲向那鬼蜮冥魔。 两名师弟只在身后一步，三人师出同门，经由多年磨合，早已培养出了对方只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明白该怎么做的默契。 生死相托。 纵死不悔！ “庞某来迟！”就在这时，从边上竟然杀出来一个人。 庞谢，魔道第九至尊。 巳陆境强者。 庞谢以拳开阵，步伐灵动而刁钻，转瞬即至不说，连击鬼蜮冥魔十八拳，拳拳到肉，十八拳之后，那鬼蜮冥魔才倒飞出去。 魔气森然！ 同样是狞笑，庞谢的狞笑显得更癫狂一些。 若说还有什么不足，那就是庞谢在狞笑之余露出的一口小白牙，有点破坏氛围。 “庞前辈。”刘熙准声音都发颤了。 “敌为鬼蜮冥魔，不妨合作一二？我还有帮手，随后便来，但都是我这一道的朋友。说来惭愧，庞某虽然修为尚可，但对敌鬼蜮冥魔，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庞谢道。 这不，那边倒飞出去倒地，将地面撞出擦出一道沟渠的鬼蜮冥魔，转眼就直接站了起来，仿佛没受半点伤。 “九哥真快啊！”转眼，又有人至。 是那叶偏，魔道十三至尊排名垫底的狠角色。同样是巳陆境修为，凶名在外。 随后又有十余人前后脚来到。 “那鬼蜮冥魔不可小觑，我等已与其交手六次，但每一次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家伙全身而退。长天门的那位，我们出手限制住鬼蜮冥魔，给你机会，你全力出手！”叶偏道。 每个宗门都有专门的服饰，长天门也不例外。所以对于对方能认出自己是长天门门下，刘熙准半点都不觉得意外。 倒是，这么一群魔道邪道的高手，竟然出现在宗门附近，这有点让刘熙准心内不安。 “吼！”鬼蜮冥魔一声怒吼，大约是之前被庞谢偷袭得手的憋屈，它的目光扫过这些人，都是老熟人了！ 一场群殴，魔道邪道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太讲江湖规矩。江湖规矩里，对于群殴这种事情是不怎么看得起的，但对于魔道邪道来说，能群殴不单挑才是真正的江湖规矩。 不得不说，正道与这些人的矛盾之所以深，观念上的大相径庭，就是造成这种结果的重要原因之一。 鬼蜮冥魔是一种特殊的存在。 鬼蜮，指害人的鬼与怪物。冥魔，则是说冥界的魔鬼。这两种说法叠加起来，其实就可见鬼蜮冥魔到底是一种对人来说多么不友善的存在了。 鬼蜮冥魔本是冥界的存在，按理来说，它们是没有那个能力擅自离开冥界来到人间为祸作乱的。但是，如果有人特意动用术法召唤它们降临人间，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按照叶偏所说，这只鬼蜮冥魔是一尊受伤极重的妖仙召唤来的。 人与妖的矛盾，由来已久。相对来说，人与人的矛盾，在这种事情面前，应该是可以暂且搁置在一边的。 如果说人与妖的矛盾仍有缓和的余地的话，毕竟两者都是这美丽人间中的存在，那么人与冥界的矛盾，就更大，大到基本没有缓和的余地。只是因为冥界另是一界，冥界中的存在想要穿过冥界来到人间难度很大，相应的，人想去冥界也是万般之难，所以人虽然从骨子里更排斥冥界的存在，但人对于冥界的存在了解并不深。 接触都不够多，了解当然很难深入。 说得简单一点，现在的情形，只在于一句团结一致对抗外敌。 正道与魔道邪道联手，对付妖族。 人与妖联手，对付冥界的存在。 在更大问题面前，小问题是可以稍微缓一缓的。 也正应了那句老话，事有轻重缓急。 之前庞老魔原是打算坑一把长天门的，只是后来又一思量，妖族召唤冥界的存在来到人间，那么大义当前，冥界的家伙是当下问题的重点，而那召唤鬼蜮冥魔的妖族妖仙，则是一个可怕的隐患。 他能召唤冥界的存在一次，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呢？ 另外，庞老魔在这件事情上也是有他的考虑的。 “我们出手助长天门的人一臂之力，这是大义，之后与正道的人坐在一起，说一说妖族妖仙召唤冥界存在的事情，这还是大义。事情完毕后，两桩大义，就是他们的喉中鲠，肯定能让他们难受很久很久。” 于是，其余人都被说服了。 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刘熙准是个果断的人，他的两名师弟也不糊涂，什么当紧什么其次，一目了然。 刘熙准手结法印，嘴里念念有词，只是几乎不出声，两名师弟竭力配合。 那边，鬼蜮冥魔确实难对付，身坚硬如铁，怎么打都仿佛打不疼，即便是面对各种魔道术法，也仿佛有着免疫的能力一样，简直就是一个噩梦。 “半炷香！”刘熙准这边大声道。 “加把劲！”庞老魔心中顿时有底，半炷香的功夫，这在他们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至于若是在范围之外，那就只能怪长天门的这些人，命不好了。让他们搭命进去，这个反正是免谈的。他们若真愿意如此，其实鬼蜮冥魔早该被解决了。 半炷香时间转瞬即逝。 “好了没？”庞老魔掐着时间一样问。 “限制住它！”刘熙准手握法剑，剑有七彩荧光流转，正是那彩虹的七彩，交替流转，美轮美奂。 庞老魔与几个老伙计以术法牵制住鬼蜮冥魔的四肢，使鬼蜮冥魔一时以大字形呈现，又有其他人纷纷施展如定身术之类的限制术法。 片刻，刘熙准手持法剑已至。 “临！”刘熙准大喝一声，一剑刺穿鬼蜮冥魔心脏部位。 此时，担心出现意外的陈固嵩与门中几位长老同时来到。 鬼蜮冥魔，凄厉嘶吼。 鬼蜮冥魔整个被吸入法剑之中，刘熙准又立即以三昧真火煅烧，不一会儿，一把珍贵的法剑便成了灰。同时，鬼蜮冥魔也魂归于天地之间。 魔道邪道这边，注意到陈固嵩身影的人纷纷眼皮直跳。 陈固嵩实力强大，是长天门中招牌式的人物，曾经有不少魔道邪道高手都栽在了他手里。 其他不说，庞老魔如今之所以能位列魔道十三至尊第九，最大的原因就是原本的那位第九至尊，不幸遭了陈固嵩的“毒手”。不然庞老魔顶多排个第十的位置。 此时，人人心中都感念起庞老魔来，及时出手果然是好办法。不然的话，即便害得长天门的人死在鬼蜮冥魔手底下，但他们就难免要担惊受怕甚至是抛下家业去外面躲个几十年了。 毕竟他们都不觉得一旦自己等人这样算计了长天门，以长天门的手段，会差不错蛛丝马迹。 其实躲个几十年倒不算什么，主要是即便躲了个几十年，但几十年后呢？就能高枕无忧了？ 恐怕不能，不，是肯定不能！ 哪像现在，人情摆在这儿，陈固嵩再怎样嫉恶如仇，也不可能出手对付他们吧？ 这心里，相当得劲呐。 周凡兴的心中仍是不安，迟迟无法入定。 “师父已经出发了，另外还有几位长老一起，怎么都不会出事的？”周凡兴试图说服自己，但却怎么都达不成目的。 是不是，有哪里出了问题？是哪里呢？周凡兴一筹莫展，毫无头绪。 感谢呢喃呢喃呢且看风云死路、扶苏呀陈三胖啊两位书友分别投本书推荐票一张，另祝七夕快乐，还有还有，日常求推荐票求收藏，感激涕零。 第17章 喜欢这个世界 “哇啊！” 李氏一时间忙得团团转，女儿大哭不止，但一再检查，却并没有什么问题。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李氏只好以神念检查女儿的全身，但结果仍是没有问题。 那怎么会哭得这么厉害呢？ 李氏忧虑不已。 都说人最怕有能力没做到，但那并不是说没能力做不到就不让人难过沮丧。 “凡兴好像是回自己房间了，由他吧。”李氏想了想，就随手比划了几下，几道韵味深长的真元痕迹留下，挂在了周凡兴的房外门扇上。 周凡兴若是从房间里出来，自然会感觉到这一缕真元痕迹，同时，这真元痕迹就会将李氏的留言以心声的方式传达给周凡兴。 免得周凡兴到时候见她们都不在了会担心。 李氏毕竟初为人母，经验方面有所欠缺，所以这就去找宗门中有经验的老朋友去了。 而就在李氏走后不久，瑕峰之上，空气之中一阵波纹漾开，然后，就出现了一个人。 他身材高大，面白如玉，闭着眼睛。 当他睁开眼睛之际，山河映入他的眼帘，顷刻间就仿佛有了什么变化，但仔细一看，又会觉得也许是自己的幻觉。 此时此刻，周凡兴的心里顿时一揪，狠狠一揪，直叫周凡兴心悸不已。 他捂住自己的心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觉很敏锐嘛。”忽然，一个人声出现在周凡兴的耳边。 周凡兴抬头一看，就看床前不远，一个人突兀地出现立在那里，看着自己。 眼神淡漠。 像是在看蝼蚁一样。 “前辈。”周凡兴连床都没有下来，虽然这样显得失礼，但也保持了一点基本的礼数。 修士之间，年轻人可劲儿的叫年长一些的修士前辈，最容易博得他人的好感。当然，也可能无济于事，但好歹是最不容易让事情变得麻烦的敬称。 话音刚落，刹那，天地颠倒。 周凡兴只觉得眼前一花，心想我命休矣！不过也是这一瞬间，他看到对面的那位“前辈”似乎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大惊失色！ 而下一瞬，他就感觉到又一股力量拉扯住了自己。 忽然站定，脚上有了重量，周凡兴往边上一偏，眼看就要狼狈倒地。 “呵呵。” 有呵呵笑声传来，周凡兴又觉得自己被一只手揽住肩膀，整个人的重心就都回来了。 “这是……”心有余悸。 “掌门？”周凡兴一看，伸手扶住自己的人不正是曾经见过一面的长天门掌门吗？ 又见到掌门了！ “吓到了吧？”掌门笑问。 “还好。”虚惊一场。 “掌门，这是？”周凡兴一看四周，自己不就在自己的房间之外吗？ “那找你的人，是一尊妖仙。” “妖……”周凡兴嘴角一抽。 “他自以为隐瞒过了护山大阵，悄无声息地进了来，但其实在他进来的第一时间里，我们就知道了他的到访。只是这样一位‘朋友’，总得热情招待，所以准备工作花了一点时间。幸好不晚。”掌门亲自解释道。 “那……”周凡兴看向自己的房间，只见大门紧闭，里面也没有传出来任何动静。 “放心吧，几位师兄弟合力，将那妖仙关进了他们隔绝出来的一片小天地里。不会对你的房间造成任何影响的。”掌门以为周凡兴是担心自己的房间。 “房间是其次，就算房间毁了，但如果能顺利擒下一尊妖仙，那也是物超所值的。”周凡兴摇头解释，“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 “哦？想到什么了？” “之前我在水线瀑布那边洗衣服，遇到了一只水妖，那只水妖说，如我气息者，当杀。这是一尊妖仙留给那只水妖的……命令。那么，今天出现的这尊妖仙，是不是就是当初那只留下了那个命令的妖仙？如果是，他又具体将这样的命令，留给了多少妖物？”其实越深思，周凡兴只会越不安，但周凡兴更知道一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面对未必能让结果变得更好，但至少可以比逃避占据更多的主动权。 “还有这样的内幕吗？”掌门低语一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还是罗霄山脉，罗霄山脉地域广袤，山峰此起彼伏，山高路远，甚至有些地方根本无法通行。 好在一行三人都不是一般人。 即便是最弱的叶丝丝，也有山海境修为。 叶丝丝的修为虽然低一些，但因为走的路数是一击必杀的那种，所以倾力之下，足以让巳陆境强者含恨。当然了，还是有一定几率同归于尽的，但起码有八到九成的把握完成刺杀，代价，多为全身而退，三成同归于尽，大约万分之一的几率，她被反杀。 云暖就是那万分之一。 “丝丝快保护我！”云暖招惹来一只一丈大小的狰狞蜘蛛，一溜烟地从远处跑到了叶丝丝的身后，然后缩成蚂蚁状。 叶丝丝完全看不懂这位至少是妖仙的存在每天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的强大，无疑是绝对的。 天底下能有多少妖仙或仙人境修士？光这样，云暖就是称霸一方的主宰了。 关键是，叶丝丝有种感觉，云暖这个小姑娘，很有可能是悟仙境以上的存在！虽然叶丝丝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只是看着云暖这段时日以来的表现，她完全没有那种绝顶境界的高手应有的气度，倒像是一个空有恐怖的实力，却灵智相对低下的小孩子。 叶丝丝相当头疼。 但有一点，起码云暖并没有怎么样她。 大蜘蛛弹跳力恐怖，一跃几乎要跳到云上面去了，或许也与她们目前所在的位置的高度有关，这里的云，确实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低矮的感觉。像是伸个手就能触碰到一样。但其实小几十丈的高度还是有的。 若是再往南走一些，那里更高，山峰直接就隐没在云里了。 叶丝丝也是习惯了，不等大蜘蛛落下来，她便抽出腰间的匕首，凌厉的刀芒冲天而去，那没入云里的大蜘蛛再也没有出现。 云暖扯着叶丝丝的衣角，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小暖。”叶丝丝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唔？”缩成蚂蚁的云暖探出小脑袋，见大蜘蛛不见了，松了口气。 “你应该……很厉害吧？”叶丝丝问。 “那是！可厉害了！”云暖立即舒展开身子，骄傲的道，昂首挺胸。 “可是，你这么厉害，怎么会……我是说，你怕那些家伙干什么？”叶丝丝别扭的问。 “开心啊。”云暖答道。 叶丝丝顿时语塞。 人家开心，人家乐意，人家甘之如饴，谁也管不着啊。 云暖笑笑，“丝丝是想问，到了我这个境界，应该更成熟更稳重一些吧？” 叶丝丝忙不迭点头：“对。” 不远处的红薇也将注意力放过来了一点，云暖的性情，在北地雪国，也一直都是一个谜。除了雨姨似乎自有答案之外，其余所有妖都很感兴趣，但又都不敢问。 “唔……怎么说呢？我喜欢这个世界，这座人间。”像是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 “啊？”叶丝丝茫然。 “我啊，生而悟仙境，至今为止修炼已经十万年了，很早之前就已经达到了六乘境的高度。”云暖不以为意的说道。 红薇对这些情况还是知道的，所以并没有怎么样。 但叶丝丝就被震惊得眼皮狂跳了。 生而悟仙境，修炼十万年，早就是六乘境大能了！ “可是，无论是修士还是妖物，甚至只是平平凡凡的人，安安静静的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草，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其实都是负担。或许这一份负担并不重，但当不重的负担足够多的时候呢？比如说，一粒米，很轻，很微小吧？那一百粒米呢？一百万粒米呢？更多呢？” “你是山海境高手，当米足够多的时候，也是能够压死你的。”云暖注视着叶丝丝的眼睛。 “这……”叶丝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再打个比方吧？”云暖笑笑，“头发。” “头发？”叶丝丝疑惑。 “你看啊，我们呢，都是女孩子，一头秀发又长又柔顺。但是，如果我们的头发有一丈长呢？” 叶丝丝一愣。 “一百丈长呢？” 叶丝丝没有说话。 “更长呢？很苦恼吧？可那明明本是我们骄傲的东西啊。”云暖感叹。 此时的云暖，格外的不像个小孩子。 “这个世界，所有一切，不仅仅是这个世界，也包括我们每一个人，每一只妖，每一种生灵，都有各自的承受极限。而这个世界的承受极限在于，悟仙境。这也是这个世界悟仙境强者数量稀少的原因之一，因为世界本就负担不了多少悟仙境的存在。” “可……”叶丝丝有话想说。 “你是想问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又还会有六乘境强者存在吧？”云暖打断她的开口。 “嗯。”叶丝丝点头。 “这是因为啊，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我们都有着名为进取心的东西。我们渴望且竭尽全力向更高处攀登，对更高的山巅所拥有的风景神往不已，而有些人又正好有这样的机会，于是，就到了六乘境了。” “那……有没有更高的境界？”叶丝丝低了低头，随后抬头问。 “理论上来说，是有的。但是，不会有谁再去向往那样的一个境界了。”云暖道。 “为什么？” “因为，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个世界的极限，是悟仙境。当我们超越悟仙境进入六乘境这样一个境界之后，我们发现，这个世界，似乎即将因为我们的存在而分崩离析。就像是，我们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世界必须分崩离析的理由和原因。” “那怎么办？” “压境。”云暖给出两个字。 “拼命的压境，将自己的一身修为压到悟仙境左右，这样一来，就会好很多。当然了，如果能压境更厉害，比如巳陆境、山海境、登天境甚至是神觉境，那就更好了。”云暖道。 “原来是这样。”知晓了那绝顶境界的真相之后，叶丝丝的心里仿佛有些空落落的，就像是，心里忽然失去了某个意义、某根支柱一样。 “那，如果不压境呢？”叶丝丝沉默半晌，而后又问。 “没有压境的觉悟，是不可能登临六乘境这种高度的。如果要说的话，你可以理解成，这是天底下所有六乘境大能与天地缔结的天地契约。”云暖道。 “咔擦！”忽然，晴天霹雳。 “好啦好啦，不说了，不说了。”云暖对天空道。 “最后跟你说一句，强者之所以为强者，从来不是因为可以恣意妄为。”云暖隐晦地提点了一句，之后便又跑远了，估计不一会儿就能又招惹来什么东西。 感谢樛艾君沫qaq投本书推荐票一张，依旧求推荐票、收藏。 第18章 提前收徒 不管怎么说，庞老魔庞谢等人确实帮了大忙。如果不是他们出现得足够及时，且奋力牵制，那鬼蜮冥魔没那么容易对付。 陈固嵩与这些人其实也是老朋友了。 虽然来往不深，毕竟阵营分明，但一般情况下遇到了，也是能喝上几杯的。 酒文化，源远流长，在这座人间，大多数地方都吃得开。 对庞谢等人表示过感谢之后，陈固嵩他们也就撤了。 “陈师兄，这样一群人，一起出现在这里……”回去的路上，刘熙准迟疑道。 陈固嵩笑笑，“这一点倒是不必担心，他们不会闹事的，只是想喝酒而已。倒是，刚才那庞老魔以心声跟我说了点事，我很上心。”此时，陈固嵩的面色显露出几分忧虑。 “什么事？” “那鬼蜮冥魔的来历。” 刘熙准看着陈固嵩，等着答案，没有说话。 “似乎是一尊受伤极重的妖仙从冥界召唤而来的。”陈固嵩以心声道。 刘熙准深呼吸一口，这种事情，很麻烦。 长天山，瑕峰谷口，几位长天门的高手先后现身，一尊妖仙已被他们擒获。 捆仙绳牢牢地绑着那妖仙，那妖仙挣脱不下，一身修为也在捆仙绳的天然压胜下毫无用武之地。 “带走。”掌门道。 “是。”几人带着妖仙离开。 “对了，你师娘出门了，不必担心。还有，如果你师父回来了，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来找我。”掌门又对周凡兴道。 “好。”虽然不知道掌门说这些意欲何为，但周凡兴只要照做就行了。 福灯镇一处宅院里，这座宅院早已被人买下，目前是庞谢等人暂居的地方。 “还是九哥高瞻远瞩。”叶偏直到这会儿才奉承了一句。 “如果我没猜错，那妖仙应该已经进了长天山了。”庞谢道。 叶偏猛然抬头。 “那妖仙，受伤很重应该是真的，但要一身修为已经跌落到了跟你不相上下的程度，估计是假象。”庞谢道。 “我猜，就算是鬼蜮冥魔来到这边，其实也不是在你的诱导之下来的，而是一开始，就已经将目的地的给定下了。” “啊？”叶偏皱起眉头。 “好像，在四十多年前，长天门曾经以几乎无损的代价，斩杀过两只巳陆境大妖吧？”庞谢翻起老黄历。 “有这回事，貌似那之后没多久，就有一尊妖仙找上了长天门的麻烦，干掉了长天门一名姓周的长老，不过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受了不轻的伤。” 叶偏蓦然灵光一闪，“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妖仙？” “看来，那妖仙的目的，是寻仇。”庞谢笑了。 “有好戏看了。”叶偏也会心一笑。 陈固嵩回来后，周凡兴就跟他说了掌门要他去找的事情。 陈固嵩来到宗门祖师堂，每个月，掌门会有固定的一天，基本只待在祖师堂里。刚好是今天。 两人说了很多，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都说了什么。 直到第二天，陈固嵩才回来。 “凡兴。”陈固嵩回来之后就看到了周凡兴。 “师父回来了？” “这两天准备准备吧。”陈固嵩没头没脑的说道。 “啊？” “掌门亲自为你挑了日子，四天后，你正式拜入我门下。”陈固嵩道。 “这……这太突然了吧？还有那个，不是说三年考验吗？这一半都还没过去呢。”周凡兴顾虑道。 “上次你不是在水线瀑布那边，遇到了一只水妖吗？幸好你灵觉敏锐，又有你钱师兄刚好在附近，否则，你未必对付得了那只水妖。”陈固嵩道。 这一点，周凡兴无法反驳。 “早日入我门下，为师也好尽早传授你一些防身的术法，如此一来，就算下次再有妖物出现针对你，好歹你能有应对的余地，最少，也可以多拖延一点时间，及时求救，也让人多有点时间赶去你身边。”陈固嵩道。 “这样的话……”事关自己人身安危，周凡兴点头应是。 “听说了没？那个陈长老门下的周凡兴，好像过几天就要正式拜入陈长老的门下了。” “啊？这才多久？一年半有没有？搞什么？我可听说了，多少人熬不过那三年，又有多少人即便熬过了那三年，结果也还是接着熬，三年又三年的，耽误了多少人？” “话说，我记得那个周凡兴好像跟陈长老有些特殊关系吧？” “特殊关系？” “周凡兴好像是陈长老一位故去的至交的后人。” “走后门啊？” “呸，什么东西？” “陈长老原来也是这种人啊……” 周凡兴即将提前拜师的消息在长天山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惊到了几乎所有人。 其中又有大半，不但被惊到了，仿佛被雷打了个措手不及，更主要的是，觉得恶心。 陈固嵩陈长老的声望其实一直以来都还是很不错的，毕竟他架子不大，但凡有来找他的、答疑解惑的，他也会将问题说得很仔细，总能让前去的弟子满载而归。 但在提前收徒周凡兴这件事上，陈固嵩仿佛是顷刻之间，就败光了曾经辛苦积攒下来的良好口碑。 “师父，要不然，还是算了吧？”多少听到一点风声的周凡兴央求道。 “你担心那些流言？” “嗯。” “你觉得，你自从上山以来如何？” “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再让你如此一年半，会有变化吗？” “绝不会有！”周凡兴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斩钉截铁的坚毅神色。 “既然如此，我们何必浪费那一年半的时间？早日修行，不好吗？”陈固嵩反问。 “呃……”周凡兴语塞。 “在长天山上，长天门内，单单提到自律一事，能与你相提并论者，难以过百，胜于你者，不过双手之数。既有如此之自律，何苦将时间过多的浪费在三年的考验当中？为师还是信得过自己的眼光的。”陈固嵩笑道。 “再者说了，人生在世，如果遇到一点不友善的流言就退缩，一旦他人得寸进尺，你能退到哪里去？”陈固嵩接着道。 “师父教训的是。”周凡兴受教。 “你安心就是。”陈固嵩宽慰道。 大桐王朝，皇宫。 “给句准话吧，你管不管？”周辰宇淡淡的问。 “管。”老墨螭答。 下一刻，周辰宇便如烟散去。 “堂堂妖仙，竟然堕落到甘愿沟通冥界召唤幽冥鬼物的地步了……”老墨螭恨铁不成钢的自语道。 下一刻，老墨螭也如烟散去，一念之下，真身亲至长天山。 “来客人了。”身在云歇峰的长天门掌门淡淡一笑。 旋即，就见长天门掌门消失无影。 “贵客来访，有失远迎。”长天门掌门笑呵呵的出现在老墨螭的身前。 “本尊此来，是为了那个妖仙。”老墨螭开门见山道。 “想也是。”掌门明明说了，却又什么都没说。 “将那妖仙交给本尊，本尊可以给你一个交代。”老墨螭并没有用咄咄逼人的语气，但这话里话外的，却又满是咄咄逼人的意思。 “尊驾既然开口了，长天门本该应允。” “哦？”老墨螭面露不悦。 “但是此妖仙与我长天门颇有瓜葛，若是单凭尊驾一句话，只怕带不走那妖仙。”掌门微微摇头，好言好语解释。 “什么瓜葛？” “四十一年前，我门中一位有望六乘境的长老惨死在这妖仙手中，这笔账，恐怕很难翻得过去。” 听着这话，即便是老墨螭，都不禁在心里暗骂起来，什么就有望六乘境的长老？六乘境那种境界，是早早就能看出来有望与否的吗？即便天赋再出众之人，顶多也就看得出来是否能够达到玄品境十品的程度而已。到了神觉境，那就已经不是天赋的问题了，运道、造化、机缘，甚至包括性格在内，这些才是衡量能否走得更远的的标准。 当然，理论上来说，任何人都有机会登临六乘境，哪怕是从未踏上修行大道的普通人，也不是没有一朝悟道，一步登天的可能。哪怕机会再渺茫，但机会总是存在的。 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这个世界到底会如何变化，相应的，谁也不知道某个人的人生会不会在某一刻突然迎来足以让整个人间的所有生灵都瞠目结舌的剧变。 理论上来说，既是事实，也未必是事实。 罗霄山脉，云暖现在在云里，此时的她，正欢畅地在云里游来游去，活像是一只游荡在云里的美人鱼。可惜，没有那灵动的鱼尾。 一行三人，云暖才是核心，她要走三人就都走，她要留，三人就都留。 然而看起来无比欢畅的云暖，其实心里却很乱。 她不想去见那老墨螭。 原因是，一旦她与老墨螭见面了，势必就要询问当年老墨螭和陈无病到底缔结了一个什么样的天地契约？ 她也势必要为八百余年来的妖族所受的不公要一个交代。 最坏的结果就是，人族和妖族，真的得打上一场。 怎么办啊？ 看似无忧无虑的云暖，其实有着比谁都沉重的忧虑。 长天门，周凡兴终究还是提前入了陈固嵩门下。对此，多少人目光不善，周凡兴不是没注意到。 而因为陈固嵩的身份相对特殊，所以整个拜师仪式持续了整整三天，各种琐碎的事情、死板又不可有丝毫逾越的规矩交织在一起，足让周凡兴觉得自己的脑袋起码大了一圈。 三天之后，精疲力尽。 但第四天，周凡兴依然很早起来，做着以往每天早上都会做的杂事。 自律，是他有今天的根本，可不能就这样抛下了，不然天知道以后会不会酿成什么变数？ 感谢弎伍有时放空投本书推荐票两张，今天稍微有点晚了，抱歉。日常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19章 入玄品境 踏上修行大道的第一个门槛是，入玄品境。 如果连玄品境都入不了，那么修行大道这条路，可能暂时不适合你。 暂时，不意味着永远。 既然一步一个脚印的路子行不通，那么还能尝试的，大概也就这么几条路。 其一，蓦然顿悟，一步登天； 其二，寻访灵药，增强体质； 其三，高手传承，醍醐灌顶。 这三者，差不多一个比一个难。 路就摆在这里，任何人都可以走，但真能走到一定高度的人，凤毛麟角，其实比凤毛麟角还少。 陈固嵩直接将巳元真解跟周凡兴说明了一下。 一年多来，周凡兴其实并没有修炼巳元真解，只是有些东西，也许是天赋异禀，也许是歪打正着，又或者是巧之又巧。反正周凡兴确实已经有了一定的底子了。 经由陈固嵩亲自给他说明之后，原本就已印象深刻的巳元真解，很快就仿佛完全篆刻在了他的心里一样。且，不少以往不太明白的地方，又或者是一些自以为明白的地方，都豁然开朗了。 这下，赚大了。 翌日，周凡兴就步入了玄品境一品。 “别骄傲自满。”陈固嵩敲打道，“区区一品而已，严格来说，几乎不存在门槛。你入一品，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嗯。”周凡兴虚心接受指正。 “行了，但高兴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晚上为师让你师娘多准备一个菜。”接着，陈固嵩的表情也是放松了很多，带上了些许笑意。 确实，对于有修行资质的人来说，入玄品境本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这并不是说入玄品境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上，入玄品境本身就意味着修士踏入修行大道的第一道天堑！ 第二道天堑则是玄品境十品之后，入神觉境。 两道天堑的本质都在于，天堑的两边，一个天一个地。 周凡兴入玄品境不值得奇怪，但他入玄品境的随意和迅速，着实令人侧目。 “呸，我看呐，是陈长老早就有意收周凡兴为徒了，所以一直在暗中指点周凡兴，这不，直到周凡兴眼看着就要踏入玄品境了，陈长老就干脆搞什么提前收徒！”有人斩钉截铁的猜测道。 “有道理，只是咱也羡慕不来啊，谁让人家周凡兴是关系户呢？” “关系户……什么玩意儿？” 虽然有因为周凡兴顺利地踏入修行大道而不禁眼红的人，但好在还是有不少人对周凡兴保持着客观和友善的态度的。 其实步入玄品境也真没什么好说的。 其他不说，单说掌门座下的大弟子林栩生，好像是在收徒的第一天，掌门亲自教导了几句而已，结果就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直接步入玄品境了。 收徒的第二天，林栩生又跨入了第二品的境界。 直到第三天，依旧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宛如顿悟一般，微笑之间，就第三品了。 如今，林栩生是长天门年轻一辈的代表人物之一，有登天境的修为！需知，林栩生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而已。 对于修士来说，三十来岁，那根本就是太年轻了。 又过了几天，周凡兴并没有很快的进入二品，于是，又是一波恶意的话语。 “看吧，屁本事没有，也就是占了个关系户的便宜。” “关系户啊关系户，咱们跟长天门核心弟子之间，也就差一个关系户的距离。” “话说，你们真不考虑一下影响？” “影响？什么影响？敢做，还不准别人说啊？” “不是，不是说，某位女长老，是周凡兴的祖母吗？你们也不怕让那位长老听了去？” “听就听，咱又没造谣生事。”只见愤愤然的那人缩了缩脖子，果然还是消停了下来。 “那个……二品和一品之间，相隔一个月以内其实都属于天赋不错的吧？”有人嘟囔了一句，只可惜声音太小，没人听见。 “凡兴，那些流言，你多少知道一些吧？”这天，刘怡黎亲自来找周凡兴。 “祖母，嗯，知道一些的。”周凡兴行了个礼，随后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想的？”刘怡黎问。 “这段日子的些许非议而已，等我交出一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答卷的时候，这些流言自然会消失的。” “心态还行，你踏入修行大道的时间本就比一般人晚了些，所以有些事情，有些进展，多少会有一个相对缓慢的情况存在。不过也不是没有益处，你的年纪大一点，心智也更成熟，所以在很多方面，其实会比那些从小就彰显出优秀天赋的人更有优势。” “比如说，在同一个境界里，你这个年纪的人总会比那些年纪更小的孩子们更能将基础打得牢实。身为修士，基础打得牢不牢固，对于修士的未来是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的。” “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更牢固，楼才能建得越高。否则的话，一旦到了极限，又没有自知之明，贪功冒进，轻则可能多年修行前功尽弃，重则甚至危及性命。” “总而言之，破境一事，不可强求。”刘怡黎又跟周凡兴说了些家长里短的东西，之后便走了。 周凡兴长出一口气之后，便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虽然三年的考验半道就结束了，但其实在那一年半不到的时间里，周凡兴的收获非常的大。 陈固嵩虽然半句话都不曾提过修行，但是除了修行之外，陈固嵩几乎是能说的都说了，能教的也都教了。 这让周凡兴生出一种何处不修行、何事不修行的感悟。 哪怕是砍柴，姿势如何？用力如何？手稳不稳？一斧子劈下去能否正中自己想要命中的位置？怎样省力？怎样使自己可以恢复得更快一些？都是学问。 那么，将这些学问放在其他事情上面呢？扎马步、凝练真元、平衡感、准头、四两拨千斤、耐力也持久力…… 一点即通，举一反三。 又正应了那句老话，殊途同归。 “唔？”忽然，周凡兴消失在了陈固嵩的眼前。 陈固嵩的面色一变，就要出手之际，他的肩膀上，一只手按了下来。 “好事。”掌门道。 “是老墨螭，来讨要那妖仙的，谈了笔生意。”掌门解释。 “哦？”陈固嵩坐定。 “当年，方平居功至伟，可惜的是，被那妖仙暗算，后来更是被那妖仙逃了、此事，门中不少人都是耿耿于怀的。凡兴是方平的后人，老墨螭既然想从咱们手里将那妖仙带走，那么方平的债，就让老墨螭还账给凡兴。这件事怡黎已经同意了。”掌门道。 陈固嵩闻言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另一边，周凡兴被一股力量强行拉扯到了一座小天地里。 一名黑袍老者正看着他。 无喜无悲。 “呃……前辈？”周凡兴试探道。 “芊苼花主，幸会。”黑袍老者多少显露出了一点客气。 “啥？”周凡兴一怔。 “怎么，你父亲没有跟你说？”黑袍老者一愣。 “我爹？说什么？”周凡兴是真不知道。 “你是这一代的芊苼花主。” “呃……芊苼花主？什么意思？”周凡兴小心道。 “这座人间，有一个很特别的情况。”黑袍老者道。 见黑袍老者没有直接说下去的意思，周凡兴只好问，“什么情况？” “天外之人。” “啥？”周凡兴皱着眉，又是一个让人糊涂不已的说法。 “每隔千年左右，人间便会出现一位天外之人。这个人所拥有的特征是，他生来就带有不属于这座人间的记忆和知识，然后利用这种与这座人间没有任何关系的记忆和知识，来改变这个世界。” “呃……所以呢？”周凡兴等着老者继续说下去，但见老者又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了，只好再问。 “世界的发展本应该是有序的，但是天外之人的出现，破坏了这种有序。作为世界自身的反击，芊苼花主便应运而生。” “所以呢？”周凡兴挠挠头。 “以往，天外之人一般都是人族，所以天外之人带来的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人族从来都是首当其冲的。不过这一次却不同。”老者道。 “不同在哪里？”不等老者表示出他不想再说下去的意思，就先问了。 有点难伺候的说。 “这一次，天外之人是妖族。”黑袍老者答道。 “妖族……” “在以往的天外之人和芊苼花主的对抗里，基本都是天外之人获胜，芊苼花主几乎是一直落败，少有获胜的时候。” “于是我觉得，天外之人和芊苼花主的对抗，其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后来我与上一代天外之人陈无病商议并决定，这一代的天外之人，是妖族，而芊苼花主，则是人族，也就是你周家一脉。” “我周家一脉？”周凡兴傻眼道。 “没错，你周家一脉。芊苼花一直在你们周家一脉中代代相传，你的先祖，你的祖父，你的父亲，都曾是芊苼花主。现在，芊苼花主则是你。”老墨螭道。 “也就是说，我要去与那个妖族的天外之人对抗？”周凡兴听出点意思来了。 “对。” “我有多少胜算？” “现在来看，一成都没有。你才刚入玄品境界而已，但对方……”老墨螭遗憾地摇头，至于后面的话，他也懒得说了。 周凡兴面容一僵，随即如拨浪鼓一般摇头，“既然如此，我不去！说什么都不去！” 感谢大二牛的春天笑白欧尼投本书推荐票一张。日常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20章 祖父 “像。”老者忽然道。 “什么？”周凡兴下意识问，一看老者，却发现老者是在打量自己。 “你跟你祖父，很像，比你父亲跟你祖父都像。”老者笑道。 周凡兴面无表情，这也值得拿出来说？ “你的祖父，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老墨螭道。 “哦？”周凡兴感兴趣，很感兴趣，因为他对自己的祖父其实一无所知。 “你的祖父是长天门的人，年纪轻轻就已成为了长天门的一位长老。至于你的祖母，则是在十余年后才成为的长天门长老。”老墨螭眼睛微眯，似是陷入了回忆里。 “周家一脉，大约从七百年前开始得到芊苼花的传承，从那以后，芊苼花就在周家代代相传了。”老墨螭一个急转弯，就另开了一个话题。 “不去！”周凡兴故意板起脸。 “你听着就是。”老墨螭笑道，“知道周家为什么能获得芊苼花的传承吗？” 周凡兴翻了个白眼，他对这事不感兴趣，至少远不如对了解自己的祖父感兴趣。 “因为，周家有一个少年，娶了陈无病的孙女为妻。原本，芊苼花是在陈无病的后人身上流传的，只是七百多年前，陈无病的长子忽然遭遇意外身死，次子则被一场突兀发生的决斗牵累，结果就这么丢了命。” “那时，陈无病的次子尚未婚配，更无子嗣。长子倒是已经婚娶，只可惜膝下只有一个女儿。面对这种情况，我没有办法，只能将芊苼花收回，就当是那场约定就此作废罢了。再后来，是陈无病的孙女找到我，向我要走了芊苼花，说她祖父与我的约定，由她来继承和传承。” “陈无病呢？”周凡兴插了句嘴。 “八百年前，与我立下约定之后不久，就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老墨螭摇摇头。 “大约三年后吧？那孩子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她所嫁之人，正是当时的周家的大公子，周默。”老墨螭继续道。 “再之后，芊苼花的传承，就从陈家变成了周家。得到芊苼花的传承之后，周家获益不菲，以此兴盛了约莫四百年，这才迎来盛极而衰，从此衰落。” “没落的周家虽然再也不能与兴盛时相比，但也足够周家衣食无忧的生活了，直到你的祖父这一辈。你祖父刚出生，就遇到了长天门的贵人，随即就被带到了长天山上。” “你的祖父，曾是长天门最年轻的神觉境、登天境以及山海境，也是最年轻的长老，更是整个长天门当中，最为耀眼的年轻人。” “不过，四十余年前，你的祖父偶然撞破了一件事。”老墨螭道。 “什么事？”说到自己的祖父了，周凡兴也就有心追问了。 “你的祖父撞破了潜伏在长天门中的两只巳陆境大妖的暗中会面。”老墨螭道。 “当时我祖父是什么境界？” “山海境，距离巳陆境仅有一步之遥，基本随时都可以破境，不过你的祖父那时仍在打磨山海境，大概是为了争一份同境最强的运道。”老墨螭答。 “同境最强？这个有什么讲究吗？”周凡兴问。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有文运，武人有武运，而修士，其实也有一份对于修士来说极有裨益的运道。不过想要得到这一份运道，需要达成的条件是成为同境最强，并且需要在这种状态下保持一段时日。” “这样啊。”周凡兴懂了。 “身为修士，最容易遇到的问题是什么？”老墨螭忽然考校。 “基础不牢，心境有瑕疵。”周凡兴不假思索答道。 “没错，一般情况下，当一名修士意识到自己的基础不够扎实或心境其实有瑕疵的时候，再想弥补，已然千难万难。”老墨螭点头。 “就好比是建一座万丈高楼，已经建了百余丈甚至千余丈高，整座楼竟然因为根基不牢而开始摇摇欲坠。”周凡兴形容道。 “对，就是这样。此时再想弥补，几乎已经不可能，所以修士的每一步，都会走得很仔细，常常自省，一步三回头，生怕之前有哪里疏漏。若是能及时发现，总归能让补救的余地大很多，若是不能及时发现，直到已经彻底无法挽回的时候才幡然醒悟，届时，修士脚下的路，基本也就走到头了。” 周凡兴连连点头，到了那个时候，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倘若心气极高，怕是都能把自己给憋屈死。 “不过若是修士能够争到那份同境最强的运道馈赠，就能化腐朽为神奇，弥补根基的不足或心境上的瑕疵。”老墨螭道。 “好东西。”周凡兴作出评价。 “确实。”老墨螭点头，然后言归正传：“你的祖父在无心谷发现两只大妖潜藏在长天门后，一方面是留下了能够指证两只大妖的关键证据，另一方面也是半点都没有惊动那两只大妖全身而退。之后，他便向当时的掌门告发了此事。” 无心谷，周凡兴记下了这三个字，打算晚些时候去打听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再之后，以有心算无心，长天门只付出了很小的代价，就斩杀了两只巳陆境大妖。事情传出去以后，那之后几年，长天门都是人间被提及最多的宗门。” “再后来，两年后，你的祖母怀上了令尊，你的祖父就开始担心起来了。” “担心？” “对，担心。你的祖父因为告发两只潜藏大妖有功，虽然并未公告天下，但是在长天门中，基本上所有的长老都知道。而之前你祖父告发的两只大妖里面，就有一个是近两年来刚成为长老的，另一个也是核心弟子。” “你的祖父最担心的就是，一旦长天门中还有人是妖族潜藏的卧底，或者说已经有人被妖族的妖拉拢了过去，就麻烦了。他倒是不担心自己，但是妻子刚刚有了身孕，这情况就不一样了。” “果不其然，过了多久来着？一个月还是两个月，长天门就开始出现了一些情况，经过调查，结论是妖族大妖在兴风作浪。” “此时，其实你的祖父已经破境成功，成为了巳陆境修士，只不过没有公开，这也是你祖父为自己留的一张底牌。” “又过了两三个月吧，有一天，你的祖父被一阵怪异的动静吸引，于是前去调查。其实调查都还没有展开，你的祖父就已经进入了一尊妖仙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里。” “所以……祖父他……” “结果确实如你想到的那样，但你的祖父，其实是自杀的。”老墨螭道。 “什么？”周凡兴惊讶。 “没错，你的祖父，并不是死在那尊妖仙的手里，而是自杀的。只不过，即便他不自杀，要不了多久，他也会直接死在那尊妖仙的手里。相比之下，自杀好歹能比死在妖仙手下少受点罪。”老墨螭道。 “但是因为你祖父的自杀，你祖父在长天门祖师堂里的命灯随即熄灭，也顿时就惊动了长天门。长天门的高手一拥而上，妖仙自知不敌，不过虽然妖仙确实逃了，但妖仙也受伤颇重，不调养个几十年，想要恢复过来，难。” “对了，你之前其实见过他的，那尊妖仙。”老墨螭想起来这茬。 “是他？”周凡兴只见过一尊妖仙。 “你祖父的自杀，其实并不是临时起意，所以没过多久，当令尊降生以后，就被你的祖母按照你祖父的遗嘱安排到了福灯镇生活。” “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令尊。事实证明，令尊确实在福灯镇生活得很好，直到有了你。” “我？”周凡兴疑惑。 “你一出生，令尊就把芊苼花种在了你的右腿里。” “右腿……”周凡兴僵住。 “没错，你之所以从小就有腿疾，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你的父亲将芊苼花种在了你的右腿里。他不但将芊苼花种在了你的右腿里，还使芊苼花一直保持着假死的状态，并未唤醒。其实你的腿疾之所以忽然就好了，只是因为令尊那时唤醒了芊苼花而已。” “这样啊。”周凡兴此时心情复杂，只是点了点头，不想说更多，也没心思说更多。 “就算如此，和天外之人的对决，我拒绝。”周凡兴沉默了片刻后道。 “随你。”老墨螭如此说道。 “……”周凡兴愣住，这是什么回答？ 转瞬的功夫，周凡兴就想明白了，这是欲擒故纵。 明明一定要自己去跟那妖族的天外之人对决，但嘴上偏是不屑一顾，以此激自己一下，自己若是没有提前看透问题所在，只怕待会儿没两句就会被这黑衣老头牵着鼻子走。 好深的心机。 简直令人发指。 幸亏自己早已看穿一切。 “那就不去了，我意已决！”周凡兴淡然道。 “好。”黑袍老者道。 咦？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按照我与陈无病的约定，时间还早，还有一百九十多年，你总会娶妻生子的。届时，这份责任，自然会转嫁到你后人的身上。”黑袍老者道。 “我去你……”周凡兴强忍住口吐芬芳的冲动，却忍不住冲出去两步，挥拳就要往这老头的脸上砸去！ 黑袍老者动也没动，就站在那里，无喜无悲。 周凡兴的拳头距离他的脸颊已仅仅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但就是这一点的距离，周凡兴使劲全身力气，却都无法寸进。 就像是，就在他的拳头和老者的脸颊之间，其实有着无法计量的距离，以至于周凡兴怎么都无法击中老者。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周凡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变短了。手仍在往前，并无不适，下一刻，周凡兴的手就恢复了正常，不过此时他已经收拳，因为就像是打空了一样。 周凡兴并没有停手，他身形一转，整个人顿时凌空，顺势出脚，往老者的胸口踹去。 但是这一脚依旧落空，明明正对老人，但和刚才拳头的情况一样，他的脚顿时变短了。 直到他落地收回脚，脚才重新显得正常。 “我去。”周凡兴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心力，不甘的道。 “不甘？”老墨螭问。 “你觉得呢？”周凡兴没好气应声。 “任谁遇到这种事情，难免不甘。”老墨螭体谅道。 今天也是两更，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21章 推动 “给我一份你的墨宝怎么样？”老墨螭忽然问。 “什么？”周凡兴实在跟不上老墨螭的节奏。 “字面意思。”老墨螭露出微笑，但其实并不好看。大约是平日里严肃惯了，所以即便是笑起来，竟然也有一种死板的感觉。 “随便，我有几本手抄的《诗言》，你自己去拿吧。”周凡兴只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他并不觉得自己对于作为芊苼花主有责任，因为从小，他就不知道自己有这个身份。 责任是培养起来的，不是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忽然天降一份“大礼”，你就会热血沸腾的背负。 至于那些手抄的《诗言》该去哪里拿？周凡兴没有说，因为他明白如老墨螭这样的存在，恐怕已经拿了，只不过是知会他一声而已。 “待你学有所成，下山游历之际，如果顺路，不妨去一趟大桐王朝的都城，我等你。”老墨螭道，然后小天地便散去，老墨螭不知所踪，周凡兴自己则回到了陈固嵩的对面。 陈固嵩与掌门在一起。 “师父，掌门。”周凡兴先后行礼。 老墨螭回到皇宫，来到御书房，取出一本周凡兴手抄的《诗言》。 忽然，御书房里就有了动静。 老墨螭没有给出反应，随意地翻开诗言，使字暴露出来。 刹那之间，一只小精魅出现，一蹦老高，落在了手抄成册的书上。 这是一只年幼的小墨螭。 螭，龙属，是妖族天生的至尊。墨螭，则是螭的一个分支，类属于精魅，成长之后，可以化龙。 这只小墨螭与老墨螭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小墨螭主要是文运显化，是大桐王朝因为有了老墨螭之后聚拢了大量的文运之后，凝聚显化诞生的精魅。 但是小墨螭的成长条件十分的苛刻，其中一点，就是以文字为食。 其实以文字为食本身问题并不大，问题主要在于，小墨螭很挑食。 这不，小墨螭其实已经饿了半年了，因为实在没有看得起的字。 准备来说，是字里没有让它心动的东西。 但是周凡兴不一样，周凡兴是芊苼花主，芊苼花是天地平衡的大道显化，所以哪怕周凡兴的字写得并不好，但是字里一定会有小墨螭喜欢的东西。 去长天门，老墨螭并不是单单为了妖仙一事。 一只几乎跌境又身受重伤的妖仙，还不值得他去捞人，不，捞妖。 小墨螭顿时宛如饿死鬼投胎，小而短的手直接去捞字，就见书上的字竟然真的被捞了起来，然后进了小墨螭的嘴巴。 可惜小墨螭没有尾巴，不然一定摇得很欢快。 “好了，睡觉吧，下次再吃。”然而小墨螭才吃了区区一页拢共五六十个字而已，老墨螭就提起小墨螭，合上了书。 “咿呀咿呀！”小墨螭气得手舞足蹈，但是因为手脚都太短小，所以也只是手舞足蹈而已。 老墨螭将小墨螭放在书桌上，任由它在书桌上撒泼打滚。 一会儿后，小墨螭见撒泼打滚没用，也就老实了。摸了摸小肚子，很快便消失了。 “太慢了。”老墨螭这时则想起了一件事。 罗霄山脉，云海之中。 “哇！”云暖看着叶丝丝展露烤肉绝技，馋得口水都流下来了。 “咦？”顿时，云暖就感觉到了那些微的异常。 红薇听出了云暖声音的异样，随即作戒备状。 “太慢了。”老墨螭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不慢了！”云暖伸长脖子喊道。 叶丝丝的手很稳，杀手的手当然要稳。她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按理来说，此时你应该已经距离大桐王朝不到三天的脚程了。”老墨螭哼了一声。 “人间风景美如画，走那么快干什么？急着投胎吗？”云暖还真不怂。 论实力，云暖不在老墨螭之下，没必要怕他。论地位，都是妖族六乘境大能，也无高下之分。 只是个子小小的云暖说这种话的时候，多少会有一点违和感。 “近两百年的时间很短，可是直到现在，小雨都还没有找到那个应该出现在妖族之中的天外之人，她到底在做什么？如果说小雨多少还在做事，你一天到晚除了知道玩闹，还知道什么？”老墨螭质问。 “天外之人？”云暖的心跳一下子就急促了许多，这四个字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此时在她的心上萦绕翻飞，挥之不去。 “你心跳那么快干什么？又憋了什么坏主意？”老墨螭目光深邃的问。 “墨螭，你看我像不像你要找的天外之人？”云暖眼珠子滴溜溜转，指着自己问。 老墨螭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走快点吧，芊苼花主已经出现了，奇怪的是……”最后，老墨螭低语了半句，而话音刚落，老墨螭就回了大桐王朝。 “奇怪？你才奇怪呢。”云暖见老墨螭莫名其妙来又莫名其妙走，嘟囔道。 “咦，烤肉熟了没有？”一吸鼻子，烤肉的香气已经飘来，云暖的心情一下子就转好了，她又凑到叶丝丝的身边，眼巴巴的盯着叶丝丝手里的烤肉。 “对了，小暖。”就在这时，老墨螭又回了来。 云暖作呲牙状，恶狠狠地盯着老墨螭。 “有一件事，你去做吧。”老墨螭自顾自说道，对于云暖目光里的不善，视若无睹。 “这一代的芊苼花主，因为上一代芊苼花主做的好事，去年才让芊苼花觉醒，你去找这一代的芊苼花主，姑且保护他一下吧。” “不去。”云暖小脑袋一扬。 “好了。”这边，叶丝丝精心烤制的烤肉已经好了。 云暖接过用竹子串起来的烤肉，喜滋滋的吃了起来。 “芊苼花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自己看着办吧。那个人在大桐王朝境内长天山那边。”老墨螭摇摇头，言尽于此。 老墨螭总算是真的离开了。 云遮雾绕，这里的视线其实并不良好。 “红薇姐姐，你也来吃呀。”云暖总算没忘记一旁的红薇。 适才云暖和老墨螭的交锋，因为两者所处的层次太高，所以红薇根本插不上嘴。 而且两者之间的对话，虽然都是直接说话的，可红薇还是只听了个迷迷糊糊。 天外之人？芊苼花主？都是些什么东西？ 吃的是烤肉，喝的是罗霄山脉中的山泉水。 “红薇姐姐，丝丝。”吃饱喝足后，又休息了好一会儿，云暖开口。 “接下来你们就得自己去大桐王朝了，我得先走一步了。都怪老墨螭，凭什么使唤我嘛？”云暖嘟着嘴，满脸的不乐意。 不过说完之后，云暖就直接不见了。 留下红薇与叶丝丝对视。 “一路慢慢走，不急着赶路。”红薇道。 “尽量走快点吧，早点到大桐王朝，姐姐也可以早点回到小暖身边，也好安心。”叶丝丝摇头。 “那就走快点吧。”红薇见叶丝丝如此贴心，这才对叶丝丝多了些好感。 一位巳陆境大妖，一位山海境高手，不说全速赶路，只要有赶路的心思，虽然不能跟悟仙境仙人与妖仙一念便可游历万里山河相比，但仅仅是通过罗霄山脉和罗霄王朝两处的话，还是能很快的。 云暖一念之间就到了大桐王朝，刚到大桐王朝，云暖就眼珠子一转，先去了都城皇宫。 神念感知之下，很快就乐了。 下一瞬，云暖来到御书房。 “小墨螭？”云暖轻轻呼唤。 “咿呀咿呀？”小墨螭很快现身，先是警惕地打量了一下云暖，接着鼻子一吸，就确定了云暖身上的味道。是心动的味道。 小墨螭屁颠屁颠过来，亲近云暖。 “小墨螭……”云暖手指一搓，一缕纯粹的妖元现于指尖，喂给了小墨螭。 小墨螭眼前一亮，哼哧哼哧吃掉。正好它刚才还有一点没吃饱呢。虽然纯粹妖元和那些字的味道并不一样，但它都喜欢，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至于云暖贴着它的小耳朵所交代的事情，小墨螭也是连连点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揪掉老墨螭一小撮头发而已，这是正常操作，以前小墨螭饿肚子的时候常常这样做。 老墨螭往往是被烦得没办法了，才不甘不愿的给一点妖元吃。哼，可讨厌了，哪像这个小姐姐？ 使了坏之后，将小墨螭哄睡着，云暖这才从御书房里翻出一张大桐王朝的疆域图，找到了长天山的所在。 一念即至。 “芊苼花主，芊苼花主……”云暖嘴里念念有词，很快就找到了芊苼花的气息所在。 “找到了。” “唔？”老墨螭回到皇宫这边，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遗留气息。 顺着气息来到御书房，随着气息变得稍微可辨认了些。老墨螭知道，是云暖来过了。 转念一想，八成是使了坏。 至于使的是什么坏，其实也不难猜。 但这坏，偏偏老墨螭还没法躲。 推门而入，小墨螭顿时就被老墨螭的气息打搅了好梦。 见是老墨螭，小墨螭也干脆，直接跳到了老墨螭的头上，小手一抓，抓住了一小撮头发，随手就是一拔，头发连根被扯断。 老墨螭眼皮一跳，嘴角一抽，微微倒吸一口凉气。 “咿呀咿呀！”老墨螭欢快地在老墨螭头上跳舞，根本不管老墨螭的心情如何，反正它的心情是极好的。 虽然被拔掉了一撮头发，但总体来说，老墨螭还是能接受的。要是按照他的预估的话，现在所有事情的进展都太慢了些。既然如此，自然需要外力推动。谁来使这一股外力？除了他自己，其实也没谁了。 云暖来到长天山，很随意地进入了长天门，长天门的护山大阵没有丝毫动静。 找到芊苼花主的气息，云暖隔着窗户瞄了一眼，是个正在写字的年轻人。 云暖的眼珠子又转了转，随即坏笑起来。 感谢彦琦丫头温良初投本书一张推荐票，感谢房峰ar辉喻一语投本书两张推荐票。今天晚了，好在还是两章？日常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22章 花灵 “主人……” “主人……” 一个声音轻轻地响在周凡兴的心里。 声音很轻，隐隐有着缥缈不真实的感觉，周凡兴抬起头，左右看了看。 没人。 虽然没人，但平静的心已好似湖面泛起了涟漪，这让周凡兴一下子就失去了那种身无外物的专心，也就没法继续默写那本《诗言》了。 《诗言》是大桐王朝九百年前一位礼部尚书亲自编撰的，也是如今在整个人间都颇有影响力的著作之一。 周凡兴每天都会默写一两段，有时多一点，但也只是三四段。够了就不会再多写了，毕竟那些字字珠玑的好东西，往往需要慢慢品才更有味道。一口气写得太多，跟囫囵吞枣差不多，就反而会差上那么点意思了。 基本差不多两个月左右，即可默写完整本《诗言》。这也是他之所以会存下几本手抄《诗言》的原因。除了诗言之外，他也会手写一些其他的书籍，分门别类存放。 “主人……”那声音又来了，很轻，也很奇怪。 “谁？”周凡兴毕竟已是玄品境一品修士，虽然还没有正式修习术法，但心湖已成。他沉入心湖，在心湖内问。 “主人，是我呀。”这一次，那声音宛如响在耳边，使周凡兴激灵一下，心神立即回位，微微有心悸之感。 耳边有种若有若无的温热感。 就像是有人刚刚贴在他的耳边对他说了什么一样。 此时，周凡兴灵光一闪，后知后觉，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魔。 据说修士之所以要保证心境的完美无瑕，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心境的瑕疵极有可能催生心魔，一旦心魔出现，修士有可能面对的结果就是被心魔李代桃僵，取代修士本人。 虽然陈固嵩在正式收周凡兴为徒之前，并没有跟周凡兴说过任何有关修行的内容，不过周凡兴毕竟身处这样一个环境里，所以他还是能多少知道一点有关修行的内容的。 但一来这些了解都是道听途说，二来他对对付心魔这种事物完全没有底，所以他便猛然起身，立即往陈固嵩那边跑过去。 周凡兴住的地方就在陈固嵩的住所，只不过是住在旁边一点的偏房而已，出了门，距离陈固嵩的房间，其实还不到二十步的距离。 “师父！救命啊！”周凡兴刚出门就高声求救。 自从有了女儿，陈固嵩那是疼爱得紧，基本上只要没有事，就只会待在家里陪伴妻女。 听到周凡兴急促的高喊，陈固嵩下一刻就从房间里出了来，此时，周凡兴已经迈过来，直接就撞在了陈固嵩的怀里。 二十步不到，本来就极近。 周凡兴再怎么没正式修行，好歹也是入了玄品境的正牌修士，正常走二十步不到的距离，急速飞奔起来，其实也就七八步的样子。再加上周凡兴如今的速度与原来已然不可同日而语，所以陈固嵩刚出现，周凡兴就正好撞了上去。 陈固嵩的手及时伸出，搭在了周凡兴的肩膀上，身子微微一侧，助周凡兴卸力。 不然仅仅是撞到他，周凡兴也难免会很难受，就别说他侧身避让后周凡兴有可能直接撞破屋子了。 这屋子并无特殊，经不起撞。 “怎么回事？”陈固嵩张开神念，确认四周并无危险之后才问。 “我……我生出心魔了。”周凡兴一脸的紧张，甚至是慌张。 云暖还奇怪呢，怎么回事？只是当听到周凡兴的这句话之后，便顿时明白了过来。随即，她随手构造了一片小天地，躲了进去，捧腹大笑，笑得几乎连滚带爬。这是把她当成心魔了？这个芊苼花主的脑回路也未免太好玩了吧？ “怎么了？”李氏守着女儿没有出来，但也问了一句。 “凡兴说他，生出心魔了？”陈固嵩无语道。 “啊？凡兴才多大？初入玄品境的修士也会滋生心魔吗？”李氏疑惑。 “严格来说，心魔并不是修士才会滋生的，其实世间万物所有生灵，只要具备一定的灵智，就完全有可能滋生心魔。包括修士，包括普通人，也包括哪些灵智不太高的兽类。至于妖，就更不用说了。”陈固嵩道。 “那……”李氏旋即担心起来。 周凡兴生出心魔，这不是一件小事，本身也不可能单纯。 首先，现在距离周凡兴成为陈固嵩的正式弟子并且是开山大弟子才多久？周凡兴自己入玄品境成为正牌修士又才多久？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里，周凡兴忽然生出心魔，是很耐人寻味的。 另外，周凡兴是在三年考验并未完全度过的前提下被陈固嵩提前收为弟子的，这种事实，谁都没法否认。本来，周凡兴因为此事名气大涨，但也招致了不少的嫉妒，姑且只能算是一桩祸福各半的事情，但是如果加上周凡兴没多久便滋生出心魔的这种意外情况，则会演变成一桩祸事。 首先，是对周凡兴本人的影响。流言加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魔滋生。一般情况下，对于门中弟子沾染心魔，宗门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在弟子被心魔取代之前解决掉隐患，皆大欢喜，要么为免后患…… 无需说得太明白。 一旦有被心魔取代的修士出现，一方面是一般的手段根本检查不出来心魔的存在，另一方面则是心魔成长起来的时候，会拥有一种可怕的优势。如果说原主一年可破一境，那么心魔完全能够做到半年即破一境。 就这么霸道，就这么不可理喻。不然心魔也就未必是修士修行大道上的劲敌了。虽然严格说起来，与心魔的对抗就等于是在跟自己对抗。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这里的天一般指天时、气运，地一般指地利、机缘，人则往往指他人、自己。 天时、气运或有为友之时，地利、机缘或有为敌之际，但他人和自己，却分别是指外在大敌与内在大敌。 这三斗，有修士将其总结为修士的三大关。其中，公认的最难一关，正是与人斗。 与人斗中的凶险之处，主要表现在内在大敌之上，也就是心魔。 此外，心魔对于修士来说又有心魔之劫的说法。 就好像是，只要跟心魔扯上关系了，就会很麻烦一样。 心魔，本就是最让修士谈虎色变的东西之一。 “别动！”陈固嵩不敢大意，他命令一声，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则按在了周凡兴的脖颈处。 一丝真元，顿时进入了周凡兴的身体里，并且快速乃至有些粗暴地进行了一场大检查。 真元在体内乱窜，周凡兴此时经历的就是这样一件事。 其实真元这种力量，是非常的霸道的，也就是周凡兴境界太低而陈固嵩的境界太高，否则的话，一缕真元在体内乱窜，这是会出人命的。 即便是在比较乐观的情况下，也极有可能对被探查者的身体造成无法预估和想象的后果。 周凡兴现在，其实很痛，这种痛觉是不可避免的，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一丝的变化，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陈固嵩本着尽力而为的原则，在周凡兴的身体里搜索了足足三次，结果却并没有收获。 心魔的难以察觉本就是一个公认的大难题。 “看来，得找这方面的一位老前辈才行。”陈固嵩心里有了定计，虽然会因此而消耗掉一些珍贵的人情，但是为了避免那个最坏的可能，总也应该算得上是物有所值的。 至于盈亏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 下一刻，陈固嵩却忽然一僵。 云暖的小天地里，云暖将陈固嵩的一魂一魄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仅仅片刻，就像是刚才忽然僵了一下也完全是错觉一样。 但是云暖却已经跟陈固嵩简单的说过了。 首先，她是受老墨螭之托来此并保护周凡兴的。只要有她在，周凡兴的安全基本上是不会出现问题的。 其次，这件事就别让第三个人知道了。 还有，她如今化身为花灵，不是什么心魔。 最后则是…… 迎来客栈。 周辰宇等到了一位客人，一位无人知道她已经到访的客人。 “没想到您居然来了，雨姨。”周辰宇神色复杂。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而已，说完就走。”雨姨，正是北地雪国的那位主宰。 管得了云暖，降得住有心人，镇得住整个北地雪国的那位雨姨。 雨姨的名字，好像已经没有谁还有印象了，大概也就是云暖和老墨螭知道个一星半点了。 但周辰宇对这种事情并无兴趣。他只是看着这位雨姨，等着雨姨说完。 “小暖，很有可能就是这一代的天外之人，虽然我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她是天外之人的可能非常大。” “小暖？就是那个云暖吧？她是天外之人？生而悟仙境，修炼十万年的天外之人？”周辰宇眼角一跳。 “所以我才说我没有直接的证据，我只能说，小暖是天外之人的可能性很大。”雨姨叹息一声。 第23章 芊苼花主培养计划 云暖定下了一个大计，她将其命名为芊苼花主培养计划。 计划的核心很简单，她要冒充芊苼花花灵，促成芊苼花主的成长。至于目的，则是为了日后芊苼花盛放之际，芊苼花主可以与芊苼花安全分离，然后她就把芊苼花给吃掉。 上次在北地雪国吃了那株雪国蓝莲并蒂莲，其实味道不怎么样，但效果还是没话说的，至少她确实痛快了好几天。只可惜，雪国蓝莲万年一开，再说这才刚吃了并蒂莲，估计那边的蓝莲是别想打主意了。 不然，就算雨姨再宠溺自己，估计也会让自己吃点苦头。 先消停一下。 但是芊苼花这边，她还没尝过芊苼花的味道呢，想想就流口水。 福灯镇这边，雨姨之所以来找周辰宇，目的也很简单，除了告诉周辰宇天外之人她只是有一个怀疑的对象之外，最主要的还是，云暖在老墨螭的干涉下，已经到了周凡兴的身边了。 “小暖那丫头，很有可能会打芊苼花的主意。”雨姨道。 “芊苼花？”周辰宇刚开始还不怎么上心，所有事情，都是老墨螭和陈无病干的好事，在他看来，要是这两个家伙真的肯负责任的话，就应该自己来收尾。 结果呢？陈无病早已不知所踪，老墨螭则油盐不进。 但芊苼花这个话题……现在芊苼花可就在他儿子周凡兴的身体里。 “小暖胆大包天，我几乎想象不到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这不，前不久，她就把雪国洞天的一株雪国蓝莲并蒂莲给吃掉了。”雨姨惆怅得很。 “雪国蓝莲万年才开放一次，每次开放最多不超过三株，并蒂莲则更为罕见，一株等于两株，这种大药她都吃了？”周辰宇吃惊道。 “谁说不是呢？”雨姨也头疼，“这丫头的耐心极好，为了等一株合适的雪国蓝莲，她至少按捺住性子等了八万年。这次好不容易出现一株并蒂莲，我其实也已经做了一些安排，但没想到……” “您的意思是，云暖有可能会选择吃掉芊苼花？”周辰宇对云暖为了吃掉雪国蓝莲做了什么不感兴趣。 “按照她的行事风格，她肯定会想办法让芊苼花成为有史以来最好的芊苼花，然后吃掉。”雨姨无奈道。 “唔？”周辰宇的心中却是灵光一闪。 “既然如此，我会盯着点的。”周辰宇点头道。 “好了，我不方便久留，你自己看着办吧。”雨姨专门来此，说到底只是担心某个万一而已。提前跟周辰宇说明一些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说通了之后，那个会让所有人都不舒服的万一，不说绝对避免，但至少可以让后果降到最轻。 雨姨走了。 豪横的黑白终于从茅房那边探出头来。 丫丫的，来了什么大人物？吓得它的小心肝呐。 最早迎来客栈开业的时候，黑白其实不以为意，开个客栈也好，自己有家有业的，起码可以大概率的避免一种情况，到处乱跑。 这对于他守护周凡兴的父母是非常有利的。 直到客栈来了客人以后，黑白刚开始几天都是夹着尾巴做狗的。 山海境高手的气息，巳陆境强者的气息，甚至嗅觉灵觉双灵敏的黑白还闻到过疑似仙人的气息。悟仙境存在。 这个破客栈是什么鬼地方？来那么多高手？ 好在，高手虽多，但大家都是讲规矩的，无非是喝一点酒叙一会儿旧，偶尔也有人说点醉话，说什么要掌柜的炖狗肉吃。 到了这种时候，周辰宇会笑眯眯的看一眼对方，对方或直接讪笑服软，或在身旁好友的轻声说明之下尴尬缩脖子转身。 有过那特别不幸的，孤身而来，点了一份炖狗肉，自己看不清形势，也没有好友相劝。最后是横着出去的。 有得是人出手。 理由是打扰到他们喝酒了。 好像是一位初入山海境的高手。 后来晚上，黑白依着那家伙的气息找上门去，将他痛打了一顿。 让你吃狗肉，让你吃狗肉，沙包大的狗拳尝过没有？坚硬如铁的狗尾品过没有？ 但黑白还是有些分寸的，没敢弄得太过分。 结果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周辰宇在不远处对自己招了招手。 那一刻，黑白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它好像忽然想明白了很多。 从那以后，黑白就在客栈里到处跑了，客人们总是很有意思，看到它之后，不打招呼也就算了，如果打个招呼，一定会送上一块大骨头，还会送上一壶酒。 但是，送酒不能让老板娘林氏看到，否则的话会被数落。双方都会被数落，当然了，黑白吃的数落肯定会更多。 长天门。 关于爱徒周凡兴滋生心魔一事，陈固嵩得了那花灵的准话，也就不管了。 老墨螭其他的不好说，但在这些方面还是有点信誉的。 既然花灵是老墨螭的安排，想必是福不是祸。至于为什么是花灵？陈固嵩自己想到的答案是，花妖一类的存在，在众多妖物之中，应该算比较温和的，所以也是老墨螭表现出来的一份善意吧。 “师父，不管我了？”周凡兴如遭雷击。 “不是不管你，你放心就是，不是心魔。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份养心决，你拿去修炼，有什么不懂的就过来问。”陈固嵩很简单甚至是很草率的就把周凡兴给打发了。 既然没什么大事，女儿最重要！ 逗女儿去。 周凡兴拿着陈固嵩给的什么养心决，人都是懵的。 但能怎么办呢？得了，回去吧。 周凡兴回了自己的房间，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他心一横，再次将心念沉入心湖。 “出来。”周凡兴摆出威严的样子，一如当初第一次见到狗妖山均之时。 “主人。”一双手从身后过来。 全身都是麻的。 “谁？”周凡兴猛一回头，却不见人。 “主人。”那声音又响起来，在身后。 周凡兴缓缓回头。 但是，视线之内，并无所见。 “装神弄鬼！” “嘻嘻。”笑声。 “哼，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周凡兴冷哼道。 “哦？有办法主人就想啊。”听这话语，周凡兴能想象到的是一名女子撑着下巴一副有些期待的模样。 周凡兴心念微动，心湖开始微微泛起涟漪。 然后，就见心湖之上，心湖湖水竟然聚拢了一部分，立了起来，成了一面水镜。 周凡兴看着水镜，也就看到了镜子中才映出来的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小女孩？ 周凡兴多少愣了愣。 “主人好聪明啊！”云暖眯起眼睛，原地蹦蹦跳跳，双手连连拍掌，作喝彩状。 周凡兴再度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嘛，看到水镜之中映出来的自己身后的小女孩眯起眼睛的时候，他竟然有一种“眉眼弯弯，胜却人间美景无数”的感觉。 什么鬼？ 心动了？ 不，不可能！ 自己的心跳并没有加快。 脸也没有红。 身体也没有燥热的感觉。 那会是什么情况？ 此时，周凡兴根本顾不上，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湖，就在那水镜的后方，刚好被水镜挡住，宛如风起云涌，即将掀起惊涛骇浪。 人心是脆弱的，一个不注意就会激烈波动。 周凡兴自己身在其中，无有所觉，但是云暖察觉到了。 这家伙这是怎么了？照这个趋势，没有心魔也会催生出心魔的。修士最怕心魔，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沉浸在某种不安的状态里的周凡兴，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汗水。而心念状态下的周凡兴自己，却半点没有察觉。他只是在催促自己开动脑筋，多想想，多想想。 有了，欣赏。 单纯的欣赏。 单纯的欣赏！ 笃定了这一点之后，周凡兴的心境才平静了下来。 心境风波，本就如此，说风起云涌便风起云涌，说风平浪静也可瞬间风平浪静。所以人的崩溃总是迅捷，所以人的性情才仿佛能时时变化。 “主人，我是花灵啊，芊苼花花灵。”云暖严格的遵照着自己的计划。 “花灵？”这时，周凡兴转身，就正眼看到了云暖。 一个小女孩，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顿时，花灵这两个字，就仿佛被镌刻上了一个形象，正是云暖的形象。 浑然天成。 先天契合一般。 既然是花灵的话，周凡兴倒也放心了。 芊苼花，花灵。 “主人，快修炼吧。”云暖甜甜一笑，便如烟雾般消散了。 心念归体，周凡兴终于感觉到了自己那满头的汗水。 随手拭去。 翻开养心决，逐字逐句阅读、品味、理解。 养心决有厚厚一本，但实际上关于养心决的内容却并不多，不过七八页而已。在后面的，多是一些讲解和备注。就跟刘怡黎送给他的巳元真解差不多。 另一边，云暖消失在周凡兴的心湖之后，却是去了一趟都城，皇宫。 “小墨螭。”还是御书房，小墨螭最喜欢待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这里本就是大桐王朝境内文运最浓郁的地方之一，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里有一定量的帝皇龙气。 皇帝那是真龙天子，身上负有龙气，又有天道气运加身，都是小墨螭喜欢的东西。 “咿呀咿呀！”小墨螭立马现身，它喜欢这个姐姐。 “当当！”云暖展颜一笑，拿出了一本书，正是周凡兴手抄的一本《诗言》。 老墨螭能有所猜测的，云暖也都猜得到。只不过老墨螭还会知会一声，云暖就不管那么多了。周凡兴的东西就是她的，她的还是她的，不分彼此。 小墨螭凑上来闻了闻，马上眼睛就亮了。 又是它喜欢的。 果然，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 “来，想吃的时候就自己吃，我会常常来找你玩的。要是吃完了啊，就跟姐姐说，姐姐再去给你拿一本。”云暖摸着小墨螭的小脑袋笑道。 小墨螭错愕地看着云暖，都快哭了。 看看，多好的姐姐啊。 感谢梦灬亦是如此落叶知春秋投本书三张推荐票，发布时间又有点晚了，我尽量调整，日常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24章 心情大好 云暖走后，小墨螭左右看看，像是防贼一样，然后将云暖送的书给藏了起来。 “看到了。”老墨螭神出鬼没。 “咿呀！”小墨螭呲牙低吼，这家伙可坏了。 “行了，你自己留着吧，慢慢吃。”老墨螭眼角一抽，得，这小家伙是管不住了。 引狼入室啊，把小墨螭都给带坏了，悔之晚矣。 云暖又给老墨螭上了眼药水，心里痛快，回去的时候开心得可以。 周凡兴的心神已经全部沉入养心决之中，虽然他并未系统的修习过，但事实上，一年半的时间里，巳元真解在潜移默化中对他造成的影响，再加上巳元真解之上的那些注解，其实周凡兴自己根本没有相应的觉悟，他的起点，已经超过了大部分人。 云暖看着专心致志的周凡兴，想到刚刚拿周凡兴的一本手抄本收买了小墨螭的心，以后老墨螭在小墨螭那边肯定会不断吃瘪，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在看什么？”云暖走近问。 “唔？”周凡兴的专注被打扰，回过头来，“你……” “不认得我了？”云暖歪着脑袋问。 “认得，花灵。”周凡兴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其实可以就这样……”周凡兴指指云暖。 “一时半会儿。”云暖才不给自己找麻烦。 “哦。”这样的话，周凡兴倒是能够接受。 “这是什么？”云暖看向那本养心决。 “养心决，一本心法秘籍，对心性的稳定有很大的帮助。”周凡兴也没什么见识，但是看过养心决之后，他觉得颇有收获。 “肯定很厉害吧？”云暖好奇问。 “应该很厉害吧。”东西是陈固嵩亲自给他的，从这一点来说，应该不是凡品，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自己的实力才哪跟哪儿？所以应该也不至于太厉害。 反正从周凡兴自己看过之后的感悟来看，他感觉不到这本养心决有特别厉害的地方，甚至比起巳元真解或许都要差上那么一点。 “应该？”云暖眨眨眼。 “嗯，应该。”周凡兴心里还是比较高兴的。 “这样啊。”云暖点点头，忽然若有所感，就看向了福灯镇方向。 “主人，我累了，休息一下。”云暖随即笑笑。 “好，休息吧。”周凡兴还不知道花灵是怎么休息的呢。 “嗯。”云暖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化作一缕青色荧光，往周凡兴的右腿飘飞而去，一下子就融入进了他的右腿之中。 这么说来，花灵是要回芊苼花里休息的。 而实际上，云暖却是去了福灯镇。 迎来客栈前。 迎来客栈内，恢复了热闹。 喝酒的，吃肉的，蹭酒的，蹭肉的，无非是这么几种客人。 至于叙旧和拓宽人脉，前者更多的是顺便，后者则是有最好，没有也不强求。 “咦？小妹妹，你在这里干什么啊？”有人注意到站在迎来客栈前的云暖。 “汪汪！”客栈里，黑白飞奔出来，趴在云暖面前，作臣服状。 “小狗？”云暖抱起黑白，抚摸着黑白的狗头。 “你叫什么名字？”云暖没理会与她说话的人，只是在问怀中的黑白。 “汪汪。”黑白不敢隐瞒。 “说人话。”云暖轻轻道。 “哈哈哈……”旁边的人一怔，随即大笑起来。 “山均。” 那笑声戛然而止。 狗，说话了？真的假的？ “是妖。”那人的同伴恍然过来。 “妖？”那人看向前面的迎来客栈，神色复杂。 “不是叫黑白吗？”周辰宇从客栈里走出来，带着微笑，目不斜视看着云暖。 “黑白？”云暖看了山均一眼。 “山均是真名，黑白是现在的名字。”黑白颤抖不已，生怕遭了横祸。 强者的喜怒，就是弱者的旦夕祸福。 “这样啊。”云暖也就不管黑白了，看向身前的周辰宇。 “你去过雪国洞天？”云暖问。 “去过。” “那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呢？”云暖疑惑，手却一挥，一旁的两人眼神茫然了一下，就自顾自地走开了。 所有一切，好像有了点变化。 “我没记错的话，那几天你好像去抓金翼琥蛐了。” “哦，那几天啊。”周辰宇一说，云暖就想起来了。既然是那几天的话，她不知道也就说得通了。而且事后，她回到雪国洞天，也不是没有发现陌生气息，只不过问过雨姨之后，雨姨说没什么。 “找我什么事？”云暖问。 “我是凡兴的爹。”周辰宇自我介绍道。 “主人的爹？上代芊苼花主？”云暖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嗯，这么一说的话，确实有一点芊苼花的气息。” “主人？”周辰宇疑惑。 云暖就把自己的芊苼花主培养计划给全盘托出了。 “这个计划怎么样？”云暖像是邀功一样。 “很不错。”听过云暖的全盘计划之后，赞许道：“可行性很高，我在这里可以给你一句准话，你尽管去做，我都支持你。” “好！”云暖更开心了。 一位六乘境的盟友，她本质又不糊涂，只不过是性情确实天真罢了。 长天门，周凡兴听到了什么动静。 “知明蝉出声了啊。”周凡兴对这动静不陌生。 这是一种蝉，叫知明蝉，是一种介于昆虫和妖之间的存在。使知明蝉成为如此两不是的存在的原因是，灵气。 灵气浓郁的环境下，可以使除人之外的其他有生命的存在进化出灵智。但是，并不是所有存在都可以进化出灵智的，比如说，多数虫类。 大多数的虫类即便在灵气最浓郁的环境下，也往往难以进化出灵智。从大的角度来说，这是由于生命层次的高低决定的，从小的方面来说，则可以理解成能够得到的福缘不够，能够得到的气运不够，能够得到的造化不够。 于是乎，就出现了类似于知明蝉这样的介于昆虫和妖之间的存在。 说它是昆虫，它与昆虫有着极大的区别，起码昆虫可不会对天材地宝有感应。但要说它是妖，那也没到那个程度去。 另外，如知明蝉这样的存在，与一般的蝉的生活规律也有很大的不同。 跟一般的蝉不同，知明蝉出现在夏末，没多久就该入秋了。 秋季的萧瑟里，知明蝉的鸣叫会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比起一般的蝉来说，知明蝉的鸣叫会悦耳很多。 《诗言》一书中，就有三篇文章提到了知明蝉，无一例外，都是好话。 只可惜，知明蝉对于生存环境的要求极高，除了灵气的浓郁程度之外，另外还有一堆的必要条件，只要有一点无法满足，知明蝉就无法生存。 知明蝉夏末出而冬至消失，每一年一般会换批六到七次，大约半个月一次。换句话来说，就是一只知明蝉的一生，仅仅只有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而已。 等到了冬至，最后一批知明蝉死后，知明蝉的卵会被掩埋在泥土之下，直到来年夏末才又有知明蝉出现。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仿佛在用它们短暂的生命所折射出的坚韧的生命力向这个世界传递什么信息一样。 知明蝉其实只是其次，知明蝉的出现，更主要的意义在于，它们会带出一群主角。 一群，勤勤恳恳的绿衣小人。 其实不是人，只不过形似而已。 它们是精魅，名为藏绿。据说，秋天来临的另一层意义是，世间的绿色就会褪去很多。 但绿色是怎么褪去的？既然是褪去的，那么绿色是否会重新被染上？ 其中秘密就在于这种勤勤恳恳的绿衣小人。 其名为藏绿，据说每到秋天，它们会勤勤恳恳的将所有在秋天将会一点点的褪去的绿色小心收藏起来，留待冬末，来年立春，再将绿色慢慢还给这片天地、这座人间。 是一种非常讨喜的精魅。 甚至有人说，如果一个人能看到足够多的藏绿，那么他就会得到一份冥冥中的天地馈赠。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能证明此事，但人嘛，多数还是愿意讨个好彩头的。 去年周凡兴看到过一些藏绿，虽然不多。小家伙们有些怕生，见着人就会小心退避。 据说这是因为精魅和人分属不同的生命，而不同的生命，原则上来说是不应该有太多的接触的。 这也是人间常说的诸如阴阳殊途之类的话的根据。 好在，如果是修士的话，问题就不会太大。修士修炼，有得是办法抵消一些冥冥中的小小因果。 云暖悄然回来了，没有惊动谁，这次，她是真的去了芊苼花之中休息了。 周凡兴听了一会知明蝉的鸣叫，想了一会儿藏绿的事情，就又把心思放在那本养心决上面了。 陈固嵩的房间里，宝贝女儿被李氏哄睡着了，陈固嵩就待在房里，一会儿看看女儿，一会儿看看妻子，仿佛就已看够了整座人间最美的风景。 迎来客栈，喝酒的大碗喝酒，吃肉的大口吃肉，大把的黄金白银花了出去，但所有人都非常尽兴，只有尽兴。 山上修士自有属于他们的通用等值交换物，但这里多好，只要有黄金白银就来者不拒。 对于山上人来说，山下的金银真的不算什么。 其他不说，随便从山上搞点东西放在山下卖，哪个不是天价的银钱？ 皇宫，老墨螭又被小墨螭扯掉了一撮头发。 这小家伙简直就是要造反了！但是……老墨螭却实在拿它没办法。 谁让小墨螭是文运显化的精魅呢？老墨螭总不能将那些文运打散吧？一旦如此，他的大道也就等于被自己亲手给断掉了。 愁啊。 第25章 满屋 次日，周凡兴刚醒，就发现一个情况，这情况使他动也不敢动。 自己的房间里，一屋子的绿衣小人，它们有的在屋里来回跑，有的在桌子上翘首顾盼，有的在床上好奇的看着睁开眼睛的周凡兴。 “这是……”另一边，陈固嵩打开门出了来，就见一院子的藏绿人头攒动，在陈固嵩打开门的刹那，都望了过来。 万众瞩目。 这其实挺让陈固嵩不知所措的。 然后，门边的一些藏绿好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立即凑到门边，往屋里望进去。 李氏见陈固嵩站立不动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奇怪了，等李氏往门外看过去的时候，也就看到了这样一幕，一群绿衣小人，欢喜地鱼贯而入。 看着很快就挤满了一屋子的绿衣小人，李氏也有些懵。 “固嵩，这是？”李氏知道这些绿衣小人是什么，藏绿。但她不知道这些绿衣小人为什么会忽然出现那么多。 虽然说知明蝉出现之后就到了藏绿这种精魅大量出没的时候，但是众所周知，藏绿生性胆小，稍有动静就躲起来了。 很少有人能看到大量的藏绿出没，尤其是像现在这种情况。 李氏一个分神，就有藏绿跳到床上来了，以床为跳板，又跳到李氏的宝贝女儿的摇篮里去了。 摇篮边上一圈，挤满了藏绿，它们看着睡得香甜的女婴，也不出声，也不舍得收回视线。 陈固嵩也看着这边，只不过因为一屋子都是藏绿，所以不好过来，怕踩到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 巳陆境的陈固嵩隐约看到了一点绿色的光点，从绿衣小人们身上剥离出来，往女儿那边缓缓而去。 隐约不可见的光点进入了女儿的身体里。 传说，如果人能够看到足够多的藏绿，会得到一份天道馈赠。 莫非就是这个？ 陈固嵩也不确定。 陈固嵩看了妻子一眼，从妻子的眼神里看得出来，她应该并没有看到那微弱的绿色光点。 深呼吸一口，陈固嵩小心地张开神念，尽量不让自己的神念惊扰到这一大群的绿衣小人。 他看到了周凡兴那边也是一屋子的绿衣小人，有两个绿衣小人还分别站在周凡兴的肩头两侧，蹦过来跳过去，不亦乐乎。周凡兴则紧张得一动不动。 转眼，陈固嵩就想通了一件事。 为什么是女儿？ 对于人而言，修炼是一个后天行为，事实上，就算是妖，亦或是精魅等存在，其实都是后天修行的。 先天修行，本质上来说是不存在的。 就像是一个人忽然功成名就，你第一次听到那个人的名字，知道那个人取得的成功，但是，他在此之前受了多少煎熬？ 至于那些所谓的天生地养的灵物，说穿了不也是经历过漫长时光的淬炼之后，才一朝成灵的吗？ 所以，虽然女儿的父母都是修士，她的父亲更是一位名声在外的巳陆境大修士！可是，这只是说，从根骨上，女儿大概率比一般人拥有更强的修行天资，但也仅此而已。 她还没有修行，还不是修士，还只是个普通人。 而严格来说，修士已经不是单纯的“人”了。 根据传说，如果人能够看到足够多的藏绿，会得到一份天道馈赠。 这个人，现在来说，除了自己刚出世不久的女儿之外，实在是没有更符合条件的对象了。 陈固嵩这边虽然不常来人，但也不是少有人会从附近经过的。 很快，陈固嵩这边的情况就被人发现了。 隔着大约三四里的距离，一名长天门弟子捂住嘴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藏绿。 一整个院子，密密麻麻，少说能有几千只吧？ 这名弟子克制住自己的激动，悄然离开，迅速汇报。 门中一众高层就都知道了。 掌门压住了场面，“等等吧，事后再问问师兄嘛。” 众人齐齐点头同意，无论是个什么情况，草率的过去，总是不明智的。反正陈固嵩的修为摆在那里，任何场面，相信他都能应付。倒不如等那些藏绿都散去以后，再来慢慢询问。 对大家都好。 云暖现身，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她出现的位置，刚好是一小块没有藏绿的地方。 “花灵！这是怎么回事？”周凡兴赶紧问。 “叫姐姐。”云暖眯着眼道。 “花灵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周凡兴撇撇嘴，也还是叫了。 “叫姐姐。”云暖感觉不到诚意。 “姐姐，现在是什么情况？”周凡兴哭笑不得，但也只能认了。 反正人家是花灵，怎么想也比自己这小小的玄品境一品的修士厉害，正所谓“达者为师”，从这个角度来看，叫声姐姐不吃亏。 “给你这个。”云暖手里出现一枚盎绿的丹丸，径直走了过来。 “哎！”周凡兴却是一惊，这花灵也太鲁莽了吧？踩到藏绿怎么办？ 然而事实偏偏是，云暖脚刚抬起来，前面一点的藏绿们就让出了一小块容脚之处，云暖也正好踩在那个位置。 就这么过来了。 不愧是比自己强的存在。周凡兴服气了。 “这个呢，叫做绿丹，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东西，只不过是小家伙们辛辛苦苦收藏绿色之后炼化而成的一种灵物吧？不是修士炼制的丹药，只不过叫绿丹而已。你吃了它，对你有好处。”云暖将绿丹放到周凡兴的手里。 “绿丹？”周凡兴闻所未闻。 “哦。”但出于人与花灵最基本的信任，周凡兴也就吃了。 清凉入口，温热入腹。 “好了，回家吧。”云暖对藏绿们笑道。 立即，藏绿们就有序地离开了，回到了山里。 另一边，陈固嵩接到了掌门的传信，希望他过去一趟。 陈固嵩跟妻子李氏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至于周凡兴那边，自律得很，藏绿们刚走完就起身翻看养心决去了。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周凡兴应该就会带着问题来请教了。 陈固嵩嘱咐了妻子李氏，如果到时候他回来了，就他亲自给周凡兴解惑，要是他还没回来，就有劳她帮忙了。 李氏的修为与陈固嵩当然没得比，但是如养心决这样的基础心法秘籍，她还是搞得定的。 到了掌门那边，陈固嵩对于掌门找他何事心知肚明，就主动说起了藏绿的事情。 “对了，掌门，有一件事，我到是要跟您打听一下。” “师兄请说。” “人间不是有这样一种说法吗？如果人能够看到足够多的藏绿，会得到一份天道馈赠。” “是有这种说法，事实上，也有这一回事。”掌门将所有人扫视了一圈。 “这件事情呢，你们听过就算，不要外传。”掌门又嘱咐了一句。 大家纷纷点头表态。 于是乎，掌门就说起了一段陈旧得过于久远的往事。 周凡兴服用过绿丹之后，就觉得自己的肚子里一直都是温热的，这股温热甚至在身体里面游走，游经四肢百骸、全身经脉。 渐渐的，周凡兴也就没有心思看那本养心决了，他沉心静气，开始尝试控制在身体里游走的那一股温热。 浑然忘我。 二品，三品，四品…… 当周凡兴睁开眼之后，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 其中主要一点就是，自己的身体仿佛排出了许多身体里的杂质，这是修士修有所成的标志之一，也意味着，修士与“人”的渐行渐远。 人食五谷杂粮，再加上许多客观因素的综合影响，所以人的身体并不纯净。而修士修行，其中之一的目标就是，使身体纯净，以达到最有利于身为修士的身体条件。 排出杂质是好事。 缺点在于，杂质恶臭。 搞得周凡兴当场就被这种臭味熏得昏死了过去。 有点上头。 不，有点打脑阔。 云暖早溜了，这里这么臭，她才不在这里受罪。 去找小墨螭玩。 她现在就喜欢给老墨螭找麻烦。 皇宫，云暖刚出现，还没出声，老墨螭就现身了。 云暖张嘴就要喊小墨螭。 “你差不多得了。”老墨螭耐着性子道。 “那咱们做笔生意。”云暖早有腹稿。 “有备而来？” “那是！”云暖只会骄傲。 “你想干什么？” “秘籍，给我十本秘籍，最好的秘籍！”云暖出价。 “没有。” “小！” “有！”老墨螭气得直哆嗦。 “快给我。”云暖摊出手。 十本秘籍，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至于云暖所说的最好的秘籍，这个条件其实可以忽略。 世上没有最好的秘籍，顶多只不过有最强的人罢了。 拿到手十本秘籍，云暖许诺她至少三天之内不会再来皇宫了。 听得老墨螭更头疼了。 他得想点办法。 云暖带着十本秘籍回到长天山。 周凡兴被臭味熏醒了。 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只是，这个环境下，还是有一种想死的感觉。 周凡兴爬出了房间，关上门，大口吸气。 新鲜空气，算是彻底活过来了。 不过身上的臭就躲不过去了。 “什么味道？”那边，师娘被惊动了。 还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师娘李氏出门，看到了颇为狼狈的周凡兴，诧异了一下，随即手腕一翻，就见一张符箓出现在她的手上。 李氏勾动符箓的符胆，手上一套简洁的动作，将符箓往周凡兴这边一掷，那符箓便快速地飘飞过来。 符箓发出明黄色的光泽，随后那光泽变作一层薄薄的光幕，将周凡兴与他的房间都笼罩在其中。 随后光幕如泡沫般消散。 但周凡兴却发现，自己身上的污垢没了，也不臭了。 符箓一道，甚是玄妙。 感谢北方青鸟唔汪投本书一张推荐票，日常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26章 天赋这个问题 李氏吃了一惊。 因为昨天还只有玄品境一品修为的周凡兴，现在四品了。 一夜之间，连破三境。 破境之快之猛，这在整个长天门，都是屈指可数的情况。 这孩子，天赋这么高？ “师娘，给您添麻烦了。”周凡兴对李氏微微欠身，有些愧疚。 “无妨。”李氏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凡兴，你如今……是什么境界了？” “境界？应该是二品了。”周凡兴大致估计，他知道自己应该突破了，一品突破了，不就是二品？ “应该是四品。”李氏又摇头。 “四……”周凡兴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四品了？连破三境？ 这样的话，自己的天赋很可以啊！ 转眼，周凡兴又傻乐起来。 “听说了吗？瑕峰那边，陈长老那里，好像出了点情况。” “情况？” “好像是出现了上万只藏绿。” “藏绿？就是那种绿衣小人的精魅？” “对。” “上万只……多少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上万只藏绿吧？” “别说多少人，你就看咱们长天门，有多少人能见到上万只藏绿？” “藏绿的话……” “什么藏绿的话？主要问题不在藏绿。” “不在藏绿？那在什么？” “周凡兴。” “切，那个废物啊。” “废物？人家一夜之间连破三境，他要是废物，数遍长天门，数遍人间，有多少人不是废物？” “这个……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你说的确实有点道理。” 很多人的嫉妒都是纯粹的，当别人只比你强一点、运气好一点、靠山硬一点的时候，那些人就会妒由心生。但是如果两者之间的差距过大的话，这种嫉妒则会顿时荡然无存。 不过嫉妒的纯粹也有另一种表现。 有一名长天门弟子，原本也在陈固嵩的门下待过六年。六年之后，实在熬不下去了，这才作罢。离开陈固嵩之后，凭着自己好歹没有在那六年里荒废的天赋，顺利拜入了一位末等长老的门下。 这位末等长老对弟子还是比较满意的，也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只不过他身为末等长老，本身就存在着无法弥补的短板，反正想更进一步的话，基本是痴人说梦了。 他对于周凡兴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 首先，周凡兴是陈固嵩故友的后人，这是妥妥的关系户，再有，三年考验，周凡兴只过了一年半左右就结束了，被陈固嵩正式收为弟子。另外貌似还几次与掌门接触，让所有人都艳羡不已。 这样的人，他不服。 刘松。 刘松听说过周凡兴的连破三境之后，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可悲，可叹。 陈固嵩为了让自己的关系户弟子快速浮现在有些人的眼里，真是舍得下本钱。 下午，申时左右。 刘松来到木屋这边，悄然而至。 “李长老。”李氏带着孩子，在外面接触一下光明美丽的世界。没理由将孩子一直困在房间里的。她的实力虽然不能跟丈夫相比，但如果有人因此而轻视她，也是会吃亏的。 符箓一道本就以难缠出名。 李氏并不是长天门的正式长老。刘松的师父虽然只是末等长老，但好歹是宗门谱牒上的正牌长老。而李氏，则只是一位挂名的长老，其实准确来说，只能算客卿。连供奉都算不上。 供奉再怎样，那也是能在宗门之中拿走大笔钱财的。而客卿，也有，只是比起供奉来说，就难免差上一些了。 甚至于，有些地方的客卿，都是客卿自身出资，买一个客卿的身份。 不过李氏毕竟是陈固嵩的妻子，所以她的情况又不一样。这是比陈固嵩这样的一等长老还要尊贵的存在。 手下有一位长天门一等长老供给使唤，这是一件没道理可讲的事情。 “你是……”李茹看了刘松几眼，依稀有印象，仔细回想了一下，倒也想起来了，她微笑道：“是刘松吧？有六年没见了，人长俊了很多，都快认不出来了。” “是我，李长老还记得我，是我的荣幸。”刘松谦卑道。 “什么荣不荣幸的？”李茹摆手，“你从十一岁一直在这边生活到十七岁，只是可惜，没有通过考验。” “是我没有那个福分。”刘松面露遗憾，很快就释然。 “你这次过来，是徐长老有什么事要转告吗？”徐长老，也就是刘松现在的恩师。 “不不，不是师父的吩咐，是我好奇，那位凡兴师弟，竟然能够通过考验，有些好奇，所以擅作主张过来看看，也认识一下。”刘松解释。 “这样啊，好，凡兴在偏房，以前你住的那个房间，你直接去找他吧。”李茹道。 “哎。” …… “师兄此言……果真？”另一边，掌门吃惊的看着陈固嵩。 陈固嵩缓缓点头，迎着掌门左奂的目光。 左奂，长天门第三十九代掌门，接任掌门之位已有四十三年。 从长天门各代掌门的情况来说，左奂属于相当年轻的掌门了，算起来，他才花甲之年就接任了掌门的席位，至今四十余年，对长天门的发展和推动，有很重要的作用和意义。 左奂年轻，为人务实，心思细腻，胆子又大，对于当年刚刚发生几乎无损斩杀了两尊大巳陆境妖的长天门来说，相互成就，相得益彰。 掌门之位给了左奂放手去做的平台，风云突变的时局给了左奂再好不过的表现空间。 虽然其实直到如今，仍还有很多人想不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当时并非掌门热门人选的左奂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但左奂有一点，做得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掌门上位，按理来说，之前的竞争对手，包括团结在竞争对手之下的一众人等，往往会被针对。 但是左奂不同，他任人唯贤，不拘泥于派系，硬是以令人叹为观止的人格魅力，折服了所有其实正处在惴惴不安的状态里的所有人。 时至今日。 “好！”得到陈固嵩的肯定答复，左奂大喜。 不仅仅是长天门，其实几乎所有的宗门，都面临着同一个问题，青黄相接。 老一辈的终究是要退下来的，年轻人终究是要走上去的。但是，多数宗门里的优秀年轻人的数量，多远远不够填补一大群老人退下去之后空出来的席位。 怎么办？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说到底，还是对于年轻人的期待的问题。几乎所有宗门，都将半数以上的资源放在了天资优秀的天之骄子身上。但是，这么多天之骄子里面，起码有七成以上，是平时只会专心于修炼的。 修为上去了，所处的平台也就越高，能看到这个人的观众也就越多。 这一方面满足着年轻修士的骄傲，另一方面也激励着年轻修士再接再厉。 但是，一个宗门，不是有一位或者几位实力强大的修士坐镇就够的。管理宗门，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如果年轻修士都将心放在修炼上面去了，那么，管理宗门的学问，他们有时间学吗？ 对于这种问题，也有人提出过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培养修为高强的修士，另外也培养一批能够胜任管理宗门的各个岗位的弟子。 然而问题来了，坐在某个位置上面的人，其在修为这方面是个绣花枕头，怎能服众？ 而如果只能选择那些天资优秀的天之骄子的话，问题就回到了最初，天之骄子们必须打破只会专心于修炼的脾气。 好像怎么都会失去平衡。 陈固嵩带来的好消息是，他的女儿，也许得到了那传说中如果人能够看到足够多的藏绿，就会得到的一份天道馈赠。 陈固嵩的女儿，在左奂的预估里，一位巳陆境大修士应该没跑了，如果鸿运齐天，说不定能成为一位女子仙人！ 见到足够多的藏绿，这个条件看起来并不太难达成，但实际操作起来，就会明白这当中的难度到底有多大。 首先，藏绿精通某种遁法，此遁法颇为玄妙，无法打断，无法影响。然后，藏绿生性警惕，又灵觉惊人，只要有一点惊扰到它们的动静，都不需要一个眨眼的功夫，它们就能消失无踪。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藏绿一旦消失，就是真的消失了。至少悟仙境的仙人也没法再将它们揪出来。 综上，想要同时见到足够多的藏绿，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真正能得到藏绿所携带的那一份天道馈赠的人，少之又少，凤毛麟角。 左奂之所以能确定见到足够多的藏绿真能获得一份天道馈赠，主要原因在于，长天门的第一代祖师，就是一位获得了这种天道馈赠的人。只不过这种事情，只在一代代掌门的嘴里代代相传。 长天门第一代祖师，就是一位悟仙境的仙人！ 正是那位初代祖师，为长天门占据了长天山这么一个好地方。 刘松来找周凡兴，却没有看到周凡兴，周凡兴不在屋里。 既然如此，刘松也就只好回去了。 走之前也与李茹寒暄了几句。 周凡兴呢？他来到了无心谷。 他的祖父，与多年前撞见两尊大妖会面的地方。 之所以来此，主要是云暖的原因。 之所以能确定这里是哪里，主要是因为之前的谷口，立着一块碑。 上书三个大字——“无心谷”。 无心而至。 此时，周凡兴连破三境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掌门等人这边。 左奂吃惊的看着陈固嵩，一个得到了天道馈赠的女儿，一个一夜之间连破三境的开山大弟子。天赋这个问题，在陈固嵩的弟子和女儿这边，好像不算问题。 日常两更，日常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27章 无心谷 “这边这边，快点快点！”前方，云暖都快没影了，使劲地挥着手招呼着周凡兴。 周凡兴正式进入无心谷范围内。 刹那，就有一种压力压在他的身上，他的肩头，苦不堪言。 “这感觉……”周凡兴连走路都吃力起来了。 前方好远的云暖看着周凡兴，不禁叹息：“还是太弱了啊。” “得快点变强才好。”云暖想了想，没一会儿就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 在妖族，有一种快速强大的办法，俗称喂猪法。 天材地宝，放开肚子吃，自然能在短时间内聚集到强大的力量。不过这种方法的弊端是，只要到了一个极限，再想提升，就基本每一步都等于在高空走钢丝了。不过，其实还是有后续的办法的。 天地馈赠，可补全根基之不足，心境之不足。 如果要形容的话，就相当于先将一个容器装满水，接着考虑将容器本身扩大。这种事情一般情况下当然不可能，但是如果能得到天地馈赠的运道的话，就很顺理成章了。 如此一来，就能实现以最快的速度使一名修士的修为拔高拔高再拔高，说不定能生生拔出一个仙人境来也未可知。 “主人，你等一下我，我马上就回来。”那边，云暖挥着手大声道。 “啊？什么？”周凡兴根本没听清。 “师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无心谷约莫两里之外，两名长天门门人交流。 “你幻听了吧？”师兄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师弟。 “不像是幻听。”师弟否认。 “现在还有声音吗？”师兄问。 “好像……没了。” “还说不是幻听？”师兄不以为意笑笑。 云暖已然顾不上周凡兴，跑去找好东西去了。 很快，云暖便小手满是污泥的回了来。 周凡兴如负千钧，每一步，脚印都深达三寸。 要知道，这里的地面分明都是碎石。 碎石为地，尚陷三寸。 可想而知周凡兴到底有多吃力。 周凡兴实在是没办法，他当然想去云暖那边，但是，他真不觉得自己能活着过去。 既然不能活着过去，那么就说明根本过不去。 人贵有自知之明。 逞强与好胜，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所以，周凡兴是费了老大劲转过身，往回走的。 只可惜，直到云暖回来，他也就走出去一步半，只能说比刚才稍微好一点了而已。 但这不正说明周凡兴的想法是对的吗？ “主人，你看。”云暖一点都不体贴，挡在了周凡兴的前面，还伸出手给周凡兴看。 周凡兴也是脾气好。 他看了看云暖的手，原本白白净净的小手，这会儿满是污泥，甚至隐隐有一种特别的臭味。 很上头的臭味。 “你……”现在的周凡兴，其实连开口说话也很艰难。 千钧之重压在了他的全身，这让他必须很专注很克制很努力，才能提起心中的一口气，悬而不坠。 可说话的话，这股气就散了。 一边提着这口气一边说话，是技术活当中的技术活。 反正现在的周凡兴还做不到。 他刚一开口，那股气就泄掉了。 急忙又提起一口气，强撑着才没有倒下。 他并不怀疑，也许倒下了，就再也不会有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天了。 他不想死。 很多人，在人生找不到寄托生的意义的事物之前，都是靠着不想死这么一个念头活着的。 活着，奢侈吗？ 或许奢侈， 沉重，沉重的感觉。 周凡兴渐渐开始有支撑不住的意思了。 大概……是不是就这样了？周凡兴不知道，不清楚，也没有猜测。 “咦？”没心没肺的云暖好像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云暖毕竟不是傻子，虽然看上去有那么点傻乎乎的，她一挥手，便将周凡兴保护起来，眼见这一下子，周凡兴的脸色就好很多了。 云暖将周凡兴带出无心谷范围，只是周凡兴已经重伤了。 他才只是一个区区四品的修士而已，来无心谷这种地方，那等于找死！ 为什么？因为无心谷非常特殊，天地压胜，无法之地，等同于是一处天然磨砺肉身的绝佳圣地！一般情况下，至少要达到玄品境八品，才能在外围待上那么一炷香的时间。 但这种事，云暖不知道，周凡兴也不知道。 实在是，谁会想得到周凡兴会跑到无心谷去呢？其实为了以防万一，无心谷这边的几个入口，在两里之外就有人值守，就是怕有谁误闯无心谷。 只能说世事难料。 “呀。”云暖紧张起来了，她急急忙忙把手里的土精泥一个劲儿地往周凡兴的嘴里塞。 土精泥是好东西，顶好的好东西，她也是费了点功夫才找到的，算了，便宜这个便宜主人了。 喂完了土精泥之后，看上去，周凡兴好像还是马上就要死了。 心肺复苏？要不要人工呼吸？云暖犹豫。 救人要紧。 云暖手忙脚乱的开始心肺复苏。 “嘿！”云暖一个按压。 “咔！”貌似是一声，实则清脆两声。 是不是什么断了？肋骨？两声，那就是两根肋骨。 这情况让云暖赶紧收回手。 怎么办？ 再看周凡兴，他眼睛简直瞪圆了，嘴巴一直在颤抖。 “急救术成功！”云暖好歹松了口气。 急救术本就是一种有可能造成二次伤害的手段，只不过在二次伤害与小命难保之间，这个取舍，还是很容易做出来的。 看着周凡兴的额头很快出现大量汗水，那汗水从两边滑落，也有滑到眼睛这里的，然后从眼角滑落，像是眼泪。又或者，眼泪本就隐藏在其中。 对于周凡兴来说，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先是被天地压胜差点连命都没了，好不容易捡回小命，却又断了两根肋骨。 苍天在上。 云暖将周凡兴悄悄送回他的房间。 此时，距离刘松离开不久。 李茹觉得奇怪，就来看一看。周凡兴这个孩子，她还是比较喜欢的，极为自律，应该不可能不跟她打个招呼就忽然消失。 结果一过来，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差不多有种奄奄一息的感觉的周凡兴躺在床上，一条命少说也去掉了半条。 “凡兴！”李茹心下一惊。 “师娘。”好歹还有一口气的周凡兴想要基础一个微笑，好歹让李茹宽心。 “你怎么？”李茹在这一瞬间，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根据她的所知，她将那些所知的碎片拼凑成了一个真相。 刘松！ 好狠的心！ 曾经刘松在这边待过六年，之所以始终都过不了考验，原因很简单，至少按照陈固嵩的话来说很简单。 “刘松这孩子，心思太不纯粹，他太懂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了。我不是说留后路不好，但是……他实在应该完完全全按照我的吩咐来做事的，毕竟他是想要拜入我门下的。”当初，陈固嵩叹道。 在周凡兴之前，刘松也算是多少达到了一点陈固嵩预期的人。 然而转念一想，刘松如今，好像也就是四品修士吧？ 周凡兴虽然是今天刚成为的四品修士，但不应该在刘松的“行动”之下，毫无反抗之力，一点动静都没弄出来。 稍微冷静了一点的李茹伸手搭在了周凡兴的脖颈处。 “什么？”李茹又一惊。 虽然气息虚弱，甚至有些凌乱，可是，这种气息，分明是五品修士的气息。 五品修士！ 一夜之间连破三境也就罢了，结果这才多久？一个上午半个下午的事情，就又破境成了五品修士？ 破境太快。 李茹赶紧检查起来。 然后，李茹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不出她所料，废了。 五品修士，转眼就废了。底子坏了，根基坏了，未来……也就没了。 “你好好休息。”李茹对周凡兴叮嘱了一句。 “花灵。”李茹离开后，周凡兴轻轻呼唤了一声。 “哎，主人。”云暖及时现身。 “我是不是……”一夜之间，连破三境，不久前，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但现在。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周凡兴能感觉得出来，自己的身体，已经宛如无根之水一样，彻底废了。 与四品之时的情况天壤之别。 “别慌，有余地的。”云暖当然知道周凡兴在担心什么。 “什么余地？”周凡兴的眼睛里有光，就像是溺水之人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 “天道气运。”云暖笑道，“只要主人能获得天道气运馈赠，自然就会弥补你的大道亏损，到时候，就又是一个前途无量龙精虎猛的主人了。” “天道气运馈赠？”周凡兴苦笑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得到？ “我现在就知道一份天道气运在哪里，主人你快养好身子，我们去取。”云暖道。 “真的？” 得到云暖肯定的点头，周凡兴的心，也就放下来了一点。 人，只要看得到希望，就能咬着牙前行。 无畏险阻，不惧风霜。 “糟了糟了糟了！”无心谷那边，终究是放心不下的师弟硬是拉着师兄过了来，看到了一地的新鲜痕迹。 师兄气急攻心，直接翻着白眼昏死了过去。 出了那么大的篓子，他们师兄弟，将会如何呢？ 李茹以心念成信的方式通知陈固嵩，这种传信的方式对于修士来说很好用，缺点在于消耗不小。但李茹走不开，又事态紧急，也就只能这样了。 感谢咋瓦鲁多沨珃投本书一张推荐票，感谢书友20200403175338437投本书两张推荐票，日常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28章 焉儿坏 陈固嵩接到李茹传来的消息，脸色突变！ “怎么了？”左奂问。 “凡兴出事了！”陈固嵩失神道。 就在这时，左奂接到一个消息，脸色也变了变。 “掌门，怎么了？”旁边一人问。 “是老墨螭发来的消息。” “老墨螭！”在场都是长天门的核心人物，虽然未必与老墨螭打过交道，但对于那位老墨螭都不陌生。 “他说了什么？” “说，邀请凡兴去一趟都城，明年仲秋之夜一同赏月。” “啊？” 老墨螭这一手是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一个年轻人，竟然值得老墨螭这样的大人物亲自邀请？还是明年的仲秋节，仲秋之夜，一同赏月。 “走，先去看看凡兴。”左奂心中很快闪过诸多念头，终究还是认定，当务之急，应该是先确定周凡兴的情况。 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样的事？造成了怎样的后果？无论从何种角度考虑，都绕不开这些问题的答案。 左奂只身与陈固嵩回去。至于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本来，大家也是很忙的。 得了云暖准话的周凡兴状态还可以，他现在在考虑，自己为何会沦落到这一步？ 无心谷，肯定是问题之一。但是，他同时也觉得，无心谷应该不是主要问题。 “花灵，你能告诉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是想知道，到底因为什么，才导致我变成了这个样子。起码，知道了以后，能吸取教训，避免重蹈覆辙嘛。”看着云暖，直觉告诉周凡兴，这个古灵精怪的花灵可能也是问题之一。 “很简单啊，我带你去找好东西，然后我们就到了一处山谷，我进去了好远，你却在谷口几乎一动不动。” 这些周凡兴都知道，主要是都对得上印象里发生过的事情。 “你不动了，我就跟你说，‘主人，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云暖一边说，一边挥着手。 “然后你就说，‘好，没事’。我就走了。” “等等？我怎么记得，我说的是‘啊，什么’？” “不对，是‘好，没事’。不然我为什么就走了呢？” “你听错了。” “没有。” “你听错了。” “没有。” “你……” “没有！”云暖生气了。 “我记错了。”周凡兴认怂道。 “所以啊，我就走了，去找好东西。我找到好东西以后就马上回来了，就看到主人你好像打算离开，就是光转身不走人。我跟你说话，你应了一声，然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我想起来了，那时候你手上全是泥。”周凡兴点点头。 “那不是一般的泥。”看着周凡兴的不以为意，云暖强调。 “对，不是一般的泥。”周凡兴顺从道，花灵说什么就是什么，没必要争。 “然后啊，我就帮你解除了天地压胜，结果你一下子就不行了。我就想着要救你啊，就给你施展急救术！”花灵肢体动作丰富，将当时的情况用自己的视角再现。 “急救术？”周凡兴打断。 “对，急救术。”云暖连连点头，“不过急救术虽然能起到急救的作用，但是也有一些负面的效果。” “负面的效果？” “嗯。” “什么负面的效果？” “不重要。”云暖想了想之后道。 “我的肋骨，就是那个时候断的吧？好像是你用力按压了一下。”周凡兴看着云暖。 云暖无法否认。 “对。”云暖低着头。 “在施展急救术之前，是不是还有一件事？”周凡兴问。 “有吗？”云暖眨着眼，一副茫然的样子。 “你是不是把你手上的泥都喂给我吃了？”周凡兴提醒道。 “哦哦，对，有这回事。”云暖像是刚想起来。 “那可不是一般的泥。”云暖又强调。 “是什么泥？” “土精泥，简而言之呢，就是土之精华，最为纯粹的土之精华，对于修习土系术法的修士来说，大补中的大补。就算不是这方面的修士，也是有益无害、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宝贝！” “就是味道不怎么样对吧？”周凡兴问。 “嗯。”确实不怎么样，反正云暖自己吃了一口就后悔了。但是手上的土精泥不能浪费不是？如果连这种东西都浪费的话，暴殄天物，要遭雷劈的。 “馊到散发着浓烈恶臭味的豆腐渣，对不对？”周凡兴其实不愿意回忆的 云暖回忆了一下，发现周凡兴形容得很贴切，于是点头，“嗯。” “我大概搞清楚了。”周凡兴轻轻叹息。 “什么？” “我应该是先去了无心谷，被无心谷的特殊压制，于是受了很重的伤。偏偏这个时候，你又把那个土精泥喂给我了，土精泥顿时就让我又破一境，可惜的是，我当时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于是，虽然破境成功，我却成了这个样子。” “你是一番好意，我不怪你。”周凡兴很真诚的道。 “有人来了。”云暖打断周凡兴的真情流露，就地消失。 陈固嵩与左奂并肩而至。 两人见到周凡兴之后，都很吃惊。 两人也先后为周凡兴检查了一下，但实在是太糟糕了。 “除非，能获得天道气运馈赠加身，补全大道根本，否则……”左奂的意思和云暖说的差不多。 “唉……”陈固嵩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凡兴，虽然你现在是这么个情况，但有一件事，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左奂道。 “掌门请说。” “老墨螭适才给我消息，邀请你明年仲秋之夜去都城与他一同赏月……”左奂道。 “老墨螭？”云暖也听到了，便直接去了都城。 找到老墨螭，老墨螭正在喂鱼。 一条条锦鲤跃出水面，煞是喜人。 “老墨螭，你什么意思？”云暖才不会跟老墨螭客气。 “什么什么意思？”老墨螭继续喂鱼，只是反问，根本没有其他表示。 “你邀请我家主人干什么？”云暖问。 “你不是帮他弄了十本秘籍？”老墨螭道。 “对啊，从你这里拿的。” “他是长天门弟子，若是待在长天山，他凭什么修炼你的秘籍？”老墨螭微微一笑，只是笑容都给了鱼。 “对啊，既然你现在邀请他来都城了，凭你的面子，掌门肯定是要举双手赞成的。这样一来，主人就有正经理由离开长天山了。只要离开了长天山，那么之后主人获得的一切，就都是他的机缘，谁也管不着。”云暖恍然。 随后，云暖看向老墨螭，也不在乎他根本就没有正面朝向自己，“他们都说你焉儿坏，其实哪有？下次他们再这么说，我一定帮你说话！”云暖拍着胸脯保证。 “他们？”老墨螭终于扭头看了过来。 然而，这边已没了人。 惊觉失言的云暖立马就跑了。 这边，周凡兴答应了去往都城，养好伤就走。虽然大道根本几乎崩坏，但是他的境界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只不过无法再度突破罢了。六品修士，在得到一份天道气运馈赠补全大道之前，就别想了。 既然要去寻找那样一份机缘，就必须离开长天山。不过反过来说，他初遭此难，就算他想离开，只怕短期内也不会轻松。哪想到，那什么老墨螭竟然就给了一个邀请，要他去大桐王朝都城。 这叫什么？这叫瞌睡来了自有枕头送上。 就这运道，貌似那份天道气运馈赠不属于自己都没天理了。 虽然陈固嵩和左奂都对周凡兴的大道折损没有办法，但起码确定了，五品修为，还是保得住的。 至于五品之后…… 老墨螭，其实是一个机会。 他们俩都知道想要寻到一份天道气运馈赠很难，但是老墨螭是什么存在？如果是他的话，未必也一样没有办法。 正是出于这些考虑，他们才觉得，这一趟都城之行，周凡兴有必要走！ 一个连破三境，事实上算上现在的再度破境，应该是连破四境，这样的一位天才弟子，不应该过上往后黯淡无光的生活。 两人走出房间，陈固嵩这才跟左奂说起了花灵的事情。 “老墨螭莫非是早料到了凡兴有此一劫？提前安排一位花灵贴身守护，又在凡兴大道折损的第一时间里就来了信息。”左奂大概明白那位老墨螭到底有多看重周凡兴了。 不过，老墨螭越看重周凡兴，对于长天门来说，不就越有利吗？ 不管怎么说，周凡兴可是长天门的弟子。而且，他与长天门之间的联系，还颇为复杂。 “主人，我们去都城！”云暖忽然现身，高兴的道。 “去是肯定要去的，但你先别这么激动，我这一身伤呢，不得先养好啊？”周凡兴笑道。 云暖闻言愣了愣，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是哪里呢？想着想着，没一会儿，她也就不想了，费那个力气干啥？只是高兴。 看着这般高兴的花灵，周凡兴的心也仿佛已经在去往都城的路上了。 罗霄山脉，红薇有点头疼，主要是叶丝丝的缘故。 叶丝丝化茧了。 先前几天，叶丝丝在云暖走后没多久就开始不舒服，一度耽误行程。今天更是直接化茧，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破茧成蝶。 为此，红薇只好联系一下雨姨。 雨姨的幻影出现在此。 然后，看到了化茧的叶丝丝。 随后，雨姨真身亲至。 “红薇。” “在。” “小暖那边，你就别操心了。从现在起，你就在这里守护这只九化蚕，等她破茧成蝶！”雨姨吩咐道。 “是！”红薇领命。 雨姨随即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里。 照常两章，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29章 神一样的队友 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周凡兴的身体总算彻底养好了。 一位扎扎实实的五品修士。其实跟做梦一样的。 另外，陈固嵩也传授了三门术法给周凡兴，倒不是什么特别高明的手段，一个是隐身诀，一个是金身术，一个是神行术，都是保命逃命的手段。 三门术法的门槛都不高，陈固嵩也根本就不担心什么，直接把三本秘籍扔给周凡兴，留下一句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就潇洒地走了。 至于干什么去了，都不需要猜，肯定是又去陪妻女了。 有巳元真解和养心诀的经验在，再加上如今已经成为事实的五品修为，其实周凡兴在修行一途上，已经登堂入室了。 翻看那三本秘籍，虽然这三本秘籍之上并无注解，但是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 只花了三天，周凡兴就已经能隐身三息、金身十息、神行十里了。相对来说，神行术对周凡兴的裨益最大。 只是周凡兴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这三本秘籍固然好，只是与他期许的，还是有些差距。 修士嘛，怎能做乌龟和兔子的结合体？如猛虎般呼啸山林，万兽退避，这才是他的追求。 周凡兴隐约表示过相关意向，陈固嵩斜视着他，也不说话。 得，就这样吧先。 下山。 因为已经是堂堂五品修士的缘故，所以这一次下山，陈固嵩没有来送他。 从长天山到福灯镇，也就几十里路的距离，路上也没有什么凶险，让他自己走就是了。几十里的路，还可以让他多练习一下神行术。 于是乎，一人下山，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情景仿佛有些凄凉。 大约走了十来里路，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小桥，宽约一尺左右，完全是木板铺就。 河边倒是有几块平整而光滑干净的大石头。 休息一下。 其实赶路的时候还好，因为需要练习神行术，倒也不至于太无聊。 但这一停了下来，心情就不一样了。 “花灵，在吗？”周凡兴坐在石块上，脱了鞋，将脚放进冰凉的河水里。 已经进入秋天了，现在大约是处暑时节，还有点热，但河水足够冰凉。 “主人，在的。”花灵现身，漂浮着从周凡兴的身后绕到了身前，笑颜如花。 “别叫我主人了吧？”周凡兴道。 “那叫什么呢？” “就叫我名字，显得亲近些。” “名字？凡兴吗？为什么主人会叫凡兴呢？是因为主人的爹娘有很多烦心事吗？”花灵提出一堆问题。 听得周凡兴几乎冒起一脑袋的黑线。 “凡，有平凡的意思，兴，有开始的意思，连起来，就是平凡的开始。”周凡兴解释。 “平凡的开始？好土哦。”云暖皱着眉头道。 “我的名字，应该理解成，从平凡开始。”周凡兴忍住想要敲个板栗给花灵吃的心思道。 “从平凡开始？”云暖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这种理解比之前的那个好很多。 “那我叫你凡兴凡兴好不好？”云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着问。 “凡兴凡兴？为什么要这么叫？” “好听。”云暖答道。 “好吧，随便你。”周凡兴微微一笑。 “凡兴凡兴，我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云暖落在宽大的石块上，与周凡兴几乎贴着。 “礼物？你要送我礼物，还要问我好不好？一般应该是你问别人要礼物，才会问好不好吧？”周凡兴扭头看向云暖，对云暖的想法感到奇怪。 她的想法好像很多都很奇怪。 比如说去无心谷找好东西，说走就走。 比如说想去都城，说去就去。 比如说现在，想送人礼物，还要问别人答不答应。 “好。”周凡兴点头，也面露期待，直接说道：“我很期待。” 云暖笑开，就随手一划，只见空间出现扭曲，然后她扒拉开，手伸进去，头也探过去，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云暖便拿出来了一本书。 王霸拳。 书上写着这样三个字。 “秘籍？”周凡兴一愣。 “对呀对呀，秘籍，武功秘籍，王八拳，乱拳打死老师傅！”云暖乱拳挥舞。 “王八拳？”周凡兴又是一头黑线。 “不对，是王霸拳。”云暖停下乱拳，神色认真的纠正。 “可你刚才……”周凡兴犹犹豫豫。 但迎着云暖的目光，周凡兴就改了口：“算了，应该是我听错了。” “你就是听错了，不是算了。”云暖较真。 “好好好，我错了，就是我听错了。”周凡兴认错道。 “我跟你说，这个拳法很厉害的，虽然我是不知道有多厉害啦，但就是很厉害！”云暖叮嘱道。 “看名字就看得出来。”周凡兴附和。 “呐，这就是我给你的礼物了，你喜不喜欢？”云暖看着周凡兴道。 “很喜欢。” “嗯嗯！”云暖重重点头，非常高兴。 从云暖手里接过这本王霸拳拳谱，周凡兴的心里说不激动那是假的。陈固嵩教他的三种术法——隐身诀、金身术、神行术都是很不错的术法，但男人嘛，谁还没点呼啸江湖的豪情？可一边顶着金身术，一边施展隐身诀，一边发动神行术，怎么看都很难潇洒。 说到底，还是要有一手能够与人正面对抗的本事，才好歹能算是名副其实。 翻开拳谱，首先入眼就是一个拳架。 姿势不是常见的蓄力或挥拳，拳架之下，写有文字。 照葫芦画瓢，周凡兴摆出拳谱之上的拳架，是一个抱拳于丹田的姿势，两脚一前一后，竟有种不平衡的意思。 好像，这个拳架的根本就在于那一丝的不平衡。 摆了几次拳架之后，周凡兴大致找到了那种不平衡的感觉，再按照拳谱上的记载，气行经脉。 几番尝试，终于找到了那一瞬间的节点，借用那一丝的不平衡，摆正身形，又借用这一股几乎行遍全身的劲，扭转身形，一拳递出。 说是递，但一往无前，极具爆发力！ 就这一招，从刚开始练习一直到现在，总共花去了两个时辰的时间。 要知道，周凡兴是第一次练拳没错，可是他的底子是五品修士的底子。 五品修士是什么概念？在江湖上，已经是一号人物了！ 云暖在一旁看着，安静的看着，时而喝彩，时而惊呼，时而蹦跳起来，喜不胜收。但妙就妙在，她的所有举动，都没有影响到周凡兴。 一方面是周凡兴对云暖信任，另一方面也是云暖的时机实在把握得太好，从来不在周凡兴提着那一口气的时候出声或有所动作，都是等到周凡兴吐出那一口气换气的时候才有所表示。 “很厉害！”周凡兴收拳，评价道。 “是吧？”云暖神采飞扬。 “走，赶路。”周凡兴道。 “凡兴凡兴自己赶路，我要去睡觉了。”云暖却是打起了呵欠，原地一个转身，化为荧光融入周凡兴的右腿。 “差点忘了你还可以这样。”周凡兴多少有点羡慕。 不过……周凡兴将王霸拳拳谱放进自己的小包袱里，将小包袱背在背上，怀着对云暖的深深感谢上路。 路上，周凡兴走得并不快，主要原因在于，他一路都分出了一部分心神，在心里不断地练习着拳架。 但这样的练习，效率并不高。 直到第二天，距离福灯镇还有十几里路的时候，云暖又出来了。 “到哪儿了？”云暖趴在周凡兴的背上问。 虽然看似是背着云暖，但实际上云暖在周凡兴的背上显得格外的轻，轻到周凡兴根本没觉得有重量。要不是云暖的手臂环着他的脖子的话，他甚至都不会记得住自己还背着一个人。 “距离福灯镇大概还有十几里路吧。”周凡兴答道。 “还有十几里路啊？”云暖的声音里仿佛有一丝疲惫。 “本来现在就应该已经到了的，只是我……”周凡兴没把云暖当外人，就把愿意给说了。 “直接练不行吗？边练边赶路。”云暖问。 “可是，这样的话，拳架就不对了啊。”周凡兴心里有点难以接受。 “那如果以后你跟别人打架，是不是要跟别人约好，等你摆好拳架再说？”云暖不以为意道。 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就是。 周凡兴困结的心思豁然开朗，整个人的状态顿时就不一样了。 “花灵，你果然是我的贵人！”周凡兴大笑道。 “叫我小暖。”云暖道。 “小暖？很好听的名字。”周凡兴由衷道。 “小暖，你是我的贵人！”周凡兴停步，再次说道。 “嘻嘻，也不看看我是谁？江湖人称神一样的队友！”云暖骄傲的道。 “你别吵我，我睡会儿。”云暖很快又小声的道。 “好。”周凡兴再意识不到云暖的不对劲就太迟钝了。 周凡兴背着云暖继续往前走，只是走得渐渐缓慢，也走得愈发的稳，怕颠簸会让云暖不舒服。 大约走出去半里路左右，就刚好是一处方便休息的地方。 停下，将轻得像是一层薄纱而非是人的云暖从背上小心翼翼地放下来，又将自己的小包袱充当枕头放在云暖的脑袋之下。 周凡兴看着云暖，却束手无策。 自己没有学过救人的手段。 等等，好像还有一个办法。 云暖曾经对他用过一套急救术。 就是……当时的后果是自己断了两根肋骨。 而且，周凡兴还有一个顾虑，他只知道云暖的所谓急救术是按压胸口，但更多的，也包括相应的细节，他就两眼一抹黑了。 怎么办？ 感谢书友20200403180129406、tlswa浅语殇两位各投本书一张推荐票，日常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30章 天生有缺 一位妇人忽然出现。 周凡兴只看见了她一眼，就一眼而已，还不是正脸。 妇人一甩袖子，手一挥，云暖于顷刻间消失不见。 周凡兴如遭雷击一般，他猛然扭头看向那妇人，然而，眼前已经没人了。 “小暖……”周凡兴怔怔，不甘心的轻声呼唤。 北地雪国。 雨姨将云暖带了回来。 一张冰床，云暖躺在上面。 “冷冷冷。”云暖闭着眼呢喃。 “啊！”大概是太冷了，云暖终于惊醒。 “你到底在搞什么？”雨姨质问。 “我想吃芊苼花。”云暖盘腿坐好，嬉皮笑脸道。 “吃芊苼花？”雨姨被气笑，“你胆子大我一直都知道，但你胆子这么大我倒是第一次领教。你是活腻了吗？吃芊苼花？你就不怕把自己撑死？” “怕啊，但是怕撑死就不吃东西了？”云暖反问。 “芊苼花乃是天地针对天外之人的出现对于人间的影响而造就的平衡之道，芊苼花蕴含的力量，远不是区区一株雪国蓝莲并蒂莲能够相提并论的。” “我知道啊。”云暖摸着自己的肚子道。 “知道你还敢打芊苼花的主意？” “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天生大道残缺嘛，不然为什么生而悟仙境？”云暖噘着嘴，有些不甘心。 “你……”雨姨语塞。 “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周凡兴那边，你先别管了。”雨姨道，然后消失。 下一刻，雨姨又来到周凡兴的身前。 周凡兴没有离开，因为他没有比待在原地更好的选项可以选择。 “小暖呢？”周凡兴轻声问。 “你知道小暖是什么身份吗？”雨姨问。 “不知道。”周凡兴根本没打算说什么花灵，从云暖出现之时，周凡兴就根本不相信她是什么芊苼花花灵。 理由有很多。 首先，云暖第一次出现，他误以为是心魔，便去找陈固嵩。起先，陈固嵩显然是比较上心的，之是后来忽然就不怎么在意了，只扔给了他一本养心诀，让他修炼去。 陈固嵩的态度为何会有这样的转变？周凡兴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一个，小暖——当时还只是花灵，足以让陈固嵩安心。 对陈固嵩来说，他为什么能安心？芊苼花花灵凭什么让他安心？几种可能之中，花灵有其他身份最靠谱。 只不过这整件事也透露出另一个讯息，那就是他大可信任花灵。 这是周凡兴能够亲近花灵、迁就花灵乃至于纵容花灵的根本原因。 其次，是后来去无心谷。虽然不知道无心谷到底是什么地方，有着怎么样的神奇，但有一点该是可以确定的，土精泥确实是无心谷当中的东西。 土精泥是一种什么样什么品秩的宝物？周凡兴其实根本就说不清楚，只知道特别厉害。但是花灵却可以轻易的得到，更可以毫不犹豫地喂给他吃。 虽然味道很糟糕，但与所得相比，相信所有人都只会暗恨自己得不到那种至宝。 花灵如果真是花灵，土精泥这种东西，怎么想都应该是她梦寐以求的。 事实上，拿土精泥来助他破境与让花灵自己独占土精泥相比，哪一个更值得根本不需要比较。 另外，有一点，其实周凡兴本是不愿意多想的。但是有些念头，有了就是有了，自欺欺人，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别人不知道，但怎么可能真的能骗过自己呢？ 他的身体，他的根基和大道之所以会崩毁，真的只是花灵的无心之失吗？有些问题，一问起来，好像就很诛心了。所以周凡兴不太愿意将心思放在这个问题上来。其实后来花灵说天道气运馈赠可以补全大道根本，不就反而指出了问题所在吗？ 然后，就是花灵在去大桐王朝都城这件事上的态度。她为什么那么迫切去往大桐王朝都城？ 起先周凡兴还无法做出猜测，毕竟所知有些太少。直到，花灵送他一份礼物——那本王霸拳拳谱。 一切，就串联起来了。 周凡兴得出了答案，做出了结论。 不过，还是那句话，他相信花灵是为他好。 他相信她，一如既往相信。 虽然两者相识并不久。 但是这世上，总该会有这么一两个人，会让你突然恍惚，好似缘分这种事情，其实上辈子就已经注定了。 “小暖是一朵云。”雨姨道。 “云？” “对，云，所以小暖其实叫云暖。” “云暖……”周凡兴轻轻点头，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刻在心里。 “她是妖。”雨姨道。 “花灵本来就是妖。”周凡兴轻轻摇头，并不在意。 “但小暖不一样。”雨姨也摇头。 “都一样。” “小暖天生大道残缺。”雨姨道。 “天生大道残缺？”周凡兴呆滞。 “所以……”周凡兴有点怕，怕那个答案。 “你刚才也看到了，她有时就会那样，那是大道残缺的隐患所在。” “有办法解决吗？” “据我所知，没有。”雨姨又摇头。 “……”周凡兴没话说了，还有点失落，或许，不是一点。 “天道气运馈赠呢？”周凡兴忽然想起来这一茬。 “天道气运馈赠这个方法，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但这个方法对小暖没有用。”雨姨道。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周凡兴更失落。 “有。”雨姨此时却点头。 “什么办法？” “不是办法的办法。” 雨姨顿了一下，之后才继续道：“你知不知道天外之人和芊苼花主的事情？” 周凡兴点头，他知道自己是芊苼花主，至于天外之人……暂时还不知道那位天外之人是谁，不过他与那位天外之人，已经注定是要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了。 雨姨道：“你既然知道，就应该也知道历代天外之人和芊苼花主对抗的结果吧？” “知道，之前我入玄品境之后，有一位黑衣老者特意现身跟我说过。”周凡兴答道。 “黑衣老者？他的大概样貌，你跟我说一说。”雨姨微微皱起眉头。 “……”周凡兴就把当时看到的黑衣老者的基本特征大致说了一遍。 “老墨螭。”雨姨眼睛一眯。 “老墨螭？谁啊？” “你不用管，只需要知道是个焉儿坏的人就够了。”雨姨语气有些不善。 周凡兴缩了缩脖子，打消了问一问的主意。 “行了，你先自己赶路吧，那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先留个悬念好了，以后你会知道的。小暖的话，暂时还要恢复一下。不过你不必太担心，小暖很快就会完全恢复过来，大概过个三两天的，我就会送小暖回到你身边的。”雨姨露出笑容，脸色实在是说变就变。 “还是让小暖安心恢复吧，我这里没事的。”周凡兴委婉拒绝。 “她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很多事想为你做，我可拦不住她。”雨姨笑道。 “这……那好吧，我会在福灯镇待几天，镇上有个迎来客栈，就是我家。只要您到了镇上，随便找个人问问就会知道的。” “好，我记下了。” “那个……前辈，怎么称呼？”周凡兴抱拳行礼道。 “你就跟小暖一样，叫我雨姨吧。” “雨姨，那这几天，就有劳雨姨费心了。”周凡兴再施一礼。 “放心吧。”雨姨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消失。 回到北地雪国，雨姨就对云暖道，“我就说那老墨螭焉儿坏……” “老墨螭才不焉儿坏呢。”小暖打断雨姨的话，替老墨螭说话。 雨姨看向云暖，“你怎么给他说话？” “老墨螭人很好的……”云暖就把老墨螭的助攻给说了一遍。 “哼！”雨姨的眼中露出看透一切的光芒，“放屁，那老墨螭就是焉儿坏。” “不是。”云暖说过给老墨螭说话，就会贯彻到底，她很有责任心的。 “我敢断定，老墨螭之所以帮你这么个忙，肯定是为了让你忙着这事，就没空再去皇宫那边了。我听说，你通过小墨螭给老墨螭使了好几次坏，对不对？” “没有，小暖不使坏。”云暖否认。 “你自己心里有数。”雨姨也懒得戳穿真相。 “你在这里好好休养几天吧，等身体完全好了，再去找周凡兴吧，他会在福灯镇迎来客栈等你一段时间，不会乱跑的。”雨姨交代。 “好！”云暖甜甜一笑。 雨姨走后，云暖就眯起了眼睛。 好个老墨螭，原来真的焉儿坏，一肚子坏水。自己那是使坏吗？自己是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小墨螭与他互动，是为了培养他们这对老少的感情。 他倒好，这样算计自己。 哼哼，没完了！ 大桐王朝，嵇南。 老墨螭在这里。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麻烦来得比他预期的要快得太多。 其实只要多给出几天时间，他完全可以另作安排，届时，麻烦就不一定还是麻烦了。 林紫燕没有想到，周凡兴忽然回来了。 “娘。”见到母亲，周凡兴灿烂一笑。 “凡兴！”林紫燕眼含泪花。 自从孩子上山之后，她也就是在去年仲秋节才见了孩子一面。 本以为今年又要等到仲秋节的。 只是现在的林紫燕当然想不到，周凡兴这一次的到来，是为了更漫长的分离。 但团聚总是好事。 林紫燕将儿子带进客栈，豪横的黑白摇摇晃晃地从厨房那边出了来。 “黑白！”林紫燕气得可以，这家伙又去偷酒喝了。 数遍整个福灯镇，谁家的狗喝酒的？更别说还是偷酒喝的了。 月初没加更，惭愧之极，仍厚颜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31章 这么个缺 一家人相处了三天，其乐融融。 周凡兴十分珍惜这个机会，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就算再快，自己恐怕也得在明年仲秋节之后才能踏上回家的路了。 这只是踏上回家的路而已。 如果与老墨螭的所谓赏月一切顺利，也没有其他的事情拖累，这才是周凡兴能按时踏上归途的前提。一旦有些意外什么的，就很难说了。 此一去，少则年余，多则两三年，这已经是周凡兴能够计划的极限了。 “凡兴凡兴！”一早，就有人在客站外面喊。 迎来客栈是一个比较奇怪的地方，一则是这里公认的酒不错，下酒菜稍微一般了点；二则是迎来客栈明明有两层楼，而且后边还有一个小楼，但客栈的二楼从不让客人留宿。你爱去哪儿去哪儿，能去哪儿去哪儿，反正没住店的业务。 胡搅蛮缠的？放狗！ 黑白的豪横一定程度上是这么养出来的。 周凡兴的房间就在客栈二楼，就在书房旁边，一样的临街。 周凡兴推开窗，下一刻就与精神状态极好的云暖对视了一眼。 云暖使劲挥着手，格外的兴奋。 “我这就下来，你等我一下。”周凡兴道。 云暖点头如捣蒜应声，“嗯！” 客栈一般巳时才开门，又不提供早餐，又没有留宿的客人，开店那么早干什么？不过一旦开店，这里就会挤满了客人，一喝就会喝到亥时将近的样子。有时甚至会达到临近子时的程度。 周凡兴推开的小门，即便如此，出来后也顺手关上。 “你没事了？”周凡兴打量着云暖，就这么看的话，确实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没事的，当时会有一点点难受，但是过去了就好了，你看。”云暖还转了个圈，让周凡兴仔细地看。 “听雨姨说，你大道天生有缺，其实我很担心。”周凡兴是硬扯出的一个笑容。 “没关系啦，其实跟你想的不是一回事。我虽然天生如此，不过……”云暖左右看了看，“算啦，等一下再跟你解释，不请我进去？” 上次来此，只是在门口与周辰宇见了一面，简单的结了个口头上的盟。 其实应该说，只不过是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盟而已，连口头结盟都算不上。 “请。”周凡兴笑道。 进入客栈，周凡兴反身关上门。 “汪汪。”黑白出声，周凡兴一看，竟然已经到了云暖的怀里。 “这是黑白，是我捡的狗，也就起个看家护院的作用，一般。”周凡兴的评价并不高。 “很可爱。”云暖揉揉狗头，灿烂笑道。一副第一次见到黑白的样子。 “呜呜。”黑白发出讨好的呜咽。 “家里来客人了？”母亲林紫燕出现。 “哟，这位姑娘是？”林紫燕隔得远，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客栈里不太透光，只有一个隐约的身影。但可以确定是女孩子没错。 “小暖，姨叫我小暖就好。”云暖热情的道。 林紫燕意外了一下，这姑娘有点自来熟的意思。 “小暖是吧？快来，里面黑，这边敞亮。”林紫燕对云暖招手。 待林紫燕终于看清楚云暖之后，看了看周凡兴，表情有点含蓄。 “小暖想吃点什么？跟姨说，姨给你做。”但林紫燕还是很热情。 “姨有什么拿手菜？我不挑食，都要吃！”云暖道。 “都要吃啊？”林紫燕侧目，说不清是吃惊还是什么。 “嗯嗯！别看我个子小小的，可是我胃口很大的，这么大！”云暖高兴地比划着，画了一个手臂极限所能画出来的圆。 “好，姨给你做好吃的。”见云暖一点都不见外，人也有礼貌，林紫燕还是很高兴的。 周凡兴从小就有腿疾，虽然这种事情说不清楚，但是林紫燕多少还是有些自责的。因为腿疾，周凡兴从小就过着跟一般的小朋友完全不同的生活；因为腿疾，周凡兴几乎没有朋友；还是因为腿疾，周凡兴的性格有一种隐约的孤僻。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腿疾。 好在，孩子他祖母竟然是修士，带来了一枚神奇的丹药。 周凡兴不知道的是，其实在他一下子就能站起来的那一天晚上，林紫燕哭了一夜，眼睛都哭肿了。是偷偷去找婆婆刘怡黎，才以修士手段恢复了过来。要不然第二天，林紫燕都不一定会愿意再见他。 家人，不就是衷心希望彼此都别担心吗？ 事实上，周凡兴之所以第二天就被安排上山，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现在好了，周凡兴走上了一条康庄大道，成为了修士，据前天夜里周凡兴自己说的，他已经是五品修士了。 林紫燕对五品修士没有什么直观的感觉，是周辰宇补充了一句，说五品修士，已经能施展数种术法，呼风唤雨腾云驾雾了。 林紫燕惊喜地看着周凡兴，无言的询问。 “娘，您看。”周凡兴表现了一下，他催动隐身诀，整个人很快消失，三息之后，又再出现。 这样就很直观了。 林紫燕喜极而泣。 两父子围着林紫燕转，连声安慰。 现在，这个一早就来凡兴凡兴喊道的小姑娘，无疑是周凡兴的朋友。 对于一个从小就没有朋友的人来说，尤其是对于这个人的母亲来说，也是一件很催泪的事情。 天知道母亲对孩子的期许有多浓？ 天知道母亲对孩子的愧疚有多深？ 天知道母亲对孩子的爱有多纯粹！ 林紫燕赶紧去厨房忙活，其实也是怕在周凡兴面前流泪。 “凡兴凡兴，姨怎么哭了？”云暖不太懂，曾经懂，但是已经忘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她已经彻底适应了现在的身份，尤其是这个身份所拥有的长达十万年的记忆。浩瀚如海的记忆里，自己的以往，太小，太少。 “是因为开心。”周凡兴顺心揉了揉云暖的小脑袋。她真的有点太矮了。 却不曾想，云暖一把将周凡兴的手扫开。 周凡兴错愕。 “不准摸女孩子的头！”云暖如是道。 “好，我记下了，对不起。”周凡兴道歉。 “我原谅你了，这一次没关系。”云暖就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周凡兴不怕她，只是宠她。 在北地雪国，所有妖都怕她，因为她高高在上。雨姨不怕她，宠她，但是雨姨多忙啊。 所以还是周凡兴好。 凡兴凡兴最好了！ 趁这个机会，云暖简单的跟周凡兴解释了一下她的大道天生有缺的情况。 不是某个部分有短板，所以残缺，而是某个部分太高，所以导致整体的不平衡。 周凡兴就问：“某个部分太高？” “嗯，就好比是一个人，如果他四肢健全，那么左臂跟右臂，左腿跟右腿，左肩跟右肩，应该是对称的。”云暖道。 “嗯。”这是废话。 “我呢，你可以理解成，我的左腿有三尺左右。” 周凡兴不自觉看向云暖的左腿。 “你够了啊！”云暖知道周凡兴是什么意思。 “不是不是，你说到左腿嘛，我就下意识看一眼。”周凡兴辩解。 云暖还是有点生气。 对，她现在是矮，但那是她愿意的吗？想当年，她李潇潇那也是一米八的高挑大美女知道吗？那大长腿，那身高，还有那份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骄傲与自信！亮瞎一堆人的氪金狗眼！ 其实云暖也有些想念那时候的自己的。 现在真的有点太矮了。 为啥长不高呢？ “那个，左腿三尺，那右腿呢？”周凡兴赶紧回归正题。 “你猜一下。”云暖卖关子道。 “嗯……既然你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那我就大胆猜一下，你的右腿有三丈长！”周凡兴开玩笑道。 “错。”云暖摇头，直接说道，“起码三千丈。” “三……三千丈？”周凡兴有点无法想象。 “所以啊，大道有缺，苦恼啊。”云暖叹息一声。 “这么个缺啊。”周凡兴点点头，虽然很难具体想象，但也足够他去理解了。要是两条腿的差距这么大，对于人来说，肯定是很难受的。 “那……以后你还会那样？”周凡兴低着头问。 “会肯定是会的，不过凡兴凡兴不用担心，这一次呢，是我玩忘记了，下次我小心一点，不舒服的时候就提前跟你说，联系雨姨回去处理，就不会有那样了。”云暖宽慰道。 “嗯，照顾好自己。”周凡兴抬起头来。 “当然！”云暖嫣然一笑。 “走走走，看看姨做了什么好吃的，我好像闻到香味了。”转眼，云暖就仿佛变成了一只小馋猫。 林紫燕做了五道菜，两荤两素一汤，汤是鱼汤，滋味鲜香。 家里一共也就四个人，五道菜已经不少了。至于黑白，它对酒情有独钟。 客栈开业之后，收益其实非常可观，毕竟酒水的大头，但偏偏酒水又实在太畅销了。 “娘，我明天可能就要走了。”席上，周凡兴道。 “嗯，娘大概有准备，没事，你忙你的，明年回来。”林紫燕手上动作一顿，还是笑道。 “明年，我尽量赶回来过春节。”周凡兴道。 “春……春节？”林紫燕诧异。 “嗯，这一次走，是有点事要去一趟咱们大桐王朝的都城，路途遥远。不过时间上比较宽松，我只要能在明年仲秋节之前赶到都城就可以了。如果事情处理得快的话，仲秋节以后就可以回来了。到时候我全速赶路，应该能在春节之前回来。不过，如果事情稍微有点麻烦的话……”周凡兴的声音渐低。 “没事的，你放心去吧，娘等你回来。”林紫燕微笑道。 “嗯。”周凡兴其实想说很多，但这会儿，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第32章 山水相依 离开之前，林紫燕还是哭肿了眼睛，不过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自己的孩子才多久就成为了五品修士？还修习了不得了的术法，现在更是身负山门重任前往都城。 孩子有了成绩，当娘的，自然欣慰。至于不舍，那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周辰宇给周凡兴留了一句话，山水迢迢，记得礼敬山水神灵。 离开福灯镇，首先，就是要进入一座大山。 这座大山名为敬灯山，按照福灯镇里老人们的说法，敬灯山的敬灯敬的是什么？敬的当然就是福灯镇。为什么敬？自然是因为福灯镇看似不过一个小镇，实则是世上一等一的福地！否则为什么会有这座敬灯山？距离福灯镇区区几十里外，又有一座长天山？山上还有个修士宗门，长天门。 说白了，都是为了沾上福灯镇这片福地的一点点福气。 老人们敢说，孩子们就敢信。 唯有大人们表面上和和气气，心里却不以为意。 如果福灯镇真是这般好的福地，福灯镇又何至于只是一个小镇？ 敬灯山有些特殊。 敬灯山南北向只有四五里长，东西向则有三四十里的距离，整体西高东低，若从高空俯视，有点像一只毛毛虫。 也有说像大蟒蛇的，也有说像龙的。 反正各有各的说法和依据。 敬灯山的特殊之处表现在，它刚好横陈在福灯镇去往北方的必经之路上，若是绕道，看它东西向三四十里的路程，可见其中麻烦。 然后，在敬灯山的西山，有一个洞穴，不小，高达一丈左右，宽约莫一丈半的样子，使敬灯山南北方向的人，大可直接从这里通行。 洞穴很深很长，敬灯山南北向有多宽，洞穴就有多长。 周凡兴取出三根走之前周辰宇特意给他准备的敬神香，用火折子点燃，礼敬山水，更是礼敬山水神灵。 将三炷香插在路边上，周凡兴才招呼云暖一起出发。 “等一下。”云暖却一副贼兮兮的样子，拉着周凡兴躲在了不远处，用一些草做掩护，透过杂草的缝隙去看不远处的敬神香。 周凡兴不知云暖所作所为意义何在，但反正不是那么赶时间，也就只是顺着云暖。 大约等了有半炷香的时间。也就是如今周凡兴有五品修士的底子，不然早就蹲麻了。 而远处，忽然，敬神香冒出的烟气就聚作了一团，不一会儿，只见一位身穿官袍的老爷显现出来。 这位官老爷看了一眼那已燃烧过半的三炷上等敬神香，心疼得不行，赶紧凑上去，鼻子一吸，敬神香的烟气就进了他的鼻孔。 可以看得到，他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周凡兴知道这位官老爷是何方神圣了。 敬灯山山君，不作他想。 山水有神灵，山神为山君，水神为水君，但细分起来就会详细很多，也有诸多讲究。 山君属于山神一脉当中地位身份比较尊贵的一类，水君也是如此。除了山君水君之外，还有诸如土地、山神、河伯、水神等，都处在山水神灵这一整个系统当中。 说得直接一点，山神与山神、水神与水神也是有高下之分的，单单只是山神、水神，其实地位并不高。 周凡兴屏住呼吸，他并不想打扰到那位敬灯山山君老爷。 “唔？”但是周凡兴的诚心，却叫那位敬灯山山君老爷感受到了。 他看了过来。 然后招手。 云暖其实并没打算跟那位小小的山神有交集的，但既然人家都察觉到了，也没必要避而不见。 云暖牵着周凡兴的手出了来。 “别跟我打招呼，不然揍你啊。”云暖提前跟敬灯山山神打了个招呼。 “小子周凡兴，见过山君大人！”周凡兴有些拘谨地行礼。 行的是拜见师长的礼数。 虽然山君属于神灵，但长辈之礼对待，总不算出错。 “可不敢当，沈某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山神而已，不敢自称山君。”山神沈同连忙摆手。 见周凡兴有些疑惑，沈同就与周凡兴说了些山水讲究，顺道提及了一下山水神灵这个体系里的尊卑之道。 如果说山水神灵这个系统相当于人间的王朝官场的话，那么山君就是王朝的君王，山神则是朝臣，且有复杂的细分官级的讲究，至于土地，顶多只能算个吏。 “见过山神大人。”周凡兴重新行礼。 敬灯山虽然属于山神之列，但是在众多山神之中，排名其实比较靠后。 没办法，敬灯山吃的是什么香火？多是来往商贾为保佑平安而敬献的香火，虽然有个细水长流的意思，但这水也有些太细了。毕竟福灯镇太小，来往福灯镇的商贾，实在有限。 其实周凡兴与山神沈同之间并没有什么值得深交的地方，毕竟，周凡兴总不可能在敬灯山这边待一辈子。 即便是要待在敬灯山附近，那也是在福灯镇安居，真正能来、会来敬灯山的次数，肯定不多。 所以双方只不过简单客套了几句，就散了。 山神沈同倒是想跟云暖攀谈几句，但他一看云暖就见到云暖审视的目光。得，还是算了，余着吧。 进入洞穴。 洞穴笔直，有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诸如石笋石柱之类的东西，洞里是不存在的，因为这里主要是为了方便商贾来往。 洞穴之中，时不时有水滴从上方落下，地面也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些聚起来的水。 地面基本还算平坦。 洞穴里，周凡兴与云暖说着话。 “小暖，刚才是多好的机会啊，你应该跟山神大人攀谈几句的。” “嗯嗯。”云暖只是点头。 “虽然咱们应该不会跟山神大人有太多的交集，但只要结下了那么一份香火情，说不定有一天，就派得上用场了。” “嗯嗯。”云暖还是点头。 “不是，我说话你到底听没听？”周凡兴问。 “听了，你说……”云暖就把周凡兴说的话都重复了一遍，随后强调，“我都记下了，记得很牢的。” “真记住了？” “啰嗦！”云暖不耐烦了。 “好好好，记住了就行。”周凡兴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太会在小事上面任性了。 礼敬山水这件事，大体来说真的只是小事，因为主要来说，只要不有辱山水神灵，最多也就是个不好不坏的情况而已，就算是山水神灵本尊，也不会强求什么的。 穿过长长的山洞，眼前的世界终于再度有了光彩。 只是，当出来之时，他们首先见到的，竟然是山神沈同。 “山神大人。”周凡兴再次行礼，欠身之余还用余光对云暖使眼神。 只是，云暖根本没看他，也没看沈同。 “小友不必多礼。”沈同亲自将周凡兴扶起来。 周凡兴受宠若惊。 “此番小神前来，是有一件事相求。”沈同对周凡兴道。 “山神大人言重了，但有吩咐，晚辈自当全力以赴！”周凡兴也没有瞎热血，言语之间不失真诚，也留有余地。 “说来惭愧，敬灯山以东，有一条兰江，波涛滚滚，与我敬灯山山水相依。兰江有一位水神，姓范名齐，在范齐长达两百年的治理下，兰江从无水祸，不敢居功，却也无甚过错。不过一个月前，出了一件事情，致使兰江波涛滚滚，几度危及我敬灯山一线沿江百姓，所以……”沈同不大好意思道。 “您是希望我去一趟兰江，去跟那位范齐水神打打交道？”周凡兴为难。 “不不不，小友无需与范齐打交道，我希望小友帮忙的事情是，在敬灯山一线兰江沿岸，有一个名为仓头镇的镇子，你要去一趟那里，去找一位自称青玉道人的假道士，揭穿他的真面目。”沈同道。 “青玉道人？假道士？真面目？” “事情要从一百年前说起。” “一百年前？”周凡兴瞪大眼睛。 “不是小友以为的那样，你且听我说来。”沈同摆摆手道，“刚才我说了，那位兰江水神范齐是两百年前入主的兰江，两百年来，他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敢居功，也无甚过错。” “嗯。”这话周凡兴当然记得，言犹在耳。 “其实刚开始的一百年，范齐治理兰江，搞得自己很狼狈。兰江虽然只是一条小江，但首尾相连也有近百里的长度，沿岸村镇不下四百，超过六十万人在兰江沿岸赖以生存。” “直到一百年前，兰江之中忽然有一条蛇妖入了水。范齐察觉到妖气，担心妖物祸害百姓，便迅速赶到。见到那蛇妖之后，范齐发现，那蛇妖受伤不轻，几乎奄奄一息。” “蛇妖见到范齐之后，便主动交出了自己的真名，并且以精血为引，向范齐投诚。范齐见蛇妖如此作为，便心生怜悯，虽然没有出手帮助蛇妖恢复，但也没有驱逐蛇妖，只是小心防范，以保证即便蛇妖忽然凶性大发，他也能及时出手，制裁蛇妖。” “或许是那蛇妖命不该绝，虽无灵药服用，也无他人相助，但蛇妖硬是活了下来。活下来的蛇妖在伤势得到控制之后，便主动找到范齐，愿意臣服于范齐，任凭驱使。” “范齐想到自己已经得了蛇妖的真名，又有蛇妖甘心交付的精血，蛇妖的生死，说是完全就在他的一念之间也不为过。就这样，范齐便收下了蛇妖，并安排蛇妖负责兰江下游约四十里的水事。”沈同道。 “莫非是那蛇妖死性不改，做了恶事？”周凡兴顺势猜测。 “如果是这样或许反而简单了，只可惜，恰恰相反。”沈同唉声一叹，苦恼至极。 第33章 水葫芦 按照沈同所说，问题出在蛇妖明明尽职尽责，护一方水土，却偏偏碰到了一位青玉道人。 那青玉道人号称是来自青尧山的仙师。 青尧山是大桐王朝北方修士宗门中的魁首，是能与南方的长天门扳手腕的强劲宗门。 青玉三年前下山，游历大桐王朝各处，于上个月一路往由北往南而行，抵达仓头镇，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劲。 虽然蛇妖如今已依附于水神范齐，但它那一身的妖气，瞒得过凡人，却瞒不过青玉。 于是乎，青玉悍然出手，一举将蛇妖逼出水下。 十七八丈长的大蛇啊！ 那身躯，比一般人家的房间都要大。 仓头镇镇民齐声哀呼，只求青玉道长发发慈悲，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蛇妖这边出了问题，范齐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于是赶至。 “堂堂水神，与蛇妖狼狈为奸，祸害一方，贫道今日要斩了你！”青玉一句话，就把范齐意欲解释的话语全部打回了他的肚子里，不仅如此，也直接就重伤了范齐。 蛇妖蛇尾一甩，凶猛的江水翻涌，一条水龙在蛇妖的尾下生成，直扑青玉道人而去。蛇妖这一击含怒，青玉虽然硬接了下来，却也不禁倒退几步。 待青玉准备还击，蛇妖与水神范齐已然消失不见了。 此时，仓头镇镇民纷纷向上苍祈祷，希冀上苍主持正义，降下天威灭了这与蛇妖蛇鼠一窝的狗屁水神。 以仓头镇为中心，很快，附近几十个村镇就都知道了这件事。 一时间，范齐很是狼狈，声名尽毁。 如今，烧香礼敬兰江水神范齐的已经完全没人了，反倒是许许多多负面的怨念和愤怒，以至于水神范齐大道反噬，伤上加伤，眼下已经快要不行了。 神灵之道，说穿了就是吃香火，享信徒祝愿。香火鼎盛，信徒众多又虔诚，那么神灵之属就会强大壮大，甚至有机会更进一步。反之，是说毁就毁的。 建千层楼难，毁千层楼易。 现在范齐龟缩在自己的水府之中，蛇妖贴身守护。此时的情况可以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贸然过去，只怕会被当成敌人。 相较之下，还是去找那位青玉道人更为可行。 沈同向周凡兴深深一个鞠躬，聊表谢意。 “那位青玉道人，修为如何？”周凡兴犹豫了一下，问道。 “八品修士，底蕴深厚。”沈同如实相告。 “八品修士？”周凡兴苦笑，这也太看得起他了，他区区一个五品修士，怎么敢去触一位八品修士的霉头？还是一位底蕴深厚极有可能距离那九品只有一哆嗦功夫的修士，一不小心，会丢命的。 从沈同的说明里就能看出来几分，那位青玉道人，八成是个不好打交道的。 “凡兴凡兴。”就在周凡兴打算婉言拒绝的时候，云暖扯了扯他的袖子。 “唔？”周凡兴看向云暖。 “我们去吧。”云暖道。 周凡兴意外了一下，他看得出来，云暖其实是比较犹豫的。 一直以来，云暖都擅长在小事上任性，至于大事，她很少建言。 现在这件事，其实是大事。 最好的结果，几句话解决了问题，大家相安无事，尽欢而散。 最坏的结果，掰扯不清道理，那位八品修为的青玉道人干脆将他们视为蛇妖一伙，斩之。 这事很大。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云暖才比较犹豫吧？ “那就去吧，先去再说。”周凡兴又把手放在了云暖的头上。 她真的太矮了，让人不自觉地就想要摸摸她的头。 “嗯！”云暖重重地点头，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沈同深深一拜，由衷感激。 虽然不知道那位是因何而决定干涉此事，但既然那位愿意过问，沈同心里其实已经有底了。 山水相依，兰江水运稀烂，敬灯山也不会好过的。 按照沈同指明的方向，周凡兴与云暖缓缓而行，也不怎么着急。 “两位。”才行不久，那山神沈同竟然追了过来。 “山神大人。”周凡兴规矩地行礼。 “此一行，终究是小神所托，两位愿意介入，小神感激不尽。无甚可谢，但有一份小礼，还望两位不要嫌弃。”沈同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便追了过来。 “山神大人太客气了，不必如此的。”周凡兴推辞道。 “放心吧，不是什么重礼，其实就算你们想要什么重礼，小神也未必送得起。此地往前约三里路，有一处只有一尺高低的小型洞穴，不过进入之后会有一个比较大的洞厅。那洞厅之中，有一株朱果，算算日子，现今正好是成熟的时候。朱果此物于小神无用，但想必小友会感兴趣。”沈同的心情都轻松了很多。 “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见周凡兴又想说话，沈同先一步开口。 “朱果？就是那个很甜很甜的朱果吗？你这里真的有？”一边，云暖的心情也有了变化。 “对，很甜很甜的朱果。”沈同微笑，心里却在叹息，他所说的那种朱果虽然不是什么高等的天材地宝，但在这位的嘴里，值得一提的仅仅是个很甜很甜而已。 根据沈同的提醒，周凡兴果然在三里之外找到了一处小型洞穴，被杂草遮掩，并不显眼。 洞穴不过一尺高低，宽也如此，只容得下一个人匍匐而进。 “我先进去。”周凡兴道。 “想得美！”云暖推开周凡兴，先一步进去了。 刚进去，脚都还在外面，就听到了云暖的低声欢呼：“哇，真的有朱果的香味！” 云暖很快就进去了，她本来就个子小，又瘦。 “我也进来了。”待云暖爬进去了之后，周凡兴示意。 “不用，这里面黑乎乎的，你也看不到，我摘了朱果就出来。”洞穴里面传来声音。 “好吧。”周凡兴一想也是。就只是摘朱果而已。 不多久，云暖就爬了出来。大丰收！除了朱果之外，还有一样意外之喜。 头上有黄泥巴，身上也脏兮兮的了，但笑容却格外灿烂。 “有十二颗朱果！”一出来，云暖就拍了拍身上的泥，高兴的道。 “十二颗？算多吗？”周凡兴也不懂这些。 “多倒是不算多，在北地雪国，有一株朱果树，三千年才结一次果，一次只结三十颗。这是最极品的朱果。除了那株朱果树之外，还有一株朱果树，一百年结一次，一次最多能有两百颗呢！”云暖如数家珍道。 北地雪国，周凡兴暗暗记下了这四个字。 “来，咱们分朱果。”接着，云暖就一挥手，空间出现波纹，打开空间，翻出十二颗朱果。 这一手周凡兴不是第一次见了，虽然刚开始有些难以理解，但后面也就想通了。 储物的术法。 直接打开空间，非常的方便。 “先分我的。”云暖与周凡兴对坐着，就坐在地上，也不在乎什么，也不讲究什么。 “我的，我的，我的。”先给了自己三颗。 “我的，我的，我的。”又给了自己三颗。 抬头看看周凡兴，周凡兴笑着，很温柔，很让人安心。 “我的，我的，我的。”再是三颗。 但这三颗之后，云暖就有些不安的给了周凡兴一个眼神。 “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咱们呐，不分彼此。”周凡兴伸出手揉了揉云暖的头发。 云暖眼睛眯得都快闭上了，将最后三颗继续划到了自己的这边。 独占！ 周凡兴的想法很简单，朱果是名气不小的天材地宝，虽然朱果本身因为品种的不同也有很大的差距。但是，他一个大道崩坏，暂时永远只能是五品修士的小修士，还是别浪费这种好东西了。 反倒是云暖，她的大道先天有缺，虽然朱果对她的大道恐怕并无益处，但起码也不至于有坏处。此外，朱果给云暖，至少能让云暖高兴好一阵，这也算值得了。 “朱果朱果！”云暖心里毫无负担，她看着地上的朱果，眼里全是喜色，捡起一颗，随便地抹去了朱果之上附着的干草，就直接扔进了嘴里。 咀嚼之后，满脸的幸福感。 这样就很好了。 “张嘴。”云暖又捡起一颗，却要周凡兴张嘴。 “啊。”周凡兴也不矫情，张大嘴巴。 云暖轻轻一抛，朱果便进了周凡兴的嘴里。 “甜不甜？”云暖立马问。 周凡兴咀嚼起来，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功效什么的没有感觉，但甜是真甜！特别甜！ 最后，十二颗朱果还是被平分了。 云暖并不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人。 “好不好吃？”云暖最后问。 “好吃。”能不好吃吗？ “凡兴凡兴，我再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云暖眯着眼问。 “又有礼物？”上次云暖送了一本王霸拳，至少是正好击中他的心坎的。 “当当！”云暖从身后摸出来一个青色葫芦，葫芦口有一个塞子。 葫芦不大，小巧可爱。如果拿来装酒的话，大概也就只能装个半斤左右而已。 很多江湖游记一类的书里面，许多侠士都有一个葫芦，装酒用的。好像侠士永远都离不开酒一样。 “葫芦？” “嗯。”云暖很高兴。 “凡兴凡兴，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忽然，云暖道。 “啊？”周凡兴错愕。 “嘿嘿。”云暖一笑，拔下塞子，葫芦口正对周凡兴，“凡兴凡兴！”她喊道。 “欸。”瞧着那黑洞洞的葫芦口，周凡兴有点惴惴不安，但还是应了声。 “噗！”一股水从葫芦里喷了出来，将周凡兴变成了一只落汤鸡。 看上去出来的水其实并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承受起来，就像是在瀑布下面站了一会儿一样。 “哈哈哈哈！”云暖大笑不止，悦耳的笑声有种传遍了漫山遍野的感觉。 “这……这是什么啊？”周凡兴哭笑不得的问。 “看情况呢，应该是天然亲水的法宝，别看这么点大，但就这个葫芦，装下一整条兰江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云暖喜道。 “兰江？”虽然还没见过兰江，但是按照沈同所说，兰江长度近百里，江流宽阔处达到两里以上，窄处也有半里不止。 这么一条江，有多少水？ 但这个小小的葫芦，装得下？ “嗯嗯，我决定了，这个葫芦从今天起，就叫水葫芦。”云暖为葫芦命名，虽然名字有种草率的感觉。 “好。”周凡兴赞成，这些小事，他从不介意云暖自己拿主意的。 “来，接着。”云暖将水葫芦交到周凡兴的手上。 周凡兴收下，没有拒绝。 第34章 青玉道人 仓头镇。 在江对岸。 望江兴叹。 不过即便是隔着一条江，也依稀可以看到对面有人在往江里扔东西，甚至是倾倒着什么。 再看一部分人夸张的动作，大概是在以此泄愤。 对面那边，江岸边有一块大石头，一位道人身着道袍，手持拂尘，迎风而立，望向这边。 周凡兴与他对视，但实在是看不到对方的眼睛。 太远了，毕竟这里到对面大概有小一里路的宽度。 江水平静，江水轻微浑浊。 “应该学水法的。”周凡兴遗憾道。 “学水法？学水法干什么？”云暖不解。 “学了水法，就能御水而行，主要是路过江河之类的地方时，能很潇洒地过去。”周凡兴答道。 “潇洒？有办法啊。”云暖笑道。 “什么办法？” “水葫芦啊，水葫芦其实是水系至宝，虽然看样子已经损坏得差不多了，所以现在只剩下储存水和喷射出一点点水的能力。不过，其实只要你把水葫芦拿在手上，走在水面上就跟走在地面上一样的。”云暖道。 “水葫芦还有这种作用？”周凡兴意外。 “水葫芦原本应该很不简单的，毕竟是至宝，只不过本身损坏得太厉害了，所以现在已经等同于是半件废品了。凭水葫芦现在拥有的能力，其实只要是四品以上的修士都不会放在眼里的。” “四品以上的修士都不会放在眼里吗？”周凡兴有点心塞，他现在是五品修士，堂堂五品修士，正属于本该不将水葫芦放在眼里的一类人。 “你不一样嘛，正常的修士，谁不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从一品到二品，从三品到四品，不说修不修习水法，起码最基本的御空术总会接触一下的，所以一般的五品修士啊，遇到这种情况完全可以御空飞过去的。也就一里路不到的距离，很简单的。”云暖笑道。 云暖这样一解释，周凡兴的心里也就好受一些了。 如果会御空术的话，像水葫芦这样的能帮助人在水面上行走的宝贝，确实不值一提。至于水葫芦能够储存水和喷射水的能力，其实就更不值一提了。虽然水葫芦能储存的水确实很多，不过按照云暖的说法，水葫芦里的水一次最多也就只能喷出来一方的水量。 一方是多少？大约是长宽高各有三尺的一团正方体的水量。 其实很一般。如果修士修习过水法，这不算什么。 也就是周凡兴没见过世面，不然也会一样的不屑一顾。 “幸亏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我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有了云暖的话，周凡兴也就安心了，他一手将水葫芦握在手里，一手牵着云暖，直接从岸边往水上走去。 一步踩在水上，果然如云暖所说，如履平地。 周凡兴昂首挺胸往前走，一种自信的风采自然地浮现在他的脸上。 青玉看着走江而来的两人，心里想什么且不说，至少脸上还是浮现出了一丝微笑的。 这边正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发泄心中的愤怒的仓头镇镇民们也看到了走江而来的两人。 “青玉道长。”有人望向青玉。 “无妨。”青玉没有回头，压了压手，轻声道。 有青玉在，镇民们心里好歹就有底。 一里不到毕竟不远，不多久，周凡兴便牵着云暖来到了立在江边的大石之前，两人抬头看着站在大石之上的青玉。 “贫道青玉，不知道友名号？”青玉打了个稽首。 “我知道你，青尧山青玉道人，如雷贯耳。”周凡兴客气道。 “哦？”青玉不禁多看了周凡兴几眼。 他确实出自青尧山，只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分量如何，要说小有名气，或许有，但想要让人如雷贯耳……他还差得太远了。 换做他恩师还差不多。 不过很快，青玉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江湖相逢，客套话有时难免要客套得很过分。 明明是第一次听到的名字，脸不红心不跳的道一声“久仰久仰”属于基本操作。 所谓的如雷贯耳，不外乎也是这样。 不过，这位自南方而来，是谁与他说的自己名号？青玉无法不多想一些。 行走江湖，游历天下，平时不想多一些是不行的。 想得太少的人，大多都没命了。 有意思的是，想得太多的人，往往后果也不怎么样。 “我不但知道你，我还知道你的恩师，青尧山虹冠真人。”周凡兴道。 这些消息是从哪儿来的？当然是云暖提供的。 云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是因为之前进入那小洞穴采摘朱果的那么短暂一小会儿功夫，她先是找到了埋在土里几乎没有半点灵气反应的水葫芦，然后带着水葫芦去了一趟皇宫。 为了节省时间，她挥手间构造了一片小天地，将老墨螭请了过来。 先将水葫芦给老墨螭掌眼，然后说了点兰江那边的情况，问了问那位青玉道人的底细，最后撤掉小天地，跑到小墨螭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小墨螭一口。 然后就回到了洞穴里，采摘朱果，接着又出来。 之后就把水葫芦送给了周凡兴，也跟周凡兴说了很多。 周凡兴是不知道这些的，只道是云暖是个见多识广的妖。 “哦？你知道家师？”青玉是真的意外了，惊讶了。 “其实家师与令师虹冠真人颇有交情。”周凡兴又笑道。 这一本正经不慌神乱说瞎话的本事，是周凡兴极度自律的成果之一。 人的情绪、表情、反应，其实归根结底，都是可控的，只不过不同的人对于这些的控制能力差异很大。而周凡兴的极度自律，就使得他在这方面非常的有天赋。 无论是刚开始的面对山海境狗妖山均，以及后来的面对那位北地雪国雨姨，周凡兴能镇定自若，都得益于这种极度自律。 “敢问令师是？”青玉顿时高看了周凡兴一眼。 “长天门陈固嵩。”周凡兴的骄傲溢于言表。 “原来是陈长老的高徒！”青玉又打了一个稽首。 南长天，北青尧，大桐王朝的两个顶尖宗门。 长天门的陈固嵩，青尧山的虹冠真人，都是相应宗门内的核心人物，也是极具代表性意义的人物。 陈固嵩的颠山倒海，虹冠真人的雷火无双。 分别代表着四种术法的高峰，虽都是巳陆境大修士，却能与悟仙境仙人在术法一道一较高低！ 青玉是虹冠真人门下最不成器的弟子之一，拿不出手的八品修为，尤其是恩师的一身本事，至今不过才学了个皮毛。 周凡兴却是陈固嵩门下唯一弟子，一身修为今为五品，但陈固嵩的拿手本事，别说学了，其实见都没见过。 青玉不敢怠慢，邀请周凡兴与云暖到江岸边的一座茅屋歇脚。 这座茅屋，其实是仓头镇的匠人为青玉修建的。按照仓头镇镇民的意思，其实该请青玉去镇子里最好的宅邸休息才对。但一方面是水神范齐与蛇妖尚未伏法，另一方面则是青玉自己的坚持，最后也就勉强弄了个茅屋，屈尊青玉了。 “此茶是仓头镇特产，滋味绵长，风味独特。”青玉亲自为周凡兴倒茶，接着也没忘了云暖，只不过并没有过问云暖的身份。 其实无论云暖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需要在意云暖到底是什么身份的，理当是周凡兴才对。 周凡兴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茶水，品味了一下，却没有发表意见。 发表什么意见？他只喝过福灯镇自产的茶，微苦，回甘。 到了长天山后，就没有喝茶的享受了，每天都很忙，忙得团团转，有空只想拿来睡觉，哪里舍得喝什么茶？ 青玉没等到周凡兴的评价，先是一愣，随后会意一笑。 其实也没什么好评价的，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好喝。”倒是云暖，抿了一口就不高兴了。 “不好喝就别喝了。”周凡兴轻声道。 一句话之后，青玉就分析起来了。看周凡兴对这个小姑娘的态度，亲近之中透着一种宠溺，所以就能确定，这个小姑娘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陈固嵩的情况稍微有点特殊，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陈固嵩这一脉，从来都只有一名弟子。只有一名弟子，这本身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但是，陈固嵩这一脉每一代都会出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这一代是陈固嵩，上一代则是一位悟仙境仙人！陈固嵩还年轻，没人会怀疑他无法成为下一位悟仙境仙人。 下一代则是这位周凡兴。 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位周凡兴，应该是未来的一位悟仙境仙人。起码巳陆境应该是没跑的。 从师门来说，从师承来说，从前景来说，值得周凡兴如此对待的一个小姑娘……莫非。 青玉隐隐有些猜测，但又不敢肯定。 “青玉道友，我刚才从对岸走来，见岸边百姓面有恨意，投物入江，这是何故？”周凡兴不愿说得太直接，不是任何人都适合开门见山这种相处方式的。 “凡兴道友有所不知，此江名为兰江，此江水神也曾是造福一方的山水神灵。只是时移世易，谁能想到那位兰江水神竟然会有自甘堕落的一天，与蛇妖勾结，蛇鼠一窝，狼狈为奸。若非贫道发现及时，实难想象将会酿成何种恶果。”青玉忧心忡忡的道。 “一江水神与蛇妖勾结？”周凡兴微微挑眉，像是不信，像是震惊，“是那蛇妖道行高深，水神不敌，还是那蛇妖伪装成了娇艳女子，乱了水神的道心？” “这……”这种问题，青玉哪里答得上来？ “大概是后者。”说是前者，青玉自己都不信，因为他与那蛇妖交过手，那蛇妖至多也就七品修为。 不仅仅是蛇妖，就连那水神范齐，其实也只有七品修为。 只是妖物的七品修为因为体魄强健的缘故，其真实实力，基本可以往上提半品。故而蛇妖突然出手之际，青玉一时不察，应对匆忙，这才让蛇妖与水神范齐双双逃匿。 第35章 出谋划策 “我常常听说，蛇妖修炼有成，多会伪装成外貌娇艳的女子，动辄便是祸国殃民的主。类似的情况在许多地方都有实例，好端端的一方净土，往往会因此遭受腥风血雨。据说在某地——我就不说在哪里了，一座小镇五千余人，先是男子大半被蛇妖魅惑心智，沦为蛇妖口粮，后来那蛇妖干脆犯下恶行，屠尽了整个小镇……” 青玉眼角一跳，他自青尧山一路往南而行，沿途去过的地方早已数不清了，听说过的各种事情也不乏匪夷所思、诡异离奇，但如这位凡兴所言，一个镇子被蛇妖屠尽，五千多条性命……仅仅是听来，都让人心中颤栗。 周凡兴深深一叹，深恶痛绝，“然而可笑的是，事后有一位高人路过小镇，将蛇妖铲除，才发现那蛇妖究其根本，其实是雄蛇。” 青玉表情怪异。 云暖歪着头，一副听不懂的好奇表情。 “蛇妖，狐狸精，蝎子精，诸如此类，自古以来就擅长以女子面貌魅惑男人。只是我确实没有想到，堂堂一位江水正神，竟然也会沦陷！”周凡兴痛心疾首，以拳击掌。 “只能说，世上妖物手段层出不穷，太懂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了。再者，凡俗百姓不曾修炼，肉眼凡胎，对于妖物的幻术伪装，其实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这兰江水神，不也一样没有识破吗？”青玉接话，扼腕叹息。 “青玉兄，可有办法找出那蛇妖与水神？”周凡兴问。 “不出意外，二者如今应该是困守于这兰江水府之中，水神毕竟是兰江正神，又在水符之中，一身水法施展起来，怕是不会亚于八品修士。说来惭愧，我虽有八品修为，却也只有与那水神较量的把握，如果加上蛇妖……”青玉遗憾摇头。 “这样吗？”周凡兴也只好叹息，“可惜我只有区区五品修为，若与七品修为的蛇妖交手……怕是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下来。” “除非……”周凡兴缓缓抬头。 “除非什么？”青玉顺口问。 “除非水神与蛇妖心生间隙，貌合神离，甚至是反目成仇，如此一来，就有机会了。”周凡兴道。 “哦？”周凡兴的说法正中青玉下怀。 其实兰江这边的情况并不复杂，这要青玉来解决，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他毕竟出身于青尧山，虽然是虹冠真人门下最不成器的弟子之一，恩师的雷火无双也只学了个皮毛，但如果真拿出压箱底的本事，不惜一切代价也不是不能强行打杀了蛇妖和水神范齐。 问题还是在于，青玉暂时并没有这么大的牺牲精神。 一方面是青玉毕竟年轻，还有大好的未来可以享受，另一方面则是他毕竟及时揭穿了蛇妖与水神的“勾结”，而对于兰江沿岸百姓来说，他们毕竟还没有遭灾。因此，青玉还不至于非得拼个最糟神形俱灭、最好也会使自身根基受损的结果。 如此代价，确实太大。 “凡兴有什么想法？”青玉随即问。 “反间计。”周凡兴微微一笑，便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整个计划的内容并不复杂。 首先，为水神范齐正名。要让兰江沿岸百姓对水神范齐重拾信心与感激，还要恢复水神范齐的香火。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使水神恢复过来。 既然水神范齐与蛇妖是一伙的，那么此时，两者就是紧密团结在一起的，两者有着完全相同的目的。可是，如果蛇妖忽然发现原本已经受了伤的水神忽然恢复了过来，蛇妖会怎么想？ 这样一来，二者怎么可能不滋生间隙？ 只要二者生有间隙，以妖之脾性，说不定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暗杀水神。 这叫借刀杀人！ 有所恢复的水神可能引颈受戮吗？所以必然会使尽全力，不说与蛇妖同归于尽，也不说重伤蛇妖，总归能让蛇妖受伤吧？这样一来，蛇妖不就更容易对付了？ 蛇妖打杀了兰江水神，这事儿的影响会很大，兰江水神是正神，山水相依，蛇妖打杀了兰江水神之后就等于是跟兰江附近的敬灯山山神结了死仇！ 届时，敬灯山山神能不出手？ 但是敬灯山山神能轻易镇压蛇妖吗？山水相依的同时，往往也说明山神水神的实力也不会有太大的差距，所以敬灯山山神想要独自镇压蛇妖，基本上不可能。 这个时候，青玉出面，联手敬灯山山神，镇压一个小小的蛇妖，还是问题吗？ 周凡兴最后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周某学艺不精，也就只能出点主意了。”他摆摆手。 青玉的眼里顿时又闪过一道光。 周凡兴这话说得很有意思。 联手山神镇压水神的事情，他实力低微，实在插不上手，收点人情就是。至于镇压蛇妖的功劳……青玉独占。 青玉心动。 再看周凡兴，他端起未喝完的茶又抿了一口，此时，发出了畅快的回味。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怎么为水神正名？ 其实不是问题。 仓头镇内，一处空地，人头攒动。 “各位父老乡亲！”青玉召集了仓头镇能赶来的所有人，对他们道：“小道青玉，偶然路过仓头镇，惊觉江水之中妖气冲天！我辈修士，自有匡扶正义之责，故而出手，逼出蛇妖，这一点，大家是看到了的。” 镇民们交头接耳，不知道这位青玉道长要干什么。 “今日，我于茅屋中休息时，得到了兰江水神的托梦。” “那个水神？” “臭不要脸的水神。” “狗屁的水神！” 一时间，群情激奋。 “大家安静，听我说。”青玉压了压手，很快稳住场面。 “那水神托梦于我，其实是为了解释。”青玉道。 “解释？” “解释什么？”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看得出来，很多人是真的被那位兰江水神伤透了心。 “诸位，我先问大家一个问题，远了不说，近百年来，兰江沿岸可曾发过洪水？可曾遭遇旱灾？”青玉大声道。 “这个……倒是没听说过。” “没有没有，兰江沿岸，至少两百年没发过洪水了，旱灾也没有，风调雨顺。”有熟悉兰江沿岸历史的人道。 “兰江虽然不算大江大河，但是两百年来风调雨顺，沿岸百姓安居乐业，难道兰江水神就没有一分功劳？”青玉抛出问题。 “这个……” “水神有没有功劳我是不知道啦，不过老一辈的人都说有这样的好日子，该感激水神的，所以水神庙那边香火一直不错嘛。” “这就是我今天要跟大家说的，也是那兰江水神为何要托梦给我的原因。”青玉再次示意大家安静。 “其实，兰江水神并未背叛大家，那蛇妖道行高深，兰江水神一直都在与蛇妖对抗。”青玉道。 “啊？水神大人一直在与蛇妖对抗？可……” “可您之前还不是说……” “诸位，请保持安静，听我将来龙去脉与大家说清楚。”青玉一直都在以真元发声，否则真要在这种情况下靠嗓子喊，他早该哑了。 “事情是这样的……大约在几年前，蛇妖忽然出现在兰江一带，水神与其激战，奈何蛇妖道行高深，水神不敌，遗憾落败。之后，原本蛇妖就要兴风作浪危害兰江沿岸的，是水神虚与委蛇，假装投靠了蛇妖，这才稳住了蛇妖。否则，兰江沿岸，怕是早几年就遭了秧了。” “啊？是这样？” “这……” “这么说，我们错怪水神大人了？” “其实不止是各位，小道也不知其中缘由，因而错怪了水神大人。这一次，水神大人也是趁蛇妖不备，才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托梦于我，解释了一切。” “所以，小道提议，如果可以，请大家恢复水神庙的香火，因为香火和大家的真诚，可以帮助水神恢复神力。一旦水神恢复过来，再加上小道相助，想必让那罪魁祸首蛇妖伏法，指日可待！” “不过！”青玉提高了声音，“一切，该在暗中进行，否则让那蛇妖察觉到什么，大家的努力，恐怕就要白费了。” “明白明白！”所有人都深以为然。 一场暗中的行动悄然展开。 水神庙重新开了门，被打砸过的水神庙经过了简单的修葺，起码上香是没问题了。 有些人家距离水神庙稍微远点的，就在自己家里准备了个香炉，向水神大人敬香。 消息，也悄无声息地往四周传播。 很快，兰江沿岸的所有村镇就都得知了真相。 不少人痛哭了一场。他们一直都坚信水神大人不可能背叛他们的。不过大势所趋，他们的声音实在微小，也就只能将自己的坚信放在心底，小心安放。 其实他们不知道，遭遇大道反噬的水神范齐如今之所以还能吊着一口气不魂飞魄散，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这一丝丝的微弱坚信！ 如今水神大人的冤屈得以洗刷，一时间，大家都情难自禁。 水府之中，遭到大道反噬的水神忽然感受到了虔诚的香火。 似乎天地之间有一种特别的力量正在从四面八方往水府汇聚而来，并直接进入了范齐的身体里。 “这是……”范齐迷惑了。 蛇妖在一旁十分的安静，此时见范齐忽然恢复了起来，吐出信子，显得非常高兴。 第36章 有答案 敬灯山山神沈同与兰江水神范齐共事已有两百年，交情深厚。 若非如此，沈同也未必会甘愿冒有可能引得一位至少神觉境的修士不快的风险，去向区区一个五品修士求助。 山水神灵之道，与修士之道是有根本上的区别的，所以沈同在看到周凡兴之后，就知道了周凡兴此生在修炼一道已然无望。根基稀烂，大道也只是勉强碎而不散。 想要改变这种情况，只有一个方法。 但周凡兴身边的那位小姑娘，沈同看不透，只能琢磨，最起码应该是神觉境的修士。 有可能更高，但能够高到什么程度？沈同无法想象，不敢想象，也不愿想象。 有些事情，陷进去太深不合适。 但至少，对于那位小姑娘来说，只要她愿意出手，兰江水神的问题，并不是大问题。 不说只需小姑娘反掌之间便可解决，总归不至于费大力气。 另外，看小姑娘对那周凡兴的态度，山神也愿意卖个好出来。 即便是修士也会讲究一个礼敬山水神灵，为什么？是因为山水神灵足够强大？不，山水神灵的实力总体不弱，还达不到足够强大的地步。 而是因为山水神灵毕竟执掌一地山水，汇山水气运，集天地造化，很有讲究。 沈同离开了敬灯山，来到了兰江水府。 蛇妖对沈同很熟悉，所以主动打开了水府的禁制，请沈同进入。 距离镇民重拾对水神的信仰已经过去了三天，范齐的情况自然好了很多。 沈同此来，除了看望老友之外，还有一事。 如此这般的与范齐解释说明之后，范齐终于明白过来这些天的反常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多些沈兄。”范齐感激。 “行了，话我已经带到，你自己看着办吧，能不能彻底翻身，就看你们自己的了。”沈同拍了拍范齐的肩膀，利落地离开了。 一地山神，离开自己的辖地总是不好的，就好像一位县令，自己的辖区不待着，一天天的没事却跑到隔壁县去，像什么话？往小了说是临县串门，往大了说是玩忽职守。 三天时间里，周凡兴和云暖没有闲着，他们先后跑了十几个村镇，到处打听人们如今对水神的态度。 青玉的解释很有效果，再者也确实是水神范齐虽然没有做过什么值得人们感恩戴德的事情，但一代代人下来，大家对于水神的庇护还是很感激的。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镇坐落在兰江沿岸，之所以长久以来无灾无难，不是水神的功劳是谁的功劳？尤其是老人们，在这一点上远比年轻人看得重。 百善孝为先，对于老人们的想法和坚持，年轻人多数时候还是比较尊重的。这一来二去的，也就受到了一些影响，再加上水神身上的冤屈刚刚被洗刷，大家或多或少有些愧疚，故而对于水神范齐的感念，也就更真挚了。 一切，好像都在变好。 这一日，兰江，仓头镇沿岸。 青玉又站在了那块大石头上，一身道袍迎风飞舞，颇有仙风道骨之意，除了年轻。 但一种洒脱出尘的气质确实挑不出毛病。 所有人都在等。目前为止已经等了三天，但还不知道需要再等多久。等水神恢复过来，找蛇妖的麻烦。 不过没有人会特意守在岸边等，除了青玉。 “轰！”忽然，江面中央位置，两条水龙破水而出，庞然大物的蛇妖与一身战袍的水神范齐一齐跃出水面。 “砰砰砰！” 四周水面无故炸开，炸起漫天的水雾。 “妖孽伏诛！”水神大喝一声，水中一把金剑，金光绽放，一剑斩下。 青玉有些目瞪口呆，这情况，有点不对吧？ 在他的计划里，水神因为与蛇妖反目而被蛇妖斩杀，事后他与山神联手，对付蛇妖，这才是剧情发展路线。 现在倒好，看这意思，水神是要大发神威，直接把蛇妖给斩了。 蛇妖要是就这样被斩了，那还有他什么事？ 不过青玉刚打算出手，就见水神一剑将蛇妖从半空中劈砍回了江水之中。 庞然大物落水，激起巨大的浪花。 除了青玉在岸边等待之外，昨天夜里回来的周凡兴和云暖也在岸边。当江中有大动静的时候，两人都听到了， 此时云暖在岸边期待着大浪的降临，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却被面无人色的周凡兴一把扛在肩上以神行术远遁十里之外。 幸好有神行术！ 周凡兴忽然意识到，师父的眼光果然好。 要是那王霸拳来抵抗，周凡兴有理由相信，了不起抗下第一波巨浪，之后的余浪，他肯定会很狼狈。 云暖被周凡兴扛在肩上，有点小生气，但其实心里也挺舒服的。因为周凡兴距离她其实有两步的距离，她离江水近，他在她后面。 如果周凡兴心里起的第一个念头是跑的话，一个转身就能做到。但是周凡兴却一步上前，先将她扛在了肩上才跑。 这说什么？说明自己才是他下意识之间第一个想到的啊。 既然是这样的话，云暖也就不生气了。 江上，水神大显神威，下一刻，金身法相显现！ 高达二十丈的金身法相，再加上延伸出去的金光，即便是仓头镇镇上，以及较远处的村镇，其实都看得到。 “妖孽！伏诛！”堪比洪钟般的法音，即便是三四十里之外都听得到。 “上神饶命！”一个男子声音，带着哭腔。 “小妖愿献上本命精血，自此以后任凭上神驱使，只求上神念在小妖修行不易的份上，饶小妖一名。”这声音不如之前的洪钟法音，却也足够让多数人听到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若肯交出本命精血，本神饶你一命也未尝不可。” “请上神收下。” “好，既如此，从今日起，你便替本神守护兰江下游一段，当护沿岸百姓免遭水灾，平日里施云布雨，教兰江下游风调雨顺，百姓安乐！” “谨遵法旨！”男子音也如洪钟，回荡不绝。 兰江岸边，青玉气得吐血！ 丫丫的，就刚开始打了几下，从水神显出金身法相开始，就是雷声大而雨点小了。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再也没有动过手。 至于那些对话，分明是专门说出来给人听的。 “你们……你们……”青玉气得手都发抖了。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你们是一伙的。”终于，青玉后知后觉。 “不，我们不是一伙的。”这边，周凡兴已经背着云暖回来了。 扛着过去，背着回来，自己种下的因，就该自己收获果。有始有终。 “我是受敬灯山山神所托，特意来化解水神遭遇的困境的。”周凡兴解释道。 “困境？”青玉气笑，“水神与蛇妖勾结，贫道替天行道，何来困境？” “你为什么会觉得水神与蛇妖是相互勾结的？”周凡兴放下云暖，问。 “一江水神，让一条蛇妖待在自己的辖境里，起码也是个包庇的罪过！”青玉冷笑。 “既然包庇，岂非就是同流合污？否则又为何包庇？”青玉道。 “青玉兄，我问你一个问题。”周凡兴微微一笑。 “我听说青尧山山门之前，有两尊巳陆境的大妖，分别是镇山猿与胜天隼，这是不是说明，青尧山已经与妖族达成某种协议，准备背叛人族了？”周凡兴问。 “镇山猿与胜天隼乃是灵兽，为我青尧山护山灵兽，岂可归类为妖？再者，那二位前辈与我青尧山的某位祖师订有契约，是完全可以信赖的伙伴，又怎是你可以污蔑的？”青玉淡漠道。 “镇山猿，胜天隼？不算妖吗？”云暖嘀咕了一下。 “镇山猿与胜天隼前辈乃是灵兽，灵兽天生具备灵性，岂能与天生只有野蛮兽性的妖混为一谈？”青玉理所当然的反问。 “你们呢？也是这个意思？”云暖没头没脑的问。 下一刻，云暖张开小天地，将水神与蛇妖，青玉与周凡兴都装进了其中。 不过，在这方小天地之中，四者都僵立不动，也无知觉。 然后，两尊庞然大物便来到了这方小天地里。 赫然是本该守在青尧山山门之前的镇山猿与胜天隼。 二者一者为陆地之上同境之中战力冠绝的巳陆境大妖，一者为同境之中天空之上战力无双的巳陆境大妖。 刚才那一瞬间，这两只巳陆境大妖便被云暖拉扯到了这方小天地之中。 见到云暖，二妖顿时作臣服状。 是悟仙境妖仙，还是…… 妖族的六乘境大能！ 二妖没有想法，不敢想。 “你们呢？也是这个意思？”云暖问。 “敢问妖仙，是什么意思？”镇山猿硬着头皮问。 云暖手一挥，就让青玉把他刚才说的话给再说了一遍，只是整个过程里，青玉都宛如一个提线木偶。 “妖仙恕罪，我等绝无此意。”两妖心惊胆战。 云暖看得出来，这两个家伙说的是真话。 所以云暖反而茫然了。 她将二妖送回青尧山，解除了小天地，一切如故，没有半点变化。 现在的云暖其实很想念当年自己还是李潇潇的时候，虽然那时还只是一个好歹职业的群众演员，但是每天的生活总归是充实的。 只是，在成为了云暖之后，先是云暖的身份，再是云暖那浩瀚如海的十万年的记忆。在这十万年的记忆里，自己曾经的真正记忆，真的太渺小、太微弱、太不起眼了。 有时云暖甚至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大概再过几年，自己就只是云暖了吧？毕竟，顶着云暖的皮囊，过着云暖的生活，有着云暖的实力，适应着云暖的脾气。 最后最后，那点微小到或许都不值一提的自己，就会变成一杯牛奶，被十杯水稀释，再十杯水，一百杯、一千杯、一万杯……直到，那点牛奶，连最后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被稀释掉了。 好像很可怕，又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如现在，有点茫然，又有点疑惑。 怎样才是对的？真的有答案吗？ 云暖看向周凡兴。 好像……是有答案的。 是有的…… 第37章 矛盾 一个人有着两种记忆，有着两种看法，有着两种观念，会是什么样子？ 用专业一点是说法，这应该属于人格分裂。 用迷信一点的说法，疑似鬼上身。 不然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不合理。 可云暖却就是如此，就是这个样子。 她是云暖，出身于北地雪国的天然大妖，生而悟仙境，修炼十万年，早已成为了六乘境的大能。 她又是李潇潇，忽然有一天，睁眼醒来，身份转换，然后用尽自己身为演员的全部能力能力，去适应新身份、新生活。 但是本质上，云暖和李潇潇毕竟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存在。 人的性格是在自小所经历的一切、所学习的一切、所遭遇的一切的综合影响之下，培养起来的。 不是说人昨天才刚会爬，今天就懂事了；昨天才刚笑了笑，很可爱，这辈子就该成为一个温暖温柔的人；昨天还那般听话，今天就如此叛逆。 性格，是一种慢性生长。 它就像是一棵大树，在根深蒂固、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之前，也有过脆弱到经不起风吹雨打不堪一击的曾经。之后不断地吸收养分，不断地拼搏向上，不断地蓬勃生长，才终有一日，能够遮天蔽日。 但树与树也是不同的。 不是所有树都会笔直的生长。 但李潇潇毕竟觉得，自己应该算是比较幸运的。 好歹，她成为云暖之后，首先经历的第一关，过得意外的顺遂。 但是，日久天长，一个是短短二十来年里已经定型的性格，另一个却是长达十万年的磅礴记忆，两者是彼此冲突的，自相矛盾的。 好似交战的两军，胜利只属于其中一方，只能属于其中一方。 天地，好像忽然静止了。 云暖的手指头微微动了动，她应该已经撤去了小天地才对啊。 但是…… 一看，原来是来了三个人。 雨姨。 老墨螭。 周辰宇。 “小暖，你到底怎么了？”雨姨问。 “我……我也不知道。”云暖摇摇头。 “她的心，很乱。”周辰宇道。 云暖看向周辰宇。 “你的心，太乱了，就像是两种不同的颜料，原本还一左一右互不干扰，所以相安无事，但现在，两者已经完全搅和在了一起。”周辰宇道。 “雨姨，云暖她……”周辰宇没有把话说完。 “天真，小暖是以天真二字入的六乘境。”雨姨知道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有些事情，不说开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她直接道破了云暖的大道根本。 “天真吗？”周辰宇思索了片刻，“一个人，怎么可能永远保持着天真呢？总会因为什么事情一下子长大的，随着年岁的增长，阅历的增长，知道懂得的事情越来越多，仍能保持着的那份天真……说穿了，其实是自欺欺人而已。” “云暖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处在大道即将崩坏的边缘了。”周辰宇下了一个定论。 “这……”雨姨看向云暖，有心疼，有后悔。 “难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雨姨问。 “有。”老墨螭接话。 “周辰宇刚才说得很清楚了，天真之所以无法永远保持，前提就在于年岁增长、阅历增长、知道懂得的事情越来越多，不如此，才有可能永远天真，如果抹去云暖近年来的所有记忆，再将她永远的困在北地雪国，未必不能真的让她永葆天真。”老墨螭道。 “我不答应。”云暖不是死人，不是木偶，她不答应。 “可……”雨姨于心不忍，无论是维持现状，还是按照老墨螭的说法，她都不忍心。 “我有答案了。”云暖笑了，看向周凡兴。 “你们回吧。”云暖一挥手，将三人驱散。 三人都不是亲身亲至。 “凡兴凡兴，我们该走了。”云暖在周凡兴的身边，时间也恢复了流动，云暖对周凡兴道。 “你其实是惧怕水神的，对吗？山水神灵，如果亲手斩杀，这一份因果太大。在没有充分理由的前提下，就算是青尧山，也不可能袒护你的，你还没那个面子。所以你才对我给你设计的计划那般满意。蛇妖杀了水神，你与山神联手斩杀蛇妖，如此一来，不但一切更加名正言顺，你也将得到一份白拿的山运。” “是挺不错，想得挺美。”周凡兴讥笑。 随即，他牵着云暖的手，转身离开。 一份水运，一份山运，自敬灯山和兰江分别而来，进入了周凡兴的体内。 礼敬山水，为的不就是那一份有可能得到的山水气运吗？ 周凡兴是唯一得利者。 青玉在原地狂笑，狂笑，狂笑，宛如失心疯一般。随后被水神范齐一剑抹杀。 离开仓头镇，周凡兴一边赶路，一边练拳，云暖就跟在他的身边，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小暖，这样跟着我会不会很无聊？”周凡兴一边出拳，一边分心问。 “不会啊，看你出拳可有意思了。”云暖摇头。 “有意思吗？哪儿有意思？”周凡兴笑问。 “你出拳的时候啊，我总是会帮你计算这一拳的拳风冲出去多远。” “哦？有多远？” “远的有一尺多呢，近的只有一寸，这么一点点。”云暖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大约一寸的长度。 “你觉得哪个厉害一点？” “近的厉害一点。”云暖答道。 “哦？怎么说？” “因为拳风越近，凝聚力就越强啊，远了的话，拳风都散得差不多了，不好看了。” “有道理，拳风凝聚于一点，距离拳头越近，这股力也就越大，一旦打在人身上，威力必然可观！”周凡兴不禁停下出拳，若有所悟。 他索性来到路边的一棵树前，树高一丈左右，树干笔直，大约有碗口粗细。 打量了一下之后，周凡兴便收敛心神，沉心静气，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就只是抬起手，握成拳，置于树干前一寸左右。 拳风凝聚，猎猎作响，后猛然轰出！ “砰！” 树干应声而断。 接着周凡兴又换了一棵树，基本高低粗细基本相同，用从王霸拳拳谱上学来的那一招出手。 相较之下，自然更干净利落。 只是，两者所用的劲道完全不同。 前者只不过是在拳头之前凝聚起了一些拳风而已，后者则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劲，有毕其功于一役的态势。 从消耗来说，也大有不同。 前者消耗自然小，后者消耗远大于前者。 不过两者的优劣，周凡兴也各自有了评判。 单以拳风凝聚于拳前，力道大，消耗小，招式灵巧，但是威力确实有限。 而后者，因为调动了全身的气力，整个身体都动了起来，力道没得说，消耗大，招式略有失灵巧，但是威力……很可观。 周凡兴心中很快就有了计较。 平时出手什么的，用前者一般情况下往往更好。 至于后者…… 其实说白了，前者连个招式都不算，后者是大招、绝招。 两人继续上路，行走在山间小路上，只知大致方向是大桐王朝都城，却不知具体已经走到了哪里。 又翻过一座山。 一座又一座，好似翻不完一样。 “凡兴凡兴，有人。”终于，走了两天的山路之后，在一段下坡路上，云暖提醒了一下周凡兴。 其实不用云暖提醒，周凡兴也注意到对方了。 这是一名青衫少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从山下方向走来。 但是，无论是周凡兴还是云暖，都有理由相信这位就是奔着他们来的。 荒郊野岭，遇到一个人没那么容易。 再说了，对方就这么看着他们，已经足够明显了。 “咦？”云暖多看了对方几眼，才意识到什么。 “怎么了？”周凡兴低声问。 “是妖，神觉境的妖。”云暖道。 妖族，幻化成人形的妖，神觉境吗？周凡兴心中闪过许多念头。 终于，双方相距只剩下区区一丈。 对方停下来。 抱拳行礼，带着温文尔雅的气质：“幸会。” 周凡兴只能还礼，“幸会。” “在下游在瓶，恭候阁下已经多时。”自称游在瓶的少年道。 “哦？”对方这么说，倒是让周凡兴疑惑了。 起码，这样的态度，看上去不像是来找茬的。 “在下本体为妖，修炼至今已有八百余年，只是不成才，至今也才只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神觉境。不过在下的本体还算特殊，所以……”游在瓶道。 “所以什么？”周凡兴问。 “所以看得到阁下额头上的那个金色准字。”游在瓶指了指周凡兴的额头道。 周凡兴神色古怪，随即笑开，跟云暖道：“他说我额头有个准字，还是金色的。” “嗯。”云暖点头，盯着游在瓶。 “……”这反应，不会是真的吧？ “我我我，我头上有个字？还是金色的？还是个准？”周凡兴受不了这种事情，谁没事在头上写个字？准？准个鬼啊？ “我知道你是谁了。”这会儿云暖却没空理会周凡兴，因为她终于想到对面的这个青年是谁了。 天地契约留下的那个准字，天地之间，没几个人能看得到，其中六乘境大能当然是看得到的，另外就是作为天地契约的两位当事人了。 除此之外，再有谁能够看到的话，也就只有这位了——云青。 不作他想。 怪不得叫游在瓶。 青年对云暖笑了笑，笑容和煦，温和友善 第38章 陷阱 云在青天水在瓶。 云青。 即便是云暖，也只是在雨姨那边听说过这个家伙。 按照雨姨所说，云青这个家伙，是一种九不像的精魅，放眼整座人间，只此一位。 不过据说云青刚刚诞生的时候，就被一位神秘高手给带走了。一位，能在四位六乘境大能的眼皮子底下玩偷梁换柱的把戏的人。这个插曲，直接导致了多数人都对云青了解不多，也就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云青有一双特殊的眼睛，一双完全可以看破一切幻术、迷障、遮掩的眼睛。 听说当年有一位巳陆境大修士男扮女装，不靠化妆靠幻术，硬是当场被戳穿，搞得气氛很尴尬。 雨姨说，如果世上真的有人能不依靠不可理喻的实力而单凭肉眼看破一般人看不破的事物，那么这个人只可能是云青。 云青出世，距今刚好八百年。 “云青。”云暖以心声道，云青是不是这家伙的真名？云暖不知道。不过从彼此都是妖的角度来说，云暖没有理由直接说出来让周凡兴知道。 不是跟周凡兴见外，而是这世上总有一些所有人都会默认且遵守的不成文规矩，打破规矩的人，会成为众矢之的。 “是我。”云青毫不意外云暖知道自己，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位小姑娘，分明是一位六乘境的大能。 六乘境大能在这世上，需要满足一个条件，压境。压境，属于遮掩的一种手法。 如果说一个人或一只妖身上有着某种气机的话，那么不同境界的人或妖所拥有的气机就也是不同的。一般情况下，气机越强大，就意味着实力越强大。 而眼前这位人畜无害的小姑娘身上的气机，唯有在云青的眼里，简直遮天蔽日！ 六乘境大能，不作他想。 至于她到底是人族的大能还是妖族的大能，云青就无法确定了。 “他是谁啊？”抓狂了半天没人理的周凡兴试图证明自己还是有存在感的。 “游在瓶啊。”云暖眯眼一笑。 “游老弟。”听到这话，周凡兴露齿一笑，颇为热情。 “周大哥。”游在瓶也是个妙人，顺杆就爬。 “游老弟是特意等我？”周凡兴走上前去，虽然没有从云暖那里得到这个人的更多信息，但总归是得到了一点，是友非敌。 “原本是。”游在瓶道。 “原……原本是？”周凡兴有点讶异，也有点疑惑。 “敬灯山那边，出了点事，没有意外的话，我现在应该先去那边。”游在瓶道。 “敬灯山？”周凡兴立刻追问，“敬灯山那边出了什么事？” “在敬灯山，有一个封印，镇压着一尊神觉境的鬼蜮冥魔，本来那封印应当还能起效至少两百年，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封印的力量在前几天一下子就弱了很多。为了避免发生祸事，所以要去处理一下。”游在瓶半点都不隐瞒。 “处理？像这种情况，一般怎么处理？加强封印？”周凡兴问。 “区区神觉境鬼蜮冥魔，随手打杀了便是。”游在瓶笑道。 “随手打杀？”周凡兴干笑，果然实力强大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周大哥且行，小弟去一趟敬灯山，待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就会折返追赶你们的。”游在瓶道。 既然人家有正事，周凡兴也不好作没有意义的寒暄。 三人错身而过。 此时，罗霄山脉。 红薇正守着叶丝丝化作的蚕茧。 她很期待见到无论是云暖还是雨姨都相当看重的九化蝶。 忽然，一阵波动出现。 两名红衣女子倏然现身。 血狐，赤豹。 两尊巳陆境大妖。 加上红薇，光是为了守护九化蚕的蚕茧而已，就出动了三位大妖。 这手笔，没什么好说的。 “你们终于来了。”红薇与二女也是很熟悉了。 “雨姨亲自吩咐的，岂敢怠慢？”赤豹是一名看上去极其干练的女子，衣着也比较紧身，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但如果有人为这一份美丽痴迷的话，他一定会后悔。 一旁的血狐则比较安静，宽松的红裙笼罩着她，使人无法窥见她的身形，所以就会更加关注她的面容。她肤白貌美，嘴角的笑意魅惑众生。如果说酒窝能杀人，那么能用酒窝杀人的人，一定有血狐一个。 “现在是怎么个情况？”血狐轻声问。 “好像，有一出大戏要上演了。”红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意。 昨天夜里，罗霄山脉山君现身，与红薇说了些该说的话。 “有人找到我，问我近来可好。说罗霄山脉中的某个东西，正在不断地抽取罗霄山脉所拥有的山运。照这个趋势一直弄下去，要不了多久，我这里的山运就该荡然一空了。” “所以，他们准备了一个计划，希望我能够配合。除了可以帮我解决某个东西一直抽取山运化为己用的问题之外，还有一堆谢礼，聊表心意。”罗霄山脉山君冷笑。 简而言之，今天，会有一批人进入罗霄山脉某处，去往一个完全由妖构成的小村落。至于目的，总归不是为了交朋友。 除了那边会有情况之外，还有一批人，则会来到这里。目标，是叶丝丝化茧之后成为的巨大蚕茧。 如果只有红薇一人在这里，那么她必须在那边的妖族村落和这里的蚕茧之间做出一个取舍。但既然赤豹和血狐及时赶来了，那么，选项就多了起来。 简单分配了一下任务，赤豹和红薇去那个妖族村落。 速战速决！ 血狐守蚕茧，不容有失。 赤豹与红薇说走就走。 来到那个村落附近，正好看到了一批人正隐匿着身形，往村落接近。 赤豹与红薇直接出手。 两袭红衣，似娇艳的鲜花一般在人群中盛开，除了鲜花之外，同时盛开的，还有血花。 血花的盛开，是离体而出，在最高点停格的刹那，最美，美不胜收。 大桐王朝，某处荒郊野岭。 周凡兴与云暖快步赶路。 与游在瓶错身而过之后，云暖就提议赶快走，甩掉游在瓶，让他永远都追不上来。 周凡兴同意。 虽然大体上能确定游在瓶应该不是敌人，但在彻底排除游在瓶绝对不是敌人的这种可能之前，警惕性还是该有一点的。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云暖个子虽小，但脚步却不慢，反正无论周凡兴是加速还是减速，转弯还是掉头，云暖都没有跟不上的迹象。 而忽然，云暖的心里感受到了什么。 联系，牵绊，总是相互的。 在雨姨的安排之下，红薇能感知到云暖的情况，反过来，云暖其实也能感受到红薇的情况。 某种感觉告诉云暖，红薇的情况好像并不好。 于是，云暖一边跟着周凡兴，一边分出一缕神念，待本体走后，聚拢尘土、树叶、水，临时给自己弄了个身体。 这样虽然麻烦一点，但是有利于保护她的神念。 有无躯体安置神念，其中区别很大。 这一去，是要离开大桐王朝，穿过罗霄王朝，这样才只是刚到罗霄山脉而已。 这么远的距离，单凭一缕神念，不是说做不到，只是即便做到了，到了那里以后呢？又能做什么？又能怎么样？ 本体不在，又没有躯体，如此一来，灵体也好，幻体也罢，说穿了每多存在一会儿，就是多消耗一丝这缕神念的根本。 等到神念之中蕴含的力量完全耗尽，那么这一缕神念，也就自然而然烟消云散了。如果遇到高手，甚至可以反过来封锁已经虚弱的神念，然后用这一缕神念作为突破口，寻找到神念主人的致命点，甚至可以实现一招反杀的效果。 只是效果，不是结果，毕竟这只是人家主人的一缕神念而已。 不过，还是可以通过灭杀这一缕神念，以达到使神念主人受伤甚至是重创的结果的。 村落附近，战斗很快落幕，红薇和赤豹收手，准备去跟血狐会合。 不管怎么说，保护好九化蚕的蛹才是关键。 而下一刻，两尊大妖发现，她们竟然被困在了一座阵法之中。 大意了。 蚕茧所在处，血狐看着对面的一排敌人，微微一笑。 “你们，敢一起来吗？”血狐轻轻勾了勾手。 就见那边瞬间失去理智的一排人同时跨出一步，再一步，又一步。 仿若离弦之箭。 而下一刻，这群离弦之箭就顿住了脚步，突兀地顿住了脚步。有的人的脚距离点地尚有一寸距离。 诡异。 下一刻，云暖现身。 云暖现身的刹那，好像有什么突然有了动静。 再下一刻，漫天光华笼罩住了半个罗霄山脉。 “真舍得下本钱啊。”云暖眯着眼，看不出是喜是怒。 陷阱。 无疑是陷阱。 或许是从一开始就摆明了针对云暖的陷阱。 从那漫天光华的恐怖能量波动来看，起码包括红薇在内的三位巳陆境大妖，远不够看。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上演。 那漫天光华，竟然全部被一只蚕茧给吸收了。 蚕茧很快就有了裂隙，流光溢彩的裂隙。 “砰！”的一声，蚕茧忽然炸了。 一个人，站立在烟尘之中。 然后，一股风吹起，吹散烟尘。 一名女子，长发披肩，背生双翼，装如蝴蝶。 第39章 去而未归之人 罗霄山脉一处，风起云涌。 而此时，云暖与周凡兴却遇到了一个意外情况。 下雨了。 “快跑快跑！”云暖趴在周凡兴的背上，周凡兴则边跑边寻找能够躲雨的地方。 没多久，云暖就成了一只落汤鸡。 但是，云暖的笑声却传遍了山岭。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两人都是湿漉漉的，俨然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好在，经过周凡兴的不懈努力，他们找到了一处山洞。 山洞不大，也比较矮，不过刚好可以躲雨。山洞内部总体上是斜着的，内高外低，所以雨水也不会流进来。 进了山洞之后，云暖才动手催干了自己身上的雨水，顺便也让周凡兴变得干燥。 周凡兴生起火来，虽然他并未修习过火系的术法，但身为修士，想要弄点火出来还是不难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修士就是无所不能的！ 外面的雨稀里哗啦，还挺大，小小山洞里面，亮晃晃的火光跳动，温暖四溢。 周凡兴跟云暖聊着闲天，这里说一点，那里扯一些，也无章法，不成体系。 “呜哇。”忽然，一个声音出现。 周凡兴和云暖就静默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好像刚才只是两人听岔了而已。 “呜哇！”这时，一个身影忽然跑进了山洞，吓了周凡兴一大跳。 定睛一看，就见一个小家伙跳进了火里。 周凡兴心一紧，手上拳风流淌，直接就把手伸进了火堆之中，找准时机，撤去拳风，一把将小家伙抓住，从火里带了出来。 “凡兴！”云暖反应没有周凡兴快，待反应过来，周凡兴已经将跳进火里的小家伙抓出来了。 湿的。 周凡兴的手感是如此。 并且还有一些冰凉。 周凡兴仔细一看，原来手里是一只老鼠模样的小家伙，不过却又跟老鼠不同。 “呜哇呜哇！”小家伙叫唤。 “它说它冷。”云暖立即翻译道。 “冷？”周凡兴恍然，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个家伙会直接跳进火堆里了。 但是，就算再冷，也别做这种蠢事啊。 周凡兴将小家伙放在火堆边，仔细打量。 确实是老鼠一样的小家伙，不过不大，此时正将自己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就是……这抱作一团的姿势，怎么跟人差不多？ “抱作一团会更冷的，把身子舒展开，可以更快的暖和起来。”周凡兴道。 人总会出现很多错觉，比如说冷的时候将自己抱作一团会稍微暖和一点，但其实并不会。人只不过是在用一种更能让自己紧张的方式欺骗自己，貌似好一点了。 云暖听了这话就对小家伙用一种周凡兴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一遍。 小家伙不确定地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云暖，之后又看了看周凡兴。 云暖又用那种语言说了一遍。 小家伙这才舒展开身子，完全接受火堆旁的温暖。 直到这时，周凡兴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家伙，明明跟老鼠差不多的小家伙，竟然是一个鼠首人身的存在。 总体还是鼠，却是个能站立起来，两只小爪子搓着手取暖的鼠。 精魅，或者说鼠妖。 “来，我这里还有点吃的，你多少吃一点吧。”周凡兴将小包袱拿过来，从里面拿出来一块小肉干。 出门在外，周凡兴的准备还是比较充足的，只不过准备的大头全都在云暖那边。理由是云暖的储物手段储物空间储物数量都是顶尖，不用实在可惜了。不过出门在外，身边什么都没有也不像话，反而有种招摇过市的感觉，所以周凡兴就没舍得抛弃小包袱，在小包袱里放着一些必要的东西。 其中，部分粮食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肉干，营养价值丰富，易于保存，居家旅行必备。除了肉干之外，还有三张烙饼，外加一只水囊。 更多的，就没有了。 换洗的衣物总体来说是不必要的。 以修士手段，即便没有学过太多的术法，但是快速干燥衣物还是不难的。所以刚才即便没有云暖主动帮忙，其实周凡兴也完全可以自己来。不过云暖既然一番好意，周凡兴也没必要推辞。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如果衣服脏了臭了啥的，找地方洗一洗，直接催干就是。 就没必要多带一套衣物了，太占地方。 小家伙警惕地盯着周凡兴，时而将视线移到肉干之上，然后又猛然盯住周凡兴，一副生怕自己会中了周凡兴的奸计的模样。 看得周凡兴哭笑不得。 他直接将肉干塞到小家伙的手里，自己则取出一张烙饼，稍微烤了烤，随后开饭。 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小包袱是防水的，要不然湿透了怎么吃？ 周凡兴将烙饼分做两半，一半交给云暖。 小家伙对于怀里的肉干再三犹豫，看看肉干，看看周凡兴，再看看一边的云暖，天人交战之后，终于还是开吃了。 有食物下腹，有火，还有水，挺好。 外面的雨还是很大。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周凡兴吃饱喝足，闲来无事，就逗逗小家伙。 “雨来。”小家伙开口道。 “会说话啊？”周凡兴诧异。 “你是修士，才能听得到，听得懂。”雨来摇头。 “雨来？为什么叫雨来呢？是下雨了就自己来了吗？”周凡兴笑问。 “雨来，是那个人给我起的名字。”雨来道。 “那个人？”云暖和周凡兴对视一眼。 “三年前，也是这里，也是这样一个午时，我找到一个游人来这里躲雨……”雨来吃了人家的东西，或许是应了那句吃人嘴短的老话，便说起了一桩往事。 雨鼠，一种精魅，也能看做一种小妖。雨鼠的特点是，它们有在雨天时候在山林里出没的习性，至于目的，则是为了给在雨中的游人引路，帮助他们尽快的找到一个能够躲雨的地方。 三年前，这只现在名为雨来的雨鼠，就在山林里找到了一个恰逢大雨的游人。 游人被淋得很惨很狼狈，不过游人却非常的高兴。 “你怎么这么高兴？”雨来在山洞里问一个劲儿自顾自高兴的游人。 不过人妖殊途，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听得懂一只精魅的问话呢？ 游人只是听见了几声“呜哇”的叫声而已。 “你是不是在问我为什么这么高兴？”游人收敛了一点，反问。 雨来惊呆了，搞错没有？ 也不知游人有没有注意到雨来一时的惊讶，他只是自问自答起来：“我在别处听说，这世上有一种非常神奇的老鼠，它们往往在雨天出没，一旦遇到山林里没有带伞的游人，就会出现，将游人带到最近的能够躲雨的地方来。” “我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只不过是杜撰，但是在我的心里，又仿佛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非常希望这事是真的。于是，我就翻山越岭，走了很多地方。可惜的是，我一直都没有遇到那种老鼠，这让我引以为憾。” “再后来，我就失望了，于是准备回家。不过即便是准备回家了，我的心里也始终有着一份不甘，所以，我希望做最后的努力。没想到，途经这里，正好遇到一场大雨，结果你就出现了。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说着，十分高兴的游人就凑近了雨来，雨来却并不怕游人，因此没有退后。 游人还伸出了手，点了点雨来的额头，“小家伙，谢谢你。”游人笑了，跟之前的高兴并不一样。 “我听说你们这样的小家伙，多数都是没有名字的，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这样的话，我就好好想一想了。” “你觉得，叫你雨来怎么样？有雨自来，因雨而来。” “行，就叫你雨来了！”游人擅作主张。 但是游人不知道，雨来其实非常高兴。 不是什么妖都能有名字的。 像雨鼠这样的小小精魅，小小妖物，哪有资格拥有属于个体的名字？ 游人后来又跟雨来说了很多，直至雨停。 “小家伙，雨来，跟我走吧。”游人看着已经放晴的天空，对雨来伸出手。 雨来没有跟他走。 后来，就遗憾到了现在。 云暖怔怔出神，有些伤感。 “这三年来，我常来这边，因为我想明白了，我想跟着他走，陪他去见更广阔的天地。只是，他一直都没有回来过。我想……他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吧。”雨来怅然道。 “他应该会回来的，我不是他，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也不明白他的心思，我只能从我自己的角度来思考。我觉得，如果是我的话，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会回来一趟！”周凡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宽慰雨来。 “雨来，你记不记得他身上有没有比较显眼的东西，让人一看到他就能认出他的。”周凡兴问。 “这个……没有。”雨来摇头。身处这片荒山野岭之中，这里其实很少有人来的，但也不至于很久很久都看不到一个人。雨来一一比对印象里见过的人，只觉得那个游人，实在太普通了些。就像它们雨鼠一样，其实个个都一样，别无二致。 这种结论甚至让雨来怀疑，如果有一天，游人真的回来了，他还能认得出自己吗？ 认得出吗？ 大概，会很难吧？ 此时，洞外雨已经停了。 “这样吧，我答应你，去帮你找那个人，起码，让他知道，这世上，有一只名叫雨来的雨鼠很想念他。”周凡兴许下承诺。 “找得到吗？”雨来问。 “尽人事，听天命。”周凡兴笑，摸了摸雨来的小脑袋。 第40章 一笔老账 一个消息传了出来，分别在罗霄山脉南北两方的罗霄王朝与上明王朝，顿时就坐不住了。 两支队伍，共计三十余人，其中有巳陆境大修士四人，山海境阵师四人，山海境高手八人，其余均为登天境高手。 如此阵容，堪称恐怖！ 但更恐怖的事情是，如此阵容，全军覆没。 没有一个人回来。 其中几人因为身份特殊，因此有命灯与其性命相连，如今均已熄灭。 结果好像没什么值得讨论的了。 有人勃然大怒。 有人幸灾乐祸。 “妖！” “还有那罗霄山脉的山君！” 福灯镇，迎来客栈。 “风雨欲来哦。” “这事，说到底还是人族高手不争气啊。” “屁！人族高手不争气？你到底是不是人啊？死在罗霄山脉的，都是你的同胞！” “呵呵。”冷笑回应。 有人一把掀翻了桌子，就要大打出手。 “一万金，然后，滚出去。从此以后，你若再来这里，就去拜会一下阎王好了。”周辰宇淡淡出声。 “第二黑店，好个第二黑店！”那人一愣，随即不管不顾，往冷笑之人那边大步走去。 正要出手。 “住手。”一个声音响起。 “一万金，我替他付了，明天送到。至于你，滚出去。”前一句是对周辰宇说的，后一句则是对那意欲出手之人。 这是一个年轻人。 迎来客栈很少有年轻人来，来这里的多是些老朋友。 “是。”那人不甘，却也不敢抗命。 “叫大家看笑话了，今日大家尽管畅饮，就当顾某为下人的无理举动赔罪。”年轻人站起来，陪笑道。 没人接话。 来这里的，谁是差钱的？ 请客？装什么有钱人？ 年轻人一愣，随后便想通了，“是顾某冒昧了。”说完，很没面子地走了出去。 “辰宇，会不会出事？”林紫燕有些担心。 “放心吧，不会出事的。”周辰宇安抚道。 离开福灯镇范围，那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气不过的下人忍不住问：“公子，咱们何曾受过这种欺负？现在都是什么世道？小的说两句真话还有错了？” “你觉得你没错？”年轻人瞥了他一眼。 “没有。”下人道。 “跟它解释吧。”年轻人停下脚步，回头一看。 下人也猛一回头。 后面，是一个山海境的妖物。虽是人形，却妖气冲天。实力还过得去，但装腔作势的本事显然更高一些。 “区区山海境妖物，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正受了不少气，心中早已恨不得发泄一通的陈己大步流星而上。 “站住。”年轻公子轻轻一声。 陈己的脚就宛如被钉死的钉子。 “是你。”年轻人毕竟还是认出了这只妖物。迎来客栈里的那只狗，好像叫黑白来着。摇尾乞怜，吃肉偷酒。 “我家老爷要我给你一句话，四十四年前的那笔老账，你有没有迟早要被清算的觉悟？”妖物道。 年轻人没有答话，只是看着这只山海境妖物，实力平平，装腔作势倒确实格外擅长。 迎来客栈么……四十四年前的那笔账。 突破至悟仙境两百年有余，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对待，这口气，顾知让知道，想要咽下去，只有一个办法。 “对了，我家老爷还说了，择日不如撞日。”那妖物狞笑一下，随后缓缓消失在原地。 “公子。”陈己眼里充满了愤怒，羞辱！耻辱！ 顾知让的气度强了陈己何止一筹？他淡然转身，继续往长天门走去。 只有他脚边被化为湮粉的杂草和碎石，在隐晦地说明着什么。 罗霄山脉，云暖与叶丝丝再次见面，叶丝丝的模样有了很大的变化。 “丝丝，去一趟南境吧。”云暖这样对叶丝丝道。 “好。”叶丝丝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她本就知道为什么。 南境，是九化蝶的故乡。 走在山路中，云暖和周凡兴心情都很不错，雨来的故事很让两人感动，寻找那个游人，周凡兴已经有了些腹稿了。 “凡兴凡兴，你要怎么去找那个人啊？” “我打算将雨来的故事说给别人听，说给很多人听，然后这些人里面肯定会有人继续将这个故事传播出去。想来，终有一日，也许有可能传到那个人的耳朵里吧。”周凡兴道。 “嗯，也只能这样了。”云暖点点头，这种办法，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极限了。再多，或许以后能做到，现在总归是没什么指望的。 总不能让云暖为了这么一件其实小得有些不值一提的事情，去拜托老墨螭帮忙吧？ 那不是胡闹了？ 人情哪有这么挥霍的？ 当天色开始变暗，周凡兴都已经有今晚该露宿荒郊野岭的准备了。 就在这时，走过一段路，绕过一道弯，一个小村庄忽然出现。 成群的房舍显得有些古老，远远看去仿佛是一位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给人一种生怕一场大风或一场暴雨就会摧毁这一切的感觉。 趁着天还没黑，两人加快了速度，终于是在天彻底暗下来的时候赶到了村庄里。 并且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什么人？”声音里有一种担心。 “路人，路经此地，想寻个歇脚的地方。”周凡兴道。 “又冒充路人？怎么，你们断崖山的贼人已经没有别的借口了？”却只听那边传来冷笑。 “断崖山？”周凡兴听说过这个地方，并且很快回忆了起来。 他去年仲秋节回家，家里开了个客栈，名为迎来客栈。客栈里当时遇到过一位客人，对他很客气，自称是断崖山第六代扛把子，叫薛文。还说如果有机会去断崖山，他一定好好招待。 事后才有一位客人悄悄跟他提起，说那断崖山，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十七山寨六十贼窝，全是土匪贼寇。所谓的要款待他，唯一的路子就是从周边的村寨里抢！ 听得当时的周凡兴有些担心，也有些后怕。 “这里是断崖山？”周凡兴想不通的却是这一点。 按照那个特意跟自己提醒一声的人所说，断崖山位于罗霄王朝，距离罗霄山脉倒是不远，甚至可以说本就是罗霄山脉延伸出来的一部分。山水险恶，生存条件也相当艰难。 可是，他现在明明在大桐王朝境内的说。 要不然，就是撞名了。 “贼子，受死！”几根削尖了的竹子从前面的黑暗处直直地过来。 这真的会死人的。 不过周凡兴却没有退后，只是转过身，背对尖竹，将云暖护在怀里。 与此同时，金身术发动。 瞬间，周凡兴的全身就变成了铜皮铁骨。 几根尖竹刺在他身上，连一点印子都没有刺出来。 周凡兴不想逃，因为如果这会儿狼狈地逃了，他不觉得自己还有回来的理由。 到时候，他们两人就真的只能露宿荒郊野岭了。 其实他自己倒是无所谓的，但他心里毕竟觉得，不可以亏待了云暖。 “刺……刺中了？”那边传来错愕的声音。 “不对，不对。”那声音又否定了自己的结论。 因为这些尖竹都落到了地上。 此时，金身术也被周凡兴收起。 虽然在金身术方面周凡兴并不是没有用心修炼，只是到现在为止，他的金身术只不过能维持二十息的时间而已。二十息的极限时间过后，中间会有一个间隔。所以一般情况下没必要的话，他不会将金身术施展到极限程度。 周凡兴这才看过去，那边的黑暗里，似乎有个大个子的身影。 长天门，顾知让拜访。 顾知让是一位悟仙境的仙人修士，值得长天门礼遇。 “顾公子，久违。”左奂亲自迎接。 左奂虽然是长天门的掌门，只可惜并不是长天门的实力担当。他成为掌门的时候还很年轻，不过是山海境巅峰而已，不过是那种差了当世最强仅仅一线的巅峰。后来破境巳陆境，受六六天劫洗礼，倒也颇有一番气象，这才算真正稳住了自己身为掌门的权威。 不过在这位两百年前就已经是悟仙境仙人的顾公子来说，毕竟还是差了许多。 顾公子其实早已不是公子了，一个四百多岁的老辈修士，却维持着年轻的样貌，每天被人公子前公子后的称呼，这一点，使顾知让在那个由悟仙境仙人构成的圈子里，很受诟病。 “左掌门，别来无恙。”顾知让也不至于摆谱，左奂的身份在，如果做得太过分，长天门完全有让世人重新认识到长天门凭什么是大桐王朝南北两宗门之一的底蕴。 “寒暄问候？”这时，第三个声音出现。 周辰宇的声音。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长天门的人寒暄？”一瞬间，顾知让就被抓进了一座小天地之中。 小天地里，只有两人。 顾知让，周辰宇。 “这样看来，你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以‘怂’字踏入六乘境的大能了。要不是你，我顾家理当再出一位六乘境大能的。”顾知让道。 “真是可笑，凭一个怂字，步入六乘境，贻笑大方！”顾知让一挥手，在这方小天地之中，重新构建了一方小天地。 别有洞天。 当年，顾家的那位老祖忽然暴毙，没有人想得通为什么。在这件事上掌握了第一手消息的顾家悟仙境仙人们，纷纷尝试借机踏入六乘境，却无一例外没有成功。 结果第二天，新的六乘境大能就名花有主了。 一个以“怂”字踏入六乘境的人，甚至一度是很多人闲谈时的笑话。 再后来，那个以“怂”字入六乘境的人，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 直至今日，终得一见。 第41章 一举扬名 断崖山，老屋村。 始终坚守在老屋村的人们齐聚一堂，欢迎着难得一见的客人。 “实在是太对不起了。”一名魁梧的花甲老人不好意思的道。 “不会，您也是为了保护村子嘛。”周凡兴完全能够理解。 “我们这里啊，就叫断崖山，原本好像并不叫这个名字的，但是具体叫什么，就算是村子里年纪最大的老人也已经说不清楚了。只知道那群人来了以后，这里就有了新的名字，断崖山。”老人年岁已经花甲，但身材魁梧，体格健硕，手能提，肩能挑，与一般的花甲老人完全是两种情况。 “那群人？”周凡兴问。 “那是一群自称来自断崖山的贼人，好像……说他们是二十贼窝的人，断崖山的二十贼窝，然后就把这里改了个名字，断崖山了。”老人苦笑。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周凡兴问。 “很久了，起码得有两三百年了吧。”老人回忆着。 他今年六十出头，而他的曾祖父那一辈，就已经深受那断崖山二十贼窝的贼人的侵扰了。 “这么久了？”周凡兴吃惊。 如果那群贼人在这改名之后的断崖山已经存在了那么久，这个老屋村能延续到现在，可想而知有多不容易。 “那些贼人，太过狡猾。他们平时倒是很少来这边，不过大家总是要养活自己的，所以种田，养家禽。等到收成之后，他们就来了，抢走我们这里三成的粮食，也不多抢，又刚好留下足够我们生活的。就这样，一年年一年年的，到了今天。” “三成粮食？这附近还有没有别的村子？” “有，零零散散的有六个村子，都是差不多的情况。”老人叹道。 “一个村子三成，六个村子假设产量相等，就等于每年白拿了近两个村子的粮食，来养他们。如果他们的人数不是太多的话，一方面没有把你们往死路上逼，另一方面又完全足够养活他们，每年什么都不用做，到时间了只管来抢粮食。太过分了！”周凡兴愤愤不平道。 “谁说不是呢？只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他们手里有家伙，还有不少练家子，真要跟他们硬拼，我们是要吃亏的啊。”一位老太太不禁哭了起来。 “现在这时节，虽然还没有到完全收成的时候，但咱们手里也还有些东西。而那群人这会儿，正好是到了没多少余粮的关口了，所以他们常常会冒充路人，进入村子里，先打探好粮食的消息，之后才会安排人来抢一些。等到收成之后，还有一次。”另一位老人哭诉道。 “那些天杀的玩意，怎么还不死啊？”有老人悲从中来，愤声咒骂。 周凡兴心里也有一股气，但是他并没有立即表态，也无法表态。 他自己只不过是区区五品修士而已，而且手里能派得上用场的术法也不多，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以一己之力对付那群自称来自断崖山名为二十贼窝的贼寇。 至于云暖，虽然周凡兴知道云暖肯定比自己厉害，甚至比自己所想象的都还要厉害一些，但是周凡兴并不希望云暖出手。 上次云暖忽然的虚弱，至今回想起来，都会让他觉得心悸。在没有搞清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在没有彻底的解决办法之前，周凡兴无论如何都不希望让云暖出手。 至于什么烘干衣物之类的小事，周凡兴也不至于敏感过度。 “天杀的！他们来了！”忽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小村。 “抄家伙！”对于那群贼人，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一群人匆匆忙忙行动起来，所谓的家伙，无非是一些农具，锄头、镰刀、筢子，已经是大杀伤力武器了。 农具珍贵，要是损失了也很可惜，所以更多人选择的是长长的削尖了的竹子。 村口，两方人马对峙着。 这边，是隐约看得出来至少半数人手都在抖的村民，那边，则是一群吊儿郎当却隐隐有着可怕气势的贼寇。 他们偶尔会吐出舌头，舔舔嘴唇，好像已经迫不及待要大开杀戒了。 面对这样一群人，村民没法不怵。 老屋村其实很小，拢共也就二十几户人家而已，家家户户基本上都聚在一起，所以只论居住区的距离，从这一头到那一头，最远也就小半里的距离而已。这使得老屋村的有效战斗力可以迅速集结。 周凡兴站在远处，观察那些贼寇有多少人。 一眼望去，大约五六十人。 人数不算多，只不过气势上，完全碾压这边的老屋村村民。 “人都到齐了？”贼寇一方，一个人走上前两步，轻佻的道。 “听说村里来了两个客人是吧？可以请他们出来一下吗？大家见个面，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那人冷笑道。 “你们这些贼人，不就是怕路过的人离开这里以后，把你们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吗？”村民之中，一人同样冷笑。 “是，我们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情了，毕竟一个不小心，会没命的。”那人的想法被揭穿，也就不再装模作样，厉声道：“把人交出来吧。” “你们是断崖山的人？”此时，周凡兴自己过了来。 云暖被周凡兴留在原地，要她就待在那里，哪儿都不许去。 “没错！”那人狞笑起来。 “霍岩东认得吗？”周凡兴淡然问。 “霍老当家？”对方神色变了变。 霍岩东是断崖山第二代扛把子，亲手击败了第一代扛把子之后，在断崖山统治了三百年整的时间。后退位，由霍岩东的儿子继位。只可惜霍岩东的儿子志不在此，因此只做了七年的第三代扛把子，就离开了断崖山。 再后来，才有了雷大炮单刀上山，力压十七山寨六十贼窝，成为断崖山第四代扛把子的传奇。 之后，雷大炮将断崖山的名声带上了一个新的高度，随即退位。 将断崖山交给了自己的好兄弟薛让。 薛让再度使断崖山脱胎换骨，不过没多久，就去闭生死关了。 接下来断崖山的主人，就是那位薛文了。 这就是近四百年来断崖山几代主人的变迁史。 这群人如果真的是断崖山的人，那么他们应该知道霍岩东，甚至于他们的祖辈就是霍岩东手底下的兵。 “阁下看来与我们断崖山有点牵扯？”牛犇盯着周凡兴的眼睛。 “跟薛文薛叔叔喝过一杯酒。”这是真的，只不过薛文喝的是酒，周凡兴喝的是茶，以茶代酒。 “薛老大……”这群人的态度很快就变了变。 相比之下，其实老屋村的村民们的态度变得更多，心情也更复杂。 “空口无凭，不大好吧？”牛犇还是不信，不太信。 “谁说空口无凭？”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出现。 有外人。 往边上一看，那里仿佛突兀的立着一个人。 “薛叔叔？”周凡兴记得薛文的声音。 “薛老大？”牛犇盯住对方，心里一方面在否认，一方面又在祈祷。 “你是牛老三的后人吧？”那个身影走来，文质彬彬。 待身影完全显现，果然是薛文。 “薛叔叔。”周凡兴立即欠身行礼，心里却在疑惑，他怎么来了？ “您真的是薛老大？”牛犇上下打量，还是有些不信，其实又有些相信。 “如假包换。”薛文手掌一翻，手心朝下，一枚玉佩悬在掌下。 “薛老大，薛老大！”牛犇顿时大哭。 “兄弟们，这就是薛老大，断崖山，没有忘记我们！”牛犇转身对一众兄弟道。 “薛老大！”众人纷纷拜服。 “这……是怎么回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任谁都看得出不对劲了。 薛文亲自向老屋村村民道歉。 牛犇为首的一行人都很惭愧。 但薛文的气度确实很和善，很快就得到了村民们的原谅。 多年以来，所谓断崖山的欺压确实让所有人都过得很苦，但那些贼寇好歹从未大开杀戒过。 平时也没有过多的侵扰小村庄，说起来，就像是他们有个东家，然后东家每年都会按时来收租一样。 日子，难免有不好过的部分，但咬咬牙，也还撑得过去。 安稳的活下去，如果不能要求更多的话，这一点，好歹还是满足了的。 村子里忽然换了个气氛。 以往贼寇进村的时候，哪里有人会有笑脸的？现在有人有了。 薛文的气质使人安心。 “周兄弟很担心你。”路上，薛文在周凡兴的身边。 “担心我？”虽是疑惑，但心里总归是暖暖的。 “他有一笔账要算，但担心清算这笔账的同时，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薛文道。 “账？”周凡兴这下是真疑惑了。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牵涉很大。反正按照周兄弟自己的说法，那笔账算完了之后，你就该出名了。”薛文笑道。 “我出名？我出什么名？他算账跟我出名有关系吗？”周凡兴懵了。 “有关系。”薛文笃定道。 “什么关系？”周凡兴问。 “父子关系。” “……”周凡兴语塞，还真是。 “其实我也很期待你到底会因何出名的。”薛文笑道。 “我也是。”周凡兴其实也有些期待的。 长天山，长天门。 周辰宇拖着宛如死狗一样的顾知让，一举扬名，天下知！ 除大桐王朝老墨螭、身为北地雪国之主的那位妖族大能、青牙谷风裴风老、百相寺勘痴神僧之外的第五位公开身份的六乘境大能！ 人族修士——周辰宇！ 第42章 第五位六乘境 陈固嵩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很久。 方平，你有个好儿子！ 当消息终于传回福灯镇之后，林紫燕犹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那个疼惜她到几乎被人说成是怕老婆的人，竟然是一名修士，还是修士当中的极致，六乘境大能！ 搞错了吧？同名同姓？ 直到周辰宇身后跟着一群人回来之时，再看周辰宇，陌生了。 他的目光，他的神情，他的气度。全都是陌生的。 “娘子，咱们晚上吃狗肉怎么样？”周辰宇却在看到妻子之后，顿时气质一改，屁颠屁颠地跑到了林紫燕身边，笑问。 一边的狗妖黑白心中一紧，只叹一声我命休矣！ “你敢！”林紫燕怎么可能同意？黑白可是她儿子留给自己的念想。 丈夫已经变得有些认不得了，好在儿子还是那个儿子，儿子留下来的念想，自然也还是那个念想。 得到主母的话，黑白立刻凑上去抱住主母的脚脖子，瑟瑟发抖。 “看你干的好事，黑白都吓成这样了！”林紫燕可不管周辰宇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她直接就是一瞪眼。 “不是不是，我没说吃黑白啊，这世上又不是只有黑白一条狗。”周辰宇腆着笑脸。 “那也不行！”林紫燕还是不同意。 “好好好，听你的。” 这样的周辰宇，让一直沉浸在只手提着死狗般的悟仙境仙人顾知让的画面里的众人亮瞎了眼。 他真的是六乘境大能吗？ 老屋村，薛文解释了那群断崖山二十贼窝的贼寇们的来历。 在霍岩东主宰断崖山的时代里，为了使断崖山能尽快的跟上整个人间的变化的脚步，在霍岩东的主张下，十七山寨之中的一个，六十贼窝里的三个，悄然离开了断崖山，去往其他地方落地生根， 其中，二十贼窝这一支人马就来到了大桐王朝。 只不过这群人命运多舛，先是遇到了大桐王朝莫名其妙的一次剿匪行动，后来又被迫分兵四路，其中两路再后来就没人了，一路好歹是洗白了身份，在大桐王朝扎下根来。之后还有一路，就一直生死不知。 直到几个月前，断崖山那边才接到消息，说大桐王朝这边南方某一片山林里，好像出了伙打着断崖山二十贼窝的旗号的贼寇。 后来消息终于来到了薛文的手里，刚好周辰宇又临时有事拜托他，他一听，大致路线跟自己原本想去做的事情相同，也就没拒绝。 哪想到来了这里之后，就直接找到了两拨人。 也算不错。 而说完这些之后，薛文一个抬手，接住了一束光。突兀而来的一束光。就跟当初周凡兴第一次见到破窗而入的纸鹤时一样，大同小异。 光亮很快熄灭，原来是一支短箭。 短箭之上还有一张纸，薛文取下纸，摊开看了一眼。 神色一变。 “原来是这样。”薛文心中的疑惑终于被解开。 “怎样？”周凡兴忍不住问。 “你自己看吧。”薛文将纸交给周凡兴。 周凡兴默默阅读。 云暖的小脑袋也凑了过来。 周凡兴的秘密也是她的秘密，她的秘密还是她的秘密，不分彼此。 “这样啊。”周辰宇是六乘境大能，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能有多新鲜？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云暖哪里能理解他人知道这件事之后的震撼？ “藏得真深啊，我长那么大，直到现在才知道，还不是他亲口跟我说的。我爹居然是六乘境大能？”周凡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我是六乘境大能的儿子了？”喜上心头，似乎有种将要冲昏人的头脑的感觉。 “我会不会死？”周凡兴问。 “死？”薛文有点跟不上周凡兴的思路。 “我是堂堂六乘境大能的儿子，会不会有人觉得只要控制了我，就有机会能要挟我爹？”周凡兴问。 “这样说的话……”薛文无法否定。 “再换个角度，我爹是堂堂六乘境大能，他隐瞒身份至今，忽然表明身份，是个什么意思？如果说他是一位枭雄，我会不会已经被他放弃了？” “这……”薛文更没话说了。 “还有一种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薛文吃惊的看着周凡兴。 “早不公开身份晚不公开身份，偏偏在这个时候公开，他在给我找麻烦。” “找麻烦？他为什么要找你的麻烦？”薛文越想越觉得周凡兴此子不得了。 “虎父无犬子！”周凡兴道。 “这……所以你觉得他是故意给你制造危机，但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让你配得起一位六乘境大能的后人的身份？”薛文道。 “有可能，而且是很有可能。”周凡兴整理心中一团乱麻似的线索，最终得出这样的答案。 父子感情是真的，望子成龙当然也是真的。 怎么让一只虫在最短的时间里变成一条龙？ 压力，是最简单粗暴的办法，缺点是有可能弄巧成拙。 但是，堂堂六乘境大能，其本身就是不至于弄巧成拙的理由。 好像，事情变得复杂了。 云暖在一边坐着，也不做声，她毕竟不是真的天真无邪。有些事情，她还是得心里有数的。 西南地带，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度，但这里有一个很有名的地方，乌鸦沼泽。 一位老和尚和一名小和尚在乌鸦沼泽外围建了个屋子。木屋不像木屋，茅屋不是茅屋，建筑材料有石条，也有鹅卵石，有杂草也有树叶、树枝、树干、树根。 但里面很干净。 老和尚和小和尚相依为命。 “师父，吃饭了。”小和尚带回来一些野果，朝屋子里喊。 师父的房间是不准他进去的，他就从来都没有进去过。 但是这一次，老和尚没有应声。 “师父？师父？吃饭了。”小和尚又喊道。 还是没有回应。 小和尚的心里开始慌了。 难道是…… 东方，青牙谷。 风裴招待着已一百多年没有见面的老朋友，百相寺勘痴神僧。 两位六乘境大能同桌饮茶。 “顾老夫子原来已经身死道消了啊。”风裴叹息道。 “只怪家门不幸。”勘痴遗憾道。 “为善二字，到了后辈人手里，竟然成了伪善，顾老夫子门生无数，桃李满天下，却不料最终遭遇了个后院起火。”风裴又叹息。 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叹息过了。 光今天一天的，好像就超过了百年以来的总和。 “那个人，好像是以怂字入的六乘境。”风裴道。 “怂？就是那个心上两人的怂？”勘痴问。 “就是那个怂字。”风裴点头确认。 “这个字……不简单。”勘痴道。 “能入六乘境，哪个字简单了？”风裴笑笑。 “总之，是好事。这座人间的六位六乘境，目前已能确定有三人是人族修士，两人是妖族大能，哪怕那位至今都仍将身份掩藏得极好的第六人是妖族，好歹也还有个持平的局面。” “当然了，如果那位其实是人族修士的话，在六乘境这个层次，人族占据的优势，就很大了。”风裴不无期待的道。 “但愿吧。”勘痴虽然也有这种想法，但他对于这种可能的存在却并不乐观。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所有的好事都只在一种人身上出现，敢这么信的，多半已经吃够了苦头。 “咦？你也是六乘境？”这边，老屋村，云暖找到机会跟周凡兴坦白了。 “六乘境这么不值钱吗？”周凡兴眨着眼。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个，是因为我之前踏入六乘境的根本出了问题，如果不及时弥补的话，大概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死了。”云暖解释。 “你会……死？六乘境大能？说死就死了？这算什么情况？”周凡兴看着云暖，哭笑不得，却悲大于喜。 “这座人间，一共有六位六乘境大能，也只能有六位。一直以来，都是人族三位，妖族三位，互为制衡。我是妖族出身，生而悟仙境。”云暖道。 周凡兴瞪大了眼，很吃惊。 “你没听错，我也没有说错。后来一位妖族的大能因故去世，我及时补了空缺，于是就成为了一位六乘境大能。但是，我踏入六乘境的根本，是两个字，天真。”云暖交代着一切。 “天真？这意思是不是，如果你不天真了，就会死？”周凡兴很快想通。 “对，我已经不天真了，所以我的根本正在毁坏，除非我能在根本毁坏到一定程度之前，找到补救的办法，否则的话，我肯定会死的。”云暖道。 “那……你有没有找到补救的办法？”周凡兴问。 “有，你。”云暖笑答。 “我？”周凡兴错愕地指着自己。 “对，你。我打算将我入六乘境的根本改一改，改成你。” “应该会……很难吧？”周凡兴问。 “难是难免的，但我觉得，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云暖答道。 “我……能做什么吗？” “你，要尽快成长起来，早日与芊苼花分离，然后，我就把芊苼花给吃掉！虽然不知道具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但是，最理想的结果就是，你周家一脉从此摆脱芊苼花的传承，我改变入六乘境的根本，转危为安。” “这件事，我爹知道吗？”周凡兴又想到一个问题。 “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之所以这么快就公开自己的身份，也有帮我一把的意思在里面。”云暖道。 “也就是说，除了我爹之外，还有你，我的身边，或远或近，一共有两位六乘境大能在保护我，当然，也在期待我对他们的期许作出回应？”周凡兴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 “不对。” 云暖摇摇头：“准确来说，除了我和你爹之外，关注着你的六乘境大能，至少还有雨姨和老墨螭。至于另外两位六乘境是不是也在关注着你，我不知道。” “至少四位吗？”周凡兴头皮发麻。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哪里值得这么多位大能来看他？再说了，监视，想到这两个字，人的心情能好？心情不好，岂非就要诸事不顺了？ 第43章 一位路人 人需要保持一个心态上的健康，要是心态崩了，那就真的啥都完了。 深知这个道理的周凡兴深呼吸几大口，然后在一户人家借宿，睡觉去了。 没有人知道，这一晚，周凡兴笑醒了十三次。 有时是睡着了笑醒，有时是半睡半醒之间笑醒，有时则是刚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就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他爹是六乘境大能！ 这个消息，宛如天降财宝、一夜暴富，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一般。 所以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的周凡兴状态其实并不好。 “凡兴凡兴，你是要现原形了吗？”云暖开心的问。 “现原形？什么原形？”周凡兴的脑子也有点迷糊了。 “你肯定是熊猫修炼成精啊，你看，熊猫眼！”云暖笑道。 “你才熊猫呢！”周凡兴翻了个白眼，“我可比熊猫珍贵多了，全天下熊猫虽然稀少，但我爹可是六位六乘境大能之一！全天下只有六个，知道吗？” 云暖坏笑起来，以心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是六位六乘境大能之一呢，也没见我欢呼雀跃啊。” 一边的薛文笑道：“别以为周兄弟是六乘境大能，你就可以耍威风了，别忘了昨天你自己得出来的结论，虎父无犬子，你可不能给你爹丢脸！”能够直呼一位六乘境大能为兄弟，其实薛文也是相当暗爽的。 当然了，这种话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真拿到台面上去，怕是会自取其辱的。 说到底，周辰宇已经是公开身份的六乘境大能了。 福灯镇，林紫燕醒来，注视着躺在身边的男人。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但林紫燕知道，其实一切都已经变了。 这个男人，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的最顶端。 再不真实，也已经如此。 “为夫好不好看？”忽然，周辰宇问了一句。 “呸！臭不要脸！”林紫燕转过身去，背对周辰宇，但其实有一些伤感。 同床共枕的人啊，这么多年以来，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曾了解他。 周辰宇的手从身后身后伸过来，轻柔地抱住她。 “想知道什么？我都能解释。”他呼吸着妻子的发香，吐气在她的耳旁。 “你忽然就成了六乘境大能……”林紫燕强忍住不想叹息。 “周家，在大桐王朝，原本也是一个极度繁盛的家族，巅峰时期，家族中有足足六位悟仙境仙人，其余战力数之不尽，是当之无愧的一流势力。后来，周家逐渐没落，直至如今。我这条线严格算起来，只能算是周家的一个分支而已。” “周家没落之后，一直在想办法恢复周家昔日的荣光，于是就有了大批周家子弟分散到各地扎根，以期成就一番事业，最终反哺周家。我这一支，因为一些时局的影响，最终来到了福灯镇。后来我的父亲，被长天门的高人看中，收为嫡传。” “我的父亲成为长天门的核心弟子以后，谨遵祖训，也确实给周家本宗那边带去了不少实惠。但是……”周辰宇忽然顿了顿。 “但是什么？”林紫燕轻抚着周辰宇的大手，柔声问。 “当一个家族足够臃肿的时候，这个家族势必会尝到苦果。”周辰宇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什么？”林紫燕完全听不懂。 “周家一脉，有一个秘密，是一份传承。那个传承曾是周家强大繁盛的根本，但后来，却被周家的人嫌弃了。于是乎，原本应该一直由周家嫡系传承下来的传承，最终被强行转移到了旁系之中。” “再后来，就是周家的没落了。而没落的过程里，还阴差阳错的发生了一件事，嫡系一脉中，知道那份传承已经到了旁系的周家人，竟然都暴毙了。从此以后，周家的神秘传承成为了一个传说，而这份传承……” “你的意思是，这份传承在你这一脉？”林紫燕道。 “没错，现在，这份传承在凡兴的手里。”周辰宇轻轻点头。 “你也是因为这份传承才成为的六乘境大能？” “不完全是这样，但有一定的关系。”周辰宇道。 “总而言之，你大可放心，我有能力保护好你，也有能力保护好凡兴。当然，总有一天，凡兴也会有能力保护好我们的。”周辰宇从林紫燕的背后轻轻地抱住妻子。 但林紫燕却看不到，周辰宇的泪流满面。 这一生，周凡兴到底会经历什么，造就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周凡兴的人生，可能会比所有人都过得苦。 因为，时间不多了。 薛文带着牛犇和一众二十贼窝的人，要去找已在大桐王朝落地生根的二十贼窝的那一支人马。 周凡兴和云暖则要去往都城。 好在，在走出大山之前，都顺路。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同行。 二十贼窝的兄弟是贼寇出身，虽然有严苛的规矩压着，但是什么吊儿郎当、粗鄙鲁莽之类的性格，毕竟还是养成了。 不过因为前面有薛文在，所以大家又只能耐着性子，尽量的保持安分和安静。 大约走出去十里路。 一行人遇到了一位路人。 薛文看了对方一眼，有些诧异。 因为，对方似乎是普通人。 得出这样的结果，一般来说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真的是普通人，二是对方的实力远高于他，所以他才会一无所获。至于说实力其实相近，只不过隐匿修为的手法比较高明，这种可能几率太小。 对方见到这边的一众人马，立即停下脚步，站在了路边，不敢挡路。 对方多少人？又有多少家伙什？他呢？手无缚鸡之力也就罢了，还形单影只，关键是身上好歹有些黄白之物。 这要是被抢了，就太冤枉了。 被劫财还只是其次，万一要丢了性命……这笔账能找谁去算？ 不过路人的担心毕竟没有成真。 本来二十贼窝这边的人也不是主要靠打家劫舍，拦路抢劫过日子的。 虽然他们每年都会向周边的六个村子抢劫粮食，但暗地里，村民们却不知道这群二十贼窝的人都做了什么。 荒山野岭，什么最容易出现？其实是冤魂野鬼。冤魂不多，野鬼成片。阴气若是缭绕，对人的危害相当大。 二十贼窝里面虽然没有正经的修士，但也有几位不错的武夫。 武夫修炼，锤炼己身，后通玄，正气蓬勃，可以一身胆气震慑鬼物。 六个村子的人大概很难理解，其实那些二十贼窝的人，从来没有想过当什劳子贼寇。 不过这六个村子的人现在对这群贼寇还是有些好感的。 因为薛文做了主，除了留下必要的粮食补给之外，其余粮食，全都分发给了村民们。 这一点，好歹值得大家对那群人改观一二。 再者说了，他们这不是都要走了吗？管他们干什么去，但村民们起码多数都给了笑脸。 众人和路人擦身而过，路人背对着众人，甚至都不敢看他们。 好在，没事。 路人松了一口气。 忽然，一只雨鼠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雨来？”路人怔怔问。 听到这两个字的云暖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周凡兴问。 “雨来等到那个人了，他回来了。”云暖转身，望向那边。 “你是说……”远远看去，那个路人蹲下来，似乎在注视着地上的什么。 “原来就是他啊。”周凡兴笑起来，转身离开。 云暖跟着走人。 薛文看了一眼那个路人，也感觉到了那边的一点点的微弱妖气。 大概，是一些人与妖的故事吧。活了这么些年岁，薛文听说过的以及亲眼见过的故事太多了。 好在，多数故事都显得很暖人心。好像，只要有这些故事在，这个世道，就永远都还不错。 糟不到哪里去。 福灯镇，迎来客栈照常开门。 但今天情况有点特殊，若是以往，其实迎来客栈刚开门，周围就会有人冒出来，进客栈点酒喝。 今天却没有，小半天了都没有一个人来。 “看来，今天恐怕不会有客人了。”林紫燕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她习惯自家的客栈开了门之后有客人，有钱赚。虽然自从重开客栈以来，他们赚的钱，早已足够花个几辈子了。 “会有人来的。”周辰宇的手搭在妻子的肩膀上，温柔的道。 林紫燕没有接话，但看着外面。 “去你丫的！老子就要喝酒！六乘境怎么了？六乘境既然开店还能不给酒喝？”终于，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传来动静，一位中气十足的老人家被一群人拉着袖子，老人家脾气大，一脚踹翻一群人，骂骂咧咧大步流星走来。 “小周！给老子上一百坛酒，老子要在门口喝，馋死他们这帮龟孙！”过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断崖山第四代扛把子，雷大炮！ “喏，一千金入账。”周辰宇努努嘴，示意妻子该忙活起来了。 “过来搬酒！”林紫燕白了丈夫一眼。 “欸。”周辰宇微微勾起腰，哪里看得出有哪怕一丝的六乘境大能风范。 雷大炮站在客栈门口，手一伸，一丈长条板凳凌空飞了过来，隔空取物，不值一提。他直接坐在门口，目光睥睨，甚是神气。 “好你个雷大炮！”有人气得牙痒痒，但奈何实在不敢过去。 在摸清那位六乘境大能的脾气之前，谁敢轻举妄动？万一没了小命可咋办？ 以往不知道所以没太多想法，现在知道了能不多想一点？这是两回事。 也就是雷大炮这种，仗着关系硬，脾气臭，可以不管不顾。换了其他人，面对一位六乘境大能，能站得稳就算不错了。 毕竟这种人，天底下一共也只有六位，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第44章 信由 与薛文他们分开以后，周凡兴和云暖一起往另一条路走去。 走了不算太久，也就小半个时辰的样子，从一条小路绕过来，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能够看到，在远方有一座城池。 总算出了山林地带了。 “望……城。”云暖认出了远方城池上的城池名。 “这都能看得到？”周凡兴不得不佩服，在他的眼里，就看得到一座城池，字什么的，不存在的。 “等你突破到神觉境，就也能看得到了。”云暖嘻嘻一笑。 神觉境。 这让周凡兴有些高兴。 要是跟他说到了六乘境就也看得到了，他肯定不会觉得自己也能到达六乘境那种境界。就算心里有这个心气，他也不可能真的将六乘境这种整座人间只有六位的巅峰境界视为囊中之物。 但是神觉境的话，堂堂六乘境大能的后人，如果连神觉境都到不了，会被人耻笑的。 故而周凡兴此时也算神采飞扬，瞧着远方的城池，似也看到了城头上的望城二字。 两人有了准确的方向，既定的目标，便继续前进。 山路难行，下坡路更难行。 等到两人终于成功下坡，方向已经有了一些偏离，于是重新找了找方向，继续前进。 这里看不到那望城城墙。 在山里转悠，不太久，就进了一座小村庄。 信由村。 “信由村，这名字……有点怪啊。”云暖嘀咕道。 “这算什么怪名字？我以前在书上还看到过例如骏马村、牛头村、山羊村的地方呢。”周凡兴笑道。 “这样啊。”云暖点点头，也就不想了。 忽然，一个小小身影从村子里跑了出来。 小家伙形似大鹅，但比起一般的大鹅首先是个子小了一些，体型小了一些，翅膀看上去格外的小而细长，通体洁白，一身短毛密而紧致，无羽。 这家伙站住，看着村口的两人，仔细打量，随后露出和善的神情。 “信由！来信了！”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是一位妇人的声音。 “咕叽！”小家伙眼睛一亮，转身就跑，一下子就没了影。 “信由，那个小家伙叫信由吗？信由村，以小家伙的的名字命名？”周凡兴自言自语几声，觉得很有意思。 “你们是从南方来的？”这时，村子里走出来一位妇人，荆钗布衣，面色黝黑。但很和善。 “是的，这位姐姐。”周凡兴接话。 云暖一愣，看向周凡兴。 那边的妇人也不禁掩嘴一笑，“我都这年纪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将我喊老了，可以喊一声大姐。” “欸，大姐。”周凡兴果然喊道。 “肯定是信由感觉到了你们的气息，觉着陌生，所以过来看一看。”大姐笑道。 “信由是……那个小家伙？我的意思是，看大姐应该是普通人吧？您不觉得这么通灵的小家伙，可怕吗？”周凡兴斟酌着用词。 “有什么可怕的？信由在村子里已经待了一百多年了，大家都当信由是村里的一份子，是整个村子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大姐摇摇头道。 “说了这么多，还是先进村子吧，你们应该是远道而来吧？怎么，应该是准备去望城的吧？”大姐聊着闲天，将周凡兴和云暖带进了村子里。 “对，去望城。”周凡兴笑答。 “去了望城你们有地方住吗？”大姐关心道。 “有的，望城那边有亲戚。” “那就好，你们两兄妹从南方过来，一路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还好，一路上其实没发生什么，就是路途遥远，脚上起了几个水泡。” “起了水泡？是你还是妹妹？”大姐问。 “都起了些，路上还因此耽误了进程，好在走习惯了之后，也就不那样了。” “第一次出远门？” “嗯，第一次。” “为什么出远门？” “望城那边传来消息，说姑姑病了，本来该娘带着我们去的，但是娘身体不适，这一路又太远，就我们兄妹俩自己来了。”周凡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眼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愁绪。 “苦了你们兄妹了。”大姐深受感动。 “不苦。”周凡兴牵着云暖的手，轻轻摇头。 这时刚好路过一处院子，那只信由出现，进了这处院子。 能看到，信由那又长又细微微扁平的嘴里，好像叼着一封信。 “这是？”周凡兴不禁好奇。 大姐顺着周凡兴的目光看过去，莞尔一笑，“这信由啊，待在我们村子里已经有……一百三十多年了吧？”大姐不太确定。 “这一百多年来啊，信由就是靠给村民送信过活。”大姐道。 “靠送信过活？它送一封信你们就喂它一点吃的？”云暖问。 “不对，是它每送一封信，我们就会对它说一句谢谢。”大姐笑得别有深意。 “说谢谢？”周凡兴和云暖面面相觑。 说谢谢算什么？感觉好像还不如喂吃的好。 “嗯，信由是一种很特别的存在，它不是靠吃东西存活的。”大姐卖着关子。 “不靠吃东西存活？”周凡兴听着都新鲜。 “我知道有一种精魅，叫做乐喜，它们就是不靠吃东西存活的。”云暖想到。 “乐喜？不吃东西，真的能存活？”周凡兴还是有点无法想象。 “其实也不算不吃东西，只不过乐喜吃的东西跟一般人所理解的吃东西不一样。乐喜吃的是飘荡在人间的乐声，因乐而生，因乐而存，也会因乐而逝。它们的一生，都跟飘荡在人间的乐声息息相关。”云暖道。 “我知道了，信由吃的是谢谢对不对？”云暖一下子想通。 “妹妹真聪明！”另一边，其实大姐也在为听说了乐喜这种存在而吃惊。 感觉上，是一种比信由还要奇怪的东西。 但很有趣，很让人觉得新鲜。 “其实啊，好多精魅都不是靠吃东西……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很多精魅都不是靠吃人吃的食物生存的，所以其实很正常。比如说有一种书虫精魅，吃的是书上文字的味道，墨汁的香气，但如果只是墨汁的香气，书虫却又不会吃，也吃不下去。必须要有人将墨汁用笔书写起来，书虫才能饱餐一顿。” “而且啊，如果写出来的字越好，书虫就越能吃饱，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云暖眯着眼睛道。 她知道很多很多关于精魅的事情，多到若是一件一件排列起来描述，说个几十年都说不完。 只是，一般人并不会喜欢听太多这种话题。偶尔三两件还能听个新鲜，再多了，就没那个兴趣了。 “所以啊，我猜，信由需要吃的谢谢，肯定是越真心的感谢就越能让信由大饱口福吧？”云暖接着道。 “对。”大姐看着云暖，实在是瞧着喜欢得紧，人也可爱，粉雕玉琢，又聪明机灵，仅仅凭着一些推测，就把许多事情给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能有这样的女儿，她的母亲一定非常骄傲，也时常被人羡慕。 不多会儿，信由就大摇大摆地从院子里出来了，看得出来，它非常的高兴。 “信由，过来。”云暖对信由招了招手。 “信由很怕生的……”大姐脱口而出，却又戛然而止。 信由真的跑了过来，围着云暖转了两圈，然后昂起头，扇动着也不知道能不能算作翅膀的翅膀，像是求抱抱一样。 云暖弯下腰，将信由抱了起来。 大姐看着这样的一幕，想说话又仿佛忘记了如何开口，惊愕得可以。 信由虽然没有鹅那么胖那么大那么肥，但也比得上鸭子的身型了。事实上，要是单独将信由放在一张帷幕后面，投影显出来，其实应该是更像鸭子的。 只不过它的一身纯白，使得它给人的第一印象，怎么都该是只还没长太大的白鹅。 信由在云暖的怀里还不安分，小屁股使劲摇，像是在表达言之不尽的欢喜一样。 “奇怪了，我听说啊，这只信由自从出现在咱们村子里之后，还从来没有跟谁这么亲近过呢，甚至大多数人都根本别想走到信由的身边。要说有谁能做到这件事，也就只有从望城那边过来的信差了。”大姐啧啧称奇。 “是因为信由只能从信差手里拿到要送的信的缘故吧？”云暖道。 “对。”大姐点头，目光颇有些无法从信由的身上离开的意思。 “大姐要不要抱一下？”云暖注意到大姐的目光，提议。 “这个……可以吗？”大姐喜出望外，又有些手足无措。 “来。”云暖将信由递给大姐。 大姐先后往身上擦了四次手，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过信由。 信由随即就到了大姐的手里。 但看得出来，信由并不像在云暖手里的时候那般自在。 反而全身硬邦邦的，有点在装死的感觉。 但大姐已经很知足了，抱了一会儿而已，就把信由还给了云暖。 回到云暖手上的信由立即往云暖的怀里靠，就像是求安慰的小孩子一样。 “凡兴凡兴要不要抱一下？”云暖看向周凡兴。 凡兴凡兴这样的称呼，一开始确实让大姐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释然了。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不就是兄妹俩感情好的体现吗？也不是口口声声兄长妹妹之类的称呼，才是兄妹之间相处的正确模式。 相处嘛，开心，自然，放松，舒适。如果一个都无法满足，能算什么相处？ 第45章 绯红的晚霞上 信由要去送信，所以终究还是从云暖的怀里跳了下去，咕叽咕叽叫着，前所未有的高兴。 周凡兴有点小尴尬，他刚伸出手信由就跳下去忙正事去了。 大姐都没忍住掩嘴轻笑。 “想笑就笑，忍着不辛苦吗？”周凡兴自己都笑了。 因为他觉得，信由并不是不打算让自己抱，而是真的要去忙正事。 大姐邀请云暖和周凡兴到她家里去坐坐。 “会不会太麻烦了？”周凡兴担心。 “不会，家里没人，就算你们要在这里歇息，也可以直接在我家住下。当然了，我就不能招待你们了，因为我还要在天黑之前赶回望城。”大姐笑道。 “舍不得姐夫？”周凡兴忽然问。 “呸，舍不得孩子。”大姐笑道。 “就你姐夫那老粗模样，哪里照顾得好孩子？我要是一天不回去啊，都要担心孩子会不会挨饿。”大姐道。 “这么夸张？”周凡兴吃惊。 “这算什么夸张？” 聊着走着，也就到了一个院子前。 这个院子比沿途经过的所有院子都要小一些，甚至只有有些大院子的一半大小。 但是很整洁。 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 “原本家里还有两位老人的，这不是老人身体还好，所以我跟你姐夫就商量着，把他们接到城里去了。也不用他们操劳，虽然不能说是去享福，总也算是过一过以往没过过的城里生活。再说了，有孙儿在他们身边，他们也是很开心的。”大姐笑道。 “一家人在一起，老人家含饴弄孙，当家的赚钱养家，小孩子就负责玩闹，特别好！”周凡兴接话。 “来，坐。”大姐已经将两人带进了院子里，搬来几个小板凳。 云暖本就个子不大，坐在小板凳上其实刚好，大姐自己就有些为难了。 所以大姐没有坐下，绕到屋子后面去，搬来一个树墩子。 这般大小的凳子，坐起来就比较合适了。 “饿了没有，我去借点米，自家田现在是别人在种，不过摘点菜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大姐热情的道。 “大姐，不用这么麻烦的，如果大姐不嫌弃，正好我们这里还有点烙饼和肉干，生个火热一热就能吃。”周凡兴的小包袱里，始终保持着四块肉干和三张烙饼，吃了之后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让云暖取一些出来补上。 不多不少，一餐还有盈余，若是再多一两个人的话，也刚好够吃一餐的。 再多，就该装没有了。 周凡兴取下小包袱，将烙饼和肉干取出来。 烙饼是标准的大小，基本上哪里的烙饼都差不多，肉干的话大概是二两肉一块，也处在一个不多不少的程度。 “你们都只剩这么点东西了，姐怎么好意思吃你们的？”大姐一看就摇起头来。 “这不是马上就要到望城了吗？实际上是略有盈余的。”周凡兴解释。 大姐想了想，他们兄妹路上因为起了水泡还耽误了一些进程，直到现在都还能有这样的剩余，可见他们说的没错，但路上必然是珍惜再珍惜的。 这一点，从他们身上的衣物和包袱里并没有衣物就看得出来。 衣物已经有些脏了，这一路也没有衣物可以换洗。 多难的孩子啊。 但也正是这么懂事的两个孩子，所以大姐才不想伤害到他们的心。 “那我吃个烙饼。”大姐表示。 “添个肉干。”周凡兴将肉干放在烙饼上，不容拒绝地递了过去。 “好。”反正都要了个烙饼了，也不差这块肉干。这样一想，大姐便也只好收下。 大姐从邻居那里借来火种，点燃了火。 火刚燃起来，大姐便从屋里拿出了几个碗，对着两人神秘一笑。便离开了。 不多久，大姐端着三个碗回来，原来是去盛水去了。 “这水啊，是村里泉眼流出来的，咱们村子里所有人世世代代都是喝的这水。”大姐介绍道，将水分给两人。 两人谢过。 边吃边聊。 聊了没几句，就见信由扑腾着小小翅膀欢快地跑了过来。 “咕叽咕叽！”信由在云暖的脚边蹲下，轻轻摩挲着云暖的脚踝。 “这信由啊，我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说，它是一位修士带来并留在咱们村的。”大姐随意的聊了起来。 “修士带来的？”周凡兴来了兴趣。 “嗯，修士，听说是什么……儒家修士？就是读书人，不过我也一直觉得奇怪，读书人也是修士吗？”大姐心里的这个问题已经安放了太久太久了。 “不仅仅是读书人，其实世上所有人骨子里都是修士，只不过能不能成为修士，还要看个人的机缘。”云暖道。 “所有人都是修士？”大姐惊奇。 “准确来说应该是，任何人都有机会成为修士。别看读书人平时一副只会读书又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实际上读书人成为修士之后，是非常厉害的。”周凡兴帮着解释了一下。 “对对，非常厉害！村里的老人啊，也是听他们年轻时村里的老人说起这些的，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最后就只剩下一句话，厉害，非常厉害！”大姐欣喜的同时，也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已经到了读书的年纪了，也送他进了书院，好像明年就可以考童生了。 “大姐能说说那个读书人修士为什么会把信由留在这里吗？你也想知道对不对？”云暖的后一句话是对信由说的，还摸了摸信由的小脑袋。 “好像是因为……”大姐作回忆状，不一会儿竟然茫然起来，“老人们的原话是，因为失望。” “失望？”周凡兴和云暖对视一眼，眼里有着相同的不解和迷惑。 “对，就是失望。”大姐随即肯定。 “失望么？”云暖想了想，看向信由，便伸手悬停在了信由的头上。 “让我看看吧。”时间忽然静止。 所有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云暖也是静止的。 忽然，闭着眼的云暖没动，另一个云暖却与云暖重叠着站了起来。 时光开始倒流。 那一日，风和日丽。 顾晨从望城那边往一个小村庄走来，往南而行。 顾晨其实是一位老人，一位看上去已然日暮西山的老人，他须发皆白，但一身夫子气质依旧那般惹眼。他的身边，跟着一只小信由。 这只信由只不过有手掌大小，像是一只雏鸭。 云暖看到了他，也看到了信由。 信由歪着头看她。 顾晨也有些疑惑， “你……是未来的云丫头？”顾晨辨认了一下，不是很确定。 一来扭转时空并非凡俗手段，其中牵扯到的各种因果太大也太多，二来则是这个云暖丫头，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顾老夫子真厉害，这样都能被你感知到。”云暖嘻嘻笑道。 “我知道了。”顾晨蓦然一笑，“你这丫头，实在是古灵精怪。” 这不是什么扭转时空的手段，只不过是云暖刚好在这个地方，然后神游往昔罢了。 相对来说，这种手段只不过能让修士得以窥见一丝往昔，但本身并不会对往昔产生影响。 甚至算起来，这种手段造成的影响还没有测算因果来得大。 测算因果尚且已被修士掌握，区区神游往昔，不值一提。 至于为何能被他感知到，其实也很简单，两位六乘境的相逢，即便是隔着时空，也足够让两者在同一时间线相互感知。 “老夫子还在困惑那个问题吗？”云暖笑问，走到小信由身边，忽然摆出一个鬼脸，吓得小信由连连后退，于是哈哈大笑起来。 顾晨并没有回答。 因为顾晨很清楚，暂时来说，云暖并没有影响到往昔，可是如果自己与云暖有过多的交流，那么那冥冥中的某种力量，就会被这种接触引动。 “所以才失望吧？”云暖也不在乎，于是道。 “为什么要失望呢？因为心中期待得不到满足，因为实际所得与期待有太大的偏差，因为老夫子想问题总是特别复杂。”云暖就自言自语起来。 “我是不太懂啦，我只能说，我现在遇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很重要。好像，如果是他的话，就什么都没关系，怎样都好，无论如何都可以。” “我的肚子里，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墨水，跟老夫子肯定是没法比的……但有一点，老夫子绝对比不上我。”云暖自得一笑。 顾晨还是没有接话。 “我啊，如果真遇上想不通的问题，就不想了，凭感觉做选择。”云暖望向天边。 之后久久无言。 顾晨的目光随云暖的视线也望向了天边。 刚才被吓得有点心慌的信由小心翼翼地回到了顾老夫子的脚边，生怕云暖再看自己一眼。 天边有云，云卷云舒。 很快，霞光便将云染上了绯红的颜色。 云暖忽然灿烂一笑，指向天边最美丽的那朵晚霞：“老夫子你看，你要的答案，在那朵绯红的晚霞上。” 顾晨果然顺着云暖所指望了过去。 “咕叽咕叽！”随即，信由被云暖给吓得几乎去掉了半条命。 随后也怔住。 “好个答案在绯红的晚霞上。”顾老夫子赞许一句。 “咕叽，咕叽。”信由消化着云暖跨越时空输送的妖元，舒服得想睡上一觉。 第46章 对答 云暖离去后，又有客至。 是周凡兴。 他茫然的看着天色，咋就黄昏了？ “咕叽咕叽。”信由见又有人来，先是躲到了顾老夫子的身后，然后又探出头，想着这个人会不会也会给它妖元？ “老人家，信由。”周凡兴看过来，尤其在看到只有巴掌大小的信由的时候，格外诧异。 “有意思，有意思。”顾晨看着周凡兴，与云暖不同，云暖是神游往昔，但是这位……分明是真正的扭转时空，从未来而来。 问题在于，顾晨完全感觉不到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有任何的因果缠绕。 扭转时空的代价太大，牵涉因果无数还只是其次，主要问题在于，扭转时空会使时间出现混乱，到了这种情况下，往往是即便施法者再小心，甚至是哪怕施法者本身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不恰当的举动，最终仍然可能使某些事情发生变化。 就像是蝴蝶效应一样，明明只不过是不起眼到几乎极致的小事情，却会因为诸多的后续的巧合，而使最后的结果变得很可怕。 如果要具体来说的话，就是一个人出现在了某个时代。原本，他什么都没有做，也并没有直接影响到那个时代里的一切。但是，几年后，几十年后，明明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忽然有一个人察觉到了什么，也许是某个极其玄妙的巧合，也有可能是冥冥中的牵引。那个人开始调查。就此，间接影响出现。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也已经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但却偏偏在往后的某一天里，出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变数。 没有道理可言。 不过，这种人本身也拥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的身上，必然有因果缠绕。 有因才有果，才会有后续的发展，后来的变化。 可如果一个人身上没有因果缠绕呢？ 理论上来说，这世上只存在一种人，有这样的特征。 芊苼花主！ 芊苼花，乃是人间根本为了对抗那天外之人而孕育的一种平衡大道，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芊苼花主，就相当于是人间根本本身！ 准确来说，应该是分身才对。 先是见到了那位神游往昔的云暖丫头，这下又见到了这样一位注定了不起的年轻人。 就算是顾晨，也会觉得今天对他来说，一定是格外特别、特殊的一天。 “呃……”周凡兴看着老人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位一看到他就连声说道“有意思”的老人家，给周凡兴的感觉其实不太好。 但是这会儿周凡兴也反应过来了，这样一位老人家，加上一只小信由，再加上这里分明还是信由村，他又已不在那位大姐的院子里。综合起来，便有了一个结果。 他现在见到的，其实是“过去”的信由和它的儒生修士主人。 “先生？”所以周凡兴试探着喊。 “哈哈……”顾晨抚须而笑，同时微微点头，应了这一声。 应了这一声，就等于是认下这位“远道而来”的弟子了。事实上，这就是因。 “您很失望？”周凡兴想到大姐之前说的话，问道。 “有点失望。”顾晨直言。 “只有一点？”周凡兴角度刁钻。 “哈哈哈哈……”顾晨再次笑起来，格外的开心。 “如果只有一点失望，那就完全不需要失望啊，因为您要是只盯着那一点失望而失望，那岂非就辜负了这世上不曾让您失望的一切？”周凡兴道。 顾晨的眼睛好像亮了一下，然后他问：“那如果失望不是只有一点点呢？” “如果失望不是只有一点点，那就说明不失望的只有一点点对吧？您看，老话不是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吗？可您看这世上，真正每天只顾得上垂头丧气、唉声叹气、灰心丧气的人实际上有多少？是因为大多数人的人手当中，人生不如意都不是十之八九吗？未必。更多的应该是，即便人生中的如意之事只有十之一二，但人们仍愿意将这十之一二作为人生中的主要，为之开心、雀跃、欢喜、高兴。”周凡兴道。 “所以啊，就算不失望只有一点点，但也要为了这一点点，而富有激情的、正直向上的、积极乐观的生活下去！” “即便只有一点点，也要为了那一点点而富有激情的、正直向上的、积极乐观的生活下去吗？”顾晨低语重复了一遍。 “你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因为，如果连你自己都做不到的话，就真的太可惜了。”顾晨道。 “当然！”周凡兴笑着答应。 “来，你过来。”顾晨招了招手。 “欸，先生。”周凡兴应声过去。 “刚才有个人跟我说，我心里的难题，其实答案在那朵绯红的晚霞上。”顾晨已经没把周凡兴当做外人了，他指着云暖指过的那朵晚霞道。 “在绯红的晚霞上？”周凡兴看着那晚霞，“一般很少人会用绯红这种说法吧？”周凡兴自言自语。 “答案在绯红的晚霞上……那先生的问题是什么呢？”周凡兴站在顾晨的身边。 一老一少，还有一只信由。 信由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凡兴，期盼着这位待会儿也能给它一点妖元吃。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像那个人一样那样吓它。 如果非要吓它的话，只要有妖元，其实也还是可以接受的。 一些想法在它的小脑袋里浮沉，它看向周凡兴的视线，也就更温和了。 “我的问题是，这座人间，有许多许多美好的事物，能够教人向善，使人博学、明礼、通情、达理，又经过代代相传，直至如今。那么，这座人间，好人有没有变多？坏人有没有变少？世道有没有变得更好？”顾老夫子道。 “好人有没有变多？坏人有没有变少？世道有没有变得更好？”周凡兴嘀咕了一下，“再加上刚才有人说答案在绯红的晚霞上……”周凡兴再看向晚霞，只可惜，天已经渐渐黑了，晚霞的绯红，也就淡了下去。 “我想，好人应该是变多了，坏人的话，怕是并没有变少，不过世道呢……肯定是变得更好了。”周凡兴道。 “怎么说？”光有答案可无法让顾晨接受。 “首先，就是一个代代相传的问题，如果说好人可以因为代代相传而使好人更多，那么坏人就应该也可以因为代代相传使坏人更多。其中再考虑到好人变坏人和坏人变好人的情况，假设两者基本相近，没有太大的差距，那么结果就是好人多了，坏人也多了。” “至于世道的问题，我觉得，世道一定是一直在变好的。今年比去年好，明年会比今年好。就像过日子一样，今天会比昨天好，明天又会比今天好一些。当然了，这样的好的变化一时间其实是看不出来的，就好比是读书，今天背一页书，明天背一页书，一年之后，一晃眼才发现，原来已经背下了好几本书了。这肚子里的墨水，也就一点一点多起来了。”周凡兴道。 “有点道理。”顾晨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对周凡兴的所言的认可。 不过顾晨随即又抛出一个问题。 “那，读书人以文字教化众生的意义在哪里？” 抛出一个问题还不够，他根本不给周凡兴思考的时间，继续抛出下一个问题：“如果好人和坏人会一直增多，那么直到很久以后的未来，这座人间到底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好人和坏人，哪一方能占据上风？还是说，两者之间不断地割据？可是，这样的话，有可能不至于伤害到普通人吗？到那一天，还会有人读书吗？”顾晨忧心忡忡的。 “嗯……问题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我就简单回答一下先生最后的那个问题吧。”周凡兴道。 “会有人读书的。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是要读书的。或许那个时候的读书会是这个样子……一群小孩子，排着队一早就去了学堂，行礼拜见先生，向先生问好。家里条件尚可的孩子甚至会带上一两块糖或一两个鸡蛋给先生。课上大家乖乖的学习，不懂的就问，懂的也不会嘲笑不懂的。甚至就算先生讲解过后还是不懂的，或之后可以再去问先生，或直接就会有懂的同学来为不懂的同学答疑解惑。直到一天的课全部上完以后，再由教书的夫子亲自陪同，将孩子们一个个的全部安全送回家里。” “孩子们回家了以后，就会跟父母说起今天在学堂里的遭遇，帮助了别人的人不会因此居功自傲，被帮助的人则会因此感念对方。有闲暇时说不定还会专门走一趟同学家里，串个门。富不嫌贫，贫不妒富，山珍海味一一上桌拿来招待，山野之中捉蝴蝶蜻蜓也是一件乐事。” “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好人与坏人的界线渐渐模糊，世上再无纯粹的、一目了然的好人或坏人。只道家中长辈是世交，自己与对方也有同窗之谊，彼此知根知底，相处之时亲密无间。”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觉得，既然是读书人，那么就该有一些属于读书人的纯粹。既然大家都是纯粹的读书人，那么相处起来凭什么生分？为什么不简单一点，再简单一点呢？”周凡兴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什么而叹息。 第47章 望城周家 天边的晚霞终于退去，黑夜降临。 顾晨对周凡兴说的那句“读书人的纯粹”特别的满意。 读书人就该是纯粹的，做学问，教书育人，传道授业解惑，用自己的品格去影响一代人，然下一代人去影响后来人。 单纯，简单。 只是，这年头能保持读书人的纯粹的已经不多了，不仅仅是不多，应该是已经很少了。 毕竟，读书人也是要生活的。既然要生活，就难免要顾及其他；既然要顾及其他，就难免使人无法将全身的劲往一处使；既然无法将全身的劲往一处使，那么做任何事情，其实都会力有不逮。 取得了些许成绩还好，若无法取得成绩，你便会知道，那是因为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有时候，人总会疑惑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所有的付出偏偏就是无法获得回报呢？ 其实那些人哪里会知道，付出和回报，从来都不是因果关系，从来都不是。 周凡兴不禁出神，待回神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大姐家的院子里，拿着半张烙饼，一块肉干。 远在一百多年前，那位似乎想通了什么的顾老夫子对身边的小小信由说道：“我得出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至于这个答案究竟会不会是我想要的答案，你替我去看看吧？” “咕叽。”信由只是疑惑，那个人怎么不见了？他要是也给自己一点妖元该多好啊？ “贪心。”老夫子笑骂一声。 然后，空间出现波动。 “哟，有心了。”顾老夫子意外。 有东西穿越时空壁垒，来到了信由的面前。 是一粒光。 就一粒。 还没有芝麻大。 信由张嘴就吞进了腹中。 那个人挺好的，确实挺好。信由如是想。 然后，顾老夫子在夜色之下抹去了自己的记忆，也抹去了信由的记忆。 失去了一段记忆的一人一信由，都开始困惑天怎么黑了？ “怎么样？你们兄妹是打算在这里休息一天，还是跟我一起去望城？”大姐问。 “食物不多了，休息一下，就去望城，投奔姑姑去。”撒了谎，自然是要一直撒下去的。 饭后休息了一会儿，熄灭了火，三人便准备离开村子，去往望城了。 来到另一个方向的村口，云暖将信由放下。 “小信由，姐姐要走了，你在这里乖乖的，以后姐姐会来看望你的。”云暖与信由道别。 三人走了。 信由站在村口，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咕叽咕叽”的叫唤了好几声，但声音都不大，只有云暖听到了。 云暖没有回头。 “凡兴凡兴，你说，信由会不会变得像雨来一样？现在没跟我们走，但是很快就会后悔，于是一直等我们回来，等有一天，我们回来以后，它就会跟着我们走了？”云暖问。 “雨来？”大姐插嘴。 云暖就把雨来的故事跟大姐说了一遍。 “精魅？跟信由一样？所以……你们都是修士？”大姐想了想后问。 “算是，勉强能跟一些精魅交流而已。”周凡兴补充道。 大姐点点头，也没有追问，只是说了一句这样啊。 “大姐能问一句，你们姓什么吗？”大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周，姓周。”周凡兴道。 云暖没有说话。 “周？原来你们兄妹都是周家的子弟啊。”大姐随即就想明白了。 于是更热情。 望城周家，在望城的名声还是很不错的。就连她家，其实也曾间接受到过周家的恩惠。 恩情，总是要认的。 “话说，你们知道周家具体的位置吗？”大姐更热情了。 “这个……不是姐姐想的那样，我们姓周，但不是那个望城周家。”周凡兴尴尬一笑，急忙辩解。 “不是吗？”大姐意外，但热情仍是不减，“那也没事，你们是修士嘛，等你们长大以后，说不定望城就要有第二个周家了。”大姐笑吟吟道。 “承姐姐吉言。”周凡兴道。 路程不算太远，终于，望城已在眼前。 “咦，城门口怎么那么多人？”周凡兴意外。 “那是……周家的大公子吧？”大姐认了一下。 “周家的大公子？”周凡兴喃喃。 “行了，姐姐我啊，就送你们到这里，你们自己过去吧。”大姐忽然道。 “啊？”周凡兴看着大姐。 “不一起进去吗？”云暖仰着头问。 大姐摸了摸云暖的脑袋，“不了，你们自己进去吧，姐姐还有点事，得待会儿才进去。” 然后，大姐就与两人告辞，转身离开。 “这……”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再看向那边的许多人。 “不出意外的话，是因为他们吧？”周凡兴推测。 “那我们要过去吗？”云暖问。 “他们过来了。”云暖忽然道。 果然，那边已有一部分人小跑过来。 “凡兴？”为首的一名白袍青年喊道。 隔着其实还有五六丈的距离，周凡兴就没有应声。 “哈哈，凡兴呐，可是让我一顿好等啊！”白袍青年上前来，拍了拍周凡兴的肩膀，还与周凡兴热情地拥抱了一下。 “这位妹妹是？”青年看向云暖，问道。 “小暖，我妹妹。”周凡兴答道。 云暖顺势躲到了周凡兴的身后。 探出脑袋来警惕地看着白袍青年。 “堂叔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吗？”白袍青年诧异。 “堂叔？什么堂叔？你想干什么？我给你说，我们兄妹可不是好惹的！”周凡兴护着云暖不禁退后一步。 “噢噢，那是我疏忽了，但没事。来，我娘已在府里略备薄酒，就等着为你洗尘了。”白袍青年一副听不进劝的样子。 “不是，你谁啊？我们认识你吗？”周凡兴问。 “对对对，忘了说了。我叫周玮，论年岁，比你大一点，算起来，咱们也是兄弟。”周玮微笑道。 “周玮？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你这么个兄弟？”周凡兴问。 “你的爷爷，与我的爷爷，是亲兄弟，你说，我们若不是兄弟，是什么？”周玮道。 “真的假的？”周凡兴本就对自己的那位祖父没多少印象，完全无从推测周玮话里的真假。 “是真的。”周玮笑道，“恐怕堂叔没有跟你说起过，但是咱们之间，其实是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的。” “是真的。”一边，云暖扯了扯周凡兴的衣袖。 “你看，妹妹都知道。”周玮笑道。 “谁是你妹妹？也不怕遭雷劈。”云暖嘀咕。 周玮当然听到了，心里顿时觉得这位肯定是个很难搞定的主。不过周玮的脸上却半点尴尬的神色都没有。 “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周玮道。 “咔！”忽然，天空乍响。 周玮终于有些尴尬了。 这晴天霹雳，来得有些太不是时候。 “估计是快要下雨了，咱们不如早些回去吧。”周玮强行将话题扯回来。 “小暖……”周凡兴看了一眼云暖。 这一个动作顿时让周玮上了心。 云暖的年纪无疑小很多，但两人之中，原来是这个小姑娘作为主导的吗？ 如此一来，这个看起来很难搞定的主，就是不得不搞定的难题了。 来到城门边。 这里还有更多的人，他们成行成列，在周凡兴和云暖走近之后，冷不丁的大吼一声：“恭迎凡兴少爷回家！”所有人，齐齐弯腰，场面震撼。 周凡兴闻声就是一跳，一蹦三尺高，然后翻着白眼吐着白沫倒在地上不住颤抖。 “凡兴！”周玮懵了。 “哥！”云暖尖叫一声。 喜气洋洋的周府，张灯结彩，像是要办喜事一样。 门口，周家家主周靖启与妻子柳氏都在等待。 这样一幕，让远处的人不禁往两夫妇望向的方向望去，是来了什么大人物，竟然能让周家家主和夫人一起出门迎接？ 不过好些人等了一段时间，始终不见来者，便散去了。 可周家家主与其夫人显得极有耐心，只是张望，半点不耐烦都没有。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周辰宇居然是六乘境大能！ 当世一共也就只有六位而已，而其中一位，正是姓周。 而这个周，正是望城周家的周。 周家曾经风光过，最鼎盛时，家族之中足足有五六位悟仙境仙人！ 可是如今呢？ 但是如今呢？ 一位六乘境大能！ 完全能够将周家带回曾经的巅峰，甚至更高！不，不是甚至，而是必然更高！ 不过要说现在的周家直接去接触周辰宇，这又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为什么？ 别忘了周辰宇是怎么一举扬名的。 除了周辰宇自身的六乘境大能身份之外，还有一点，他是踩在顾知让的名字上站起来的。 顾知让是谁？顾家的悟仙境强者。 顾家是一个什么样的势力？ 是一个读书人的势力。 顾老夫子是当世最负盛名的大儒，而顾老夫子，是如今顾家的老祖。 顾知让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实际上却是这位顾老夫子的亲孙子。 顾知让，两百年前踏入悟仙境。 所以周辰宇将顾知让打了个半死，尤其是将顾知让的尊严尽数颜面扫地，必然会跟顾家结下梁子。 六乘境大能当然不必害怕那顾家，可区区一个望城周家的话，还是算了。 但是周家又不舍得放弃抱上一位六乘境大能的大腿，于是乎，就只能从周凡兴这里想办法了。 根据周家的情报，周凡兴已经离开福灯镇，大方向是一路往北，去大桐王朝都城。 周家一共归纳了六条路径，其中两条，都会经过望城。 其中两条，很偏僻也很险峻，周家经过谨慎的取舍，并不觉得周凡兴会走那两条路。 最后两条路，则是前两条路径的分别某个位置的分岔路。走那两条路的话，会完全绕过望城。然后，一条路进入盘踞在山林里已经几百年之久的二十贼窝的地盘，另一条路走到头则是死路，只能返回。 本书停更，作者有事，本人也趁此机会闭关大修，希望大修之后的本书能更符合各位读者的期待。 第48章 暗涌 长天门的力量开始运转，先是数十人忙碌了起来，接着数百人忙碌了起来，直到数千人都忙碌了起来。 并且，人数还在增多，以长天山为中心，往北方呈扇形延展开来。 大桐王朝的南方，似乎陷入了某种奇怪的状态里。 某家客栈，一人站在窗户前，一人则坐在屋内。 “看，这就是长天门的力量，只要有所行动，几乎半个大桐王朝就会都跟着忙活。这还只是只要有所动作而已，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站在窗户前的人道。 他的声音很轻，他的目光很深邃，他似乎预见到了什么。 “其实在长天门这样的宗门面前，大桐王朝，不，三大王朝都只是笑话而已。虽说他们并不直接干涉朝政，但朝政其实一直在围着他们打转，不是吗？”他又道。 “我对这些倒是无所谓，我好奇的是，其余两大王朝不说，大桐王朝南有长天门，北有青尧山，这两者之间，你是出于什么考虑才决心找长天门的麻烦的？”屋内有一张桌子，桌子边有四条板凳，分列四方，摆得整整齐齐。但那个坐在屋内的人却偏偏是坐在桌子上，两条腿就这么悬空着，也不踩在板凳上。他面色凝重的问。 “没什么考虑，总得找上一家的，非要说的话，总不能同时找两家的麻烦。”站在窗前的人道。 阳光并未从窗台洒进来，只是刚好从窗前经过。他忍不住将头探出去了一些，随即那一束阳光便照射在了他的脸上，仿佛使他不太像人了。 恍如谪仙。 只听他开始喃喃自语：“暗潮汹涌罢了……” 齐贤，齐贤庄。 望城周家引发的风波仍在持续。 在周选航的说明之下，云暖总算不纠结于航是什么了。 望城周家，虽然并不是什么广为人知的大家族，但家族中也是出过登天境强者的。 当然，现在稍微有点尴尬，族中最强之人，只不过是神觉境而已。 但是在有登天六境强者坐镇的情况下，周家的影响力不敢说遍及到周遭几个城池，单单震住一个不大不小的望城还是没问题的。 而周家，其实严格来说，就是周辰宇周凡兴这一脉的主家。 周辰宇周凡兴这一脉一直往上数，直到三百年前那位进入福灯镇的祖辈，便是从望城周家走出来的。 按照周家的一贯传统，周家子弟无论主家分家，都会在合适的时机让周家子弟出门游历一番。这番游历究竟去哪里？准备去干什么？周家都不管。周家只管在周家子弟出门之家，先评估这个人的目标，提供合适的本金。 若败光了，回来便是。若大赚特赚，原则上来说，需要交给本家至少三成的利润。至于周家子弟自己拼搏出来的家业要不要并入周家，这事儿由周家子弟自己决定。 当年，周辰宇周凡兴这一脉的祖辈便是从周家拿了一百两纹银之后离开了周家。 后来他也一直都没有回来周家。 对此，周家曾经调查过相关情况，只可惜情报人员的能力有限，周家的面子也不够大，所以不了了之了。 对于周家来说，顶多也就是一位子弟出门游历之后不幸在外殒命。 不说常有，但百年之内难免有这么几个人。 这一晃，三百年时间便过去了。 现在的周家之所以知道周辰宇周凡兴这一脉的存在，是因为有人找上了周家，提供了一份关于周辰宇周凡兴这一脉的线索给周家。 周家凭着这些线索，果然渐渐找到了诸多详实的证据，足以证明周辰宇周凡兴这一脉的那位祖辈，正是三百年前从周家走出去的那位周家子弟。 不过周家也不是傻子，在确定了这些之后，首先怀疑的就是为什么有人会特意送来这样一堆线索？等再对那个送来线索的人展开调查之时，本来还在周家做客的客人已然不告而别。 不过那位客人最后还留下了一封书信。 提到了齐贤戴家与程家的这场喜事。 不仅如此，书信之中还有一张存帖。 所谓存帖，便是某些专门存放东西的地方存入物品之后将其取出的依据。大桐王朝几乎所有城池都有至少一家这样的存庄。据说背后的靠山很大，很安全。至少从来没有出过事的消息传开。 周家之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用那张存帖从望城唯一的一家存庄之中取出了一件上品灵器。 周家家主在犹豫了两天后才拍板，带着这件上品灵器去齐贤戴家贺喜，就用这件上品灵器做贺礼。 这才有了周选航一路风尘仆仆赶到齐贤来的现在的事情。 说了半天，另一边，戴家和程家渐渐扛不住众多宾客施展的压力，只能同意当场验货。 不过戴家的人还是稍稍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派人到处去找望城周家的那位朋友。 当周辰宇听到有人在打听望城周家的朋友的时候，就对周选航道：“好像是找你的。” “我是。”周选航便自己站了出来。 来者说明来意后，周选航回头看了一下周辰宇等人，做出了邀请：“堂叔不妨同去，侄儿毕竟是晚辈。”周选航恭敬道。 “那就一起去？”周辰宇看向林紫燕。 林紫燕颔首同意。 见到戴荣后。 戴荣到底是个会做人的，亲自解释了一番，这才试探性的问：“那就……” “好。”周选航自然不介意。 周选航半点不怯场地来到了临时搭起的台上。 台不高，但足以让大多数人看得到周选航了。 周选航站上台之后，场面一度不受控制，周选航则只是以礼貌的微笑面对众人，也不吼，也不喊，连嘴巴都没有张一下。 稍微等待了片刻，见众人的声音没刚才那么大了，周选航才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很快，场面果然得到了控制。 “承蒙各位前辈抬爱，晚辈受宠若惊。”周选航以此话作为开场白，“望城周家不过是偏安于小小望城的小小家族而已，能被各位前辈挂在嘴边，是周家莫大的福气。” 周选航当然不是什么长得歪瓜裂枣的货，这会儿举止有度，彬彬有礼，张口闭口都是前辈，自然还是让人受用的。 “周家原本与戴家程家并无交集，只是恰逢其会听闻了这桩喜事，故而不请自来，此番叨扰，还望戴家程家海涵。”周选航面朝戴家程家的人所在之处，微微躬身，不失礼数的同时，也恰到好处的摆明了自己以及自己所代表的周家，不是奔着讨好两家甚至是两家身后的靠山而来的。 虽然望城周家确实不如戴家程家，更别说这两家背后的牵扯，但是人不求人一般高，没来由的轻贱自己，周家还不至于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晚辈知道在场各位前辈的意思，既然各位前辈都有兴趣亲眼见证我周家为戴公子与程姑娘新婚之喜奉上的贺礼，且容晚辈冒昧。”周选航又对戴家程家的人歉意一笑，“那晚辈便当场验货，也算为今日戴程两家之喜事，小小助兴。” 这话说得，戴荣和程家家主相视一眼，俱是会心一笑。 果然是会说话的人。这么一圈兜下来，既是将现场验货的决定背到了自己的身上，同时更是给足了在场所有人的面子。 尤其是戴家和程家，要知道，今日终究是两家结姻的大喜时刻，这种场合下，哪怕任何一丁点微小的矛盾，只要起于当场，跟打两家的脸面有什么区别？ 周选航示意捧着他送上的贺礼的戴家管家——事情既然到了这种地步，戴家方面自然不会希望在某些细节上出问题。若是派家丁上来，怕是面对如此场合，家丁会承受不住心里的压力。一旦出了差错，那可怎么得了？ 管家立即走上前来，双手奉上，将周家的贺礼原封不动的交还给了周选航。 是一把瑶琴。 众人目光灼灼。 东西当然是不会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装起来的，只是究竟是不是上品灵器。一般情况下就这么凭肉眼看当然是看不出来的。 周选航往瑶琴琴身之中注入元力。 就见这把瑶琴顿时有五彩异色流转，周选航单脚屈下，另一只脚翘到膝盖之上，瑶琴被端正地摆放在周选航横得几乎笔直的小腿之上。 周选航竟然当场弹奏上了一曲。 是广为人知的古曲鸥鹭忘机。 一曲奏毕，众人都服了。 虽然大多数人根本没听说过什么望城周家，但是一来这望城周家竟然真的送了一件上品灵器为戴程两家的喜事贺喜，二则周选航这个年轻人的表现实在让人惊艳。 年纪轻轻颇会说话，为人处世老道圆滑，举手投足彬彬有礼，一身修为虽然不高，但显然已经到了玄品境十品的地步。又弹得一手好琴。 周选航忽然发现场中出现了疑似老丈人、丈母娘的目光。 周选航面不改色，双手捧琴，将这把瑶琴再度交到了将上台的时机把握得极好的戴家管家手上。 场中无一人尴尬，且都开怀大笑起来。 毕竟几乎全都是老油条，要是听不懂之前周选航的话，这会儿有台阶还不下，岂非对不起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经历的风风雨雨？ 本书停更半年有余，今日起重新更新。全书内容大改，老朋友们可以重头看起，相当于本书一口气更了十余万字，今晚就一章。 第49章 用意 周选航本打算下台之后便去到周辰宇他们身边的，只是刚下台，很快就有人围了上来。 哪怕无法将周选航变成自家的贤婿，至少光凭周选航那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表现，就已经值得不少人接触一二了。 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样的场合更像是一个有机会将朋友的朋友变成自己的朋友的平台。 无论是家族势力也好，宗门势力也罢，最忌惮的无非是孤掌难鸣，所以，需要盟友。 不过盟友这个词显得太功利，所以人们更喜欢将这种关系归为朋友关系。 望城周家虽然只是个家族中最强者也不过神觉境的家族，可是别忘了，戴家其实也就只是个有登天境修士撑门面的家族而已。虽然戴公子的师门是那云天洞，但戴家也不会愚蠢到真拿云天洞的招牌说事儿。 所以来参加这场婚礼的人多是与戴家相当或稍差一些的人物，说到底，他们跟望城周家这样的势力其实才更有共同语言。 再加上还有些人已经动了将周选航变成自家贤婿的心，自然更是愿意亲近几分。 周选航来这里当然是有目的的，现在的结果，正是周家想要达成的目的之一。 所以周选航就没有借故脱身，而是得体的跟众人展开交流。 周凡兴等人这边倒是没那么多应酬，顶多也就是有几位同样因为借宿齐贤庄而得到戴庄主邀请才留下参加婚礼的人过来闲聊几句。 现在几人就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处，跟一位自称江湖游侠的人聊着。 双方都没有透露各自的名字，只是提了一下姓氏而已。 “周兄弟的一颗赤子之心，实在难得。虽然行为举止有些不符合常人的认知，但是在下能够断言，假以时日，周兄弟必有一鸣惊人之日！”游侠没劝周辰宇饮酒，也没劝一同落座的任何人喝酒，不过自己倒是喝了一口自己酒壶里的酒。 不过酒壶是自己的，酒却是从戴家讨来的喜酒。 喜酒自然是管够的。 不仅有戴家自酿的酒，也有程家藏了小二十年的女儿红，此外还有从齐贤各大酒庄买来的好酒。 游侠的酒是游侠颇费口舌之后讨来的一壶女儿红。 本来那是晚上才会拿出来招待众位宾朋的。 戴荣再以诚待人也特意嘱咐过，游侠倒不是什么大嘴巴，自然不会宣扬。 至于对周辰宇的奉承，反正好话又不花钱。 不过有一点，虽然周辰宇显得很不正常，但是游侠确实没有任何看不起周辰宇的心思。 “嘿嘿。”周辰宇知道这是好话，，但他实在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便只能笑上几声。 “承前辈吉言。”周凡兴感谢道。 “至于贤侄，一表人才，气象不凡，想来应该不是简单的人物。”游侠举了举酒壶，又自饮一口。 “前辈谬赞了。”会说话的人，自然比较讨喜。 “还有这位小兄弟。”游侠又看向成章：“为人憨厚，正所谓相由心生，可见本心！我曾听说过多福之人的说法，我觉得小兄弟就是那传说中的多福之人！” 游侠说完，又喝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心里却在可惜这么好的酒，以后怕是难有机会再喝到了。可怜了自己一肚子的酒虫啊。 云暖这会儿正看着游侠呢，她觉得游侠叔叔说的话可好听，现在该轮到自己了吧？ 游侠自然立马注意到了云暖的期待表情。 “小妹妹不得了啊！”游侠这才稍稍仔细地打量了小姑娘，这一看，游侠自己都惊讶了。 活了四十多年，也算阅人无数，但像小姑娘这样一双大眼睛如此灵气逼人的，游侠不说闻所未闻，至少也是的确不曾想象过自己有一天能亲眼见上一见这样的人物的！因为这般人物大概只存在于诸如长天门、青尧山那样的超然势力之中吧？而且恐怕就算是在长天门、青尧山这样的超然势力之中，也找不出几位来的。 “什么什么？什么不得了？”云暖的期待感立刻就被拉满了。 “啧啧啧。”游侠咋舌，“任我如何搜肠刮肚，都觉得世上简直没有形容词能配得上小妹妹眼里的这份灵动啊！” 小姑娘听得出来好赖话，高兴得摇头晃脑。 至于林紫燕，游侠其实有打量过几眼，但都点到为止，收回了目光。再说，对一位女子评头论足，不合适。更何况她还是周兄弟的媳妇，这算下来就是自己的弟妹。 当然，几分对周兄弟的羡慕是有的。却也仅限于羡慕。 “唔？”忽然，周凡兴接到了一把长天门的传信飞剑。 飞剑的到来，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 游侠的视线已几乎无法从那把飞剑上移开了。 周凡兴施展长天门秘法，读取了飞剑之中的信息。 直到这时，游侠才结结巴巴的吐出几个字：“长……长天门？” 对周凡兴的奉承只不过是有什么好话就说什么而已，至于周凡兴是长天门的弟子……这事儿游侠想都没想过。 “怎么了？”说话的是林紫燕，她认出了这把飞剑是从长天门祖师堂当中出来的，这说明飞剑上的信息，干系重大。 周凡兴以心声回复：“掌门遇刺了，好像跟大桐王朝有点关系。” …… 今天一早，长天门，掌门左奂在用过早茶之后猛吐一大口血，整个长天门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在福灯镇的刘秉诚和赵秉娴得到消息后便火速赶回了长天门。 不仅如此，原本深陷于醉酒状态之中的陈固嵩也清醒了过来，脸色难看。 刺杀！ 毫无疑问是刺杀！ 毒不在茶里，但是茶里有使左奂毒发的药引。 早茶中有一种补品，每日饮用这种早茶，在长天门不少人都有此习惯。那药引是一种与茶中补品极为接近的东西，而且本身无毒，几乎没有药性，这才没有被查出来。 是事后才在茶渣中发现的。 一番调查过后，证明左奂所中之毒是那星衍。 衍有延长、开展之意，星衍的寓意是星辰的末路。 按照一些说法，哪怕是星空中的星辰，也存在一个由生到死的过程。 星衍就是这样一种“连星辰都难逃一死，更何况人？”的毒。 而星衍，是青尧山的独门毒药…… 一个势力大了之后，难免会有一个人数激增的情况，人数的增多使得势力所涉及的领域随之增多。 其实任何宗门，都有一些独门的东西。 独门秘技，独门功法，独门神通……自然也包括独门毒药。 只不过青尧山毕竟是大桐王朝两大宗门之一，又是正道扛把子般的存在，所以星衍的存在并不算秘密。 其实长天门也有几种“广为人知”的特殊毒药。 依旧是那家客栈，依旧是那个房间，依旧是一个站在窗台前的人，一个坐在桌子上的人。 “把青尧山扯进来？”坐在桌子上的人脸色阴沉。 “都是毒瘤。”站在窗前的人漫不经心的道。 “你之前还说不会同时找两家的麻烦。”坐着的人强忍怒气。 “会找青尧山麻烦的是长天门，关我什么事？”站着的人一脸奇怪的看着坐着的人。 “你最好能保证没人会查到你身上来。”坐在桌子上的人从桌子上下了来，盯着对方的眼睛，很快负气离开。 “真是的。”被留下的人看着被那人从桌子上下来的时候碰到的一条板凳，走过去将其移回了原来的位置。 其实就只是一点点的差距而已。 但看到板凳回归原位之后，他的脸上才有了笑容。 “你们会怎么办呢？”他又回到窗台前，从窗台向下望，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还有一些穿插在其中的杀价的声音。 嗯，市井气息。 “替我保密。”周凡兴对游侠说了声。 然后就见周凡兴将飞剑放进了袖子里，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有些接近但已经没了长天门印记的飞剑。 若无其事。 “刚才飞剑是落到这边的吧？”有人过来了。 游侠点了点头，看向周凡兴，他不是个多嘴的人。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祸从口出这句老话为何能一直流传至今？不就是因为有道理？ “抱歉，惊扰了各位前辈。”周凡兴站了起来，向数位来者拱手致歉。 “没什么事，是门中师妹来信，过几日是师尊寿辰，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周凡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敢问足下师门是？”有人迟疑了一下，问道。 “长天门外门弟子。”周凡兴道。 “原来是长天门的弟子。”几位来者随便客气了一下就走了。 “气度不凡，不愧是长天门的弟子。” “看他的涵养，怕是不会输给那位周公子。” “说到那周公子……”声音渐远。 虽然长天门是很了不起，但区区一名外门弟子，还没到值得他们巴结的程度。 即便是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前提也得是小鬼才行。 外门弟子？连看门的资格都没有。 很快，这处不起眼的角落便依旧不起眼了。 游侠又抿了一口酒水，忍不住叹息道：“这般好酒，喝完了怕是就难有机会再喝到了。” “现在喝完，晚上多喝两杯，偷偷装上一壶，想来宴席尾声时，前辈再去讨要一壶不难。”周凡兴出主意道。 “唔？”游侠随即眼前一亮，“妙，妙！”但游侠还是没有急着立马喝完，因为距离晚宴还有点时间，这会儿急急忙忙喝完了，待会儿肚子里酒虫作乱，那就麻烦了。 左奂吐血之后便陷入了昏迷，药堂的人忙得团团转，几乎个个都脚不沾地，连歇口气喝口水的功夫都腾不出来。 第50章 红包 朱婉找到云暖的时候是酉时。 这种时候，一般人家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或者都已经开饭了。 但婚礼的晚宴还没有开始，现在还有点早，虽然也剩不下多少时间了。 “小暖！”朱婉喊了一声，忍住了想把云暖抱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的冲动。 朱婉是程沐沐的闺蜜，朱家不是齐贤本地的家族，但是在齐贤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朱婉姐姐。”云暖甜甜的喊道。 “小暖，沐沐那边说想找一个小女孩拦路，虽然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不过沐沐想问一问你想不想过去？”朱婉道。 “去干什么？”云暖疑惑。 “新郎官来接亲的时候我们这边会有人拦着嘛，只有新郎官给了红包，咱们才会让路。我们跟戴公子其实也熟悉，所以收了红包之后肯定要马上就让开的。所以就想说找一个戴公子不太熟悉的人，多收两个红包再让开。”朱婉道。 “那我要去！”云暖使劲点头。 “那小暖我就先带去程家了，这边新郎官接亲的队伍其实已经出发了。”朱婉向显然是小暖的家长们的周辰宇等人解释了一句。 “去吧。”周凡兴当然是无所谓的。云暖开心就好。 然后周凡兴就发现周辰宇正眼巴巴的望着朱婉和云暖离开的身影。 “您也想去拦着？收几个红包？”周凡兴一下子就猜出了周辰宇的心思。 其实周辰宇的心思一直都是很好猜的，他就是喜欢玩嘛。 “嗯嗯。”周辰宇连忙点头。 “那先说好，您最多只能拿一个红包。”周凡兴想了想，说了条件。 “嗯嗯！”哪怕只有一个也好啊，周辰宇立马就答应了。 周凡兴便让周辰宇稍等片刻，他去安排一下。 其实周凡兴能安排什么呢？他只是找到了处于百忙之中的戴荣，说了一下情况而已。 “这样吧，现在去程家不说时间太赶，其实也有些不合适。”戴荣沉吟了一下道。 周凡兴理解，点了点头，也知道戴荣的话还没说完。 “可以这样，回来的时候，让一群人一拥而上，闹着要红包。我安排一下，大人小孩的都给安排上。到时候就让令尊混在人群中，这样子必定能收到红包。当然，这件事我需要派人去跟壮壮知会一声，毕竟一切流程都已准备就绪。好在这事儿也就是顺便，不麻烦。”戴荣很快就找到了两全其美之法。 周辰宇一家人于他有救命之恩，做这点小事真不算什么，无非是多包些红包的事情，花得了几个钱？ 这事便就这么敲定了。 戴荣招手唤来管家，耳语几句之后，管家便点着头离开了。 周凡兴回去找到周辰宇，说了一下结果。 “好，好。”周辰宇连连点头。 程家。 云暖换上了一身依她的身形裁出的喜服，红艳艳的，喜气洋洋。 她守在最后一关，也就是程沐沐的闺房前。 热闹的声音传来，云暖几乎要伸长脖子，但她仍是坚守岗位，再想过去也还是克制住了。 终于，一群人喜气洋洋地过了来。 为首之人，自然是戴壮壮。 “哟，这里还有一位门神！”戴壮壮身边的一名男子笑道。 云暖昂起头，眼看着一众人走近，然后伸出手，以手掌对着众人，背出了刚背下没多久的台词：“新娘在内我在外，红包才能不见外！”小姑娘小手一摊，掌心朝上，意思明显。 “有！”本就是既定的流程，戴壮壮亲自拍下一个红包，当然，是轻轻的落下。 “新人新婚有新财，我要红包快拿来！”云暖把红包收进怀里，人却是没挪步，再次摊开手掌。 “小姑娘挺会说话。”戴壮壮身边的一个朋友笑着送上一个红包。 小姑娘喜滋滋的，抬头看了看众人，狡黠一笑，“夫妻恩爱长相守，给我红包我才走！” 这话小姑娘最喜欢，说得最是理直气壮。 “哈哈哈哈！”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小姑娘套路还挺多。”一人说着，又是一个红包奉上。 得了三个红包之后，小姑娘果然很给面子地就让开了。 其实一共有五个红包，那些姐姐们也一共教了五句话，一句话一个红包。只是刚才有人过来了一趟，于是临时就改成了三句话。不过实际上那两个红包还是给了云暖。 其实云暖也不在乎五句话还是三句话，她只要说好的五个红包不少她的就行了。 结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往戴家而去。 云暖在这边的任务完成了，就跟着带她过来的朱婉姐姐坐上了去戴家的马车。 一路吹吹打打的，好生热闹。 来到齐贤庄门口，门口这边已有很多大人孩子等候。 众人见马车到了预定位置，戴壮壮也下了马，将新娘子从花轿上接了下来。 于是一拥而上，叫嚷着不给红包就别想进门。 已经准备好的红包自然是快速地分发了下去。 周辰宇很狡猾的站在了最前面，收了一个红包之后就悄悄绕到后面去，结果又得了一个。 对于周辰宇的这点小聪明，周凡兴只是笑着。 虽然人是戴家安排的，但不得不说，戴家在这一环节里准备的红包竟然还剩下一半多。 好像是按照某些说法，红包得多，余些是好兆头。 周辰宇得到了满足，马上就把两个红包交给了林紫燕，说：“媳妇，你存着。” 其实红包里并没有多少钱，加起来还不到半两银子。 只有云暖，得到了五个红包，加起来刚好一两银子。 红包这玩意，讨个彩头而已，能来参加这场婚礼的宾客们，即便是孩子们，谁会差这点红包钱？ 之后的一切自然是跟着流程走，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直到子时才开始有要落幕的迹象。 即便是如此，也是直到丑时才散席。 丑时过半，戴壮壮才甩着头在两位挚友的搀扶下回到了新房。 两人很快告辞，新郎官自有新娘子照顾。 稍早些时候，在戌时找到机会脱身的周凡兴已经回到了长天门。 “周师兄。”左奂的房间外，守卫的弟子见到周凡兴后轻喊一声。 “嗯。”周凡兴只是点了点头，略作表示。 敲门后，是陈固嵩开的门。 进入房间，周凡兴反身关上门。 来到床边。 周凡兴手一挥，一片小天地被隔绝出来。 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左奂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状态显然极差，星衍的毒性仍在破坏他的人身小天地。要不是他元力浑厚，现在大概该准备后事了。 “回来了？”左奂微微张嘴，声音细不可闻。 “嗯。”周凡兴的心情很复杂。 “尽量少说话吧。”周凡兴道。 左奂已经没有点头的力气了，他只是眨了眨眼示意。 “现在有多少人知道掌门中毒的事情？”周凡兴问陈固嵩。 “知道是星衍的算上你只有十七人。”陈固嵩给出答案。 “药堂那边只有那两位知道，其余人都只是在为掌门饮过早茶后的昏迷忙活。”陈固嵩道。 “嗯。”周凡兴点点头，没说什么。 “但是掌门师兄现在这样……”陈固嵩话只说了一半。 “无妨，不算坏事。”周凡兴思量片刻后道。 “唔？”陈固嵩不太明白周凡兴的意思。 “既然幕后之人想让事情变得复杂，那我就成全他好了。”周凡兴道。 陈固嵩没问，只是看着周凡兴。 “师父。”周凡兴喊。 “唔？” “您还是老老实实在巳陆境多待几年吧，你和青尧山青玉道人的最强巳陆境之争，我希望你能赢。”周凡兴道。 “要你说？”陈固嵩没好气道。 事实上，到了陈固嵩这个层次，若非为了追求那个巳陆境最强的绝对优势，早就可以准备突破悟仙境的事宜了。 “掌门，给你发个红包。”周凡兴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红包是云暖给的，不过里面的银子云暖已经拿走了，放在了左奂的手里。 撤去小天地，周凡兴脸色阴沉地离开了这里。 房间内，陈固嵩虽然不知道周凡兴留个红包是什么意思，但是陈固嵩知道，周凡兴的所有行事，自有其道理。无论合不合理。 “掌门师兄，那我先出去了。”陈固嵩道。 陈固嵩也很快离开。 只剩下左奂一个人躺在床上。 其实在周凡兴将红包交到他手里的那一瞬间，左奂就知道红包里装的是什么了。 一般人家的红包里装铜钱，富贵人家的红包里装碎银子或许碎金子，仙家宗门的红包里装的往往是各类有益修行的小玩意。 周凡兴的红包里，装的是破仙石，一粒破仙石。是按粒算的。 左奂其实考虑了一阵，最后才将元力凝聚在手上…… 当周凡兴回到齐贤庄的时候，已经是丑时将尽了。 将破仙石交给左奂，既是解决眼下困局的最好方法，其实也是一个无奈之举。 长天门掌门中了青尧山的独门毒药星衍，这种事情一旦传开，会出大事的。 可是星衍却无药可医。 星辰的末路是死亡，死亡是不可逆的。这就是星衍的霸道之处。除非有悟仙境仙人愿意以莫大折损为代价出手。 当然，其实很多毒药都是如此，长天门也有一些没有解药的毒药，或急或缓，反正只有死路一条。 破仙石有着将元力转化为仙元力的能力。 悟仙境悟的是什么？就是将元力转化为仙元力的窍门。 不过奇怪的是，所有悟仙境仙人的仙元力其实都是一样的，至少也是大同小异的，可是几乎所有的悟仙境仙人都走不出同样一条转化元力为仙元力的路。 哪怕是有些悟仙境仙人走的路途极为相似，这当中也必然存在某些决定性的不同。 人间有名有姓的悟仙境仙人只有区区二十位，当然，特指人族，也特指当下。 仙人境之间自然也还是存在着高下之分的。 其中，最弱的便是走捷径的。 破仙石就是仅有的几条捷径之一。 除了几乎注定在悟仙境仙人当中垫底之外，也意味着此生绝对没有机会追求六乘境的宝座了。 不想成为六乘境大能的悟仙境仙人几乎是不存在的。 走捷径会走进一条断头路。 但是，这样能成为悟仙境仙人。也能让左奂在这种几乎脱胎换骨的过程中解了星衍之毒，且对于左奂来说不会有任何损伤。 因为就算是星衍，也伤不到悟仙境仙人。只不过为别人解毒则是另一回事罢了。 第51章 预知 天亮以后，辰时许，周辰宇等人就向戴荣告辞了，他们还要继续往北走。 戴荣没有挽留。 周凡兴是和周辰宇他们一起走的，没必要告两次辞。 后来就分开了。 周凡兴回了福灯镇。 一起回来的还有云暖。 云暖一回来就忙着去和后厨的小家伙们玩了。 刘秉诚和赵秉娴还没有回来，因为实在回不来。 掌门忽然成了那样，他们有很多事要做，很忙。 不是谁都是周凡兴的，哪怕长天门的天塌了也可以不在山上。 曾有长天门的弟子不理解，后来则被教育道：“你只要是年轻一辈第二人，你就也能享受这种待遇。” 巳时许，迎来客栈便开了门。 相较于前一段时间的将近午时才开门早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不过众人已经养成习惯了，所以好半天都没有人进来。 周凡兴也不在意，有没有客人都不是问题。 反正这会儿进来了顶多也只有茶水和酒，吃饭？光饭倒是能管饱，但何曾有人拿酒下饭或拿饭下酒的？ 周凡兴假寐了一会儿，直到有人步入客栈才醒。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周凡兴迷迷糊糊的问。 “巳时过半了。”回答的是一名女子，说话时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那客人来早了。”周凡兴道。 “不早了。”女子摇摇头，似乎有些固执。 “客栈要午时左右才待客。后厨的师傅们这会儿一个都不在。”周凡兴道。 “我是来找周凡兴的，你认得他吗？”女子没有立即接话，而是先沉默了片刻。 “找我的？”周凡兴看向女子。 “你就是周凡兴？”女子有些讶异。 女子看着周凡兴，然后神色认真的道：“你已经死了。” “什么？”周凡兴这名女子好生古怪，竟然一见面就说他死了？ 就算是有什么仇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就是，但这么莫名其妙的诅咒……周凡兴是第一次见。 “七天前，其实我来过这里。”女子对周凡兴道。 …… 周凡兴请女子坐下，而后在女子的描述下，周凡兴总算听明白了女子的意思。 七天前，女子来过客栈，一来就声称要找一个叫做周凡兴的人。 其实她自己并不认识周凡兴。 她说最多两天，周凡兴就会死了。 吓了当时在客栈里的所有人一跳。 后来，女子声称有一个很可怕的势力已经盯上了周凡兴，并且已经布置好了天罗地网，各种要命的手段应有尽有，还环环相扣，想要活命，几乎没有机会。 其中，最歹毒的在于，他们在夕阳中布置了陷阱，因为算准了周凡兴必定会在某处采集余晖精华。只要周凡兴采集了，那么两天之后，必死无疑。 周凡兴听到这里时着实吓了一跳。 如何在夕阳中布置陷阱，这一点周凡兴想不通。 但是，余晖精华…… 采集余晖精华的两天后…… 这样一算，不正是齐贤庄戴庄主染上信由的必死的第三天吗？ 周凡兴的心不禁沉了下去。 此时周凡兴只觉得后怕。 不过，那已经是五天前的事情了。 可是自己显然没死，这是为什么？ 周凡兴想了想，很快想通。 大概是，因为云暖吧。 如果说对方料定了自己会采集余晖精华，又在余晖精华之上动了手脚，那么唯一能称得上是在那些人的预料之外的事情，不就只有云暖的出手了吗？ 云暖乃是六乘境大能，她一出手，任由你手段万千，在她不经意间带动的道韵流转下，都会无济于事。 那么再算下来，齐贤庄的戴庄主之所以会沾染上那要命的信由，非但是受了无妄之灾，而且还是用来引诱自己上钩的鱼饵。 以周辰宇的能耐，发现戴庄主沾染上的信由是必然，但是因为神智方面的问题，所以周辰宇是解决不了信由这个难题的。倒不是周辰宇拿信由完全没办法，而是这种状态下的周辰宇会习惯性的想要依赖别人。 以林紫燕的能耐，倒是能解决信由的问题，无论是费力的方法也好，省力的方法也好，只看林紫燕的心情。 但是林紫燕毫无疑问是这世上最宠溺也最懂得周辰宇的人，所以她极大可能不会出手，而是会建议让自己过去。 费力的方法省力的方法周凡兴倒是也都知道，但是对于周凡兴自己来说，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用省力的方法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用费力的方法？ 是什么人在想要自己的命呢？ 非但将自己算得死死的，其实连周辰宇和林紫燕的反应也都掌控得几乎分毫不差。 还有，在时机上，也把握得微妙异常。 前脚戴庄主才邀请当时在庄内借住的人参加数日后的独子婚事，结果后脚就沾染上了信由。 这些一切，着实是环环相扣，此时一一想来，委实细思极恐。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周凡兴平复了一下心情，问女子。 “我看得出来，你没有在怀疑我。”女子看着周凡兴的眼睛道。 “当然。”周凡兴确实没有怀疑女子，因为他仔细观察过女子的眼睛，其实就如女子也一直在注视着周凡兴自己的眼睛一样。 “我梦到的。”女子道。 “梦到的？”周凡兴愕然。 随后，女子便详细的解释了一遍关于梦的事情。 女子姓苏，单名一个璟字。 她说她从七八岁的时候开始，就意识到自己偶尔会做一些可怕的梦了。 那些梦的可怕之处倒不是在于梦是噩梦，而是在于梦里的情况，往往会在不久的将来真实发生。 但是这种梦苏璟也不是常做，大概每隔两三个月才会做一次。 当然，梦里的事情，也都发生在这将来的两三个月之内。 一个月前，苏璟就梦到了这次的梦。 在梦里，她几乎就像是在周凡兴的身边一样，只不过视角却是总在周凡兴脑袋的侧后方，亲眼见证着所有一切的发生。这个角度使得苏璟全程没能看到周凡兴的脸。 不过，因为她的梦有所在角度的限制，所以并非是全知全能的，只能通过前后线索的对比，最终得到某些事情的答案。 比如说，在梦里，苏璟就不知道周凡兴是怎么去的齐贤。 再比如说，如果在梦里没有准确的提到时间的话，苏璟就不会知道梦里的事情所发生的具体时间。 苏璟本是出身于八音府的修士，而且是八音府中一位长老的孙女。 八音府是大桐王朝东南一带的一个二流势力，门内有三位巳陆境的老祖。这个宗门不擅长攻伐，但在音律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这一点，所以很多宗门包括大桐王朝方面，在诸多盛会上都会邀请一支来自八音府的乐师队伍。 苏璟这样一说，周凡兴就有点印象了，好像以前有几次长天门就邀请过来自八音府的乐师队伍。 当然，那些所谓的盛会，周凡兴是一次都没有参加过的，只是听到刘秉诚提起过。他喜欢这些嘛。 周凡兴没上心过，所以印象很浅。 周凡兴在长天门，更多的时候更像是一个异类。 无论什么活动从不参加，无论什么聚会从不参加，无论什么正事琐事杂事闲事要紧事，从不过问。 早些年的时候，周凡兴人缘其实很差的。 后来人缘之所以转好，是因为有一名长天门弟子本来打算找陈固嵩请教一些问题，结果陈固嵩刚走不久，周凡兴就随意的问了一句有哪里不懂？ 那名弟子错愕得像是活见鬼了一样。 然后结结巴巴的说了自己的疑惑。 周凡兴便留了那名弟子吃饭，前前后后为他解惑了三个时辰。 结果是那名弟子当着周凡兴的面就顿悟了，当场破开一境。 从那以后，来向周凡兴请教的人就多了。 周凡兴的人缘也就慢慢的好起来了。 虽然当场破境的事情很少遇到，但是从没有空手而归的。当然，不是说得了什么东西，是乘兴而来兴尽而返。 周凡兴答疑解惑的时候很专心，所以常常一天只为一个人答疑解惑，结果一不小心，一年多的时间就全部拿来挥霍了。 然而让人郁闷的是，周凡兴破境依旧很快，而且从来都是在同境最强的几近天人状态下才破境的。 “所以你是看到齐贤戴家和程家的喜事，才确定的时日？”周凡兴适时插嘴。 “对，我后来就开始寻找齐贤在哪里？找到了齐贤之后，确定齐贤果然有个戴家和程家，再之后就打听到了两家成亲的日子，从而倒推时间的。”苏璟道。 “那你为何来福灯镇迎来客栈？”周凡兴问。 “你收到过一份消息，不过消息的内容全都被抹除了，但是我知道那份消息是从福灯镇迎来客栈发出来的。”苏璟道。 “哦？”周凡兴自然记得这回事，是刘秉诚发来的消息。 只是……自己应该没有透露过消息是自福灯镇迎来客栈发来的才对。按照苏璟所说，她所知道的一切，无非是她在那个特殊视角下看到以及听到的一切而已。 也就是说，苏璟的那个梦，其实是存在一定的信息不对等吗？周凡兴这样想着。 “我在齐贤庄里，有几个比较亲近的人？”周凡兴想了想后问。 “比较亲近的？齐贤庄的戴庄主、戴公子，还有一位不知道名字的游侠，主要就是他们。不过他们都不知道你的来历，你没有透露过，他们也没有问。”苏璟答道。 “这样啊。”周凡兴点着头，心里想的却是这般情况是怎么造成的？ 要说的话，好像也就只有云暖是六乘境大能，而自己的爹也是六乘境大能了。 其实这样一想，又顿时觉得合理了很多。 一个人做梦能够预知未来，这已经够离奇了，若是连六乘境大能都在这个人的梦中必然经历某些事……那就很恐怖了。 毕竟，那可是六乘境大能啊！ 三更，晚上还有一章。 第52章 预言者 长天门中。 一早，当陈固嵩再次来到左奂休息的房间里时，左奂已经自己醒过来了。他趟在床上，脸上多了几分血色，状态也无疑比昨天好了许多。 “师兄。”陈固嵩快步上前，“你现在……” “替我安排一下吧，我要闭关。”左奂对陈固嵩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好多了，虽然声音还是有些虚弱。 “闭关？”陈固嵩讶异，然后仔细打量起现在的左奂，才发现左奂的一身元力，竟然已经出现了一小部分质变的迹象，“师兄要突破悟仙境了？” “嗯，凡兴那孩子昨天不是给我发了个红包吗？”左奂的脸上浮现出一些笑意，“红包里包的是一粒破仙石。” “果然是这样。”陈固嵩其实早有猜测。 虽然不知道周凡兴到底在想什么，但是面对星衍这种毒药，几乎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左奂突破至悟仙境了。虽说星衍之毒可以动用悟仙境仙人以莫大代价解开，但这种事情左奂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同意的。即便是长天门，门中一共也只有两位悟仙境仙人而已，怎么可以在这种事情上出现折损？而相对来说，自然还是突破悟仙境更实际一些。 只不过也只是相对实际一些而已。突破悟仙境一事何其不易？要不然整座人间也不至于只有区区二十位悟仙境仙人了。 要知道，悟仙境仙人，可不是每年就会换一批的存在。如今人间仅有的二十位仙人当中，最年长那位的是在四百多年前突破为悟仙境的老前辈！至于更年长的……都死在那一场场的人冥大战之中了。 其实真要算起来的话，若不是那平均每一百四十年左右就会发生一场的人冥大战的话，悟仙境的数量完全可以翻上许多倍的。因为到了悟仙境以后，活个五六千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其实会翻上许多倍的又何止是那些悟仙境仙人呢？相比于数量本就不多的悟仙境仙人，更让人扼腕叹息的其实是那些一位位不惜肝脑涂地舍生忘死的巳陆境、山海境、登天境、神觉境修士。 他们当中其实不乏只要生在太平世道里就能顺顺利利地突破悟仙境、巳陆境、山海境、登天境的人。 可是他们都在那一场场的残酷战事当中牺牲了…… 关于让左奂稳稳当当跻身悟仙境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混元莲，破仙石，道得果……无一不是绝大多数巳陆境巅峰的修士们梦寐以求的宝物。 别人或许拿不出来，但周凡兴是别人吗？ 既然如此，那么周凡兴给了左奂什么，也就不太难猜了。显然只会是那仅有的几种宝物的其中之一。 混元莲，破仙石，道得果，或许还存在什么如今未知的某种宝物。 其中混元莲和道得果已经有几万年不曾出现过相关记载和传闻了。破仙石倒是在六千余年前出现过一次，只不过很快就不知下落了。至少那一段时间里，随后三四十年都没见有谁顺利突破至悟仙境的。可能是藏得太深了，也可能是真的从某个原本的幸运儿手里莫名消失了，谁知道呢？ 周凡兴拿出来的这一粒破仙石是不是就是六千多年前疑似消失无踪了的那一粒……自然也无从猜测。 至于那未知的某种宝物……或许有或许没有，但大概率是没有的。 左奂在巳陆境这个境界里待得也够久了，若非身为长天门的掌门，其实左奂早就可以全心全意准备突破悟仙境的事宜了。虽然左奂也知道能够顺利突破的几率并不大。 所以这么多年来，左奂除了履行好身为长天门掌门的职责之外，最主要的事情还是尽可能的增大自己突破悟仙境的把握。 只是这种事情当然不简单。 直到如今左奂已经花了近百年的时间，也不过只有区区两成把握而已。近百年前，左奂的把握是一成有余，不到两成。可惜的是，两成把握根本不足以为之一搏。至少也得有七成把握才敢说有为之一搏的底气。 因为突破不了的话，很大可能会死的。虽然说任何一次突破都不是完全不存在危险，但是如果将这些危险按照程度的不同排个序的话，巳陆境突破悟仙境，无疑最危险。 有八成把握的人来突破，成功的几率顶多只有四成。就算是有绝对的把握，成功的几率其实也才只有五成而已。 不然人间数以百计的巳陆境巅峰大修士是怎么来的？都是被堵在了这道关口前。 偏偏时下左奂又中了星衍之毒……或许都得感慨一声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其实走捷径突破悟仙境一事，试问天下所有的巳陆境巅峰大修士们，有几个不曾考虑过？但是真正能够走上那条捷径的，从来都是万中无一。 或许应该这样说，想要走捷径突破至悟仙境，其实难度比纯粹依靠天赋还大，而且还是大得多。 周凡兴之所以甘愿做到如此地步当然是有原因的。 破仙石这种宝贝，他也只有那么一粒而已。 首先是之前刘秉诚给他传信的时候，传信飞剑竟然被拦截了！ 要知道，传信飞剑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安全、迅捷、便利。理论上来说，想要拦下一把普通的传信飞剑，就至少需要两位悟仙境仙人出手。 而且还得提前锁定好飞剑的必经之路，才能在某个时刻某个地点进行精确地拦截。 不然人间各大宗门及势力为何都将传信飞剑作为门内传信的主要手段？ 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一代代天骄不断涌现，传信飞剑虽然仍是如今最常见的传信手段，但是也有不用飞剑的。 这之中的要点在于传信飞剑的飞剑锻造技艺已然相当成熟，所以就成了大多数人的首选。但也有谋求自家特色的，而且确实有成功的。 从接到那把被拦截过的飞剑的那一刻起，周凡兴就明白他所面对的敌人，身后有着恐怖的背景。 两位悟仙境仙人，那已经是超然势力这种层次的存在才能拿得出来的阵容了。 只不过对方再如何，总大不过自己的背景——身为六乘境大能的周辰宇。。 哪怕严格来说只能算半个。 所以周凡兴当时并没有想太多，而且还大大方方的“赴约”去了。果不其然，路上虽有埋伏，却并没有太大的危险。毕竟，一旦自己实在遭遇了危险，他还能向父亲周辰宇求救。届时，周辰宇肯定会让那些人知道六乘境大能到底有着一副怎样的暴脾气！ 撇开今天从苏璟这里得知的一些情况不谈。 其实从周凡兴意识到有人竟然在暗中算计自己一家之后，他就已经决定，全力应对！ 他当然介意有人竟然在算计自己一家。 而且从那个时候开始，周凡兴就已经有了一定的计划了。 首先就是长天门的力量。他当然需要借用长天门的力量。虽然他不是不可以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势力，但是这样一来必定要先解决诸多麻烦，不过不可控因素将能被控制在最少范围内。然而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还需要筹备不知道还剩几年就要来临的人冥两界决战的事宜！不仅仅是决战之前，也包括很多决战之后的事情。 所以周凡兴所拥有的最好的选择只能是借用长天门的力量。 而自己虽然身为秉字辈当中最受重视的弟子，但这种身份能够调用的长天门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不久后知道掌门左奂竟然身中星衍……虽然有点对不起左奂，但周凡兴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不过当收到长天门祖师堂的传信飞剑，知道左奂竟然中了星衍之毒的时候，周凡兴也确实是才发现如今的形势还真是不容乐观。 长天门，青尧山。 不说这两大宗门是人冥大战之中的重要战力，只说这两大宗门作为大桐王朝境内仅有的两座同时拥有两位悟仙境仙人的超然势力！ 有人竟想要挑起这两大超然势力之间的矛盾。 按照长天门目前查出来的结果，冒头有指向大桐王朝的趋势。到底是不是大桐王朝？还是说，幕后之人不仅仅要挑起长天门和青尧山的矛盾，还要把大桐王朝扯进来吗？ 虽然破仙石只有一粒，但是交给左奂绝对划算。 左奂本就是距离悟仙境仅差一步的巳陆境巅峰大修士，虽然因为自己的师尊陈固嵩和青尧山的那位青玉道人的缘故，巳陆境同境最强之争左奂半点指望也没有。 但他本来也没有那个心思去争什么巳陆境的同境最强。 虽然如果能成为那巳陆境同境最强的人的话，就意味着除了拥有绝对的把握——五成的机会突破至悟仙境之外，还将得到一份同境无敌的气运，使得突破至悟仙境只会水到渠成。 当然了，同境最强不是一个人得到了那份荣誉之后只要迅速破境便能由当时的第二人顺势补上那一把宝座的。而是最少十年才只会有一个人，曾有一段长达三百年的时间，巳陆境最强的席位，始终空缺。因为想要得到那个席位，需要达到哪怕是相对于第二人，也有着近乎绝对的碾压优势才能得到。 上一位巳陆境同境最强之人，是童唐。他强到什么地步？哪怕成为了同境最强之后，也依旧没有收下那一份同境无敌的气运馈赠，而是硬生生地将五成的机会，逐步强大到攀升至九成的地步。 九成之时，童唐仍不满足，他后来剑走偏锋决定闯情关，这才在几年之后以十成的必然突破至悟仙境。所以童唐虽然突破悟仙境没几年，却已经坐在了悟仙境之中最强几人的席位上。直到前不久，成为了那当之无愧的悟仙境同境最强者！ 简直不可理喻！ 陈固嵩与青玉道人所争夺的同境最强，实际上是童唐突破至悟仙境十年后才再次出现的那把宝座。现在当然还没到时间。 而左奂只不过是希望有生之年能有机会突破至悟仙境，那已经是他最大的愿望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突破！ 当然，周凡兴会抽时间再跟左奂开诚布公的谈一场。他不需要控制长天门，他只是需要借用一下长天门的部分力量而已。 此外，刘秉诚的飞剑被拦截一事，长天门方面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以后肯定是要彻查一番的。这样一来，长天门和周凡兴也就有了展开合作的空间。 …… “咦？”云暖抱着八个小人儿出来的时候很是意外了一下。 “怎么了？”周凡兴听出了云暖讶异中的不同寻常。 “预言者诶。”云暖一只手指向苏璟。 在云暖怀里的小家伙们有一半因此摔到了地上。 所以云暖又急忙把小家伙们重新抱在怀里。 “这位是？”苏璟弱弱的问，她自然不明白为何这个小姑娘会将预言者这样的说法用在自己的身上。 “小暖，你叫她小暖就好。”周凡兴道。 “这是苏璟。”周凡兴又对云暖道。 “苏璟姐姐！”云暖甜甜喊道。 感谢白泽?投本书五张推荐票，四更奉上 第53章 留下 云暖很快便与苏璟熟悉了起来。 “凡兴凡兴，让苏璟姐姐留下来好不好？”云暖在不久后如此道。 “啊？”苏璟自己都大为意外。 “好不好嘛？”云暖就对周凡兴撒娇。 “这得看苏姑娘自己的意思吧？”周凡兴当然是不介意的，苏璟若要留下来的话，可以将其安排到赵秉娴临时住着的那个小院去，反正那儿还有个房间，顺便也能给赵秉娴找个伴。 赵秉娴和刘秉诚当然是会回来的，一位巳陆境大修士，一位山海境修士，其实光待在山上的作用已经很有限了。也就是那些职责在身或突破无望的人才会安安心心地留在山上，不然的话，下山寻访仙缘不香吗？ 而在客栈这边，多学些神通难道不比下山累死累活寻访仙缘更香？ “这个……”苏璟为难起来，“其实这次来福灯镇，主要是因为附近的乐城乐家老家主过寿，乐家老家主与我们八音府的一位巳陆境老祖交情很深，所以才派了我们过来的。” “这不，来的时候我就绕路来了福灯镇，不过没有找到你。现在我们都要回了，我是得到了齐贤戴家和程家安安稳稳的办了一场热闹的婚礼，跟我梦到的结果很不一样，这才想着过来碰碰运气的。”苏璟道。 “苏璟姐姐，留下来嘛。”云暖转移战场，对苏璟撒娇。 “不，不行的。”虽然不忍心这么说，但要是不这么说的话，苏璟对师门实在无法交代。 她跟一般的八音府弟子不一样，她的祖母是八音府的一位长老。一旦自己这边捅了篓子，祖母那里就会很被动。她当然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那种结果。 “小暖，你就这么希望你苏璟姐姐留下来？”周凡兴问。 “嗯嗯！”云暖使劲点头。 与此同时，她又以心声向周凡兴解释：“预言者很厉害的，如果预言者在的话，我们就可以将人冥两界的那场决战精确到几个月之内开战了。” 周凡兴面不改色，但他明白了。 “别为难你苏璟姐姐了。”周凡兴道。 云暖诧异。 苏璟松了口气，总算还有个明事理的人。 “待我穿信回长天门，再由长天门出门向八音府说明，你苏璟姐姐就除了这里，哪儿也去不了了。”周凡兴道。 “诶？”苏璟傻眼。 “嗯嗯！”云暖立即眉开眼笑。 长天门。 左奂要闭关的事情很快传开。 按照陈固嵩的说法，掌门之前之所以忽然吐血，主要原因在于没控制好体内已经化为仙元力的小部分元力与还未化为仙元力的其余所有元力的平衡。 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平日里事务繁忙，致使平时分心太多，无暇安心修炼。 所以，干脆趁此机会，闭关一场。 当然了，这件事暂时需要保密。 长天门门人这才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以来，几乎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虽然最后的结果是虚惊一场，不过既然是掌门即将成为长天门的第三位悟仙境仙人的话，那当然都还是值得的。 天晓得凝重到连平日里最贪玩、最懒散、最玩世不恭的人都不禁板起脸的长天门，终于等来了这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是何等的振奋人心！ 当然了，保密肯定是应该的。 木秀于林的后果是什么，大家都懂。 这些话骗得过大部分人，当然是骗不了那些知道左奂其实是中了星衍之毒的人。 所以之后很快就有了一场议事。 陈固嵩将所有的一切毫无保留的透漏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既然拿出破仙石的人是周凡兴，就没有谁会认为不合理了。 不久后，陈固嵩收到周凡兴的传信飞剑。 联系八音府，希望让其门下的一名弟子留在福灯镇，当然不算什么大事。而且周凡兴信上也把理由给了出来，说他之前得到过一份上古音律一道的传承，正好觉得那名名叫苏璟的女子与自己颇有眼缘，所以想要传授给她。 陈固嵩就懒得说什么有那种好东西怎么不交给自家长天门了。 反正虽然长天门也有研习音律之道的修士，但与八音府相比，确实还是存在差距。 不管怎么说，八音府毕竟是专攻音律一道的宗门。 很快，陈固嵩便以长天门的名义往八音府传信。 八音府收到信后极为重视，三位巳陆境的老祖都被惊动，以八音府祖师堂的名义传信给苏璟。 苏璟从亲眼看着周凡兴寄出飞剑到收到自家宗门祖师堂的传信飞剑，一共也才过去一刻钟不到的时间。 “苏姑娘，这个给你。”周凡兴取出他承诺的上古音律传承，是一块玉简，交给苏璟。 苏璟手都在颤抖。 大概唯有一座专研音律一道的宗门，才能完完全全的理解这样一份传承到底有着怎样的价值。 苏璟已然矜持不了了。 她将神念注入那份传承之中，很快便仿佛人事不知了。 倒不是昏了过去，而是过于沉醉其中，以至于无法自拔。 云暖亲自将苏璟送到了赵秉娴住的那座小院，自然是住进了另一个房间。 回来之后，便是云暖都不禁庆幸：“真是太好了，竟然遇到了预言者。” “话说，预言者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周凡兴也是直到现在才有机会问。 “预言者是上古时代的古老存在之一。”云暖这样道。 “古老存在？”周凡兴惊了，这说的是苏璟吗？ “嗯，你们当然不知道了，你们对上古时代的事情知道的很有限嘛。上古时代是一个万法昌盛的时代，打个比方的话，单凭那些层出不穷的术法，当年的相当于如今悟仙境的人，完全可以吊打如今的六乘境。甚至巳陆境那样的存在，都可以跟六乘境大能平分秋色。”云暖道。 “什么？”周凡兴又惊了，简直无法想象。 “不过你也不用吃惊啦，在上古时代里，人间的情况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云暖解释。 “能详细说说吗？”周凡兴已经来兴趣了。 “比如说啊，上古时代的灵气就比现在的灵气浓郁得多。” “再比如呢？” “上古时代还比现在的人间大得多。” “大得多，这从何说起？” “比如说吧，现在的人间虽然也不小，但是实际上还不到上古时代的人间的十分之一大哦。”云暖笑道。 “十分之一？”周凡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对，就是十分之一，而且是十分之一不到。这还要算上目前为止人间修士不曾探索过的神秘疆域的范围。”云暖很肯定的道。 “这，可再怎么样……人间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变成只有上古时代的不到十分之一的大小吧？” “当然不是无缘无故了。”云暖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 “想知道？” “想，当然想。” “不告诉你。”云暖摇头晃脑，自得其乐。 “这样吗。”周凡兴就没有追问了。 答案很清晰，不是云暖不知道，只是自己还没有能够知道的资格而已。 想要获得资格，那就强大起来再说。 周凡兴笑了笑，“还是说回预言者吧。” “好吧。上古时代万法昌盛嘛，所以各种大道显化的存在就特别多，预言者就是其中之一。预言者呢，也没什么本事，就是能够预见未来，然后告知所有人而已。”云嗤之以鼻的道。 而已……这两个字用得好。 “不过嘛，预言者还是很好玩的，他常常先预见未来，然后就来我这里装神弄鬼，可是每次都会失败呢。”云暖回忆起了那些久远的记忆，不禁会心一笑。 “咦……”云暖顿时就觉得不妙，一下子没管住嘴，竟然说了出来。 云暖看向周凡兴。 “我知道了，装作没听到过。”周凡兴用手在耳边转了两圈，然后做了一个抓住什么了的动作，轻轻一丢。好像这样就能真的忘记掉刚才听到的一切了。 上次在南境秘境之中，云暖就说漏嘴过，透露自己至少是二十多万年前的存在。 她逆流光阴，删去了众人的记忆。其中，并没有受到逆流光阴的影响的人是，叶疏星，清原，以及周凡兴。 原因的话，周凡兴后来分析过，大概是因为那两位也是六乘境大能，而自己拥有芊苼花吧。 但现在看来，显然之前云暖无意间所透露的，还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上古时代的存在吗？还与预言者那样的存在打过交道。所以算起来的话，还应该再想得夸张一点。 “凡兴凡兴，你真的对上古时代的事情很感兴趣吗？”云暖忽然问。 “当然感兴趣。” “你有芊苼花嘛，所以如果你要是能找到足够多的有关上古时代的记载，就是那些用古文字记载的东西，你其实是可以读懂古文字的哦。”云暖道。 “唔？芊苼花还有这种能力？”周凡兴意外了一下，“那我两年前得到冥王旗的时候，怎么没有认出来旗上的古文字是‘死’？” “笨蛋凡兴凡兴。”云暖皱起鼻子，“那个时候你连花灵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发挥出芊苼花的所有功用？” 周凡兴摸摸鼻子，说得是有道理。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云暖道。 “这倒是可以去试试的。”周凡兴跃跃欲试。 “我知道哪里有很多很多的古文字石碑！”云暖道。 “哪里？”周凡兴忍不住问。 “北地雪国。” 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周凡兴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开口问了。 北地雪国，现如今的妖族大本营，整座人间的妖族有六成都在那里， 众所周知，人族修士最去不得的地方之一，就是北地雪国。 第54章 意外 周凡兴还是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世上是存在很多传承的。大概苏璟就是一个继承了上古时代的预言者的传承之人。至于她是怎么接受的传承，也许她自己知道，也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 周凡兴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就按照云暖的建议，去一趟北地雪国。 反正中了星衍之毒的掌门如今已然闭关了，虽说有了破仙石之后左奂的突破已成定局，但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短则一两月，长则几年几十年，都是说不清楚的事情。 既然如此，借用长天门力量的事情就不得不搁置一下了。有些事情，不是说信得过谁信不过谁，而是确实只适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有了决定之后，周凡兴的神情便不那么紧张了。 北地雪国那种地方，大概自从妖族北迁之后，还从没有接待过六乘境大能以下的任何人族之人吧。 自己去当然未必受欢迎，但这不是还有云暖的面子在吗？不看僧面看佛面，妖族的那些强大存在们，总不好意思欺负自己吧？ 正身心轻松之际，忽然，云暖的情绪就莫名其妙的低落了下来。 “怎么了小暖？”周凡兴的第一感觉就是不对劲，很不对劲。云暖是谁？六乘境大能！还是从上古时代一直活到今天的古老存在！自从接触云暖以来，她何曾这样过？ 总不能是被自己刚才一副显然不想去北地雪国的态度给刺激到了吧？ “小暖，到底怎么了？”周凡兴又关切道。 “凡兴凡兴。”听到周凡兴的声音，云暖才抬起头来，看了周凡兴一眼。 “怎么了？”周凡兴轻轻地摸着云暖的小脑袋。 云暖怀里的小家伙们也一副关心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人间有六根灵柱？”云暖问。 “知道，分别位于人间的最东最南最西最北以及中央，还有一处是大桐王朝境内的巨猿山对不对？据说那六根灵柱是撑天之物，早在很久以前，在比上古时代更为久远的很久以前，撑开天地的东西。”周凡兴道。 “那六根灵柱，其实是六朵芊苼花的花茎。”云暖道。 “芊……”周凡兴的脸色猛然大变！ 原本他确实没有多想，但如果那六根灵柱是芊苼花的花茎的话……岂不是说那六根灵柱与六位六乘境大能有关？ “有一根灵柱快要断了。”云暖的小脸上，两行泪落下。 周凡兴只觉得心里难受得紧。 福灯镇，莫名其妙的下起了雨，毫无预兆的雨。奇怪的是，被雨淋湿的人们，竟然好像都忘记了要躲雨一样，愣愣的望着天空，怔怔失神。 “凡兴凡兴，我好难过。”云暖的脸上，浮现起前所未有的悲伤。 “天很重的，而且非常的辽阔，所以当六根灵柱全部都在的时候，就没问题，但要是其中一根灵柱完全断了的话，天的一角会塌下来的。”云暖低声道。 “难道……难道是冥界的人？”周凡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冥界一方早已有人潜入到人间，并且执行起了这个可怕的计划。之前冥界之人来到福灯镇的事情才过去多久？看来，自己还是太单纯了，竟完全然没有考虑过也许还会有其他的冥界之人来到人间。 “不。”云暖摇了摇头，“冥界的人虽然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来到人间，但是这种事情做起来很不容易。冥界光是支撑每一百四十年左右一次的大举进攻就已经很捉襟见肘了，几乎不可能在平时送人到人间来。即便是上次的那个家伙，也只不过是个不到玄品境十品的小人物而已。” 因为并没有与那个家伙交手，所以周凡兴确实不太清楚对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实力。现在云暖说了这些，就能理解为什么当初那家伙所袭击的多数都是普通人了。 云暖继续说道：“而且六根灵柱是这座人间，这个世界的根本之一，所以没有这个世界的气息的人，只要一接近这六根灵柱附近，几十里外就会被天雷消灭掉的。就算是有相当于悟仙境仙人的冥界高手，在那里也不会好过。而且一旦发生那种情况，所有的六乘境大能马上就会感应到，会立刻过去的。” “那……六乘境大能呢？”周凡兴不明白云暖为何要忽略掉六乘境大能。 比起悟仙境仙人那样的威胁，当然是六乘境大能更难缠。 “六乘境大能在稍远处还好一点，但如果六乘境大能距离灵柱太近，是会被灵柱的灵力触手拘束住化为养料吸收掉的。” “这样就还好”周凡兴总算听到了一个还不算坏的消息。 “所以是……”旋即周凡兴脸色铁青，云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既然冥界高手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那么动手的，自然就是这座人间，这个世界上的存在了。 “对，虽然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至少也是这座人间里的某个或某些存在在搞鬼。”云暖点头。 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将灵柱打断，对那些人来说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据说上古时代曾经有过一场天倾之灾，只用了短短一天，便叫人间几乎沦为了地狱。惊恐的人们，将死的压力，逃无可逃的命运……交织出了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最后是六位六乘境大能联手，用六件仙兵才止住了那场天倾之灾。 “所以，天要塌了？还是人间之内的谁干的？”周凡兴不由悲哀苦笑。 “对了，上古时代不是有过一场天倾之灾吗？不是后来六位六乘境大能拯救了人间吗？那……现在再让人间的六位六乘境大能出手……”苏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只是话到后面，他就说不下去了。 现在的人间，严格算起来只有五位半六乘境大能而已。 但周凡兴当然还是要说，只能说下去：“虽然我爹现在的实力比不了全盛时期，但应该没问题的吧？应该没问题的吧？至少，现在不是才只有一根灵柱出现了问题吗？对，又不是六根灵柱全部出问题了，就算我爹实力不必以往，肯定也没问题的吧？”说着说着，周凡兴又有了底气。 “不一样的。”云暖摇头。 “不一样？”周凡兴茫然。 “我知道人族现在对那场天倾之灾的了解是什么，六位六乘境大能联手，分别以一件仙兵撑住了天，从而拯救了整个人间，对吧？”云暖说着，随之反问了一句。“但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你们不会以为单凭几件仙兵就有撑住天的能力吧？” 不等周凡兴做出回答，她便继续说了下去，“真相是，那六位六乘境只是用六件仙兵作为临时的支撑而已，他们真正要做的，其实是在安抚住人心之后，用那唯一的办法，在最短的时间里修复好那六根灵柱。” “什么？什么办法？”周凡兴有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凡兴凡兴已经想到了不是吗？对，就是你现在想到的那样，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云暖道。 “这……”周凡兴张着嘴，只觉得有什么堵在了喉咙里，根本说不出话来。 “凡兴凡兴，你知不知道巨猿山？”云暖忽然问。 “巨猿山？知道，怎么了？” 大桐王朝以一条桐江划分南北，其中桐江有这么一段，便是从巨猿山旁边流淌而过的。 “去一趟巨猿山吧，如果可以的话。”云暖泪眼婆娑，像是在请求一样。 “当然可以！”周凡兴无法不应下。 …… 摧毁六根灵柱，其实是周凡兴的备用方案之一。 之前周凡兴曾在福灯镇东南方向边缘的小山包上跟云暖、韩冷、温暖三人提起过，当那场没多久便会到来的人冥大战终究被拉开序幕之际，不禁第六位六乘境大能将会从重伤的状态里恢复过来，而且，人间或许还会出现第七位六乘境大能！ 虽然这样一来，一旦那第七位六乘境大能最终有机会永久存在，就意味着原本存在于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平衡，会被打破。 所以那之后周凡兴要做的事情就是要么让人间的六乘境数量降回六位，要么则让人间的六乘境大能增加到八位。 人族四位，妖族四位。 再不然，就只能叫人间再无六乘境大能了。 第一个结果，只要第七位六乘境死后并不会再出现第七位六乘境都能便能达成。 第二个结果，则是要多费些力，使这座人间在当下的基础上，强盛到一定程度也能做到。 至于第三个结果……在周凡兴的设想里，将支撑天地的六根灵柱均匀的毁掉一部分即可。 从难以角度来说，当然是第三个结果比第二个结果更容易达成。 因为毁灭比创造简单。 不过，无论结果是什么，还有一件事必须在结果出来之时尽快做好，那就是彻底断绝了冥界来到人间的可能。 不然的话，人冥大战只会永无止境的持续下去，直到某一方被灭掉。 事实上，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其实人间被灭掉的可能性远大于冥界被灭掉。 所以才有必要在那样的一天到来之前，先彻底断绝了冥界之人来到人间的可能。 这件事，其实自从周凡兴得到了冥王旗之后便有把握有的放矢了。 倒是这件事之后的事情，周凡兴其实还在犹豫。 人间的未来究竟会如何发展，没有人知道，所以再完美的计划，即便再如何经得起推敲，也怕赶上一个计划不如变化。 其实这些都还好，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周凡兴最担心的，其实还是当人间高手的数量一点点一点点往上涨之后，是不是会让很多事情从此变得复杂？ 不说周凡兴自己，也不提那些六乘境大能的嫡传弟子们，单单是各大宗门内的天才弟子们，三十岁之前步入巳陆境，真的不算难。 可巳陆境时，修士的寿命就已达到了两三千岁。即便他们无法突破巳陆境，他们之中也能有大部分，将安安稳稳的活上两三千年。 至于悟仙境仙人就更别说了，五六千年的寿命，哪怕在巳陆境期间需要颇费一番功夫才能突破，但之后再活个三四千岁甚至是五六千岁，也谈不上有什么问题。 那么，在这两三千年、三四千年、五六千年的日子里，又将涌现出多少巳陆境大修士、悟仙境仙人？ 当这么多人没有一个统一的目标的时候，当这么多人之间出现一个接一个的矛盾的时候…… 自上古时代开幕——三百万年前便一直在史书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的人族的未来，将何去何从？ 甚至于，这座美丽的人间，又将何去何从？ 晚一点还有一章，可能要到十一点左右了。 第55章 巨猿山 巨猿山，云暖亲自将周凡兴送到了巨猿山附近，然后只是望了巨猿山一眼，就一句话也没有交代地走了。 也不知她是会回去迎来客栈，还是会回去北地雪国？ 周凡兴不愿耽误，从袖中抖出一柄鬼剑，手腕一翻，手掌上便出现了一个面具。当然是与手上的鬼剑配套的。 其实其他的配套之物周凡兴不是没有，只是不想拿出来，再多，就太张扬了。 他还临时给自己换了一身行头，随后催动鬼道术法，一身鬼气萦绕。 倘若这样都能无法掩饰住自己的身份，那也没办法了。 御剑前往巨猿山主峰。 远在五六里外，便能看到巨猿山主峰山脚陈列开来的三方人马。 显然，正处于僵持不下的阶段。 奇怪的是，这三方人马并不是各自相对的，而是全部看向了巨猿山主峰下的一处不大的洞穴。 周凡兴没有轻易用神念去探查。 但不出意外的话，外面摆开阵营的三方人马的目标，应该都是那个山洞。 周凡兴还发现在一里之外，还有一群人。 但比起那边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三方人吗来说，这些人……就很一盘散沙了。 周凡兴便落了下去，随后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切，又来一个。”这群人当中有一个五短身材的大个子。确实是五短身材的大个子。 他的身高足有七尺，但却只有一双一尺半的小短腿，同样在一尺半左右的双臂，再加上一个半尺略多的小脑袋。 支撑他身高的，全靠那大得碍眼的躯干。 “兄弟，哪条路上的？”五短身材的大个子脸上虽有嫌弃之色，但说话的时候还算客气。 周凡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邪道之中，没有你这一路吧？”五短大汉又问。 周凡兴微微驱动鬼气，总算是给了个回答。 “哟，原来是鬼道一脉的兄弟。难怪戴个鬼面具。还拿着一把鬼剑。”五短大汉笑了。 相对来说，行头可以作假，容貌可以作假，甚至是手上功夫的路数也可以作假，不过能在元力之上作假的……不是没有，至少很少。 一个人的身体里不是不能同时容纳两种或多种元力，问题在于，想要维持住两种元力或多种元力的平衡，很费功夫。 这也是陈固嵩说左奂吐血昏迷的原因是仙元力和普通元力的不平衡所导致时，没人怀疑的原因。 固然也不能排除他们在知道自家掌门即将成为自家宗门里的第三位悟仙境仙人时的狂喜影响。 总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一个人一辈子，修炼一种元力已经够了。 俗话说得好，贪多嚼不烂，贵精不贵多。 “敢问一句兄弟修为如何？”五短大汉的笑容里当然带着虚伪。 “不才神觉境修士而已。”周凡兴冷冷道。 听到这种回答，这群人里有相当一部分立时便忍不住后退了一点。 登天六境的修士，其实是很有牌面的。 能够在三十岁之前步入登天六境的修士，其实无论在哪里都是很受重视的。哪怕是长天门也做不到视若无睹。 哪怕不是在三十岁之前步入的登天六境，在任何势力中，登天六境也意味着另一个层次。 与玄品境的修士，有着天壤之别。 周凡兴一眼便能看穿，这群人当中，其实最强的也就只是那位五短大汉身边的人，看上去有些懦弱，却是实打实的神觉境修士。 那五短大汉其实也是神觉境修士，但比起那个看起来懦弱的人来说，实在差了很多。 “敢问兄台如何称呼？”五短大汉显然客气了许多。 “姓周，名软饭。”周凡兴道。 没人敢笑。 干笑都不敢。 因为这位自称周软饭的仁兄，目光正扫过所有人。 有一种被盯上了的感觉。 所有人都有一种直觉，一旦这时候笑了，大概…… 所以再觉得好笑也不能笑。 “周兄，幸会。”说话的还是那位五短大汉。 “想来周兄的目标应该与我们是一致的，既然如此，倘若周兄信得过我等……” “信不过。”不等五短大汉把话说完，周凡兴便冷冷的拒绝了。 “周兄真是快人快语。”五短大汉倒是一点都不显得尴尬，笑道：“既然周兄有意独行，那任某便不挽留了。” 周凡兴给了众人一个轻蔑的眼神，果然一个人走了。 待看不见周凡兴的身影之后，五短大汉才神色阴沉，被气得不轻。 “什么东西？”五短大汉终于还是将那句不忿说出了口。 忽然发现周遭格外的安静，连呼吸声都几乎没有的安静。 怎么回事？五短大汉只觉得自己的视线不受控制的一片，整个人都好似旋转了起来。 随后降临的，其黑暗，竟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群人噤若寒蝉。 看着好像并没有出手的周凡兴，生怕打扰了此刻的寂静。 但五短大汉确实倒下了，连最基本的呼吸也没有了。显然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我最听不得别人在人背后嚼舌头了，有话当面说不好吗？”周凡兴嘀咕。 那懦弱男子更显得懦弱而且惧怕了。 “你叫什么名字？”周凡兴直接问那懦弱男子。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懦弱男子，似乎这家伙竟然能被这位“周软饭”前辈关注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我……我……”男子浑身颤抖，好似根本无法回答一样。 “前辈，他叫常短。”一人大概是看不过去，主动道，只是很显然，他在说出常短这个名字的时候，差点忍不住笑。 众人之中有小声的笑声传来。 “常短？”周凡兴看向常短，越看越觉得奇怪。 显然，常短是一位神觉境修士。 但他此时的表现，却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回前辈的话。”还是那个说出常短名字的人，“常短好像是进去过那个洞穴的人。” “啊！啊！啊！”那常短在听到洞穴二字时反应尤为激烈，整个人狂躁不安，手脚近乎抽搐，死死咬住牙关，更是仿佛用舌根抵住了自己的咽喉一样，有种喘不过气的表现。 周凡兴只是看着，根本不为所动。 反倒是其他人，纷纷露出了不忍甚至是怜悯的神色，只是看向周凡兴之后，便不敢再看常短了。 常短的反常持续了没多久，整个人都已经快不行了。 他明明是神觉境修士，但此时他就好像只是一个普通人一样，无法呼吸没一会儿，便有窒息的危险。 周凡兴上前一步，一步跨出近一丈的距离，来到常短的面前，一脚踹翻了常短。 常短这才能够大口呼吸。 “他是从那个洞里出来的人？”周凡兴看向刚才一直替常短出声说明的人。 听到洞这个字，所有人都看向了常短。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常短竟然仿佛没听到一样。 “是，任老大——不对，那姓任的是这么说的。” “那姓任的原本是莫千山的人，莫千山就是现在占据着洞里的门派。那个洞，是最近才出现的，以前没有，后来被常短他们一群人发现，就进了去。不过听说只过了一天时间而已，进去洞穴里的人就全疯了，就像常短这样。” “莫千山的人也是偶然发现的这里的情况，当跟常短一伙的所有留守在洞外的人全部跑光了以后，莫千山的人就抓住了时机，抢先一步占据了那个洞穴。常短好像就是那时候在洞穴里被发现的。” “不过莫千山的人运气不太好，因为之后还不到半个时辰吧，欣雨楼、斜阳谷、曲安河口三家的人马就到了。就在那边，过去一里就看得到。”被问话的人如倒豆子一般的说道。 “这四个势力各有着什么样的实力？”其实周凡兴并不关心这个问题，因为这四个势力周凡兴一个都没有听说过。既然没听说过，就说明这种势力之中，别说巳陆境大修士，怕是连山海境修士都不会有多少。 “莫千山的山主是一位——啊呸，不对，是一个神觉境修士，门内有两个登天境修士。其余三个势力跟莫千山的实力相差不大，每个都是旗鼓相当。” “既然莫千山的人已经被团团围住了，那么那个姓任的是怎么带常短出来的？”周凡兴又问。 “这个，这个……”对方急得额头直冒汗，却根本就说不出来什么。 倒是可以胡编乱造一通，但是他就怕这位“周软饭”前辈接连几个问题下来，他一不小心漏了陷……就完了。 “常短留下，你们走吧。”周凡兴道。 所有人都在等这句话，于是立即跑了，一个个的都恨不得自己再生两条腿。 周凡兴没理常短，而是走到那五短大汉的身边，一脚往五短大汉的胸口踹去。 “咳咳！”五短大汉就像是胸口憋着一口气，总算吐出来了，活过来了。 “咳咳！”虽然仿佛活过来了一样，但是五短大汉实在是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常短是怎么带出来的？”周凡兴问。 五短大汉听到声音才扭头看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怎么是这个家伙？ 可是……五短大汉更深知自己现在的情况，他一身实力，此时能发挥出三成，就该谢天谢地了。 “我再问一遍，常短是怎么带出来的？”周凡兴的声音里已经夹杂了一丝不耐烦。 “是因为我们一发现常短的时候，就立马把他送出来了。只是在路上忽然注意到欣雨楼的人马，后来就根本没有机会离开了。”五短大汉心肝一颤，赶紧道。 至于这位“周软饭”前辈是怎么知道的常短的名字？五短大汉根本无暇顾及。 五短大汉趁机扫视了一下周遭，竟然没有其他人。他也不敢多想，其实也并不在乎。 随后五短大汉便只能老实一点，至少老实更有机会走生路。 “我若要你现在带上常短为我带路，去那洞穴，你敢不敢？”周凡兴问。 “有何不敢！”五短大汉也是个干脆的人。 “叫什么名字？”周凡兴这才问。 “任裘。”五短大汉道。 “带路吧。”周凡兴示意。 “是。”任裘果然带上了常短，直接往山洞方向过去。 好像只要有“周软饭”前辈在，他便有底气不惧围在山洞之外的三个与莫千山实力相当的势力。 今天就三章吧，好歹也算日更过万字了。 第56章 无视 当任裘出现的时候，马上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四肢短脑袋小，却偏偏身躯巨大的异样大汉。 在一般人看来当然略显滑稽，但是任裘毕竟是莫千山当中的知名人物。 所以没有任何人发笑。 神觉境修士，如果有心大闹一场的话，当然会很麻烦。 尤其是欣雨楼、斜阳谷、曲安河口三家，此时都有大量人手在这里。一旦让一位神觉境修士冲进人群里，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候，哪怕是登天境修士亲自出手，也难免顾忌重重。 自己一方势力的人当然是不能伤在自己的手上的，其他两家的人也不能在自己的手上受伤。 “快，去通知楼主！” “去向谷主请示！” “当家的在哪里？” 三方人都有迅速行动的。 “哈哈哈哈！”任裘忍不住停下脚步大笑几声，他忽然发现，现在的场面有意思极了，他一个人，便占据了几乎绝对的优势。 早知道是这样，他早就过来大闹一场了。 看来三家人都不放心别家的高手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显然，三家人各有各的算计。 不想独吞好处的人，这世上本来就不多。 “愣着干什么？走。”周凡兴从任裘的身边走过，领着常短脚步未停。 处在他们正前方的势力是曲安河口。 眼看着敌人越来越近，一人提着刀站了出来，“给我站住！”他厉声喝道。 周凡兴当然不会站住，只是斜眼看了那家伙一眼。 已经跟在身后的任裘顺着周凡兴微偏的脑袋看了过去，便看到了一个瑟瑟发抖的人。 冷笑一下。 曲安河口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周凡兴领着一个畏畏缩缩的人，任裘这位让人只看一眼便印象深刻的人走在两人后面约三四尺的位置。 曲安河口的人根本不敢主动动手。 不说那个面上覆着恐怖鬼面具的人，只说一个任裘，便让所有人都心生绝望。 惜命的人永远都比不要命的人多。 而且很多不要命的人也不见得就不惜命。 跟一位成名已久的神觉境修士干架？这种事情只要是玄品境的人，就做不出来。 玄品境为何与登天六境分别为修士修行的重要阶段？ 这里面的差距，确实不可估量。 所以曲安河口的人只能从正中间分出一条通道来，目送着三人缓缓走过。 心里当然是憋屈的。 尤其是想到欣雨楼和斜阳谷的人就在两边看热闹时。 都不需要有人发笑，他们的耳边便好像已经听到了某种嘲笑声一样。 但是，依旧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几乎不需要考虑，一旦自己一方与这三人发生直接冲突，左右两边的人只会看热闹。 当有人御空而来的时候，周凡兴等三人已经快走到中间位置了。 立在空中的人也呈三方态势，而且很容易看出来阵营的不同，因为他们都在自己人的上方。 中间的几人均脸色难看。 两边的人笑容玩味。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曲安河口的高手中有人喝问。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周软饭是也。”周凡兴瞥了空中的人一眼。 收回目光后，自然还是继续往前走。 前面的人自觉地分出一条通道，周凡兴走在最前面，因为脸上覆着鬼面具的缘故，所以没有人摸得清楚他的来历。 但是三人之中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人，那个形象特征明显到难以再明显的人，连三方势力中的杂兵都认得的人，空中的众人里谁不认得？ “任裘！”曲安河口一众人的空中，曲安河口的高手们，恨得咬牙切齿。 但既然有任裘在，那么就能够理解为何所有人都自觉地让开路了。 神觉境修士，他们对付不了，除了送命。 任裘也注意到了空中的高手们，不禁咋舌。 这一片地方，有四个势力共存。 自然是任裘所在的莫千山，以及在这里围堵已经占据洞穴的莫千山的欣雨楼、斜阳谷、曲安河口三家。 大家的实力都差不多，一位登天境修士，三位神觉境修士。 此时空中的高手们，也是完全对等的，一家两位神觉境修士。 足足六位神觉境修士啊。 能在六位神觉境修士的眼皮子底下这般趾高气扬的，任裘觉得自己这辈子就算是值得了。 换做其他时候，他若独自面对这些人，小心肝可是经不起吓的。 看着身前不到四尺距离的“周软饭”前辈，以及从洞穴里及时带出来的常短，任裘的心里其实格外平静。 他并不打算偷袭，因为他很清楚，哪怕是同为神觉境，彼此之间的差距也能大到难以企及的地步。 直觉告诉他，这位“周软饭”前辈如果真的是神觉境修士的话，大概就是跟自己有着天壤之别的存在。 说得夸张些，怕是周前辈一根手指就能…… 登天六境，一境一登天的说法，是用大量的事实归纳总结而成的。 另外，现在的情况其实挺好的。 至少任裘自己是非常满意的。 至于之后……如果没有相应的觉悟，以他神觉境的修为，为何要留在莫千山？ 人都是惜命的，但也有一些不怕死的。 更何况，不怕死和惜命两者，也并不冲突。 当走出曲安河口的阵营之时，前方十余丈便是洞穴。 任裘实在想不到，竟然会如此轻松。亏他还以为肯定要费很大功夫才能到这里的。 不过，艰难的时刻现在才刚刚开始。 洞口有挑衅声响起，各种用词颇为难听。 周凡兴充耳不闻，脚步仍未停，还在往前走。 任裘终于开始感到紧张。 三家的登天境高手都来了。 一旦他们攻上来，自己好像除了引颈受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任裘笃定这一点。 但是周凡兴却视若无睹，覆着面具的脸倒是看不出来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但是看他的背影，看他的动作，他显然没有紧张感。 是一点都没有。 紧张的人再怎么伪装也伪装不了浑身紧绷的神经，动作会僵硬，呼吸会不自然。 任裘倒是不敢去倾听周前辈的呼吸声，那太刻意，而且周前辈未必感知不到。 万一惹得周前辈不悦，任裘觉得自己这条小命可能就该悬了。 “装神弄鬼。”三位登天境修士之中，脸色最难看的自然当数曲安河口的那位。 毕竟这些家伙是从他们的阵营里如入无人之境般走过来的。 “劝你别动手。”周凡兴总算说话了。 “知道怕了？”曲安河口的那位登天境修士冷笑。 “快跑吧，趁还来得及。”周凡兴仍是往前走，目中无人一般。 “跑？”听到这话，曲安河口的登天境修士便怒意难忍了。 “没感觉出来吗？”周凡兴好心提醒，顺便放慢了脚步。 “什么？”三位登天境倒是看出来了，这个面覆鬼面具的家伙，其实只有着神觉境的修为。但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他又是哪里来的胆子，敢挑衅三家呢？这样的想法从心底冒起来之后，他们就都开始考虑起来，这个身上有着淡淡鬼气的家伙到底在说什么，还是他们真的忽略了什么？ “我从远处过来，可能感觉比你们更深一些，从五里外开始，越接近这里，灵气的浓度便越浓。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灵气的质的变化。”周凡兴道。 “不出意外的话，最多明天，这里就会成为整个大桐王朝最热闹的地方。”周凡兴停下了脚步，这样感慨了一句。 “当然，大概很快就会有第一批人过来了。”周凡兴补了一句，继续向前走。 “第一批人……”三位登天境修士相视一眼，不需要多说，不需要多想，他们知道眼前的面具男说的是真的。 他们之前确实没有注意到，但是周凡兴一点明之后，他们当然分得出来不同。毕竟，他们的老巢都在附近，对着周边的情况可以说是了若指掌了。 现在来看，灵气确实有很微小的浓郁的迹象，灵气也确实有比原来容易吸收了一些。 这种变化当然是不合理的。 灵气在人间各地的浓度虽然不是一致的，但某个地方某个范围内的灵气一般不可能出现变化。而一旦都出现了变化，往往意味着当地发生了某件事情。 有可能是灵宝出世，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但至少，是值得走一趟去看一看的。 巨猿山一带灵气的浓度很一般，所以附近主要就只有莫千山、欣雨楼、斜阳谷和曲安河口四个势力。 但是稍远一些的话，就有不容小觑的大宗门了。 尤其是，距离巨猿山一千里左右的地方，有一座有巳陆境大修士坐镇的大型宗门。 而严格来说，那座宗门附近的一千余里地域，其实都算是那座宗门的地盘。 当然也包括巨猿山。 他们这四个宗门，说穿了也只不过是替那座宗门管理势力范围最边缘的地方的小角色而已。 当然了，就算是小角色，他们也是有野心的。 对于修士来说，甘于平凡的话，还做修士干什么？ 即便是资质不够，上限不高，但世上又不是没有能够提高自身资质的灵药灵物。哪怕是没那份机缘，给自己寻一件更趁手的兵器，也能对自身实力产生不小的影响。 “这里的情况远比你们想象的复杂。”周凡兴最后提醒了一句。 当周凡兴依旧走到距离洞口仅有三四丈的距离时，从洞穴里传出来的挑衅声音早已停住了。 如果周凡兴用心倾听，便能听到不在少数的急促而剧烈的心跳声。 外面毕竟是有着三位登天境修士的，就算自己这边占据着地利，其实真正交手的话，也会很麻烦。 外面的三方人之所以一个比一个按兵不动，是因为怕吗？算是，只不过不是怕洞穴里的埋伏，而是怕中了洞穴里的埋伏之后，外面的局势也会在顷刻间出现变化。 相对于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好处，直接灭掉一家势力，再与合作者瓜分利益，显然比为了那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好处累死累活更香。 所以洞外的三方人才只能僵持。 不允许高手不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就算是身后出了事，也派出了相同的人数和力量，前往查看。 说穿了，勾心斗角无处不在。 可现在…… 第57章 偶然经过 周凡兴回头看了一眼任裘。 任裘心领神会，越过常短和周凡兴。 “我是任裘，我回来了。”任裘道。 “任堂主？”洞穴之内传来声响。 “请山主过来。”任裘道。 洞穴那边有人小心翼翼探出脑袋，看了看洞外的情况，见到任裘之时脸上先是一喜，但之后那一丝喜色便被震撼取代。 他虽然没见过欣雨楼的楼主、斜阳谷的谷主、曲安河口的大当家，但是他仍是一眼便将这三位大人物给认了出来。 因为巨猿山附近就那么几位大人物，不说每天都有人提及，也是三天两头就会被人挂在嘴边的。 短眉毛的颜杠，红鼻子的谷怅，一道疤的大当家。 颜杠是欣雨楼的楼主，特征是眉毛比常人要短，大约只有常人的一半左右，很容易认出来。 谷怅是斜阳谷的的谷主，特征是鼻子异于常人，显得红。 大当家当然就是指曲安河口的大当家了，姓庞，名字不详，只知道所有人都喊他做庞大当家。据说他在成为大当家之前，曲安河口的权力交替出了问题，于是有了一场相当惨烈的厮杀。最终的胜者自然是庞大当家，但是庞大当家也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永远的痕迹。 这样的三个人，哪怕是没见过，在眼下这种场合里，也是很难认错的。 “任裘回来了？”洞内，莫千山的山主何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还能听到有人劝说：“山主，不管怎么说，得小心有诈啊！” 何山却仿佛根本不在乎，快步走了出来。 是个浓眉大眼的汉子，一看到任裘便再度加快了脚步，一双手拍在了任裘的双肩上。 “没事就好。”何山道。 “山主，我没事。”任裘很是感动。 “是一点都不觉得需要紧张吗？”周凡兴实在想笑。 “敢问阁下是？”何山很有礼貌，而且很客气。 “周软饭。”周凡兴其实也不太喜欢这个名字，虽然化名为此，但实在是想能不提及就不提及。 “周……”何山眼里显出一丝愕然，“原来是周前辈。”他深深鞠了一躬。 洞穴那边探出头来的几个人惊了。 其实颜杠几人又何尝不是。 他们四个人，四家势力，明里暗里的也斗了十几年了。谁还不了解谁？ 这倒是把任裘给搞蒙了，他叫周前辈是因为见识过“周软饭”的神出鬼没与手段高明，但是自家山主…… 然而只有何山知道，莫千山不久前有幸招待过三位客人，其中一人便自称为周软饭。而且临走之时还说了一句，下次若有人以周软饭这个名字在附近走动，希望他何山能照应着点。 那三位客人当中，有一对夫妻，还有一个年轻人。年轻人二十几岁，修为是……巳陆境！ 巳陆境，那可是千里之内唯一的大宗门里才有的人物，还是那座宗门里老祖级别的存在。 但是那个年轻人便有巳陆境的修为。 更让人惊骇的还是，年轻人居然称呼那个自称“周软饭”的人为师尊。 如此一来，何山是日日盼夜夜等，生怕错过那个会以周软饭的名字来到巨猿山一带的人。 为了做好这件事，莫千山的人频繁在外走动，搞得巨猿山四大势力的其余三家很是关注。 莫千山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能在常短等一行人进入巨猿山刚出现的洞穴后，立即动员人手，迅速占据洞穴。 但也是因为莫千山的人手调动反常，使得其余三家临时联手，将莫千山的人堵在了洞穴里。 三家虽然联手，但终究是谁都信不过对方，便形成了这样一个僵持的局面。 “来了。”周凡兴回头望去。 有三名女子凌空飞来。 当先那人……还是周凡兴的熟人。 虽然出现在这里其实很奇怪。 当领头之人悠然落地的时候，首先便是多看了周凡兴几眼。 “劣鬼宗的面具，劣鬼宗的剑，你是劣鬼宗的人？”领头之人是一名女子，她破天荒般的穿着一身将自己几乎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衣裳。 连脖颈都遮得恰到好处。 “劣鬼宗早就没了，我还算什么劣鬼宗的人？”周凡兴的声音冷淡，一身鬼气萦绕。 “别紧张嘛，可能是我认错人了。”女子嫣然一笑，勾魂摄魄。 呼延玲。 梦魇宫嫡传。 她身后有两名女子，都跟呼延玲有着相似的装扮。 “认识一下？”呼延玲笑道。 “周软饭。”周凡兴终于清晰的感受到这个名字带给他的羞耻感。 要说在别人面前，说了这个名字便说了，周凡兴的感觉固然别扭难免，总算也还能接受。但是呼延玲的话…… “噗……”果不其然，呼延玲笑得蹲了下来，捂着肚子。 呼延玲身后的两名女子好歹只是憋着笑，却惊异于三师姐竟然会乐成这个样子。 周软饭这个名字，是周辰宇在齐贤的时候说起的，说他正在以周软饭为化名，游历各处。并且要求如果周凡兴也要游历江湖的话，要么用他自己的名字，要么就也用周软饭这个化名。 周凡兴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呼延玲笑了一会儿，才终于收敛了一些，然后站了起来，看着周凡兴，“我笑够了，失礼了。”说完，呼延玲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扬了一下。 周凡兴知道，这个女人，认出自己了。 不过好在，既然是这个聪明的女人的话，至少她绝不会在这件事上耻笑自己一辈子。 “他们是？”呼延玲看了仅有的三个入不了眼也只能将就着看一眼的人，问周凡兴。 “让他们走。”周凡兴道。 呼延玲的眼神有些诧异，看向周凡兴，似笑非笑：“那好吧，就请你们走吧。”呼延玲并没有将视线从周凡兴的身上移开，眼里当然是仍然有着一丝笑意。 “走吧。”周凡兴道。 “哦？阁下让我们走……”颜杠开的口。 周凡兴转过了身，看向眼前不远处的洞穴。 “进去以后听我的，对你有好处。”周凡兴道。 呼延玲当着所有人的面，柔顺地点了点头，“你说了算。” “走吧。”周凡兴迈步，根本没理会颜杠。 颜杠心里刚有怒气升腾，便被何山拦住了。 何山看着颜杠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用心声进行说明，只是很严肃地摇了摇头。 斗了十多年，其实四人之间的熟悉程度，几乎已经是彼此的挚友。 虽然谁都奈何不了谁，也一定但凡有机会就会彻底打垮对方。 “任裘。”何山喊了一声。 “山主！”任裘难得显得严肃。 “把我们的人撤出来，我们回去。”何山道。 “是。”任裘应声，立即往洞穴跑过去，赶在周凡兴等人踏进洞穴之前，跟洞口处的人简单说明，随后亲自往深处跑去。 从洞穴里撤出来的人行色匆匆，甚至不曾偷偷打量正在深入洞穴的周凡兴等人。 直到里面再没有人出来，呼延玲才问：“他是谁？”呼延玲指了指常短。 “常短，算是第一批进入这里的人，一群人都疯了。” “哦？”呼延玲再度打量常短，却看不出他是个疯子。 “我压制住了他的所有感觉，现在他等于一直处在一个完全黑暗没有声响的世界里。”周凡兴解释道。 “这样啊。”呼延玲只是好奇周凡兴为何要带一个显然只有神觉境修为，而且还浑身透着古怪的人一起，其实对常短本人，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呼延玲问。 “你听没听说过巨猿山的传说？”周凡兴反问。 “就是上古时代的天倾之灾？据说六位六乘境大能同时出手，掷出仙兵，撑起天地。其中四位选择了东南西北四方，一位选择了人间的正中央，最后一位则选择了这里。”呼延玲道。 “这里就是。”周凡兴只说了四个字。 只见呼延玲脸色大变。 “你怎么来这边了？”周凡兴边走边问。 “突破巳陆境以后，我跟师尊说想出门游历，师尊让我顺便带带两位师妹，我没拒绝。偶然经过这附近，听说这里的四大势力好像有大动作，就来凑凑热闹。”呼延玲道。 呼延玲提到了自己的两位师妹，却根本没有要向周凡兴介绍的意思。 “这样啊。”周凡兴点点头。 “我听说长天门出了点事？”呼延玲漫不经心道。 “嗯。”周凡兴点头。 “左掌门不要紧吧？” “不要紧。” “怎么会突然那样？” 周凡兴看了呼延玲一眼，呼延玲便识趣的不再问了。 只是心里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 长天门，竟然真的要出现第三位悟仙境仙人了。 呼延玲的两名师妹很文静，也不说话，只是老老实实地跟在呼延玲的后面。 对于呼延玲和周凡兴之间的哑谜，自然是摸不着头脑的。 顶多也就是觉得周凡兴看了呼延玲一眼，示意你问得太多了。 呼延玲不再问，自然是不愿意惹怒周凡兴。 至于为何要问一个疑似是“劣鬼宗”的人这种问题，她们当然是想不明白的。 可实际上，周凡兴看呼延玲一眼的意思是明知故问。 呼延玲便得出了长天门果然将要出现第三位悟仙境仙人的答案。 不过呼延玲的心里还有另一把算盘。 左奂即将成为长天门的第三位悟仙境仙人，虽然意味着事情必然会变得很麻烦，但是……首先会紧张的又不是西南魔道联盟。 相比之下，与长天门并称为南长天北青尧的青尧山才会着急一些吧？ 而且不仅仅是青尧山，此外，另外两大王朝的超然势力，大概率会也坐不住。 当然，那是左奂成功突破后的后话了。 第58章 灵柱 “软饭，这洞穴有多深啊？”呼延玲问。 周凡兴斜了呼延玲一眼。 呼延玲给了个挑衅的眼神。 呼延玲身后的两名师妹绷着脸，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虽然不知道那位“周软饭”是什么情况，但至少可以确定，是三师姐的朋友。 真笑出来，不合适。 “不知道。”周凡兴继续走着，身后常短继续跟着。 “灵气稀薄了。”呼延玲没话找话。 “知道。”周凡兴道。 “我们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知道。” “我们现在至少在地下数里。” “知道。” 呼延玲被周凡兴的接连三个知道气笑：“你还知道什么？” “后面来人了。”周凡兴总算说了句不一样的。 “我们还这么不紧不慢地走？” “对。” “你就不怕后面的人后来居上？” “对。” 呼延玲实在没忍住：“对你个大头鬼！” 两名师妹继续绷着脸，使劲绷着。 周凡兴扭头看了呼延玲一眼，点点头道：“对。” “你总得告诉我告诉我到底要干什么吧？”呼延玲克制了一下情绪。 “我要让这次进来的所有人，一无所获。”周凡兴道。 呼延玲停下脚步，看着周凡兴，不敢置信，“你疯了。” 两名师妹的脸总算可以无需绷着了，这会儿也是一脸讶异。 周凡兴像是考虑了片刻，随后道：“可能是其他人疯了。” 呼延玲又顿时笑颜如花，“那一定得有我一份。” “收获？”周凡兴问。 “不，让所有人一无所获。”呼延玲道。 两名师妹虽然对呼延玲的决定感到诧异，但是在呼延玲说出自己的决定之后，她们便也做出了决定。 “你打算怎么做？”呼延玲正色道。 “阵法，机关，陷阱；说理，打架，拼命。”周凡兴道。 “那还挺巧，欧阳师妹主攻的就是阵法，拓跋师妹则精于陷阱。虽然她们都只有神觉境的修为，但是至少可以筛除掉大半敌人。”呼延玲道。 呼延玲这里一说完，两名师妹的神情便仿佛有了变化一样。 任何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总归会比平时更自信一些。 一人手中凝聚灵气线条，竟然是直接以灵气作为工具，在手里布下一道道阵法，然后在不耽误行走的前提下，将几个阵法环环相扣地扔了出去，没入了地下。 这位显然是呼延玲提到的欧阳师妹。 那么另一人就无疑是拓跋师妹了。 拓跋师妹的腰间有一块玉佩。之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竟然是一件储物的灵宝。 拓跋师妹取出一根根细线，线是红线。但是当拓跋师妹将线铺在路上的时候，线上的红色就顿时褪去，随即便染上了地面的色彩。 此外，拓跋师妹还拿出了一些钉子，一壶酒，一盏灯，分别布置起来。 那玉牌灵宝之中似乎宝物无数一样，接着拓跋师妹取出了厚厚一叠的符箓，张贴在沿途各处。与之前铺在地上的红线一样，不一会儿便褪去了颜色，与周遭景致融为一体。 “阵法和陷阱么？”周凡兴喃喃道。 “你说什么？”呼延玲听到了声音，只是没有听清楚内容。 “我的习惯是，不让人白干活。”周凡兴道。 “还不谢过软饭师兄？”呼延玲一下就听明白了，但她并不羡慕两名师妹的运气。 真要论运气，她们还差得远。 再说了，至少她们是跟在自己身边的，她们有那个运气，回去梦魇宫以后，她也好跟师尊交代。 “谢软饭师兄。”虽然有些不太懂现在的情况，但欧阳师妹也好，拓跋师妹也罢，都立即道了谢。 “你可真是坏心眼。”周凡兴无语地瞥了呼延玲一眼。 呼延玲回以一笑。 不多久，约莫一刻钟后，身后便传来了很大的动静。 主要是哀伤，还伴有一部分的谩骂。 但周凡兴却仍是不紧不慢赶路。 洞**部，大体自然不是直的，有许多弯，有时会突然往下，有时也会突然就遇到一个不浅的坑。跳下去之后，自然还有路。 唯一不怎么样的，就是洞穴只有一条道了。 洞穴里当然是没有光亮的，但是洞穴里的情况，以修士的能耐来说，看在眼里与白昼无异。 欧阳师妹和拓跋师妹都开始有些紧张了，因为已经可以听到脚步声了。 越来越近。 “你不会是想就这么跟他们打照面吧？”呼延玲问。 “当然不想。” “那你打算怎么做？” “没关系的。”周凡兴摇摇头。 呼延玲便没有再问下去。 后面的人终于追了上来。 “前面有人！”有人语带恨意。 “就是你们布置的陷阱吧？”又有人问。 “站住！”一人咆哮起来！ 周凡兴停下了脚步。 那边一群人倒是不做声了。 “别那么天真好不好？”周凡兴只说了一句话，便继续往前走了。 后面的人彼此左看看右看看，交换了眼神。 很容易懂的道理。 他们便再不声讨，只是安安静静地跟在周凡兴等四人的后面。 有人表面上倒是不做声，只是心底暗暗腹诽：丫丫的，一行四人，三名女子。自己这边呢？一群大老爷们。 难怪说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怪异的局势便这样形成了。 四人在前，一群人在后。 至于一群人后面的，追上来之后觉得情况有些不太对劲，便就在后面待着了。 又走了半个时辰左右。 沉闷的半个时辰。 眼前是一个宽约一丈有余的坑，坑深一丈有余，但是坑底有荧光从出口处传来。 这景象连周凡兴都忍不住心中一喜。 四人先后跳下去后，一群人跟上来，见到荧光时，激动得差点与身边的人抱头痛哭。 前面的路先不说，追上最前面的四人以后，这一路走下来，实在是太压抑了。 除了脚步声就是呼吸声，还有衣物轻微摩擦的生意。 一旦谁打个喷嚏，顿时就会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跳下去以后，前面果然荧光更亮了，不过有个拐弯。 而让众人开始紧张的是，那四人已经不见了。 追，还是不追？最前面的几人以眼神交流。 “追，都到这里了。”一人愤愤道。 周凡兴等人呢？他们才没有心思埋伏。 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座极大的洞厅。 洞厅之中，有一根巨大的灵柱。 灵柱散发着莹绿色的光芒。 这是灵气高度浓缩之后自然表现出来的色泽。 洞厅里，却意外的灵气稀薄到几乎没有。 从入洞不久后，灵气便有逐渐稀薄的迹象。 周凡兴拍了拍身边的常短的肩膀。 常短蓦然清醒。 “啊！”他凄厉的嘶吼起来。 这声音听得刚刚确认拐弯之后安全的一群人浑身一麻。 已然有人开始萌生了退意。 但还是那句话，都已经费了那么大功夫，路上也有过一段异常惊险的路途。进入洞穴的大部分人，都被那一段路途给拦住了。 来到这里的，只有三个人是神觉境修为。其余最少都是登天境修士。还有六位山海境修士。 最高甚至有两位巳陆境大修士！ 只是那两位巳陆境大修士却只是躲在人群中，既没有站到最前面去，也没有躲到最后面去。 两位巳陆境大修士其实也认识，人群中，两人的视线几次交汇，很快便好像达成了一致。 一位山海境修士回头看了一下众人，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意思好像很明显。 这群人终究还是没有人临时离开。 能够拥有如今的修为，所有人都不轻松。 一群人进入了洞厅。 很快便看到了比他们先一步进入这里的四人。 其实他们首先注意到的并不是周凡兴等四人，而是荧光的源头，莹绿色的巨大灵柱。 周凡兴一直在观察这根灵柱，他想知道云暖之前说过的灵柱已经断了一部分，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现在看来，这跟灵柱显然完好无损。 所以是更下方吗？周凡兴看了一眼灵柱的底部，随后又看向灵柱的顶部，也有可能是在那上面。 灵柱有多粗，现在已经看到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灵柱到底有多高了。 是直入地底，还是延伸至地面？ 周凡兴的脑海快速运转起来，他将刚才缓慢走过的路全部在脑海里重现了一边，很快便在心里得到一个模型。 一个从洞口开始，一直到这里为止的模型。 严格来说，这里竟然是位于洞口位置的正下方吗？ 周凡兴得出了这样的答案。 再将洞厅纳入心中模型，他意外的发现，看似笔直的灵柱，竟然实际上是有一点斜着的。 幅度很小，但确实是斜着的。 等等…… 斜着的。 周凡兴立即将之前看到的整片巨猿山地带全部代入模型之中…… 灵柱倾斜的角度很小，但是将灵柱向上延长的话，就会发现灵柱几乎是正好与巨猿山的主峰连起来的。 是主峰那边吗？周凡兴渐渐有底了。 他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一大群人。 “鬼面具？”众人这才有机会看到周凡兴的正脸，但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鬼面具。 “劣鬼宗的镇宗之宝。”其中一位巳陆境大修士很快看出了面具的来历，再看向周凡兴手里的剑，不禁咋舌。 “两件中品灵器啊，真是奢侈。” “听说劣鬼宗的拿一整套镇宗之宝若是能全部得到的话，威力几乎可以媲美一件半仙兵了。”巳陆境大修士看着面具和剑，眼里很快就红了。 劣鬼宗的镇宗之宝一共有八件，还是极其稀有的套装，两件可比上品灵器，四件可比极品灵器，要是集齐八件……堪比半仙兵！ 倘若出现在巳陆境大修士眼前的仅有一件，他还未必动心，但是一下子就出现两件的话。 那可是相当于一件上品灵器啊。 其实到现在，这位巳陆境大修士也才只有一件中品灵器撑家底而已。 散修嘛，其实过得好的已经属于珍稀物种了。 天塌了得自己扛，肚子饿了得自己弄吃的，有时遇到一些不善良的人，那是真的会生不如死。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散修当中善良的也不多，甚至比过得好的都要少。 周凡兴顿时就注意到了来自某人的贪婪目光，他看了过去。 就是这一眼，让那巳陆境大修士敏锐地感知到了。只是再看时，竟然就寻不到那道目光了。 “哥们，信我一回。”巳陆境大修士对另一位巳陆境大修士道。 “什么？” “逃。”话音刚落，这位巳陆境大修士便消失在人群中了。 另一位巳陆境大修士虽然不甘心，却也没有迟疑。 “有点意思。”呼延玲轻笑。 “没关系。”周凡兴回答。 第59章 封印 “你打算怎么做？”呼延玲问。 “这里很重要，重要到无法想象。”周凡兴道。 “所以呢？” “我打算将整片巨猿山地区全部封印，作为禁地存在。”周凡兴说道。 “哦？要怎么做？” 整片巨猿山地区，南北虽然只有两里左右，但是东西走向却足有十余里。这么一大片的地区，自然不是说封印就能封印的。 “先请巨猿山附近的人去避难吧。作为补偿，我会给他们相当于现在身家两倍的银钱。”周凡兴道。 “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呼延玲吃惊道。 “故土难离，让他们离开自己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这点赔偿，不算多。”周凡兴摇摇头。 “倒也是。”呼延玲只能承认。 “那这些人呢？”呼延玲看向堵住唯一的出入口的众人。 “我赶时间，就不跟他们闹着玩了。”周凡兴直接放开了自己作为巳陆境大修士的气势。 “巳……巳陆境大修士？”气势虽然并不能说明一切，但也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人群中仅有的两位巳陆境刚才就跑了，这会儿所有人，谁不是惊得瑟瑟发抖？ “走吧，我不想为难你们。”周凡兴这样对所有人说道。 呼延玲诧异地看了周凡兴一眼，她是真没想到周凡兴居然只是做到这种程度而已。 面对一位巳陆境大修士，众人狼狈而逃。 “就这么放过他们？”呼延玲不解的问。 两位师妹也看向周凡兴。 “嗯。”周凡兴回头，看向那根灵柱。 “你是担心打起来以后，有可能伤到这根灵柱？”呼延玲猜测道。 “其实我想的要更复杂一点。”周凡兴道。 “哦？” “就在不久前，我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上古时代，人间的疆域比现在大十倍以上。是整座人间。那时候我就在想，既然上古时代的人间有那么大，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导致如今的人间缩小到已然不足当初的十分之一呢？”周凡兴缓缓道。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周凡兴先摇了摇头，之后才说道：“不知道。” “现在有答案了吗？”呼延玲追问。 “还没有，但如果我的预料正确，说不定就该有了。”周凡兴道。 “好了，我们走吧。”周凡兴转过身，离开这个洞厅。 没走多久，回到了之前终于见到荧光的位置，周凡兴施展术法，将通道封死了。 “欧阳师妹。”周凡兴忽然喊。 “唔？怎么了？”欧阳师妹立即应声。 “帮我布置三道迷阵在这里吧。”周凡兴道。 “哦，好。”欧阳师妹连理由也不问，立即动手。 三道迷阵很快布置好。 四人又往回走。 走了没多久，又到一个坑。 依旧是用术法封死洞口，周凡兴让欧阳师妹布置了三道隐匿阵法。 这样的行为先后重复了五次。 “怎么不直接把洞穴封死？弄得这么麻烦。”呼延玲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因为要重新设计一条道，去往另一个地方。”周凡兴道。 “唔？”呼延玲不太明白。 “没有必要。”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出现，突兀出现。 周凡兴也好，呼延玲也罢，都不禁头皮发麻。 反倒是呼延玲的两名师妹没什么感觉。 “你只管出来便可，我在那里等你。”那声音道。 “是什么人？”呼延玲的心咚咚跳，听到那声音时所感受到天然压制，着实让人心悸，现在也仍心有余悸。 只见周凡兴神色凝重，“不知道。” “我们出去吧。”周凡兴道。 路上再无耽搁，周凡兴四人很快离开洞穴。 此时，洞穴之外有很多人。 周凡兴扫视了一眼，大部分都是二十几岁的山海境修士，妥妥的天之骄子。 而当周凡兴他们出来之后，身后的洞穴便仿佛自己有了生命一样，像一张大嘴合闭了起来。 “劣鬼宗的人？以及……梦魇宫的那位吗？”呼延玲的知名度极高，见过她的人实在不少。周凡兴戴着的面具和手里的鬼剑，也都是曾经名气很大的宝物。 众所周知，仙兵的数量并不多，尤其是很多仙兵在原主死后便销声匿迹了，而有能力锻造仙兵的人，虽然有相应的能力，却也没那么容易就能造出仙兵。 按照一些说法，锻造仙兵是需要锻造者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使成功的几率大一些的。 只是大一些而已。 那些能工巧匠，数量有限，死一个少一个，培养起来难且不说，成本更是高昂得吓人。用他们的性命去锻造仙兵，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只是这样也就意味着，现存的无主仙兵，或者高品秩的器物，一旦现世，且风声走漏，竞争者会非常多。 曾经的劣鬼宗的镇宗之宝便是如此。 劣鬼宗是西南魔道联盟的成员，本身倒也是个门内有巳陆境大修士坐镇的大宗门，只可惜，门中只有一位巳陆境大修士。 上次人冥两界大战之中，那位巳陆境大修士战死，这使得劣鬼宗迅速没落。门中一开始是直接一分为三，后来则是谁也不服谁，那就打。 最后的胜利者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而且那一战过后，胜利者在清点门中宝物的时候，才发现那一整套的镇宗之宝竟然不见了。 气急攻心，竟是就这么气愤而死了。 那之后，整个劣鬼宗的强者就只剩下三位登天境修士。他们都知道自己撑不起劣鬼宗，便散了伙，分别投入了其他宗门。 周凡兴之所以能得到这一整套的宝物，是因为两年前进入西南，恰逢冥王旗出世，在西南一带的鸿雷山显露出不小的动静。 几百人冲了进去。 最后只有六个人活着出来。 周凡兴将冥王旗送给了凌飞，自己则默默地留下了那一整套白捡的劣鬼宗镇宗之宝。 那是一场袭杀，主角是两个周凡兴不认识的人。整件事跟周凡兴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只是在战斗结束后偶然经过而已。 两个人同归于尽，地上便是这一整套的宝物凌乱的分布着。 这实在没理由不捡。 出于习惯，周凡兴将两人埋了。 “洞口封闭了。”说话的人的身边，有人道。 “我看到了，但是这两位，可不能小看。”说话的人一身蓝衣，眼睛盯着周凡兴和呼延玲，不敢有一丝大意。 “那劣鬼宗的人先不去说，这位呼延姑娘……”他顿了顿，“听说已经是巳陆境大修士了。” 呼延玲闻言娇笑起来，妩媚动人，“崔公子不也是巳陆境大修士吗？” “姓崔？崔安？”周凡兴一下子就知道这位蓝衣男子的身份了。严格算来周凡兴是见过他的，只不过上次一见的容貌跟现在有很大不同，所以没有立即认出来。 “哦？阁下知道我？”崔安看向周凡兴。 “听说过，蓝花洞的大公子，自小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是巳陆境大修士了。”周凡兴客气的道。 一听到这话，崔安本来还有点的笑容一下子就转为了仇视。 崔安的天赋其实还是不低的，二十八岁的巳陆境大修士，放在哪里都是第一线的青年俊杰。 而让崔安的骄傲备受打击的，便是周凡兴在年仅二十二岁之时便成为了巳陆境大修士。 整座人间最年轻的巳陆境大修士！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是可忍孰不可忍的还是两年前进入鸿雷山一事，作为当时一众人中仅有的两位巳陆境大修士之一，他是被仅有山海境修为的周凡兴从鸿雷山中活着带出来的五人之一。 而周凡兴不曾宣扬过，崔安则更不会说的是，当时周凡兴其实并没有打算带他走出鸿雷山。 是他放下了自尊之后求周凡兴将他带出去的。 虽然周凡兴是长天门的重要弟子，虽然长天门比蓝花洞强得多，虽然周凡兴实际上还有恩于他。 但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崔安就是对周凡兴恨得咬牙切齿。 后来周凡兴一举成为巳陆境的事情虽然只在小范围内传开，但崔安正好就听到了。 二十二岁的巳陆境大修士。 崔安当晚将自己房间里几乎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碎了。 崔安的父亲知道崔安为何如此。 崔安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生在一座都没有悟仙境仙人坐镇的宗门里，年仅二十八岁便登上了与门中老祖相同的高峰。 但是鸿雷山的失利，向周凡兴的求救，尤其是周凡兴仅仅二十二岁便突破巳陆境的消息，无一不在拷问崔安的内心。 这当然让崔安不安，极度不安。 崔安后来冷静了好几天，走出房间后，便再也不提自己“年纪轻轻”成为巳陆境大修士的事情。 只不过与此同时，这件事也成了他的逆鳞。 若有人提起，跟挑衅无异。 周凡兴其实没有要刺激崔安的意思，他是打心底里觉得崔安很了不起。 一个连二流宗门都算不上的宗门，能够培养出一位三十岁以内的巳陆境大修士，其中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样的宗门若是没有掏空家底孤注一掷的觉悟的话，是一点机会都不可能有的。 在周凡兴的预估里，他相信如果崔安是长天门或青尧山的弟子的话，应该能在二十四岁之前顺利突破巳陆境。 二十四岁的巳陆境大修士，在长天门内，也是第一线的青年俊杰！ 而出人意料的是，崔安顺利成为巳陆境大修士，蓝花洞却并没有被拖垮。 周凡兴对崔安情绪上的转变感到莫名其妙，这让他打消了摘下面具的打算。 严格来说，其实也是朋友一场的。 第60章 来了 “我时间不多。”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这一次，除巳陆境大修士之外，所有人都被这声音压得弯下了腰。 登天境修士们几乎要趴在地上了。 他们的脸上青筋暴起，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便是巳陆境大修士们，此时也撑得不轻松。 “好，就来。”周凡兴撑起一口气道。 那种压力顿时散去。 所有人在感受到轻松之后，都看向了周凡兴。 周凡兴沉默了一下，还是摘下了面具。 “周凡兴。”崔安便认出来了。 几乎日日夜夜都会在他心里转悠的人。 “这件事，你们还是别掺和的好。”周凡兴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 刚才的压力，刚才听到的声音，以及周凡兴说的话。 众人其实能得出相同的答案。 周凡兴将手中的鬼剑抛起，人却一闪而逝，已然御剑去往巨猿山主峰。 巨猿山主峰没在云海之中。 传说是上古时代天倾之灾时，一位妖族六乘境大能的仙兵所化。 穿过云层之后，就能看到主峰的山顶了。 周凡兴看到有人在自己正对面的山崖边站着，自己看向他，他也正看着自己。 他看上去就是个普通人，不英俊，不难看，很一般。 “你终于来了？”他笑道。 “敢问前辈是？”周凡兴落在这人旁边不远处，收起鬼剑之后便老老实实行礼。 “用你们这里的叫法，我是冥王。” 周凡兴弓着身，抬起头，看着这个人，心中唯有恐惧。 “前辈说笑了。”周凡兴瞬间便汗流浃背。 就像当初在福灯镇，呼延玲见到周凡兴时一样，她不敢赌眼前的人是不是周凡兴？现在周凡兴也不敢赌眼前的人是不是冥王。 自称冥王的人，手一挥，周凡兴的袖子里，冥王旗便飞了出来，到了他的手里。 “见过冥王。”周凡兴信了，只能信。 冥王竟然出现在了人间…… “小暖还好吗？”冥王问。 周凡兴再度被这位冥王的话吓到。 “其实还好。”有人回话，回话的是云暖，她来了。 她小小的身躯，此时看起来竟然格外的柔弱。 好像随便吹一阵风过来，就能把她刮到不知道哪里去。 “好久不见。”冥王伤感的道。 “嗯。”云暖点了点头。 周凡兴好像成了两人之间的背景板，一动不动，宛如一棵歪脖子树。 “你来人间做什么？”云暖问。 “上次感知到冥王旗上我仅存的一丝气息消失了，应该就是你做的吧？”冥王看向周凡兴。 “正是晚辈。”周凡兴只能承认。 “芊苼花主？”冥王问。 “对。”周凡兴还是只能承认。 “告诉你一件事吧，人间不会只出现一朵芊苼花的。”冥王笑道。 “平衡？”周凡兴得出答案，只是不太确定。 “对，平衡。”冥王点点头。 “所以人间还有一位芊苼花主。”周凡兴只是在想，同为芊苼花主，那位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至少也该与自己相差不远。 “不，人间暂时只有你这一位芊苼花主。”谁知冥王却摇了摇头。 “唔？” “他死了。” “死了？怎么会死？”周凡兴惊讶。 “人都会死的，无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还是所谓的六乘境大能。” “……”这话虽然也对，但是周凡兴想要的是这种答案吗？只是自己现在面对的人是冥王，既然是冥王的话，他又能怎样呢？ “你叫什么名字？”冥王问。 “周凡兴。” “周凡兴么……”冥王叹息一声，似乎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我不方便在人间久留，该回去了。”冥王回神后对云暖说道。 “好。”云暖不咸不淡的态度很微妙。 冥王随即消失，大概是真的离开了。 这里只剩下周凡兴和云暖两人。 “凡兴凡兴，你说，我让他见你一面，是不是做错了？”云暖忽然有些伤感的道。 “什么？他想要见我一面？所以你是故意把我支来这里的？”周凡兴语气温柔，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嗯。” “他为什么想见我？”周凡兴想了想后问。 “他说，他应该见你一面的。但他没有说为什么。”云暖来到周凡兴的身边，依偎在周凡兴的怀里。 “不要紧的，他看样子其实很好说话。要不是……”周凡兴停顿了一下，“要不是人冥两界的大战，或许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周凡兴说完这话，云暖就哭了起来。 周凡兴怎么都哄不好的那种。 直到一个多时辰以后，云暖大概是哭累了，才终于慢慢转为抽泣，最后在周凡兴的怀里睡去。 周凡兴想不通的地方还是很多。 冥王想要见自己？虽然他有带走冥王旗的举动，但是某种直觉告诉周凡兴，冥王所做的这件事对于冥王来说，只是一件可做可不做的小事而已。根本不值得让那位冥王特意跑这么一趟。 另外，云暖显然跟冥王是旧相识。 但为什么呢？ 是因为冥王很早以前就来过人间，然后与云暖相识吗？倒是有这种可能。 人间居然还有另一位芊苼花主，只是那位芊苼花主竟然已经死了？确实很可惜。 周凡兴抱着云暖很快找到了呼延玲。 呼延玲和她的两名师妹都在原地等他。 崔安等一众人倒是都走了。 呼延玲的两名师妹都受伤不轻，现在都盘腿而坐，用元力恢复自身所受的伤势。 “唔？”呼延玲终于看到了周凡兴平安回来。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是？”呼延玲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出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凡兴怀里的小女孩。 周凡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轻摇头。 欧阳师妹和拓跋师妹先后完成了疗伤。 “怎么样？”呼延玲关心道。 “没事，虽然当时承受的压力不轻，但是随着那股压力的退去，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欧阳师妹道。 拓跋师妹附和。 “那位软饭师兄还是没有回来？”拓跋师妹看了下四周，不见周凡兴。 “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睡着了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去附近的村镇休息了。”呼延玲道。 虽然呼延玲没有说什么，但是欧阳师妹和拓跋师妹都领会了师姐没有说出口的话。 我放心不下你们。 所以留在了这里。 呼延玲取出一个罗盘，回头示意了两名师妹，便按照罗盘中的指针所指示的方向过去了。 “三师姐，这是？”呼延玲是梦魇宫宫主的三弟子，除了呼延玲的两位师兄之外，其余所有梦魇宫这一辈的嫡传，都喊呼延玲做三师姐。 “这是软饭留给我的，说你们醒了之后就用这个罗盘去找他。”呼延玲解释道。 不多时，呼延玲便找到了一家客栈。 客栈某个正对着街道的窗户打开，正是周凡兴。 呼延玲对周凡兴点了点头，便带着两名师妹走进了客栈，并要了三间房。 掌柜的说只有两间房了。 三人便要了两间房。 三人上楼之后，看都没看一眼自己的房间，直接先去了周凡兴的房间。 轻轻敲门。 周凡兴开门，然后走出来，反身又关门。 “挺巧，我们有个房间就在旁边。”呼延玲轻声道。 四人进了这个房间的左边的房间。 进入房间之后，周凡兴跟欧阳师妹说希望她能布下一道隔音的阵法。说隔壁有个小姑娘在睡觉，别打扰到她。 阵法布置起来当然是极快的。 四人坐下。 “是什么人？” “别问了。” “那又是什么人？”呼延玲示意隔壁。 “别问。” “那有什么是我能问的？”呼延玲没有发脾气。 “我能告诉你们的只有，今天的事情，当做没发生过，对大家都好。”周凡兴道。 “好吧，你说了算。”呼延玲无所谓地摊开手。 “那巨猿山你还打算封印吗？”呼延玲问。 “暂时先不急，晚一点再说，也许情况会有变化。”周凡兴给不出答案。 “哦？”呼延玲心思急转，倒是很快想到了一些东西。只是都没有说，也不打算问。 “小暖醒了。”周凡兴的神念一直注意着隔壁房间，云暖醒来，他立马就知道了。 云暖翻了个身，侧躺着，眼神幽幽。 周凡兴推门而入。 “小暖，没事吧？”周凡兴快步走过来。 “没事的。”云暖摇摇头，但脸上的表情……却忧虑得不行。 “你说这种话我怎么可能相信？”周凡兴叹息。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的，现在，还太早了。”云暖摇头，接着闭上眼睛，好像还想睡一会儿。 周凡兴不忍逼迫云暖，只能道：“那好吧，你再睡一会儿，我就在左边房间，你一喊我我就能听到。” 云暖没有应声，但微微点了一下头。 周凡兴离开房间，回到了梦魇宫三女所在的房间。 “总之，暂时先这样吧。”周凡兴面露疲态。 “你应该也累了吧？介不介意在这边休息一下？”呼延玲道。 “那你们呢？”周凡兴问。 “我们还有一个房间，也不累，三个人聊会儿天就行。”呼延玲笑道。 “也好。”周凡兴揉了揉眉心，从听冥王说他是冥王开始，周凡兴的心神就紧绷得厉害。 后来云暖哭了很久，周凡兴强撑着疲意。 等云暖睡去之后他又一直撑到现在，确实很累。 三女离开了这个房间。 周凡兴将神念放在了云暖身上一缕，然后就躺到床上去睡了。 “你来了？”半梦半醒之间，周凡兴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 “谁？谁在说话？”周凡兴茫然四顾，只发现这里好像是一个很熟悉的地方，但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是哪里熟悉？ “我等你很久了。”那声音忽远忽近的。 “等我很久了？”周凡兴又觉得眼皮重了起来，这让他很想闭上眼睛，但他实在不肯就这样闭上眼睛。 自己还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自己还不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自己甚至连对方说的等自己很久了也一头雾水。 唯一能够让自己接触到这些问题的答案的，只有打起精神来，将这里认出来，将对方找出来，再把答案问出来。 只是……只是……只是…… 周凡兴还是倒了下去，整个人瘫软下来。 随后，在周凡兴的意识还没有彻底模糊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第61章 梦回上古 如果周凡兴还醒着，他就会知道，来到自己身边的…… 但是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一定要这样？”这里，云暖的声音响起。 “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回答云暖的，正是周凡兴昏迷之前听到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是……周凡兴梦乡中的芊苼花。 “你到底想干什么？冰甲哥哥。”云暖道。 “冰甲么？”芊苼花恍惚了一下，这个名字，它有多久没听到了？ “我已经不是你记忆里的那个冰甲哥哥了，你知道的。”芊苼花半晌后道。 “我不知道……”云暖痛苦地蹲了下来。 “当年我将那些家伙引入南境秘境之后，当他们全部跪在我面前的时候，当我知道原来我不是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你是你，你若不是你你还能是谁？”云暖咬着嘴唇道。 “小暖……芊苼花主的记忆是会代代传承的。”芊苼花像是在看着云暖一样。 “你说，芊苼花主一代代的轮回，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永无止境的饱受被记忆侵蚀的痛苦吗？” “你现在所依恋的凡兴凡兴，总有一天也会沦陷在记忆里的。” “不，凡兴凡兴不会的。”云暖摇头。 “当初你也是这样相信我的。”芊苼花——冰甲道。 …… 上古时代。 上古时代之初。 周凡兴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座高峰上。 这座山极高，因为看得极远。 周凡兴甚至能看到鸿雷山。鸿雷山是一座雷山，终年被淡淡的雾气笼罩，常年雷电不断，几乎是禁地。但是鸿雷山也会有一小段没有雷的时候，大约两百余年左右才会有一次。 周凡兴曾恰逢那样一个机会，进过鸿雷山。 鸿雷山非常的危险，不是一般的危险。 虽然鸿雷山在那段时间里没有狂暴的雷电肆虐，但是超出所有进入鸿雷山的人预料的是，他们遇到了一百多头雷兽。 雷兽是一种雷电诞生灵智之后产生的个体，形如猛虎，头有独角，独角之上闪烁的正是最精粹的雷电精华。 是一种至宝，但也是要命的玩意儿。 仅那一场遭遇战，进入鸿雷山的人便折损了大半。 首战不利。 后来更是几乎所有人都死光了。 周凡兴起先遇到了不幸丢命的人还会简单帮着掩埋一下，后来就根本顾不上了。 尤其是带了五个活人之后。 最终，六人逃出生天。 一人完好，五人受伤。 鸿雷山是西南最高峰，因为连年电光不断，所以很好认。 只是在现在的周凡兴的眼里，鸿雷山小得几乎像是地图上的一个小圆。 视线转移，周凡兴辨明了西南之后，便往东北方向看去，很快就看到了一处熟悉之地。 长天山。 周凡兴在长天山待了很多年，他绝对不会认错。 视线微移，周凡兴找到了福灯镇。 视线又往北移，很快便找到了桐江。 桐江又长又细，只可惜看不见江上是否有船。 看过了几乎能看出来的所有地方，周凡兴这才来打量自己所在的这座高峰。 空中响起很特别的鸣叫声，周凡兴仰头一看，竟然是一只巨大的红色鸟雀。 大约是感觉到了周凡兴的目光，那红色的鸟雀竟然调转方向往周凡兴这边俯冲过来。 周凡兴一点都不慌，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体里竟然一丝元力都没有。 既然如此，那么就没有慌与不慌的区别了。 那红色鸟雀逼近，越来越大。 但还是振翅一飞，往空中飞了上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因为没有元力，所以周凡兴只能靠眼睛来辨别这里。 “奇怪的是，这里显然很高，但是呼吸起来却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高处空气稀薄的道理周凡兴还是知道的，而且他曾试过一次，御剑登天，飞得很高很高以后，停下元力的运用。 差点把自己坑死。 因为那一下，感觉就不对了，等周凡兴再想用元力，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失去了运用元力的能力。或者说身体里根本没有元力可以用上一样。 好在坠落下来好一会儿之后周凡兴慢慢感受到了元力的恢复，这才慢慢控制住了自己的下坠。 那一次虽然也很惊险，但是周凡兴感受到的更多的只不过是兴奋而已。 就像是新学了一门神通那样。 周凡兴的定力还不错，至少在现在的高度上，往下望时并不觉得腿软。 不过很快周凡兴就觉得腿软了，就像是有些事不去想还不觉得，一去想了就会出问题一样。 好在周凡兴现在所在的位置不算太边缘，他趁着脚上还有点力气，缓缓坐下。 手撑在身后，整个身躯往后靠。 “唔？”忽然，周凡兴感觉到左手边有种一样的感觉。 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发现，竟然是有一株植株穿破了土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 周凡兴左右无事，便索性关注起这株植株的生长情况了。 植株越长越大，然后周凡兴的嘴便跟着越张越大。 因为这花是……芊苼花啊。 然后周凡兴便在这里陪着芊苼花，他现在的情况当然是不可能下去的，风险太大。 或许是因为太高的缘故，所以周凡兴常常受到狂风的袭扰，在山顶位置还好，起码趴下来之后会好很多。如果是在下山的路途中的话…… 下山的路严格来说是没有的。 山顶大体呈圆形，边缘处便是陡峭得其实还可以接受的山壁。 犹如圆锥。 一旦狂风来袭，趴在山壁上怕是没有在山顶安全。 周凡兴可不想死，以任何方式都不想。 他便一直在山顶待着。 原本他还担心自己会在山顶上被饿死，但幸运的是，在山顶上待了许多天，他没有被饿死。 饿的感觉还是会有的，但是饿的时候就去芊苼花旁边坐坐，顺便啃两口芊苼花的叶片，当是果腹了。 还挺有效。 吃一口一天不饿，吃两口也是一天不饿。 被啃掉的叶片不会再长出来。 芊苼花只有两片狭长的叶子，经不起吃的。 大概七八天过去了，虽然周凡兴有记录过时间的流逝，但常常一阵狂风吹过之后，所有的记录就都会被抹去。 周凡兴唯一的办法只有死记。 但因为常常会想到其他事情，所以有时也会不太确定自己的记忆。 这一天，是周凡兴第一次看到人。 只是当一个人辛辛苦苦的爬上来时，周凡兴伸出手给他他视而不见，甚至周凡兴拦在他面前，却被他穿体而过。 穿体而过…… 那个人一举摘走了芊苼花。 趁周凡兴还在愣神的状态里。 等周凡兴回过神来时，那个人早已将芊苼花绑在自己的背上下山去了。 没走多久，一阵狂风吹来。 “危险！”周凡兴没忍住提醒。 但当然是没有用的。 结果是连人带花被吹翻，骨碌碌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看着就很恐怖。 周凡兴还是不确定要不要下去。 可是能够果腹充饥的芊苼花已经……周凡兴回头去看已经被摘掉的芊苼花。 确实是被摘掉了。 那就只能试试运气了。 周凡兴顿时又觉得这番情况倒也不完全是坏事，要不是这样了，他还真未必下得了决心。 下山之路惊险异常。 一方面是山势虽然不算太陡峭，但是真正的立足之地却不多。没有立足之地的话，其他地方踩起来并不让他觉得稳。 另一方面便是时不时吹来的大风小风了。 大风凶猛，要不是周凡兴在芊苼花被摘走之前吃过芊苼花的叶片的话，怕是这会儿早没劲儿了。 周凡兴能做的就只有尽量让自己站在有立足点的地方上。不仅脚上要有立足点，连手上也不能含糊，必须能够抓得牢。此外，身体当然也得尽量的贴合山壁。 只是相对于四肢来说，身体的贴合能起的作用实在太小。 有一次周凡兴是真的差一点就完了。他只剩一只脚还站着，一只手还抓得紧紧的。 小风能够造成的麻烦虽然不能跟大风相比，但是也不能不小心。 说是小风，但也只是相对于大风来说。 大风强劲，所以山顶处的碎石往往也会被吹得远远的，可若是小风的话，则完全是贴着山壁落下来。 碎石倒是不大，但最怕的是刚好擦身而过。或脸或手，稍不注意就会划出一道口子。 周凡兴现在没有元力可用，这一道道的口子也是很大的麻烦。 等周凡兴向下望时，尚有的距离简直让人绝望。 周凡兴甚至在想一天够不够下去的。 多看两眼之后，周凡兴觉得悬。 这个答案让周凡兴有些沮丧。 但他又不可能不下去。 之前还有芊苼花的叶子可以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啃了一口之后一天都不会觉得饿，连口渴的感觉都没有。 现在芊苼花已经没了，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忽然，周凡兴听到了一声鸟鸣。 这声音他听到过。 他扭头一看，果然是那只红色的鸟雀。 周凡兴最早的时候想过可能是朱雀，但仔细辨认过后，确定不是。 但这一次，周凡兴看到在后回归社鸟雀的头上，明显站着一个人。 这让周凡兴心上一喜，他一只手抓得更近，另一只手则腾出来，使劲地挥着手。 这几乎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他不得不珍惜。 不然的话，等到明天肚子饿了以后，他就真的完了。 红色鸟雀头上的人其实本就在观察周凡兴，不然为何过来？他也是听自家红衣说起，说接天峰上忽然出现一个人，之前都没见有谁辛辛苦苦爬山的。 红衣，便是红色鸟雀的名字。 不是他的神宠，准确来说只是道友而已。 天地浩大，得道者寥寥。 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那么作为万物之一的人，踏上修行大道，便是一个逆流而上追本溯源的过程。 故而修行又名求道。 “这位道友。”红色鸟雀头上的人轻轻开口，声音直达周凡兴的耳边。 “虽然不知道友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友是如何上得接天峰的，但你若手脚离开接天峰，约莫半刻钟，一身修为便能恢复。”那人笑眯眯道。 “半刻钟？”周凡兴一愣。 “道友只需注意，接下来的半刻钟里，你不能再次触碰到接天峰。”那人补充了一句。 第62章 局势 麒潋洞。 麒潋道人。 以及妖族出身的红衣道友。 周凡兴脱离险境之后，便在麒潋道人和红衣道友的邀请下来到了麒潋洞。 红衣化成人形后，确实是一名红衣女子，衣衫轻薄，勾勒出的形体委实让人惊艳。 她的容貌其实更让人惊艳。 “麒潋道友，敢问此处是何地？”周凡兴其实早就想问了，但之前与这位麒潋道人一起站在红衣的背上时，麒潋道人只是微笑着说了一句：“好好恢复。” 刚刚失而复得一身元力的周凡兴只好依言。 “麒潋洞。”麒潋道人指了指洞口，洞口有一块石碑，上书的三个大字正是麒潋洞。 周凡兴一噎，改口问：“最近都发生了哪些大事？” “要说大事嘛……”麒潋道人一身道袍看不出来历，头上也没有道冠，一般来说，这属于散修。 但是麒潋道友分明是一位巳陆境大修士！ 到了登天六境之后，不是说就不存在散修了，只是数量难免极为稀少，而且无一不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但一方面是麒潋道人不符合周凡兴所知的所有巳陆境散修的特征，另一方面则是麒潋道人身边的红衣道友。 自古以来，人族与妖族便几乎势不两立。一人一妖的组合，倘若是主仆关系还可以理解，但红衣道友与麒潋道人分明只是朋友。 也可能不止是朋友。 麒潋道人摸了摸下巴，想了许久才道：“要说大事的话，大概就是霍芊苼前辈的身死道消了。” “霍芊苼？”周凡兴一面茫然。 这是哪号人物？ “其实老夫曾有幸见过霍芊苼前辈一面。”麒潋道人一脸怀念，“严格来说，霍前辈还曾指点过老夫修行呢。” 红衣道友掩嘴而笑，“他老人家曾摸着你的脑袋，说你根骨资质都挺不错的，于是教了你一门呼吸吐纳之法，你才因此踏上修行大道对不对？”红衣道友眉眼弯弯，既有调笑之意，也有艳羡之感。 “可惜了……”麒潋道人忽然叹息道。 周凡兴实在接不上话。 见周凡兴一脸茫然，麒潋道人不禁诧异：“观道友一身气象，想来也是成名已久的巳陆境大修士，但道友似乎没有听说过霍芊苼前辈？” 周凡兴苦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敢问道友的修道之地是何处？”麒潋道人沉吟了一下道。 “长天门门下弟子，周凡兴。”周凡兴道。 他不是没想过用散修的说辞搪塞过去，但是他现在还没到需要靠隐瞒自己的来历掩饰身份的地步。 一朝长天门人，一生长天门人，有什么不可与人言的？ “……”麒潋道人与红衣道友相视一眼，却只在对方的眼里看出相同的迷惑。 “人间浩大，便是悟仙境仙人也不敢说走遍了人间各处，大概是某个名声不显的势力吧。”麒潋道人斟酌着用词。 “可惜了霍芊苼前辈啊……”觉得在长天门这个话题上绝对聊不到一块去的麒潋道人再次感叹。 “可惜？”周凡兴忍不住问，他之前就在麒潋道人这里听到一声可惜，现在又听到一声。 “冥界高手觊觎人间已久，这场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麒潋道人再次叹息。 “人冥大战？”周凡兴忽然挺直了身子，莫非是人冥大战又开始了？那他…… 麒潋道人点点头，心想说总算找到个共同话题，脸上露出悲苦的表情：“是啊，这场仗已经打了十万年了。” 周凡兴呆若木鸡，十万年？ 他记得人冥大战是三千余年前开始的，但在麒潋道人这里却听到了十万年这样的恐怖时间跨度……莫不是……莫不是自己之前一睡就是这么久？ 周凡兴的心里升起海潮般的恐惧。 自己的记忆里，自己应该是在巨猿山附近的村镇里找了一家客栈，与呼延玲和她的两名师妹，还有云暖在一起。云暖在一个房间里睡去了，期间醒了一次，但状态并不是很好。虽然云暖显然有什么在隐瞒着自己，但自己并没有追问。 当时自己的状态也不太好，尤其是见到冥王的时候，他的神经高度紧绷，后果是简直比半个月不睡觉也不用元力或灵气恢复更疲累。 所以他便去了隔壁房间睡觉休息。 结果一醒来，竟然就到了一处高得离谱的山顶。 尤其是一身修为也荡然无存。 要不是还有芊苼花的叶片可以啃，大概他早就饿死了。 现在却得知人冥大战已经持续十万年了？ 难不成是自己这一睡，就是近九万七千年？开什么玩笑？ “道友？道友？”见周凡兴这副模样，麒潋道人喊了两声。 “嗯，嗯，听着呢。”周凡兴收拢自己发散的思维。 “道友适才说人冥大战已经持续十万年了？”周凡兴问。 “嗯。”麒潋道人凝重地点头。 周凡兴点点头，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初一醒来竟然在那所谓的接天峰上便说得通了。 大概是长达九万七千年的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吧。 而且看麒潋道人刚才听到长天门时的反应，或许……长天门已经没了。 但转念一想，其实也对，近十万年的光阴，长天门这样的顶尖势力，自然是在面对人冥大战时最身先士卒。换句话来说，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其实反而是长天门这样的势力更容易出现问题。 只不过身为顶尖势力，其本身又有足够的底蕴来支撑和填补相应的损耗而已。 类似于阆延宗那样的一流势力，其实就是损耗大过了能够支撑和填补的底蕴的极限，所以才不得不黯然退出福灯镇那个战场。 十万年悠悠，自己却…… 可是……自己睡过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周凡兴又皱起眉头。 既然自己一睡就是近十万年，那么自己究竟是怎么度过的这十万年？又是怎么一醒来却在那接天峰上呢？ 还有……其他人难说，但是小暖的话…… 能从上古时代直接活到近十万年前，那么现在小暖应该也还在某个地方吧？ “麒潋道友。”周凡兴心中有了计较，“北地雪国据此多远？”周凡兴问。 “北地雪国？”麒潋道人和红衣道友面面相觑，均是皱起眉头。 “道友所说的北地雪国是何地？莫非是极北？”麒潋道人只能试着猜测。 “极北？”周凡兴想了想，大概是十万年沧海桑田，再加上又有人冥大战费心费神费力，以至于很多以往的旧称如今都有了变化吧。 “对，极北。”周凡兴便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也不知近十万年后妖族是否还在北地雪国？ “极北的话，以道友一身修为，往北而行两三年也就能到了。”麒潋道人说道。 周凡兴呆若木鸡，“什么？” “还得稍稍赶路才行。极北距离此处太远，再加上路上有可能遭遇的麻烦……不过一切顺利的话，三五年怎么都够的。”麒潋道人说道。 “三……”周凡兴傻眼了。 按照周凡兴所知，虽然北地雪国不近，但怎么也不至于需要一位巳陆境大修士赶路三五年光景。 除非是…… 周凡兴想到了一种可能。 “麒潋道友，可有史书？”周凡兴问。 “史书？”麒潋道人和红衣道友相视一眼。 史书是没有的。 但一些关于以往的粗略记载还是有的。 而让周凡兴动容的是，人间的历史，是从人冥大战爆发之前五千年左右开始的。 也就是说，人间有历史记载的时间点是十万零五千年前。 之后区区五千年而已，人冥大战便拉开了序幕。 此后便是整整十万年之久！ 没有更早的记录了。 虽然很离奇，但是周凡兴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一个能够解释一切的结论。 他现在所处的时代是……上古时代！ 否则，本来并不大的人间为何会变得如此之大。 即便是巳陆境大修士，从麒潋洞这里出发，去往极北地带，竟然要两三年的时间。加上途中可能遭遇的事情，只能说三五年足够。 上古时代的人间，比他所在的那个时代的人间大十倍有余！是算上人族修士尚未能够踏足的神秘疆域的整个人间。 虽然还是存在很多问题。 但是总归能比较好的解释大多数问题。 “凡兴道友？”麒潋道人和红衣道友眼看着周凡兴的脸色一变再变，不禁有些担心。 “让两位担心了。”周凡兴的神色恢复如常，微微一笑。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但是既然已经来到了上古时代，周凡兴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平白而来的。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周凡兴仔细的向麒潋道人了解了一下现下人间的局势。 按照麒潋道人所说，如今人冥大战纠缠不休，总的来说冥界势大，使得人间一方连吃败仗。不过人间一方也不完全是吃素的，虽然败多胜少，但是人间的有志之士常常小规模的袭扰冥界的人马，搞得冥界一方也很不好受。 据说冥界一方常常数年都没机会睡个好觉。 再加上冥界之人来到人间的人手有限，所以眼下两方的僵持状态，已经持续七年了。 当然，这七年里，有机会睡个好觉的冥界人，按照人间一方的预估，应该不会超过三百。 相较于冥界的四万人马来说，微不足道。 第63章 意料之外 周凡兴终究没有去往极北之地，除了太耗时间之外，主要还是既然已经确定了自己所在的时间线，那么他眼下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上古时代。 人冥大战。 不过周凡兴仍有顾虑。 他最大的顾虑是，如果自己做了什么，是否会影响到未来？ 比如说，很多事情该发生却没有发生，不该发生却发生了，最终演变成一个无法想象的结局。 然后，他所生存的那个时代，就不存在了。 如果那个时代不存在了，那么他的存在又算怎么回事？ 毕竟，他是从那个时代来的。 除了这样的顾虑之外，周凡兴还有一个截然相反的顾虑，那就是，是不是因为自己在这个时代做了什么，才导致后来的事情有所发展，最终一步步的演化到他所在的时代。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就必须有所作为。 可一旦有所作为，那么前一个顾虑就又来了。会不会多此一举？有没有可能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再反过来，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是不是也不对？ 好像无论怎样都不行。 得出这种结论的时候，周凡兴有点沮丧。 他忽的想到了云暖。 既然这里是上古时代的话，那么云暖应该也在这个时代才对。 如果能找到云暖。 但云暖会在哪里呢？ “噹噹！”耳边忽然响起这个声音。 周凡兴扭头一看，竟是云暖。 “小暖？” “呸，登徒子，小暖也是你叫的？”只见云暖杏目倒竖，瞪着眼睛，一脸的生分。 “我才是小暖哦。”就在这时，周凡兴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极耳熟，还是云暖的声音。 周凡兴回头一看，又有一个云暖，在看着另一个云暖。 相比之下，这个云暖给周凡兴的感觉，更为熟悉。 “凡兴凡兴。”这个云暖笑了笑。 “小暖！”不用说，这正是自己熟悉的云暖，周凡兴的心里都安定了许多。 “呐。”这个小暖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手里握着冥王旗，递到了周凡兴的面前。 “唔？”周凡兴还没接过来，但云暖已经将冥王旗塞在了周凡兴的怀里。 另一个云暖的脸色倏忽一变，也是这一瞬间，周凡兴熟悉的云暖却瞬间消失了。 某个气息出现。 冥王。 冥界的主宰。 这一次，他宛如将周凡兴拉进了一个世界一样。 先是某种强烈的拉扯力，接着就见天地登时变色。 周凡兴怀里的冥王旗突然消失。 并非消失，而是出现在了那位显出黑色幽影的冥王手中。 冥王一手将冥王旗握在手里，另一只手直直地往周凡兴的脑门伸来。 明明两者之间还相隔甚远，但是冥王的那只手仿佛能无视距离一样，在周凡兴的眼前变大，一下子就来到了周凡兴的脑门前。 “哼！”是云暖，没有消失的云暖，这个时代的云暖，她手闪电般打了一下，就将冥王伸过来的手给拍到了一边去。 云暖龇着牙，故作凶恶：“你干什么？人间之人，轮得到你欺负吗？” 云暖已经站在了周凡兴的身前，一副母鸡保护小鸡的姿态。 周凡兴看向冥王，虽然只能看到黑色的幽影，但黑影有着一双红色的眼睛，此时正与这个时代的云暖对视。 “还回来。”云暖忽然消失，下一刻又出现，竟是将冥王从周凡兴怀里取走的冥王旗抢了回来。 “呐，收好了，可不许丢！”云暖往后一扔，虽然没有当面嘱咐，但周凡兴仍能感觉得到，云暖的神情应该是凝重的。 “你要取走便是，那面冥王旗并非是这个时代的，我就算拿来也没什么用处，反倒是累赘。”冥王用他那很是特别的嗓音笑道。 “不过也亏那面来自另一个时代的冥王旗，我大致明白了。”冥王又道。 “明白了？明白什么了？”云暖皱起眉头，她不明白的事情可多。 她本也不是什么喜欢想事情的人，每天逍遥自在乐趣无穷，也不乐意去烦恼其他事情。 “你叫周凡兴是吧？”冥王忽然道。 周凡兴绷紧神经，警惕的回应，“正是。” “人间与冥界，真想要有个胜负是很难的，即便真有了，其实对于胜者来说，也不过是一场不胜之胜罢了。”冥王道。 “至少人间总不会是不败而败的那一方。”周凡兴铿锵有力的道。 “哈哈哈哈！”冥王爽朗大笑，“任你怎么说都行。” 周凡兴可不会觉得这是冥王的示弱。 冥界的实力确实很强，这一点，谁都得承认。 只不过冥界之人想要来到人间，很不容易，也许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嫌疑，但不得不承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因为这样，人间才能与冥界不断地抗衡。 抗衡了如此长久的岁月。 十万年！ 甚至会更久。 直到整个上古时代结束，再到新时代的开幕，一直到他所在的时代。 虽然往后的岁月里，人冥大战会呈现一个隔了一定时间以后方才接触的局面，但两个世界的恩怨，其实也因此注定要绵延到很久很久以后。 天知道会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答案是什么？谁知道呢？ 接着，周凡兴忽然感觉到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瞬间，同时，冥王也对自己说了什么。 下一瞬间，周凡兴刚刚回神，就发现冥王已经不见了。 同样不见的，还有云暖。 …… 周凡兴来到了如今的周凡兴的面前。 看着云暖，以及在云暖身边以虚影显现的某人。 “凡兴凡兴，你来了？”云暖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却仍然一步一步地往周凡兴那边凑过去。 “好久不见了，小暖。”周凡兴摸了摸云暖的脑袋。 “其实，也不久的。”对于云暖来说，当然是不久的。 周凡兴笑了笑，没有发出声音，往沉睡的周凡兴那边走过去。 周凡兴伸手，触及了床上的周凡兴的脑门。 下一瞬，两个周凡兴便融为了一体。 名为冰甲的虚影，直到这一刻，才如烟散去。 彻底消失。 云暖对此早有准备，虽然仍是忍不住的落泪。 周凡兴的气息陡然雄浑起来，随后却因为周凡兴对一身修为的收放自如，内敛下来。 但周凡兴的境界，却一个劲儿地往上涨。 巳陆境。 悟仙境！ 六乘境！ 转眼，就成为了一位六乘境大能！ 历经无数岁月的沉淀，只可惜，这份沉淀只属于一具其实有所残缺的躯体。 不然的话，此时此刻，说不到周凡兴甚至能突破六乘境，迈入一个崭新的境界！ 但周凡兴也知道，人不可以太贪心。 眼下已经够了。 “凡兴凡兴。”云暖收拾了一下告别了冰甲哥哥的心情，走过来拉住周凡兴的手。 周凡兴笑着对云暖说道，“走，我们去拜会一下冥王吧。” 随手撕开空间壁障，周凡兴一步迈入，云暖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