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1V1 西方罗曼)》 Chapter1逼婚(上) “有什么事么,夫人?”正在安静看书的薇洛看到继母忽然闯进自己房间,立即站了起来道。 她的继母索菲满脸笑意,望着她的目光简直是慈爱得可怕。 “天大的好消息,亲爱的,你怎么都没有告诉过我你结识了拉文汉姆公爵?我就知道,你一直是个机灵的女孩,很有自己的主意,也从不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怪你背着我偷偷搞的这些小动作的。” 薇洛听得稀里糊涂的,好一会儿才犹豫地问:“公爵大人他说什么了吗?” “哦,我的小薇洛,他之前派人传信说要登门拜访时我们还都诚惶诚恐的,不明白究竟哪里得了他的青眼,原来这都是为了你,他是来正式提亲的,你的父亲已经同意了。” 索菲激动地说完,不禁又挑剔地看了看薇洛的衣服,这丫头是怎么回事,真是一刻不被她盯着就又不知道自己该穿什么了,这是从哪个衣柜角落翻出来的?但现在也还是尽量别花时间去换了。 薇洛整个人都愣住了:“这……这怎么可能?” 索菲完全沉浸在了快乐里,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语气有些不对。 “是啊,我也这么想的,怎么可能呢,可这一切就这么发生了,我们忽然间就成为了全世界最幸运的人。” 薇洛道:“可我并不想跟他结婚。” 这下愣住的人又变成了索菲:“你说什么?” “他不尊重我,甚至可以说非常无礼,我当时趁人不注意,一个人偷偷在园林里透气……”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自己也知道自己在承认一件不大得体的事。 “他看见我,直接就走过来跟我说话。我以为我当时无人陪同,我们也并未经过介绍,这是绝不应该发生的事,我之后也很明确地拒绝他的追求了,也许他年纪大了,听力开始退化了,没听明白吧。他可比我年长了三十多岁,他都可以给我当父亲了,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的猜测究竟对不对,他可能一直居心叵测,他曾经好像……” 薇洛停了下来,那毕竟与一个索菲最不愿意听到的名字有关,而她也肯定无法接受索菲对此发表的任何感言。 但就只是这些也足够索菲发大火了,她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识好歹的丫头,此时几乎都快压抑不住口中的尖叫:“你在说些什么蠢话!” 她不等薇洛开口就继续道:“你究竟明不明白拉文汉姆公爵意味着什么?他可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大贵族大富豪,多少姑娘做梦都想嫁给他!我还以为一位年轻小姐会出来参加社交活动就是为了找个有钱丈夫把自己嫁出去。可你呢?家里给你花了这么多钱,你却好像就只想跟男人调调情跳跳舞?” “别想要反驳我,威廉米娜,你总觉得自己绝顶聪明,而我们都是些蠢货,以为我肯定发现不了你的阳奉阴违,但事实上,有好几个人都偷偷向我抱怨过,说你微笑的脸下是一颗最冷酷的心,你根本不给任何男人更进一步的机会,你还使尽浑身解数阻止追求者接触你的父亲!要不是公爵来了,我本来今天就想好好跟你谈谈这个。” 她越说越气,唾沫星子几乎都要喷到了薇洛的脸上。 “天呐,我就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你简直一点良心都没有,就只在乎你自己,我天天累死累活陪你到处跑,你毫不感激,我才三十七岁,要不是你父亲求我,你是觉得我很乐意给你做监护女伴吗?” 索菲的这些话过于刻薄,听得薇洛也不禁低下了头,只觉十分难堪。 薇洛很想说,关于这个社交季,明明她才是最兴奋的那一个,她也很有给继女做桩好媒的心,倒是自己,纯粹是被迫来伦敦的,伦敦有什么好的,大街总是又脏又臭。 但现在不是跟继母争论这个的时候。 薇洛道:“我是肯定会结婚的,我只不过希望是与一个我爱而且爱我的人,没有爱情的婚姻有什么意义?” 索菲就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会说出这种蠢话来,一时间也是不耐烦了。 “我早就说过你该少看点不良读物了,而且这也不是你能做主的,你父亲已经同意了,你必须听从你的监护人,你现在就跟我走,给我笑得开心点,跟公爵说你很乐意成为他的妻子。” “我不乐意。”薇洛可怜地看着她,“我不会点头的,如果他仍算是个绅士,他就不会强迫我嫁给他。你说,跟一个死气沉沉的老人结了婚,我以后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爸爸他或许能理解我,不,我知道他一定能理解我,他只是暂时被冲昏头脑,他很快就会意识到这桩婚姻究竟是有多不合适。” 可惜索菲不是她的父亲,不会因为她有一双清澈眼睛就总是忍不住心软。 见继女顽固,估计要跑过去坏事,索菲急得上火,心中也缓缓浮起一个实在有失淑女风范的主意,但她想,她也是为了薇洛着想,这个已经完全陷进了那些情爱谎言里的小东西,终有一天会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愚蠢,而她不过就是在阻止薇洛后悔罢了。 即便是未来见到了上帝,上帝也不能指责她的这一番慈母心肠。 索菲几乎是温柔地摸了摸继女年轻美丽的脸庞,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冷酷至极:“你要实在不听话,那我也没办法。薇洛,你知道我一直都很疼你,别说是打你,我骂都没骂过你半句,可你无论如何都得跟拉文汉姆公爵结婚,如果你胆敢再说出一个不字来,我现在就会让仆人去说你生病了,然后把你绑起来打你,我未来会每天都用马鞭抽你一顿,直到你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为止。” 薇洛惊讶地看着索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能说出这样可怕的话来。 “你不可能这么做的,夫人,你知道我的父亲将永远不会原谅你。” 索菲道:“你大可以去告诉你的父亲,他一天天的可忙得很,根本就没心思管家里的女人是不是吵架了,除非你可以脱掉衣服向他证明,你也千万别指望会有哪个不长眼的仆人来帮你,他们比你可有头脑得多,他们知道,如果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就会立刻被扫地出门,而且没有推荐信,因为在这个家里,我才是那个掌控着他们命运的女主人,明白吗?” 薇洛仍然是不愿相信,这实在太离谱了,但索菲的眼神告诉她,若是被逼急了,这位高贵美丽的爵士夫人是真的做得出来。 索菲抬起了手:“怎么了?你是非要我打你吗?” 薇洛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三秒之内不作出回答,索菲这只漂亮的手就会打到她的脸上。 她这一辈子都没有挨过打,而对于一位淑女而言,让她去受到这样的侮辱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她。 她只能暂时先妥协,稳住她的继母:“我会答应的。” 见自己成功收拾了她,索菲笑了:“那就快点走,人家等着要见你呢。” ------------ 我真的很倒霉,非常倒霉,半个月前上最后一天班时不小心被蝻同事发现在po更文,人还注册了个账号说要支持我,膈应得我火速删文(之后他还截图问我怎么搜不到我了,正想给我投珠,我解释说不想写了就删了……)。 现在又是一个我喜欢的22号到了,默默换账号改笔名(从意大利语兰花变成金雀花)改文名甚至连带着主角名都一起改了重发( 我写得慢归慢,但真从没打算坑_(:з」∠)_ Chapter2逼婚(下) 索菲带着薇洛下楼走向客厅,门被仆人打开后,薇洛便看到了那位年过五旬的男人,他很高,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望着她的眼中满是温柔。 礼不可废,即便对他再如何厌恶,薇洛还是上前握住了他向她伸出的手,屈膝行礼。 起身后,她便听到了她的父亲安布罗斯?卡尔迪科特爵士那快乐的声音:“容我介绍,我的女儿,威廉米娜。” 然后他又对他的女儿道:“威廉米娜,就在刚刚,拉文汉姆公爵大人向我表明了他的来意,他想请求你嫁给他,我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你究竟是怎样一个幸运儿,我也希望对于公爵赐予你的这份荣耀,你将会满心感激。” 安布罗斯爵士的脸上没有哪怕一丝不甘愿,反而十分欢喜自己竟能如此高攀,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飘飘然。 薇洛静静地感受着父亲的喜悦,一颗之前仍在暗自思索着一定要反抗的心顿时开始变得越来越凉。 “爸爸……”她咬了咬牙,望着他,试图说点什么。 “我……” 可安布罗斯爵士避开了她的目光。 然后索菲在一旁迅速地开口了:“威廉米娜,怎么了?” 薇洛闭上了嘴,她没那么愚蠢,她明白一切已经成为定局了,就算她真就那么无所畏惧,公爵也会笑眯眯地给她考虑的机会,也就是,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家人再好好说服一下她。 更何况,此情此景下,她也确实根本说不出任何不恰当的话。作为女儿,她生来就难以反对父亲的强烈意愿,让他就这么在她的面前颜面扫地…… 他一直很娇惯她,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但那并不妨碍他也同样会希望她尽可能地温柔、顺从,就像女人本该有的样子,她一直都很害怕他会对她失望,觉得她没有教养。 而且,她刻薄地想,他欠下的债务也将会变成一个小问题了。 “没什么。” 说完,她便高高地抬起头,转向了公爵,咬着牙强迫自己道:“您的美意,令我感到无上荣幸,大人。” 公爵望着薇洛苍白的脸,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来:“卡尔迪科特小姐,我相信我们的未来一定会很快乐的。” 薇洛垂着眼睛,没有去回应他的话。 场面顿时就变得尴尬了起来,索菲连忙主动上前道:“我这继女非常害羞,我想她是太欢喜了,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年轻的女孩就是这样的。” 话音刚落,她便以一个公爵与安布罗斯爵士都看不到的角度悄悄地瞪了继女一眼。 薇洛被领着过来的唯一意义就是走一走流程,任务既然完成了,便被索菲带了出去,只留下两个男人在那里。 索菲冷眼看着薇洛一副好像即将上绞刑架的样子,也是一肚子的火,但她想着薇洛反正都要嫁给那样一位大人物了,这个多年来一直被认为是全伦敦最大的婚姻奖品之一的男人最终花落他们家,每一个家里有待嫁女儿的母亲都会嫉妒他们嫉妒得咬牙切齿,为了未来的无限风光,她完全不必与她的继女闹得太僵了。 于是索菲也没有再开口训斥她什么,而是放缓了语气道:“乖,我的孩子,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太突然,但你也是知道目前家里的财政状况有多紧张的,为了给你一个辉煌的社交季,你父亲都已经举债了,你难道不心疼他对你的付出吗?而现在正是你回报这些的时候了。” 薇洛冷笑起来:“哦?牺牲我的幸福回报?” “怎么会,你当然会得到幸福的。你说他年纪太大,确实,他和你父亲的年纪都差不多,但这样的搭配在上流社会是很常见的,我的前夫——愿他安息——就比我大很多,哪怕是你的父亲也比我大了十来岁,在我看来,年纪大的男人最好不过了,比起那些幼稚愚蠢的年轻人来,拥有丰富阅历的成熟男士才会更懂得欣赏你的才能,更懂得考虑你的感受,不是么?” 薇洛其实也不是不能赞同成熟男士会更适合她这一说法,但在她看来,适合她的成熟男士应该是三十岁左右,最大也不能超过三十五岁,五十出头的,她更愿意称之为老人。 “他要是真懂得考虑我的感受就不会直接上门找我父亲强迫我跟他结婚。” 死丫头,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索菲却只能继续笑:“那是因为他非常爱你,爱得都快要发疯了。亲爱的,我知道你还小,没有见过,但我却是一直记得从前公爵夫人戴着拉文汉姆家族家传珠宝时的模样的,那些宝石华丽得无与伦比,现在它们将全是你的了。而且公爵与女王私交甚笃,我想女王一定会邀请你成为她的侍女,毫无疑问,你的青春美丽将会给沉闷的温莎城堡带去生气,你会成为宫廷的宠儿的。” 索菲十分耐心地哄她,眼中也不禁闪过了几分对她的嫉妒,但是那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薇洛静静听着,心中也很希望自己真能在乎一下索菲所说的这些。 女孩的年龄越大就越难找到合适的对象,她因为各种事情的耽误,迟了三年才终于得以首次进入成人社会与婚姻市场,年纪已经不小了。 而且她的父亲安布罗斯爵士出了一大笔钱,让她在伦敦大出风头,也绝不是想让她玩得开心明年再来的。 她知道,他希望她今年就可以结婚,与某个正追求她的有钱人,还最好是一位勋爵。她知道有好几个人都能达到他的要求,继母也多次跟她提过,希望她尽快作出选择,老是吊着男人的胃口,一不小心就会鸡飞蛋打,姑娘们可都在虎视眈眈呢。 社交季马上就要结束了,那些动作快的已经在度假的路上了,而她直到现在都没有爱上她的任意一个追求者,完全不想鼓励他们向她求婚,哪怕她一直是那么努力地想要发现他们身上的魅力。 那么,无论如何都要结婚的她,不如就成全了父亲的心,直接去嫁给这个他以前连想都不敢去想的大贵族大富豪,又有什么不好的? 她出身平凡,区区准男爵的女儿,家里也谈不上富裕,还有个一辈子生活奢侈的父亲,母亲死后,他娶回来的继母也同样如此,连累得她连份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来,在婚姻市场上很是受限,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她很漂亮,且漂亮到足够弥补一切不足。 如今能嫁给拉文汉姆公爵,对于处境尴尬的她而言,属实是一步登天了…… 再仔细地想一想吧,她毫无疑问将会跻身王室的社交圈,成为许多过往只敢远观的大人物的座上宾,还有继母所说的珠宝,这世上难道真的会有女人不喜欢那些亮晶晶的漂亮石头? 她深深地想着,这一条又一条,但很快,她便发现,这些确实对她没什么意义,她的内心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就由他们去指责她吧,她一点儿也不在乎,不在乎他高贵的地位,不在乎他豪华的珠宝,也不在乎能够成为女王侍女的荣耀,对于她的婚姻,她唯一在乎的只有爱情。 她只想要为了爱情结婚。 若是与她真心所爱的人一起,即便是只能窝在一个小房子里过着只有一两个女仆帮忙的贫苦乡绅生活,也会比在那富丽堂皇的城堡里披金戴银要美好百倍。 她甚至宁愿直接嫁给一副棺材,她绝望地想,只要不是拉文汉姆公爵,她能怎么去忍受在没有爱情的情况下忍受与一个已经花白了头发开始散发老人味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而且她很确定,不仅她不爱他,他其实也压根就不爱她,他对她只有情欲与累积了许多年的好胜心。 她光是想象一下被他触碰皮肤都恶心得浑身发抖,只要很快,她就会变成一个没有生气的活死人…… 她绝不能与他结婚,绝不能! 可是,就现在这个局面,她还能够怎么办呢?那个掌管她一切的男人已经同意了,而且喜不自胜,就仿佛天上的星星都掉在了他的掌心。 他不可能改变心意的,永远不会,而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可能越过她的监护人帮助她。 难道说,让她自杀来逃避一切? 自杀是绝不可能的,即便这个危险的念头只是在她的脑海中一晃而过,她也仍旧止不住地向上帝忏悔。 她想,她大约只能选择逃避了。 Chapter3计划 薇洛短暂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躲到哪个朋友家去,但她父亲知道她所有的人际关系,她会迅速被找到,然后开始受到严密的监视,哪也去不了。 她必须跑得远远的,必须让父亲找不到,那会是非常艰难的事,而她毫无阅历,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头都大了。 她在这个社交季认识的姑娘太太们是一个也帮不了她。她们跟她在一起都只会聊八卦聊她们遇见的五花八门的蠢男人,或者衣服布料之类,她要说想逃跑,她们只会愣一愣,然后笑成一团,并开始盘问她是不是背着她们认识了哪个男人,想要跟他私奔。 她想,她最好是找到一个信得过的,又要比她更熟悉外界的人。 回到了房间之后,她在房间里转了又转,考虑再三,选择摇响了铃,叫来了一直服侍她的女仆朱迪丝。 朱迪丝来得很快,她打开门问:“薇洛小姐,你有什么吩咐吗?” 薇洛一见到了她的脸便单刀直入道:“朱迪丝,我想我需要你帮助我离开,走得远远的,我不能在这个家里继续待下去了。” 即便朱迪丝照顾了她这么多年,知道这位小姐的脑子里一向充满了奇思妙想,此刻也还是被吓坏了。 她快步走到了薇洛的身边,头疼道:“薇洛小姐,离家出走这种念头你最好是起都不要起,太疯狂也太可怕了。” 薇洛道:“你记得我跟你抱怨过的那位公爵吗,现在爸爸准备把我嫁给他,我不走能怎么办?我不跟他结婚,我宁愿他是想要把我杀了,也千万别是来向我求婚的。” 朱迪丝闻言,望向薇洛的目光略带责备:“薇洛小姐,一位淑女永远也不应该这样说话。而且我觉得这是一桩很好的婚事,我听说他不仅血统高贵,还富可敌国,我想,你只是还不想离开家而已,这很正常,以后你就会想通的,你是多么幸运啊。” 这种话薇洛已经听腻了,她摇摇头:“现在连你也要劝我听话?可我就是不想,谁要跟他结婚就让谁去跟他结,总之,那个人永远不可能会是我。我想我单独旅行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我们的生活一天比一天便利,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手里没多少零花钱了,亲爱的,你觉得我在外面能做点什么工作吗?我得开始养活自己。” 怎么还越说越离谱了。 天底下哪有出身高贵的淑女出去工作赚钱的? 朱迪丝不禁想起了薇洛的法国朋友,以及新结识的一些美国来的暴发户。法国人离经叛道,美国人缺乏教养,都总喜欢整天不过脑子地大放厥词,根本不考虑任何的后果,现在显然是也把薇洛给带坏了。 “一位你这样的名门小姐怎么能抛头露面出去工作?你父亲会被你气疯的。而且,谁来给你提供品格推荐信呢?没有这一纸文书,你根本寸步难行。” 这确实是个天大的问题,没有哪个雇主会愿意接受一个没有推荐信的人,薇洛也果然是开始发愁了,这对朱迪丝来说是个好兆头。 然而很快,薇洛的眼睛就又危险地眯了起来:“我自己写,你觉得怎么样?就用我的名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甚至都不能算造假。我可以去偷点夫人的信纸,你得掩护我,我想只要我表现良好,不出疏漏,他们应该不会费工夫查证。” 朱迪丝本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不要这么天真,谁知道她居然还直接有了这样大胆荒谬的想法,伪造文书。 她终于慌了:“小姐,我认为你最好冷静,你根本不明白工作究竟有多难,凭你受过的教育,你也许可以做家庭教师,这是个体面工作,但做家庭教师非常辛苦不说,你所服务的还都是一些年轻孩子,不出意外,他们都有着正当壮年的父亲,也许还有几个与你年龄相仿的兄弟,你非常漂亮,我从不认为你不知道这个,如果被雇主家的男人追求,那是非常可怕的事,你怎么保护好你自己?” 这辈子都没在小姐面前这样说过话,朱迪丝一边说一边紧张,忍不住停了下来,先喘口气。 不过说服小姐这事也实在迫在眉睫,她很快便休息好了,继续开口:“就算你很好运,他们每一个都为人正派,你也不能保证太太们不会产生误解,甚至嫉妒,会有太多可能了,你真的可以全部避开吗?” 薇洛固执归固执,倒也听劝,更何况朱迪丝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她低头想了想,又犹豫道:“那也许,做一位独身老太太的女伴会是份完美的工作?我甚至都不用费心去编造我的履历,你也知道的,祖母去世后,亚德利小姐直接跟未婚夫结了婚,再也不需要工作了,我完全可以假装我是我祖母的女伴。” 朱迪丝没想到她还有后招,赶忙道:“不,那更不行,你怎么能去做随便哪个老太太的陪护!” 薇洛却打定了主意。 “不,这份工作再适合我不过了,我擅长照顾别人,也喜欢与老太太相处。而且你记得肯普顿先生吗?我跟你说过,当他为了一个法国女人破产并在一桩打猎事故里不幸去世后,他的大女儿就在为克罗尔夫人做女伴。” 这还是过去仍在乡下时,薇洛不经意间听到的,毕竟没人会在她面前大谈这种八卦,会玷污一个未婚女孩的纯洁处女耳朵。 “肯普顿小姐那是生活艰难不得已而为之,她有好几个弟弟妹妹需要吃饭,亲戚又冷酷,如果她有你千分之一的运气,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考虑工作。” “我只是想说那位老夫人是我见过的最刁钻最可怕的老太太没有之一,克罗尔勋爵三十岁了,还是一听到母亲声音就怕,几乎年年呆在外面不回家,可她却对肯普顿小姐言听计从。肯普顿小姐同样出身名门,没吃过苦,都可以做好这个工作,我比她差在了哪里?我必须立刻离开,不然这婚事马上就要登报了,你知道的,一旦公开就无法挽回了,我也毫不怀疑他们能迅速弄来一张特别许可证,让我可以随时随地跟他结婚。” 朱迪丝仍觉得她胆大包天,哀求道:“薇洛小姐,你要实在不想与他结婚,就自己选择一个吧,只要你别考虑出去工作。你带着他一起去求你父亲,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女儿,他也许会同意的,比如说达弗林勋爵,他非常爱你,他总是给你订最大的花束……” 说到这,朱迪丝也不禁感到无奈,这位年轻子爵的条件真是相当出众了,但也是真没什么脑子。 薇洛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已经开始感觉到头晕了。 达弗林勋爵确实很好,他的庄园每年有三万英镑的收入,长得也不差,一直是个很受追捧的单身汉,今年遇见她之后也显然是疯狂地爱上了她。 若是之前,她的父亲与继母肯定会很满意这个女婿,但现在,一个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大人物愿意低下他高贵的头颅,让她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成为他失去妻子十几年后的继任者,那荣耀实在让他们无法抗拒。 而且她一想到达弗林勋爵追着她哀求的样子就受不了,她不喜欢太软弱的男人。 于是她摇了摇头:“那不可能有用的,我很清楚,世间任何一切都不可能使爸爸同意悔婚,而且我不喜欢达弗林勋爵,跟其他任何人,我可不想为了不嫁给一个人就随便与另一个结婚,那不是我会做的事……” 她深深地望着女仆,声音轻得几乎像是一场叹息:“朱迪丝,你是知道的,我情愿我这辈子都在为爱受伤,也不要茫然地起舞,不懂激情的深浅。” 面对她这样的决心,朱迪丝紧咬着嘴唇,似乎是正在考虑什么。 薇洛轻轻拉住她的手:“你是知道的,自从爸爸娶了继母后,这个家就慢慢地开始不像我的家了。朱迪丝,你是我唯一还能信任的人,请你告诉我,你仍然像过去一样关心我的感受,你会帮助我的,是么?” 面对薇洛目光中的期待,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做不到无动于衷,朱迪丝犹豫了一瞬,最终仍是叹了口气:“我当然关心你,小姐,为了你,我怎样都行。只是,如果你非要这么做,就带着我一起吧,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你连衣服都不会整理,而且我也可以保护你,你永远也无法知道一位单身的小姐出门在外可能会遇见多少危险。” 朱迪丝的忠心令头脑发热的薇洛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伸手抱住了面前的女人。她也许早早就失去了深爱的母亲,但她年长的女仆却也同样怀着这样一份母性在爱着她。 在朱迪丝的指点下,一切都很顺利。 薇洛穿上了朱迪丝从衣橱里翻出来的一件早已过时样式老气的旧衣服,又梳了个旧式的盘发,她调整表情,在镜子前转了两圈,她想,谁也不可能看得出她是今年伦敦最受追捧的社交名媛。 因为时间太赶了,薇洛只剩下一个找工作的办法。她与朱迪丝耐心地等着夫人出了门,便悄悄跑了出去,直奔一家在伦敦颇有名气的职业介绍所。 在路上时朱迪丝仍然不太赞同这个主意,想方设法地希望能劝退她,她自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对未来的一切,她什么也不怕,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而且她还有上帝,她知道上帝自会赐予祂的子民。 当她自称是布莱斯小姐,并将那封自卖自夸的品格推荐信递上去时,她紧张得几乎要窒息了,好在对方并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端倪,仔细看过之后便点了点头,将信件还给了她,开始询问她各种事宜。 薇洛必须庆幸,她长着一张让人相信的脸,任何人看到都会忍不住放下心防,所以就算她毫不脸红地说自己已经年满二十五岁,只是外表显得要年轻一些,对方虽然看起来有些吃惊,却也没有表示太多的怀疑。 她的谈吐气度与她编造出来的出色履历显然还挺令人满意的,对方在翻阅了他们的记录后,给她提供了几个选择,而她选择了能让她最快上任的。 他们商量过后,薇洛第二天就可以来取火车票与他们的介绍信,而他们也会发电报过去通知对方来接她。喜提新工作的她一想到可以逃脱这一切,还即将要迎来一场大探险,走出门后高兴得转了个圈。 她笑盈盈地快步走着,想要去与帮她望风的朱迪丝会合,然后她们就一起回家,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一辆自她身旁经过的马车里,一双眼睛已悄然注意到了快乐的她。 Chapter4绑架(上) “小姐,你好。” 一个带着浓重意大利口音的男声忽然在她的身后响起。 还在思考逃跑前给父亲留书信的话应该要如何措辞的薇洛诧异地回过头:“嗯?有什么事吗?” 那高级仆人模样的男人微笑道:“我家主人想请小姐赏光,与他见一面。” 薇洛愣住了,显然是有些不解其意,他家主人见她干嘛? 她刚找到了工作,一颗心里便全是工作,她想着自己走出来的地方,胡乱猜测了一番后,迟疑道:“就在刚刚,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不管他们家是急需女仆、保姆、家庭教师还是其他什么,都最好还是自己亲自进去说,里面总能安排好,不要直接就在大街上拦人。 男人顿时也愣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组织好语言,再度开口:“小姐,我是说,我家主人,尊贵的罗列里-迪-维戈莱诺公爵阁下,希望可以与小姐你共度今夜。” 薇洛终于反应过来,脸也开始燃烧,暗道自己真是被找到工作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才一下子变得这么笨。 她冷冷道:“对于这位大人的美意,我拒绝,先生,我得回家了。” 说完,她就想离开。 但男人却上前拦住了她,神情看起来有些讶异,他本以为这个土气的乡下姑娘会欢天喜地,毕竟过去,公爵的头衔一向是无往不利。 也许这英国女孩只是害怕外国人,又太过于无知了,得需要知道自己能得到的好处,于是,他继续利诱她。 “小姐,我想你不清楚你是多么幸运,我的主人非常富有,而且相当迷人,对女人也一向温柔体贴,想一想你精美的新裙子,你会感激命运的馈赠。” 他说得仿佛她就该立刻跪下来感谢上帝让她能够得到他家主人的垂青。 “我想,一定会有许多人想要得到这份荣耀,可是非常抱歉,我宁愿工作,我不准备出卖自己。” 可对方却仿佛当她在抬价。 “小姐,或者,你可以自己开个价钱,说出你的预期,你会得到满足,公爵就是这样慷慨,所有人都喜欢他,你见到他自然会明白。” 薇洛终究是演不下去她的低姿态了。天呐,朱迪丝也会受到这种骚扰吗?大家都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你难道是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吗?” 她一字一句道:“我说了,给我走开,就算他是意大利国王我也没兴趣,我不稀罕他的钱,你要胆敢再这样纠缠我,我就喊人了。” 说完,她推开了他的手就想跑。只要她往前跑,再拐个角,她就可以与朱迪丝会合。然而她的步子还没迈开,就被那个高大的男人拉住了。 他死死地捂住她的嘴将她圈在怀里,她根本挣扎不开,这意大利人的力气大得像个怪物。 很快,她就被他硬生生带上了一辆出租马车。 “这个女仆想要偷偷跟男人私奔。” 她听见他对车夫解释道。 女仆?她究竟是哪里像一个女仆了? 稀稀疏疏的行人步履匆匆,没有人注意到这一桩绑架案的发生。 直到被带进了一个房间,薇洛才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嘴里一直塞着的手帕也给取了下来。 一失去束缚,还可以说话了,她本想张口就骂,但她的教养却令她缺乏词汇量,骂都骂不出来。 最后被甩到了床上的她只是扯着发干的嗓子对着面前的男人委屈地大喊:“你疯了吗?你是在犯罪,我告诉你,你们现在在英国,英国是一个讲人权的国度,你敢这样绑架我!我的父亲会去告你让你坐牢!女王也会知道这件事,你的主人也吃不了兜着走!” 男人道:“抱歉,小姐,只是你实在不肯配合,我才出此下策。” 闻言,薇洛愣了愣,差点被他气懵:“我为什么要配合?我难道不是说了,我对你的主人没一丁点兴趣!天呐,你听不明白英语吗?要我和你说意大利语吗,Signore(先生)?” 对方显然完全能听明白她的话:“小姐,也许你有个感情很好的丈夫或者情人,你觉得你是在背叛他,但是你不会后悔的,我的主人绝不会令你吃亏,事实上,他本该亲自邀请你,只是他当时有其他事,等你见到了他,你一定会改变你的想法的。” 有事都不忘指示自己的下属绑架一个无辜的过路女人,何等可怕的恶魔,她怎么可能会改变想法。 薇洛气得险些要哭出来,她怎么就可以倒霉至此,她不愿跟老公爵结婚,也不代表她就希望遇见一位英俊,好吧,也许还很年轻,但如此目无法纪的异国公爵。 她是跟公爵这个头衔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一个两个的都要来欺负她。 “我可以和他谈一谈吗?就现在,你立刻给我把他找过来。” 她必须让这意大利人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跟他的仆人做了一桩非常愚蠢的事,他们竟然在异国他乡绑架了一位有身份的小姐。 男人皱了皱眉,这个女孩身份卑微,说话的口气倒傲慢得很,她仿佛觉得自己已经能使唤仆人了。 “小姐,别着急,他晚上会回来。” 听到晚上这个词,薇洛简直要疯了:“他必须立刻回来!你现在去通知他!立刻!一位正派女士,是不可能独身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居所呆到晚上的,我呆了这么久已经很糟了,我的女仆或许还在原地等我,你必须放我走,我必须马上回她身边,你不可以这样毁坏一位淑女的名誉!” 见她直接就开始歇斯底里地胡言乱语起来,男人显然也觉得跟她说不通,他没有选择留下继续听她乱叫,而是直接转身离开,还不忘锁门。 薇洛快速追了上去,却没能够阻止房门被关上,她疯狂地锤门:“不准走!给我回来!你是没听见我的话吗?我是安布罗斯-卡尔迪科特爵士的女儿,放我离开!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我爸爸会让人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无人回应。 薇洛逐渐沉默了,她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就像每一位好教养的淑女一样,她这辈子甚至都没单独出过门,她能经历过什么事。 她这个简单的、毫无阅历的脑子里根本就想不出来任何应对方法。 甚至,她连说他们是犯罪都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不管怎么样,她压根就没打算找他们的麻烦。那会闹得人尽皆知,而他们也会厚颜无耻地跟大家说她是自愿过来的。这群天主教异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她很清楚,身为女孩,她天然处于弱势,没有人会选择相信她,尤其那个意大利男人真的很英俊的话。然后她就会变成堕落的淫妇,她的家族名声将毁于一旦…… Chapter5绑架(下) 薇洛一个人在屋子里呆了很久。 这是一座豪宅,显而易见,而伦敦的时髦街区左不过就是那些,她可能只要出去了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但十分可悲的是,对于离开这个该死的房间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她再一次试图撬窗时,门打开了,而这是因为给她准备好了热水。 薇洛感到自己还是害怕得哭了出来。 不,她不可以经历这些,她的教养不允许她经历这些,绝不可以…… 被特意叫上来服侍她的女仆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可以沐浴了。 薇洛被她吓了一跳,愤怒地一把推开她道:“不!我不是说了吗我想回家,你们不能这样随意地在大街上绑人,上帝可是在看着呢!你们的恶行会让你们下地狱!” 女仆望着女孩流着眼泪口不择言的模样,目光中也不禁浮起了几分怜惜,但作为一个仆人,首要一条就是要学会适当的装聋作哑,她这位临时的意大利雇主明天就要离开了,在那之前她可不准备给自己惹上任何的麻烦。 薇洛见她一言不发,更生气了。 她避开了女仆又要来帮忙的手,道:“你也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了不洗,我一刻也不要呆在这里,让我回家!你们非要这样逼我的话,我也许会做出一些什么来也说不定。” 大不了她就一死了之,让他们去头疼该如何不留痕迹地处理掉她的尸体。 听她言语之中好似在威胁,女仆的神色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服从,女仆只好走了出去,轻轻唤了一声“隆戈先生”,便向那个男人复述了她刚刚说的话,提醒他这个女孩可能发狂攻击公爵。 男人只得亲自进去跟她说:“你既然不愿意让女仆帮你,那就由我来帮你,你要是实在抵抗得厉害,我还可以再去叫两个侍从进来,他们一定都很愿意接受这份美差的。” 薇洛梗着脖子高傲道:“我绝不,我说了,我……” 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他真的向着自己走了过来,她吓得不行,只能赶忙惊声制止:“不要!别过来!你出去!离我远点!” 但他仍在继续靠近。 直到他与她只隔寥寥的几英尺距离,她终于崩溃地服从:“我……我洗……” 他转身离开后,她只能让女仆脱下了她层层迭迭的衣服,将自己放进温暖的热水里,因为过于的愤怒、委屈,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女仆在一旁悄悄地抱走了她的所有衣物。 直到洗完,她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居然没了,而他们唯一给她提供的就是一件轻薄的丝绸长袍。 如若不是不穿这个就没有东西遮掩身体了,她大约是死也不想穿的。 然后,她的晚餐便端了上来。 薇洛冷冷地抬起头看向高大的男人:“我想已经到了晚上了,你的主人呢?怎么还不来见我?” 他对她的态度倒是忽然间和善不少:“不用着急,小姐,他很快就来,我想你现在一定肚子饿了,先用餐吧。” 薇洛确实是还挺着急地想要见到他的主人的。 虽然她非常害怕面对这个会派仆人在街上绑架女性的纨绔子弟,但在根本无法跟他仆人沟通的情况下,她也只能去指望一下他了。 她知道她打扮得太糟糕了,导致他完全误解了她的身份。穷人,穷人需要去在乎些什么呢?她也不是没不小心瞧见过仆人间令人脸红的打情骂俏,而且他们是外国人,尤其还是来自意大利这种凡是好基督徒都应该小心回避的国度,他们一向没有英国人的美德,通常都很荒唐,他以为她肯定有过几个男孩,不会介意临时充当妓女赚笔外快,好买条漂亮的新裙子出去招摇。 她会使他相信她的身份的,就算是外国人,他的身份也总该讲究些礼仪,他不可能会不清楚,引诱出身名门的处女普遍会受到社会的谴责,所以,只有那种最卑鄙最没有出息的流氓才会做这种事。她没其他办法可想,只有这微弱的希望了。 如若实在不行,她绝望地想,她不会任人宰割的,她什么也不害怕,她会誓死捍卫自己的荣誉。 * 在她焦灼的等待中,他们送上来的食物渐渐凉透,她始终什么也没吃,哪怕它们香气扑鼻,非常诱人,她的肚子现在也确实很饿。 她实在太厌恶这个地方了,它使一切都变得无比恶心,令人作呕。 她只让自己勉强喝了杯水,味道略微有些怪,但她先是被手帕堵了嘴,之后又一直在哭哭啼啼大喊大叫,喉咙实在干得发痛,也顾不得这些。 将水杯放下后,她就撑着脑袋,继续干坐着,一边等人过来,一边斟酌自己究竟该如何说服对方。 但莫名其妙的是,她明明是才喝过了水不久,她的嗓子却很快就又开始发干,甚至连空气都仿佛忽然变得燥热了许多。 她受不了,下意识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试图缓解这份难受。 清凉的水顺着她的喉咙滑进体内,让她浑身舒畅了一瞬,但好像也就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那并没有成功地舒缓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就像是将一颗火种扔进了她身体里,然后它正一点一点向外燃烧。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过去从没体会过这样特别的感受,一种无解的渴望,浮在她的皮肤上,徘徊在她的身体里。 她想,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难道是那些无耻的意大利人在这水里给她下了什么毒药?因为她拒绝他们就要用毒药来虐待她? 她猛地将面前的东西都甩到地上,想要冲过去拍门,询问,但她的头越来越难受,身体也越来越沉重,她根本无法让自己走过这一小段路。 她躺倒在床上,身上的皮肤逐渐烫得吓人,连衣服穿在身上都令它发痒发痛,她几乎就要控制不住想要将衣服扯下来的欲望,好在她仅存的理智一直告诉她绝不能做这么不体面的事。 她只能紧紧地抱住手臂,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整个人逐渐蜷成小小的一团,仿佛正在找寻着一个子宫。 她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近乎绝望地向全能慈爱的上帝一次又一次祈祷,希望祂能拯救她,结束她的痛苦。 而这时,那位姗姗来迟的意大利公爵也终于打开了门,走了进来。 Chapter6失贞(上) 阿莱西奥一进门便看到他之前在街上偶然间瞥见的漂亮小东西,此时正满脸通红地蜷在床上,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似乎在看着他,神情却很迷蒙。 而薇洛也确实在看他,只是因为头昏脑涨,一时有些看不清楚,只能辨认是名不低于六英尺高的年轻男子,当他越走越近,她望着他优越的轮廓,双眼渐渐聚焦,心中不由想,他貌似确实很英俊呢…… 想到这,她的神志也忽然清醒了些,她用微弱的声音问他:“你就是那个公爵?你的仆人到底在水里放了什么?” 闻言,阿莱西奥这才注意到她看上去确实是很不对劲,她的脸太红了,红得不正常,额角也正冒着细汗,再配合她死死抱着手臂的动作,她好似正在忍耐着什么难以言喻的痛苦。 这并不像是什么急病的症状,他见多识广,也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他的白痴仆人,居然给她下药了。 这自然不可能会是他的授意,他当时只指着她的身影说了一句话,就是让他的仆人去请她过来见他,像这种身份低微的姑娘,他从来都不用考虑太多,她们向来最听话也最好打发了。 所以,是这个丫头竟然破天荒地拒绝了他的垂青?而且,大约是十分强硬的,不留下丝毫商量余地的拒绝,导致隆戈都想不出任何的办法了。 隆戈对他的指令一向认真得过头,这个可敬可恨的大个子不希望他会得不到他想要的,从而导致整个旅途都会心情欠佳,甚至有可能会乱发脾气,又实在怕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会做出什么惹怒了他,最后就用那颗蠢脑袋想出了个这样的主意。 阿莱西奥觉得很头疼,他不可能会喜欢这种馊主意,这样只会显得他这个人好像是个无能的失败者、可耻的掠夺者,对待女人只管达到目的,而其他的一切则全都毫不在意。 他是个懂得游戏规则的人,在过去,也从来没有人拒绝过他,他根本不觉得自己会需要用到这种低劣手段去得到一个人。 不过是个年轻小姑娘,就让她对他亮一亮爪子又何妨,他征服起来还更有意思不是么? 他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应该派人去找个医生过来?医生总是会有办法的,然后她可以先好好休息一下,他并不想去这么强迫别人,让自己活像是一个罪犯。 但当她十分痛苦地挣扎着,松垮的领口现出一大片莹白如雪的肌肤,被那酒红色的床单一衬,美得惊人,他静静看着,又觉得,不如他还是事后向她真诚地道个歉,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地补偿她,直到她重展笑颜。 他坐到床边,伸出了手,轻轻抚上她秾艳却不失天真的脸,懵懂的女孩感受着他的触碰,下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心。 他感到他的需求在血管中暴动。 他的英国小美人,真的非常可爱。 薇洛望着他的脸,即便知道他是罪魁祸首,此时却也不得不去向他求助:“我觉得很难受,我好像是发烧了,公爵大人,求你帮我找个医生来好吗?” 阿莱西奥几乎就要笑出声,可真是一个傻姑娘。 他柔声道:“亲爱的,我想医生是帮不了你什么的。” 听到他这么说,薇洛哽咽了一声,委屈道:“那你的仆人究竟是给我下了什么毒药?我还要承受这种痛苦多久?你和你的仆人都太坏了,绑架了我,还要这么对待我,太过分了……” 阿莱西奥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向她解释:“关于你对我仆人的评价,我无从反驳,但我从没让他对你做这种事,我只是想要一个与你单独见面的机会而已,毕竟你是如此的美丽,之后他会为自己做下的错事得到惩罚的。” “至于你的问题,很遗憾,美人,这样的痛苦你也许还得承受很久。”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怜悯。 “很久?” 阿莱西奥看着薇洛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好似有些为难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继续道:“是的,很久,可是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我想,我有一个办法可以缓解它,甚至结束它。” 薇洛眨了眨眼睛,似乎是不明白连医生都不能解决的问题,这个意大利人为什么却可以帮忙。 “你可以怎么帮我?” 他在薇洛轻微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挣扎中,将这个晕晕乎乎浑身发软的女孩搂了起来,仔细地圈在了怀里,享受着将她柔软的身体压在自己胸前的美好感受。 薇洛发出一声轻轻地叹息。 对她而言,拥抱同样属于一种新奇的体验,她回忆起来,在她过去的生命里很少有人曾像他这样地抱过她,而那也全都发生在她的童年。 可她不是亲人怀里的小孩子了,她不应该如此接近一位非亲非故的男士。她感到害怕,但身体的本能却让她想要亲近他,即便只是这样被他的男性气息环绕,也总是比之前要好受些。 她的头无力地抵住他的下巴,口中灼热的呼吸一下下地扑在他脖颈处的皮肤上,仿佛将那药的药效都一并传递给了他。 然后,他的手便探到了她的腰间,为她拉开了衣带,这样忽然又大胆的动作,惊得她的理智又稍微恢复了点,立即就抓住了他的手,向他猛烈地摇起头来。 “你不可以这么做!你不能碰我!” 阿莱西奥却好似是被她误解了一般,道:“你被他们下了一些催情的药,这是唯一的方法了。” 薇洛听不懂,却也意识到了什么,不禁为自己的处境落下泪来。 她固执道:“你不能碰我。” 他在她耳边循循善诱:“可你觉得很难受不是么?你身体里仿佛有火在烧,你难道就不想熄灭它吗?亲爱的,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他口中的热气透过薇洛的耳朵,直直地烫进了她的心里,她确实是忍受不下去了,她被她体内的火焰所掌控,而它此刻正在疯狂地叫嚣着,让她去与他肌肤相贴。 Chapter7失贞(中) 在薇洛的沉默中,阿莱西奥将手伸入她敞开的衣袍里,那肌肤的触感就如他所想的一般细腻柔滑,仿佛只需轻轻一触就能留下印记。 他嘴上说着熄灭,可此时此刻,他所过之处,却带给她更为炽热而火辣的感受。 薇洛的身躯微微地震颤着,而他滚烫的掌心也轻轻地一路往上,在她胸前温柔地揉弄,粗糙的指腹在乳尖上不经意地摩擦过去,那战栗感几乎贯穿了她全身。 她不自禁地呻吟出声,但很快,她便开始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耻,这个卑劣无耻的,她也很确定嘴里没句真话的男人在猥亵着她,她却觉得愉悦,她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下流的女人。 她甚至不知道此刻她的身与她的心究竟哪个更痛苦。 双重的折磨令她喃喃开口:“不如,你杀了我好了。” 阿莱西奥在薇洛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不要忘记十诫,第五诫可是说了,不可杀人。” 听到他竟然说起了这个,脑子几乎是一团浆糊的薇洛心想,那是第六诫,但她还是本能回应:“可是,之后的一条也说了,不可奸淫(Thou shalt not mit adultery.)。” 他被她这认真的模样逗得低声一笑。 他重复了她的话,问道:“难道说,你已经结婚了吗?” 这个问题其实问得毫无意义,他知道答案,她在找工作,显然没人养她,手上也没有戴结婚戒指,女人从不摘下结婚戒指。而且,她看起来还那么年轻、那么天真,没有几个已经结了婚的女人能够保持住这个模样的,除非有个男人活生生站在她身边,拿着证明宣称自己是她的丈夫,否则谁也不可能认为她竟然是一个有夫之妇。 而薇洛也几乎是想也没想就非常耿直地作出了回答,她向他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结婚。” 所以,他们都不用担心这是通奸了。 虽然他好像本来就不在乎这个…… “我是个重视家庭的人,你可以相信我如果结婚了就不会再跟任何人调情。” 不,在她看来,任何玷污了男女之间关系的行为都应该被视为通奸…… 可她什么也没说出来,因为阿莱西奥的吻已经迫不及待地落了下来。 这是错误的,这一切都是错误的。 她不断地提醒自己这一点,却还是无法不在他的试探中,本能地张开了双唇放他进入,任他在她的口中掠夺。 在过去,她从来没有允许过任何人亲吻她,也自然不可能知道原来接吻是这个模样,舌与舌的纠缠,还不令人觉得恶心。她在他带来的温度中迷失自我,欲望使她整个身体都在刺痛,就好像是她的其他部分也想要和他混在一起。 “相信我,我只是想要帮助你,与你一起体会爱。” 他如此轻声说着,手也已经危险地去往了她两腿之间过去从没有男人造访过的处女地,这彻底地吓坏了她,她轻声叫起来,下意识地夹紧双腿试图去阻止他的动作。 他安抚一般地亲了亲她:“乖,放轻松一点。” 薇洛仍是难堪不已,她的身体在贪恋着他的触碰,理智却令她挣扎着仍然想要逃离一切,可她没有一丝力气,人也被他搂在怀里,她又能够逃到哪里去呢?他可以说是毫不费力的就将她给重新控制住了。 在他的动作里,薇洛神色凄楚地摇着头,用那细弱可怜的声音持续地垂死挣扎道:“你不应该碰我,这是罪孽,先生,你甚至并不是我认识的人……” “我们难道不是正在认识彼此么?” 薇洛甚至思考了一秒他是否在将她的认识曲解为《圣经》意义上的认识*。 但他很快又开口了:“我想我的仆人已经向你说过我的身份了,阿莱西奥,这是我的名字,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吧,让我们之间更亲密。” 可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近乎呆滞地望着他,一直那么望着。 阿莱西奥感受着她的目光,一颗心也变得愈发柔软起来,当她就这样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她尤其的可爱。 她想要保密就保密吧。 他低下了头,将她脸上不住落下的泪水一一吻去。 在他亲吻的间隙里,他对她轻轻道:“不要害怕,我会解救你,带你一起在快乐的王国漫游。” 他几乎立即就向她证明了他的话。 薇洛感觉到他的手指来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一阵阵酥麻的快感就像是一张火花网,在她的身体里蔓延开来。 她发出一声微弱的泣音,再次本能地产生抵抗,而这次她选择了去抓他的手,但显然,她的那点力气根本是什么也做不了,她与其说是在推拒,倒更像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于是他便任由她这样握着。 这甜蜜的折磨也仍在继续。 持续不断的刺激所带来的浪潮一波波地涌上来,将她越卷越高,在燥热的逐渐溶解中,她不自觉地把他的手攥得更紧,呼吸也随着他愈发激烈的动作,变得破碎不堪。 当她终于被他引领着去往最顶端,她感到眼前一阵发白,双腿也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痉挛起来,然后迅速地扩散到了全身。 就在这么一瞬间,她忘却了自已,忘却了周遭的一切,整个世界都变得黯淡无光。 一位天真不知事的处女过去自然从未体会过这些,但在快乐过后,明明身体的痛苦终于得到了舒缓,薇洛却只觉得悲伤,无限的悲伤…… 这一切都太过头了。 阿莱西奥望着她迷蒙的眼,柔声道:“你看,我并没有欺骗你不是么?我不是在伤害你,谁会舍得去伤害你呢?这确实是能够缓和你的痛苦的。” 她愣了愣,在感觉到自己又有点力气了后,一把推开了他,疯狂地捞起了床单把自己裹了起来。 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太过分了。” “嗯?” “为什么会有人像你们这样恶毒呢?” 她看上去是真的非常生气,阿莱西奥想,可她连生气的样子都那么可爱,说出来的话更是毫无攻击力,除了坏啊恶毒啊之外,她就不会使用其他的词了么? 她可能是个很单纯的农家女孩。 哭泣使得她漂亮的嘴唇更鲜红了。那是一种淑女们再怎么用力地抿唇、妓女们擦上再多的胭脂都根本无法比拟的天然之美,这使人很难控制得住去抱住她亲吻她的欲望。 阿莱西奥再次靠近了她,在她的耳边温声软语道:“我向你道歉,我发誓,这一切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我一定会补偿你,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只要那是我能够做到的。” 薇洛与他四目相对,很快就绝望地察觉到她身体里的渴望又无法阻止地重新燃烧了起来,而到了现在,这痛苦甚至比之前还要来得难以忍受,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她究竟在需要些什么。 它死死地逼迫着她,当她的眼泪再度落下时,她心中所有坚持也在那火焰中慢慢地焚烧殆尽。 她只能向他开口:“我不想再痛苦下去了,请你继续帮助我。” “我很愿意,看到你痛苦我也很难过,但亲爱的,你知道让我继续帮助你会怎么样吗?” “你想说什么?” “你所带给我的痛苦并不比你承受的更少,我也同样需要你的帮助。” 她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我不能。” “可这是必须的,你也正需要这个。” “我不能……”但她的语气开始变得不那么坚定了。 她不可能继续支撑下去。 她恳求道:“求你了……” ---------------- *圣经中做爱写作认识。不过中文圣经一般没有这么翻译,在我阅读过的版本里,只有天主教常用的思高本圣经是这么翻译的,亚当认识了自己的妻子厄娃。其他都是稍稍直白一些的同房同寝同室之类。 Chapter8失贞(下) 她的恳求是如此甜蜜。 阿莱西奥从未如此笨手笨脚地解过自己的纽扣,薇洛任由他贴近她,将自己安置在她两腿之间,给她大腿顶端所寻求的压力。 “亲爱的。”他低声说道,“一切都由你说了算,告诉我,你希望我这样做。” 他可以感觉到她已不再坚持,但她的尊严令她不愿开口。 他亲吻她的嘴唇:“就当我也求你了,告诉我。” “是的。”她说,“是的。” 他悬在她的上方,眼睛从未离开过她的脸,他渴望看到她的一切反应。然后,他向前推动自己的臀部。 随着他的深入,薇洛有些惊讶地感到一阵剧烈的痛楚自身下传来,那根本无法忍受,她无法自控地叫出了声,但很快,她就死死咬住了嘴唇,十分倔强地将痛呼声尽数吞了回去。 她今天已经足够丢脸了。 阿莱西奥直到这时才终于发现端倪,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可他急着要接收他的礼物,势头太猛,没能刹住,一切已经是来不及了。 “我的天,你怎么可能……” 说到这,他竭力控制了自己没有发出诅咒,并将那惊恐的腔调压低,变得十分温和:“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他一问完,就知道这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废话,他压根不会相信的,他只会觉得这蠢姑娘也在把他当傻子看。 他不是没发现自己高估了她的经验,只是关于这个,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看起来是个乖巧的好姑娘,显然比一般人更有道德观念,不然她早就能发财了。他甚至还在想,她平时能恋爱的对象也肯定都是些笨手笨脚的蠢乡巴佬,像这些人通常是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也许她还被他们伤害到了…… 他是万万没想过还能出现这种情况。 她居然还是一个处女,一个纯洁得可以触碰独角兽的处女。 少女一般天真美丽的面孔不能代表一切,她显然就是个二十岁上下的成熟女性了。 他还以为无论在哪个地方,这些漂亮的穷姑娘都是最危险的,就算她不是十四五岁就开始与同龄男孩谈恋爱,被他们用甜言蜜语哄到床上,也多的是不怀好意的人用谎言或者其他的不正当手段诱骗、绑架她们到肮脏的房子里,使得她们被迫早早有了经验。 难道说,她从小到大,身边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性无能么? 不然这些英国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可以对这样的美丽视若无睹,让她沦为一个老处女。 薇洛并没有对阿莱西奥的话做出任何回答,她甚至可能根本就无心去听他说什么,她失神地看着天花板,眼睛里除了痛苦与绝望一无所有。 他见她疼得浑身发抖,美丽的脸庞上湿乎乎的满是泪水,原本红润的嘴唇也被她咬得发白,心里没来由的就有些不忍心这么漂亮的嘴唇受此磨难。 他一边有些惊慌失措地安抚她:“女人的第一次总是会有点疼,但我保证,不,我发誓,一切都会变好的。” 一边又凑了上去,将那可怜的嘴唇吻开,与她唇齿相依。 薇洛近乎麻木地被他深深吻着,身体里传来的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感则在反复地提醒着她,她已被他烙上了耻辱的印记,不再纯洁无瑕。 主啊,她到底犯了什么弥天大错?她只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要将自己对未来的所有浪漫幻想都粉碎在一个迈入老年的男人床上,她只是不想被一点点地扼杀掉热烈的灵魂,直到变成一个冷漠的空壳…… 她真的就活该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吗? 她感到自己已是在愤怒地质问,但很快,一切又平息了下来。 泥土岂可对抟弄他的说:你做什么呢?* 阿莱西奥并不知道她此时都在想些什么,他就仿佛真的在心疼着她一般,将炙热的吻细密地落在她身上,手也再次来到了他们之间,在保持身体其余部位静止不动的同时,怀着无限柔情去抚慰着她,为她掩盖痛苦。 对于这局面,他其实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上帝知道,他没有面对处女的经验,他习惯了有一堆男人事先为他开好了路。 当然,会欠缺经验绝不是因为他具有高尚的品德,十分赞同一个正派的男人这辈子只能在新婚之夜带走一位处女的贞操。 就纯粹是除了那些有权向他要求婚姻的对象外,大多数人其实并不需要太在乎这些,他压根不想结婚,自然从来避开那些出身高贵的小姐们,不管她们的母亲总是多么努力地在那向他推销…… 同时他也没有什么长歪了的征服欲,就喜欢花高价在年幼处女的哭声与抵抗中摘花。甚至可以说,对于他这种喜欢简单关系的人来说,追逐处女,属实是让他忍耐,让他劳心劳力,结果转头就将成果便宜给了下一个,他并不喜欢吃亏…… 但是现在,面对着一个泪流满面疼痛不已的处女,他心中却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没有,只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情愫在慢慢地膨胀。 薇洛在他的攻势下从那剧烈的疼痛中渐渐缓过了神来。 她望着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正在怦怦狂跳,他在她体内的感觉如此清晰,但他也就只是在她体内,他们现在与其说是在结合,倒更似只是在负距离地拥抱。 慢慢的,那所有的令她苦恼的一切又涌了回来,那种奇异的热量和兴奋,被他狂热而温柔的吻唤醒,也压倒了她所有的疑虑和恐惧。 她的心希望他再也不要去做任何事,她的身体却需要他行动起来,哪怕继续让她疼痛下去也可以,至少去解放掉这不断累积的热量,可是他却偏偏还在控制自己,给承受痛楚的她充足的时间适应,即便他的呼吸是那么急促、那么喑哑。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都忘记了他是个罪犯,正在摧毁她的一生。 她咬了咬唇,胸口起伏着,长长地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用膝盖蹭了蹭他的腿,用轻如蚊呐的声音对他道:“你不能现在停下。” 话音刚落,她便察觉到他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便好似准备离开她,青涩懵懂的她顿时有些不解,虚弱地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也不禁略微用了点力,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开口挽留他,但刚刚的那一句已是她的极限,她是再也说不出更令人羞耻的话了。 她是如此纯情可爱,阿莱西奥自然不可能想要离去,而现在这样的情形也绝对不允许他离去,此刻他不过是退出少许,便在她略微慌乱的神情中,又温柔地滑了进去,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深,直到他完全埋入她的身体。 主啊…… 她拼命地想着,救一救她吧…… 她将指甲抠进他的肩膀里,紧紧抓住他,好保持清醒,同时仰起头来望向了他的眼睛,低声开口:“公爵……” 而不想听她再说些什么的阿莱西奥只是再度封住了她微张的唇,用一个长长的、缠绵的吻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将她的声音通通都咽了下去。 热度上升,她又开始颤抖,就像以前一样,只是这次更加狂热和有力。他用力掐住了她的腰,一次一次地顶入深处,强烈的快意,几乎使他迷乱。 他的心在他的胸腔里跳得又快又重,她是如此美好,无与伦比的美好,甚至可以说,从来都没有这么美好过。 他听着她一声声的喘息,每一次的小小变调都令他的心里感到一阵兴奋而满足,以及一种难以抑制的柔情。 他从第一眼看到她笑盈盈地走在路上转着圈时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有这样的一刻,她那一笑带给他的反应,强烈得他几乎难以承受,而到了现在,他更是开始发觉,他绝对不要与她一夜缠绵之后便给她一笔钱与她互道再见,让她如此轻易地走出他的生命,与他再也不见,他已经许久没有过长期情妇了,但他实在是想要拥有她更长久一些。 至于具体多久,那不是他现在的大脑能思考的事。 他将唇凑到她的耳边,声音轻柔道:“不要继续再用那种方式称呼我了,太生疏了,不适用于我们的亲密关系,就叫我阿莱西奥吧,好不好?” 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仍是闭上了眼,将她灼热的侧脸顺从地贴上了他的,向他屈服,颤抖着念出了这个对她来说恍如梦魇的名字。 “阿莱西奥……” 撒旦将索多玛的苹果捧到了她的眼前,而她接了过来,让它在她的口中化为尘灰。 太深了,也太烫了,她仍然在感到疼痛,但在这阵阵她的恳求是如此甜蜜。 阿莱西奥从未如此笨手笨脚地解过自己的纽扣,薇洛任由他贴近她,将自己安置在她两腿之间,给她大腿顶端所寻求的压力。 “亲爱的。”他低声说道,“一切都由你说了算,告诉我,你希望我这样做。” 他可以感觉到她已不再坚持,但她的尊严令她不愿开口。 他亲吻她的嘴唇:“就当我也求你了,告诉我。” “是的。”她说,“是的。” 他悬在她的上方,眼睛从未离开过她的脸,他渴望看到她的一切反应。然后,他向前推动自己的臀部。 随着他的深入,薇洛有些惊讶地感觉着自己身体的被迫扩张,然后一阵剧烈的痛楚自身下传来,那根本无法忍受,她无法自控地叫出了声,但很快,她就死死咬住了嘴唇,十分倔强地将痛呼声尽数吞了回去。 她今天已经足够丢脸了。 阿莱西奥直到这时才终于发现端倪,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可他急着要接收他的礼物,势头太猛,没能刹住,一切已经是来不及了。 “我的天,你怎么可能……” 说到这,他竭力控制了自己没有发出诅咒,并将那惊恐的腔调压低,变得十分温和:“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他一问完,就知道这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废话,他压根不会相信的,他只会觉得这蠢姑娘也在把他当傻子看。 他不是没发现自己高估了她的经验,只是关于这个,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看起来是个挺乖巧的好姑娘,显然比一般人更有道德观念,不然她早就发财了。他甚至还在想,她平时能恋爱的对象也肯定都是些笨手笨脚的蠢乡巴佬,像这些人通常是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也许她还被他们伤害到了…… 他是万万没想过还能出现这种情况。 她居然还是一个处女,一个纯洁得可以触碰独角兽的处女。 少女一般天真美丽的面孔不能代表一切,她显然就是个二十岁上下的成熟女性了。 他还以为无论在哪个地方,这些漂亮的穷姑娘都是最危险的,就算她不是十四五岁就开始与同龄男孩谈恋爱,被他们用甜言蜜语哄到床上,也多的是不怀好意的人用谎言或者其他的不正当手段诱骗、绑架她们到肮脏的房子里,使得她们被迫早早有了经验。 难道说,她从小到大,身边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性无能么? 不然这些英国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可以对这样的美丽视若无睹,让她沦为一个老处女。 薇洛并没有对阿莱西奥的话做出任何回答,她甚至可能根本就无心去听他说什么,她失神地看着天花板,眼睛里除了痛苦与绝望一无所有。 他见她疼得浑身发抖,美丽的脸庞上湿乎乎的满是泪水,原本红润的嘴唇也被她咬得发白,心里没来由的就有些不忍心这么漂亮的嘴唇受此磨难。 他一边有些惊慌失措地安抚她:“女人的第一次总是会有点疼,但我保证,不,我发誓,一切都会变好的。” 一边又凑了上去,将那可怜的嘴唇吻开,与她唇齿相依。 薇洛近乎麻木地被他深深吻着,身体里传来的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感则在反复地提醒着她,她已被他烙上了耻辱的印记,不再纯洁无瑕。 主啊,她到底犯了什么弥天大错?她只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要将自己对未来的所有浪漫幻想都粉碎在一个迈入老年的男人床上,她只是不想被一点点地扼杀掉热烈的灵魂,直到变成一个冷漠的空壳…… 她真的就活该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吗? 她感到自己已是在愤怒地质问,但很快,一切又平息了下来。 泥土岂可对抟弄他的说:你做什么呢?* 阿莱西奥并不知道她此时都在想些什么,他就仿佛真的在心疼着她一般,将炙热的吻细密地落在她身上,手也再次来到了他们之间,在保持身体其余部位静止不动的同时,怀着无限柔情去抚慰着她,为她掩盖痛苦。 对于这局面,他其实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上帝知道,他没有面对处女的经验,他习惯了有一堆男人事先为他开好了路。 当然,会欠缺经验绝不是因为他具有高尚的品德,十分赞同一个正派的男人这辈子只能在新婚之夜带走一位处女的贞操。 就纯粹是除了那些有权向他要求婚姻的对象外,大多数人其实并不需要太在乎这些,他压根不想结婚,自然从来避开那些出身高贵的小姐们,不管她们的母亲总是多么努力地在那向他推销…… 同时他也没有什么长歪了的征服欲,就喜欢花高价在年幼处女的哭声与抵抗中摘花。甚至可以说,对于他这种喜欢简单关系的人来说,追逐处女,属实是让他忍耐,让他劳心劳力,结果转头就将成果便宜给了下一个,他并不喜欢吃亏…… 但是现在,面对着一个泪流满面疼痛不已的处女,他心中却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没有,只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情愫在慢慢地膨胀。 薇洛在他的攻势下从那剧烈的疼痛中渐渐缓过了神来。 她望着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正在怦怦狂跳,他在她体内的感觉如此清晰,但他也就只是在她体内,他们现在与其说是在结合,倒更似只是在负距离地拥抱。 慢慢的,那所有的令她苦恼的一切又涌了回来,那种奇异的热量和兴奋,被他狂热而温柔的吻唤醒,也压倒了她所有的疑虑和恐惧。 她的心希望他再也不要去做任何事,她的身体却需要他行动起来,哪怕继续让她疼痛下去也可以,至少去解放掉这不断累积的热量,可是他却偏偏还在控制自己,给承受痛楚的她充足的时间适应,即便他的呼吸是那么急促、那么喑哑。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都忘记了他是个罪犯,正在摧毁她的一生。 她咬了咬唇,胸口起伏着,长长地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用膝盖蹭了蹭他的腿,用轻如蚊呐的声音对他道:“你不能现在停下。” 话音刚落,她便察觉到他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便好似准备离开她,青涩懵懂的她顿时有些不解,虚弱地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也不禁略微用了点力,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开口挽留他,但刚刚的那一句已是她的极限,她是再也说不出更令人羞耻的话了。 她是如此纯情可爱,阿莱西奥自然不可能想要离去,而现在这样的情形也绝对不允许他离去,此刻他不过是退出少许,便在她略微慌乱的神情中,又温柔地滑了进去,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深,直到他完全埋入她的身体。 主啊…… 她拼命地想着,救一救她吧…… 她将指甲抠进他的肩膀里,紧紧抓住他,好保持清醒,同时仰起头来望向了他的眼睛,低声开口:“公爵……” 而根本就不想听她再说些什么的阿莱西奥只是再度封住了她微张的唇,用一个长长的、缠绵的吻转移她的注意力,将她的声音通通都咽了下去。 热度上升,她又开始颤抖,就像以前一样,只是这次更加狂热和有力。他用力掐住了她的腰,一次一次地顶入深处,强烈的快意,几乎使他迷乱。 他的心在他的胸腔里跳得又快又重,她是如此美好,无与伦比的美好,甚至可以说,从来都没有这么美好过。 他听着她一声声的喘息,每一次的小小变调都令他的心里感到一阵兴奋而满足,以及一种难以抑制的柔情。 他从第一眼看到她笑盈盈地走在路上转着圈时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有这样的一刻,她那一笑带给他的反应,强烈得他几乎难以承受,而到了现在,他更是开始发觉,他绝对不要与她一夜缠绵之后便给她一笔钱与她互道再见,让她如此轻易地走出他的生命,与他再也不见,他已经许久没有过长期情妇了,但他实在是想要拥有她更长久一些。 至于具体多久,那不是他现在的大脑能思考的事。 他将唇凑到她的耳边,声音轻柔道:“不要继续再用那种方式称呼我了,太生疏了,不适用于我们的亲密关系,就叫我阿莱西奥吧,好不好?” 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仍是闭上了眼,将她灼热的侧脸顺从地贴上了他的,向他屈服,颤抖着念出了这个对她来说恍如梦魇的名字。 “阿莱西奥……” 撒旦将索多玛的苹果捧到了她的眼前,而她接了过来,让它在她的口中化为尘灰。 太深了,也太烫了,她仍然在感到疼痛,但在这阵阵的痛楚中,又混合着蚀骨的欢愉,她沉沦在他的节奏里,就像在暴风雨中起舞。 昏昏沉沉间,她被这雨冲散了所有思绪,忘记了一切,随着他连续有力的撞击,她似哽咽一般地出声,扭动身体,却不知究竟是逃避还是迎合。 高潮将近的时刻,她如同溺水的人一般,挣扎着纠缠上去,紧紧地抓着他的背,指甲不自觉地深深陷进他的皮肤,留下一道道的红色印记,倒都是痛并快乐着。 ---------------------- *出自和合本圣经以赛亚书 45:9 *索多玛的苹果,一经采摘就会化为尘灰,是一种看起来美好令人向往但其实毫无价值的东西。 Chapter9淑女 翌日,隆戈一大清早的就跑去了他之前关押薇洛的房间,她已经与公爵共度了一夜,现在可以给她钱,打发她离开了。 阿莱西奥早已经醒了,但疲倦的薇洛却仍蜷在被子里沉沉地睡着,于是他也就坐在床边带着笑意,静静地看着她平静美好的睡颜,直到听到了敲门声才转过头去,让人进来。 隆戈虽然为防他在,选择了敲门,但真的看到了他,仍是不免惊讶,这可并不常见。 他愣了一会儿才说明来意:“主人,我只是来将她带走。” 面对着自己这个最忠诚的仆人,阿莱西奥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奈。 他并没有理会隆戈的话,而是十分头疼地质问起来:“我以为我的吩咐非常简单,我当时只说了一句话,‘那个女孩,带她来见我’,我有让你去做一些多余的事吗?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等着我过来解决的?你就非要自作主张,做一些蠢事。” “她坚持拒绝,而且很有攻击性,我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她。” “你是说,你在担心一个顶多二十岁的女孩攻击我?那就让她攻击吧。我不需要你无条件地为我做成任何事。遇事多多思考,尤其我们现在在英国,我们是外国人,多想一想这个,你这样胡作非为,以后可能会让我们陷入一些麻烦里,我可不希望国王会以这种方式再度听到我的名字,要是我再也来不了英国了,以老夫人的身体,她能被我给气死。” 他话虽如此说,神色之中却看不出来非常生气,看来还是度过了一个很不错的夜晚,也就让他的心情保持了愉快,隆戈霎时松了口气,赶忙说是。 然后,隆戈望着床上那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小东西,忍不住继续道明来意:“主人,是否要我叫醒她带她离开?” 阿莱西奥道:“这倒不用,她累了,就让她再睡一会儿,她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很乖很可爱,我想她也不会睡上太久的,我还有很多东西想要问问她。” 隆戈心想,你那是没见过她之前的样子,那可和乖扯不上任何关系。 他不知道阿莱西奥的魅力是否依旧无往不利,此时也唯恐清醒的薇洛会在与阿莱西奥单独相处时又会张牙舞爪起来,有些为难道:“主人,事实上,这英国女人脾气很大,十分粗野,不管你跟她说什么,她都只会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他甚至还想抱怨,她嚎起来时那个样子,连爱尔兰的报丧女妖见了估计都要自愧不如,但阿莱西奥看起来好像还挺喜欢她的,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闭嘴,不要自讨没趣。 阿莱西奥诧异地扬了扬眉:“是么?我觉得她不过就是个文静害羞的小姑娘罢了,挺好说话的,会大喊大叫估计是因为你对她太无礼了,说实话,你长这个模样就应该学会比平常人更友善一点,跟女孩温柔地说话。对了,你知道一些她的什么事情吗?比如说她叫什么名字,她一直不肯告诉我,我昨晚怎么哄都没用。” 他这么说着,语气竟还颇为委屈。 隆戈闻言,也拿出了之前他在薇洛的手提包里翻出来的那封品格推荐信:“我只在她的手提包里找到一点零钱与这个。” 阿莱西奥展开信纸看了看,神情也变得有些僵硬。布莱斯小姐,一个职业女伴,曾为一位准男爵的遗孀工作了五年,直到这位老夫人去世。 这可真是一封辉煌的推荐信。 她是一个好女孩,是那种可以担任上了年纪的爵士夫人女伴的女孩,毫无疑问出身清白,教养良好。 一个穷困潦倒却自命清高的淑女…… 这令许多事情变得合理,也令许多事情变得糟糕。 好吧,其实也没有那么糟,无论如何她都是需要工作的穷人,连个可以依靠的亲戚都找不出来。 也许她就是某个时运不济的贫穷绅士所留下来的贫穷孤儿。无依无靠地被慈善学校收留养大,日夜受着几个老处女的严苛教育,毕业了就辗转于各种家庭里,靠她在校时的出众成绩做家庭教师或者女伴努力维持生计…… 这样的人生,怎么看都是一个绝境,而他怎么就不可以是那个带她脱离这个绝境的拯救者呢? 不过…… 他又看了看信上面所写的时间,她看上去可实在不像是陪伴一个老太太陪伴了整整五年的样子,而且她的这位前雇主好像还死了一年多了,她今年究竟多大年纪了?她的打扮确实是挺老气的,但就她那张甜美的脸蛋,再怎么是长得年轻也不可能会超过了二十岁太多吧? 他捏着推荐信,好似思索了起来,隆戈也不敢贸然去打扰他的思绪,只能偷偷看着薇洛,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果然,阿莱西奥开口问他了:“你说,我带着她一起离开好不好?让她多陪我一阵子,我可以带她去巴黎,把她好好地打扮起来,哪个女孩子会不想去巴黎呢?还有意大利,你知道的,英国人一直都非常喜欢意大利。” 他这样说着,心里也开始期待起来,他将与这个英格兰姑娘一起在法国与意大利度过一段多么快乐的时光。 隆戈一惊,赶忙道:“这样或许不好,她跟我说她刚刚才找到了工作。” 闻言,阿莱西奥也不禁笑了起来:“新的女伴工作吗?可怜而不幸的姑娘,她早就该从这种悲惨的工作里解脱出来了,我可不觉得任何年轻漂亮的姑娘会喜欢陪着个死气沉沉的老寡妇,天天跟她说话,给她读书,忍受她的糟糕脾气,然后再拿一点勉强糊口的薪水。她才不会因为她的工作而拒绝我,那样太愚蠢了。” 但她肯定会顾虑一下道德的问题,她这样的女孩普遍如此,不过他相信自己是可以说服她的。 情妇一直是份顶好的工作,而她其实也生来就很适合成为男人的情妇。她可以只需要每天戴着珠宝,穿着缀满花边的丝缎与塔夫绸,眨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去剥削她的男人,而不是把大好青春都通通浪费在孤零零的老寡妇身上,最后再看看能不能走运地嫁给哪个红脸乡绅,做他满脸皱纹身材臃肿的太太,不能的话就只能孤独终老或者去含恨下嫁低阶层的男人了。 隆戈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他一直很清楚自家主人的自信,而阿莱西奥也确实有这自信的资本,他或许是卡萨诺瓦后意大利上流社会最声名狼藉也是最英俊潇洒的男人,贵妇们光明正大地无视丈夫,向他示好,少女们也在追逐他,想要将他拖进婚姻的陷阱。 尤其,他还拥有着惊人的财富。 大多数人就算可以拒绝一切,也永远都不会拒绝金钱--不论来路。 这一点,他们都一直深信不疑。 只是,如果他面对的女人是这一个的话,那一切可还真是说不定。 她完全又疯又癫,顽固得到了可笑的地步,就算撞到南墙也不可能回头。 隆戈不愿意去看到这个疯女人醒来之后去打击阿莱西奥自信的画面,想了想又道:“可是,她这样卑微的身份,又怎么配留在您的身边呢?” 阿莱西奥晃了晃手中的推荐信,不满地看了隆戈一眼道:“她哪里卑微了?她不是妓女,也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无知村妇,她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一位货真价实的淑女,她前雇主的孙女对她也有很高的评价,隆戈,你实在不该这么说她。” 阿莱西奥想,她有文化是个淑女这一点其实很不错,要真的是哪个农民工人的女儿,就算再如何美丽动人,他也是肯定不能忍受跟她呆在一起超过三天的。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隆戈就算再怎么想要装傻也是装不下去了。 他如此了解他的主人,他当然明白,阿莱西奥其实并没有真的在征求自己意见。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带走这个仍在无知无觉睡着觉的女孩。 隆戈想,他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Chapter10苏醒(上) 薇洛这一觉睡了很久,阿莱西奥也耐心地等着她,事实上他还觉得挺新奇的,他从未见过这么能睡的人。 直到日上三竿,他的小睡美人才终于不甘不愿地醒过来。 她捂着眼睛躲避光线,打了个哈欠,然后才含糊不清道:“朱迪丝,你怎么让我睡到了现在?” 她准备起床洗漱一下再换身衣服下楼吃早餐,结果才刚动了动,就“嘶”了一声,皱起了眉头。 她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对于自己身上的一些微妙的不适感,好似有些不解。 罪魁祸首看见了,不由得轻声一笑。 他向着她走过去,而她听见了他的笑声,顿了顿,也迅速看向了他。 而这一次,她终于将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个清楚。至少他的仆人有一点还是没有说错的,这个带给了她一场噩梦的男人,确实在外表上还算迷人。 他穿着得体,透着几分只有教养良好的绅士才能够拥有的漫不经心,而那衣着上的面容,则更是令人目眩。他有着黑头发与黑眼睛,黑色通常给人严肃的印象,但放在他那漂亮的脸上看起来一点也不严肃,或许是因为他脸上带着的笑意。 总而言之,他很完美,她忍不住想,异教神话中那令爱与美之神与冥后都为之倾心不已的阿多尼斯若是当真存在,大约就是这个模样吧…… “早知道你居然能睡这么久,我就该一早叫醒你了。”黑发的阿多尼斯在她的怔愣中笑着说道。 他伸出手抚摸她柔软的长发,人也坐到了她的旁边,他几乎想吻她,也几乎已经吻到了她,如果她没有直接一巴掌呼到他脸上的话。 贵为公爵,阿莱西奥上次被人打脸,还得追溯到这个头衔仍属于他父亲的时候,他的怒火本能地沸腾起来。 他把被打歪的头扭回去,猛地抓住她试图再打的手,本欲说些什么,可她只是吃痛地皱起了眉头,他的手立即就松了几分。 算了,反正被她打这一下也没多疼…… 显然,就像他一直暗暗担心的那样,她是一个非常保守的女人,十分在意自己那根本毫无意义的贞操,她的老师,那些没有男人要的丑老太婆肯定给她仔细地洗过脑,对于他让她终于不再是个老处女了这件事,当然不可能会感到高兴。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确实做错了事,确实理亏,她现在非要在这生他的气,向他发泄她的不满,也算天经地义,他只能忍受一下。 所以他都说处女很麻烦了。 他这么想着,无奈地吐了口气,原谅了她胆敢打他的事。 他放开了她的手,甚至还准备放低姿态说点什么安抚一下她。 像是一些,如果打他一巴掌能让她心里觉得好过一些的话,她打就打吧。 结果他还没能开口,就只见她已经捂住了脸,哪怕并没有发出声音,一滴一滴的泪水仍是透过指缝渗了出来。 行吧,在打了他之后,她又哭了。 他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哭什么?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我以为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你成长了。” 薇洛厌恶地躲开他的手,哭道:“我当然知道我没做错什么了,错的是你,还有你那个粗鲁野蛮的仆人,但已经被毁掉了的人可是我。” 阿莱西奥还真是无从反驳。 “我还以为我们昨晚上过得很开心呢。为了帮助你,我们几乎做了一整晚,差点把我累死,你在抓我后背时就像只老虎,但抚摸我时又很温情,还有你的吻,落在我胸前时柔软得像天鹅绒。最后你困得不行了,都要抱着我的腰把双腿缠在我身上才睡,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挣脱。” 见这个意大利人竟然还在她面前说这种难为情的事,薇洛又羞又气,索性开始放声大哭,将她淑女的脸面礼仪全都扔到了一边。 她一边哭一边说:“我这辈子再也结不了婚了,我再也找不到一个丈夫了,所有人就期望我做到这一件事!以后没有哪个正派的男人还会爱我,我不是故意的,很多事情我也不想,我难道还不知道这是大错特错的?我只是想要跟一个我爱并且爱我的人结婚,我又不是不准备结婚了,我一直是个好人,从来都没有伤害谁……” 她觉得自己很肮脏,她没救了。她的整个成长过程都在告诉她,她的清白是她最重要的财富,如果她失去了这个,她就会被毁掉,变得一文不值。 她现在就是一个一文不值的人了。 因为哭泣,她的声音越来越含糊,她的话又本来就乱七八糟的,身为外国人的阿莱西奥听不明白,也懒得去为难自己。 他只对第一句作出回答:“怎么会呢,而且你也根本不需要什么丈夫,你真的就想嫁给一个男人,让他掌管你的一切,而你则天天为他操持家务时不时的还要挨顿打吗?他会自己花天酒地,却对你无比吝啬,一个每天都要为了生活发愁的女人,再如何美丽,都会迅速衰败的,结婚对于女人来说根本没什么好,倒不如留在我身边,让我好好照顾你。” 他说话的那个口气就仿佛自己是圣经中的好撒玛利亚人,正准备全凭善心地向她奉献时间金钱。 薇洛完全没想到他还存了这种念头,捂在脸上的手都不禁又蠢蠢欲动了起来,但好在她现在理智恢复不少,已经不想再做出这样对于一名淑女来说过于粗鲁叛逆的动作了。 她只是猛地放下了遮脸的手,顶着满脸泪痕自认为十分凶悍地瞪视着他:“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给别人做情妇!” 她甚至连说出这句话都感到一阵不好意思,他怎么可以认为她会如此堕落呢? 她哭得鼻尖红红的样子实在可人,阿莱西奥看着,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许多:“那你又是什么人呢?我目前就只知道你姓什么,我想了解你更多,比如说你的名字,你一定有一个很可爱的名字,可以告诉我么?” 薇洛给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你们居然还看了我的推荐信?你们怎么可以随便翻看别人东西?” 问完,薇洛也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他们这些人更过分的事做了,这算什么。 这群毫无道德的意大利渣滓。 “只是好奇而已。”阿莱西奥道。 薇洛自然不可能去告诉他,她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布莱斯小姐,她就是落款处的威廉米娜-卡尔迪科特,她已经够丢人了,于是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Chapter11苏醒(下) 见薇洛低下了头,半天都沉默不语,阿莱西奥只当她是害羞了,不好意思去向他介绍自己,含笑道:“亲爱的,我在等你说话。” 薇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要总是那样叫我,那很不合适。” “怎么了?你觉得这样太亲近了吗?我还以为我们早就超过礼仪的界限了。” 闻言,她的心中再次感到一阵耻辱,她不想与他继续纠缠,于是冷冷道:“你把我的衣服还我,我得回家了。” 阿莱西奥道:“你不该继续穿那种丑衣服,我已经让仆人去买新的了。” “我就要我的衣服!”薇洛的声音因为过于生气逐渐加大。 一位正派的女士永远也不能接受男士送的任何东西!尤其是衣服!他还嫌她的情况不够糟糕吗? “我想要回家,我现在立刻就要回家,我就这样毫无理由地失踪了,我的家人一定都急得要发疯了,天呐,我应该怎么跟他们说,他们会崩溃的……” 薇洛甚至想起了自己的家庭教师。还好布朗小姐已经离职了,她是牧师的女儿,道德标准非常严格,一辈子都在为了把女孩教养成真正的淑女而努力,要是知道在自己最钟爱的学生身上竟然发生了这种事,一定会选择吞枪自尽。 阿莱西奥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也忽然明白了隆戈之前话里的意思,她确实脾气不小,也不知道她家里她学校都是怎么教她的,对待贵族可以这样无礼。 如果薇洛能看得出他的想法,她一定会展现更大的脾气去告诉他,任何女人在这种情况下脾气都不可能小。 “我可以派人去帮你说一声的,美人,你家的地址是什么?” 他居然还胆敢打听她的家庭住址? 薇洛皱着眉看他:“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难道也听不懂我说话?我说了我要回家。你毁了我的人生,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能就当是走在路上忽然被狗咬了一口,然后默默离开,你应该感激这一点,然后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阿莱西奥眨了眨眼睛,愣住了,他长到现在这个岁数,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话,他一直认为容易摆脱的女人才是最可爱的,可这也不代表他会想要成为被女人摆脱的那一个…… 他想,她说的大约都是些气话,这个他可以理解,也愿意哄她。 “何必呢,我觉得你需要让头脑冷静下来,就算我让你回家了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还能让一切都回到从前?” 如果她觉得自己的贞操是最宝贵的财富,失去了就是毁灭,那么昨夜他已经永远地毁了她了,她应该好好想清楚究竟怎样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他又不是没打算弥补她,他可以让她的财富卖出一个最高价。 “小姐,我想你还不清楚我能带给你什么,我会成为你这辈子最好的情人,你都喜欢一些什么珠宝?钻石?红宝石?蓝宝石?还是珍珠?你有着非常美丽的脖颈线条,上面却空空如也,这是一种堪称犯罪的浪费。” 他以为在这世上就不可能会有人可以抵抗这些漂亮昂贵的小东西的诱惑,但很快他就发现,面前这一个并不属于这个范畴,她顶着一张冷冰冰的扑克脸,眼睛都不眨一下,显而易见,她不为所动。 她十分冷漠道:“美丽的珠宝放在我这种深色头发的人身上只会索然无味,你还是去留给别人吧。” “好吧,我知道,你可能对我很生气,你当然应该生气,我完全能理解,但不要因为生气就冲动地做下决定,也许以后你会为你此刻的固执后悔。你还有一些时间慢慢思考,不用这么着急,我从来不介意等待,只要这等待是值得的。” 薇洛想也不想便回道:“你可以放心,我对我做下的决定从不后悔。” 就像现在,她经历了这可怕的一切,也仍然没有感到多么后悔,她总是要逃跑的,她就是宁死也不想跟拉文汉姆公爵结婚,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只想回家,然后我会去工作的。” 她说得斩钉截铁的,阿莱西奥听着也是哭笑不得。 她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是令他难得的感受到了什么是挫败,她在床上的时候比现在好说话多了,什么都愿意听他的,非常热情。 工作?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哪个女人真心想要工作?而且在他看来,女人也不比男人,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正经工作。女伴虽然名义上不属于仆人,但天天受雇主使唤,其实不也就是个高级点的仆人?能赚到几个钱?而且她还有家人,在补贴家用后,她平日里八成连套体面的衣服都置办不起,只能看富有的雇主会不会发善心送她几件自己不要的,就像她之前身上那件起码有好几年历史的黑衣,完全就是在糟蹋她的美貌。 他跟她说了这么好半天,感觉自己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也心想不如算了,他过去什么时候像这样忍耐过女人的脾气?不如就给这位清高的小姐一笔钱遂了她的心愿让她离开吧,这天底下难道是没有温柔可爱讨人喜欢的姑娘了吗? 可想是这么想,他心里终究不舍得。他对她仍有着深深的兴趣,他也从来不是个会在任何地方亏待自己的人。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再想一想,你知道你是可以开任何条件的,至少也要为你口中的家人多考虑考虑,如果你希望的话,他们或许立刻就可以拿到……两千,不,五千英镑。” 这并不是什么小数目,他以为就算她再如何能隐藏自己的情绪,都不可能不大吃一惊,但她却只是叹息起来。 “耶稣基督。” 这个人怎么就是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你真是太慷慨了,我大概要不吃不喝地工作好几十年才能赚到两千英镑,五千英镑更是这辈子想都不要想,但我不要你的,我的家人也并不需要,我不是妓女,这一生都不会是,我永远永远也不可能靠出卖自己来换钱。” 阿莱西奥也很想说,神圣的耶稣基督之母玛利亚,他跟她到底应该怎么去沟通。 “你当然不是,我也没有说你是……”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就像块石头一样冷硬,令人头疼,不过奇怪的是,也真的让人觉得很有乐趣,一种思考究竟该怎样做才能将石头凿开的乐趣。 这种想法或许很不恰当,但阿莱西奥此时也是真的开始罪恶地觉得,他的仆人选择了给她下药并不能算是一个馊主意,不然他绝对无法得到她。 他感到自己比之前更想带走她了。 他望着她仍气呼呼的脸,心想,他必须得带走她。带走她,将她困在异国他乡,只能依靠他,讨好他,恐惧被他抛弃,然后,她总能变得乖乖的。 Chapter12坦白 不管她愿不愿意,想要多带一个人离开对阿莱西奥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做了决定,只需要吩咐一声,他的仆人自会知道该怎么去安排好一切。 而薇洛最后也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穿上了阿莱西奥派隆戈为她采买的新衣服。毕竟她可以确定,阿莱西奥是真的没打算还她衣服,她非要跟他倔强这个对她毫无益处,这让她感到无比恶心。 当之前卑微的、衣着老气的女孩换上漂亮昂贵的衣裙,她展现出来的吸引力几乎使得阿莱西奥遗憾,这个比早晨的太阳还要美丽迷人的姑娘目前只是处于自己暂时借住的房子里,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不然她将会夺走所有男士的目光,他们全都会对他羡慕不已,他可太喜欢被人羡慕了,这也是一种男人的天性。 仆人再次为薇洛呈上了十分丰盛的食物,然而她白着脸坐在桌前,却还是一口都不想吃。 一方面她实在不信任他们所有人,天知道这次又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药被加在了里面,另一方面,她已经饿到不会感知到饿的程度了,显然,再不吃的话,她相当可能会晕倒。 阿莱西奥也猜到了她心里都在顾虑什么,又好笑又怜惜的同时,也确实有些担心她的身体,想了想后,索性拿起了她面前的刀叉,自己先吃一口,再转而喂给她吃。 她身体很虚弱,难以去反抗什么,一番动作下来,再不想吃的人也只能在他淡淡的笑意里,红着脸白他一眼,气鼓鼓地把刀叉抢回去。 她忍着反胃,刚慢吞吞地吃到一半,阿莱西奥就被叫离,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大约是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对此她也是松了口气,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实在不是很想看到他在跟前晃来晃去。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因为体力得到了补充,她转着转着,心思也活络起来,又开始思考起了自己该怎么逃出去这个严峻的问题。结果她思考了半天,还没能思考出个所以然,那个她最害怕的高大男人就再度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直接把她带了出去。 她正在想是不是那个意大利贵族终于想通了,决定要放她回家,结果刚一下楼,她连自己在哪里都没看清就又被堵住了嘴反手塞进了一个箱子里。 她竟然再一次被他们绑走了,他们怎么敢!而这次,她通过声音辨认出,他们马车的目的地是火车站,要是不出这个意外她今天自己也会在溜出家门后坐着出租马车来到这里,然后扬长而去。 她简直气得要发疯,某位公爵大人话说得可真是好听,满脸无辜地在那满嘴什么不是他吩咐的,他会惩罚对她这么做的人。 可她看着这个家伙还好好的啊,一丁点受到惩罚的样子都没有,甚至还能毫无心理压力地再绑她一次,动作还是相当暴力,在她身上一定会青好几块地方。 事到如今,薇洛也无法再对阿莱西奥隐瞒下去了,丢人已经成为了次之,她的身份是她唯一能利用的武器,但凡他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继续做这么胆大包天的事。 总之,她是真的不能就这么跟着他离开,她的出身她的教养都绝不允许她去做别人情妇,那实在是有辱门楣。 到达了多佛尔港后,被关在箱子里浑身都在发痛发麻的她也被他们悄悄地随着行李一起带上了船。 大抵是隆戈还没有丧尽天良,到了船上后,就十分好心地把她放了出来透气。 虽然箱子上打了孔,被这么一关几个小时,她依旧是差点被闷死在里面,手跟腿也是又僵又麻的,都快要不是她自己的了。 一可以说话了,她甚至都不敢花点时间调整呼吸,直接气喘吁吁地对隆戈道:“你们……你们真的不能带走我,你们在做大错特错的事情,布莱斯是我母亲的娘家姓,我只是借用它找工作,我说过,我是威廉米娜?卡尔迪科特,我是安布罗斯爵士的女儿,我想现在一定有很多人在到处找我。” 说完,她看着对方的样子,也是怕这个该死的意大利佬会有哪怕一个字听不明白,咬了咬牙,又干脆用意大利语复述了一遍。 她觉得她甚至会说意大利语就完全可以证明她的话,哪个穷人有时间金钱学一堆无关紧要的外语。 可惜显而易见的是,这个总是看谁都像欠了他钱的男人并不信她。 毕竟谁会相信这种事情呢,一位拥有体面身份的小姐,穿着一件朴素且老气的黑衣服独身在街上走动,还化名找了一份工作,随身携带的推荐信还是用她的本名写的,太胡扯了,哪怕写成小说都不会有人看…… 薇洛急得不行,唯恐启航了自己就再也回不去了,眼看着隆戈大概又是懒得听她胡言乱语准备要走,赶忙继续道:“我会做出这些事来是有理由的,我的父亲希望我嫁给一位公爵,我想你一定听说过拉文汉姆公爵,我实在不愿意,才化名去找工作想要逃走。” 一说出口,薇洛自己也觉得好像更离谱了,这种事情就算是编造出来都得需要多么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啊。 她的神情顿时变得委屈起来:“真的,我没有在骗你,一位公爵或许是每一对有抱负的父母对女儿的期望,但对女儿来说可就未必了,他已经五十多岁了,没有哪位年轻小姐会想嫁给一个这样的老人的。” “先生,你实在不肯信我也没有关系,但我希望你最好告诉你的主人,我会想办法证明我的身份的,我真的不是什么女伴,我的父亲很受尊敬,你只需要说一句话,或许就能为你的主人规避一场大麻烦。” 意大利并不比英国,阿莱西奥贵为特权阶级,随手绑架了一个贫穷的就算忽然死了都没有人发现没有人在乎的女人或许确实可以设法打发吧,她看着他这个无法无天的样子,他可能甚至都有一套应付流程了。 可要是绑走的是一位体面的小姐,一旦被知道了,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这非常残酷,却也是事实。 隆戈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默默地走了出去,将门关好。 他当然不会相信薇洛的每一个字,他对她的偏见太深,只觉得她不管从哪里看都不像是一位爵士的女儿,一个出身名门的淑女,但他也确实不想让阿莱西奥为了一个女人去冒哪怕是再细微的风险,于是他最终还是去找到了正与船长谈笑风生的阿莱西奥。 “她是在吓唬你呢,你怎么还真就被她给吓到了呢?拉文汉姆公爵?好吧,至少她还没有说出威尔士亲王来。” 这是阿莱西奥所做出的回应,带着轻笑,俨然一副被逗乐了的模样,听得隆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船已经快要启航了,我们也没必要去查证些什么,她就是想要逃跑罢了,这顽固的姑娘,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就算已经抵达了加莱,她也会跳下去游回海峡对面的。” Chapter13盲目 薇洛等了许久才终于等来了阿莱西奥纡尊降贵来到她所处的地方。 她急切道:“我希望你的仆人已经将我的话转达给你了,请立即放我回去。” 可阿莱西奥望着她,眼里的笑意却是藏都藏不住:“你的脑子里总是有这么多的鬼主意么?” 听到阿莱西奥这么说,薇洛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这个混蛋压根就不相信她,他以为这是她的小计谋,天呐,她若是真的想要骗人才不会编出这样的离谱故事呢。 薇洛道:“我知道这一切确实很滑稽,但我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先生,你可以随意地问我一些我家的事情,还有伦敦社交季,这还是我第一个社交季,问我伦敦的舞会、歌剧、赛马……还有白金汉宫、威斯敏斯特宫……我在白金汉宫向女王行了屈膝礼,我跟威尔士亲王也跳过舞,求你了,别那么不把我当一回事,就问我一点什么,只要能够让你相信我的身份,我一定知无不言。” 她终究还是说到了威尔士亲王啊。 阿莱西奥好笑地想着,点了点头道:“嗯,我相信你在为卡尔迪科特夫人工作时确实是见多识广。” 薇洛知道船已经启航了,他们正在驶向法国加莱,如今看着阿莱西奥这个云淡风轻静静看她演戏的模样,整个人也是愈发急躁了起来。 “我之所以会被取名为威廉米娜,是因为我的外公外婆曾经有六个子女。” 她决定向他说一些不可能为外人所知的事。 “然而一场可怕的猩红热让他们失去了其中五个,威廉米娜是最小的一个,尚在襁褓,都还没学会走路与说话,我妈妈作为最大的姐姐,从她出生起就一直像是第二个母亲一样地照顾着自己的小妹妹,结果却也眼睁睁地看着她第一个死去,然后紧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我母亲一生都活在对弟妹的哀悼里,她始终在自责自己不是一个好姐姐,没能挽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她为我取了最小的妹妹的名字作为纪念,随后,又给了我一个很不同寻常的小名薇洛。柳树看起来总是像在哭泣,是悲伤与哀悼的象征,可同时,它却也坚韧、优雅,有着强大的适应能力,能够承受一切困难,它还可以是好运和保护的象征……” 她几乎想哭了:“我还需要说更多我家里发生的悲惨事吗?” “或许,或许你可以拿给我一些纸笔,对,我太傻了,这就完全可以证明,你会发现我的笔迹跟推荐信上一模一样,那确实就是我自己写的。” 阿莱西奥道:“卡尔迪科特小姐的笔迹看上去并不难模仿,而且你显然是与她感情很好,无话不谈。” 薇洛觉得自己迟早会给他气死的,他以为他现在是在干嘛?见招拆招吗? 不过她也确实写得太过端正了,毕竟这可是一封推荐信,她这辈子第一次写推荐信,还是这种用途,她当时又紧张又害怕。 “你怎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我可是都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身份,你身边的人说你是公爵我就相信了你是公爵,你干嘛就不能公平地对待我,一定要来怀疑我的话?我骗你做什么?我看上去难道不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上流淑女吗?” 阿莱西奥本来并无意发笑,但她现在这个歇斯底里的样子,看起来就跟淑女这个优雅端庄的代名词扯不上任何的关系。 薇洛被他的笑声给气得不行:“你!你还笑?我要砸坏撕烂你的所有行李!我还要放把火直接烧了这艘破船,让你跟其他所有人都葬身大海,到死都得后悔竟然招惹了我!” 说完,她还真准备去动他的东西。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这个意大利人毫不在意,甚至看起来更愉悦了。 “这很好,你都已经学会跟我吵架了,所有的情人之间都是吵吵闹闹的,而因为各种原因乱发脾气摔我的东西,更是一种标准情妇行径,然后,你就得用甜言蜜语来阻止我的怒火,并在床上使尽浑身解数地取悦我,看我觉得那足不足以弥补你所带来的损失。” 这种恶心人的话比什么都有效,薇洛果然迅速冷静下来,停止了她这种缺乏教养的行为。 她必须得冷静,她不能继续这样情绪激动让人看笑话了。 她尽可能地让自己心平气和了起来:“我知道,你觉得我很可笑,我确实是可笑,哪怕你们全都如此冥顽不灵,我居然还在试图跟你讲道理。就算我真的是个一贫如洗的女人,我也不应该被这样对待,不是吗?你没资格这样随心所欲地绑架一个外国公民,这种行为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实在太野蛮了,我直到现在都觉得做梦一样……” 是啊,可不就是跟做梦一样么,就在一天之前,她能设想到的最糟糕的境地也不过就是逃跑失败,被迫结婚。 “先生,我不认为对于我说的话你真的就无知无觉,你是一位绅士……” 说到这里,薇洛也不禁感到良心有些痛,虽然这个意大利人骨子里活像个原始人,毫无一位绅士应有的品行,但在身份上确实谁也不能说他不算是一个绅士。 她甚至开始想,要真的是一个有道德的绅士,在损害了一位处女的名誉后只会立刻向她求婚,这才叫作弥补,而不是觉得她反正都已经被毁掉了,不如就干脆做他的情妇好了。 该死的意大利人,该死的意大利人! “我不认为你真的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就相信我一下,我没那个必要骗你,我确实是在阻止你铸成大错,没有哪个贫穷的家庭能够供得起我从小到大的生活,我有一千一万种方式证明,只要你可以给我机会。” 阿莱西奥确实能看得出来,他一开始那一大堆自我安慰的想法全是错的,她看起来太高贵了,那些专门收留贫穷的规矩人家女儿,然后把她们训练成保姆陪护或者老师的慈善学校根本不可能培养出她,可这也依旧不能代表些什么。 她还可能是某个有钱人的私生女,她的父亲对她负了责任,给了她富足的生活,还通过关系送她进了非常好的学校受最好的淑女教育,但很可惜,他要么忽然就死了,没来得及安排,要么就是完全地厌倦了她的母亲,没打算负责到底了。 又或者,曾经的富贵人家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家道中落也是常有的事。 多少太太小姐就这么不得不抛头露面出来工作养活自己,做个家庭教师或大户人家寡居老太太的女伴,是她们最好的选择。毕竟只有这种工作还能让她们有块遮羞布,勉强维持住一位落魄淑女的脸面,不至于完全丧失了自己的阶级地位…… 他何必相信她?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都太多了,无论哪个都要比她离谱的故事要来得令人信服。 薇洛光是看着他的神情就知道她已经不必再等他说什么了。她的心慢慢地冷却,男人就是这个样子,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也绝不肯承认是自己错了,固执盲目得让人绝望。 她死死咬着嘴唇,想了又想,索性趁他没有注意,十分没有淑女风范地将裙摆提到了超过脚踝的高度,绕过他跑了出去。 “你!” 仍还在等着她继续将这个故事编下去的阿莱西奥被她这忽然的动作杀了个措手不及,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赶忙追了出去。 Chapter14下来 作为一位经常骑马打球,还能穿着舞会礼服跳一整个晚上舞的女士,薇洛确实充满活力。当她甩开了鞋,在甲板上发疯一般地狂奔,就连男人都没能追上。 风一阵阵地吹在她身上,吹得她的人都仿佛要一并飘起来了,她几乎希望可以真的就这么飘起来,飘回到陆地上,直到她终于将自己重重地撞在栏杆上。 这自然不可能是薇洛第一次坐船、第一次来到海洋中,可每次在船上这么看着它,她都觉得它庞大得让人害怕,它想要吞噬掉如此渺小的她该是多么简单啊…… 她刚刚跑得实在太急了,如今停下来了,缺氧的感觉令她止不住地大口喘息,胸腔猛烈的起伏使得肋骨都被紧身胸衣顶得疼痛不已,腿也在发软,她没有晕过去都是奇迹,但她看着逐渐遥远的陆地,还是控制不住地踩着栏杆爬了上去。 “你干什么?下来!” 阿莱西奥的声音远远地飘来,十分焦急。 一条腿都已经翻了过去的薇洛猛地转过了头,愣愣地看着一路追上来的阿莱西奥越来越近,直到与她已是仅剩下四五英尺的距离,才连忙开口道:“不许过来,你过来我立刻跳下去。” 阿莱西奥只得停下了脚步。 他皱着眉望着她,那个模样仿佛正头疼得不行。 “天呐,你不要再胡闹了,那很危险,你难道以为大海是什么小池塘吗?” 就算真是小池塘,也不能随便跳啊。 闻言,随着船身晃动摇摇欲坠的薇洛本能地又低头看了一眼底下的海水,心里也开始止不住地发怵,攥着栏杆的手也更用力了。 她红了眼圈道:“可你不肯让我回去,我不想和你呆在一起,你们这些人都太可怕了,你们随便绑架人,还不愿意稍微认真地听听我说的话,既然如此,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只能试试看我能不能够独自游回去。” “别说这种蠢话,你明明就很清楚你是游不回去的,你这纯粹就是在自杀,你准备要下地狱吗?” 听到地狱一词,薇洛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是的,她非常清楚她根本游不回去,她肯定会死在海里,她会因自杀下地狱,上帝没有授予基督徒自杀的权利,无论出于什么理由。 就像阿莱西奥曾跟她说起十诫中的不可杀人,难道她还可以把自己排除在人之外吗? 她压根就不想死,她今年才二十岁,才刚刚走入社交界,开展她多姿多彩的生命,她怎么可能会想死? 可是她现在实在太迷茫了太无助了,她已经没有更多办法了,她不能不这么做,不,她是必须这么做。 她是如此害怕,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她害怕刺骨的海水那无尽的冷,也害怕自己终将跳进去,然后迎接她的就是地狱的硫磺与烈火,可是此时此刻,她更不甘愿的就是乖乖地下去,接受她如此可悲的命运。 她该怎么去忍受这些意大利人? 她想,她势必无法上天堂了。圣彼得该如何向这样的她敞开天国大门呢? 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她自找的。是她为了一己私欲,违背父亲,拉着女仆一起编造谎言,才会遇上了这些人,导致现在这个无法挽回的局面。 私欲既怀了胎,就生出罪来; 罪既长成,就生出死来。* 她想起这段经文,一颗心又重新坚定起来:“我已经上不了天堂了。” “为什么?因为贞洁?还是其他的乱七八糟的?”阿莱西奥的眉头越皱越深,“你的观念未免太过腐朽了。” “如果说现在一定要有个人感到羞耻感到有罪,我以为那个人该是我才对,你觉得有罪做什么?而且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不论做错了什么事都还可以通过告解来赎罪,唯独自杀那是一丝余地也不给自己留,是一定会下地狱的重罪。清醒一点,你本来一点罪过都没有,现在却准备白白地给自己增添一桩真正的罪孽,还是这种不可挽回的罪。想想圣奥古斯丁怎么看待卢克莱西亚的,效仿她可太愚蠢了。” 说到卢克莱西亚的故事,阿莱西奥也觉得他一不小心自我贬低得有点过头了,他当然还不至于此,但现在这情形,他只能有什么就说什么,只要她发热的头脑能冷一冷,别继续犯蠢。 薇洛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一直在那振振有词的他,竟会向她承认自己确实有地方做错了,他不是特别的理所当然吗? “如果我同意下来,你会答应让我回家去吗?”她心头松动,试探着问他。 阿莱西奥犹豫了一瞬,可是最终,他还是选择向她实话实说:“暂时不会,但也只是暂时而已,这是真的。” 他可真希望自己可以继续撒谎,但她此时看起来是如此的脆弱,他的怜爱之情让他做不到这一点。 这完全是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上了贼船哪里还能走,薇洛早已经猜到了,但这个问题她是必须要问的,只是不知为何,当她真的听到了他亲口说出的答案,她仍是感到一阵心酸。 她沉默地抓着栏杆流着泪,长裙在风中飘飘扬扬,她几乎真的就要让自己向下坠下去了。 阿莱西奥赶忙继续道:“就再想一想,小姐,想一想你现在还多么年轻,你的青春美丽,连你们的女王见了都要嫉妒,你还有很漫长的人生,别因为冲动将它早早地断送,我说的话总是会做到的,我可以向上帝发誓,我只是不希望就是现在,我们的缘分不该如此短暂。” 他几乎是在恳求她:“就再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我所要求的仅此而已。请下来吧,如果你希望我跪下来,再低声下气一点,我也会这么做的,你一直这样坐在栏杆上真的很危险。”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样子,可现如今,他却只能放下身段,小心翼翼地向她恳求,十足十的卑微。然而满脸泪水的薇洛却只是呆呆愣愣的,也不知道究竟有在听他的这一大堆废话没有。 船航行的速度很快,阿莱西奥静静地看着不断翻腾的海水,眉头紧蹙,心中也是实在担心她会不小心掉下去。这毕竟是大海,人类永远都得心怀敬畏的大海,就算是最有经验的船员也不能打包票说一定可以把她毫发无损地救上来…… 他等得心急如焚,再开口时语气也不自觉地严厉了几分,几乎像是命令:“你到底听见没有?我说了,下来!” 薇洛被他不曾展现过的脾气吓得颤了颤,回过了神来,在不断加剧的恐惧中,她本能地听从了命令将脚挪了回来,并试探着向下移动,结果,却因为过于的紧张与害怕,在踩到下一节栏杆时不慎脚底打滑,整个人也重重地向前倒了下去,好在快步冲上前的阿莱西奥及时抱住了她,才没有让她就这么摔在地上。 感受着怀抱里实实在在的躯体,阿莱西奥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顿时舒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觉得他以后是真的不能随便乱说话了,他不过就是随口跟隆戈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说她可能会跳海游回去,结果她竟然还真给他闹起了这出,他真是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害怕过,魂都快要给她吓飞了。 薇洛死死地抱着他的背,将头埋在他颈窝的热度里,险些就又要哭出来,显然也是被自己刚刚的脚滑给吓得不轻。她终究是不想伤害自己的。 他们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肺里那强烈的挤压感终于消失,薇洛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连忙把脑袋从他身上抬了起来。 她令自己重新站稳脚步,便伸出手试图推开他,结果这番动作所换来的却是他手臂的逐渐收紧,最后几乎是又到了令她无法呼吸的程度。 他在她的耳边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然而一开口却是显得有些咬牙切齿:“这是你的新主意?你吓唬了我的仆人还不够,也一定要再来吓唬吓唬我?这很成功,你吓死我了。” 薇洛有些委屈,想说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吓唬谁,她只是很想很想回到伦敦,回到自己的小床上睡一觉,然后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结果她还没开口,就感觉到他死死圈着她的手臂好似有些松动的趋势。 她松了口气,正欲顺势退出,却是冷不丁地被他抓住了后颈的头发,他往下一拉拽,她的脸被迫抬了起来。 他的吻来得猝不及防,仍然惊魂未定的她没能及时反应,故而他也十分轻易地就撬开了她的齿关,长驱直入。 不再是如昨夜一般的温柔,她能体会出来,他的吻变成了他愤怒的延伸,它又深又重,几乎是想要伤害她,但他终究没有伤害她。 在极度的震惊与恐惧中,激情就像火焰一般烧灼她的全身,她不禁颤抖了起来,想要逃避,但她的头发被他死死地抓在手里,她实在难以挣扎,也只能任由他这样残酷地掠夺着自己的呼吸,在他的怀抱中逐渐瘫软无力。 此时,那些因为他们两人闹出来的动静而慢慢凑上来的人里,其他人面对这种场面或许还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粗俗的船员们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甚至还对着两人吹起了哨。 他们也不知道公爵与这个好似是他情人的美人究竟在唱哪一出,但反正最后都送上了这么热烈的吻,使人大饱眼福,还是应该捧个场的。 意大利人可真是热情啊…… -------------------- *出自和合本圣经雅各书1:15 Chapter15放开 阿莱西奥抓着薇洛的手腕将她一路拽回了原地,便用力关上了门。 “你别这样拉着我,我可以自己走。” 几乎是才刚踉踉跄跄地进门,她就气喘吁吁地抱怨起来,想要甩开他钳在自己腕上的手,结果却被他逼得节节后退,直到整个人都靠在了门板上。 面对他这样的接近,她一阵反感,伸出空余的手便去推他,然后,她的这只手也被他顺势抓住,他将她双手交叉,一并扣在了她的头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这样诡异的姿态令她很不自在,她继续试图挣开他的手,却根本动不了他分毫。 真是,他看上去明明也不是特别强壮的人啊,力气怎么能这么大? 她只能皱起眉头质问他:“你干什么?松开!” 阿莱西奥以自身的重量压制住了她:“松开你,让你再跑一次,再闹一出跳海来吓唬我?我是不是该重新把你关起来才能让你稍微安分一些?” 说完也不等薇洛回答,他便已经自顾自改了主意:“算了,那样我舍不得,你已经吃了很多苦,你吃不消的,还是就这样捆住你的双手好不好?” 他声音不大,却因为过近的距离,几乎是完全笼罩了她。 薇洛简直是无法理解他的理直气壮:“我难道还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吗?是你绑架我,把我硬生生逼到这种田地,结果你现在好像是在怪我无理取闹?你都没有一点同情心、没有一点道德吗?还是说我在你心里就不能算是一个人所以不值得你这么做?你可不可以稍微讲点道理?” 说到后面,她也觉得自己到了现在都还在说这些实在愚蠢,但该死的词句们就是不可控制地从她口中一个个地冒了出来。 “我确实不像你那么有道德。”他道,“我想要你,小姐,我从看到你第一眼开始,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渴望你,而在这个地球上,我想要就得得到,谁也没法阻止我。如果说这就是你想要的,那好吧,我可以给你安慰,以后我总会厌倦你,而到了那时,你也可以相信我仍会对你很好,我会送你回家,保证你未来衣食无忧。” 薇洛想也不想便问:“可这个以后又是什么时候呢?如果你就不会厌倦呢?你必须给我准确的时间,我要回家,我不想去法国,更不想去意大利!” 听到这样的问题,阿莱西奥的眼睛里突然间开始浮现了真正的乐趣,薇洛一度以为他可能会嘲笑她这太过于自以为是的揣测。 可他却道:“那样就不像我了,但世事难料,谁能说得准呢?如果是真的,那也没什么,只要你撒撒娇,我再来英国时总会让你陪在我身边的,我也希望那时候你会愿意将我介绍给你的家人。” 而这是薇洛绝不能接受的。 介绍给她的家人?她怕她父亲会直接拿枪把他们都杀了,而且之后估计还会在法庭上得到陪审团的同情。 她的头更疼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甚至是恨你,鄙视你,你觉得天天面对这样的人会有意思吗?” 他忍不住笑了:“就目前来看,我们的相处确实很有意思,甚至惊心动魄,刺激非常,你难道不这样觉得吗?” 薇洛简直要被他气死了,她怎么可能会这样觉得? “好了。”他继续道,“你就总是太过在意一些小问题了,非要使自己痛苦,也许我是做错了事,我向你道歉,但不管怎么样一切都已经发生,无论你心里再如何不愿意,你都是我的了,你怎么就不能学乖一点,接受现实?也许我不出三天就会开始厌烦你呢?” 他继续安抚着她的情绪,说出来的话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信。 她太独特了,他可能永远也找不到替代,他不会让她轻易地溜走的。 “我并不是你的。”薇洛反驳道。 “只要你还待在我身边你就是,你承不承认不要紧,反正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薇洛怨恨地盯着他脸上的笑意,可同时,却也显得有些茫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当她带着这样的情绪去看着他时,她仍然会觉得他的脸非常有吸引力。 “我不是。”她坚定道,“永远不会是,我太愚蠢了,昨天你的仆人过来跟我说话时我就应该头也不回地跑走。” “可那样你就会失去你这一生中最珍贵的经历了。” “不,称之为最可怕的堕落更为合适,你们所有的人都在试图将我带入永恒的黑暗里,带入烈火与硫磺中。” 她永远都是这么可爱。 他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天堂还是地狱,其实全由你的心来界定。” 薇洛躲闪不了,只能冷笑:“我以为你们意大利人几乎都信仰罗马天主教,但你说话的样子却活像是诗文中的撒旦,你难道是还想要告诉我‘心自有它的容身之地,在它自己的世界,能够把地狱变成天堂,把天堂变成地狱’?” “你不觉得撒旦其实是《失乐园》里最具魅力的一个角色吗?”阿莱西奥道。 “我只是觉得我们在一起很好,不要否认这个,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像你说的那样恨我,也不反感我对你做的事,只是你觉得我是个恶徒,而你是个好女孩,受限于你的那堆教条,你觉得你必须得全身心地反抗我。就尝试着让自己下贱一点,给自己一个爱人与被爱的机会,你会发现你所向往着的天堂其实就在人间。” 阿莱西奥一边说,空余的手也暧昧地顺着她的裙子,一路抚上她紧绷的腰身,紧身胸衣使得她格外曲线玲珑。 他大胆的动作令她微微颤抖起来,所经之地底下的皮肤暖得发烫,他们实在靠得太近了,近到他的热度几乎都能穿透她的衣服,近到仿佛她所吸入的都是他呼出来的气息…… 她惊慌地眨着眼睛,睫毛乱闪,却仍要说:“那全都是你的自以为是罢了,并不是事实,你的所作所为对我来说就是场噩梦,我只觉得痛苦、屈辱。” 天堂?如果他的身边竟可以称之为天堂,那她宁愿选择地狱。 他轻声笑起来:“嗯?真的?” 阿莱西奥的手持续向上,极近的距离令薇洛可以感觉得到他气息中哪怕再细微不过的变化,隐约的危机感使她又开始挣扎起来。 他傲慢而轻松地制止了她,强迫她必须呆在原地。 她慌乱不已,很想用一些最恶毒最难听的话去攻击他,但她在她那可怜的脑海里搜寻半天,最后只是很有攻击性地骂了句:“你这个恶魔!松开!” 阿莱西奥都要再次被她逗乐了,他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过呢,一位在生活中时刻不忘要谈吐得体的英伦淑女,真的非常有趣。 他的笑意总是能够精准地激怒她:“你知道吗?你绑架我把我强留在身边会成为一个天大的隐患,我或许会杀了你的,不对,我是一定会杀了你。” 虽然她长到这个岁数貌似还连一只兔子都不曾射杀过,但那不重要。 “亲爱的,我可不认为一位准男爵家的小姐会说出这样罪恶的话。” 见他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这样调侃她,她瞪了他一眼,道:“够了没有?你压根不信我,好了,现在立刻放开我。” 与薇洛时刻不停的慌乱不同,阿莱西奥总是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样子。 他的手掠过了她领口的层层花边,他还记得她抚摸起来的感觉多么美好。如果可以的话,他也真想就在这个破地方直接拉下她的衣服,用他的嘴唇去一寸一寸地膜拜她的美。他将点燃她的火焰,与她缠绕在一起,注视着她如何颤抖与绽放,他会让她亲口告诉他,他带给她的究竟是噩梦还是最美妙的甜梦。 “你非要那么说,什么噩梦啊痛苦的,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想,我只好身体力行地来帮你回忆回忆其他了。” 薇洛感到自己的呼吸也在他的手下愈发乱了节奏。 “你不相信我会那么做?我可是连跳海都敢想了,现在也不是很害怕会因为谋杀一个意大利人而被送上绞刑架。” 她说得十分认真,阿莱西奥却只觉得她这个努力想要使自己显得多么危险的模样真是更可爱了。 “好吧,小家伙,你或许可以不承认许多其他的事,但你必须得承认这个,一个有教养的英国女孩是不可能去动手杀人的,假如我现在就递给你一把刀,你真的能拿起它对着我?”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愈发轻柔起来:“你的心里其实都是明白的,不是么?你可以用你的眼泪击溃我的心,但你永远也无法对我举起刀枪。” 薇洛沉默了一瞬,那的确是真的,她就是这样子成长起来的,无论受到了怎样可怕的对待,她的天性都绝不允许她拿起刀枪去攻击他人。 但她永远也不会向他承认这个,她继续嘴硬:“一个有教养的英国女孩沦落到这种境地,她什么都做得出来,我劝你最好相信我,只要你没放我走,把你杀了就是我唯一的心愿,我总是会千方百计地杀掉你的,我一定会让你死。” 她越说声音越小,显然这样恶毒的言语还是太为难她了。 大约是被唯一的心愿这一说法取悦到了,阿莱西奥笑意更深。 “好,我相信你,只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两个罪人岂不就是要地狱相见了?这是你希望的吗?从此彻底摆脱不了我了?” 明明是这样的话,经由他的声线说出来,却带着一种别样的浪漫,仿佛他们是什么生死相许的情人。 地狱相见?他想得怎么这么美好?不管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他最好都是离她越远越好。 “你何必如此呢?”她道,“你该明白,我根本就不是你这种男人会需要的那种女人。” 听她这么说,那双深色的眼睛将她仔细地打量了足足一分钟。 薇洛被他看得发毛,问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于是,阿莱西奥也终于作出了回答:“你很漂亮,小姐,你的身材在我看来也非常完美。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你还并不冷漠,你简直是我见过的最活蹦乱跳的女性。所以我正在思考,我到底还能在一个女人身上需要些什么?” 薇洛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她永远也不会变成个恬不知耻的荡妇?说她并不漂亮,她的身材也并不完美,比如她个子就太高了? 他也很高,她猜测他大约要比她高五英寸…… 不对,这不是重点。 她实在不愿意继续保持这个诡异的姿势跟他近距离地说话,那显然使得她的头脑都开始不太清醒了。既然卖力挣扎跟大发脾气都没什么用,她索性轻轻地晃了晃被他控制住的手,尽可能地语气平静道:“你可以慢慢去想,现在你得松开我,我从来就没打算跳海,你让我的手臂很酸。” 她声音小小的,再配合她的动作,若不是脸色实在是难看,几乎都像是在跟他撒娇。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他真的就这么乖乖松开手,站直了身体:“如你所愿,卡尔迪科特小姐。” 骤然听到了这个再熟悉不过的称呼,薇洛顿时愣住了。 怎么会?所以这个人渣其实是相信她的?那他怎么依然不让她回去呢?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知不知道这是大错特错的? 在她的怔愣中,他的手已去往了她的背后,他将她按向自己,与她额头相抵。 “你不会在这里待上太久的,等到了加莱,你就待在我的身边好不好?” 薇洛直接问他:“你刚刚是不是在叫我卡尔迪科特小姐?你相信我?” 阿莱西奥笑道:“嗯?你不是跳海都非要说你是么?我哪里敢不听你的。” 薇洛皱起了眉头,显而易见,她总是搞不明白这个人的用意。 但他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便转身离开,然后她也得到了来自他侍从的更严密的看守,不会跳海归不会跳海,天知道她脑子里还能冒出几个主意,还是看紧一点最安心。 Chapter16加莱 直到他们抵达法国加莱,因为一路上受了太多罪整个人都疲惫不已的薇洛才总算有了点像样的自由。 阿莱西奥显然是个比较懒散的人,没打算在坐了火车坐了船后,还要火急火燎地赶去巴黎的火车,他直接找个地方住了下来,带着她瞎逛,逛完了两人一起吃晚餐。 在烛光摇曳中,薇洛坐在阿莱西奥的对面,整个人出奇的沉默。 她没有喝酒,也没有去动刀叉,显然之前的阴影实在太深,这夜色依旧使她心乱如麻。 “是菜不喜欢吗?”见她好半天了都跟个木头似的,阿莱西奥忍不住问。 薇洛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道:“没有。” 她的手不自觉地拿起了刀叉,但之后她就不准备做什么了,她依旧在对着食物发愣。 阿莱西奥很快反应了过来:“天呐,你还在担心我会给你下药?” 闻言,薇洛的脸顿时红了,放在此情此景下,已经能算得上是默认。 “好吧,如果一定要这样才能让你吃东西,我愿意一一为你品尝,毕竟浪费总归是不好的。” 薇洛自然不想让阿莱西奥再来表演一番“试毒”,这种闹剧演一次就够了,再来就实在太不像话了。 “我只是没什么胃口。”薇洛道。 “这样。”阿莱西奥放下刀叉,“我其实也不是很饿,我们不如早点睡吧。” 她终于开始吃前菜了。 在她的社交圈子里,她的食量一直算大的,能保持住体型,一方面得感谢她的双亲,另一方面则是多亏了她喜爱运动。在她母亲去世后,她的父亲安布罗斯爵士娶了继母,继母在其中也起到了很大作用,每次稍微吃得多点,她就能感觉到一道杀人般的目光猛地向她袭来,逼她放下刀叉。 而阿莱西奥只怕她会跳海不成又跟他闹绝食,哪会嫌弃她吃太多,于是她这一顿饭最后吃得也是真的挺多。 但她却没喝几口酒,几乎都是浅尝辄止,自然不可能是因为酒不好,只是面对这个意大利人,她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她希望自己可以永远保持清醒,避免犯糊涂。 当薇洛终于慢慢地吃完了甜品,阿莱西奥道:“要不要再来一些甜点?我以为食物已经够丰盛了,但现在看来,对你来说可能仍有些不够。” “不用了,谢谢。”薇洛小声道。 说完,她也觉得自己有点丢脸。 一开始她确实肚子饿,但到了后面,她已经是在靠吃来强行拖时间。她不知道阿莱西奥对她还有没有其他的安排,她当然是希望他有,但也很有可能没有,他就让她待他身边,与他睡一个房间。 可她就算吃得再多,吃得再慢再仔细,也总有吃完的时候,她现在已经撑到不能再吃下哪怕一口东西了。 当她站起来的时候,阿莱西奥都不由得走上去扶住了她的手臂,又顺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当然了,隔着她一层层的衣服,尤其是紧身胸衣,他是根本摸不出什么来的。 他觉得还挺神奇的,他长到这么大的岁数,阅历足够丰富了,都还是第一次见到穿着紧身胸衣的女士又能跑又能吃的。 “你要是再吃一点,我真怕你会走不了路,只能让我抱着你离开了。” 穿着晚礼服的他更显风度翩翩,薇洛转头看着他,也不禁想起他刚刚吃得好像并不多,一些面食、一些蔬菜、一些肉、一点甜品,跟她没法比,而喝起酒来也如她一般,几乎只是尝尝味道,也许,节制的饮食就是他保持身材完美的方式。 她没那个心思回应他的玩笑话,只是问他:“我们可以去外面散散步吗?” 大抵是受久了她的冷脸,阿莱西奥闻言,望向她的目光很是诧异。 她正在邀请他,跟她一起散步? 薇洛见他发愣,补充道:“我想散步,但你估计会觉得我是想要逃跑,你随便叫个人跟着我也可以,但请不要是那个姓隆戈的,我非常非常讨厌他。” 这是实话,她长这么大还没单独出过门,如今又是身无分文地被他绑到了法国,她根本不可能离开他半步。 别说她是个女人,世人眼中属于某个男人的一件动产,就算她是个男人,面对这局面也很难办。 她也不准备继续上演类似跳海的闹剧了,她其实也很后悔,她当时实在太不冷静了,她在试探中失去了警惕。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约伯的故事。 他试炼我,我就如纯金。* 她知道自己是个坚强的人,她这一辈子可还有很久很久,她会忍受所有的一切,只有经得住试炼的人才是有福的,她所承受的痛苦越多,上帝得着的荣耀也就越大,她绝不会让撒旦再有第二次趁虚而入的机会了。 这是她清醒之后看上去最为柔顺的时候,阿莱西奥想,这样不是很好么,她这段时间就这样安安分分的,不管想要什么他都能给她。 在夏夜徐徐的凉风中,两人就这么在夜空下一起静静地漫步着。 阿莱西奥与薇洛始终得体地保持着一英尺左右的距离,随着她的节奏调整着步伐的快慢。 薇洛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她忍不住悄悄地去瞧他,却不想他的目光其实一直追随着她,于是,她也就这么撞进了他那双天生多情的眼里。 他眼中流露出些许的笑意:“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我。” 薇洛尴尬地将目光移开,道:“今天天气不错。” 其实今天的天气很阴沉,他们压根就连月亮都看不见。 她也知道自己转移话题得太过明显,很快又继续转移话题:“意大利是什么样的?我说天气,跟英国比怎么样?” 嗯?她甚至还如此平静地提起了他的国家? 他觉得他的家乡哪里都更好,这是自然的,但英国毕竟是他母亲的娘家,他也并不打算没脑子地在他喜爱的英国姑娘面前踩一捧一,于是他十分委婉道:“没有英国的天气那么多变。” “想想也是,英国的天气一直很糟。” 她过去总是抱怨,但现在,她一点也不想抱怨了,英国的糟糕天气很好。 “我听说意大利的风景很优美?” 她简直就像是忽然被别人灵魂附体了一样,阿莱西奥难以适应她的转变,几乎都快要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好一会儿方道:“确实很美,到时我可以驾上马车带着你四处看看,我的仆人之前告诉我说你懂一些意大利语?” 她顿了顿,突如其来的自尊使她高高地抬起了头:“我记得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遍了,我出身名门,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她其实还挺喜欢意大利,不然也不至于学意大利语学那么用心,这个美好的国度拥有着十分迷人的文化艺术,在过去,她也一直希望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意大利度度假,把她感兴趣的城市都逛一遍。 但她总是没那个机会进行长途旅行。 这也就导致了半个月前,她还头脑不清醒地认真考虑了一下意大利大使馆那位年轻秘书的求婚。那小伙子很懂得讨姑娘欢心,他指点过她的意大利语,把他的家乡描绘得人间伊甸园似的,而她也曾两度选择让他成为她最后一个舞伴,好与他坐在一起度过晚餐的半小时。 他们聊得非常开心,为此,她出入社交场合时的监护女伴,也就是她的继母简直快要被她气死了。 但最后,她还是拒绝了他。使她的头脑发热很容易,可冷却下来也很快,她从来就不会轻易地被男人的花言巧语迷惑,而且她也很清楚,她的家人绝不可能同意她找一个意大利人,他们会觉得她发疯了。 现在她倒是不用思考什么时候能去意大利看看了,来自意大利的公爵实现了她的心愿,只是愿望的实现,却是她用如此惨痛的代价换来的。 他们就着这个目前唯一的话题一边散步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就在不久之前,阿莱西奥还压根就无法想象他们俩和平共处的样子。 果然,哪怕是遇见过再多的女人,也根本改变不了女人心海底针,男人永远也无法去完全读懂的现实。 不过他也很喜欢这一点,毕竟若是没有了女人的神秘莫测,男人的生活又怎么会如此充满乐趣呢? ---------------- *出自和合本圣经约伯记 23:10 Chapter17认命 夜色渐深,他们一回去,阿莱西奥便立即揽住了薇洛的腰,轻轻一压,使她整个人都贴向了自己。 他摆出了一副谦卑的姿态,向神情有些慌乱的她请示:“卡尔迪科特小姐,现在,需要我来客串一下淑女的仆人吗?” 薇洛一愣:“嗯?什么?”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原本还放在她背后的手很快就表明了他的意思。 他在解她的衣服扣子这方面,确实是可以去跟专业的女仆一较高下,几乎令她震惊,倒是她本人,在没有女仆帮助的情况下,能跟它们搏斗半天。 她皱起了眉头,一把推开了他的手,后退一步道:“你又干什么?” 他眨了眨眼睛,看起来还颇为无辜。 “我的小姐,我现在是你的贴身男仆,正准备要服侍你入睡。” 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擅长胡说八道了,想占便宜就想占便宜,他反正早已经不择手段地逾越了防线,把她的便宜都占完了。 天底下究竟有哪位夫人小姐是由男仆来贴身伺候的? 但她还是尽可能地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去对他说一些什么难听的话。 她冷淡道:“我可以自己换衣服的。” 她高傲起来就更像她扮演的角色了。 他也就像她一样的入戏:“嗯?是我伺候得不够周到么?卡尔迪科特小姐?” 薇洛看着他深色的眼睛,犹豫了一瞬后,她咬着牙道:“布莱斯小姐。” 阿莱西奥有些意外,他好笑地望着薇洛:“嗯?我们居然不演了吗?” 她抿着唇,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既然这个意大利佬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她说的话,甚至还开始将一切都当成是她表演的舞台剧,那么她也懒得去整天跟他吵这个了。 就暂且先把准男爵家的薇洛-卡尔迪科特留在伦敦吧,她无奈地想。 她目前就继续做她的布莱斯小姐,一个失去了父母,被慈善学校收留养大的可怜孤儿,一个家徒四壁的贵妇女伴,如今十分堕落地成为了一位意大利公爵的情妇,嗯,一切就是这样。 见她终于选择了回归现实,不再执着地扮演她从前雇主家的那位小姐,阿莱西奥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欣慰。 她能想明白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他从未喜欢过英国淑女的一堆毛病,也不希望看见她永远都要端着一个什么淑女的身份,自己不能放过自己。毕竟不论她以前究竟是什么人,现在都已经是落魄到要出来工作了,何必呢?只要她能放弃她的固执,放下她那些无谓的顾虑,她就会发现,这个世界比她过去所见所闻的要美好得多。 然而,这份欣慰却在他真的只是又因为一点小事暂时离开了一会儿后再度回到房间时戛然而止。 房间里头空荡荡的,那个死丫头,居然大晚上的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到底是要怎么做?难道他还能做到把一个比自己都矮不了几英寸的女孩拴在腰带上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吗? 难怪她忽然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在他面前乖乖的,一看就十分不正常,他居然还真的就那么蠢,轻易地给她哄住了,对她放松了警惕。 他焦躁地想,她要只是跑出房间找其他人求助那还简单,现实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没有人会选择相信她的那一堆胡话而不是他,但她要是大晚上的直接就跑到了外面去…… 她是个身无分文在法国也举目无亲的美貌姑娘,缺乏许多经验,天真得令人难以置信,毫无疑问,她将会在夜色中落入某个暴徒手中的,他连想都不愿去想她可能会受到多么可怕的伤害,他今晚要是找不到她,估计明天她就不知道得被卖到哪里去了。 他绕过了床走向窗边,似乎是想要看看外头是否有什么动静,结果却很快就哭笑不得地在窗边的长椅上发现了穿着一件白色长睡衣的她。 她将自己蜷成了一团,显然是已经睡着了,那波浪一般的长卷发散开着,几乎盖住了她半个人,在烛光中泛着柔和的光芒。 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纤弱、可怜…… 真是的,怎么不到床上去睡呢,害得他在这里东想西想的,又是受了老大一番惊吓。 他实在不喜欢心脏因为这种原因而剧烈跳动。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温柔地伸手拨开了她脸上的头发,当发丝轻轻地蹭过了她的皮肤,她在睡梦中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看得方才还在生气的他一颗心又柔软了回去。 也许有些女人天生就能让男人为之折腰吧。 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将她抱起来,转移到了床上,为她盖上了薄被,而自己也轻轻地躺在了她的身旁。 然后,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用一只胳膊搂住了她的腰,把她拉得更近了一些。 她感受着他的动作,不自觉地更进一步钻进了他的怀抱里,像是在寻找他所提供的温暖。她的手指缠绕在他胸前的衣服上,就那样紧紧地抓着他。 他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脸,不禁又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从今天早晨看到她睁开眼睛开始,他就难以控制地想要向她求欢,反正他们还有时间,只是当时的她实在是太生气了,她用一巴掌狠狠打乱了他脑子里的一切想法。 这使得他之后几乎是好奇了一整天,也渴望了一整天,他太想知道在没有那些斑蝥粉之类东西的作用下,这迷人的姑娘又该对他展现出一些怎样的风情来。 他很清楚,她并不是个冷酷的人,她只是暂时不情愿而已,而他希望她的不情愿很快就会消融,然后她会接受一切,并自然而然地享受。 可现在,在她身上接连受挫的他,却没来由的不怎么关心这个问题了,就仿佛他这颗心已经很满足了。 这可不像是什么好兆头。 在怀中女孩均匀的呼吸声中,他略带不安地想着,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Chapter18自信 薇洛难能可贵地醒得挺早。 多年以来,她一直是个很贪睡的人,照顾她的女仆朱迪丝每天早晨都是先一挥手拉开厚重的窗帘,再上手把眯起眼睛钻进枕头里的她摇醒,然后还得反复催促她起床,不然她随时都能再度睡死过去。 每当这样的时候,都是她最羡慕那些已婚贵妇的时候,她们就可以自由自在地睡到日上三竿,在床上用早餐。 她仍然有些迷糊,感觉到身边好像有个人一直在骚扰她,便本能地开口:“朱迪丝,你就让我再睡会儿吧,就一小会儿,真的,我求你了。” 直到她听到了一阵来自男人的笑声。 她吓得猛地睁大了眼,整个人瞬间清醒。 这已是阿莱西奥第二次在她的口中听到朱迪丝这个名字了,但只要不是哪个野男人的名字,他都能保持心情愉悦。 “朱迪丝是谁呀?”他好奇地问她。 薇洛当然不会回答他,她仍然在为自己竟然是从他的怀里醒过来这个事实而感到震惊。 她默默地挪到了一边与他保持距离,手也不自觉地拉起了被子,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眸,十分尴尬地看着他。 她都不知道她这个模样看上去有多么惹人怜爱。 于是阿莱西奥一伸手就将她又搂了回去,她手中紧紧攥着的被子也被他扯了下来,露出她绯红的脸。 “别那个样子看着我。”他低声道。 听到他这么说,薇洛却只觉得迷惑:“嗯?我怎么看你了?” 除了厌恶与鄙视之外,他这是还能看出些什么? “就像现在这样啊,用你那双美丽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低下头,他想看看她是否依旧会想要推开他,但她只是有些失措地眨了眨眼睛,他也不在乎那是认命了还是什么,总之她一动也没有动,他如愿吻上了她的唇。 失去了强迫的意味,这个怀着无限柔情的吻也变得别样的甜美缠绵。 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有那么一瞬间她仍想遵从她的心去推开他,可最终,她却还是放任了他,让他索取,让他去与她交缠、勾连…… 他的掌心温暖如烈酒,在她的背后游移,一层布料根本阻挡不了什么,她头脑旋转,星眼微饧,被那热度烫得身躯都在逐渐发软。 她感觉到她的心在为他的吻悸动。 这不正常的跳跃使得她惊醒过来,难堪的感觉瞬间绞住了她,她可以拒绝不了就索性忍受他的这些不轨行为,毕竟不管她愿不愿意,许多事情都已成为定局,但她绝不要去沉溺其中,那样就太下贱了。 可是她又该如何使一切停下来呢? 她不明白,他好像只要碰她、吻她,就几乎能够控制她。 她仅有的理智只帮助她找到机会慌乱地在他舌尖一咬,其实咬得并不重,她这样的人永远都学不会对他人狠下心肠,但也足够让他感觉到疼痛了。 他果然停下了动作,却并没有对她生气,他的嘴角缓缓上扬,指头在她嫣红的唇上轻抚,即便最娇嫩的玫瑰花瓣都比不上这两瓣唇。 他流连着,感受着高度紧张的她口中呼出的急促气息,那热度,仍使他有些意犹未尽。 他真没想到一只纯真的小兔子也会有对人伸出利齿的时候。 他凝视着薇洛眨个不停的眼,笑道:“你这么害怕还要动牙齿咬我?别害怕我,亲爱的,我一点也不吓人。” “我并没有在害怕。”她嘴硬地说着。 她不会再向他低头了,更不会向他乞求怜悯,那都是对牛弹琴。 “那你大约就是开始喜欢我了。” 薇洛感到自己可能永远也理解不了这意大利男人的脑回路。 “那更是永远也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可他只是低下头又轻轻地吻了吻她,与她额头相贴道:“不,你心里很害怕你会爱我,但你终究会改变主意的。”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盲目自信的人。” 不可否认,他很英俊,身材高大,还有一头讨人喜欢的浓密黑发。她可能曾经也梦见过一位像他一样的王子。但是在那些纯洁的浪漫幻想中,她从未想到她的爱情会以暴力的翅膀飞来她身边,更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样限制行动,以满足对方卑劣的欲望…… 爱他?她怎会如此自甘堕落? 阿莱西奥微笑道:“两个人在漫漫长夜里相互慰籍久了,爱很容易产生的。” “而且一个人多相信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小姐,我们可以一起慢慢等,看看究竟谁才是对的。” 薇洛想,这个轻浮且相当自以为是的男人可以永远相信自己下去,而她也会同样地相信自己。她就是知道,他也许可以暂且禁锢她的身体,但他永远也不可能触及她的灵魂,他们这辈子都注定是两路人。 * 当他们终于走出了旅馆,准备去往火车站乘坐直达巴黎的火车时,薇洛这才有些意外地发现比起昨天的阴沉,今天外面的天气倒是相当的晴好。 她撑着一把小阳伞以保护她的脸免受阳光的照射,心里也忍不住想,若是还在伦敦的时候,能够看到这样的天气她可能会非常开心,还会顶着太阳去海德公园骑骑马。 当然了,巴黎也有美好的布洛涅森林适合骑行,她上一次来巴黎度假时,父亲就从他在法国的朋友那里借了马来,那时候她才刚到少女的年纪,妈妈也还在,他们一家三口多么开心,就仿佛烦恼永远不会追上他们…… 她忍不住开始思念起了父亲,即便就在前两天她还是那样深深地怨着他。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一定气得在骂她,可生气之后,也一定还是会很担心她。 他从来不信任警察,而这一次,警察也注定会继续让他失望了,他们肯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要来法国,她怀疑他们此时估计都正在急急忙忙地往苏格兰赶,毕竟在社交季,一位未成年的小姐忽然失踪,九成九是跟某个野男人私奔去苏格兰结婚了。 苏格兰的婚姻法太宽容了,只要到了规定的结婚年龄,一过边境,就可以随时随地结婚,不需要牧师、教堂、公告、结婚许可证,即便他们还未满二十一岁仍然是未成年人也不需要来自监护人的同意书。 至于女仆朱迪丝那些混乱的说辞,一个小小的障眼法罢了。 几个人能够料想得到她竟然会在这九成九以外呢,她被一群素不相识的意大利人带走,如今已经漂洋过海到了法国,还即将要去往他们的国度…… Chapter19巴黎 阿莱西奥旅途中的一切都被他的仆人安排得十分妥当。只是,对于薇洛这样的女士来说,旅行该要受的罪总还是要受,当个男人可真是太舒服了。 她冷眼看着阿莱西奥穿得十分休闲,甚至还解了两颗衬衫扣子,整个人活像是那些杂志插画上的旅行家,简直是一阵气闷,毕竟同样是大热天的被长时间地关在车厢里,她就必须穿得十分规整,还要被紧身胸衣禁锢,不过也是多亏了有紧身胸衣,不然她早就已经倒下了,哪还能笔直坐着。 当她坐了半天的火车又累又困地抵达了巴黎,也是根本懒得去欣赏阿莱西奥租下的房子多么奢华,多么雅致迷人,一知道她竟还有个房间,进去之后倒头就睡了。 安稳漫长的睡眠,是她目前唯一需要的东西,反正他们特意租个房子不可能就准备住一天,那就让她直接睡上一天算了,中途谁也不要来干扰她,尤其是隔壁那个意大利人。 不过意大利人应该也不会。他们现在在巴黎,而巴黎是这个世界上最轻浮的城市,像他那样的浮浪子弟,卡萨诺瓦见了都得感叹后继有人,过去在这里的生活一定是非常多姿多彩,天知道他曾跟多少法国贵妇有过私情,又是多少法国交际花的入幕之宾,他可以立刻就去找他的那位什么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叙旧,又或者去哪个歌舞厅看放荡的法国舞女掀起裙子高踢腿,来烦她睡觉干嘛。 结果她一个人睡得是难得的香甜,却八点就被他亲自叫醒了。 才八点! 他还给她递上了早茶。 她就这么在茶香中迷迷糊糊地开启了新的一天。 阿莱西奥自然不是在发癫,准备让她一大早的就起来跟他一起去游览这座城市的美好风光,她在吃完早饭后不久就一直在跟巴黎鼎鼎有名的女装设计师莫罗先生打交道。 巴黎,时髦的巴黎…… 毕竟前路还如此漫长,他们也没有谁需要赶时间,于是,也就没理由不在这个国际大都市里好好逗留一阵,顺便购购物。 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场景,来自世界各国的布料琳琅满目地摆在了自己的面前,任由自己挑选。 即便是薇洛,此时此刻眼睛里都不禁闪烁起了光彩。可她盯着瞧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挑出来。 毕竟她是被阿莱西奥绑住了,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先跟他凑合着过,一旦抓到机会她就会马不停蹄地回到英国,从此就算在书上看到意大利及其任何一个城市的名字都得挖了。他这样非要给她花钱,她只能随便他花,他今天就花到破产也不关她的事,但让她来主动挑选布料裁制各类新衣,让他付账单,她还真是做不到,根本做不到,那是奇耻大辱…… 见她毫无动作,阿莱西奥也不禁凑了过去:“怎么了?全都看不上?” “不!”薇洛迅速反驳。 她想了想,才继续道:“我好像也不缺衣服穿吧。” 这也是句实话,因为阿莱西奥非要带她一起离开,那姓隆戈的野人带着人大清早的在伦敦各大店铺很是忙活,方方面面的都给她照顾到了。 只是现成的衣服总是比不上定制,它们能大概符合她尺寸就说明隆戈已经是很用心地在办这件事了。 阿莱西奥没有带女仆出门,当时的情形也根本没法让裁缝过来量身修改,不然她势必得闹起来,最后,一些不太合身的地方她只能选择要了针线过来自己动手。 真好笑,有些人的表情显示出他还担心了一瞬她会不会拿针扎阿莱西奥…… 听到薇洛竟然这么说,阿莱西奥顿时笑了,神情中带着几分爱怜。 “女人永远都不该嫌衣服多,我们现在都在巴黎了,不做衣服实在是浪费。” 他看了看,又问她:“那或者说,你都不喜欢什么料子?不喜欢什么颜色?” 薇洛从来都不是个什么挑剔的人,于是她道:“我也没有什么不喜欢的。” “那好办,就全部要了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的,薇洛震惊地望向他,而在他的眼睛里,她看得出来,这个人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 他大约是打定了主意惯坏她,让她享受他的金钱,她从耶稣诞生工作到现在也根本赚不到的钱,那样她就会明白乖乖待在他身边有多幸福了。 而薇洛也确实被他给打败了,哪怕是别人的钱,这样过于奢侈浪费,她果然还是不能接受,她毫无用处的同情心开始泛滥,他考虑过日日夜夜为他辛苦劳作的那些人吗? “我才不需要那么多衣服,毫无意义,我就是个穷酸的乡下姑娘,你认为我以前见过这些吗?你才是那个贵族,你去给我挑。” 她这样发号施令般的口气令阿莱西奥本能地皱起了眉,就算是国王本人都不至于这么跟他说话,但是很快,他的眉头又重新舒展了回去。 算了,不计较了,反正他其实也挺喜欢她偶尔流露出来的刁蛮劲的。 只是让他来挑,即便没有全买,最终也仍然是挑了一座小山出来,他对此还十分理直气壮,每块布料放在她的身上都很合适,他看一眼就知道那会适合做成什么样的衣服,让一把年纪的莫罗先生看着又是快乐又是头疼。 大客户同时意味着巨大的工作量,尤其这位大客户提出的要求还几乎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晨装、日装、晚装、散步装、骑马装、旅行装等等等等,这个意大利人随口就是五件八件的。 助手在旁边简直记都要记不过来了。 而这些衣服还都需要各自搭配好斗篷披肩外套,还有合适的内衣,天呐,她还会需要一大堆新的睡衣。 上帝用了七天的时间来创造世界,现如今他一个区区的裁缝也将要面临这一挑战,陷入爱情的男人有时候比女人还要不讲道理。 在这些漫长的站着转身的过程中,莫罗先生与阿莱西奥讨论的同时,也给薇洛提供了一些自己的设计草图,供她参考,然后又笑着建议面前美丽动人的姑娘也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 毕竟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他这几十年里经历过那么多的客户,早就发觉了许多美人都十分擅长在穿衣打扮上展现自己的美,时常能提出一些非常宝贵的小建议。 对于这些,薇洛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不是听母亲的就是听继母的,自己永远就是站在那里,让布料一样样地被别在身上,然后拿走,让他们去商量,一丝话语权都没有。有生之年,终于有人肯来询问自己的意见,她听了眼睛顿时一亮,还真有些按捺不住。 然而,当她咬着嘴唇犹豫着真的说出了一堆她的小巧思之后…… 莫罗先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之后关于衣服的配饰问题,莫罗先生也决定还是全权由自己做主,最多听从一点来自阿莱西奥的建议。 Chapter20歌剧 裁缝师与他的助手们仅用了几个小时便赶工出了一件十分迷人的银白色礼服,穿在身上就像披上了一层月光,而上面点缀的细碎钻石便是星辰。 薇洛曾穿过许多的礼服,尤其是在进入社交界后,作为新人的她有一件又一件的白色礼服,但没有任何一件比得过它的耀眼夺目,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位月光女神。 阿莱西奥定定地望着她,几乎不舍得将他的目光挪开。 她是这样浑然天成的尤物,即便他已是从早到晚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都仍然未曾习惯她的美丽。 “一切都合你的意吗,亲爱的?”他轻声问道。 薇洛几乎不想理他,合不合她的意有什么要紧,就算真的不合她的意,他也不会在乎的,比如她的建议就一条都没有被采纳。他给她买那么多衣服不过就是为了取悦自己,让她穿成他所希望的样子。 她冷冷道:“你真是太慷慨了。” 然后也不等他继续说点什么,她又问他:“我们是准备要出去吗?” 这样精巧的礼服,他总不至于只是准备让她穿来在家吃晚餐吧?那可太不合适了。还是说,在他的世界里,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是不合适的? 阿莱西奥果然问:“要和我一起出去看歌剧吗?” 她就知道。 “随你。”她道。 * 阿莱西奥的包厢位置很好,当他拉着薇洛一起走进包厢就座,无数观众的目光都迅速地被吸引了过去。 有如此耀眼的佳人在前,即将到来的表演都变得仿佛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男人们就如阿莱西奥之前所想的一般,因他身边坐着的美人对他羡慕不已,而女人们望着这位华服美人,心里则想得更多,多美丽的姑娘,多精致的礼服,多迷人的爱人…… 当中有些显然是认识阿莱西奥的男士女士还远远地向他致意,本来还算愿意出来听听歌剧的薇洛在注意到了身边人作出的回应后,也终于开始后知后觉地紧张了起来。 即便可能性没那么高,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她要是也被人给认出来了该怎么办? 大概是因为一切早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当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去意图遮掩自己的脸时,她甚至还能自嘲地想,她要是真就倒霉到了这个地步,也许过两天伦敦就将传开这个惊天丑闻,安布罗斯爵士离奇失踪的女儿,与一位意大利公爵现身巴黎一家歌剧院。 她连她的一些朋友会在背后怎么八卦她都完全能想象得到,她过去的一切行为,不论多正常多合理的行为,在这些情感大师口中都会指向原来她是悄悄地爱上了一个英俊的外国人并准备跟他私奔…… 私奔是错误的,但谁又不喜欢这样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故事呢?不然也不会年年都有绝情的父亲跟私奔的儿女断绝关系。 阿莱西奥见她转过头,笑道:“怎么了?觉得被这么多人看着不自在?” 薇洛抬眸看了他一眼,直接胡乱地点了点头,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随他去了,她才懒得跟他多说。 面对这目光的洗礼,他倒是很自在:“没事,看看罢了,这些人也就只有看看的份了。” 这样的话,若是往日,薇洛肯定是不会想到太多的,但到了如今,哪怕并不是自己心甘情愿,也毕竟是已经发生了许多事情,她很快就明白了他话外暗藏的意思。 她尴尬地又把头转了回去,而这时灯光也已经暗了下来。 今晚演出的是英国女王也十分欣赏的古诺大师名作《浮士德》。 薇洛也很希望自己能全心专注剧情,但她却实在无法令自己去忽视幕间过来与阿莱西奥打招呼并顺便结识她的男人,还有哪怕有她在身旁也必须过来表示见到阿莱西奥究竟有多欢喜的美貌女郎。 那些热情的法国男人望着她的眼神堪称赤裸裸的勾引,就差直接开口跟她说,如果她哪一天厌倦了阿莱西奥或者被阿莱西奥所厌倦,欢迎她随时投向他们的怀抱。 阿莱西奥在巴黎这种充满诱惑力的地方没有留下什么好名声,这一点薇洛猜都不用猜,早已经料到,她出现在这样一个人的身边,谁会觉得她是一个正经女人?而且,她的礼服也有些过头,太华丽太引人注目了就不显得高贵端庄了。 这令薇洛感到十分的恼怒、厌恶,她怎么容忍得了自己在别人的眼中竟与声名狼藉的女人成了一路货色呢?可同时,她却也觉得十分微妙。 这也许就是她未来的缩影,当她不再是圣洁的百合,人们便也不会再将她当作易凋谢的花骨朵一般时刻小心、处处谨慎,来自绅士们的求爱也不会再以求婚告终,他们所渴望的只会是一段短暂的风流韵事。 …… 直到歌剧演到了最后的三重唱,薇洛才将全部的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回了舞台上。 她平静地看着声如天籁的女高音歌唱家高举双手呼唤天使,自己仿佛也与之一起飘浮了起来,飞向云端。 在这部歌剧里,玛格丽特最终还是得到赦免,去往了天堂,这几乎能使得每一个堕落女人感到安慰。 薇洛如此想。 虽然歌剧就只是歌剧而已。 歌剧结束后,没有进行多余的社交,阿莱西奥直接带着薇洛离开了,然后他们去往了一间十分雅致的餐厅,享用他们的晚餐。 在迷人的烛光中,面对面一同用餐的两人很难不说一点什么。薇洛并不想跟阿莱西奥讨论方才欣赏的歌剧,她觉得他们貌似还不是能深入探讨这些的关系,她直接与他谈起了幕间那群无聊的访客。 她想着她看到的女士,觉得时髦美丽得令她都不禁眼前一亮的巴黎交际花也许能让他清醒点,给她的回英国大业提供一些助力,便主动提起了最出众的一位:“那位杜邦小姐长得好美,尤其是她的眼睛,我过去从没有见过这么迷人的眼睛,就像月光下泛着光的水潭。你打算去她明晚的沙龙吗?我以为她盛情相邀,抽个空对你而言应该不难。” 她难得说这么多话,却是在那里大谈其他女人的什么漂亮眼睛。阿莱西奥默默看着她的眼睛,他希望她不是真的不知道她自己的眼中正燃烧着万千霞光。 他随意道:“亲爱的,我不认为淑女应该随意谈论半上流社会的女人。” 薇洛心想,别在那淑女不淑女了,她不是都已经决定安心做个高级仆人,跟他说了已经“不演了”么,怎么这个人还这么入戏呢…… 况且经过了他的荼毒后,她早就不怎么像是一位淑女了。不然,当一个交际花跑来他们包厢时,一位淑女就应该怒气冲冲地离开,并视此为今生所受到的最大侮辱,而不是顺从本心在一旁好奇地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仔细,直到成功收获对方一个挑衅的白眼后,才终于尴尬地收回自己太没礼貌的目光。 她知道这很不对,但她当然会好奇这些隐藏在社交界边缘的女人,甚至可以说,每个人都会好奇自己所接触不到的世界。 她想,阿莱西奥也算是提醒了她,她现在是一个并不存在的人,没有谁在苛求她必须永远纯洁端庄,对许多事情都不听不问。 “我以前听说在巴黎,就算是再吝啬的男人都要为了这些女士破产……” 她又想起了可怜的肯普顿小姐,直到现在都有人怀疑她父亲的打猎事故可能不是什么意外,那个男人就是一个没责任心的混蛋。 “你过去都花过多少钱?” 她猜测那大约也是笔不小的数目,怎么说也得有个几十万法郎的。 阿莱西奥顿了顿,不答反问:“你这么感兴趣干什么?你很关心我?” “与你无关,只是一点正常的好奇心,而且对于从来都不太自由的人来说,她们看起来总是很自由,很快活。” 阿莱西奥觉得有些好笑:“别说傻话,她们全都生活在镀金的笼子里。” 听他这么说,薇洛忍不住想,是不是全世界的女人都生活在各式各样的笼子里?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读过的书,又道:“至少她们还能够选择供养她们的男人不是么?大多数人可根本就没得选。” 选不了父亲、选不了兄弟,倒正常,但许多人往往连丈夫也没有选择权,只能听从监护人。 她可能暗示了什么,又可能并没有,但阿莱西奥心里还是没来由地感到有些不舒服:“我以为,最好不要去对你一无所知的东西随便发表看法。” “我也没想发表什么看法,我只是听过了太多传说故事,在好奇事情真相,我想你知道,道听途说的一切总是浪漫化了。” 阿莱西奥只能向她做出回答:“我不希望带给你一种过于自大的印象……” “你可能会失望,就算是这些半上流社会女人,也不是任何时候都在乎钱。” 薇洛的脸红了红,确实很自大…… 薇洛按捺住对他说出这个词的冲动,又想起了自己之前正在想什么,咬着牙尽可能地轻松道:“我想这就是爱,只要有你这个人就足够了,并不需要你再去额外地给些什么,非常动人的情感,因为是来自一位交际花而显得格外的珍贵,关于那位杜邦小姐的沙龙……” “我没打算去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浪费自己的时间。” 阿莱西奥实在不打算跟薇洛继续在这里聊一些乱七八糟的,索性亲自为她斟了一杯酒:“我想你说了这么多话,一定口渴了。” 薇洛郁闷地拿起来抿了一口,算了,他爱去不去吧,她未来有的是法子。 Chapter21脱衣(上) 当阿莱西奥带着薇洛回到她的房间,她的心情也是难免有些忐忑。 他当然没打算把她当娃娃养,只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放在身边当摆设,她根本连想都不敢去想他的任何想法。 她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心跳,眼角余光一接触到床就想推开他拔腿就跑,然后去让塞纳河成为她的归宿。 她很恐惧,她不可能会不觉得恐惧,但她还是尽可能地告诉自己,她能够接受一切,就当自己是个死人。她会接受他的亲吻,听他罪恶的嘴唇向她诉说甜蜜的谎言,她也会接受他的双手轻抚她的身体,带走她身上华美的织物…… 她根本什么也不用担忧,什么也不必害怕,在绑架了她,令她失去童贞,并永远地偷走她的未来之后,他难道还能更坏吗? 他这个人其实也不过如此。 她胡思乱想着,直到她察觉到他第一件事是带她走向梳妆台。 随着他的走近,很快,薇洛便清晰地在那面镜子上看到了他们靠在一起的样子。 还真是,和谐得令人讨厌啊…… 阿莱西奥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俩看起来天造地设,非常登对。 他用拇指温柔地抚摸着她手腕内侧,立刻感受到了她脉搏的跃动。 “你应该多看看你自己,能有效制止你的胡思乱想。” 他当然不可能会看不出来她这个简单的脑子里一天天的到底都在想什么,情绪全写在脸上的人,他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去花那个心思,免得惹得他发笑了还又要因为他笑她而生气。 对于他隐晦的赞美,薇洛顿时就有些尴尬,她眼神飘忽地偏过了头,想要走开,结果步子还没有迈出去就感到他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些,他把她拉得更近,背部紧贴着他的身体,然后,他便将手臂穿过了她的腰部,将她抱进了怀里。 她心中一慌,情不自禁地看向前方,于是,也十分自然地透过镜子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是个很高大的男性,虽然不至于在她面前显得多么居高临下,但也足够将她牢牢地囚禁在自己的怀里。 她的脸变得更烫了,这样的距离足够她感觉到他已经兴奋起来了。 “小姐,夜已经深了。”他呼出的气息自上到下,温暖地抚摸着她裸露的皮肤,“让我来伺候你入睡吧。”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无聊,居然又一次接手了女仆的任务,跟她玩起了之前那个淑女与仆人的愚蠢小游戏。 在她完全可以被忽略不计的抗拒动作中,他脱下了她的披肩,小心地拆开了他找了巴黎最知名的发型师为她精心设计的新发型,旋即,她浓密的长发便垂落了下来。 阿莱西奥将取下来的一堆东西放在梳妆台上,笑道:“佩蒂先生还跟我说,他竭尽所能才还原出了你坐在奥林匹斯山上的样子。谁会不觉得能为你梳头是种荣幸呢?你拥有着世间最美丽的头发。” 他以五指为她梳理着丝绸般的头发,所到之处恍如过电的感受令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她厌恶地皱了皱眉,试图避开他。 于是,他灵巧的手指便向下滑动,开始去解她的礼服,她一愣,全身的神经都在这些动作中瞬间绷紧,配合着为了礼服效果而被束得有些过紧的紧身胸衣的压迫,她很快就感到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天呐,为什么女人天天都要穿这个…… 她下意识地想要阻止,然而此时她的上衣已经被他打开,当他将它翻到了腰际,便将她的手臂也给限制住了。 好在很快,她这位专业的男仆便十分贴心地将她的手拉了出来。 这套造价高昂,曾经使得她仪态万千的华服,最后也就是胡乱地被堆在了她的脚边,变得毫无光彩。 然后,阿莱西奥又解开了她的衬裙,她都不知道他究竟怎么做到的,他简直像是一个魔法师,只是貌似随意地对着她繁复的衣裙施了一个小小的法术,那些纽扣钩子系带便自动为他打开了。 她感到无能为力,她不能阻止他,而他的目光也在镜子里盯着她,盯着她这个自己都一点也不习惯的衣衫不整的模样。 该死,她的脸应该那么红吗? 她的紧身胸衣上绣着繁复的花朵与藤蔓,非常精美,然而在这样的时刻,无论是哪个男人都懒得花多余的心思去欣赏它。他的手直接就摸到了她紧身胸衣上的系带,并将其拉开,很快便感到呼吸急促的她像是终于解放了一般,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紧身胸衣渐渐地松开下垂,薇洛自知所穿内衣的材料实在是堪称邪恶——她直到现在都理解不了,是亚麻与棉布不好吗——那满腔的羞耻心顿时又开始浮了上来,她摸到他正欲打开她身前那排搭扣的手,便紧紧地握住。 “等等……” 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那没有意义,她难道还能要求什么? 她心中过于紧张,一双眼睛快速地眨动着,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看着她这个无所适从的样子,阿莱西奥也忍不住笑了。 他纯洁的、迷人的英伦玫瑰,他迟钝的、好骗的性感白纸…… 面对他的笑意,她局促不已,脸红得发烫,索性想要缩回手去,但他却反握住了她,令她一动也不能动。 而这就是阿莱西奥的手了,一会儿温柔至极,一会儿又可以如此有力。 她的指尖颤抖得实在厉害,于是,他将她仍然戴着的手套一点点地拉离她的手臂与手掌,便在她的目光中,用他的舌尖一一安抚了过去,可惜却是好心没好报,她深深地呼吸着,表情显得格外恼怒。 她紧身胸衣的搭扣终究被他打开了,它坠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她听到他有些明显地吸了口气。 薇洛不禁想起了她邻居家的女儿,同时也是她最好的好友阿比盖尔?琼斯在订婚之后置办的某些嫁妆。尤其是那些该死的睡衣,这件胸前低得不可思议,那件能把整个后背都露出来,还有一件二者皆有,至于没有这些问题的,这件薄成半透明,那件是丝绸与细纱的拼接…… 她与阿比盖尔同年,当时也已年满十八岁,但由于礼仪课程根本不可能会提到一位有教养的女士应该在私人场合如何面对她的丈夫,她表现得仍然像一个八岁的白痴。 她在知道了它们的价格之后,惊讶地对阿比盖尔说,那个法国女人竟然用这些破烂骗了你家那么多钱? 而阿比盖尔只是看着她,美丽的眼睛里带着狡黠的笑意。 果然,有需求就会有市场,有些人是真的就喜欢乱用剪刀的裁缝,喜欢轻薄的丝制贴身衣物,喜欢不去保留太多想象空间的样子。 Chapter22脱衣(下) 在镜子里,薇洛看着阿莱西奥的手缓缓地从她的肋骨抚摸到了她的胸前,只隔着一层薄薄的丝绸,她被他游移的掌心烫得浑身打颤,那种感觉十分诱人。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张开嘴,想要说话,也毫无疑问将会是一些抗议,但他用手指在峰顶加大的压力驱散了一切,在薄薄的织物下,她可以看到它们很快地缩紧了。 “太美丽了。” 阿莱西奥的手一路向下,滑过薇洛的腹部,他轻轻提起她的内衣,她感觉到布料拂过她的膝盖,然后是大腿…… 当他的手终于慢条斯理地越过内衣,来到她长袜上方的一小片肌肤,如果她不是能感觉到身后的急促搏动,她可能会觉得他此刻确实非常的从容。 “你湿了吗?”她听见阿莱西奥在她耳边轻轻地开口。 说完,也不等她去花时间反应反应,他的手已经去往了她的两腿之间,十分熟练地打开了她衬裤的开口。 而他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她明白了过来,难堪地扭动着身体:“你不要这样。” 可他却没有理会她的反抗,他将手指浸入她的湿润里,充分感受着,然后又往上摸向了那个敏感的神奇凸起,他低声一笑,一本正经道:“这很好,看样子,你和我一样充分勃起了。” 薇洛几乎难以继续连贯地思考。在他灵巧的手下,她竭尽全力才没有接受身体的背叛,去接受他并乞求更多。 “公爵……” 阿莱西奥闻言,直接打断了她:“阿历。” “阿历?”薇洛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这么快就服从了?真乖,我就喜欢你这样。”阿莱西奥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薇洛又险些被他气死:“我只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是同意这么称呼你。这是个昵称?” 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干嘛要叫他阿历?跟他很熟吗? “亲爱的,当我都已经把手指伸进你的身体里了时,你不该继续那么正式。” 他一边说着,也一边就这么做了,将两根湿漉漉的手指伸了进去。 薇洛惊喘一声,胃慢慢地翻滚着。 这个男人总是懂得如何去取悦女人。 他亲吻了一下她的头发,道:“别动不动移开你的目光,你得看着。” 她想尖叫,她不能! “你早就应该学会欣赏自己的美了。” 她被迫抬起了头。 而在她身后,阿莱西奥此时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倒影,仿佛是被她迷住了,她实在不希望会与他就这么隔着镜子对视着,便也将目光定格在自己的脸上。可是那也非常糟糕,她看到了她的脸颊因兴奋而泛红,她眼睛的颜色也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当他带来的感受涌过她的身体,她也将不得不面临自己的反应。 她不能继续犹豫下去,她只能下定决心暂且抛下她的自尊心,向他开口:“我们应该换一个更恰当的地方,不是吗?我们去床上吧,好不好?” 她是可以接受一切的。 她这样对自己说,阻止自己的身体因为太多太多的情绪而开始冻结起来。 但她不想要接受任何不自然的事。 阿莱西奥不禁想,他们英国人是不是总是这样,满脑子合适啊恰当的? 但不论他那该死的脑子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至少现在,他会继续做她忠诚的贴身男仆,听从她的一切指令。 “为您效劳,我的小姐。” 她被他抱起来放倒在了床上,作为一个笨重的女性,她第一次感觉自己仿佛比一只小猫还要更轻巧。 这使她没来由地感觉一丝愉快,可是更多的却仍然是可怕。 她动了动,正试图调整一下自己躺下的姿势,阿莱西奥便已经是迫不及待地压了上来,捧住她的头,将手指陷进她的头发里,深深地吻了下去。 迫于压力,她的嘴唇不得不张开,而他则十分自然地把舌头伸了进去,细细地品尝着她口中残留的淡淡酒香与她独有的醉人气息。 如此甜美,令人沉沦。 他情不自禁地吻得更深,感受着每一个角落,心中也毫不怀疑,只要他活着,他就永远都不会忘记这种气息。 上帝保佑他…… 薇洛之前差不多已完全说服了自己,她内心的悸动不过就是她的想象,那并不是真实发生的。可是现在,当他再次这样深深地热烈地吻住了她,她却仍旧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 她任由他毫无顾忌地亲吻,心中产生的耻辱感就像是一根无形的绞索,它套在了她的脖子上,每一分的快乐都是使它收得更紧。 他一边吻着她,手也一点都不闲着,他扯掉了她的衬裤,又解开了她袜带上的小小蝴蝶结,脱下她的长袜,直到她的双腿裸露。 当他还准备再继续脱下她的内衣,她愣了愣,被他那煽动性的吻亲得迷迷糊糊的头脑反而是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望着他依旧衣冠楚楚的模样,怎么都觉得特别特别的不顺眼。她酒量一直不算好,此时显然还是有些醉意,她无所畏惧起来,想也没想便向他猛地一推,差点把猝不及防的他推得直接栽下床去。在他诧异得好笑的目光中,她爬了起来,直接伸手去抓他的外套与马甲…… 阿莱西奥没有试图帮助她,一副他是她的,任由她处置的放松姿态。 也许是紧张,也许是生疏,又或者二者皆有,她的动作堪称笨拙又缓慢。她花了半天的时间才解开了他衬衫上的几颗扣子,当她将它的下摆从他的裤子中拉出来,那格外灼热的温度,让她的脸上也又发起了热。 他就这么近距离地注视着她害羞的样子,十分配合地抬起双手,让她将衬衫从他头上拉下来,嘴角正要一弯,结果却是直接僵住了。 被美人脱衣,本来也是一桩乐事,但是现在,阿莱西奥却只能双手被困地在美人拼命拉拽他衬衫袖子的动作中犹豫着,小心翼翼地开口:“亲爱的,或许,你可以先帮我把袖扣解了。” 他的措辞非常小心谨慎,生怕会就这么打击到了她忽如其来的积极性。 他实在不想以这种暴力的方式让他衬衫的袖口与袖子分离,当然,他倒不是心疼他的衣服,他的手有点痛。 闻言,薇洛怔了怔,丢脸的感觉恍如一盆冷水,将她刚刚酒劲上来之后气势汹汹地上手扒人衣服的勇气霎时间又全浇没了。 她垂下头,尴尬地把阿莱西奥被困在袖子里的手救出来,便双手抖得帕金森似的去解他的袖扣,那显然并不是什么困难事,她却愣是跟它生死搏斗半天,直到他都忍不住怀疑起了她到底是不是故意想折磨他,她才总算是解开了一边,并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就立刻开始解另一边。 当这份痛苦彻底结束,他也是真的不敢继续让她做任何事了。 还是下次再牺牲自己给她练手吧。 Chapter23哈利路亚 薇洛就看着阿莱西奥自己慢慢地将剩余的衣物卸尽,心跳过速的感觉令她一阵眩晕。 她正出神间,迫不及待的阿莱西奥已经再度来到了她的身前,他亲吻她,分开她的双腿,使她圈住了他的腰。她感觉到他勃发的欲望抵在了她的两腿之间,他摩挲着,虽还未曾进入,那轻轻的触碰却也总是刺激着她。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肩膀,仍穿在身上的丝织内衣松松垮垮,因她的小动作在她身上微微滑动,嫣红的乳尖也便诱人地展露在了内衣边,好似是在等待亲吻。阿莱西奥自然未曾错过如此美景,于是也就低下头吻了上去,用舌尖逗弄,然后含住,品尝她的滋味。 她低声喘息起来,双手不可自控地将他抓得更紧,骨头都仿佛正在变得松软,心也在胸腔跳得疯狂,面对翻腾的欲望,她显得如此的无能为力。 “放松一点。”他柔声说道。 她到底太过生涩,尽管已被唤起,身体也为他湿润,然而当他试探着引导自己进入她的体内,却发现那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面对他的侵入,她整个人又僵住了,滚烫的皮肤也开始渐渐降温,她的头脑或许因为酒精而有些意乱情迷,她的身体却始终记得他带来过什么,正在本能地警觉、抗拒,无法继续向他敞开,这使一切都变得艰难、疼痛。 放松个头!她想,也许她感受到的渴望就是上天为女人设的骗局,它引诱她,然后当痛苦到来时就来不及了。 她被恐慌完全笼罩,当即退缩起来,试图推开他:“我办不到的,我很疼,真的,我早就说过了,我根本就不适合你,你只是在伤害我……” 阿莱西奥只能无奈又挫败地控制住乱动的她,她究竟是怎么搞的,甚至还还越来越娇气了,果然是他这几天太惯着她,让她吃的苦头太少了。 但想归这么想,面对她脸上的恐惧,他的心中仍是对她产生了一阵怜爱,他怎么可能会伤害她呢?他从不享受伤害女人,即便是那些确确实实有这种癖好的女人。 处女确实是世上最危险的性爱对象,她不是处女了,这一点,这天底下没人比他更清楚,但比处女也压根好不了多少,他早就习惯了被女人取悦,如今却是不得不哄她。 他竭力控制自己,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她赤裸的胸前。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小姐……” 薇洛哽咽着打断了他,并依旧想把他从身上摔下来:“如果你不想伤害我,那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靠近我。” “那样对我太残忍了,你还不如要求我停止呼吸。” 他继续道:“没事的,只要你别乱动,你应该相信你自己,你明明知道你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但前提是……” 他的话依旧才说了一半,刚刚还一直在他怀里各种作乱并抱怨难受的她就已经伸出手捧住了他的头,视死如归地吻了上去,堵住了他的喋喋不休。 好吧,这确实是个阻止他继续说话的最好办法。 只是,这无辜者自然是根本毫无吻技可言,只会在别人的嘴上一通乱来,很快,阿莱西奥就接手了主动权。 这大概是她在他身上所收获的寥寥经验之一,一个深入的吻,可以淹没一切,让人暂停思考,徜徉在感觉里。 他用亲吻和低喃耐心地对待着她,手上动作不停,将她的内衣拉过了她的头顶。就像面前是一件绝世的珍宝一般,他温柔地探索,那艺术家一般敏感的手指梭巡在她的软玉温香之间,熟练而有分寸地期望她绷紧的肌肉放松,在他的怀里融化。 他知道她并不反感与他接吻,也喜欢他触碰她、抚摸她,谢天谢地他向来擅长这个,她可以阻止许多的事情,却不能阻止她身体热烈的反应,而这些反应就是对他的最佳奖赏。 薇洛感受着他爱抚过去的熨帖,身体渐渐软化,他察觉到了她的放松,双臂温柔地环绕着她。 他告诉自己要慢下来,要温柔一些,做个体贴的情人。但上次过后,他已经为她焦灼地等了这么久,他所有的耐心都已经耗尽,他根本做不到这两点之中的任意一个,只不过是转瞬间的工夫,他已将自己尽数送了进去,抵达深处。 他们的结合是如此完美,当他完完全全地在她的体内时,他感到自己骨头都快要融化了,几乎想要和脑海中的天使们一起高歌哈利路亚。 然后,他的自制力便完全崩溃了。 他的进攻猛烈而强势,薇洛咬住下唇制止自己的声音,接近疼痛边缘的感觉令她仍然想要去对他说一些什么,例如她做不到,这根本行不通,但情欲疯狂的回涌却使她一个抗拒的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防御被他彻底地撕开了。 他火热的躯体,小山般地覆盖着她,挤压着她,仿佛不能容忍他们之间再有任何的距离。 他之前用了整整一夜去感受她、熟悉她,那显然并非毫无用处。她并不曾试图引导他什么,但他总是能读懂,总是知道她会希望他怎么做。 她的手指不禁在他的皮肤上收紧了。 她想,她已经是堕落到了这个地步,也许她可以暂时地让自己就这么堕落下去,享受这些时刻——不管它们能持续多久。 而这会持续多久?她的记忆很模糊。她只感觉到,他越是亲吻她,越是拥抱她,越是进入她的身体,她便也越是不那么在乎。 “公爵大人……” 她喃喃地开口唤他,几乎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对他说话。 “Sì, sono qui(是的,我在这里)。”他在她唇上脸上狂热地落下连绵的吻,作为她呼唤的回应,只是不自觉地说出了自己的母语。 而他也真高兴她能懂得意大利语,在这种时刻让他说母语外的语言实在太为难他了,毕竟男人就是这种生物,愈兴奋就愈像个原始人。 只是,他还是不喜欢在她口中听到自己冷冰冰的头衔,太疏远,也太不特殊了。 “我记得我说过,不必这么正式,如果你就是很害羞,不愿意用我的昵称,那就用我的教名,还是说,你这么快就已经忘记我的教名了?” 薇洛静静地看着他。与他的种种,对她而言,就如同一场噩梦,而她也早已被困在了噩梦之中。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他的名字,她记得清清楚楚。 但脱离了那些使她神志不清的药物,她的理性实在不允许她用他的名字去称呼他,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叫名字,而身体的这些亲近并不能算亲近,毕竟,她只是逃不开他罢了,但她的心仍可以选择隔绝他。 她沉默不语,他便又亲了亲她,道:“那我可以跟你再说一次,阿莱西奥,这个名字并不特别,也不像亚历桑德罗那么长,非常好记。” 可她却宁愿去回他一个吻,一个轻轻的、冷若冰霜的吻。 阿莱西奥微微皱了皱眉,最后却还是选择不去在意她这些隐秘的心思了。何必呢?她明明前几天还哭哭啼啼地闹着说要跳海,如今不也是乖乖待在他身边?他从不缺时间,她未来总会对他敞开心扉,而到了那时,他想,他会说服她任何事。至于现在,他只需要做好他正在做的事情就够了。 他抓住她的腿,将它们与他的身体靠得更紧密,每一次在她柔软身体里的湿漉漉的、用力的挺动,都使她颤抖不已,她的喘息被他撞得支离破碎,他始终热烈的吻像失控的火焰一样席卷着她。 她的感官被侵占,强烈的欲望在她的体内盘旋着,将她推向熟悉又陌生的深渊边缘,她的头情不自禁地向后仰去,他追随了她,在她为他高潮时吞下她的呻吟。然后当他高潮来临时,他把自己的声音倾泻而出。 在余波的震荡里,他倒在她的身上,在剧烈的呼吸中,一颗心抵着她跳得疯狂。 就这样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目光迷蒙地望着她,望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纯净又温顺,就像他过往打猎时在山间见到的小鹿,他向她开了一枪,可那子弹却反而击中了他的心。 薇洛被他望得险些就想去抱住他,但就在指尖触碰到他后背的前一秒,她猛然回过了神来,去抱他的动作也变成了推他的肩膀,示意他到一边去,还挺重的别再压着她了。 可他却拥住了她,使他们的身体贴得更近,侧身躺了下来。 他的皮肤潮湿而温暖,过近的距离令她的心跳都仿佛只是他的回响,这一刻是如此的温柔,她感到自己仿佛这一生都从未如此的被爱包围着…… 不对,这不是爱。 她愣了愣,只觉得这种错觉来得实在是很不应该。 也许人在这样的时刻总是会变得格外的脆弱,她几乎阻止不了自己心中汹涌而出的伤感。 她抑制住崩溃流泪的冲动,道:“你松开我,我都快要喘不过气了。” 他果然放松了紧紧抱着她的手,但他也没准备跟她保持距离,他仍然搂着她,让她靠在他的怀里。 这依然是薇洛不大乐意的姿态,床这么大,这男人就不能离她远点吗?她还想休息一会儿后就爬起来去盥洗室把自己好好洗洗,她能感觉到,随着她的动作,他的东西都流到了她大腿上,那很恶心…… 可阿莱西奥却没有注意她的窘境,他还在耐心十足地一点一点为她理顺她的头发,它们又长又多,在他们赤裸裸的身上到处贴着。 他感受着那柔软丝滑的触感,忍不住在她的头顶低语:“我可以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就只用来欣赏你的头发。” 他赞美起人来总是那么自然,也许别的女人在这种时候听了心里会感到十分熨帖吧,可薇洛听了,却只想立刻就去把头发全都剪了。 太熟练了就不显得由衷了。 于是她抬头去望他,故意问:“你会将我的头发比作什么呢?” 他回答得很快:“最上等的丝缎。” “那我的皮肤又像是什么呢?” “像玫瑰花瓣一样娇嫩,让我觉得自己或许该早晚刮一次胡子。” “那我的眼睛呢?” 阿莱西奥听着怀中人那愈发干巴的语气,低声一笑。 “你要是不喜欢听我赞美你的话,让我说你头发像干草皮肤像树皮也可以,反正那也不会影响到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这一客观事实。” 薇洛的脸终究还是红了,她可能永远也无法在这方面赢过他。 “别再胡说八道了。” “肺腑之言,如果有任何人质疑这点,那他一定是个傻瓜。” 越说越离谱,薇洛瞪了他一眼,直接转过身去,好似不准备再跟他有任何的言语交流,却浑不知此时她微红的脸颊与眼睑,配上潋滟的双眸,落在有心人眼中,倒像一场无声的撩拨。 阿莱西奥情不自禁地追随了她的动作,从她的背后压住她,将口中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 薇洛被他压得整个动弹不得,只得转过头看他:“干嘛?你不要挨着我了,我有点困了。” 她看着可压根不像是困了的样子,阿莱西奥轻声一笑,直接拦腰将她提起来,失重的感觉令她有些慌张,顽抗的模样,让阿莱西奥有种在设法抱住一条鱼的错觉。 她塌着腰,自背后看过去,曲线变得格外诱人,也使他格外动情,他挑逗着她,灼人的热吻自她的耳后来到后颈,又在她的肩背处流连。 薇洛沉默地感受着他的吻,但心中仍是有些迷茫,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是想要将一切引至何处,她只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曾感到如此暴露与脆弱,只能索性将脸埋进了被褥里。 他伏在她的身后,轻轻地咬住她变得通红的耳垂,阴茎在她湿软的入口处试探,炙热的气息卷带着丝丝情欲:“亲爱的,别急着睡觉,夜还很长。” Chapter24项链 在巴黎的第三天,薇洛终于心满意足地睡到了日上三竿,即便女仆早早的就送上了早茶,她也仍旧是磨磨蹭蹭的,差不多十一点才起床。 然后她再次穿上了一件时髦而高雅的新衣服,她打量着衣服精致的做工,心想,莫罗先生也许正诅咒她呢,他与助手们一定都没法睡觉。 她对女仆道:“我发觉巴黎的裁缝比伦敦的效率要高上许多。” 女仆笑道:“我想,不过是因为公爵这样的顾客可不是能轻易遇见的。” 是啊,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冤大头,可不是需要好好伺候着。 但她当然不能在女仆面前这么说,于是她随口道:“嗯,他非常慷慨。” “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为您而变得慷慨起来的,小姐。” 她迅速转移话题:“我想我完全错过了早餐,请问还有什么吃的吗?” “有的,小姐,我这就去为您拿。” 女仆离开了房间,薇洛一个人在这里待着,也不禁又照了照镜子,巴黎毕竟是时尚中心,莫罗先生也是非常有名的女装设计大师,她到底是个会爱美的年轻女孩,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悄悄照会儿镜子。 她转了一圈,还没站稳,就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 她微微一怔,在巴黎,不只裁缝,连女仆的效率都这么高吗? 她转过头去面对女仆,结果却惊讶地看到是阿莱西奥来了。 “早啊。”她假装无事发生,强行让自己对这个可憎的意大利人打个招呼,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的尴尬。 虽然他肯定是没有看见什么,但一种被抓包了的感觉还是迅速地笼罩住了她,让她无地自容,十根脚趾在缎鞋里各有各的想法。 阿莱西奥笑着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迫使她靠近了自己。 “就只有一声早,没有早安吻么?” 薇洛被他这样一揽,本能地抬起了头去看他的眼睛,待到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时他们的唇已经很接近了。 虽然很多人,尤其是男人,总是会因为她过于优美纤柔的面容去忽视了这一点,但她确实是个女孩中罕有的高个子,与同样算是个高个子的他之间倒并没有拉开特别大的差距。 好一会儿他们这么相对凝视,然后阿莱西奥轻声催促:“早安吻。” 都快要中午了还早安吻什么…… 薇洛也知道,自己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可现下换了情境,她还真就又没那个胆子与想法了,除非再给她喝一杯,什么酒都行。她压下心里深深的不甘愿,只是向前用嘴唇碰了他一下就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见她这就想算了,阿莱西奥笑了,不依不饶道:“这可不是吻,至少在法国绝对不是。” 闻言,她不禁又感到一阵尴尬。 她只得咬了咬牙,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在他的上唇吮吸了一下,随即又换到下唇。 他存着让她主动献吻的心,自然是没有回应她什么,于是,她也只能坚决果断起来,轻启牙关,试探地伸出舌尖,去勾画他嘴唇的轮廓。 然后,她眼一闭心一横,就着彼此逐渐紊乱的气息,将它探进他的口中,学习着他的模样,生疏地搜寻她所熟悉的温度与气息。 就这样,她像是情人一样亲吻他。 可她甚至都懒得假装自己喜欢它。 随着吻的深入,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倚得更近了些,阿莱西奥感受着她缓慢又甜蜜的吻,不由也沉溺了进去,收紧的手也沿着她的脊椎轻抚着来到她的颈部后侧,将手指陷进了她的头发里。 他们在上午时分慵懒地深吻着,如此柔软,如此放松,直到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的惊呼,转头一看。 女仆进来了,女仆又想出去。 薇洛连忙叫住了她:“等等!” 女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进来干嘛的,她连忙将餐盘留下,再落荒而逃。 薇洛喝着咖啡,吃着早餐,脸上的热度是半天都消不下去。 我以为法国女仆全都见多识广呢…… 她正如此想着,阿莱西奥却是忽然笑出了声,她转过头去,意识到自己居然不小心自言自语出声了。 她简直想把脸都埋进碟子里。 待她好不容易让自己痛苦地吃完了早餐,就在边上安静看着她吃了半天的阿莱西奥便自怀中取出了一个丝绒盒子,递向了她。 她愣了愣,也不跟他去客气什么,直接就接了过来打开,然后她便看到了一条美得令人心碎,价格估计也令人咋舌的钻石项链。 项链的主体是层层迭迭的由钻石构成的叶片,簇拥着正中央那朵热烈绽放的野玫瑰。 她默默将它拿起来,让这些闪闪发光的石头在她的手上瀑布一般地流淌。 到底是这辈子第一次收到如此贵重的珠宝,她还是慢慢地欣赏了一会儿它的美丽才开口问他:“送给我了?” 他答得毫不犹豫:“当然。有许多东西我都想要送给你,如果我能做得到,现在被装在盒子里的就是天上的明星了。很可惜,亲爱的,我就只能买到这些小东西来表示我的爱情。” 他在说这些瞎话时自己是一点也不会脸红的,倒是听话人的脸皮总是不太顶得住。 他要是立刻送她回英国她就勉为其难地相信下他的爱情。送珠宝首饰可不算什么,男人最爱吹嘘,也许他转头就会在某个俱乐部里眉飞色舞地跟别人说这个女人花了他一大笔钱。 她又故意问他:“你真的不会收回去?我以后要是想卖掉,它不会忽然间又变回了你的财产然后害得我坐牢吧?” 她有心糟蹋他那所谓的爱情,然而他听了之后,却再次被她逗乐了。 “你放心,如果你愿意,你现在就去卖掉都没问题,它完完全全是你的了。不过还是尽量别这么做,先收起来更好,它可以是一份很好的财务保障。而且,我会买它回来也是希望你能戴上它跟我一起去参加舞会,让它好好衬托你的美。” 听完,她人都傻了,他居然给她一声不响地接受了社交邀约,还准备带上她,他发什么疯? 他能不能稍微遵从一下社交礼仪与道德规范? 进剧院她就已经很受不了了,舞会?她才不要参加舞会!而且她也不喜欢舞会,她在伦敦每周起码要参加两场舞会,天天在各个舞厅里跳来跳去,她那时腿都要跳断了。 她把钻石项链随便甩回了那个丝绒盒子里就连忙道:“我压根就不会跳舞,我会给你丢大脸。” 他会相信她的话就出鬼了,她不可能不会跳舞,跳舞对姑娘们而言是最重要的课程之一。 于是他道:“我可以现在教教你。” “我很笨,可能学不会。” “别胡说,哪怕是最头脑空空的女人都能把舞跳得很好,况且你也不至于头脑空空,至少你一直这么跟我说的。” “我寥寥的天分全被点到了其他地方,我会喜欢念书就是因为我笨手笨脚。” 她的瞎话真是一套一套的,就算是意大利最好的蕾丝编织女工都没她这么会编。 他也不想一直跟她在这争这个,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好了,不会就不跳,就当是陪我了,我的朋友德-蒙布隆侯爵刚刚亲自过来邀请我,我必须去,而且他也很期待能见到你,我是多年前在佛罗伦萨与……度假时结识的他,他是一个非常温柔非常可爱的男孩,我想你也会喜欢他的,不过倒也不必太喜欢了。” 他这个不容拒绝的样子讨厌极了,她想,他是不是刚刚还在口口声声跟她谈什么爱情,结果才过了不知道有没有一分钟,就开始这么不顾及她的想法与感受了,真是伟大的爱情。 她当然也听说过他口中这位温柔可爱的,不是,德-蒙布隆侯爵,他的家族在法国历史上渊源颇深,如此显贵,怎么就偏偏交上了阿莱西奥这种混蛋朋友,看来人品估计也很不怎么样。 她这辈子最烦的就是这种社交场合,到了现在,更是光想想就十分焦虑,她索性问他:“那你准备怎么跟别人介绍我?” 虽然不管他怎么介绍好像都根本隐藏不了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哪怕他说她是他妹妹,他们长得两模两样的,也只会收获对方的会心一笑。 阿莱西奥道:“你又想太多了,没有人认识你,也没有人在乎你是谁,就算我去跟大家说你其实是巴尔干半岛某个小国家的公主,偷偷跑到了巴黎,因为不想惊动大使馆就用了你某个外国朋友的名字,他们大概也是会相信并且帮你保密的,而且我的面子也没那么不值钱吧,你放心就是了。” 保密个鬼,最多就是跟别人说起时让对方也记得保密,然后全巴黎都在偷偷地讨论,版本还一个比一个离谱,不过管他了,阿莱西奥想,八卦总是传一阵子就过去了的。 薇洛听了忍不住直接白了他一眼,她以为她在说一个很正经的话题。 阿莱西奥收下白眼,笑了笑,又拉过了她的手亲了亲,继续兴致勃勃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倒是可以先在这座迷人城市里好好转转,像圣母院、杜乐丽花园之类的……” “我们还可以去布洛涅森林看看赛马,不过我猜对于一个英国人来说,法国的赛马可能会没有什么意思……” 薇洛出神地听着他献宝一样地数着,却根本一丝兴趣也提不起来,她又不是没来过,还是跟家人们一起,多美好的回忆,真是倒霉,现在好像全都要给这个人破坏了。 Chapter25舞会(一) 阿莱西奥可能在穿衣打扮上确实比向来没有审美的薇洛要强一些。他就像全世界所有的男人一样俗气地喜欢着某一些缺乏想象力的东西,可同时,他却也十分懂得利用想象力。 他心爱的情人拥有完美的身材,可当她不甘不愿地陪他去参加舞会时,却穿着一件剪裁十分端庄的蓝色天鹅绒舞会礼服,她优美的胸部曲线甚至未曾超出礼服领口一丝,使她看起来格外的高雅迷人,也尤其引人遐想。而那串由他所赠的钻石项链则围绕在她的颈间,为她的美貌更添光彩。 当他们终于抵达了会场,穿着制服的仆人接过他们的大衣披肩,高声向内通报阿莱西奥的到来。 阿莱西奥在任何时候都很能拖拉,中途还弄乱了她的头发,搞得他们显然是迟到了挺久,这在伦敦或许是很不受欢迎的,但在巴黎倒也还好,在意大利估计更是太正常了。 戴着光彩夺目的钻石头饰,脖子上是一串三圈的珍珠项链的女主人见到阿莱西奥颇为欢喜,她亲昵地叫着他的名字,就仿佛他是她没有血缘的意大利儿子。 而阿莱西奥也将薇洛拽过去,介绍给了她:“夫人,这位是布莱斯小姐,我的英国远房表妹。” 他一边瞎编,一边冲薇洛眨了眨眼,就像是在问她,这个介绍行不行? 薇洛努力忍住了回他个白眼的冲动,她不能继续翻白眼了,太不淑女了。反正都是胡言乱语了,他还不如真的说她是巴尔干半岛的公主呢。 老夫人扬了扬眉,与他彼此递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还是向薇洛伸出手,微笑道:“让我看看您,孩子。” 薇洛轻轻握住她的手,面露微笑地行了一个完美的屈膝礼,有些腼腆,却绝不会显得卑微。 她不禁感叹起来:“圣母玛利亚,可真是一位美人。” 她感受着年轻女孩扑面而来的青春活力,再看一看对方身上精致华美的礼服,那再熟悉不过的剪裁风格让她忍不住继续道:“真漂亮的衣服,典型的莫罗风格,记得当初还是我穿着他制作的礼服参加宫宴才让这名不见经传的小裁缝一举成名,没想到一晃就是三十多年过去了。青春啊,真是你拥有再多金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永远不会回来。”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也染上了几分难解的惆怅。 面对这样一位慈祥的老太太,薇洛心里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两位祖母,她心软了起来,语气的温柔是阿莱西奥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夫人,我虽是英国人,却也听闻在法国,人们大多觉得有阅历的女士才是最具魅力的,而那则是一种只有经过了岁月的沉淀才能得到的东西。” 老夫人温柔地对她笑了笑:“小姐,英国大使馆没有您完全是他们的损失,您简直是个小外交家。” 她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得体。 阿莱西奥并没有事先教导她什么,他从未想起这些,就仿佛他的潜意识早已告诉他,她绝不会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使他丢脸。 他们一进舞厅,在场宾客瞬间便静了下来,但很快,这份安静就转变成了骚动。 男士们不自觉地凑了上去,希望阿莱西奥为他们引见,然后好向他身边的女士邀舞,而女士们也以扇掩面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薇洛深深吸了口气,几乎是难以抬起眼皮来,她穿着一套顶漂亮的礼服,手中也挽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然而她却只感到全世界的丑陋都倒在了她的脚下。 当阿莱西奥带着薇洛走向一位外表十分威严的高大男士时,她就像见到自己的军官外公,本能地肃然起敬。 “让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友德-蒙布隆侯爵。” 闻言,薇洛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就是他之前说的那个男孩? 温柔可爱?男孩? 这意大利人嘴里的话果然一句也不能相信,她自己从来不会使自己丢脸,但在他身边时一切就不那么确定了。 阿莱西奥浑然不觉薇洛的错愕,又转头向他的好友道:“路易,这位是布莱斯小姐。” “幸会,小姐。” 她近乎呆滞地杵在两人之间,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或许应该让表情好看一些,不要太僵硬了,便试图礼节性地对可爱男孩微笑一下,结果一不小心就笑得稍微大了些,看得这位看似冷傲的爵爷也不禁回了一个笑容。 倒是阿莱西奥在看到她的灿烂笑意后接替了她,开始表情僵硬。 她今天晚上倒还真是笑个不停的。 她本就生得明媚,一笑起来,眉眼尤其绚丽,他就是被她的笑勾走了魂,才想着一定要到手,不然几十年后他快要死了想起这件事都要颤巍巍地抬起手给自己两巴掌。 可当他再次见到她后,她便完全不笑了,倒是白眼翻得越来越多。 结果现在,她对老太太笑,对其他的男人笑,还笑得尤其开心…… 他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几乎是出神地与他们说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直到侯爵忽然就开口问薇洛:“如果阿莱西奥不介意的话,稍后可以请您赏光,与我跳支舞吗?” 薇洛哪里会去管阿莱西奥的想法,面对来自侯爵的邀请,她十分自然地就微笑着回答道:“这是我的荣幸。” 正想要表示介意的阿莱西奥只能闭上了嘴,心里止不住地想,不会跳舞,会给他丢脸,很笨,学不会…… 她看着一本正经的,好像都不会撒谎一样,结果嘴里就没说过半句真话。 不过他也随便她了,他根本就没必要介意什么,只是一支舞而已,他总不至于特意带着她出来参加舞会,却不让她去跳舞玩乐。 他希望她能开心一点。 之后她肯定会有一打舞伴的,她这么美丽,还有侯爵这样的人物来做她的第一个舞伴。 他努力告诉自己,他得表现得大方一点,绝不能搞得仿佛成了她养的狗,一看到有哪个男人试图靠近她就在那抻着脖子冲着对方狺狺狂吠…… 阿莱西奥咬牙切齿地与好友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侯爵带着薇洛步入舞池中央,徒留自己站在原地都不知道该干嘛。 Chapter26舞会(二) j izai12.c om 薇洛从来都不是舞池里最会跳舞的女孩,当她刚开始进行频繁的社交活动时,每场舞会总要踩上几位绅士的脚才罢休。从他们的表情来看,那估计真的挺痛的,虽然再痛,也不妨碍他们下次还是要凑过来请她跳舞。 于是,薇洛也有一瞬间的担忧,她这辈子都没有相信过自己的舞技,她很可能又生疏了,就算这里压根就没人认识她,她也不想丢人丢到法国来。 但很快她就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拥有一个很好的舞伴,他的双脚相当灵活,舞步轻巧迷人,由他带领,她十分投入,一点也不笨拙,跳得分毫不差,整个舞池里再找不出比他们更优雅的一对。 在掺杂法语讨论声的音乐声中,她追随着侯爵,快速旋转,几乎分不出神来去想任何事情,直到眼角余光瞥见阿莱西奥与一位美丽的女士消失在一扇落地窗外。 待到一舞结束,她险些就准备扔下侯爵跟过去,刺探情况,好在她步子还没迈出去就及时反应过来,没有羞辱她的舞伴。 别着急,别弄巧成拙,就让他们自己去交流感情吧。 她努力把阿莱西奥的脸从脑海里扔了出去,一边与侯爵离开舞池一边说起了客套话:“您跳得非常完美,侯爵,多亏了您,我才没有丢脸,我很不擅长跳舞,过去跳舞时总是像个肢体不协调的笨蛋,只要稍不注意双腿就会开始打架。” “与您跳舞是件乐事,小姐,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您有动人的舞姿。” 类似的话不是没人对薇洛说过,要是那意大利人也来请她跳舞,没准还能不重样地夸她半天,但侯爵说出来却显得如此的真诚可信。 侯爵继续道:“我希望能再多了解一些关于您的事。” 薇洛笑了:“我没什么值得了解的。” “可我却觉得您有太多值得了解的了,我过去一直以为阿莱西奥会一辈子都视您这样的端庄淑女如洪水猛兽,毕竟他身边总是围绕着风流的寡妇、女演员、舞者之类,但您却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薇洛浑身一僵,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侯爵会这么说,他身为阿莱西奥的好友,太清楚阿莱西奥是什么人,竟然还能认为她说得上端庄? “而且,这一切真的十分奇怪,甚至是让我感到很伤心。”在薇洛的怔愣中,侯爵继续道,“他仿佛连我也信不过,连您的芳名都不愿告知,我以为姓氏才通常是需要隐藏的那一个?除非关于这个也有一些说法。” 薇洛有些佩服他的敏锐,那些个蠢意大利人能不能跟人家学一学。 “我不是什么淑女,就连半个都不是,我家祖上十八代都流着贫农的血,我从小就开始干农活,后来大一点了就在有钱人家里做女仆,这些您都可以去问阿莱西奥,他会赞同我的话。” 可侯爵显然不相信。确实,就算是出身寒微的农妇,只要给她们机会,她们也可以模仿淑女模仿得惟妙惟肖,就像是巴黎的半上流社会,那些美丽的女士中有的是贵族出身,也有的在来到巴黎前一脸土气,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他对女人并不陌生,他的直觉告诉他,这英国姑娘不可能是哪个农民的女儿。 她举止高雅,一口法语无懈可击,而且不论面对的人是谁,都毫不露怯,显然,在她的教育里,她根本就不必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该向着高高在上的贵族奴颜婢膝。 “您可以信任我,我并不是什么多嘴舌的人,而且他是我多年的好友。”好书阅读请到:jizai1 6.c om 薇洛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很抱歉,但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故事,复杂到我无法去与任何人谈论。” 侯爵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道:“是我唐突了,小姐,我想这对您来说一定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薇洛愣了愣,也终于算是品出来了,噢,就在刚刚,他脑补出了一个轰轰烈烈的私奔故事。 原来就算长成这么一副正经模样的法国男人也会这么八卦,这么想要挖掘丑闻。 “事情不是您以为的那样……” 说到这里,她便停住了,她能继续说什么?难道还能说实话?他是阿莱西奥的好友,又不是她的。 侯爵道:“您不必如此着急,如果他真的不希望任何人知晓你们间的故事,我绝不会继续追问,我只是真的很高兴看到这个最冷酷的单身汉终于也坠入爱河,并即将从他一直以来的放荡生活中被拯救出来。” 薇洛用扇子遮住了嘴角的抽搐:“您不会是觉得我拯救了他吧?” “他完全变了个人,他过去从来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尤其是对于女人,请您原谅,可是当我邀请您跳舞而您也点头同意时,他看起来简直想吃了我。而他之前与我谈起您时的神态,也让我怀疑他就算在梦里都不可能想到要看别的女人一眼。” 无稽之谈,他以为她还真是个陷入了爱情的白痴会被他哄得团团转? “也许我们应该去找找他。”侯爵吻了吻他仍然握在掌心的手。 “我必须得向他证明,我只是好奇心总是过盛,太想要和您单独说一说话,好能了解您,并不曾对您心怀不轨,我还不想与他一起年纪轻轻的就要成为悲剧故事的主角,为了一位最可爱的女士,好友反目,尤其我不论是剑术还是枪法都跟他不能比,决斗起来八成得吃亏。” 薇洛被他说得都不禁微微笑了,也许意大利男人与法国男人应该一起办个比赛,看看到底谁更懂得花言巧语。 她慢慢摇着扇子,心里正思索着究竟该怎么拒绝他的提议,别打扰阿莱西奥与旧情人叙旧,就有几个男人识趣地凑过来,帮她解决掉了这个烦恼。 跳舞?她当然愿意跟他们跳舞。 她是舞厅里最受瞩目的玫瑰。 当她开口说话时,鲜艳欲滴的红唇开合着,就仿佛在邀请对方一亲芳泽,可是等她纯净的眼眸再一望过来,那份清澈,又令人丝毫不敢造次,这样天真又妩媚的气质,令每个男人都为她倾倒。 她受到了许多男人的殷勤照顾。他们确实根本就不在乎她是什么身份,她的父亲是绅士还是恶徒。 于是她也选择暂时放下了一切,让自己完全地沉浸在了舞会中。 Chapter27舞会(三) 舞会是许多人的快乐源泉,舞厅里却也实在是又闷又热,于是休息时身边舞伴一提议去花园走走,薇洛迅速点头同意了。 “我察觉到您仿佛一直心事重重。”在走向一座凉亭的过程中,她身边的子爵开口道。 他是个极具男性魅力的男人,挺拔英俊,深色的皮肤令他带着一种迷人的侵略性。 薇洛道:“是我太忽视您了吗?我确实总是在思考事情,很多很多事情。” “我只希望有一件是关于我的。” 薇洛笑了:“当然,您舞技超群。” 子爵望着她忽然的笑容,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问:“我们可以用‘你’来互相称呼吗?您是否也会觉得敬称总是显得太官方太正式甚至是太冷漠了?” 薇洛微微一愣,旋即,她拒绝了他的提议。她喜欢与他人保持距离,就像她在面对法国女仆时也未曾遗忘要说敬语。他们也许可以愉快地跳舞、散步、谈话,但他们永远也不能轻易地以“你”相称。 子爵只得轻轻地叹了口气:“好吧,小姐,您说了算,是我太过于冒犯了。” 他将目光转回了前方,又道:“就在刚刚,我其实也一直在想着一件事情,我在想,我以后还能够再见到您吗?当我之前在歌剧院见到您时,我就这么想了,然后,您今天晚上就像是一位仙女一般地出现在了舞会上,实现了我的心愿。” 听得他这么说,薇洛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好吧,她毫无印象,她当时一直在担惊受怕,压根就没有去注意任何一个人的脸,哪怕他很英俊。 她就像是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一般,搬出了她目前那个所谓的情人:“那就得看公爵的安排了。” “您准备与他一起前往意大利吗?” “显然如此。” “小姐,这使我难过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子爵道。 “我完全相信您与他感情深厚,意大利人一直是非常好的情人,但跟着他离开会是个错误的决定,那种地方并不适合您,不出意外,您很快就会变成一个过时的乡下女人,出于各方面的考虑,我都觉得您应该留在巴黎,让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妆点您的美丽。” 他努力地尝试说服她,然而她心里想的却是,如果阿莱西奥听到了他这么说,八成会被气得头上冒烟并跟他据理力争,从时尚、文化、艺术争到红酒、美食…… 虽然阿莱西奥自己都很喜欢法国。 “巴黎对我来说太热闹了,它会把人宠坏。”薇洛道。 如果她喜欢光彩照人的轻浮生活,世界上不可能有任何地方能与巴黎相提并论,但偏偏她是个乡下姑娘,她宁愿呆在乡下,数她的羊,骑她的马。 “可是美丽的人就应该被宠爱,您这是想要违反自然,那堪称是一种犯罪,我想您还不太清楚巴黎究竟有多欢迎一位您这样的女士,只要您愿意,您可以把这个世界都踩在脚下。”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两人与被爬藤缠绕的凉亭越来越近,很快便听到一阵极细弱的说话声也从内中飘了出来。 一个温柔悦耳的女声问:“所以说,你一周之后就准备要启程回意大利了?我以为你会待得更久一些。” “夫人,您是知道的,我早已过了那个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如今会走这一趟也不过是为了我的母亲,她身体很不好,又实在是惦念着她的小妹妹与几个外甥。而且,我也觉得我还是太缺乏语言天分,不论是法语还是英语,都实在让我头疼,还是充满乡音的皮亚琴察更合适我。” 应答的男声一出,薇洛立马就认了出来,正是消失的阿莱西奥,于是她下意识地停了准备赶紧走开的脚步。 她想,他的法语明明说得完美极了,英语也能正常地发出h音,不像隆戈,英语口音可怕至极,倒也真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而子爵对这两个人的过往自然了解得远比她多,遂也什么都没做,安静陪着她在这危险地听墙角。 女人叹了口气,道:“你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也总是有无数借口,我们已经很久不曾这样好好说过话了,我明天还可以见到你吗?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的。” “我想我还有许多事情待办,恐怕只能拒绝夫人的美意了。” “你还有什么事情呢?除了整天陪你的新欢招摇过市。”她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妒意。 居然提到自己了?薇洛一阵尴尬。 阿莱西奥轻声笑了:“那确实就是头号要紧的大事了。” 薇洛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扭头看向子爵,示意他们该离开了。 而那位夫人也再度开口了:“看来,哪怕是我,如今也得与其他女人一样,品尝到你的闭门羹了。” 她失望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心碎。 在薇洛忍不住走神间,子爵悄悄地拉住了她的手,还没有转身,一个惊讶的声音就自他们的身后响了起来。 “啊!德-波苏瓦子爵!抱歉!” 薇洛很是懊恼,人果然就不能做任何不该做的事,她人生头一回违背父亲的意愿,撒谎造假,报应立刻来了,而现在,她人生头一回刻意去偷听别人说话,报应也立刻来了。 在这对准备过来谈谈天调调情的男女落荒而逃转战下一个凉亭时,他们偷听的对象也立即站起身,走了出来,连一丝逃跑的机会也不给他们。 薇洛迅速地抽出了被子爵握着的手,尴尬地看向来人的脸,一时间也是差点愣住了,怎么这意大利人的旧情人还带中途换人的? 这位法国贵妇着实是一位美人,那眼眶泛红的模样,别说是男人了,哪怕是薇洛见了都不免被晃了眼,本能的有些怜惜。 “埃德蒙,我的朋友,我真没想到你也来参加这场舞会了。” 阿莱西奥话是对子爵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薇洛,内中满是惊讶。 他一开始只是想去为她拿杯饮料,当然,是柠檬水,他才不准备让她沾任何酒精,结果却迎面撞上一位熟悉的女士,霸道得不得了,不容他说不,直接就把他给拖走了。 所以路易到底是怎么照顾她的?怎么能让德-波苏瓦这种浪子靠近她? 他感到一阵火大,简直想立刻就去冲着他的好友大喊大叫。 但他只能克制自己,他可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她显然点头同意了,就算是高贵的法国侯爵,难道还能就地把她绑起来? 子爵尴尬道:“抱歉,阿莱西奥,我不知道你与德-格雷内勒夫人在这里。” 而阿莱西奥身边的德-格雷内勒夫人自然也认出了外面这两个鬼鬼祟祟满脸写着心虚的人都是谁。 在他们面前,她是万万不能表现出她的脆弱来。 她向子爵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我亲爱的,别紧张,我们就只是叙旧而已。” 然后,她又望向了薇洛,一时间,笑容也黯淡了几分。这女孩确实美丽,那样精致的纯真感,让年过三十的她哪怕只是这样近距离地看一眼,都感到一阵挫败。 她摇了摇扇子,也对薇洛打了招呼:“你好,小姐,你比传闻中还要美丽,你早就应该来到巴黎,为巴黎的半上流社会增添光彩了,我想整个舞会上的男人都在追逐你,渴望能够得到介绍,你会留在巴黎吗?看来你已经做好打算了?” 她笑得动人,语带赞美,却甚至都不曾使用敬语,而话里的深意,与她打量着他们二人的目光,则更是令人难堪。 薇洛素来是个不怎么计较的人,往日在社交场合面对不友善的言语,她听过就忘了,但今时不同往日,谁也无法在她的经历下保持着好脾气。 阿莱西奥自然了解他的英国姑娘有多在意脸面,而且他也不希望见到这里竟然有人不尊重她。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结果对面的薇洛已经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故作天真地开口了:“感谢您的赞美,夫人,您真是太友善了,一个像我这样乡下来的黄毛丫头哪里能比得上您的光彩夺目呢,您与公爵是朋友吗?” 闻言,德-格雷内勒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阿莱西奥一眼,眼神中所传达的含义,只有他自己才能了解。 “亲爱的,阿莱西奥与我非常亲密。” 薇洛闻言,又望向阿莱西奥,顿时了然一笑:“难怪我到处找你找不到了,你这个可恶的魔鬼,看来他们跟我说的全都是真的?你总是被年长的女士吸引?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德-格雷内勒夫人的脸瞬间就绿了。 阿莱西奥闻言,想也没想便连忙道:“别误会,亲爱的,确实就像是德-格雷内勒夫人所说的那样,我们只是叙叙旧而已。” 说完,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可能并非重点。 于是,严格来说属于罪魁祸首的他只能迅速走到了子爵的身旁,颇为尴尬地朝薇洛伸出了手臂。 “我想我们应该回到舞会上去了。” 薇洛心不甘情不愿地挽了上去,索性又将手中的折扇往他胸口点了点,慢悠悠继续道:“我还以为他们在骗我,对你而言,我是否太过幼稚?也许我再大个……十五岁更符合你的口味?” 既然已经刻薄了就再多刻薄一小会儿吧,愿上帝保佑她邪恶的小心肠,反正这里也压根没人看得起她,她歹毒一点有什么关系。以后等她回去了,她会忏悔的。 她自暴自弃地扮演起轻浮女子来也是像模像样的,谁见了都会昏头。 “你无论什么年纪都会很完美……” 阿莱西奥一边说着,眼看着德-格雷内勒夫人的脸色愈发深绿,连忙又道:“夫人,我们先告辞了。” 然后拉着薇洛就走。 徒留子爵仍留在那安慰人家:“您依旧光彩照人,夫人。” Chapter28舞会(四) 在一起走回舞厅的路上,薇洛没有再笑,也没有再跟边上的阿莱西奥说哪怕半个字,她甚至是看都懒得再去看他一眼。 倒是阿莱西奥,他先是在实在看不下去别的男人将手放在她身上,郁闷地决定去给她拿点饮料时被一位不容说不的熟人给强行拖走在花园里跳了两支舞,然后又被迫听一位相识的政客谈了半天国际局势,烦得他都快使自己遗忘法语了,等他好不容易以为自己终于解放了,就又遇见了一位非要跟他叙叙旧的熟人。 他想要跟她跳舞很久了,于是一进到了舞厅就兴致勃勃地凑到她耳边道:“我们一起跳舞吧。” 摇着扇子的薇洛闻言,把扇子一放,拿起了被挂在右手手腕下的精致小册子便翻了起来,一边翻一边故意道:“你并没有预约,我需要看看还有没有空余。” 管它有没有的,阿莱西奥直接将她那满是人名的舞会卡抽开,从她手腕上解了下来。 她压根就不需要这个玩意。 他之前也是傻了,居然真的有些相信了她那些不太会跳舞的鬼话。而且,他也以为她整天一副看不惯全世界的样子,就算会跳舞也估计不会去答应任何人的邀约,才没有提前亲自给她写满,让其他人无从下手,结果谁知道她居然跟别人跳舞跳得这么开心。 “别胡闹了,我是你的男人,我想什么时候和你跳舞就什么时候和你跳舞。” 话音刚落,阿莱西奥就听见音乐响了起来,乐队就仿佛是能读懂他的心一般,是华尔兹,浪漫的、美妙的华尔兹。 “我想这是上帝的旨意,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支华尔兹舞曲。” 他强硬地拉着薇洛一起跨入了舞池中央,面对这种情形,她也无法拒绝。 然后很快,他就开始后悔了。 在又一次踩得他“嘶”了一声后,薇洛在他十分痛苦不解的目光中解释道:“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贫穷的农妇,我能有什么机会参加这样的舞会呢?” 他想,她的舞是跳得相当一般,但他可没有看到她踩到别人的脚,而且还踩得这么重,多少是带点私人恩怨。 他觉得为了他明天不致于得拄着拐出门,这个问题迫切需要解决。 “亲爱的,你能告诉我,你究竟在生我的什么气吗?” 薇洛确实在生气,自从遇见他,她每时每刻怒火都在心中沸腾,而个中的原因还有很多很多,她挑选了一个目前最为生气的:“那位什么什么夫人,你对她的话居然连一句反驳都没有?先生,我是和你一起过来的,我还以为你最起码也会顾及自己的脸面的。” 阿莱西奥回忆着刚刚的场景,也终于露出了迟来的笑意,虽然去想这个实在过分,甚至值得去一趟教堂忏悔,但他确实这辈子都没见过沃瑞丽那张永远美丽端庄的脸绿成那样。 只是,她说他不反驳是否也算有失偏颇?他当然会维护她的,可是她回得那么快,就完全没给他发挥的机会。 “我想我也没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更何况你已经让她毫无还手之力了,我再说点什么就显得太没有绅士风度了。” 你是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东西吗? 薇洛本想这么问,但算了,他们还在舞池里,她懒得跟他争,就暂时给他留点面子。 “而且。”阿莱西奥道,“你和德-波苏瓦子爵怎么跑到花园来了,可不要再说是找我,我告诉你,你跟他跳跳舞随便聊两句就行了,千万不要去相信他什么,我可太熟悉他了,他不是什么好人,至少对你来说绝对不是。” 他没心思去听别人那些拙劣的挑拨是一回事,这心里头究竟在不在意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听着阿莱西奥一本正经地对自己说其他人不是好人,薇洛也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天底下有几个人能有他坏? 而且她当然不可能随便去相信别人。她疯了吗?非要从这个豺狼的嘴里跳到那个豺狼的嘴里,甚至比较起来,这一个她起码还稍微了解了一点,好过全然未知的其他人。 “是吗?他不是好人,那么你是一个好人吗?”她问。 阿莱西奥果然无言以对,他当时的一句“我的朋友埃德蒙”总不至于是随随便便说出来的,他们甚至是可以互相称呼教名的关系。 薇洛无所谓地继续道:“随你怎么去想都行,毕竟我是一个即将闪耀巴黎半上流社会的下等女人,还贪得无厌、毫无顾忌,现在俨然是已经背着你的眼睛抓住机会找好了下一个英俊富有的保护人,你是不是应该鄙视我?” 英国女人一阴阳怪气起来就没完了。 阿莱西奥无奈道:“怎么又变成下等不下等了,你不要去乱听别人说话了,她只是嫉妒你,我想你一辈子都在被人嫉妒着,为什么现在却要让它来困扰你呢?你当然不是什么下等女人,你要是个下等女人,那跟你一起的我又是什么呢?下等男人?” 他倒总算是说出了一句人话,阿莱西奥,一个下等男人,薇洛忍不住想。 见她沉默不语,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阿莱西奥也有些哭笑不得了:“你在想什么?快点告诉我。” “我的舞伴。”她随口道,“我想起我与一位年轻英俊的军官聊得十分投机,他非常希望我能再留支舞给他……” 如果她这么说是存心让他嫉妒,那她成功了,他才不想再看到哪个男人搂着她,并与她相谈甚欢,真是的,她的法语怎么说得那么好。 “别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军官了,我也有军衔,你喜欢军装我以后给你穿,现在,把其他的人通通忘掉吧,他们仍然可以在梦里跟你跳舞,但接下来你的舞伴就只有我一个了。” 他这个霸道的样子让薇洛也不禁回忆起了从前,她一直期望着能在无聊的舞会上遇到一个令她心动的男人,他当然会邀请她跳舞,每个人都想邀请她跳舞,然后他绝不会再把她交给任何人,他们就这样不知疲倦地跳完每一支舞,两个人只能意识到对方…… 她知道,那相当不合适,她不该在社交场合表现明显的偏爱,与任何男人跳超过两支舞,但有时候,她其实也不是那么在意礼节,她太厌倦自己对每个男人傻笑的样子了,她就想跟她爱的人一直跳,一直跳,每一支舞…… 还是永远也不要再去想这些了,薇洛如此告诉自己。 “我想你永远不会缺少舞伴,先生。”她道。 他的华尔兹跳得像梦一样。她想起在伦敦跟她跳舞的绅士中,也有一些名声风流的,许多姑娘都很愿意为他们留出舞会卡上的名额,等候着他们的邀请,他们怎么可能会跳得不好呢? 她继续道:“就不要说得我好像还需要照顾‘壁花’一样了。” “但是我只想跟你跳舞,而且我也真的希望你能稍稍收敛一下你的魅力。” “我怎么了?我只不过是和几个男人一起跳了几支舞,又同意了某个舞伴的散步邀请,违反哪条法兰西礼节了?我还以为在舞会上,就算是已婚的女士都可以随意与其他男士调调情……” 说到这,她觉得场面变得有些奇怪,又迅速道:“我这一辈子都不怎么会跳舞,就让我去踩别人的脚不好么?” 阿莱西奥笑了:“不,你踩我的脚就够了,如果你希望的话,你可以想怎么踩就怎么踩,随便你。” 既然他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薇洛自然也不是跟他客气的人,之前她多少还掩饰一下,现在直接狠狠地踩。 而话说得太满自作自受的阿莱西奥对此也只能呲牙咧嘴地忍了。这是男人一贯的德性,喜欢起来,随她怎么作都是可爱的。 薇洛看着他倍受折磨的样子,心里竟也难得地感受到了几分愉悦。 她过去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舞会,可到了现在,当她再次身处其中,她却只觉得无限美好,无限自在,大约是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她原本的世界。 她的思绪慢慢飘浮起来,她想起了白金汉宫,想起了初入社交界的她在大厅紧张地向女王行屈膝礼,还有威尔士亲王,在一场舞会上,他与她一起跳的舞多么迷人,令人沉醉。 不如就这么永远地转下去好了,别再停下来了。 每转一圈,她就仿佛向着她的伦敦前进了十英里。 每转一圈,身前阿莱西奥的面容就变得更模糊了一些。 在这一刻,这个紧紧揽着她的腰与她起舞的男人,在她的眼里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但只要不是他就好了。 * 舞会持续到黎明才结束。 马车上,薇洛盖着阿莱西奥的衣服,蜷在他的怀抱里,睡得很沉。 她在舞会上显得那么的美丽高贵、游刃有余,令她那些离谱的谎言都几乎像是真实的,阿莱西奥想。 准男爵家的小姐,一位高贵的英国公爵向她求婚。 她戴上公爵夫人的冠饰不会有任何的违和感的,不像他过往见过的许多姑娘,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觉得十分别扭,仿佛一出滑稽戏…… 发觉自己竟正在脑海里把家族珠宝一样样往她身上戴后,他愣了愣,暗自感到好笑的同时,心中也隐约浮起了一个念头,但还未成型就被他迅速压了回去。 他很庆幸,她所说的一切到底是绝不可能的。 她就只是一个贫穷的女伴,她挣扎在温饱线上,于是,她落入了他的掌心,被他裹进了绸缎与蕾丝里。 Chapter29谈话 阿莱西奥谨慎地护着薇洛的头,抱着她下了马车,一路步上阶梯,为了尽可能的平稳,他一步一步地走得很慢,感到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曾这样小心翼翼过,结果却仍是一不小心吵醒了正熟睡的她。 薇洛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皮,但她不用看也知道此时正紧紧地抱着她的人只会是谁。 她不喜欢他,也不相信他,但被他抱在怀里时,她觉得很安全,就像他真的能保护她一样,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害怕。 她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另外一个曾带给她这样感受的男人,她的父亲,幼时她经常在楼下玩着玩着睡着了,她的父亲也会这样很小心地抱起她,将她放到楼上育儿室里她的小床上。 她陷入了回忆的温情,便也实在难以继续维持她伪装出来的冷漠,她本能地开口:“你累吗?让我自己走吧。” “怎么会,你轻得就像是一片羽毛,而且我喜欢抱着你。” 他又在胡扯什么呢,薇洛迷迷糊糊地想,她一直被抱怨长得太高了,再苗条都不可能跟轻有半个苏的关系。 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想了想还是没有传唤女仆,选择亲自照顾她。 她的袜带不知何时早已经松开,使她的长袜十分不得体地垂了下去,松松垮垮地堆在了她的脚腕上。 他猜,要是让这个保守的小清教徒自己去发觉这一点,一定是又要感到无地自容了。 他想着她羞愤的样子,微微笑着俯身为她脱下了鞋袜,然后便是束缚着她的层层服饰。 他有心想要让她舒适地入睡,然而,他的体贴却并没有增长她的睡意,反而使她逐渐清醒。 她总是害怕他这样,他绑架她、伤害她,事后却又关心她、照顾她,甚至纵容她,那神态中自然流露的情意,无论是哪个女人见了都要动心,也迟早有一天就会迷惑了她,让她开始大犯糊涂…… 她心中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拉住他的手道:“我们能谈谈吗?” 她忽然的动作与发言,令阿莱西奥有些意外,人也在她的床边坐下来:“嗯?谈什么?” 不管谈什么都好,他们确实该好好说说心里话了,这会让他们更亲密。 然而,就像是这个话题实在令人难以启齿一般,薇洛抿着唇皱着眉,霎时红了脸。 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纤长的睫毛紧张地扇动着,动人的黑眸时隐时现。 阿莱西奥就这么握着她的手静静地欣赏她脸红的样子,好一会儿,才终于听到她用细如蚊呐的声音犹犹豫豫地开口:“我很有可能会怀孕的,是吗?我觉得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阿莱西奥闻言,顿时愣住了。 确实,这是一个问题,天大的问题,他之前竟然一直都没有想起来过。 像他这样的人,自然是不可能会想要早早地开始承担起什么父亲的责任,他一直以为这是等他上了年纪繁殖欲开始作祟才会考虑的东西,他现在还处于只想逍遥自在的年纪,故而他一直以来的选择是谨慎,绝对的谨慎,从来没有惹上过这类麻烦,但最近和她在一起,他还真是浑然忘我了。 也许人的原则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地消失的,阿莱西奥后知后觉地想,他分明还完全不想成为父亲,过去也从不曾想过要留住哪个情妇超过一个月,可此刻他看着她,却只感觉到许多事物都在无法控制地崩塌,对于她确实可能会怀孕这一点,他连一点反感的情绪都没有升起来,甚至还有些隐秘的期望。 与这个女孩成为一对父母,实在太疯狂了,可是想象起来却也甜美得很,一个浅棕色头发的漂亮小姑娘…… 不对,他看着她的发色,毫不怀疑当她还是个小孩子时,她的发色应该还要浅得多。就像他自己小时候也明明是个金发小孩,结果随着年龄增长,它们越来越深越来越深,直到变成了现在的棕黑色…… 薇洛浑然不觉就这么短短一小会儿工夫,面前这个意大利男人的心思能绕上几个弯,她只觉得头都大了。 她之前自然想不到这些,在过去,她能接触到的男人基本都是为了婚姻向她求爱,而在她心中也有着一套非常完整的流程,她会爱上一个英俊且才华横溢的绅士,与他订婚,结婚,然后!她才会开始怀孕,生下几个可爱的孩子。 至于女人怎样才会怀孕,她都这么大个人了,她当然有意识,但也就是有意识而已,她就像个筛子,明白一点点大概,细节全漏没了,想理解得更透彻点还得等到她订婚后,由她的女性长辈来跟她详谈,好让她不至于像个白痴一样地应对自己的新婚之夜。 她本来就没什么概念,眼前这个男人还直接就跳过了她的一系列流程,导致她的思维也没能及时跟着转过来,要不是休息时从身边的各种谈话小团体里听了一堆八卦,然后还一不小心听到了两个放荡的显然是有着长期情人的法国贵妇关于避孕问题的讨论,天知道她还要愣神多久。 他们两个都还年轻,身体健康,她要是跟他一直这样厮混下去,她得有多走运才不会怀孕? 她知道,避孕是有罪的,任何基督徒都不该试图避孕,那是在干预自然,亵渎生命的神圣,可是私生子,光是去想想这个词她就要崩溃了,天底下难道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 她并不在意什么贞洁,上帝也知道那根本不是她的错,她哭了一场已经差不多了,她会好好生活下去,但她非常非常在意她可能有的孩子,一个顶着杂种之名诞生的孩子,人生该是何等的悲哀。 她见阿莱西奥在那里半天不说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也不禁浮起了几分恼怒。 “给我说话,你难道不觉得我们该避免这种情况吗?我想你肯定也不希望会有私生子,我知道,你过去肯定很有经验,但是你得跟我说,我的教育里没有这些,我对这些根本一无所知,我……我听见她们说什么‘英国帽’的,那都是什么你知道吗?又或者……” 她的脸更红了。 “她们还说了,只要……” 算了吧,有些话她永远也说不出口。 --------------- 英国帽,咳咳,这是法国人对它的称呼,在英国,大家叫它法国信。 Chapter30谈话(下) 阿莱西奥尴尬地回过了神来,关于这个,他可能确实略有经验,他没有像他亲爱的父亲一样私生子遍地跑,一方面他们父子本来就不是一类人,他保守多了,他不是很愿意自己的孩子被称作私生子,另一方面,时代在发展,大家的生活越来越令人放心了…… 但他看着她的脸,却没来由的有些失望似的:“这难道不好么?” 听到他这么说,薇洛气得懵了一瞬。 什么不好么? 她无意冒犯上帝,但或许,第一个被创造出来的就真的总是一些残次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更简单、更粗糙的气息,她早晚得被他们给气出什么好歹来。 她平静地望着他,那个模样就仿佛在说:你在开什么玩笑?关于这点,你心里真的没一点数吗? 他把她的手举到嘴边,充满温情地吻了吻,比天鹅绒还要轻柔。 “你是担心什么吗?你可以放心,你什么都不用害怕,你永远可以相信我。” 有些人太相信了会遭报应的,她想。 “我为什么不用担心害怕?我明白了,你是想说你一定会养是吗?你想跟我承诺,你一定会照顾好我们,不会让我哪天只能抱着个小孩去投河是吗?” 说完,也不等他做出什么肯定的回答她便继续道:“我必须得跟你说清楚,你想要私生子,可以去找别人,要几个就能有几个,别在这里恶心我,我永远也不会做出这么没道德的事。” 好吧,阿莱西奥想,她还是会为了这种毫无用处的道德问题发愁。 他可真怀念那些道德松散的美人。 “私生子又有什么关系。” 哪个国家的上流社会没有一大堆的私生子在走动。 她的英国可都有私生子当国王了,鼎鼎有名的征服者威廉,虽然年代可能有点久远了。至于他家,也是在最辉煌的年代都能迎娶萨伏伊公爵的私生女做公爵夫人,当时萨伏伊公爵为爱女的婚姻出了非常令人满意的嫁妆…… 而且,她不是整天神神叨叨的?耶稣严格来说不也是个私生子? 但他知道自己最好别说这个,他并不想惹她生气。 “道德不能拿来做饭吃,我会非常珍惜你的孩子,我会给你们想要的一切,我们会是很好的一家。” 虽然就他们目前的情形,直接就开始谈论起以后该如何养孩子之类的家里长短也太早了,但没关系,他可以事先就向她承诺好一切,也许他还可以跟她签个合同,只要她放下顾虑,好好做他的乖女孩,跟他点头说好。 可薇洛却几乎更生气了,他怎么就是一直要跟她谈论什么想要的一切,哪怕屡战屡败,他也总觉得她在乎。 他就是个固执的白痴,死也不肯相信她。她要是真的在乎,她早就乖乖地跟她的老头结婚,做个风光无限的英国公爵夫人了,除了年纪外表这个最不容忽视的问题,对她而言,拉文汉姆公爵哪样不是胜他百倍? 她索性道:“我未来的孩子必须得有父亲。” 阿莱西奥乐了:“我不就是吗?” 薇洛差点又想要像个泼妇一样去大喊大叫,是名正言顺的父亲! 她知道他八成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存心曲解了她的意思,但她也不好说明她的意思,她不想要导致一个难堪的结果。毕竟他一直都是那么的盲目自信,他肯定会觉得她是爱上了他,竟然在要求婚约,而他又根本不可能跟她结婚,他会用他一贯的温和语气十分得体地告诉她,一个她这种身份的人如此异想天开是不合适的。 至于她是不是想要跟他结婚?上帝知道,她确确实实一点也不想,但她又能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想或不想?他如果真的做了一个有道德的绅士从一开始就应该做的事,向她求婚,她不会犹豫太久,肯定会点头同意,名誉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她需要能够抬起头来做人,不必沦为堕落的女人。 可是他根本连这样的念头都不会起,他如果真能这么看得起她,他们现在哪是这个局面。他要是准备结婚了,只会去追逐哪位十七八岁刚出精修学校的名门小姐,富有、高尚、清白,他会提前传信预约,然后捧着昂贵的鲜花,规规矩矩地登门拜访,在监视下与她交谈…… 想到这,薇洛发现自己竟然是开始有些绝望,在他以这样随意的态度对待这样严肃的问题之后。就仿佛她如此在意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轻飘飘的,只要有了足够的钱就能够打发掉。 但她才不能去感到绝望,绝望只会直接毁掉一切,令她背离自己还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她叹息着对他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说了,我永远永远也不要做出这种不道德的事来,你不会替我考虑那很正常,但我必须为自己多考虑,我得回家。你还记得吗?你跟我说过你以后会让我回家,你甚至发誓了,我想你也受过洗,你们的十诫中也说过,毋呼天主圣名以发虚誓……”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在骗我。”再度提起这件事,她仍然非常伤心,“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至于每个字都在骗我,然后我也许会给自己找个丈夫,也许不会,我可能确实会拥有子女,但那只会是与一个高尚英国男人的完全合法的子女。” 她知道,她不算完全没救了,只要没人知道他们的事,只要她的父亲愿意帮她,她可以只是一个被家人宠坏的太过任性的姑娘。依然是丑闻主角,但丑闻与丑闻总归是不一样的,有些丑闻会是一辈子的污点,有些丑闻却可以随着时间慢慢平息。 在她看来,已被这意大利魔鬼染指的她不再考虑什么结婚,就安安静静窝在乡下当一个“老处女”还挺不错。 当然,如果她的父亲仍然坚持认为她必须结婚,否则就放弃她,她也一直是个坦诚的人,她可能会搞砸掉所有他认为还不错的姻缘。 但就算只能得到一桩最糟糕的婚姻,也总好过做人情妇还生出私生子来受尽白眼,一辈子抬不起头。 阿莱西奥怔了怔,显然没想到哪怕到了现在,她都还是顽固得令人无法理解,她仍然怀着这些念头。 她就是要拒绝他,就是更宁愿将她的身体与灵魂都交付给某个愿意娶她的英国男人,然后过着一种勉强称得上体面的卑微生活,每天清晨五点就得从床上爬起来点炉火,伺候全家,并以主耶稣基督一般的坚忍承受来自她丈夫的殴打辱骂。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坚冰已经在渐渐地化解了。”阿莱西奥低下头看着她,神情中满是不解。 “你到底为什么?你真的就觉得婚姻非常神圣是吗?但事实就是一个再卑贱的农民都能欺辱他的妻子,我究竟还要怎么去对你好?我会把你当女王,给你买漂亮房子,为你付一切账单,你可以悠闲度日,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让仆人去处理一切。” 都是些糖衣药丸,薇洛想,一开始尝起来或许确实颇为甜美,但是苦涩才是它的本质。 “我才想问你到底是为什么?”她道,“我从来都没有向你要求过这些,我难道不是和你说了,我什么也不要吗?在我看来,为了享乐去依附任何人都是可耻的,关于被你供养这回事,我从不乐在其中。我只想离开你,我也知道,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你,你就像是一个最肮脏最可怕的噩梦,除了痛苦与折磨之外,你什么也没带给我,你明白吗?” Chapter31找死 ha it angw o.co m 一番话说完,薇洛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头了,她希望阿莱西奥觉得她根本无药可救,希望他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彻底地厌烦她,但她从没想过这样践踏他的尊严。 也许她是在找死…… 她看着眼前阿莱西奥那素来带着温柔笑意的双眼闪烁着异样光彩,她能感觉得出来他对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那怒火从他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发散出来,就像他那恼人的情欲曾经对她做过的一样,在她身上灼烧。 她想,他会伤害她的,他一直比她强得多,他当然可以毫不费力地将她这样渺小的存在伤得体无完肤,好让她能认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卑微,但是就算是重来一遍,她大约也仍会这么对他说,她天性如此。 随便他想怎么样了,他可以伤害她,她也什么都不怕,她一直是个非常坚强的人,任何的苦痛都只会使她更坚定,她已经受够了他们的相处模式,太虚伪了,那全部都不是真的。 他问她,可语气却平静得令人出乎预料:“你就这么想要跟我吵架?”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清楚你的想法,别总当我是个白痴,你是觉得我已经被你毁掉了,所以,乖乖听你的话就是对我而言最好的选择,我总有一天会想明白这点。可我其实一直都想得很明白,我知道我就是到死都不会变成你的奴隶,因为我不会原谅任何伤害过我的人,也一点都不在乎你是否是真心想要弥补。清醒一点,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弥补,我根本不想和你扯上任何关系。”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抓住了她的肩膀,那力道有些弄疼了她。她知道,自己说的话足以让再好脾气的男人狠狠地给她一巴掌,把她打翻在地,于是她闭上眼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他怒气冲冲的,却只是将她拉得更近了一些,她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他捏住抬了起来…… 她得到的是一个吻,一个不加收敛的吻,粗鲁而强硬,比起爱抚,更似侵犯。在略微的疼痛中,她无法呼吸,口中淡淡的血腥味一路烧进了她的喉咙里。 她本能地挣扎起来,用指甲抓着他的背,拱起身子,徒劳地想把他弄开。更多免费好文尽在:po1 8cg.c om 不要伤害我! 她的大脑如此尖叫着,但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不习惯也绝不愿意祈求。 他感觉着她身体在恐惧地颤抖,很自然的,他无法继续愤怒下去了,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一种奇怪的悲伤感。 他用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然后又是她的脸颊。 “你以为我能对你怎么样呢?”他问。 也许他确实从来没有如此生气过,这种激情令他一度忘记了理智,但他从来没有使用暴力伤害过任何人,也不可能准备由她开始。 他甚至无法自制地安抚起了她那受到伤害的嘴唇,用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温柔,他的嘴唇几乎轻得像是一片羽毛,使得她的反应也不可避免地渐渐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她双手的根部仍然抵在他的肩膀上给予压力,试图把他推开,但她微微分开的双唇却传递出了截然不同的信息。 这意大利人好像总是这样,让她弄不明白。明明前一分钟,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想杀掉她好得以解脱,可是后一分钟,他又仿佛只是想要吻得她神魂颠倒。 他的唇与舌就像是一个享乐主义者的美梦,是一场诱人的肉体罪恶。她封闭着自己的心,抵抗着那些背叛自己灵魂的全部向往。 当他终于放开喘不过气的她,她抓住他试图脱下她仅剩衣物的手,便尝试拒绝:“我很累,我没有一点力气。” 她是实话实说,他之前拉着她跳舞跳个没完的,她是真的很疲惫,况且,他们的谈话也没有出个结果,她才不会让他这样想中断就中断,他以为她是什么人? 他盯着她泛红的脸,胸膛伴随着急促的呼吸不住地起伏。 “但是我还不累,而且,我怎么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出过力了?还是说,你其实真的很想出点力?放心,以后总有让你发挥的时候,我不是亚当,我可以接受某些情形下的平等*。” 短短的几句话说得薇洛脸红得发烫。 “可是……” 他没有等她说出些什么便开口打断:“不管你还想说什么都没用,我现在已经听烦了,也实在是跟你说得烦了,所以,你还不如安静一点。” 她皱起了眉头,执拗道:“公爵大人,我们之间还有许多问题尚未解决,我认为这些都很重要。” 她的称呼完全是在火上浇油。 阿莱西奥道:“我说了不要这么叫我,我很想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是什么说不得的禁忌吗?你到底在固执什么?有意义吗?” 在他隐约的怒意中,她眨了眨眼睛,却仍然骄傲地抬着下巴道:“依我看,那很不合规矩,我只不过是个农民的女儿,又或者,先生?在英国,这称呼适用于从国王到平民的所有男人。” “我是意大利人,别再和我提英国了,如果你非要跟我说规矩,那我也只能够告诉你,A casa sua ognuno è re(在自己的房子里,每个人都是国王),所以,在我这里,任何规矩都由我说了算,而且,这样难道不是更不符合你口中的那一大堆英国规矩?” 他话音刚落,手也仍是坚定地、不容置疑地探进了她薄薄的内衣里。他毫不理会她的抗议,手指一点点滑过她的膝盖,沿着她薄薄的衬裤,来到了中间的开口。 他用手指测量着那开口的长度,她顿时全身都绷紧了,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失措地望着他。那个模样实在惹人怜惜,也实在是,让人很想要欺负。 于是,他熟练地分开了她的衬裤,在她两腿之间裸露的皮肤上烧出一条灼热的路径。 她胡乱地伸出手想要阻止,却被他压制得死死的,理智根本阻止不了情欲的产生,她无法令自己始终保持住没有反应的状态,白瓷一般的肌肤随着喘息的增加,也逐渐染上了绯红。 阿莱西奥在她呼出的热气里再次吻了吻她微张的嘴唇,轻轻的,没有得到任何阻碍:“你知道我从第一天开始就征服了你,不要向我封闭你的心,你看着我,爱我,我会像对待女王一样地对待你。”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就像是魔咒一般,想要深深刻进她的脑海。 薇洛摇头:“不,山羊之子,恶魔,我永远不会!”—— *在犹太民族十世纪的文献《本司拉的知识》里,亚当的第一个伴侣是莉莉丝,而莉莉丝是跟亚当一起被上帝用泥土创造出来的,然后有一天他们两个因为做爱的位置吵起来了,莉莉丝是一个要求平等的女人,她想要在上面,而亚当觉得自己就应该永远在上面,于是莉莉丝跟他说拜拜了。 不过这就是个同人角色,圣经里没有的!没有! Chapter32下贱 阿莱西奥道:“你永远都这么嘴硬。” 于是他那挑逗的手指就着她的体液便直接滑向深处。她太过生涩,根本无从应对一个似他一般极具侵略性的男人,他的技巧娴熟且恶劣,在那令她崩溃的点上肆掠,她腰腹酸软,窒息的快感节节攀升,一颗心也在起伏的胸腔内跳得飞快。 她无助地将头后仰去,口中逸出的声音含含糊糊,身上的力气一点点被他抽了个干净,手指就连想要抓住身下的被单都无法做到,那柔滑的料子在此时愈发滑得像水一样。 这种无法做主自己的身体,只能被欲望主宰的感觉让她难过得想要落泪,就在她以为自己只能认命地接受他带来的一切,屈辱地让那极致的感受在她的身体里展开时,他却忽然停了下来,只是看着她一动不动,那张漂亮的脸十分平静,只有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几分评估的光芒。 他的戛然而止令她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她低喘着,没能够得到满足的身体空虚得难以忍受,只得紧紧含住了他仍在她体内的手指,几乎是疯狂地簇拥着他、渴求着他,将它朝更深的所在吞去。 他在她发烫的脸颊落下温柔的一吻:“爱人,你为什么非要拒绝承认你其实很享受我的所作所为呢?就像现在,你的脸因为兴奋而泛红,你的身体比弓弦还要紧绷,你又热又湿,像是一罐被打翻的蜂蜜一样,在为我流动,我敢打赌你尝起来一定十分美味。” 她羞耻不已,再度想要挣扎,而他也抽出了手指来为她展示她的情动,那湿漉漉的两指一经张开,粘腻的液体便拉出条条银丝。 他笑着伸出舌尖,一根根勾断,然后将手指一一舔净,淫靡的画面看得她一阵头皮发麻。 “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他低头再次深深地吻住了她,那异样的味道让她无法忍受,她用力推他,可那只是使得他们的身体更紧密地交织在了一起,他们双腿缠绕,她的乳房紧贴在他的胸前。 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否认自己渴望他,但他却也坚持认为事实并非如此。 为了证明他的观点,他用膝盖分开她的腿,在她的不甘愿中,解开衣物,深深地嵌入。当他被她灼热的、欢迎的身体所包围,他呻吟着,感觉到自己已经完全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达到高潮。但他内心的一个叛逆恶魔却决不允许他这样做。 他仍在生她的气,他最初的想法也是粗暴且迅速地占有她,像大多数男人普遍做的那样,可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是根本做不到这一点的,无论这只小耗子对他做了什么,残忍都不是他的选择,他无法不考虑她的感受。 他看着她,她的眼睛就像是两块巨大的黑色水池。她吸了口气,身体仍然在徒劳地抗拒着他的入侵。 他开始缓慢地移动、深深地穿透,在她的颤抖里,品味着她身体的一切美好。他的手指温柔而熟练地爱抚她,嘴唇上则是他充满爱意的热烈低语。 那耳语天鹅绒般的柔软,令人无法抗拒,薇洛感觉自己融化在了他周围,仿佛他正掌握着她肉体灵魂的钥匙…… 她依旧怒气冲冲,这是自然的事,她的愤怒从未止息,可人怎么可能在怒火中依旧感到这样贪婪的欲望呢?她没有继续想下去了,当人被激情的阴霾覆盖,理智的思绪无法发挥作用。她知道她无法拒绝他,在黑暗的漩涡里,她的身体默许了一切。 他对着她的嘴唇微笑,他燃烧的愤怒此时已被完全淹没,他像一个熟练的音乐家一样演奏她,营造出一个个令人心碎的渐强音。 他想,这位拉斐尔前派的女士终究是上帝的礼物。 美丽而暴躁,以及隐藏的激情。 就仿佛是在回应他的想法,他感觉到了她高潮前的第一丝涟漪,也认出了她轻柔而压抑的声音,又一次充满了仁慈与爱意,他深深地埋入她体内。 “来,亲爱的。”他喘着气对她耳语,“就现在,为我而来。” 他将她推到边缘,进入了原始感觉的漩涡。沸腾的高潮使她的感官爆炸,倾泻到了她身体的每一个悸动的缝隙中,在似乎无穷无尽的瞬间,散发出炽热、灵魂激动的狂喜。然后,他才愉快地跟随了她的脚步。 他在她体内停留了很长时间,直到他完全变软,直到他的心跳变得稳定,他的肺开始再次正常呼吸。 “你仍然准备否认你对我的感觉吗?”他一边为她擦拭身体,一边懒洋洋地笑着问,“你的身体可是很听我的。” 薇洛给了他一个愤怒的眼神,然后转过脸去,没有搭理他。 “好吧,就当你对每个人都是这样。”他道,“你总是惦记着要找个人结婚,某个更符合你道德标准的英国男人,那么,我也是真的有些好奇,你会对你未来这位高道德的绅士丈夫撒谎隐瞒与我之间的一切吗?就比如说,假装你仍然是一个无辜者。” 问完,他顿了顿,又自顾自地答道:“我想大概会的吧,毕竟每个绅士都有权要求这一点,想让他们心甘情愿吃别人的残羹冷炙可不容易。你如果需要,我甚至可以帮你想办法,只是,这样的你又能去骗得了谁?哪位真正纯洁无瑕的处女会像你一样,就算是被最最厌恶的男人随便碰一下都会瞬间变成个经验丰富的荡妇,颤抖着、呻吟着,湿淋淋地向他敞开?而到那时,你的丈夫会怎么想?他本以为他在开辟处女地,结果却发现这片土地早已经被犁过了。” 说是这么说,其实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女士都能明白,她做出的所有反应再正常不过,就算再贞洁的修女面对他这样决心得到回应的行为,也只能选择在平静与孤独里忏悔自己的罪恶。 可她毕竟是白纸一般地遇见了他,她的教育里完全缺失了这重要的一环,就因为所有的英国绅士都希望自己的新娘在婚礼之前纯洁如婴孩,她是真的什么也不明白,有许多事情他跟她说什么她就真的会去相信什么。 她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脸颊的红潮也因为心中不断翻腾的耻辱感渐渐消退,然后很快,她便发觉她的眼泪已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她始终是什么也没有去回应他,可如果他是希望她能够自觉下贱,那他确实是成功了。 Chapter33道歉 面对薇洛平静的崩溃,阿莱西奥顿时也一愣,他那该死的头脑也总算是重新开始变得清醒了起来。 他不该这样,他的武器明明那么多,他偏偏就举起了最让她伤心的一个,来对抗她的攻击。 不,他本就不该想要与她互相攻击,他何必就非要占这个上风? 她才几岁,他年纪肯定比她大了不止一点,他应该包容她,而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心乱如麻,想也没想就直接将她拉进了怀里,拍拍后背,别说是接着气她之前那一大堆能气死人的话了,他甚至还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 他总归是不舍得她这样伤心难过。 “你哭什么?你刚刚不是还很厉害吗?你还说我是山羊之子。你应该继续攻击我才对,你总是希望显得自己很坚强,眼泪一直这样掉个不停的可做不到这一点,我……我没有什么意思。”他的神情愈发尴尬起来。 “我只是真的要被你气死了,你想想,谁会不生气?谁能保持冷静的头脑?我想你明白什么是气话的,就是些冲动之下的胡言乱语,毫无理性可言,也根本就不必认真去听。” 薇洛很想要告诉他,她也不想哭的,不想总是显得那么脆弱,那么容易就被他伤透了心,但她就是控制不了。 她为什么要遇见他?他又为什么可以那么坏?他罪无可恕地带走了她的纯真,将她带入了现在的这个困境,逼着她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敢放开,还很有可能在未来把一个注定将要受尽苦楚的私生子强加给她,她永远都不可能像过去期盼的一般,在所有家人朋友的祝福中纯洁地与她心爱的人结婚,而如今,他还要这样伤害她,对她说出一些这么残酷的话来。 阿莱西奥摸了摸她的头发,望着她苍白如纸满是泪水的脸,也是很想知道他与这个总是显得如此忧愁的女孩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出任何状况地好好相处。 “我向你道歉,我再也不会乱说话了,真的,我错了,你要是实在生气,就打我消消气怎么样?你要不要打我?我这次不会再阻止你了,你怎么打都行,随你。” 一句哄小孩一般的话说完,阿莱西奥也不禁回想起了主耶稣基督山上宝训里那一段论报复,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另一边也转过去由他打。 他一辈子都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也自然觉得那非常可笑,傻子才会这么做呢,但现在只要她别再这样难过,他觉得他也能做到这一点。 被她那张利嘴气得要死,结果现在还要主动凑上去讨她的打,耶稣可未必能比得上他。 薇洛从他的怀抱中离开,但她却并没有像他说的一样伸手打他,他可真希望那是因为舍不得打他而不是因为她那一向良好的教养。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垂着头,阿莱西奥也就耐心地等着,过了好半晌,他才终于听见她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失魂落魄道:“我……我就是个妓女……” 他就知道,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阿莱西奥十分无奈:“乖,你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妓女,所以永远也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他想,她如果真是个妓女的话,一切可能反而好办多了,毕竟他不是一向都更喜欢简单的关系,喜欢那一些早已懂得该如何去取悦男人的女人么? 但只是转瞬间的工夫,他又否了这样离谱的念头。别再继续发疯了,他才不需要她多么懂得取悦他,纯真甜美的她,比在情场上最有经验的女人都要吸引他,况且,空洞的钱色交易有什么好的,那永远也不该是他们。 薇洛轻声道:“我一直都不承认这个,可这就是事实,难道当你的专属妓女就能使我显得高贵点吗?一点也不!你就这么随心所欲地使用着我,还恨不得让全巴黎都知道这么回事,你一直在满世界地炫耀,炫耀你的妓女,炫耀你的财富,你说,我与那条昂贵的钻石项链有什么分别?你让我觉得自己非常滑稽,非常可笑。” 说完,她几乎又有些想要流泪,但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颤抖。 她不能再流泪了,她不想让这个人继续得意于她的软弱、她的泪水涟涟。 她还是那么生气,而在她的怒火中,这是相当不应该的,阿莱西奥目光闪烁了一下,发觉自己竟然十分可耻地被她的说法撩拨到了。 他抑制住自己脑子里那堆胡思乱想,道:“也许我确实想要炫耀你,可那是因为我觉得你的美丽不该被关起来,你应该出去,让其他女人黯然失色,我只是想要整个巴黎都来赞美你、追捧你,我希望你能开心一些。” “只有让我回英国我才有可能开心得起来,我以为你是很清楚这一点的。” 他被她一句话堵得一噎,这顽固的小耗子,他是不是永远也做不到让她忘掉她的回家大业,哪怕忘掉一分钟。 他挫败道:“我不想伤害你,不想让你伤心,可你就真的一定要惹我生气,使我痛苦么?” 薇洛几乎想对他尖叫:“那难道不都是你先开始的?是你先让我感到痛苦,是你让我变成了一个这样的人!” 阿莱西奥默默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就要忍受不下去了,又或者说,他早已经开始忍受不下去了,在过去,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曾像她这样不可理喻,使得他如此难过。 想要她石头一样坚固的心开一条缝简直就是全世界最艰难的事,她近乎愚蠢地死守着那些他所不能够理解的东西,宁愿去做一个每日辛苦劳作的农妇都不想要待在他身边,哪怕他因为她的话正准备将她安排进他对未来的一系列规划里。 是的,未来,他在展望着未来。 上帝,他确实深深地为她着迷。 他想触碰她、带走她,他想深入她的内心,让她这辈子都无法摆脱他,他想让她相信他、毫无保留地爱他,他想紧紧地拥抱她,让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不能伤害她,他想成为她独一无二的避难所…… 他想要很多很多该死的东西。 明明他过去花了那么多年时间用来打造一个独立自主、我行我素的生活,而如今,他才刚遇见她多长时间,就已准备把这一切都彻底毁掉…… 他怎么可能不为她的行为感到厌烦。 可或许,深陷泥潭的人就是如此,他无法自救,他就是不想要让她离开。 也许,这其实是一种责罚,对他过往只知取乐的责罚,派遣一位比驴还要倔强的英国女人来折磨他的心。 Chapter34示爱 “就像是充满火焰与硫磺的深渊吗?”阿莱西奥忽然问,“还是说,与在我的身边相比,地狱都恍如一个甜梦?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能使一切变得稍微好一些?” 他此刻的样子就像是一句最轻的耳语都足以毁灭他,薇洛没能发出声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点头,她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地点头,毕竟他确实使她很痛苦,非常痛苦…… 她就愣了这么一瞬,但有时候一旦你迟疑了就根本不必再去回答什么了。 在她的沉默中,阿莱西奥终究还是松了一口气。 这也许就是这个世界的运营方式,索取者总是会收获回报,上帝隐身时,魔鬼却在照顾自己人。 阿莱西奥略微用力地再度将她拉入了怀中。他轻轻抚摸她的长发,这是一种最终极的奢侈。她的头发浓密、光滑,像清晨的露水一样凉爽。他从未记得其他女人的头发像她的一样。 他感受着她的美好,情不自禁地又低下了头,尝试着去亲吻她,他竭尽所能地吻得温情脉脉。 她照样接受了。她继续用着她那典型的基督徒式的柔顺来面对他,就像是献祭一般,更何况,本就十分疲惫还刚刚经历了哭泣的她是如此的虚弱。 他本想要继续向她致歉,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一个无辜女性的亵渎者,可在他开口之前,那些他心中最愚蠢的那种话却忽然就冒了出来。 “我爱你……” 突然间,他曾喝下的酒在他的胃里翻腾起来。并不是恶心,就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蝴蝶被释放了一样。 他可能确实喝了太多香槟…… 虽然对他而言,说他喝香槟都能喝到神志不清未免太羞辱他了。 像是要掩盖一切,他继续吻她,不仅亲吻嘴唇,还亲吻她的脸颊,她的太阳穴,她的眼睛,她温柔的下巴。他低声说他认为她有多漂亮,他有多喜欢她浓密的长发,她的皮肤有多柔软和丝滑…… 她并不想听,但她毕竟不能去封闭她的耳朵,这缓和了她的情绪,只是显然,就像他正应该去期望的那样,她完全没有把他的爱情宣言当一回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她内衣领口的缎带,将温热的手贴上了她白瓷一般冰凉细腻的肌肤,在她略微的颤抖中,用一种缓慢的、催眠一般的动作,让她的柔软充满了他的掌心。 她圆润饱满的乳房与他的手永远都是如此的契合,就仿佛是上天特意为他所设计的一般。他静静地望着,不禁又回想起了刚刚那个使得他们很不愉快的话题,心思也开始本能地一飘。如果哪一天它们涨满了乳汁,不知道又该是怎样的美丽风景。 但他知道,这不是目前能想的。 对于孩子,她的态度实在是太让他挫败了,她总是让他挫败。 他缓缓地爱抚着,指缝夹弄着她的乳尖,很快,它便收紧了,硬挺起来,就像是正当季的草莓一般红艳。 他被品尝她的欲望所淹没,于是他毫不客气地低头吮吸上去,享受着她皮肤上淡淡的碱味。 这忽然的举动令薇洛倒吸一口气,身体也被那又酥又麻的感觉刺激得微微弓起,他的双手膜拜般地沿着她美妙的曲线往下抚摸,连带着一个又一个轻轻的吻。 “我请求你的原谅。”他道,“我理应更好地对待你,让我将你当做女王……” 他如此轻轻将声音渗进她的皮肤里,心里只要一想到她居然一直惦记着让其他某个其他的男人也有权力碰她,去欣赏她这一切,那汹涌而来的强烈占有欲望几乎使得他痛苦。 他吐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她的脸,他需要看到她,他需要反复地确认她并不反感他的接触。 随后,他的手抚过了她的膝盖,微微地分开了她的腿,好让他得以将身体安置在她的双腿间。 她整个人顿时就有些紧张了起来,但就像他所知道的,她没准备再做出任何拒绝行为,她强迫自己安安静静地躺着,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根本不在乎了。 不。阿莱西奥又想起了她说他在随心所欲地使用她,那不可能是真实的,他从来不是在使用她。 他隔着她薄薄的内衣亲吻她的肚脐,然后花了一点时间,就只是纯粹地把脸颊贴在她的肚子上,像个孩子。 当他继续他往下移动的行为,并将她的腿张得更开时,薇洛终于开始感到不安了,就算她很清楚,这个该死的意大利男人可能已经比她本人还要了解她的身体构造了,她也果然还是不大愿意张着腿被他这样仔细地看着。 她到底还是羞耻起来,下意识的准备后退,好能够重新将腿合上。结果她才刚动了一下,他的手臂便已伸进了她的腿弯将她的大腿搂住,把她又给拉了回去。 薇洛本能地觉得哪里好像有点奇怪,但阿莱西奥甚至都没给她那颗简单的脑袋瓜去思索他意图的时间,那份疑惑便在他俯身下去的动作里被极度的惊吓所取代。 眼看着他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薇洛的心头一阵狂跳,终究惊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上帝保佑,这只祭坛上的羔羊总算是又有点情绪了。 他感恩一笑,在她愕然的目光中,故意朝向她的下体深深一嗅,感受她芬芳馥郁的女性气息,那极具挑逗性。 她是个果香四溢的女人。 “没什么,只是准备和她说说法语。” 薇洛不能理解:“什么?” “小姐,我一直以为你博览群书。” 薇洛道:“没有人在书里写这个……” “有的,只是你以前根本看不到而已,但你可以发动你的想象力来猜一猜。” 薇洛最多能猜到他说的法语肯定跟她平时说的法语毫无关系。 她臊得满脸通红,只当这个意大利人仍然想要存心捉弄她、羞辱她,让她难堪,让她认为自己下贱,一时间是委屈得又快要掉眼泪了,而她的双腿也在不住地挣扎:“你别这样了。” “嗯?别怎么样?”阿莱西奥又凑上前去,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那戏弄激得薇洛浑身一阵战栗,“是别这样么?用不着总是这么害羞,我非常喜欢你的味道,我猜你一定不知道,法国人会说这是cassolette。” 薇洛气恼地看着他,正想要再说一些什么,可是他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当他在她的大腿内侧柔软的皮肤上留下长长的、茂密的吻,并一步一步终于舔了上去,告诉她他还可以做到更过分时,她直接人都傻掉了。 “嗯,你尝起来就和我之前所想象的一样美味,像伊甸园、像火热的盛夏,以及罪恶。” 她听见他用他邪恶的舌头对她说着。 ----------------- cassolette:法语里这个阴性词指的砂锅或者香炉,法国人也用来形容女人私密部位的芬芳,我也没管什么时候有的这种说法,随便了。 Chapter35玛拉 i52yz w.c om 这样的异域风情对薇洛而言太过惊世骇俗,这绝不可能是真实发生的事,一定是她在做噩梦…… 可问题是,一个像她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梦得见这个?就算让她去想破脑袋她都想不到天底下还能有这种事。 所以,阿莱西奥他就是那么做了,真真切切地那么做了。 他的嘴唇就像活生生的火焰,它覆在她最敏感最娇嫩的所在,用柔软而潮湿的舌尖轻柔地打开她,就仿佛她是一块融化的黄油般,绕着她快乐的中心旋转,一阵令人几乎承受不住的欢愉浪潮疯狂地涌过全身,好一会儿,她的脑海中都只有一片片的空白,根本无法思考什么。 直到她听见自己细微的声音。 她实在被他吓得不轻,一缓过神来便想要逃开这完全超出了她认知的罪恶折磨,但她的身体本能却背叛了她,只想将自己尽可能向他送过去,迎合他,让这一切将她彻底摧毁。 她默默闭上眼睛,仿佛希望可以这样逃离罪恶,然后她几乎可怜地对他开口:“你不该这样做……求你了……” 可阿莱西奥却并没有因为她喘不过气来的恳求而停下,正相反,他很喜欢她这个模样,每次他一看到她无力地抗议,心中就有种奇怪的满足感。他随着她激烈的反应,一再增加力道与速度,用难以忍受的快感折磨她,她无法呼吸,心跳得几近爆炸。 她的双手来到了他的肩膀上,试图把他远远地推开,而作为回应,他将她的腿抱得更紧,让她保持不动。 他的嘴唇紧紧地围着那秘密的地方,他吮吸着,用他的技巧,再次把她带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行……”她喘着气,疯狂摇头抵抗着那涌上心头的强烈情感,“阿莱西奥,上帝保佑,你必须停下……” 他的名字十分自然地从她口中流出,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因为怔愣,倒是确实停了下来,颇为大方地给予了她几秒的喘息之机。 他总是有些搞不清楚她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在这种时候无意识地叫出他的名字,对他来说,大约是个这世间最甜蜜的鼓舞了。 他深深地注视着她雾蒙蒙的双眼,感受着内中强烈的羞耻,嘴唇翘了翘,声音轻柔地对她道:“就算那是全知全能的上帝,我也恳求你别把祂带到我们的床上来,会让我觉得有双眼睛在偷窥,亲爱的,现在只有我在这里,你只需要听我的,享受它,别去考虑太多,就只是享受它就好了。” 他们谁也没有再移开目光,然后,他便以这样四目相接的状态,再度伸出了他殷红的舌尖。更多类似文章:po18ts.com 这样的画面实在太过刺激,她的大脑沸腾一般地燃烧,她闭上眼睛,身体与灵魂一同战栗。 她崩溃了,几乎被瞬间碎裂成了一千块,但却没有任何的痛苦,只有无与伦比的快乐和满足,以及一种一切都对了的感觉。 可是,这怎么可能是对的呢?这太亲密了,太多了……确实太多了…… 阿莱西奥支起了身体,凑上来拥住了失神的她,在她微微张开的嘴唇上吻了又吻,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他怀中仍在轻微地发着颤。 “再说一次我的名字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回了薇洛飘离的神志,使她重新组合在了一起。她无所适从地抿抿唇,但还是回应了他的要求,且尽可能地语气平静。 “阿莱西奥?罗列里-迪-维戈莱诺。” 他笑了:“好吧——你记得非常完整,简直是令我感动,那我顺便告诉你,我的中间名是弗朗切斯科,你可以补充进去。只要你不嫌麻烦,你一辈子都可以叫我全名。” 薇洛的脸仍因为尴尬而发烫,但她还是被他无聊得抬起头来望向了他,神情里带着淡漠与讽刺。 然而,她的冷若冰霜并没维持多久,这个该死的意大利人有一双更该死的漂亮眼睛,在这样的距离下,即便只是被他平静地凝视着,都足以让人一阵心慌意乱,更何况,他望向她的目光还总是那样的温柔缱绻。 他轻轻地问她:“可是,我又应该叫你什么名字呢?你始终不肯告诉我。” 意识仍不够清醒的她险些就要被他催眠,但她还是成功转移了她的目光。 他有什么不知道的,也许是真的,也许是故意的,反正他总是不相信她。 “玛拉。”薇洛道,“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叫玛拉。” 阿莱西奥看着她,好一会儿都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玛拉,希伯来语中意为苦涩。 当年摩西带着以色列人过了红海,在书珥的旷野走了三天才找到了水源,因为水苦,他们便称那处为玛拉…… 路得的婆婆拿俄米,失去了丈夫和儿子,穷苦不堪,后来回到了伯利恒,她对那里的妇女说,不要叫她拿俄米(甜),要叫她玛拉(苦),因为全能者使她受了大苦…… “玛拉?” 薇洛点了点头。 是的,玛拉,就现在,也没有什么名字比这个更适合她了。 他们两人吵吵闹闹的,到了现在,天已经完全亮了,整晚都没睡觉的薇洛愈发困倦,可此时仍紧抱着她的躯体却告诉她,他对她的欲望依旧强烈。而她也从第一天就知道,他这个人……很有耐力。 她再也不可能去跟他说一些什么不想怀孕之类的蠢话了,她真的是疯了才会开始妄想这个人或许真的会大发慈悲地好好听她说点什么,甚至是稍稍在乎她的感受。 她不过就是一件合他口味的玩具,一件他可以拿来或者舍弃的财产,在他的身边她并不存在任何的权利,她不能将他的施舍当做是她真正拥有的。 就像是那个鹰与夜莺的寓言故事。 她想,她难道不就是那只小夜莺么?她落入了比她强得多的人之手,不得不去往他带她去的任何地方。以她为餐,还是放她远走高飞,全凭他的心情。那只鹰说,与强者抗争是傻瓜,凌辱之外还要遭受痛苦。 可她好像就总是要自寻痛苦。 她并不希望自己睡觉的时间被他一直耽误下去,于是她直接抚摸着他的头发问:“你还在等什么?不继续吗?” 圣父、圣子、圣灵…… 即便只是这样简单的根本谈不上什么挑逗意味的举动,带给他的感受都是那么的强烈。 阿莱西奥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思维放飞,能想什么就想什么,然后,也就不由得想起了她曾经那一大堆可笑的说要千方百计杀了他的话,其实杀他多简单啊,她要是愿意主动来爱他,他会主动献出自己的脖颈的。 多么甜美的死亡方式。 他抚摸着她单薄的后背,在她的额心落下轻轻一吻:“先睡觉吧……” “玛拉。” 他犹豫了好一瞬,才终于将这个苦涩的名字念了出来。 薇洛看着他的样子诧异得就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认识他,但现在的情形也无法令她思考什么,他既然都跟她说了让她睡觉,她便很快就在他的抚摸中放下了沉重的眼皮,进入了梦乡。 阿莱西奥静静地凝望她恬静的睡颜,自失地笑了笑。 没关系,他真的很喜欢被她折磨,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不离开他—— 鹰与夜莺的故事出自于古希腊诗人赫西俄德的《工作与时日》。 Chapter36惦念 “我想,你与布莱斯小姐吵架了?” 当阿莱西奥第五次忽然就陷入沉思后,跟他简直快要聊不下去了的德-蒙布隆侯爵如此问道。 “居然有那么明显?”阿莱西奥道。 他说着,又转了转手中的酒杯,这也是他今天做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动作,而里头的酒倒没见他喝几口,待会他可能还要再把报纸拿起来,然后其实一条内容也没有看进去,但谢天谢地至少他还没有拿反过。 废话,他整个人就像是在梦游,思想跟心都还在跟那个丝绸一般柔软甜蜜的姑娘呆在一起。 一个身边女伴向来换得飞快的花花公子,如今却是一副深陷情网无法自拔的样子,不论是谁见了估计都要被惊吓到。 但侯爵也不是不能够理解。一个太过美丽的情妇是种扰乱的力量,尤其这位小姐虽看起来十足十的甜美无辜,却绝对是个危险的诱惑者,是个男人都会为她诚惶诚恐,日夜担心着自己是否能抓牢她。 “我看见你们俩在舞会上简直是有舞就要跳,华尔兹、玛祖卡、波尔卡……不知疲惫,是怎么吵起来的?” 阿莱西奥想了想当时的情形,只觉得得一阵头疼,根本无从说起。 “这情况非常复杂,很难说得清楚,路易,你觉得在我心里她是什么呢?” 闻言,侯爵不禁皱了皱眉,怎么又是复杂?他们究竟是经历了什么? 但他还是回答了阿莱西奥的问题:“祖上十八代都是贫农的农妇?” 阿莱西奥有些郁闷地看了他一眼:“我讨厌你总喜欢跟我开玩笑,而且这也不怎么有趣,你怎么想出来的?” “看来这果然不是真的了?是她跟我说的,她还跟我说什么我可以去问你,你一定会赞同她的话的。” 阿莱西奥十分无奈,她好像越来越喜欢这样满嘴胡说八道了,但出门在外的,就还是尽量别跟在他面前一样无所顾忌了。 “她当然不会是一个农妇。” 但不是农妇的话,她又究竟是什么人呢?他也根本说不出来,除了曾经是个付费女伴外,他对她的出身一丝了解也没有,只有一大堆自己的猜测。 不过有时候,多保留些神秘感或许是好事,他觉得他目前也并不是很想主动解开这些令人头疼的中国谜题。 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她真的很迷人,不是么?” 迷人到他完全无法抗拒,错事是一桩接一桩地干,先是违背他自己的原则与一个中了药意识不清的女人发生了关系,然后还不顾她的意愿把她绑出了英国,锁在他的身边。 他在表面上从来没有显露过,但内心深处却是一直在懊恼,有时候他睡到半夜都会质问自己,他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只是就算让一切重来一遍,他可能也还是会选择这么做就是了。 从他第一次看见她,并在她的笑容里失了神时,他就知道大局已定。他是一定会伸手捕获这只过于脆弱天真的蝴蝶,并将她捧在手心,竭尽全力地呵护她,好让自己不至于摧毁了她。 “她就像是一株柳树。”侯爵答道,“高挑、优雅、美丽,我早些年明明也去过几趟英国,怎么就没有找到这么可爱的女孩,但凡你少爱了她一分,我都会忍不住想要追求她的。” 他开玩笑一般地说着,心中想的却更多,她就像是一幅活脱脱的拉斐尔前派画作,苍白的皮肤,慵懒的神情,还有那鲜红似血的丰润嘴唇,他与她跳舞时始终静悄悄地凝望着,思索着它是否品尝起来也是血般滋味。 听着侯爵的这一番形容,阿莱西奥也不禁回想起了他亲爱的布莱斯小姐曾经说起过的那位卡尔迪科特小姐的小名。 薇洛(柳树)。 真是,他可绝对不能给她忽悠瘸了,一个名字能代表什么呢?他难道是没见过皮肤黝黑的女人名叫布兰奇或是比安卡? 而且她也说过了,那位小姐的名字来自于她死去的小姨,可怕的猩红热,医学什么时候才能更进步一点,让世间别再有这种惨剧…… 他将这些根本毫无意义的思绪通通驱离了脑海。 “所以说,我怎么可能不是真的挺喜欢她的呢,但她却好像总是不太愿意相信我。” 侯爵终于明白了大概是怎么回事,阿莱西奥过往的风流债太多了,这位英国姑娘也觉得没有安全感。 “每个女人在你身边都总是不安的。”侯爵笑着说道,“但你又何必发愁呢,她显然很爱你,你只需要用时间来证明给她看就好了。” 阿莱西奥也有些想笑:“不是,你究竟从哪里看出来她爱我的?” 他知道她并不恨他,她有许多情绪,会生气,会伤心,但她很难真心实意地去恨,也不懂得报复,善良的基督徒就是这样,所以他们总是在受苦,上帝最爱欣赏这个,她那可鄙的注定要上天堂的纯洁灵魂做不到许许多多被称为罪的事,但要说爱他,却也太为难。 侯爵心想,阿莱西奥可真是中毒了,都开始傻话连连了,自己可千万不能学他坠入爱河。 “她不爱你又会爱谁呢?阿历,她跟你跳舞时比跟其他任何人跳舞都要来得开心、专注,就仿佛之前同其他人跳的每支舞都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那完全是因为她想要踩他的脚,为了保证能踩到可不得要专注一点。 当然了,这种话他是不可能跟任何人去说的,除非他希望与她一起被看作是两个幼稚的蠢货…… 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罪,被有教养的年轻女士偶尔踩脚可以是舞会上的可爱小插曲,他过去就一直很喜欢欣赏她们羞涩脸红的样子,即便她们绝对不是情妇的料。 可一直踩个不停就实在是种酷刑了。 阿莱西奥想,之前他们俩完全不提到她还好,一提到她他就忍不住有些想回去看看她现在正在做什么,她八成还是在睡觉。就像这辈子都没睡饱过一样,她一直都很贪睡,他经常连她的睫毛都快要一根根数清楚了她也还睡得很沉。 想到这里,他不禁微微笑了起来,笑得对面的侯爵鸡皮疙瘩都要下来了。 侯爵想,当一只猫在罪恶地惦念着它的小鱼干时,大约也会露出一脸这样可怕的笑。 阿莱西奥觉得自己的念头没有任何问题,他在这里也确实呆得够久了,继续留下是准备干涉人家的夜生活吗? 于是他将剩余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便从皮椅上站了起来向他的好友告辞,离开了俱乐部,引得侯爵一阵无语。 也许他都可以在这开个赌局了,侯爵如此想,这个赌局一定会很受欢迎,就赌一下他什么时候将远赴意大利参加阿莱西奥的婚礼,欣赏风流的意大利人是如何决定向一个英国姑娘低头的。 诚然,结婚对阿莱西奥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太疯狂了,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相信上帝。 Chapter37玫瑰 薇洛自然是起床了的,对一向嗜睡的她而言,甚至可以说起得很早。 还特意买了束花讨她欢心的阿莱西奥一回到家就看到她正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看起来倒是精力充沛。 他以为她是还在气他,走进去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拘谨。 直到薇洛转过头去看他,他发觉她的额角竟是多了一块小小的淤青。 天,他就只是出去了一会儿与几个人进行了一些必要的社交而已,这又是怎么回事?他难道真得寸步不移地守着她才能让她少出一点幺蛾子吗? 难怪门房目光闪烁,但他没有给任何仆人开口说点什么的机会,捧着鲜花就迫不及待地过来见她。 他快步走了过去,把玫瑰花搁到了一边就小心翼翼地捧起了薇洛的脸问:“你的头怎么回事?磕到哪里了吗?疼不疼?冰敷过了吗?我能碰一下吗?” 薇洛一看到他的脸就一阵不自在,她将脸转到了一边,躲开了他的手道:“磕门框上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磕门框上呢?” 他不问还好,一问她火气又上来了,恼怒道:“还不是我连出去散散步的资格都没有!” 阿莱西奥很无奈,他不用猜都知道,她八成跟隆戈起冲突了,他们俩一直如此相看两相厌,但除了隆戈,也没有其他人能在他不在家时对付她。 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你当然有,我现在就可以陪你出去走走。” 虽然他好像才刚刚回来,他的脚也还在疼,都是她踩的。 薇洛直接将他的手甩开。 “不去,你也不要碰我,你的仆人真的很没有礼数,也许你们意大利就是这样,从上到下都是一点教养也没有。” 阿莱西奥看了一眼自己被甩开的手,本能地有些气恼她越来越坏的态度,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包容。 “那你告诉我,他都做什么了?” 薇洛道:“我已经说过了,他不许我散步!这是你的命令吗?为什么?你在怕什么?我身无分文地被你带到一个陌生地方,我还能跑去哪?请你告诉我,我能去哪里?” 阿莱西奥自然知道一切不可能真的就跟她说的一样简单,隆戈还不至于这样,但刨根问底是警察的活,他没必要盘问她什么。 他把张牙舞爪的她抱进了怀里,好声好气道:“我明白了,那你是要我叫他过来郑重地向你道歉吗?还是说,要我处罚他吗?你希望我怎么处罚他?” “我不要再看见他了,我希望他永远也别出现在我眼前,你能解雇他最好,我以为文明礼貌的仆人满大街都是,还是让这个野蛮人回到他的丛林部落里去吧!” 一通气话说完,薇洛看着阿莱西奥有些为难的神色,愣了愣,整个人也总算是冷静了不少。她这是在干嘛呢?她也真是被他给带过去了,她要他为她解雇隆戈做什么…… “那不可能,对吗?难不成这个野蛮人是你父亲的私生子?” 她的询问相当冒犯,阿莱西奥反正早就习惯了她在自己面前没什么礼貌,也乖乖答了:“我父亲有许多私生子,但没有哪个需要来对我奴颜婢膝,隆戈只是我手下最忠诚能干的仆人,我需要他来处理我的一切杂事。” 难怪这个意大利人说起要养私生子来那么自然了,他年纪显然是不小了,不知道有没有三十岁,也许他也有好几个私生子了。 薇洛心里一阵恶心,几乎想要呕吐,她退出他的怀抱便开始讥讽:“比如帮你在街上绑架人并下药?” 阿莱西奥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他只是不希望会无法达成我的吩咐,他这个人很执拗,从我们还只是玩伴时开始就是这样,我可以再次替他向你道歉。” “不必了。”薇洛冷冷道。 她听他的道歉都听烦了,反正他的歉意只在嘴上。 “别生气了,我们出去转转好不好?回来正好换晚装吃晚餐。” 薇洛道:“说了不去,我说的话难道你就真的一句都听不到吗?你非要拉着我和你一直跳舞,我的腿很酸很疼。” 那之前她还为了出去散步跟他的仆人闹这么一出。 La donna è mobile(女人善变)。 比英国的天气更甚。 阿莱西奥俯下身直接把她的腿捞了起来,放在了自己腿上。 “那我帮你揉揉吧。” 他倒是确实脾气挺好,面对他这个样子,不管是再如何愤怒的情绪都得平复下来,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是脾气大的人,她的发作一向都是那么短暂。 “你为什么?”她忽然道。 他抬起了头:“嗯?什么?” “你就还没有受够我吗?” 在他的怔愣中,薇洛咬了咬嘴唇,继续道:“我知道,你或许是被宠坏了,被你一直以来遇见的人宠坏了,所以你接受不了我会这样对你,你说我固执,其实你这样也不见得就比我强,你难道不也是一直固执地认为你可以改变得了我?你总是想要成为赢家,可是先生,这个世界并不是只围着你一个人转,上帝面前,众生平等。” 可阿莱西奥已经想明白了:“我不管做什么都纯粹是因为我爱慕你,小姐。” 类似的话,薇洛从小听到大,简直已经听腻了,她完全可以当耳边风。 “不要再继续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了,爱什么爱的,你根本不了解我,你才认识我多久?我一点也不讨人喜欢,我从小到大都脾气很坏,比如我就很确定我昨天晚上把你的脚踩得很痛。” 阿莱西奥笑了:“我可不觉得我不了解你,我甚至可能最了解你。当然了,你一定要这么认为也没关系,还记得那个发生在维罗纳的故事吗?罗密欧不就根本不了解朱丽叶?他只是在舞会上看了她一眼就深深地爱上了她,我猜伟大的爱情总是如此。” 他说着,又重新拿起了那束为她精心挑选的花束,递向了她:“而且,你的脾气也一点都不坏,我的脚并没有什么问题,十个脚趾一个都没少。” 因为他的动作,薇洛终于是低下头看了看他买给她的花,是玫瑰,看起来非常的美丽娇嫩,显然价格不菲,但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她的鼻子本能地感到有些难受,头也有些发晕。 她今年在伦敦大受欢迎,每次舞会之后,起居室都被堆得像个花园一样,可惜浓烈的花香会使她头晕,最后那些花基本上都是被她的继母笑纳了,索菲在这方面就像个三十七岁的小女孩,她非常享受房间被摆满鲜花的感觉,对此安布罗斯爵士十分庆幸他们夫妻俩一直喜欢分房睡。 “你说罗密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在遇见朱丽叶的前一秒,可还在为了罗瑟琳茶饭不思。他只是死得太快了,还没来得及遇见下一个比朱丽叶更美丽的姑娘,才成就了这个经典的爱情故事。” 薇洛原本是很喜欢这个故事的,就像绝大多数英国人那样,她无法不深爱莎士比亚,可如今听到阿莱西奥拿出来说,她又开始嫌弃起来了。 罗密欧确实是个十足的意大利男人,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除了漂亮的陈词滥调外一无所有,还罪无可恕地引诱了一位纯真处女,陷她于不贞。毕竟他与朱丽叶的秘密婚姻看起来好像不怎么作数,朱丽叶之后不照样要嫁给帕里斯伯爵。一个不贞洁的妻子,在现在这年代尚且没几个男人容忍得了,更何况当时。 而且,要不是因为他那一次又一次的鲁莽,他跟朱丽叶其实也根本就不至于会双双走上绝路。 意大利的男人,真是全都不行。 “而且,你都不知道我压根不喜欢花,花会让我头晕。” 阿莱西奥一向是能屈能伸,那美丽的花束又给他远远地扔到了一边。 “现在我知道了,也记住了。”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道:“我爱你,小姐,这是真的,不要总是折磨自己,放下你那堆不知从哪个英国老处女那学到的老旧教条,你也该学会享受生活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品尝到爱情的滋味,与你在一起的感觉就像是被上帝眷顾着,就这么一直陪着我……” 他犹豫了一瞬,继续道:“永远,好不好?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说得动情,眼神炽热,那可以轻易地俘获许多芳心,令人为他疯狂。 撒旦渴望登上上帝的宝座…… 薇洛自他的目光中回过了神来。 “舞会上的人个个都和我说你一年起码能换一打女伴,结果你现在却好像在告诉我说你从没恋爱过?” “那不能说是恋爱。”他颇为认真道。 “对我们来说,风流韵事是一回事,爱情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以为你都在热情的法国呆了这么些天,对于这点应该明白得差不多了,我被所有充满魅力的女士吸引,但从来没有真正去在乎过谁,直到遇见了你。” 薇洛冷笑:“像这种话,你应该去找个天主教堂,在告解室里说给神父听,让他赦免你,而不是在这跟我说。” 阿莱西奥道:“赦免?为什么?难道你以为我玩弄了谁的感情?关于这个,我可以向你发誓,我从来没有,那不过是各取所需,你知道我们的生活总是很无聊的。” “那不是很好?我想你如鱼得水。” “不需要了,我已坠入爱河,可以结束这种可悲的单身汉生活了。” 薇洛简直想叹气:“你非要用你做出的那些事情来玷污爱情我也没有办法,但你知道在我的心里爱是什么吗?” 他笑道:“很简单,大约是恒久忍耐,是无私与奉献,就像是我这样,不管你怎样对待我,我都得不到忠告,学不到教训,就像被狐狸迷住的兔子。” 本来还想赞同前半句的薇洛又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她真想知道,当他这样胡言乱语时是不是真的自己都信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阿莱西奥道,“但别再去想了,你知道世间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对吧,我已经想明白了,这就是我们的命运,我们注定要成为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大概还远远不止,就算未来我们都死了,你自然会上天堂,而我就像你希望的那样下地狱,在天堂与地狱间,在光与暗的界限,我们也总是会再度相逢的。” 他说这些从来都是不需要打草稿的,薇洛甚至有些敬佩他。 “既然我对你来说有这么特别。”薇洛顿了顿,“那你一定会向我求婚吧?” 打蛇打七寸,听到了这个问题,对面果然瞬间哑火,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薇洛本来也是难得的有些想笑,毕竟她竟也有了令他哑口无言的时候,可面对这可悲的被当成玩物的现实,她又实在是笑不出来。 终归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没去等候阿莱西奥重新组织语言,迅速站起来,便淡淡道:“我不在乎,你永远都可以放心这一点,你清楚我心里的想法,我不会改变,永远都不会,我现在还是有点犯困,我要再去睡一会儿。” Chapter38 之后,阿莱西奥几乎是灰溜溜地叫来了被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薇洛的隆戈,询问他究竟是什么情况。 然后得到的答案是薇洛确实是想要出去散步,但她希望的是自己一个人出去,就在周边走走。 那自然是不可能被允许的,她或许可以用她天生的高傲应付掉别的仆人,吓得他们慌慌张张,根本不敢违逆,只有唯唯诺诺地听从指令的份,可一旦她最讨厌的隆戈被喊了过来,冲突就很容易产生了。 真是,他一不在她的身边了她就会开始想着作妖。当时的情景一定滑稽得很,不然她也不会撞到头。 想到这里他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她可千万别是被昨晚舞会上哪个谁给哄骗住了,就比如说埃德蒙吧,他都跟她说过了千万不能相信埃德蒙那种人渣,还是那个所谓的英俊的军官? 他必须得告诉她,男人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怕伪装得再好也是一样,他们一旦开始拍着胸脯说什么‘相信我’,那就代表必须要警惕了,他们说这种话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脱下她的衣服,总而言之,他们永远也不会白白帮助一位美丽的女士。 隆戈并不清楚舞会上的一切,于是他有着截然不同的见解。 “我猜她想要去的估计是英国大使馆,她哪里藏得住任何心事,她一直在偷偷地看着大使馆的方向,后来她着急了那个又打又闹也要跑出去的样子,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女仆也说她醒来后忽然就变得很不对劲,她好像很崩溃。” 去大使馆?好吧,以她一贯的性格来说,这确实是比自己占有欲作祟的想法要合情合理得多。阿莱西奥想,大使馆离这里并不远,只要给她机会,她想要跑过去轻轻松松,只是他完全没料到她竟然会知道这个,是谁告诉她的?谁又会莫名其妙跟她说这个?而且,他也是真的很好奇她要是成功地溜过去了又准备跟人家说什么。 他想,她肯定是不会实话实说的,为了避免与他再有任何联系,她只会泪水涟涟地编出一个完美的故事,只求可以得到帮助尽快回到她的祖国。 她真的非常非常固执,这是她个性中最令人痛苦却也最为迷人的一部分,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就是这样顽固?我知道我错了,我甚至都不能把错误全推给你。可我难道没有向她道歉?没有在努力弥补?我愿意倾家荡产地弥补,只求能够换她一个笑脸,可她从来不对我笑一下,我本以为是因为英国那种鬼地方气候太差,人们普遍就不那么爱笑,结果事实上,就连舞会那群……” 他本来想用个很难听的词去形容那些明目张胆地觊觎她的男人,但意识到那是不是也会顺便骂到自己后,又郁闷地闭上了嘴。 从阿莱西奥决心带走这女孩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一切的隆戈一时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好,他总不能得意洋洋地说我早就知道你会后悔的。 布莱斯小姐或许确实美若天仙。 事实上当初阿莱西奥让他去找她时,他看着她的背影,还觉得阿莱西奥口味的转换未免有些过大了,一个街边的普通妇女,穿着一件已不太合身的黑衣,他怀疑她可能都说不上漂亮。 可她回过头来时,那生动的面孔令他一瞬间都忘记英语该怎么说了。 他想,她的美足以使寸草不生的沙漠开出鲜花,可再美丽,她也就是个性格诡异的女人,阿莱西奥根本不必在她的身上耗费这么多心神,一天天的就知道围在她的身边摇尾巴。 这简直是个鬼故事。 他希望这仅仅只是征服欲而已,受尽宠爱的阿莱西奥开始厌倦那些过于温驯的母马,想要征服一头独角兽,而绝对不是真正坠入了爱河。 “那么主人,要让人送她回伦敦吗?” 就只是想要一句宽慰一句鼓励的阿莱西奥无奈地看了隆戈一眼,他过去一直以为隆戈是最懂自己心事的仆人,但在玛拉?布莱斯小姐的事情上,隆戈却从没说出过哪怕一句他想听的话。 “别总是问这种蠢问题,隆戈。” “主人……” 不等隆戈再对他说些什么,阿莱西奥又继续道:“我知道这可能会吓到你,但我确确实实爱上了她……” 听到这里,仍然怀着幻想的隆戈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这是我心中第一次涌起这样的感觉,非常奇妙,我不想失去她,不想伤害她,于是我手捧着玫瑰去向她示爱,我想要更郑重地告诉她,她是我心中唯一的、特别的,可她不为所动,她冷漠地问我会向她求婚吗……” “求婚?”隆戈十分惊讶地看着阿莱西奥,“也许她就是一直在等着这个呢,这英国女人一直都非常的自以为是。” 他甚至想说,她觉得自己是什么人?英国的公主吗? 阿莱西奥皱起了眉头:“我只会说这一遍,永远永远也不要那样称呼她了,她不是什么‘英国女人’,她是我在乎的人,我也对她负有责任,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对她不够尊重,也不希望有任何人会觉得我不懂得怎样对她好。” 隆戈自知失言,低下头道:“抱歉,主人,我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她只是越来越了解我了,这很好。”阿莱西奥道,“她让我一度说不出话,我确实不会向她求婚,结婚是受虐狂发明出来的游戏,我疯了才会参与其中。只是,这真的很打击人心,当你在谈论爱情时,这位女士根本不当一回事,脑子里只想着讥讽你,以及她那引以为傲的道德,如果她提起婚姻是因为……” 说到这里,阿莱西奥默默停了下来,显然也觉得自己对隆戈说得实在太多了,这家伙三十出头的年纪了,一天天的只知道兢兢业业地替自己办事,和他说这些,不纯粹是对牛弹琴吗? 于是他换了话题:“你能拉回她很好,但她又不是什么需要你押解的犯人,怎么就让她磕到头了?她皮肤白,看起来真是吓人。你得学会收着一点自己的蛮力了。” 那不过就是一小块淤青,一小块,也不是他打的,毕竟他哪里敢打她。他一直在好好跟她说话,可她却忽然间崩溃了,开始大吵大闹,拉扯之间就不小心撞出来了,而且作为一个年轻女孩,她这个人跟娇小柔弱可以说是毫无关系,发起脾气闹起来不用上点暴力手段是根本控制不住,房子都能被她砸了。 但一个合格的仆人只需要无条件服从他主人的命令就够了。 “好的主人,我明白了。” Chapter39铃兰 d eyim en.c om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阿莱西奥推掉了大部分的社交邀约,也懒得管对方会否感到失望,既然她不想参与,而他也希望能更多地与她呆在一起的话。 他专注于与她一起享受巴黎,享受这个城市所有使人快乐的地方,当然,都尽可能避开了他各种各样的熟人。 他喜欢在夜色之中与她一起坐在马车上,沿着塞纳河畔,看着灯火通明的协和广场上那彩虹一般美妙的喷泉,还有美丽的爱丽舍宫。 他喜欢与她一起在布洛涅森林里自由自在地漫步,并欣赏她观看赛马或马术表演时偶尔流露出的兴奋模样。 她对马匹非常的了解,了解到简直使他吃惊。显然过去没少偷看雇主的报纸。 她甚至还在他夸夸其谈时,冷静地指出了他一个小错误,经过了为时半分钟的争执后,他举着白旗承认她才是正确的。 他很希望她能因此发现他的又一个优点,他可不会像多数男人那样恼羞成怒,他只会欣赏女士的才能。 “说实话,我从没见过对马这么有研究的女人。” 当他们下了马车一起走入餐厅时,阿莱西奥忍不住恭维她道。 “那不过是你的见识太少了。” 在这个世上也就只有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说他见识的女人太少。 但由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哪个男人会愚蠢到去反驳这个,于是阿莱西奥只能认了。更多免费好文尽在:3haitang.com “也许我以后就应该送你一匹马。” 他总不能不管挑什么礼物都挑不到她心上去,他必须得让她笑盈盈地接受他送给她的东西。 她会与他一起在山野骑马的,他为她选来做骑马装的布料颜色颇为大胆,但他觉得那很适合她,她就应该是明亮的、特别的。 薇洛简直就懒得去搭理他,她正想按照惯例回一点什么不讨人喜欢的话,可一个小小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响了起来。 “先生,给这位女士买一束花吗?”这个稚嫩的问题来自于门口一个十来岁的小卖花女,她瘦瘦小小的,甚至还不到薇洛的肩膀高,扎着两条辫子,穿着一件整洁的打着几个补丁的旧裙子,拿着一个对她来说堪称是巨大的装满花的篮子,红扑扑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 “不用了,谢谢你,小姑娘。”阿莱西奥自然是真的记住了薇洛不想要花,此时看了看薇洛被这么多花怼到了眼前,熏得脸都白了分分钟要晕过去的样子也觉得十分好笑。 可是薇洛一看到这个贫穷的孩子辛辛苦苦地出来卖花,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了怜惜。可惜她手上一分钱都没有,她只能指望边上有钱的那一个,她瞥了他一眼,轻轻道:“买一束吧。” 反正他天天就知道买买买的,现在也不差这一束小花了。 她难得能开这个金口,阿莱西奥自然是没有不听从的道理。她不喜欢花,估计也懒得去挑,他便随手指了一小束山谷百合道:“就把那些给我吧。” 然后他随手给了这个小姑娘一点钱,自己根本看都没看,却引得她喜笑颜开:“谢谢您,先生,谢谢您,女士,祝你们拥有美好的一天。” 两人入座后,阿莱西奥十分顺手地将那被简单捆在一起的花束递向了她,笑道:“多漂亮的小花,我一直很喜欢山谷百合,清新淡雅,低头的样子,就像是一位羞怯的姑娘,它的名字也很动听,毕竟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诗文比《雅歌》更优美了。” 薇洛默默看他一眼,《雅歌》的第二章第一节迅速浮现在了她的脑海。 我是沙仑的玫瑰花, 是谷中的百合花…… 阿莱西奥显然知晓她正在想些什么,十分自然地接上了她的思绪:“我的佳偶在女子中,好像百合花在荆棘内。” 薇洛顿时又有些感到不适,因为自己的思维竟可以被如此轻易地操纵。 “这花不要给我,你可以直接扔了。” 她不喜欢鲜花,也不喜欢山谷百合这低头的模样,她一辈子都喜欢把头抬得高高的。 “那就这一小枝好了。” 他本来就是在那故意逗她,此时也自然愿意听从她。只是,他想了一想,仍是取出一簇小花才让侍者赶紧把剩下的拿走,然后,他将它别在了她头上微微向前倾斜的精致小帽子上。 薇洛的心又悄悄地冷了一些,但也算了,只是几朵无关紧要的小花而已,她在他的身边又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阿莱西奥仔细地看着她,他的英国姑娘每一天都十分美丽,这件用尼罗河绿的中国绉纱与绿色罗缎制成的裙子非常衬她,如今再添上了鲜花,使她愈发像是那异教神话传说中的珀耳塞福涅,告别了凛冬的黑暗,在雪融花开之际,自冥界重返人间。 意识到自己貌似是开始在脑子里作起了酸诗,阿莱西奥忍不住想,在她的面前,他好像总是会忽然就变成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傻瓜。 薇洛感受着他的手指放下时刻意拂过她脸颊的动作,皱了皱眉,低下头,扯下了手套,然后侍者便递给了她一份大菜单。 她一向是懒得去花这个心思的,她对阿莱西奥道:“你替我点吧。” 于是阿莱西奥先要了一瓶香槟,然后再与侍者慢慢地讨论菜单。 薇洛闲着也是闲着,拿起酒侍为她倒的香槟,送到唇边,正要浅抿一口,却忽然愣住了。 然后,她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指头一松,满杯的香槟也就这么坠落下去,通通淋在了她造价高昂的裙子上。 而她脸上的神情,是阿莱西奥过去从未见过的极度惊恐。 他皱起了眉,顺着她的目光转过了头去,那个方向只有一对刚刚过来的男女,手里拿着一小束显然也是刚刚门口买的玉兰花,正准备就座。 那位女士大约二十四五,虽然勉强也算得上是个漂亮姑娘,可陪同她的绅士金发碧眼,却更是引人注目,他一定曾经粉碎过不少芳心。 “你怎……” 他没来由的心头一跳,转回头来,一句话还没问完,便只见她已鬼鬼祟祟地猫着腰站了起来就想逃跑。 结果因为头仍有些晕无法多加注意,她整个人又过于慌乱,她一步都没能迈出去就先被桌腿给绊了一下,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 她的行为显然是不想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可现在,也正是因为她的行为,餐厅里的所有人都在注意这个摔得狼狈的绿裙姑娘,餐厅的侍应生们更是吓得要命,生怕这位女士摔着哪了引得她旁边的护花使者在那乱发脾气。 阿莱西奥见她头发都摔得乱蓬蓬的很是失仪,生怕她会觉得难堪,迅速拿了大衣过来裹在了她身上。 他想,她之前不怕死地在船上爬栏杆想要跳海他都没有让她摔着,现在只是想好好地吃个饭反而摔了。 他发出了一连串的问句:“怎么样?伤着了哪里没有?还能站起来吗?” 薇洛点了点头,扶着他的手臂努力地站了起来,便准备要自己走。然而才刚试着迈了一小步,就痛得小小地惊呼了一声,连逞强都没法去逞,整个人重新塌回了他的怀抱里。 “我……我好像是崴到脚了……” 她又痛又难堪的,声音非常小,还带着哭腔,听得他是一阵心疼。 他只能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她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大约仍是觉得丢脸,她又将头埋进了他的颈窝。因为情绪激动,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此刻只能用力地呼吸着,那火热急促的气息被他敏感的皮肤感知了个清清楚楚。 他痛苦地低头看她,好吧,她就是总喜欢折磨他。 碍于路线,他将不得不经过那位令他莫名有些不安的金发绅士,他重新抬头看路,很快便有些意外地发觉那个金灿灿的令人实在无法去忽视的讨厌脑袋正打量着自己怀中的人。 阿莱西奥将薇洛抱得更紧一些,金发绅士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被他知悉,也自知冒犯,十分抱歉地将它收了回去。 他们离开之后,那位女士看见自己的男伴竟是有些魂不守舍,笑着问他:“怎么了艾尔德里?我猜那位跌倒的女士一定非常漂亮?让你神魂颠倒了?不过你注定要失意了……”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还是选择隐藏了剩下的话。 而被称为艾尔德里的男子只是默默地上前捡起了那朵因为主人的摔倒而飞到了几英尺外的小小花朵,淡淡道:“没什么,我只是没来由地想起了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女孩。” “威廉米娜……” 这一句,他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关于女主想的那段圣经,I am the rose of Sharon, and the lily of the valleys. 文中翻译来自和合本。 lily of the valley正是铃兰的英文名山谷百合。 Chapter40回忆 在回去的路上,阿莱西奥一次也没有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 直到马车停了下来,他走得很快,薇洛晕晕乎乎的,只感觉前面的楼梯和头顶华丽的吊灯在她的眼前不住地旋转。 隆戈已经懂事地派人去找医生了,他将她放在床上,嘱咐女仆来给她换衣服,自己则是准备给她拿点白兰地。 他的思绪乱得不行,各种各样的猜测在他的脑海里打架。他想着她需要换衣服,一个人胡思乱想的,磨蹭了好一会儿。 当他终于再度回到她房间,他看到她虚弱地躺在床上,垂着眼睛,一副快睡着了的模样。 他走到床边将手伸到她的脑后。 “你需要来点白兰地。” 薇洛抬起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雾蒙蒙的,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其他的原因。 她摇摇头:“不,我不喜欢白兰地。” 但那杯子却紧紧压着她。 “你必须喝一点,对你比较好。” 他的语气几乎像一个命令,她不得不服从,让那红色液体灼伤她的舌头,就这么一路烧进了她的喉咙。 她都说了不想喝! 她猛烈地咳嗽起来,一把推开他灌酒的手,而她苍白的脸颊也确实渐渐恢复了血色,眼中的雾气也在消散。 他摸了摸她的脸:“我先去换身衣服,然后等你看了医生再跟你聊聊。” 他没有等薇洛回答什么,又对那法国女仆道:“照顾好你的女主人。” 女仆向他行了一个屈膝礼后,他走向了那扇连通他们两人房间的门。 薇洛始终一言不发,女仆也半个字都不敢问,只是小心翼翼地照顾她,直到医生用最快的速度赶来。 她的伤势并不严重,冰敷,好好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待人都离开后,他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我不会跟你说太久,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更想一个人好好休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我只是太好奇了,无法控制,你认识那个人么?” 薇洛抬头看着他,神情有些茫然,仿佛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 “哪个?” “你需要我来为你仔细描述?一位典型的不列颠绅士,大概和我差不多高,金头发,眼睛蓝得像亚平宁的海,英俊得美景宫的阿波罗都要相形见拙。” 说到最后,阿莱西奥的语气显示出他有些吃味,也许她这个人就是喜欢金发碧眼的男人,毕竟他们确实显眼,他的头发眼睛相比之下太暗沉了。 薇洛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用一种他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十分平静地回答:“不认识,而且你都说他是绅士了,一位绅士为何要屈尊跟农民说话?” “别闹了,我们都知道你不是农民,一个陌生人值得你这么大的反应?” “你怎么感觉都行,我不认识他。” “好吧,我只是想说,他身边那位女士我应该还有点印象,你不好奇?” 薇洛静如止水的脸色总算有了一丝波动,但也只有一丝。 “有什么好奇的,男人总是来巴黎享受生活。” 阿莱西奥愣了愣,很快反应了过来:“你在乱想些什么?她是一位着名银行家的女儿,我也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真的!在你的眼里我是跟每个女人都有点关系吗?我的意思是他显然好事将近,而且还是找了个金矿。” “我不想太关心陌生人的事。” 她连续叁次的不认让他忽然想起了圣彼得,别连这都要向圣徒致敬了。 “他非常显眼出众,要打听他并不难,我只是不想自己瞎想,你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肯告诉我。” 她连大使馆都要去碰运气,如今明明认识这个人,却偏偏要躲开,任何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很不妙。 大约是为了制止他的颠倒黑白,她笑了一声,破罐子破摔:“你究竟想知道什么?好吧,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他是苏格兰的艾尔德里伯爵。” 苏格兰?作为一个没去过苏格兰的意大利人,她的话让他意外了一瞬。 “我从小就认识他,在苏格兰。” 阿莱西奥道:“你有亲戚在苏格兰吗?还是说你原来是苏格兰人?” 苏格兰,他回忆着对苏格兰仅有的印象,不是许多英格兰人嫌弃苏格兰佬保守固执,野蛮落后么?他看出了她保守固执,倒没看出来有多野蛮。 “半个,我外祖父和他是邻居。” “邻居?” 薇洛一听就知道,这意大利佬质疑她的用词,算了,爱信不信。 “是的,我外祖父是他邻居的佃户,所以也能算是他的邻居。” 阿莱西奥尴尬道:“我没有任何质疑的意思,我绝对相信你的话,真的。” 但他仍然在想,她说邻居? 可能是伯爵家附近某个有一小块土地的乡绅,并不富裕,所以也没法拉扯英格兰的外孙女一把。 “我小时候在苏格兰差点摔断脖子,是他过路救了我的命,我十分感激他。” 她回想着这桩往事,也觉得好笑,她那时只有九岁,太喜欢骑马,又觉得自己足够成熟,受不了母亲总是管束她,她为了能在美丽的苏格兰高地骑得开心,就在有一天没有母亲盯梢时欺骗了马夫,说妈妈允许她单独在小牧场骑一小会儿马。 在大多数情况下,长着一张乖巧脸蛋的她也确实就是一个典型的乖孩子,所以大家对她充满了信任,结果这样的她一旦动起了什么歪心思来,那就是天大的事了。 她才没准备只在牧场骑一小会儿马,她直接背着人偷偷地跑远了,然后很快,她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开始害怕,身下的小马也很累,然后,过路的大卫-麦克乌安看见了她。 那时也不过是个少年的他温柔地、堪称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是什么人,是不是迷路了,生怕吓到了她。 而她在这种时候又忽然就机灵了,觉得不能随便跟路上遇见的生人说话,连忙就想要走,结果她那可怜而疲惫的小马在急匆匆地转身时被石头绊了一下,如果他没冲过去把她拎起来,她大约就得被甩下马,魂断苏格兰。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发现我不希望被人当成小孩看待,对我说话的口气十分正式,他一路护送我回去,跟我告别时还亲吻了我的手背,就仿佛我是一位女士。” 阿莱西奥心想,这家伙看上去正儿八经的,段位还真不低,面对一个小孩都不忘散发魅力,变态。 “看来,他从那时就偷走你的心了?也许你仍然爱他。”他尽可能地语气轻快地问,假装只是个玩笑。 对于他的问题,薇洛沉默了一会儿,这绝非心虚,毕竟她能对这个人心虚什么。她只是又陷入了新的回忆,她想起了叁年前在外祖父家的宴会。 她那时刚满十七,还未正式被介绍进入社交界,只是因为是在外祖父家,她又确实到年纪了,让她提前参与一下这种正式晚宴也不算有失大体,就当是为几周后前往伦敦做准备。 那时,他们都很开心,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即将迎接的不是值得铭记一生的社交首秀,而是接连的服丧,那时,也是她上一次见到艾尔德里勋爵,那个全苏格兰最迷人的金发青年。 外祖父为他们做了简单的介绍,这是必须的,但她当然还记得他认识他,青涩的少年已变成能使得年轻姑娘芳心大乱的俊朗青年,而他也同样记得她,那个差点摔断脖子还要在他面前维持高傲的小不点。 她不是没听说过关于他的事情,在这些年的时光里,他继承了他父亲的一切,还在伦敦力排众议娶回了个穷乡绅的女儿,却很可惜好景不长,婚后才一年那可怜的女孩就死于生产,他们的孩子也没能存活。 从那之后,年轻的艾尔德里勋爵一直沉浸在悲伤中,令他们相识相爱的伦敦也几乎成了他的禁地。 女孩总是难以抵挡那些英俊痴情的男人的魅力,她也没能成为例外。 一整个宴会她都在偷偷盯着他看,看他熠熠生辉的金发,海水般湛蓝的眼睛,看他高傲地在庸俗的人群中移动。 她是如此喜欢他的眼睛,她几乎能从中看见一千个跳舞的海浪。 她怀着一种十七岁少女的激情感受着他内心深处的痛苦,她想,他明明还那么年轻,他不该就这么一辈子沉浸在过往的创伤里,他得走出来。 不列颠人民对晚餐后的业余表演环节非常热衷,而她在所有人的呼声中选择了一首十分古老的当地民歌,过程中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因为这是送给他的。 他对她回以微笑,而她也知道自己有优美的歌喉,至少她的每个护花使者都是这么对她说的,之后他也果真在她的外祖父面前称赞她,只是,他称呼她为孩子。 诚然,一个还没有被正式介绍进入社交界的女孩在官方上确实只能算是一个孩子,他也许是察觉到了她汹涌的好感,表现得十分得体,但他让十七岁的她感到非常伤心、丢脸,这也是毋庸置疑的。 那天晚上,她把头埋在了枕头里哭,她想,只要她还活着,她永远都不要原谅艾尔德里勋爵。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早就不会再那么幼稚了,可要说完全不在意,却也不可能。 也许人都需要受挫,所以不管是曾经让她那么伤心难过的艾尔德里还是眼前她噩梦般的阿莱西奥,都注定会留在她的心上,令她此生难忘…… 薇洛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淡淡道:“你怎么想都可以。” 她不能说是仍然爱着那个人,那只不过是一阵十分短暂而且愚蠢的少女心事。 但他毕竟是这二十年来唯一真正触动她心的人,所以一直渴望能遇见一个熟悉的、值得信任的人的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辜负了上帝赐予的机会,落荒而逃。 她太蠢了,这一定是她这辈子所做过的最蠢的事情没有之一,但她就是不想让他看见那个曾经为他歌唱的孩子已变成了一个堕落女人。 哪怕她变成这样根本不是她愿意的,那也毫无意义,无论如何,她不能去寻求他的帮助,她光是去想象这样的自己与他目光相接就足以崩溃。 她将手放在阿莱西奥的手上,感觉到因为她难得主动的动作,下方的手指变得有些僵硬。 “你一定要来询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你非要在我的心上再扯出一道伤口?我遇见你时是什么情形你很清楚,我从前是否爱上过谁很重要吗?能改变什么吗?就像你总试图让我去相信你的什么爱情,但我信不信其实又有什么要紧?” 就算她今天就与他坠入爱河,她的痛苦也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最多只能暂时隐藏。 她拥有一个不变的灵魂。 他珍而重之地反手握住她:“你会这样对待我,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惹恼我,难道不正是因为你相信我?” 他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离开他那搜寻的目光,以一种无畏的姿态。 “小姐,你好像总是不能明白,你现在确实对我很重要。” “我有点困。”她轻轻道。 她酒量较浅,平日喝两杯香槟就是极限了,一英寸的法国干邑白兰地完全足以让她倒下。 “好,你休息吧,要留根蜡烛吗?” “我不是小孩,我不怕黑。” 阿莱西奥险些又要笑出来,看起来从孩提时到现在,她一直都是这样,唯恐别人当她是个小孩。 “我就在你的旁边,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叫我。” “我的手没事,还可以拉铃。”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解雇她。” 说完,他看着薇洛仍然望着自己的双眼,那让他连将目光移开都变得十分艰难,更别说其他。 他忽然很想亲吻她,这再正常不过,每个男人在爱人的床边都是这样,而他也并不压抑自己的天性,果断就这么做了,他俯下身,嘴唇轻擦着她的嘴唇,起初很轻,后来则是完全压了下去。 她的触感又软又热,像阳光,像在他心上跳动的火焰,他忍不住用舌尖轻触她的下唇,舔着残余的白兰地,搜寻她甜美却又难以捉摸的味道,助长着他快要失控的饥饿感。 然后,他尽力中止了这个吻,毕竟,全能的基督,他确实就只是打算送上一个晚安吻罢了。 他的头微微滑动,蹭了蹭她柔软的脖子,感觉到她的脉搏跳得十分剧烈。 他一刻都不想离开,但她受了伤,他在她身边绝对是个潜在的危险分子,比如他就不可能做到不去拥抱她,紧紧拥抱她。 他默默站起了身,吹熄了她床边的蜡烛,走向了那扇连通门。 “晚安,好好休息。” 他关上了门,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确实很困,她从来都不喜欢对人撒谎,但或许是因为她的腿仍在疼,即便她闭上了眼睛,睡眠也并没有她预期的那么快。 她忍不住想起了阿莱西奥。他现在不在她身边,她也确实不想总是与他躺在一张床上,被他困在怀里入睡,可她却仍然能感受到他,他仿佛一点一点给她打上了烙印,让她去依赖他。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都是错觉罢了。 Chapter41意大利 意大利的自然风光十分秀丽,尤其现在仍是夏天,夏日的田野总是最迷人的。 在漫长的路程里,薇洛几乎一直看着窗外,让美景来洗涤她的心灵,直到一座雄伟的建筑物慢慢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才将她唤回了现实。 那样的庞大将她美丽温馨的家园都衬托成了什么平平无奇的小房子。 多豪华的牢笼,他可以安心了,这下她真没地方跑了。 当他们驶近那可怕的城堡,她自马车的车窗看到所有人都站在外面迎接他们的主人阿莱西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也不是没见过这种阵仗。 但她还是第一次以这种极不光彩的形象面对这阵仗,她又开始感到一阵难堪,她究竟该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一起下马车? 但阿莱西奥并不理会她的反应,当仆人打开车门后,他便硬是将尴尬得想缩到角落去的她接了下来。 他握住她仍挣扎的手,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好像她还是个娃娃,他护送她走过去,接受那一堆人的目光洗礼。 她情不自禁地抬起了头,试图看到大门之上是否正刻着“抛弃一切希望吧,你们这些由此进入的人”的铭文。 对于一些比较紧要的人物,阿莱西奥还特意给她做了一些介绍。 然后,因为她的礼貌,他也第一次听见她不得不开口说起了意大利语,那自然比不上她说得恍如母语的法语,却依旧优美,意大利语本就浪漫富有韵律,她美丽的嗓音更是能将任何语言都说得极具音乐性。 “我这里的人手不多,毕竟只是住着一个单身汉与他那早已告别任何娱乐的母亲,仆人们只需要帮我打理好庭院与马厩就够了,也许你的出现能使一切变得不同一些。”他道。 “也许吧。”她随口回应。 沿途经过了这么一两百个人,她显然有些无所适从,关于他的话,听没听清都是个问题。 他们一路进了屋,阿莱西奥颇有些不舍地将薇洛转交给身后跟随的隆戈,并做了吩咐:“照顾好她,我得先去拜见一下老夫人了。” 薇洛皱了皱眉,她一刻也不想跟隆戈相处,但她也没心思去抗议些什么,只是郁闷地吐了口气,便在对方请的手势中快速地穿过大厅,提着裙摆上了阶梯,那高傲的姿态放在这座拥有好几个世纪的历史的古堡里,可真像一位女王。 阿莱西奥笑了笑,等到她的身影在他的眼前彻底消失,才转去寻找他的母亲。 老公爵夫人是个病人,这两年她几乎都不曾离开房间,走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自己的私人起居室。 当阿莱西奥走了进去,便看到老夫人靠着枕头,正坐在床上,而旁边的中年女伴则刚将一本新从伦敦订来的英文书放下。她见到他过来了,向他屈膝行礼便退了出去。 “我回来了,妈妈。” 面对儿子,老太太露出了一抹苍白的微笑:“给我说英语,又不是不会。” 他笑着用英语答了一句抱歉,便十分自然地走近,轻轻握住了妈妈的手:“天呐,我最近天天一张嘴就是英语,都快活成英国人了,就让我歇歇吧,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说法语。” 老夫人有些无奈,他在英国明明才呆了多久,给他说得就好像呆了一年一样。 “我很想知道你在路上都做什么去了?我连你姨妈的信都收到有一阵子了。” “啊,莉迪亚姨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什么‘我听说你好几天前就到了伦敦,还以为你是着急来见我,结果你都做什么去了’,可是妈妈,长途旅行不就是这样么,你在路上不多休息休息,又怎么有精神继续赶路?” “多合理啊,我猜她一定相当漂亮。”她毫不留情地戳穿他道。 阿莱西奥微微一愣,有那么一瞬间他竟也感到有些尴尬,但这尴尬很快就又消失无踪了。 他懒洋洋地笑了笑道:“好吧,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她确实非常漂亮,我甚至觉得你或许都可以考虑见一见她,你一定会非常喜欢她的,她是个英国女孩。” 英国女孩?老公爵夫人挑了挑眉,有些诧异。 “我以为你一直觉得英国女人都非常乏味,多愁善感,还喜欢故作高傲。” “是么?”阿莱西奥故作惊讶地开口,“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一直认为英国女性极具魅力,只不过最出众的那位早在三十年前就被爸爸俘获芳心,我被她养育长大,从此再面对其他英国女人便注定要经常失望了。” 老公爵夫人无奈:“你这套还是留着对付别人吧,给我说正经的,告诉我,你没有随随便便把妓女给带回来吧?” 妓女这个词最近每次出现都不是什么好事,阿莱西奥甚至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听到就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他反驳道:“她是个淑女,货真价实,她可能是家道中落了,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想,但她显然受过教育,有好人家出身的高雅气质,她当时还正在找一份女伴工作,这是一份淑女工作,她的推荐信非常辉煌,足以证明她的工作能力……” 见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直接就开始长篇大论地维护起了那个什么英国女孩,答案已经是很明显了。 算了,她决定还是不去多想了,这是自己去了半条命才生出来的儿子,而且就一个,不管他干什么她也只能认了,跟他生气只会祸害自己身体,反正以他的性格,漂亮的姑娘就像一颗颗彗星,她们在他的地平线上划过,然后就会消失不见了。 她直接转移话题:“和我说说你在英国的事情,达弗林夫人的身体怎么样?” “从她处心积虑地防备我与玛丽表亲说话的状态来看,好极了。” 对于这点,阿莱西奥也是有些尴尬,达弗林夫人显然是害怕这位最小的詹宁斯小姐与她两个姐姐一样,年纪轻轻的都没见过几个男人,然后一遇见表哥就丢了魂…… “玛丽也确实是大姑娘了。” 她欣慰地笑着,又算了算这个年纪最小的外甥女的年纪。 “我想今年还是她第一个社交季?” “不,明年,姨妈希望她十八岁再进入社交界,更成熟稳重一点,不过我还是怀疑她到时能不能吸引到任何追求者,毕竟就一年的时间能带来什么天大的改变,她现在整个人看起来仍像个小孩子,跟莫名其妙留起了胡子来的克里斯平站在一起比起兄妹倒更像是父女。” 老公爵夫人被儿子的刻薄气得想笑:“你倒好意思说人家,克里斯平可比你小了整整两岁。” “可他从小就显得老成,再留个胡子,看上去仿佛比我大十岁。” 行吧,她觉得自己并不想一把年纪了还要跟自己幼稚的儿子斗起嘴来,她选择了先关心自己那贴心的大外甥:“那么,克里斯平今年遇见他的意中人没有?你看见她了吗?你姨妈一直很担心,怕三个做妹妹的都嫁出去了,老大依旧是孑然一身。” 说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比妹妹的四个孩子都要年长的自家儿子,她可真担心自己会活不到儿子的婚礼。 “我没看见,但他显然是遇见了。在那几天的乡下生活里,他整天在神游,打球时神游,骑马时神游,用餐时神游,玩牌时神游,努力跟我找话题聊天时也神游,他还旁敲侧击地问过我应该怎样追求女孩。我现在完全理解那种心情,这小伙子坠入爱河了。然后我也向姨妈打听了,毕竟我知道我亲爱的妈妈肯定会关心这个,姨妈看起来很不满,说他是被一个美丽而肤浅的调情者伤透了心,身为男人,简直一点自尊都不要了。” 可怜的克里斯平,光是听着达弗林夫人在那里说,阿莱西奥就完全可以想象这位年轻的英国勋爵追在那位小姐身后一个劲地哀求的样子,姑娘们可不喜欢这样的男人。 “莉迪亚说起话来总是那么刻薄,我想我能猜到是什么原因,克里斯平确实不适合这种明显很受欢迎的女孩,他哪追得过全伦敦的单身绅士,不过男人被挫挫锐气也是好事,你看起来就是挫折受得太少了。” “女人从不拒绝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在妈妈面前死要面子道。 她微笑:“放心,总有这样的时候的,毕竟就算是耶稣都会被拒绝。” “你就这样诅咒你的独生子?” “别胡乱用那种词,我只是太想知道,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不是那么年轻了,你该安定下来了,也许一点挫折会是不错的催化剂。” 闻言,即便阿莱西奥也是一个典型的意大利人,总是依赖母亲不想离家,现在也只想逃跑。 又开始了,为什么每个老太太都这么热衷于给年轻人找婚事,尤其她们自己的婚姻好像也就那样…… 他才刚回来,还想在乡下多呆一段时间,多跟妈妈聊聊天,而且这是他成长的地方,他也有许多东西分享。 总而言之,他压根不想结婚,他也不认为这世上有任何人真心想结婚,全都是被迫的罢了。他清楚自己是什么样人,在他看来,有些神圣的承诺一经作出,便会化为达摩克利斯之剑,永远悬在他的头顶。 但他也实在不想惹母亲生气。 “全能的基督,这样的话可太伤人了,妈妈,难道我快三十岁了就不再是你亲爱的阿历了?” 老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知道我这辈子从没有那么叫过你,阿莱西奥。” 好吧,她说的是实话,哪怕有再多人用各种方式简洁亲密地叫过他,在他亲爱的妈妈这里,他一生都是阿莱西奥,从未改变,她喜欢在儿子生命里保持一种奇怪的特殊性。 她继续道:“结婚不是什么坏主意,我的孩子,一位年轻美丽的妻子,她会帮助你从管家的痛苦里解脱出来,让你的生活更舒适,还有之后的几个孩子,这么大的房子很适合玩捉迷藏。” “是的。”阿莱西奥笑道,“但除了这些好处,也有不少弊端,她将随意地挥霍我的钱,并借妻子身份理直气壮地指挥我的一切,还希望我时刻向她汇报行踪,我要是在社交场合没把眼睛固定在她的身上,她就会疑神疑鬼,跟我吵架。而且所有女主人都会希望证明自己的才干,她会弄出一大堆的宴会与家庭聚会,指望我可以与全世界成为朋友,她还会像每个好品德的贵妇一样热衷于慈善,时不时带一堆女人过来叽叽喳喳,操办各种活动,天呐,结了婚,我永无宁日了。” 她瞪了他一眼:“原来我对你父亲而言竟然是个这么可怕的女人?” “不,妈妈,爸爸经常和我说,能娶到你,都不知道从梦里笑醒了多少次,可有些幸运儿全世界只有一个。” 儿子油盐不进,还满嘴甜言蜜语真是麻烦事,她想,当年就该把他踢到英国受教育,而不是整天跟满肚子花花肠子的意大利人泡在一起。 她只能懒得管他,之后他们又谈了一些关于英国的事情,直到老太太显然有些困倦,阿莱西奥才起身向他的母亲告辞。 他迫不及待,走得太快,就在他出门的一瞬间,他听见他的母亲好像又开口对女仆说了什么有关自己的事情,但他没有听清楚,也没有多在意,直接离开了。 ------------------ 铭文出自但丁《神曲》地狱篇第三章。 Chapter42《一个欢场女子的回忆录》 薇洛得到的新房间非常漂亮,或许说得更准确一些,是富丽堂皇,尤其是当太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照射进来的时候。 在房间里最醒目的是那张精美的四柱床,挂着蜂蜜色的带有刺绣的丝绸,床顶和床柱刻着繁复的花纹,上头镶嵌的黄金正在闪闪发光。 它或许已经伫立在这里很久了,薇洛心想,就像房间里摆放的其他家具一样,是那么古典而华美。 她闲着也是闲着,在仆人给她整理一大堆行李的过程中,她就一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感受它所有的布置都是那么恰到好处,直到,她在梳妆室里打开了一扇门,一个十分熟悉的同样也在整理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与阿莱西奥的贴身男仆面面相觑,良久,对方率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您好,小姐。” 她“砰”的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好吧,这根本不算出乎预料,按理来说应该属于他妻子的卧室,在他未婚的情况下,自然也可以安排他的情妇居住,一切都随他这男主人的心情。 但他刚刚是不是说要去看他的母亲来着?就算他的母亲并没有住在这里,也估计是住在附近的某处…… 等等,她又有一些记忆回了笼,他的母亲好像确实就是住在这里。 总而言之,那位可怜的老太太要是知道了心里会怎么想? 她尖锐地看着一堆仆人,而他们则是惊讶地看着她红着脸好似颇为不高兴的样子。 “你们都走开,去通知你们的主人,让他立刻过来见我。”她用意大利语道。 他们的下巴顿时掉了下来,仿佛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然后,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谁能真正有这个勇气去告诉他们尊敬的主人,他的情妇正在像叫一个仆人一样地叫他。 幸运的是,她好像也并不强硬。 她看着他们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实在不应该去为难他们,索性打开卧室的门离开了。 就她刚刚的样子,也没有哪个仆人敢随意地上去拦她,只能默默跟上她,免得她乱跑,一不小心就在哪个偏僻角落里迷路了。 当跟母亲唠了半天英国之旅的阿莱西奥终于得以来到她的房间,却根本没有找到她,只有仆人们还在忙活。 他以为她或许会在各个房间里乱转,或许会坐在窗户边上吃点东西,甚至还有可能是直接窝到床上睡觉。 她总不至于都到了这里还要找机会逃跑吧? “她又跑到哪里去了?” 他随便挑了个人询问。 因为语气显得有些恼怒,女仆被他吓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她正一个人呆在您的图书室里,我的主人。”她用这辈子最快的语速回道,“隆戈先生说了,不用拦着她,她可以自由出入,随便借书来看。” 图书室? 阿莱西奥愣了愣,好吧,这确实是她干得出来的事,那里有他家多少代人积攒的藏书,她会不惦记就奇怪了。 他可能有一万本书,薇洛心想。 她自在地在里面走动着,偶尔爬爬那漂亮的楼梯,搜寻着她觉得自己未来几天可以看的书。 她现在反正差不多就是个被关在异国他乡的囚犯,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好打发时间。 她随手拿下了两本好像挺有意思的冷门神学书,以及一本小说,然后,她看到了莎士比亚的作品,不过是意大利语的版本。他们的这位大文豪一直深爱意大利,显然那影响了许多英国人,也包括了她。于是她默默把手伸了过去。她原本还想带走一本文艺复兴时期的名家大作,但在翻了几页之后,她又默默放了回去。 那目前还太为难她的水平了,而她也一点都不想去请教某一些很懂的人。 她把几本书迭起来抱在怀里,又四处转了几圈,想要再找一找有没有英文读物之类的。在读了太多外语的情况下,她会需要母语转换心情。 然后很快,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Memoirs of a Woman of Pleasure(一个欢场女子的回忆录)》。 她过去从未听说过这本书,她以为一本英文书能漂洋过海来到意大利,说明是很有名的大作。 不过,这个名字看起来也很不正经,也许,她不曾听说过它不是因为它不出名,纯粹是她的原因? 于是,她还是把怀里的书都搁到了一边,把它从书架上拿了下来并打开。 这本书是由两封长信组成,而信的作者是弗朗西斯?“芬妮”?希尔。 她脑子里想着自己读过的一些有关欢场女子的文学作品,随意地翻阅着,一分钟后,她便停止了动作,像个文盲一样怔怔地盯着书页。 “这既新鲜又奇怪,但我以为这也许就是伦敦人表达善意的方式吧,所以我决定不落后于她,也热情地拥抱和亲吻她,以完美无瑕的纯真。 这举动鼓励了她,她的手变得愈发不安分起来,在我的整个身体上游荡,又是抚摸、又是挤压、又是揉弄,这种新奇感让我感到兴奋与惊讶,而不是震惊或恐慌……” 她直接翻了一页。 “与此同时,我四肢伸展,浑身酥软,呻吟着、喘息着,所有这些都使得这老练的荡妇明白,我喜欢她的举动,而不是感到冒犯,她用反复的亲吻和感叹来恭维着我,比如‘噢!你真是个迷人的生物!那第一个让你成为女人的男人该有多幸福啊!噢!为了你,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还有类似的断断续续的表达,这些表达被激烈而热情的亲吻所打断……” 算了,往后的内容她已经是看都不敢看了,毕竟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浮现出了一个十五岁少女被一个老练的妓女抚摸的情景。 她感到非常非常尴尬。 她只得用力地合上了它。 她不是不知道,这本书就不可能是一本什么正经书,可即便是已经做足了准备,她也还是不免为它的内容竟然可以是这样的直白、下流、粗俗、奇怪而大为震撼。 上帝,文字就不该被这样使用。 她用了好几分钟时间来调整自己的情绪。 她觉得她该立刻把它放回去,她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曾经注意到过它,又或者,她就应该直接烧了这本不该存在的书? 但显然,后者是绝不可能的,她一辈子都懂得尊重他人的财产,它并不属于她,她无权去处置它。 她的手又重新摸到了它的封面,她确实正在准备着把它放回去。 然而人的好奇心是一种无解的东西。 随着脸上热量的不断上升,她在一旁坐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猛地重新翻开了它,一目十行地迅速阅读着,想看看这本可怕的书究竟还能荒唐到什么地步,那做贼一般的感觉让她仿佛又回到了早年背着人偷偷摸摸看罗曼史的时光。 菲比与芬妮,然后又是别的男人与别的女人…… 天底下的爱情故事都一样,薇洛一看到这个令芬妮神魂颠倒的英俊年轻人就知道,他大概就会成为菲比口中那个幸运儿,芬妮的第一个男人。 他们也迅速地私奔了。 之后简直是一个恐怖故事。 在那家旅馆里,他们折腾了好半天,查尔斯嘴上说着会像爱护自己一样爱护她,结果芬妮仍是直接尖叫一声,痛昏了过去,等到醒来,她的情人告诉她,当他宣泄完退出时,她双腿间涌出的鲜血把她的大腿全染红了…… 薇洛捏了捏自己的脸,感受着它的热度就这么慢慢地又降了下来。 吓的。 她从没想过自己这么胆小,即便强暴对她而言已属家常便饭,她居然还是被这种文字吓唬到了。 她有些反胃地想,她以前根本读不到这种书这点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她完全可以想象她过去要是见到了这种屠宰一般的场面,绝对会选择把自己关进二十英尺的修道院高墙里,远离尘世,谁劝也没有用,而不是乖乖地被家人领出来,试图在伦敦找一个富有的贵族丈夫…… 她默默站了起来,不准备继续让它玷污自己的眼睛,这种读物也不知道究竟什么变态才能欣赏。 她会把它合上,放回原地,然后—— “你在看什么呢?” 她惊声叫了起来,一边转过身一边赶忙将书给藏在了身后。 ---------------- 关于《芬妮?希尔》,这书有中文版,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找来看看,感受一下十八世纪的英国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