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gl》 第1章 [gl百合] 《碰瓷gl》作者:不接淅【完结】 舒环屿在荧幕前风情摇曳,游刃有余,人人说她是影视界的小公主,有望成为最快拿到大满贯的新生演员。 江瓷在学术会议上叱咤风云,一跃成为全市最年轻貌美的翻译学家,人称“神赐之笔”,璀璨夺目。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竟然同上热搜,传闻说小公主要栽,网友都说江瓷这辈子没传出过绯闻,更别说现在正值事业的上升期,绝无可能恋爱。 舒环屿看着热搜评论陷入沉思。 ......没想到大家看得这么准确,果然是旁观者清... [江瓷是谁啊,我看她的学术直播隔着屏幕都觉得不可亵玩,真想知道她看到这个热搜是什么心情。] 这条评论说的有理,她也想知道,于是立马照做。 “江教授...微博热搜看到了吗?” 没过一会,收到回复:“已赞。” “?” 1.初遇 “咔!” 周导演站在摄影师旁,喜滋滋地看着摄影机里留下的最后一幕,朝剧组竖起了个大拇指。 “不错,最后一条完美结束!” 他看向片场角落里正帮忙拆道具的娇小身影,抬高声音:“小舒!最后一场演得也很不错啊!” 那道身影被道具大叔遮在角落,听到导演的呼喊,侧过身子来笑脸盈盈,眼睛圆圆的,透着几分清澈,一股子清澈的甜几乎要流出蜜来。 “真的呀?” 周导笑:“我什么时候骗你!” 舒环屿自豪地比了个耶,道具师小哥和她一块将道具往外挪,偷偷向她挑挑眉,“不错啊,可惜咱们就是个小成本网剧,受众少,要是摊上个大制作,你这演技不火都天理难容!” 听的人却一眼的难以置信,摇头道:“大制作能找上我呀?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小哥刚想开口,却努嘴:“你手机响了,行了,这东西我自己搬,你有事赶紧忙去!” 舒环屿回了个抱歉的眼神,“那我先接电话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清脆女声急不可耐。 “小舒小舒,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舒环屿撇嘴,“又找我帮什么忙?”还没等谈嘉开口,她先打断,“我先说好,我可不去帮你搬专辑,上次累得我手都快断了!” 她的好朋友谈嘉是位妥妥的富二代,又是独生女,平时娇惯得无法无天,在杨湖,除了她那在学术界颇有威望的大牛导师,她说东,没人敢说西。前几天她粉上了个不知名的歌手,非要去狠狠买二百本专辑让小歌手记住她,最后还是求了舒环屿一箱一箱帮她抬上楼的。 “哎呀,不是不是,这次不需要你付出体力!”谈嘉说,“就是上次那个小歌手,她真的记住我了,要请我吃饭呢!” 舒环屿瞪大眼睛,“你不会想让我替你去约会吧?绝对会露馅的!” “怎么可能?”谈嘉“切”了声,“她约的时间我刚好有讲座,要签到的,这场讲座还是我导师专门请人来的,要是签到本上没我名字她得宰了我,你......” “什么时候?”舒环屿轻叹口气,就算她拒绝,小祖宗也有无数个理由拜托她。 “小舒你对我最好了!明天下午两点,6栋a区611,记得进门先签到!如果回答问题,一定要先报我的名字!” 听个讲座不难,舒环屿叹了口气。要是别的事情,她一定会露馅。 她和谈嘉是多年好友,却也是完全不同的类型。谈嘉含着金汤匙出生,父母老来得女,对她爱怜过甚,加上她父母早年靠房地产发家,她打出生就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背后有底,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 舒环屿则全然不同,她的父母在杨湖本地做些丝绸生意,爷爷奶奶那辈起便读过大学,父母也都传承了些笔墨,因此在如今互联网与线上直播发达的时代,能靠着腹中些许墨水在一众粗鄙商人间脱颖而出,没有谈嘉家里的泼天富贵,倒也无忧无虑。 两人能成为朋友,全凭意外。 谈嘉读的是杨湖大学,与舒环屿就读的杨湖戏剧大学坐地铁只有两站,她到的时候还有些早,一点四十,诺大的教室只来了十几个人,没过一会陆陆续续地人竟然就满了起来,甚至还剩十分钟时,许多人都没有座位坐,挤在后面站着。 舒环屿颇为震惊,百无聊赖翻看着签到时发的本次讲座主讲人的介绍手册。 江瓷,27岁,三年前硕士毕业于国外顶尖的翻译学院,国内翻译学院的特聘教授,精通英文,法文,德文和西班牙文,熟练掌握日语和阿拉伯语,曾翻译过许多举世闻名的著作,包括舒环屿最爱的法国作家写的《黑雾》,这也是她最爱的一本书之一。 通篇读下来,舒环屿瞳孔不自觉地放大,眸中满是震撼。 她爱读的这本书被许多知名的翻译家译过,而自己只爱读其中一个版本,翻译得雅致又不至于难懂,将原文中晦涩的内容写得当又有趣味,舒环屿将这个版本看了完整的三遍。 原来是江瓷翻译的。 还有三分钟开始时,志愿者都在大教室各个门口维持秩序,江瓷从最前面的侧门款款走了进来,坐上最中间的位置。 让舒环屿惊讶的是,她看起来年轻许多。 第2章 27岁并不是多大的年纪,但看过她的介绍,舒环屿一位她会是个戴着巨大呆板的黑框眼镜,眉头紧皱的老学究,看上去或许要比年龄大一些,毕竟常年伏案写作,应该是古板的高知女性。 却没想到江瓷与她的想象几乎完全相反。 除了江瓷挺直的腰背和眉宇间有高知女性的气质环绕着她,剩余的与舒环屿印象里的“女教授/翻译家”出入实在太大。 一头黑发垂在背上,末尾卷得恰到好处,白色的衬衣并不平庸,而是将她衬得像洁净的莲花,袖口处的蕾丝喇叭设计给她平添了几分俏皮灵动,金丝细框的眼镜非但不呆板,还优雅大方,叫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位的工作是学术相关。她步步踩在丝绒地毯上,仿佛在走专为她而铺的红毯,如果不知道她是大翻译家,恐怕会以为她是位偶像剧演员。 她面容清雅,白净得像鲜摘的茉莉,纤纤手指调了一下麦克风,试了试音。 “能听到吗?” 台下是雷鸣般的回应:“能!” 她的声音是清澈的,高山流水一般地从麦克风里传来,增添了几分颗粒感,让舒环屿一时忘了回神,只听到身旁人的窃窃私语。 “哇,江教授比我想得还要年轻!” “人家可不只是教授哦,富二代的呀!哪个不知道保养的!” “快别说了,漂亮有学识还多金,再说下去她都变成我的梦中情人了!” 有那么夸张吗?舒环屿歪头打量着台上的女人,她正整理着稿子,时不时与旁边的工作人员说两句,交谈时的她笑容蔼蔼,眉目动人,姿态永远谦和,与来收拾桌上垃圾的保洁阿姨说话时也会特意低低头,没有一分大教授的架子。 讲座开始,江瓷的导入语轻松有趣,将话题快速引到了“翻译”这一课题。 “我也听说今天有许多远道而来特意要听本次讲座的同学,我真心地表示感谢,也感受到了责任在身,希望你们都能在本次讲座上有所收获,不负特意来一趟的意义。” 台下掌声轰鸣,她笑意盈盈地继续讲述, “在我进这间教室之前有位同学过来问了我一个问题,他说,世界上有那么多种不同类型的文章,翻译只是为了让对方看懂就好,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将所有类型的文章都翻译出来,而不同再分类去做研究呢?其实他在问这个问题时就有一个误区,我们讲翻译,难道只是为了让他们看懂吗?翻译人讲信达雅,信只不过是最低要求......” 江瓷的手前明明摆着份稿子,她却一眼都不看,说出来的知识像流水般顺其自然,让人觉得她做的并不是演讲,而是真心实意地讲述自我。 舒环屿不是翻译专业的,却听入神了,听着江瓷在欧洲求学时的经历,哪位翻译界著名的学者曾为她答疑解惑。她冷不丁地想,谈嘉这小子上大学就是为了混个日子,挑的专业倒是蛮有趣的。 “好了,这次讲座临结束,我们将会挑选一位同学讲一下自己的心得体会!”一位志愿者在台上扫视着台下座位,最终将目光定在了舒环屿的身上。 这次讲座全程拍照,学姐一再交代要挑出最好看的,听得最认真地拍下来,发到公众号里。她在一旁看摄像机时就注意到第二排这位穿乳白色法式茶歇连衣裙的女生,两侧分别扎了低位的丸子头,栗色的发须垂在耳边,俏皮可爱。 “第二排这位穿裙子的同学,你来分享一下自己的心得体会吧!” 舒环屿突然被叫到,难免吓一跳,第一时间就是心虚,生怕自己被认出不是这个班的,甚至压根不是这个学校的,那到时候谈嘉恐怕不好解释。 凭借着几分演员的基本素养,她若无其事地眯眼笑道:“好的!”快速理理裙子站起来,她接过麦克风。 “江教授您好,”她竟然有些紧张,连自己都分辨不清是演技还是真实的,“我......我叫谈嘉,通过这次讲座,我印象最深的一点就是加译,比如说在原文中作者并没有把他的言下之意表达出来,但当到了译者手中,我们就要根据当时的时代背景,他当时所处的环境和他想表达的意思,适当地在译文中增加词语甚至句子,我意识到翻译并不是词对词,句对句的解释,而是对这个人,这段时间,这个时代的一种表达,这一点让我非常感动”。 她是演员,但这里毕竟不是剧组,只有她一个人在疯狂演戏的感受可真不算好。 “很好,”江瓷柔和的目光从镜框后朝她看过来,唇角勾着,有种如圣母般的温柔光辉,“我有注意到,你听得很认真,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舒环屿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半边,腼笑了下,“谢谢江教授。” 谈嘉啊谈嘉,你看看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那么,就请这位同学上来领取江教授准备的小礼物一份吧~”主持人笑道。 舒环屿的表情一滞,眼中有几分难以置信,听着身旁窃窃私语的羡慕之情,她不小心与台上的江教授对上目光。 她呆若木鸡,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上去,生怕自己面向大家露脸会让谈嘉暴露,后者则笑鄢鄢,已经站起身来等她了,手里还有个包装精美的丝绒盒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迅速整理好表情走上台去,朝江瓷微微鞠躬,“谢谢江教授。” 第3章 江瓷背对着观众席,与她相对,笑时鼻息打了过来,舒环屿这才发现她比自己高出几乎一头。 她的表情淡淡的,只有嘴角勾着一丝笑意,将盒子递入她手中,语气轻轻。 “也谢谢你认真听......谈嘉?” 江瓷身上的香气随着空气的颤动传递到舒环屿的鼻尖,是种好闻的檀木香气,让人联想到雨后的书房,或是瀑布旁的木屋。 舒环屿听她的语气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转念一想又不可能,谈嘉没去上过几次课,点名都是花钱找人去代她点的,同学估计还能认出她,老师大概率不认识,而她本人演些小成本网剧,在圈里圈外都查无此人。 江瓷多半只是确认一下她的名字,一定是她想多了。 她点点头,“嗯......是我。” 2.初遇 作为回报,谈嘉请她吃了杨湖人均最贵的一家海鲜自助。 谈嘉摆摆手,叫在一旁剪烤肉的服务员离开,朝舒环屿挑眉。 “怎么样?今天的讲座不错吧,那个教授超级有名的,多少人想去听都没机会呢!” 舒环屿不置可否,脑海里不由得出现了江教授将礼盒送到她手里时的柔和脸庞,手指在丝绒礼盒上紧扣了一下,有些舍不得了。 “是啊,讲得很好,看着人也蛮不错的。”她思索几秒,还是把盒子递出去,“今天有回答问题,你的学分到手了。还有这个,回答问题的小礼物。” 谈嘉抬头瞥了眼,夹了片鱿鱼放上烤盘,甚至不多看一眼,“哎呀,你回答问题,礼物当然是你的啦。” “不太好吧。”舒环屿的手指摩挲着丝绒面料,心里却确实有些不舍。 几秒,谈嘉又招呼了服务员来帮忙加果汁,她见谈嘉确实不在意,就把盒子放回包包里,“那我可收了哦,”又添了句,“她是我最喜欢的那本书的译者,我知道的时候一下子变得好紧张呢。” “哇,那你可要好好谢谢我呀!”谈嘉的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帮我烤个面包嘛,你烤的最好了,我每次都要烤糊掉。” 舒环屿摸了摸包里的丝绒盒子,心满意足,连给她烤面包都心甘情愿了好多。 她这算不算追“星”成功了呀?忍不住笑了出来,舒环屿觉得今天好值。 到家时已经约莫十点,高层公寓还灯火通明,她在门外换好了鞋,立刻冲了个澡,随后第一件事就是架好手机。 要把拆礼物的视频记录下来。 丝绒盒子是墨绿色的,质感很好,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打开上面的丝带结扣。 盒子里的黑色棉垫上,静置着一条钻石手链。 虽然是现场送给学生的小礼物,但看起来并不廉价,舒环屿在娱乐圈混迹这几年,虽然没见过什么顶流,但圈里就是有钱人多,跟着看过几次,她也对钻石有些小心得。 牛头款的手链是经典款式,百搭不过时,看品质起码该是s11,舒环屿侧着看了几下,是没有杂志的纯净,分量也有。 可不是便宜货。而是正儿八经能送得出手的礼物。 舒环屿倒吸口气,有些惊讶她竟然准备品质这么好的手链来做礼物,又想到今天在场的同学窃窃私语说她是富二代,撇撇嘴,小心翼翼把手链装了回去,又挑了床头柜处显眼的地方摆好。 左思右想,又把江瓷译的那本《黑雾》放到了盒子后。 这本书里夹着许多便签,都是舒环屿读书时做的笔记,厚重沉甸,可见她的喜爱。 坐在桌前凝视片刻,她又拿起手机对着摆好的书和礼物盒左右按快门,直到拍出角度和色调都满意的一张才作罢。 戏剧大学临近毕业时学业同样繁忙,论文和答辩一样不少,舒环屿的论文题目是关于演员应如何提高对剧本的理解,需要她从自己之前的演艺经验里做总结,偏偏舒环屿记性不好,只恨自己当时没及时把经验记录下来。 当时哪想得到写论文这么磨人呢。 手机叮咚一响,她随手按下接听。 电话那头的人情绪激动,“小舒!!!我们苦尽甘来了!!苦尽甘来了!!!” 舒环屿被他的声音震到,扯着表情将手机拿远了些,听了半天,愣是没听懂。 “周导,什么呀?什么苦尽甘来?” “快去看看微博热搜吧,你火了!我们的剧也让你带火了!” 不可能——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微博热搜却给了她完全相反的答案。 #舒环屿#爆 这让她有些出乎意料了。 点进话题,评论最多的是她在刚拍完的《微光》这部剧中的一个片段。 剧中的她饰演一个刚毕业入职的公司职员,穿着浅色的工装背带裤,圆框眼镜显得她稚嫩又天真,到办公室的第一天她有些生怯,和每个人聊天都眼中满是清澈的愚蠢,和甲方公司的实习生对接工作时,双方都很有礼貌地打招呼,却对工作并不熟悉,瞎忙了一下午也没能完成。 「简直就是演我上班,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刚毕业的大学生工作,很有礼貌,但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浑身上下只剩礼貌了哈哈哈哈哈哈!」 「要礼貌有礼貌,要业务能力有礼貌。」 「跟我一模一样,只不过我都没这么可爱,我坐在办公室就像死了三天还没埋一样。」 第4章 「这个妹妹真的好可爱,有没有微博,推推!」 「@舒环屿,是这个妹妹!演的基本上都是小成本网剧,一直不温不火,但是我去看了一些剪辑,日常vlog也超级可爱,演技也好,还是科班出身,只能说没有大火的命。」 看到这条评论,吓得舒环屿把手机屏幕一下子关掉扔到床上,假装没看到。 干嘛嘛!她的事业才刚刚开始怎么就没有大火的命了嘛!讨厌! 剧火了总归是好事,后面几天舒环屿明显感觉到工作忙了起来,甚至找上她的也不再是小成本网剧,而是正儿八经的作品,虽然不是流量ip,但导演在策划中与她同演的几位演员都是在网上多少有些名气的。 她真正感受到了“火”这个字的分量。 作为演员,曝光多当然是好的,可同时作为一个毕业生,同时接受着许多经济公司的邀请让她在学业之外增加了不少负担。 到底该选哪个好呢......她竟然有一天会陷入这么高端的抉择。 修改论文稿的空隙,谈嘉又打来电话。 “大事不妙了小舒!!!你快看热搜!!!我快活不下去了!快救救我吧!” 她极少用这种语气说话,舒环屿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连忙打开屏幕,只发现热搜上挂着几个大字。 #路人拍到舒环屿参加学术讲座# 附的图片正是前几天她在讲座上站起来回来问题被偷拍的照片。 “我那天看到她就觉得好漂亮,本来想拍下来问问这是学院里哪个班的,结果都说不认识,没想到是舒环屿!!” “啊啊啊啊,真的是肉眼可见的可爱,我都不敢相信当面见会有多漂亮!!小头小脸真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胆小鬼,我就敢想,我都敢当场求婚。” “竟然还去听学术讲座,小舒不会做演员还抽空去学习吧!” “活得久了竟然连学术型演员都有,智性恋真的会爱上。” 舒环屿看着这些评论,倒吸口气,“嗯......你导师上微博吗?” “我导师不上,她年纪大,连手机都不怎么看的。” 舒环屿松了口气,又听她说:“但是那个江瓷回去就跟我导师说有个叫谈嘉的女孩回答得很好,还把你的长相仔细描述了一遍,一听就不是我,我导师当时还问我,我说肯定是江教授记错了,硬是糊弄过去了,现在好了,江教授可是会看微博的,她一定会告诉我导师的,完了完了完了......” 啊,原来江瓷是会看微博的。 舒环屿听到这里,哼唧着敷衍了下谈嘉,手上的第一件事却是去搜了一下江瓷的名字。 排在第一位的黄v账号叫“翻译学家江瓷”,简单直白,头像是她握着话筒讲话时拍的新闻照,洁白细腻的皮肤,在新闻生图中都完全扛得住镜头。 应该拍摄于好几年前了,比前几天舒环屿见到的江瓷窑稚嫩一些,气质却已经与身旁的人两异,浑身上下有一种超脱尘世的素净。 “喂?小舒你在听没有呀?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嘛!哎呀哎呀......” 舒环屿说:“别急了,也许江瓷不会看到这条热搜的,除了我们戏剧大学的老师,哪位老师大牛会这么关注娱乐圈这些小明星的事情嘛......” 谈嘉的富二代脾气想出一出是一出,噼里啪啦扔下句:“这样吧,江教授下周还来我们学校,你能不能当面去跟她说说,在她见到我们导师之前旁敲侧击一下看看她有没有看出你是谁,万一看出来了,就求求情要她不要说,反正你当时回答得那么好,她肯定会很喜欢你的,老师嘛,当然都喜欢回答问题积极又认真的学生呀......” 听到“喜欢”二字,舒环屿的心扑通跳了一下,想到这几日的忙碌抽不开身,只抿抿唇,“你让我考虑一下吧,我后面可能会有点忙,不一定有空的。” 3.初遇 舒环屿接下的第一个试镜安排在杨湖市中心的一家铂金酒店,是一部有知名度的海外ip改编。 悬疑剧,舒环屿想,这种剧其实并不符合她的以往风格的,她大眼弯眉,脸型又偏圆润,更适合演些青春的角色,可她这张可爱年幼的脸之下偏偏藏着颗野心,想着要戏路广一些才好开拓自己后面的演艺之路。 她可不想一辈子都演可爱幼稚的学生角色。 铂金酒店的9308室,房门敞开,走廊里早已站满了来试镜的男男女女,各色各样的类型都有,却只有一个共同点——每个人看上去都有魅力极了。 娱乐圈中的魅力不只是美貌,还有模样一般却看一眼就抓人的眼神与气质。 扫视一圈,甚至看到了几个在网上已小有名气的演员,舒环屿顿觉自己格格不入,叫她来试镜,恐怕只是看上她暂时的流量。 算了,当次经验也好,吃人的圈里,无数次试镜都被刷的才是大多数。 早上等到了下午,午饭只是在酒店餐厅中拿着剧组给的午餐券随便吃了几口,抱着剧组提前给的台本闭着眼睛靠在墙壁上,在脑海中反复练习,终于等到“舒环屿”的名字被叫到。 房间内多余的家具早已被挪走,只剩桌子椅子,空间极大,又显得房间极其空旷,踏入房间的舒环屿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悬在了空荡荡的半空之中。 房间里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舒环屿正觉奇怪,几秒后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从门口请了个人进来,语气神态恭恭敬敬,生怕那人恼了的模样。 第5章 先入舒环屿目的是轻盈的裙角,灰蓝色,酒红色与杏色条纹拼接的长裙及膝盖,露出一双纤长白净的小腿,桑蚕丝的质地温润柔顺地贴着那人的身躯,领口的荷叶领带极具设计感,衬得脖颈如天鹅——再往上看去,舒环屿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险些惊叫出声来。 竟然是江瓷。 房间里的几个导演编剧纷纷站起来与她微微弯腰示意,语气无不尊敬。 “江教授,怎么是您来了?” 领她进来的皮衣男是剧组的副导演,待江瓷坐在了椅子上后才冲大家解释,“本来今天要来的翻译是杨湖大学的一位研究生,但她临时有事来不了,我本来想着让她找个替补,杨湖大学的学生没有差的,却没想到那姑娘直接把江教授请来了。” 江瓷从容优雅地坐在椅子上,笑得疏离又礼貌,“她是我带的硕士,本来只是来问我手底下还有哪位学生有时间,我听是来给jiana做传译,就自告奋勇了,”她与坐在中间的一位金发外国女人点点头作为打招呼,“我与jiana导演在英国参加学术论坛时对当代悬疑类电影有过比较深入的探讨,多年未见。” 看着江瓷与jiana用法文叙旧几句,又听导演说:“早就听说过江教授爱学生如命,现在一看果然。” 江瓷额下弯眉笑意盈盈,眸子里有丝看穿一切的柔光,“是吗?我怎么没听过。” 导演也是老江湖,嘴上必不会输,殷勤道:“凭您的口碑,背后偷着夸您的人海了去了,您自然不可能全都知道。” 江瓷笑得无奈,“可别折我。”她对他们的奉承并不回应,转过头看向舒环屿。 小姑娘今天穿得与上次完全不同,仿佛是撕开了一层可爱灵动的皮囊,露出了幽暗内里。黑白相间的学生裙在许多演员身上都像是故扮年幼,在她这张幼态的脸下却意外地适配,栗色的卷发在脑后梳起了高马尾,耳旁没有多留碎发,将她的下颌线显露出来,江瓷才发现她只是笑起来时才显脸圆,实际上小小的一个,仿佛一个巴掌可以盖过去。 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朝自己这边看过来,惹得江瓷莫名地想笑。 “快开始吧,别误了正事。” 语气随意又轻松,仿佛完全不记得自己与舒环屿也是见过的。 舒环屿顾不上失望或是为谈嘉暗喜,清了清嗓子。 她的试镜剧本是一个高校女学生,却和她之前的形象完全不同,这次的女学生是睚眦必报,亲手拿绳子解决了试图强/奸自己的继父的形象,外表与内心差异很大,她自己练习了很久。 舒环屿扭扭脖子,表情瞬间变了。 再抬起头时,是一脸麻木和冷漠,眼眸中满是无辜纯真,语气缓缓。 “陈警官,有事就在这里说吧,我一会还要上课呢。” “是吗?”她眉毛微曲,仿佛有些不解,嘴角却勾了起来,衬得她那双单纯漂亮的眼睛有几分空洞的恐怖,“怎么会怀疑到我呢?” 眼神中仿佛有痛苦,更多的是让她几欲相信她的无辜,笑意却越来越大,在那张白净的脸上蔓延开来,直至她忍不住放声笑出来。 陆导演在一旁呆住了,忍不住拍着大腿,“太像了,太像了。” 身旁的徐副导一把按住他的手,“你激动的时候拍你自己腿行吗?拍这么用力,你有事儿没事儿啊!” 陆导摇头,眼里满是赞叹,“跟我想拍出的这个角色一模一样,你看她明明在灯下面,但是浑身都散发出一种杀/人犯的幽暗气质,她也是今天第一个能把这个角色的心理扭曲表达出来的,全在眼神里了,这双眼睛就跟会说话一样!” jiana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在侧耳听江瓷翻译过后,也笑着点点头。 于是陆导喊停,对舒环屿说,“好了,你的试镜先到这里,后面的结果我们会邮件通知你。” 舒环屿一下子无法从剧本抽离,愣愣地点点头走了出去,出了房间才想起自己最起码该对导演编剧们礼貌点,说声“谢谢,辛苦了”之类的。 脑子还来不及转动起来,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去试镜的时候是把包包放在走廊的窗台上的,以免在试镜时响起,她打开一看,果然是谈嘉的电话,已经打了四个,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没有带进去。 “喂?小舒!你现在在哪儿呢?今下午江瓷好像临时有事不来我们学校了,之前我们说过的事就再推一下吧,但是我真的很紧张,万一我导师知道......” “我见到她了,”舒环屿打断她,由于刚刚的试镜,嗓音还有些发抖,“在试镜的地方,她来帮一个海外的制片人做翻译。” “什么?那你去试镜她岂不是直接就能发现你不是谈嘉了,她跟我导师交情很深,肯定会出卖我的,完了完了完了......”谈嘉一拍大腿,“那你今天绝对要看住她!不能让她直接来我们学校见我导师,你拦住她跟她解释一下吧,求求她看在你又演戏又听讲座,勤工俭学的份上饶了你......” 舒环屿拿这位公主没办法,她想出一出是一出,不答应她,她有的是方法让人答应,偏偏许多人就喜欢她这样不停地撒娇耍赖,抑或是讨好谈家的人无论她如何胡闹都叫好,导致她愈发骄纵,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你放心吧,一会我会拦住她的。”说出这句话,舒环屿该是觉得负担的,毕竟她本该试镜之后回学校赶论文,却莫名觉得这事并不是那么违背她的内心。 第6章 她竟然有几分觉得这事儿并不完全是谈嘉强制的。 舒环屿试镜的排号本来就靠后,在她之后,也不剩几个人了,要蹲到江瓷并不难,却发现在她之后的几个人试镜的时间都格外漫长。 难道大家都表现得很好,跟导演交流了很多吗? 她这么快就出来了,不会是因为导演看不下去她的演技了吧......回想了一下,舒环屿觉得自己最后笑得可能是有那么一点不自然。 抬手揉搓了一下脸,脑子里思绪乱飞,正想着自己表现这么差还要不要拦下江瓷,会不会适得其反的时候,最后一位试镜的女生拎包离开。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立马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角,甚至补了补唇上的淡红,手指抓着包包的带子紧张地抠着上面的皮料。 江瓷,快出来了吧? 4.近 最后一位试镜者离开,酒店房间的门被悄悄关闭,里面的几个人拿着手上的记录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最后这个太淡了,神情,语气都只演出了女主的冷漠,但是没有更深的感情在里面。” 副导演拿笔戳了戳本子,摇头道。 “倒数第六个舒环屿,和前面的柳瑶都不错,是我最满意的两个,如果不做主角,也可以安排到其他角色,但演技上确实不分高下。”导演满面愁容,仿佛拿不定主意。 jiana却没有犹豫,“我更看重眼缘,shu是我更喜欢的一个。” 副导演却又摇头,“柳瑶前段时间播出的《生世》小爆,咖位可不再是十八线了,知名度和粉丝都有了,再让她给默默无闻的小演员作配,粉丝可饶不了我们。” 听的人索性一拍脑袋决定,“那就柳瑶做女主,舒环屿安排到女二或女三,反正有灵气的演员分到什么角色都能演好,我记得她以前也没拍过悬疑剧,这次不过是为了转型,给个女二也足够。”说罢,却想起房间里还有位坐在一旁一言未发的人,忙递了个眼色过去,“江教授,您有什么看法吗?” 江瓷看他们几乎是定下,摆手笑回:“我是外行,来做翻译的,哪能随意参与你们的决定。” 导演笑得更厉害,嘴角僵硬地挂在耳下,“哪能,江教授的母亲十几年前在奥地利导的电影就能风靡全球,多少年了还被奉为经典之作,要说谁是外行,也不能说您是啊。” 江瓷轻扯嘴角,似是听够了这样虚伪的奉承,也不想多推脱,便说:“柳瑶胜在长了张厌世脸,加上齐刘海后脸上的阴影变多,乍一看去就是在痛苦中生长的女主形象,”她一顿,葱白的手指在大腿处有节奏地敲打,“但女主被逼疯承认自己是凶手已经是中后期的情节,前期她是在学校里受老师喜爱的乖乖女,纵然柳瑶气质符合真实的女主,却少了反转和刺激,在文学作品中,恐怕容易无趣。” 她并未多说,意思却格外明显。导演仍然为难,恐违了江瓷的意思,招惹了大佬,又怕让柳瑶做配,被她的粉丝坏了风声。 舒环屿闲着无聊,总觉得江瓷的裙摆在自己的脑海中一边一边地从门边走近,搜索了一下才发现这条裙子竟是高奢品牌的新款,价格让她瞠目结舌,更没了要拦她的勇气,可刚想将手机揣进兜里,脚步都转了方向,想着一会随便拿个理由搪塞谈嘉,身后房间的门就“啪嗒”一声开了。 走出来的只有江瓷一人,那条拼色的丝绸裙子又一次映入舒环屿的眼帘,飘逸轻盈,江瓷本身就身形修长,这条裙子将她的气质一览无余地托出,舒环屿一下子忘了要说什么。 倒是江瓷楞了下后朝她走来,唇角勾着:“在等谁?” 舒环屿磕磕绊绊地答:“江老师,在,在等您,您...一会有事儿吗?” 江瓷抬腕,“本来去杨湖大学见个人,时间不够,不去也罢。”她鼻腔中哼笑,“本来要去见你导师的,谈嘉。” 被抓包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舒环屿的心脏还是狂跳了一下,脸上一瞬红透,“江老师,其实我不叫谈嘉。” 江瓷的手指敲打着,在手机上不知给谁发了条消息,径直跨过舒环屿,轻松地道:“走吧,饿不饿?” 舒环屿立马跟上去,嘴里不忘接一句,“确实有点饿了...那我今晚请您吃饭吧。” 江瓷走路很快,仿佛脚下生风,踏着高跟鞋的背影摇曳生姿,长发在后背随动作摇晃,却不说话,也不回头,直至跟着她坐进车的副驾驶座,才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听到她回了句,“你还是个学生,请我做什么?” 她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骗您了,我不叫谈嘉。” 驾驶座的人目视前方,她仿佛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金色框的镜片中映出她谨慎的眸光。 “你看起来不像缺钱。” “嗯?”舒环屿没听懂。 “我问过我的学生,代去一次讲座会议,顶多几十块,甚至更少。” 江瓷那天跟谈嘉的导师夸奖谈嘉听得认真,谁知她导师好大的反应,直呼不可能,说那位谈嘉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家里给学校捐了楼才进了校门的,要不是她管得严,这位祖宗连课都不想上。 旁边谈嘉的同门师姐调侃了句:“她还认真听讲座?她雇个演员去替她认真听讲座还差不多!” 江瓷心中了然。 第7章 “啊,不是的,”舒环屿意识到江瓷误会了她,紧张得摆起了手,“我是替我朋友去的,不是有偿的那种。”她眼神飘忽,“江老师,您能别跟谈嘉的导师说吗?她很怕她导师的。” “怕她导师,倒是敢不去听讲座,这会儿不怕抚了她导师的面子了?”她言辞严厉,话里却带笑,让舒环屿心里轻松了一些,觉得这人学术严谨,但好像挺好说话的。 “哎呀,她那天是真的有事抽不开身,不然绝对会去的,她也跟我说了,要我一定等您出来给您道歉的,您就别告诉她导师了,江老师。” 她双手合十放在脸上做了拜拜的动作,面目可怜,语气楚楚,惹得江瓷忍不住笑了出来。 “如何道歉?我倒是没听你说过一句对不起。” 舒环屿听她的话锋似是有意原谅,立马打开手机递了导航过去,“江老师,我请您吃饭,去这家吧,我去过很多次了,上档次,干净,好吃,保证您满意。” 江瓷只轻瞥了眼,却道:“给我道歉,还不让我挑?” 仿佛晴天霹雳,舒环屿心疼了一秒自己的钱包,心中暗暗发誓事后一定要找谈嘉报销回来,咬咬牙,用力点头。 “......行!” 5.近 江瓷直接驱车去了常去的一家餐馆,私家菜,七拐八拐的位置,舒环屿看着车窗外从繁华闹市一路转进弄堂,耳畔游客的鼎沸人声都没在弄堂尽头,就明白快要到了。 餐馆坐落于杨湖自古繁华的萧江边上,一片全是本地土著的老居民区,招揽的就是回头客,只做老客生意,新来的与外地人怕是来几次都找不到。 门口的招待员仿佛熟识江瓷,见她进来就熟稔地询问:“老地方?” 江瓷点头,她于是带着二人直驱了三层的小包厢。 入目处处是红木的装饰,头顶上是昏黄色巨大吊顶灯,显得整个房间幽暗却有说不出的暧昧暧昧。 墙壁上挂的是杨湖特色的丝绸装饰品与杨湖古艺术家的名画,多半是仿品,整个餐馆外形上也是杨湖的传统特色建筑样式,舒环屿猜测这里做的大概是杨湖的本地菜。 舒环屿不算老是杨湖人,只不过从小随父母住在杨湖,自幼在这里长大,却并不能吃惯杨湖菜,味道清淡,却重油,她多次怀疑杨湖菜为什么那么有名,她却怎么也吃不惯。 杨湖的外来人口太多,早已与全国各种菜系融合,如今众人口中的杨湖菜已经是种融合菜系。因此有人说,正宗的杨湖菜对厨师的要求太高,手艺极好的人才能做出最地道的杨湖菜,其他的都不叫传承,瞎做罢了。 舒环屿也因此认为自己恐怕这辈子吃不上正宗的杨湖菜了。 太贵。 手颤抖着摸着屁股下雕刻精美的木椅,她的心脏在挤压般疼痛,下定决心请完客后要狠狠敲谈嘉一笔。 舒环屿没来过,也不知道什么好吃,江瓷就自己点了几个菜,舒环屿甚至没敢看一眼菜单。 江瓷的手在菜单上划了几下,抬眸瞧过来。 “鱼子酱煎蛋,云上见青龙,玻璃乳鸽,都是这家比较特色的,我觉得还算不错,有不爱吃的吗?” 鱼子酱......青龙...... 每个词都听得舒环屿心脏一颤,硬是安慰自己谈嘉会报销的,于是拉着嘴角扯出个笑,“没有,没有,江老师想吃就行。” 菜上得很慢,或许是大厨现做,等得舒环屿心中难免焦躁,本想等江瓷吃着东西的时候再开口,让她来不及拒绝,这会却尴尬得她只想快点找些话说。 “江老师?”她抿抿唇,充满希冀地看对面一眼。 “嗯?” 江瓷似乎浑然不觉尴尬,松弛却散发着贵气地坐在圆桌的对面,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目光看向舒环屿。 “所以您刚刚还没答应我呢......能不能,别告诉她导师呀?” 江瓷勾唇轻笑了声,将手机反扣在桌上,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眼中有几分调笑地看着舒环屿。 “已经说了。” 舒环屿的笑一瞬间凝滞。 “啊?” 江瓷似乎觉得这事有趣,笑意弥漫开来,眉眼中透出一丝风情,微歪了歪头看她,“怎么办?” 门恰好被推开,菜一道道端上来,色香味俱全,从托盘就能看出的昂贵高档,味道混合着热气扑鼻,更让舒环屿心痛了。 花了这么多钱吃力不讨好,回头跟谈嘉也没法交代,岂不是白费功夫。 可江瓷怎么会这样!她明明一开始就定了要告诉导师的心,却仍让她请客吃饭,还故意带她来这么贵的餐馆,不是摆明了要坑她? 舒环屿心中有些不畅快了,暗暗想着以后再也不要看她译的书了,却还不肯死心地问句:“您怎么说的?” 江瓷挑挑眉,直接将手机递过去给她看。 舒环屿双手接过,坐稳了才瞧见上面的对话框。 「我看到学校公众号转发了那天的采访,回答的可不是谈嘉,不知道是谁,还偏要说自己是谈嘉,我看我这学生是皮痒了,都敢骗人。」 「我只记得回答问题的人谈吐利落,举止出众,这样的人是你的学生才该是理所当然,想不了太多。」 「确实和旁的人不一样,但也确实不是谈嘉,让我有些失望。」 「谈嘉能认识这样的朋友,自己想必也差不到哪去,否则哪来的人以群分这句话?」 第8章 「算了,今下午还过来吗?若是过来就一起吃个晚饭,我真让她气得够呛。」 「有约了。」 原来是谈嘉导师自己发现的。 舒环屿将心放下些,却仍不太满意,慢慢吞吞地将手机递回去,不忘补一句,“那您能不能卖我个面子,我都请您吃饭了,您也帮忙求求情,让她导师别说她了。”片刻,又可怜兮兮道,“我这个朋友很怕她导师的,我怎么舍得看她挨骂。” 说完还眨巴眨巴眼睛,仿佛谈嘉挨骂她心痛,还试图让江瓷也心痛似的。 江瓷伸臂将手机拿回,眼睛不看舒环屿,嘴角的笑却愈发大,轻声叹:“她怎样,可不是我管得着的,论起来,她还是我的前辈呢。”她拿起筷子,“不过......” 舒环屿当她是有了好主意,两眼放光:“嗯?” 那人纤长的手臂一伸,“这儿的鱼子酱煎蛋是这家餐馆绝无仅有的,劝你快尝尝。” 舒环屿撇撇嘴,看她没了说那个话题的意思,就也识趣闭了嘴,品起了面前的饭菜。 江瓷这方面的品味倒是很不错,鱼子酱煎蛋这个搭配是她从听到名字就料想是黑暗料理的,却意外地适配,鱼子酱粒粒分明的口感在舌尖爆开,底下的煎蛋是未熟的软糯,筷子一撇,蛋黄就流了出来,包裹着鱼子酱。 好吃得她忍不住挑起眉,瞥了眼对面的女人。 她似乎哪个方面的品味都是极佳的,连头发都看得出是出门前现卷过的波浪,弯曲着躺在她的背后,从她纤细的脖颈两侧跑出两缕。舒环屿的印象中,还以为她一直是直发的,仿佛直发这样经典的造型才适合她高雅又学术的气质,今天细看才发现她发尾处卷得恰到好处,反倒衬得少了几分学院派的古板,整个人都优雅知性起来。 末了,江瓷停了筷子,清脆地一声置在盘上,拿起服务员刚夹来的湿巾擦了擦手,状似无意说:“下次请我吃饭,可别用这样的理由,我不喜欢。” “啊......”舒环屿一时语塞,却又忍不住想,难不成还有下次?“那用什么?” “最常用的自然是感谢。你也真是的,理由还要我替你想?”那人微皱眉,眸里却没有不悦,“我只是不喜欢有人为帮别人做事来请我。” 喔,原来是这样。 既然如此,她说的下次也或许只是句客气,舒环屿为自己刚刚那份微小的雀跃感到不值,心里暗暗骂自己真是笨,江瓷不是普通的大学生能揣测的,也不像谈嘉那样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心思却单纯到极点的富二代。 她悄悄打听过谈嘉,江瓷出身名门,家世不是句“富二代”就能概括的,一家人常年住在国外,她却在大学毕业后毅然独自回国做起了翻译事业,女性能在一个行业混到风生水起,背后是超过男性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努力付出,她的心思是别人不能估量的,坚毅,有目标,实干派。 在这么多夸奖,“出身好”对她不过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形容词。 她对江瓷崇敬,以至于见到江瓷就觉得自己无限渺小。她不敢肖想其他,两人今天说了许多话,已经是她最大的满足。 6.近 本来说好了请江瓷吃饭的,临了末尾才知道江瓷早就付好了账单,让舒环屿更加愧疚。 愧疚归愧疚,她却再没时间去道歉了。 要说在deadline到来之前能做出什么,舒环屿深切地认识到人的潜力果真是无穷的。 离答辩仅剩了两周零三天,她的论文三稿又一次被导师打回来,需要大修。这段期间她几乎与世隔绝,每天在图书馆与宿舍间两点一线,拒了陆陆续续找来的几个剧本和综艺,连谈嘉打来电话夸她办事靠谱,果然没让她挨骂,这事儿都淡淡揭过,急匆匆就挂了电话,投身到论文中。 舒环屿的选题过于实践,而作为戏剧大学的在校生,她尚没有太多经验,演过几部网剧的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有了自己对于演技的看法和技巧,在导师阅历丰富的眼中却只是雕虫小技罢了。 不够深入,这是她可能无法参加答辩的原因,如果两周内她不能交一份满意的论文上去,甚至可能会延毕。 导师甚至建议她修改题目,与其硬写些实践经验,倒不如直接写理论性的内容,空一些,却也容易写。 舒环屿不怕从头再来,但她认准了什么东西,就很难接受要去改变。 疯狂回忆自己拍过的几部网剧,试图将所有细枝末节都整理下来,从自己的经验中提取能写进论文的信息,却寥寥无几,舒环屿恨不得有人能来将自己电晕,把脑子里深藏的记忆全部电出来。 放在她电脑旁的手机响起铃声,来电是杨湖本地。 接个电话也当是换换心情吧。 “舒环屿小姐您好,我们是《疑城》剧组,恭喜您试镜本剧的女主角宁澜许成功了,我们将于七月中旬开机,更详细的消息已经通过邮箱发给您了噢。” 刚刚还一团浆糊的大脑仿佛炸出烟花,将她刚才的思绪炸得一干二净,烟花过后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空白,她试图找回自己的思绪,或是捋一下现在发生了什么,却发现自己像把脑筋炸断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想不了任何东西了。 她压根没想到自己会试镜成功。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嗓音,吞咽了一下,“请问,能问一下你们选我的理由吗?” 第9章 毕竟试镜那天,她看到了许多演技在网络上口碑不错的小演员,论演技,她不如那些人出彩,论知名度,她也只是刚刚出现在大众视野。 噢,甚至不是大众,是小众才对。 电话那头的女人的话语一字一句敲进她的脑中。 “您在试镜时代入的情绪和女主剧本的人设融合得非常好,并不是在自己的基础上去演女主,而是抛开了自己,让自己成为了女主。另一方面,您的长相与女主人设有一定反差,在情绪上却表现得非常好,符合女主的成长历程,也能将女主每个阶段的变化都恰当表现出来。” 她用侧脸夹着手机“嗯嗯”地回应几下,火速将她说的话在电脑上敲了下来。 挂断电话后,她从这几个角度出发延伸,火速拉出了四个小标题。 或许是天助自助者,这次的论文审核总算是通过,甚至还被老师夸张地赞扬了,说她演过的那几部戏可算是没有白费,能让她挖出这么实践有用的经验,可见舒环屿的用心。 毕业答辩时,座下的几位老师问得也都是相当实践的问题,好在她对论文从头至尾就没糊弄过一分,回答得真诚又顺畅,最后顺利地高分毕业,甚至被问这篇论文能否授权送去会议并编入论文集。 让她焦虑许久的毕业这事儿总算是以好的结果落下帷幕,她舒了口气,却不敢长舒。 还差一个月就要开机,这是她第一次接正儿八经的剧目,用膝盖想想也知道一定要比之前演没人看的网剧更用心对待的。 毕业时事情总是格外多,答辩顺利通过的十几位同学打算组织聚餐,毕业后同为一个圈里的人,舒环屿再忙也不得不去。更何况舒环屿并不算班里混得最好的,这些同学中比她优秀的大有人在,比她忙的也多了去了,甚至有位叫严施含的同学在大一艺考时就在网上小火过了一次,入学起就被人找上,四年里大剧小剧拍摄不断,毕业后摆脱了学业束缚就更不必说。 人家没说不去,她又怎么说不去呢。 聚餐的地点定在离学校不远的杳山路,以杨湖最好吃的东南亚融合菜而出名,舒环屿不负责组织聚餐,去的时候,位置和餐食都已经定好。 圈内如同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arget=_blankgt;官场,明明都是大学刚刚毕业,初入社会的新人,客套与礼节却不比别的地方少。 舒环屿恰巧在楼梯口碰到严施含,两人打了招呼一同进包厢。 包厢里男男女女已经来得差不多,戏剧大学的好处就这一点——人人都养眼得很,放眼望去,都是俊男靓女,随便一个走在路上都是让人忍不住驻足的颜值。 众人见到她俩进来,纷纷站起来要她们往里坐。 酒桌上,越往里坐的人地位越高,俗称“上座”。 严施含穿得精致漂亮,银色的连衣裙贴身闪着钻石般的光芒,趁得她整个人仿佛发光。 她连连摆手,笑得美艳,“不了,我是后来的,怎么往里坐,我在门口这边随便坐坐就好。” 已经被大家起哄着坐进靠近上座的是位男生,头发后梳,浓眉大眼,是标准的电视剧男主长相,眸子里无一分正气,满满的不可一世。 他叫刘子亚,家里小叔是圈内著名导演,手握资源,天不怕地不怕,在班里也是众星捧月,人人巴结的对象。 舒环屿一向看不起这样的人。 刘子亚抬眼往二人这边看了下,手拍拍旁边的座位。 “刚好两个,大家都坐下了,就差你俩了,你俩不坐,难不成让别人起来,让位给你们?” 让位二字在圈内谁听了就觉得晦气,严施含蹙眉,不再推辞,拉着舒环屿的手腕就坐了进去。 严施含坐在最上的座位,身侧分别是刘子亚和舒环屿。她抬手揉揉眉头,仿佛也心有不满。 莫名其妙地坐到了众目睽睽之下,舒环屿总觉得除了聚光灯下的地方,在其他地方被人关注都让她有些不适应。 上起菜来,气氛就活络起来了,大家都是同班同学,即使四年里地位已经各有千秋,也有的人没说过几句话,好歹同学一场,仍是有说不完的话。 刘子亚时不时地和严施含说几句话,听的人似乎不太想理,推脱说自己今天身体不舒服,头昏昏的,一说话就脑子嗡嗡响。 那人于是将劲头转到了舒环屿这边。 “小舒同学,咱们好像还没说过几句话呢,听说你最近接了徐导演的戏,恭喜啊。” 他眼神调笑,手里举着酒杯凑上来,舒环屿不能喝酒,杯里是茶水,便举起茶杯和他碰杯。 谁知他将手往回一收,眼神扫视一圈,“别怪我说你啊,桌上谁不是喝酒,你以后正式进圈,各种应酬,哪个不需要喝酒?就你喝茶水,怎么?就你特殊?” 舒环屿手一滞,她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严施含悄悄伸手把她举杯的手按了回去。 “子亚,圈里这么多人,肯定也有不能喝酒的,喝酒喝茶都不算什么大事,总不能有人连这都体谅不了吧。” 刘子亚将眸子转到她身上,轻嗤一声,“不是说不舒服吗?我看你这张嘴挺会说的,内涵我?我气量小是吧?活该我刚刚体谅你身体不适,你护着她,那就你喝!” 他说着话激动起来,三人这边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班里人人都不敢惹的两个人都成了这场闹剧的主角,没人敢再说话。 第10章 舒环屿念着严施含为她说话,也想帮她一回,便对她说:“你不是不舒服吗?” 她自认确实不会说什么话中话,也不指望严施含能一下子听出她的画外音,却没想到听者十分配合,一个后仰就躺到了椅子上,微皱着眉毛,拽住舒环屿的袖子。 “我头好晕。” 她话音虚弱,脸颊通红,演员的修养体现的淋漓尽致。 舒环屿顺势将她扶起来,跟大家打声招呼,“她身体不舒服,念着跟大家聚餐,硬撑着来的,我带她出去透透气。” 离开包厢,严施含一个激灵就精神起来,回头瞥了眼包厢紧闭的门,舒了口气。 “还好你帮我,我就知道坐那个王八蛋边上没好事。” 舒环屿笑笑,“没事,你也帮我说话了。” 严施含想起刚刚的事情就烦躁,用手在耳边扇着风,手指在手机上敲打着,片刻后对舒环屿做了个眼色。 “我打个电话找人接我走,你最好也别回去了,他仗势欺人,现在我们招惹不过他,等我们日后高处相见,我高低得把他踹下去。” 语气威风凛凛,不忘朝包厢大门翻个白眼,说罢就顺着楼梯走了。 也是,身体不舒服的是她,舒环屿也只是借着她这个借口将她送出来,才得以脱身。 严施含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她却还是要回去的。 她不像严施含小有名气,即使扭不过刘子亚,也不太可能被他背后使花招,刘子亚多少要顾及一下。而她自己却刚刚起步,顾虑太多,刘子亚想搞她,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舒环屿转身打算朝包厢走过去,却看到走廊尽头有道纤长的身影,那人正抱着胳膊看向这边,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心里跳了一下,脚步不自觉的顿住,却不敢确定那人是她,又朝那边走了几步才敢辨认。 “江老师,您怎么也在这里?” 7.近 江瓷今晚与电影翻译协会的人有饭局,一晚上连赶两场活动,这边吃了一半就得走,恰好碰见舒环屿搀扶着一个漂亮女生出了包厢,两人面色不耐,仿佛烦躁什么。 她今天似乎也有局,穿的白底青提色印花的吊带连衣裙,还做了花苞状的编发,江瓷头一次看她悉心打扮,转过头来后更是妆容精致,与自己印象中的女大学生形象相差甚大。 她还没问小姑娘在烦什么,她倒先问自己怎么在这。 江瓷,“有饭局,”她顿了下,“看上去不太开心,怎么了?” 这一问仿佛打开了舒环屿的话匣子,她正愁无人诉说,索性江瓷不是圈内人,总不会告状,她反倒觉得江瓷离自己更亲近些,便情绪激烈地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通。 “刘子亚?”江瓷微微偏头,仿佛在回忆这是谁。 舒环屿站在她的对面,被她的身形挡住,头顶一片阴影。她抠着手指,点头委屈道:“对,就是叫这个,大学同学,没说过几句话,今天才知道这人这么讨厌。” “周澍的外甥。” 江瓷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听的人却身形僵硬了。 江瓷明明是做翻译工作的,不该对娱乐圈里的事情知道如此之多,她知道的这么多,那——她岂不是又一次在江瓷面前招惹到了她认识的人? “江老师......”她甚至不敢抬头直视她的眼睛,“那我今天说他这些,你能不能别告诉他啊......” 头顶上却传来一声轻笑,“你当我是不讲道理的人,只分亲疏,不分对错?” 舒环屿没吭声,站在漫长昏暗的走廊尽头垂头默默玩手指,脸侧垂下的发丝打下一片阴影,倒显得她更可怜。 背后的包厢门却被人推开,房间中的喧嚣声迸发出来,将走廊的沉默静谧瞬间打破,随后是一个醉酒的男性声音从脑后噼里啪啦地打过来。 “我就说你们两个怎么出去这么久还不回来,好你个舒环屿,宁愿站在门口也不愿意进来是吧?” 他说着,就走上前来拉扯舒环屿的肩膀,却在碰到她之前被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抓住了手腕。 他那处背光,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隐约看出是个个字高些的女人,身形纤长,还穿着礼服裙,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谁,真没眼力见。 刘子亚扯唇笑笑,一甩胳膊把手抽出来,挑衅地看过去:“你谁啊?你知道我谁吗?在这儿跟我叫板?” 江瓷不恼反笑,垂眸看着他,从背光的阴影处朝他走过来,将舒环屿挡在身后,朝他伸出右手。 “刘子亚,周澍导演的外甥,我们今年二月份在新加坡的电影节见过。我叫江瓷。” 刘子亚嘴角那抹讥讽停留了一瞬,迅速换成了略带尴尬笑容,双手和江瓷握了握手,翻脸比翻书还快。 “江教授,您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儿背光,没认出您,前几日我母亲还提了您,说我小叔前年拍过的电影短片要通过您母亲在英国的公司进欧洲市场,可惜我只有幸见您一次,咱们以后得多走动来往才行。” 江瓷却全然不接他的话,握着他的手重重的捏了一下,“舒环屿是我朋友,碰巧在这儿见到,打算出去小聚,一块来吗?” 刘子亚忙摇头,“不了,我这儿也有聚会,替我跟江阿姨问声好,江教授再见。” 第11章 舒环屿跟在江瓷的身后从他一旁路过,瞥到他恭恭敬敬的模样,仿佛是几分钟的功夫,就从无法无天的炸毛狮子变成了温顺绵羊。 憋到下了楼梯,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江瓷摇曳走在她的前方,她这才发现江瓷今天穿得是一身小礼服,抹胸设计却没有戴项链首饰,而是以一条墨绿色的长丝巾向后在脖颈处系扣,给纯黑的礼服点缀几分,贴身的黑色布料垂在小腿,从一侧开衩到大腿中央的位置,随着步伐露出笔直白净的肌肤。 舒环屿耳尖红了,挪开眼睛,又掩耳盗铃地补了句,“江老师,谢谢您。” 江瓷今天挽了发,露出修长的脖颈,她转过脸来,在灯光的添补下白得像颗名贵的珍珠。 “你一直叫我老师,我自然把你当做我的学生,帮你是应该的。” 舒环屿心里仿佛有钟被撞响,让她恍然发觉自己和江瓷还差着辈呢。 江瓷是自己好朋友的导师的好朋友。这么一想,关系倒是够远的。 她扯扯唇硬挤出笑,“是哦,上次就听那位导演说了,江老师爱学生如命的。” 前面的人倒是忽地停下脚步,害得舒环屿险些撞到她的背上。 “那些人为了奉承,什么都说得出,这你也信。”她从鼻腔里哼笑,“在你们这个圈里,不能太天真,可天真与否是天生,没人教得来你,以后再有事情,拿我做挡箭牌就好。我自认不是你们圈里的人,但说名字出去,倒也能唬住几个懂行的。” “那江老师做挡箭牌,我要怎么说?”舒环屿的鼻尖传来她身上的清香,是大吉岭茶的后调,清澈悠远的香气让人顿觉鲜活温暖,“我是说......我说您是我的老师吗?不合适吧,毕竟是个人就知道,我不是学翻译的。” 片刻的功夫,两人已经绕到了街边昏黄路灯下,江瓷的车就停放在不远处,她的裙摆和垂落的发丝在夜风里温柔飘动,回头驻足看向舒环屿,面容清雅柔和,让舒环屿莫名想到了某部法国电影中的女主角,浪漫潇洒。 “既然是做挡箭牌,朋友之上,什么关系都不重要,能骇得住人才重要。” 言辞真切,她真的只是想为她做做挡箭牌而已。舒环屿却逼迫着自己改变想法,能与自己崇拜的译者成为近乎朋友的关系,还不知足?做人切忌太过贪心! 江瓷打开车门,却并未邀请她上车,而是抬腕看看时间。 “今晚有事情,不能送你,这里离你们学校公寓不远,注意安全。” “江老师,慢走。”舒环屿应得很轻,声音被裹挟在风里,不知道有没有传到她那边去,而回应舒环屿的只有汽车扬长而去的轰鸣。 怪不得她刚好出现在包厢走廊的尽头,只是她刚好有事情要走罢了。 8.近 进组后的生活,远比她之前要艰巨。 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剧组,连尊卑长幼都比以前的剧组要重要些,舒环屿总归是荧幕新人,别人待她如何,纯靠人家有无善心了。 剧组中除之前见过的几位导演编剧外,主演和主要配角都是舒环屿有些耳闻的,一下子和这些前辈共事,总让舒环屿觉得紧张拘束。 舒环屿扮演女主角宁阑许,剧组进展刚刚开始,她目前还只是一个大学生,刚刚碰到未来会侵犯她欺负她的继父,因此黑化尚未开始,剧情尚缓,却更需要演技,否则反而让观众觉得无聊。 镜头从身边最日常的生活切入,宁阑许大学放了暑假,自己下了火车后独自拼了个面包车回家。 她穿着网上随便买来的白色印花t恤和牛仔裤,带了个黑色的鸭舌帽,细软的头发扎了低马尾垂在背后,在吵吵嚷嚷的街边下车,充满生活气息的小贩大声叫卖,有个卖水果的阿姨认出了她,笑眯眯地打招呼:“阑阑,放假了啊。” 宁阑许这会才露出分笑容,“回来了,张阿姨。” 张阿姨点点头,一边给客人甩开塑料袋,一边喊道:“快回家吧,我看到你妈买了好多羊肉,肯定是要给你做大餐喽!” 听者笑笑,答者好,眸子中却没有一丝欣喜。 不是给她做的。她妈妈根本不知道她今天回家。 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刚迈进家门,果然有水煮羊肉的味道扑鼻而来,羊肉的膻味还在空气中弥漫,宁阑许皱皱眉,没有出声,打算装作自己没有回来过,轻轻拖着行李箱回房间。 妈妈似乎听到声响,从厨房侧出身子来看,声线中满是喜悦惊讶,“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呀?那你们先去桌子那边坐——” 在看到宁阑许的一瞬间,刘依依变脸般地耷拉下了嘴角。 “是你回来了啊?今晚妈妈有事,家里有客人来,晚上你可以约朋友出去吃。” 从小到大宁阑许的朋友总是羡慕她,羡慕她妈妈开明,从来不管着她玩到几点回家,不会不许她在别人家里吃饭过夜。 只有宁阑许知道,只是刘依依的心思不在她身上罢了。算下来,刘依依和那位叔叔在一起大概有六七年了,看来在自己上大学之后,叔叔已经拿这里当自己家了。 她恍若未闻,拖着行李箱回到自己房间,也不再在意声响,让箱子在地板上发出尖锐的拖拽声。刺耳的声响在卧室门打开时戛然而止。 原来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卧室了。 第12章 “卡!”周导演在片场角落举起手,招呼了一下舒环屿,“最后这个表情我们再来一次,要再麻木一点,虽然伤心,但更多的是麻木,已经习惯了不被母亲重视的人生,所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你在伤心之余,更多是觉得理所当然。” 舒环屿点点头,又来了一次。 徐厚扮演的是她剧中的继父周安雄,在剧与电影中常常演坏人,《疑城》中同样扮演侵犯继女的坏人,长期的“坏人”印象让许多观众一看到他就心生害怕,只有同剧组的人才知道实际上徐厚和蔼可亲,对有潜力的后辈十分提携,是位让人敬仰的好前辈。 他还未上场,坐在椅子上和一旁的经纪人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赏,“这个小姑娘演技不错,以前没见过,比好多流量强多了,也有灵气,说一遍就知道该怎么做。” 正巧站在他身后的柳瑶撇着嘴,转过身朝着没人看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却不敢反驳前辈,鼻子里轻哼了声,不服极了。 徐厚准备进入镜头,将身上的棕色皮衣拽了拽,一歪头就将刚才的温和儒雅换成了副眯着眼十分油腻的笑脸,抹了把脸,进了家门。 “依依,今天煮羊肉啊?” 一撇头,看到家门口有双白色的帆布鞋,“这是谁来了?” 刘依依将煮羊肉的锅盖上盖子,端了个果盘出来,压低了声音对他说:“还说呢,那扫把星回来了,谁知道今年暑假放得这么早,刚好赶上月月生日,算了,一会我给她点钱让她出去吃点,别让月月碰见,省得小姑娘吃醋,我在网上看到好多人说现在的小孩不喜欢有兄弟姐妹......” 周安雄按住她的手,嚼着嘴里的圣女果,“不用,多见外,咱们虽然刚领证,那也是一家人,月月也知道家里有个不回来的姐姐,总得见的。” “你啊,每次都向着她说话,她当年出车祸把我们好好的一家人给克死了,姥姥姥爷为了她走了,她自己倒是没事,不是扫把星是什么?你就向着她吧,别让她给祸害了!” “迷信!”周安雄端着果盘站起身来,扯得椅子在地面上尖锐作响,“你忙你的去,我去见见她。” 房门年久失修,锁早就坏了,门内却装饰得漂亮极了,hello kitty的玩偶摆了整个床头,墙纸都贴了粉色点点的图案。 这不是她自己的房间,宁阑许不知道该坐到哪里,连行李放哪里都不知道,站在那思索了会,倒是站累了,索性暂时坐到粉色的床上,还总觉得坐不安稳,像个客人似的。 刚坐下没多久,房门开了,她竟下意识地站起来。 周安雄笑眯眯进来,手里端着几个圣女果和小橘子,站到她面前。 “你就是小许吧,这么多年了都没见过你,你妈说你懂事,平时不给她添麻烦,特意让我拿进来给你吃,别饿着了,垫垫肚子。” 宁阑许面对叔叔突如其来的善意有些不知所措,或许他恶言相向她反而知道如何应对,眼睛看着地上揉搓着手指,半天说了声“谢谢”,却没有动作。 周安雄粗壮的手指捏起一个圣女果送到她嘴边,压低了声音,“来,吃一个。” 宁阑许抬手,“谢谢叔叔,我自己吃。” 那人却不让,坚持将水果送到她的嘴边,甚至硬往她嘴里送了送,“跟我见外什么?我跟你妈结婚了,咱们是一家人,我喂你有什么不对?” 宁阑许眼睛瞥向一侧,“这不是我家。” 周安雄粗粝的手指捏住她的脸颊,又把水果从她微张的口中塞了进去,手握上她的小臂。 “吃,这才对,一家人不用见外。一会一起出来吃饭,今天你妹妹生日。” 待她转身走了,宁阑许迅速抽出纸巾把圣女果吐了出来,一下子瘫坐在床上,干呕了片刻,快步地从餐桌路过,生怕被人抓住似的离开了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家。 “卡!这一段不错,感情到位,铺垫得非常好,感谢二位,也感谢妈妈!”周导演朝扮演刘依依的李知雅点点头,后者摘下围裙,笑意盈盈:“我才几句词,是二位配合得好。” 片场里的气氛一下子缓了下来,从剧中的紧张气氛脱出,有了刚才的对比,反倒显得其乐融融。 片场的后方忽然传来一道女声,“我觉得刚刚小舒吃圣女果那一段,表情很不自然,只有我这么觉得吗?” 众人回头看向柳瑶,她满眼无辜,“可能因为我演过这样的角色,我觉得她的表情不应该这么生硬。” 周导迟疑了一下,舒环屿暗叫不好。 万一她觉得柳瑶说的有道理,自己岂不是要再演一遍被逼吃圣女果的戏?那一段戏份正因为徐厚前辈演技太好,让她感到无比真实,同时却是无力和恶心,因此她演得认真又努力写实,不想再多来一次。 周安雄皱眉,“那一场是和我的对手戏,她表现怎么样我是清楚的,被人这样对待的时候,表情生硬才是最正常的,我觉得这一段可以过。” “是的啦,我刚刚看着也没有什么问题,”李知雅喝了口杯里的茶水,温柔地道:“瑶瑶应该是担心拍出来效果不好,没事的,我们都几十年的经验了,你安心。” 柳瑶只好作罢,表情却更加不虞,经纪人忙将她拉到一旁劝诱:“小祖宗,大庭广众千万别挂脸,你在剧里扮演的是舒环屿的好闺蜜,戏里戏外不一样,观众怎么会信服啊!万一被拍到,小心被网友讨伐!” 第13章 她一边摆弄着指甲,漫不经心地答:“知道了,知道了。” 明的不行,那就来点暗的咯。 第 9 章 舒环屿的第一条拍得十分顺利,得到了导演编剧与许多前辈的好评,让她反而觉得羞赧了。 到更衣室换了身喜欢的小裙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舒环屿才觉得从剧里暂时走出来了。 她总是拍戏时十分投入,将自己完全当成剧中的角色,因此直到换衣服时还在手抖,为刚刚拍摄时的触碰感到反胃。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卸去了特意县灰败的妆容,穿上白底碎花的连衣裙,才觉得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让她难免恍惚。 肩膀忽地被人拍了下,她倒吸口气,回过头。 柳瑶和她差不多高,穿着的风格有些偏温柔风,蕾丝的披肩随着室内空调的风吹来轻轻摆动,精致的面庞上笑容完美,声音清甜。 “小舒,你这一条拍完刚好十一点多,要不要一块去吃午饭?” 在剧组里没有相识的同龄人,有柳瑶主动邀请,她自然不犹豫地答应。 “好。” 片场在城镇的老城区附近,周边都是居民区,十分生活化,饭馆也多。两人挑了间环境干净的家常快餐店,挑了人少的二楼靠窗角落坐下。 看着舒环屿几乎不思索地点了两荤一素,柳瑶似乎很惊讶。 “你不怕热量太高吗?我已经很久不敢吃肉了,只敢偶尔吃点鸡翅肉或者牛肉。” “我好像没太在意过这个方面,”舒环屿歪头想了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但是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好像是在荧幕上会显得比本人要胖一些。” “对呀,”柳瑶手撑着下巴一脸愁容,点了几个几户没有油水的素菜,甚至没有要主食,“我就只敢吃些这个,稍有不慎就会被说最近胖了,所以有时候也会随身带着刷油的药,吃多了一点点都要吃药赶快排出来。” “这么夸张。”舒环屿有些惊讶,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看起来竹竿一样的女明星也有这么严重的身材焦虑。 “小舒,你衣服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柳瑶歪头去看她的背后,“洗手间就在那边,要不你去对着镜子弄一下,好像沾到了东西哦。” 舒环屿伸手摸了摸,并没有摸到什么,担心是在剧组不小心碰上了什么色料,在镜子前揪着衣服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看错了吧。 听了柳瑶的话,舒环屿本想节制一些,干脆也少吃点,吃着吃着却又觉得还是饱了最重要, 看着柳瑶碗里没动几口的米饭,心里生出几分罪恶,摸摸肚子却觉得满足得很。 下午是和柳瑶的对手戏,舒环屿总觉得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说不上来,索性当什么事情都没有。 剧中的宁阑许深觉自己不属于这个家,想快点逃离这个让自己窒息又恶心的地方,于是逃到了闺蜜赵樱家里。 柳瑶扮演赵樱,在剧中同样是大学生,在本地读书,因为喜欢养宠物,妈妈却对猫毛过敏,因此特意给她在学校附近的城区租了间公寓,让她和猫狗单独生活,方便照顾。 宁阑许摸着她家名叫点点的串串狗,眼眸垂下,神情犹豫又隐忍,该开口说台词,却倒吸了口凉气,卡了壳。 演在街道上奔跑那段戏时,舒环屿就觉得肚子隐隐不适,随着她的动作,这种不适被放大成了疼痛,本想着拍完这段休息一下就好了,却没想到肠道的不适愈发剧烈,以至于无法隐藏自己的表情,五官扭曲起来。 “不好意思,我身体不太舒服,可以停一下吗?” 得了徐导同意,舒环屿短短四十分钟跑了三趟卫生间,越想越不对劲,甚至不敢回片场,怕自己来回跑扰乱了别人的提前拍摄。 看着舒环屿吃了顿饭回来就神情恹恹,剧组众人也有种怪异的感觉,倒是被一位叫朗悠然的配角演员给先说出来了。 “小舒今天下午怎么总跑卫生间?中午吃坏肚子了吗?” 柳瑶就在片场中间,神色自若地等着舒环屿身体舒服了继续拍对手戏,剜了她一眼,“我们在一块吃的,我怎么没事?” 朗悠然是个直性子的人,她好心好意的关心舒环屿,反倒被柳瑶的语气刺了一刀,看着她眼高于顶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出来,却知道对方的咖位比自己高一些,不敢胡来,轻哼了一声,不服地小声道:“那谁知道呢。” 柳瑶气笑了,顺着她的方向看过来,换上了副威风凛凛的姿态,拔高音量,“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嫉妒她拿主角,非要害她是吧?剧里同辈的演员里我拿奖最多,手上主角最多,我眼红她?” 话里话外是对舒环屿的瞧不起,听得朗悠然浑身不舒服。她连主角都瞧不起,对自己岂不是像看地里的泥。 徐导在一旁补拍着其他剧情,听到这边的吵闹声忙把手上的活交给编剧,马不停蹄跑过来劝和。 “都消消气,不就是小舒吃坏肚子了,咱们剧组里备了药,日常的都有,一会等她回来我去给她找。” “什么人物还得徐导亲自找药给她吃?”柳瑶索性从椅子上站起来,翻着白眼拍了拍肩膀,仿佛有什么脏东西,“关系户?我最讨厌的就是关系户,你们当时投票在我和舒环屿之间选女主角,连陪同翻译的票都算上了,不就是想把我挤下去吗?” 第14章 这事儿仿佛片场里的大多数人都知道,没什么太大反应,却让刚回到片场的舒环屿停住脚步。 陪同翻译,不就是江瓷吗? 难不成……她当选女主,有江瓷的助力? 舒环屿自认为,江瓷对她不过是萍水相逢,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联络,她连江瓷现在在哪,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样的交情,还指望她托举自己? 八成是圈内的谣传,娱乐圈总爱瞎传些东西,久而久之倒成真的了。 她刚这样想,却听徐导的话似是承认。 “说是陪同翻译,人家家里是影视世家,对这方面的了解不比我们少,文学造诣高,对影视的见解专业又清楚,不懂不要乱说!别说的好像是给人开后门似的!” 徐导看着气也上来了,当初他在选女主时是偏向于柳瑶的,她虽然传言脾气大,但好歹演艺经验丰富,也有一定粉丝基本盘,现在想想肠子都悔青了,最主要的配角除演技与粉丝外,还是应当有点眼力见儿才行。 舒环屿站在门口却觉得脸上发烫,总觉得是江瓷当时为自己说了话,才害的她这样风光霁月的人在这里都被说,看柳瑶说得义正词严,不知道背地里多少人都议论过。 恍然地,她回想起那天在江边餐馆里,江瓷那句“请吃饭,最常用的理由自然是感谢。” 原来她那时候就知道自己该谢她,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柳瑶的经纪人上去劝阻,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片场中间的闹剧渐渐平息,舒环屿站在最后,没有人注意到她抱着手机跑了出去。 她与江瓷也算是见过多次,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问谈嘉也是一问三不知,万念俱灰地打开江瓷的微博资料,意外地发现了她的工作联络邮箱。 应该可以联系上吧?即使不是她,也应该是为她工作的人员,多半会传达。 舒环屿大致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与抱歉,想要过几日空闲了请她吃饭。 “我现在有工资了,不再是学生,请江老师千万不要客气。” 发送成功。 舒环屿竟有些紧张,摸着胸口深吸几口。 将手机提示调为了静音模式。 第 10 章 《疑城》还未正式开播,就上了热搜。 #舒环屿未红先耍大牌,害柳瑶苦苦等待# 配图是她今日下午在片场外的树荫下脚步徘徊地看着手机——那时候她正要播谈嘉的电话询问江瓷的联系方式,却被配上了“工作时间出来摸鱼玩手机”的文字。 后面的图片则是片场内,房间装潢舒适精致,被子被特意弄乱随意铺在床上,作出一副随性慵懒的氛围,柳瑶坐在一旁的书桌座椅上,翻看着剧本,时不时看向门口的方向,似乎在等谁来。 配的文字是“因舒环屿无故拒绝配合拍摄,柳瑶孤零零独自等待,剧组不知如何是好。” 今晚的热搜似乎成了荧幕新人与新晋小花的战场,两家粉丝拼得火热,但柳瑶知名度高,路人缘也一向不错,尽管大家多少知道她脾气不好,却极吃她“直率大小姐”的人设,只当她是真性情和爽朗,全然不败好感,闹别扭也会以“可爱”二字登上热搜。 舆论偏向谁,已经是显而易见。 舒环屿不用点进去看,都知道自己会被骂得体无完肤。 她明明是发完了邮件就回了片场,强忍着腹部的不适完成了拍摄,在场许多人看不下去,甚至有人说她因为身体不适反而将宁阑许尴尬又欲言又止的表情表演得淋漓尽致了。 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舒环屿想不通。 拍到这张照片,按距离来看,应该也是剧组里的人,组里谁不知道她那天的情况,谁又不知道她多么勤恳,多么无耻才能做到光明正大地颠倒黑白。 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无力与后悔在她将手机屏幕扣起的一霎那淹没她的四肢,舒环屿一时忘了呼吸,目光滞滞地望向地板,只想着自己当时如果硬撑一下,一口气把后面的情节拍完,会不会就没有这些是非了? 她想了一夜,总觉得不该怪自己,却又无可奈何,早上睁眼仍旧要去片场,要面对剧组的人,即使她已经明知这里面有人看不惯她,甚至不惜编造谎言置她于舆论的低谷。 好在身体的不适已经褪去,上午的戏拍得顺利,让舒环屿心里畅快几分,但这点畅快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乌云密布中被揪开一角,起不了多大作用,脱出戏外,她面对片场中的所有人都多了几分不自觉的拘谨和收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别人对她的态度也不同了。 “小舒?小舒在吗?”剧组的一位助理从摄影棚外探进身来,目光捕捉到她后露出笑,“有人找你,应该是你的朋友。”一顿,助理又补充道,“是严施含。” 以严施含的咖位,与这整个剧组都是格格不入的,听到这个名字,片场里不少人朝她看过来,在这样的心境下面对大家的注目,反而让她浑身不舒服,只想快步离开片场。 严施含在离片场有段距离的公路旁一辆黑色加长的保姆车里等她,密封空间,只有她们二人,让舒环屿心理上轻松许多。 舒环屿身上还是剧中宁阑许的服装,最朴素的学生打扮,妆也特意化得清汤寡水,为表现她的落魄,唇色也用粉饼拍得极浅,生病了似的。 第15章 一进车子后座,将严施含吓了一跳。 “天呐,小舒,我知道你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打击是会很大,也不至于一下子变得这么沧桑吧!” 严施含是从家里过来的,随意穿了件黑色皮夹克,眼线都没化的淡妆,不算夺目,可她那张脸摆在那里就已经是夺目二字本身,衬得舒环屿特意化得穷困的妆容更加苍白无力。 “不是,这是剧妆,故意化的。”舒环屿闷闷不乐,面对同学却想表现得积极一些,谁知她这副妆容一笑反倒更显勉强,“我没当回事的,你放心啦,人红才是非多,没准我这次真的要火啦。” “这么乐观呀?”严施含一副不信的表情,又话题一转,问道:“小舒,你和江教授什么关系?她真帮你啊?她平时可不轻易给人走关系的。” 舒环屿仿佛受了惊吓,忙摆手,“不是走关系,我俩也没什么关系,都是别人瞎传的。” “你可拉倒吧,”严施含轻哼,明显不信,“我在圈里算不上神通广大,也有一些人脉,昨天下午我听人说你家里都是做外交的,和江家情谊深厚,她才肯为你开金口呢。” 听得她满脸黑线,无语凝噎,“这也太扯了,我爸妈都是普通的生意人,跟江家八竿子打不着。” 对面那张精致的巴掌小脸作震惊状:“啊?那说你妈妈也姓江的岂不也是假的?” 舒环屿无奈地笑出来,眸子里满是被她打败的神色:“你的人脉们连这都搞不清楚。” 严施含挑眉,“你可别说,我的人脉们有时候还是有东西的,有个事情你就绝对不知道——”她故作玄虚,神神秘秘地把脑袋凑过来,“正始娱乐打算签你哦。” “怎么可能!”舒环屿瞳孔放大,满脸写着难以置信,语气里却有几分犹豫,显然是有希冀,“那可是大公司哎。” “绝对保真,我可是听内部人员说的,不过嘛,是在你这部剧播出之后,要等等看这部剧的效果呢。”她说得眉飞色舞,一副这事儿已经落槌的模样,仿佛正始是她开的那样笃定,“这对你绝对是好事呀,你看你单打独斗的,没有经纪人帮你把关怎么行,你会被圈子吃掉的!” 舒环屿脸上仍有笑意,嘴角却没有刚刚那么上扬,眸子也黯了几分,望着脚尖:“也许人家看到我的热搜,就不想签我了。” 车窗忽然被敲了两下,缓缓露出一张戴着黑色墨镜的男人面孔,“严小姐,时间到了,该去化妆了。” 她上午没事情,下午却有家宴,之前两次她都因拍戏忙碌推辞,这回老爷子下令,要她必须到。 严施含不耐地摆摆手,把人敷衍走,拉住已经推开车门告别的舒环屿,目光坚定地道:“这你就别担心啦,来路璀璨,你只管期待就好了。” 说罢,冲她眨眨眼睛,关上了车门。 加长保姆车留下一声轰鸣后火速离开,刚刚的每句话却都在舒环屿脑海里回荡。 正始是国内目前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麾下明星的咖位几乎占了娱乐圈的半壁江山,拥有极强的造星能力……和公关手段。 她不知道该不该信,不敢给自己太大的希望,却又发散地想到江瓷。 会不会又是江瓷帮了她? 啊——对! 她昨天给江瓷发了邮件,不知道有没有回复。 她刻意让自己不要去想邮件,以免太分心,再加上昨晚的事情,竟然还真给忘了。 迅速打开邮箱,看到未读邮件(1)的时候,舒环屿的心跳开始加速,看到发件人是“江瓷”的时候,她按下查看的手指都在发抖。 她甚至眯起了眼睛不敢直视。 诡计却不能得逞,她眯起的眼睛只能看到几个字符,只好舒出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猛地看向屏幕上的邮件。 “不是帮你,是你值得。但是最近不在国内,谢谢你的好意。” 是她值得。 舒环屿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心里莫名地轻松许多。 可是她…..好像是被婉拒了? 有些丧气地撇开眸子,想把邮件关掉,才发现上面有附件。 是一张二维码的截图。 说来奇怪,明明是系统默认字体,舒环屿却总觉得自己看到了江瓷眼眸认真提笔写字的模样。 “邮箱基本只谈工作,可以加我好友方便联系。” 第 11 章 舆论发酵的速度极快,的确有人质疑过柳瑶的脾气,怀疑她那样骄纵的人怎么会乖乖等那么久还没发脾气,该不会是她在作秀,话刚发出来就被大量的粉丝怼到不敢发言,而帮着舒环屿说话的路人与粉丝,也被揪着阴阳怪气。 除了——严施含。 她是第一个公开声援舒环屿的流量演员,带动着自己的粉丝去谴责网友路人对刚进圈的新人随意谩骂,并在长文中称舒环屿曾经在饭局上帮过自己,相信她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字字恳切,凭一己之力帮舒环屿将舆论扭转了大半。 “可是……她跟你大学的时候也没说过几句话,咱们在圈里有一定的影响力,何必这么帮她?可别自己沾上脏水。” 严施含的经纪人坐在活动场馆的休息室里,把茶水杯往她那边推了推,话音里满是担忧和对严施含目前所作所为的不信任。 “你不懂,”严施含划着手机屏幕,看着舒环屿那条热搜已经变成了深红色的“爆”,满意地勾起唇角,“刚进圈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掀起腥风血雨,你懂什么叫未来可期!” 第16章 经纪人满脸担忧:“那你的意思是……?” “喏,我已经跟我小姨说好了,”严施含把与小姨的通话记录摆在她面前,“舒环屿刚走到荧幕前就是腥风血雨体质,本身却没做错什么事情,刚好还碰上柳瑶这种爱找事儿的,想翻身爆火再容易不过!”她得意洋洋,“小姨答应了,下周就去找她签合同!” 舒环屿对严施含那天在车里的话始终是半信半疑的,她的线人连假瓜都信,还能说出什么货真价实的东西? 直到正始娱乐的人真的打电话给她,约她在杨湖cbd广场的手磨咖啡厅见面。 商圈一层路天广场,这间咖啡厅就在喷泉对面,应该是人满为患的,舒环屿知道自己现在的名声差,捂得严严实实,正中午的时候太阳火辣辣照在头顶上,她的口罩下出了一层薄汗,却垂眸直直往咖啡厅走,不敢和任何人对视。 谁知正始娱乐与她对接的人将她带到了手磨咖啡厅里一处极偏极深的角落,拉起斯堪的纳维亚风的乳白色的遮挡帘,立即形成一处包间一样的地方。 与她对接的是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西装革履,身型挺拔,坐在咖啡桌的对面抿了口冰美式,将两手扣在桌面上,目光炯炯。 “舒小姐,大概的意思我想之前也跟您说清楚了,总之呢,就是我代表正始娱乐向您发出邀请,您应该也知道,我们旗下的知名艺人很多,您作为一个新人加入我们可以说是前途无量的。” 舒环屿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雪顶拿铁,试图将奶盖摇匀,默默地感谢他没有给自己也点冰美式,否则自己可做不到他那么面不改色,恐怕会苦得当场戴上痛苦面具。 对面明明不是艺人,只是公司的一名职员,却让她莫名的备感压力,她清了清嗓子。 “不好意思,其实我很好奇,我现在在互联网上可以说是黑料缠身……我不太敢看,所以没去搜过,但是听说连我高中时候借水性笔忘记还都能被骂上首页,”她扯唇,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眸子呆呆望着手里的雪顶慢慢融化进咖啡,“贵公司口碑一直很好,也有很多大牌明星,这个时候要签我,恐怕没有好处。” “舒小姐很聪明,”对面的男人两指从黑色真皮挎包中拿出一个小型拉链包,往桌上甩过去,“我们愿意签您,自然是看中了您的潜力,至于您的黑料……这里面是一张移动硬盘,你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柳瑶往你的饭菜里下减肥药和在片场柳瑶诋毁你的监控录像视频全都在里面。” 舒环屿感到一阵麻意顺着手臂蔓延开来。 她不是没想过去调监控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她怕监控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她的被害妄想。 更怕她的澄清被柳瑶再次颠倒,能看得出柳瑶团体都不是吃素的,懂舆论确实占了上风。 在这个圈里,单打独斗的人总是弱势。 看她怔住,对面的人又一次开口。 “舒小姐,您应该听说过,正始娱乐有一流的公关技术和包装能力,您目前面对的这场翻身仗,不过是我们见过最简单的。” 他笑吟吟地把一份厚重的合同拿上桌面,手指敲了敲,“这份合同,您可以带回去考虑一下,签了之后寄到正始娱乐公司即可。” 他没有说不签的话如何,仿佛笃定了舒环屿一定会签。 可舒环屿也摸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她明知道这是天上掉了馅饼一样的机会摆在自己的面前,却又怕这样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价格,她一无所有,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偿还。 三天,是正始娱乐给她的时间。 沉甸甸的移动硬盘被她握在手里,她想让那人带走,那人拒绝了。 她知道,正始娱乐根本不在意这次她会不会自己拿着录像去翻盘,他们只是要让她知道公司对她的帮助将是颠覆性的。 不仅仅是帮她公关与培养她这么简单,对舒环屿来说更重要的是她也不再会是孤军奋战,不会再因为害怕没有靠山而被泼了脏水还不敢反驳一句。 心里的称已经倾斜,却仍下不了决心,总觉得凭自己这些年的运气,这样的好事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地轮到自己头上,难不成背后是要捧她再吸血的套路吗? 心里乱糟糟的,闲着也是闲着,她仍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随手划了划手机。 在朋友圈那一栏看到了让她心跳一滞的头像。 一只卡通的边牧,脸上涂了腮红,朝着屏幕方向咧着嘴。 要不是加了她的好友,她死都不会相信看起来正经疏远的江瓷会用这么可爱的头像的。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进朋友圈看她发的内容。 「曼彻斯特夏日」 配图是一张照片,入目的是一张原木色调的桌子,摆满了厚重的书籍和纸稿,上面密密麻麻的是她看不懂的语言,窗外是朝晖初现,一条空荡荡的马路对面是红顶的白色三层小楼,十分经典的英伦风。 这么早就开始工作了呀。 她抬起手指想点个赞,却想起谈嘉之前对她说过的话。 “她对学生是不错,不过她的朋友圈会分组的,之前加了班里一个同学之后忘记分组,那个同学就给她点了个赞,结果第二天就被分组了。”谈嘉摇摇头,表示不理解,“不懂,可能是个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所以连好友都不想混杂的人吧。” 第17章 舒环屿的手在半空停滞,思索片刻。 自己之于江瓷,应该不算是生活中的朋友,顶多是学生的关系吧。 毕竟自己也一直称她为老师,连给她的备注都是江老师。 她愣愣地把跃跃欲试的手收了回来,生怕自己也被分组,还不如这样偷偷地看她的朋友圈,好歹能比其他人对她的近况更了解一些。 舒环屿微微歪头,看着她的头像和备注有些出神。她总觉得江瓷离自己好远,远到隔着大海大洋,远到她只能通过细枝末节去观察她的近况。有时候两人却好像很近,她帮自己争取到了女主的机会,如今又躺在自己的好友列表里,仿佛是朋友。 她用鼻子哼了口气。 或许是自己头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碰到自己敬仰已久的译者,太过激动了吧。就像……她的大学室友在演唱会追星成功时候的心情。 起身戴好口罩,准备离开这家咖啡厅,遮光帘质量太好,掩得这角落黯黯的,她得出去喘口气了。 手机在被她放进链条包之前,屏幕亮了起来。 讯息来源是“江老师。” “我明天准备回国,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第 12 章 “宁阑许!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樱在破旧的居民区跑了一上午,这里的居民楼老旧,但是市郊离cbd最近租房价格又相对低廉的地方,被许多城区打工人青睐,因此从十几年前起这一片的小区就越建越多,以至于被称为宜城打工人的“宿舍”。 在这样楼房繁乱无序的小区里找人,无疑相当于大海捞针。 好在赵樱还是找到宁阑许了,在一间靠近工地的老破小居民楼的顶层天台,许多人围在楼下仰着头议论纷纷,猜测楼上的女孩是受了轻伤想不开了。 老旧的居民楼没有电梯,赵樱顺着楼梯爬上七层,一把把站在天台边缘的宁阑许拉了回来,用劲太大,两人一一屁股坐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扬起一片灰蒙蒙的尘土笼在二人身上。 方才还面无表情的宁阑许在这一瞬间情绪爆发,捂着脸大哭起来。 赵樱晃动着她的肩膀,“宁阑许,我告诉你,你现在走了,那些混蛋开心还来不及,这是你想看到的吗?”她凑近了宁阑许的耳朵,“他伤害了你,你当然要伤害回去,”她在衣角处悄悄拉住宁阑许的手,“你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帮你的。” “卡!” 徐导站在摄影师旁,回放看着刚刚那一段,皱起眉头。 “柳瑶,刚刚那一段没有感受到你内心的真诚,你应该做到发自内心地想拯救自己的朋友。” “怎么就…….”她还坐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直立起上身想反驳,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泄了气,“算了!” 她小声嘟囔了句,“都跟关系户一伙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因为顶楼这里宽阔又安静,恰好被舒环屿听得清楚,甚至怀疑她是故意想要自己听到的。 舒环屿默不作声,等着她重拍这一条。 心里有气自然是拍不好的,这短短的一句话她拍了七八遍徐导才摇摇头算她过了。 接下来的镜头舒环屿没有台词,摄影师将镜头拉近,她的眼神起初是绝望的空洞,没了动作只剩无声地流泪,听了赵樱的话之后慢慢溢出了恨意,反手握住赵樱的手,抿紧下唇。 “卡!”徐导瞥了眼柳瑶,没敢多说,从他与一旁编剧的表情上能看出满意。 舒环屿听到柳瑶起身时轻哼了声。 她拍拍衣服,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回了更衣室里。柳瑶换好衣服坐在化妆镜前,并不知道刚刚舒环屿也进了更衣室,边对镜子将脸上的灰尘擦掉,边与一旁的助理大吐苦水。 “我真不知道她哪里比我强,整个剧组都向着她,谁不知道她是关系户?我见过关系户是老总的,也见过星二代的女儿,头一回见走的关系是陪同翻译的,哈!真的让人听到都会觉得好笑。” 助理靠她的工作室开工资,不敢多说,给她递了张浸了卸妆水的卸妆棉,“没事,她就一个人,能有什么本事?咱们工作室里目前能上热搜的标题攒了许多呢,慢慢放,够她受的!” 舒环屿歪头靠在更衣室的墙壁上,盯着灰色的推拉帘扯唇笑了声。 她是不爱和别人发生冲突的。 但也不至于当她好拿捏吧? 犹豫了半秒钟,她拿出手机给存好的号码发了一条早已编辑好却没发出去的短信。 「您好,签好的合同我今下午寄出,请注意查收。」 她刚刚的笑声并不大,奈何更衣室中太静了,柳瑶又刚做了亏心事,心里敏感得很,猛地回头:“谁在那里?” 舒环屿“唰”地拉开帘子,在她僵硬的目光下目不斜视走了出去。 手机铃声响起,她进了电梯间才接起。 “您好,对,我一会就去寄,大概明天下午会到。”她看着紧闭的电梯门,眸子中浮现出几分坚定,“邮件里还会有一份录音,我们是双向选择,所以也请你们帮帮我。” ——— 机场离片场这边有些远,坐地铁都要两个小时,倒三次地铁。 又恰好是下班的时候,地铁里挤得舒环屿手机自动下载了三个app,以至于她终于到了航站楼时,狠狠地松了口气。 第18章 原来接机是个体力活。 她为什么来,原因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收到江瓷说自己要回国的消息后,她只是回了个“ok”的表情包。 今天将合同寄出后,她就去翻看了江瓷读者会的博文,发现许多读者都说要去杨湖机场e出口接机。 大概是知道了她的行程吧。 舒环屿莫名也想去。她从来不是个犹豫的人,只不过做事情前喜欢多考虑一些,而这次她竟然毫不犹豫地就想要去。 两个小时,提前半个小时到,刚好接机。 她手指紧握着手机望着机场出站口的浩瀚人群,才恍然发觉如果人一直这么多的话,她恐怕见江瓷一面都难。 还有半个小时,也许这些人都是接完人就走的呢。她安慰自己。 没过一会,却发现这些人中站在第一排的几个男男女女拉起了横幅。 “热烈欢迎翻译家江瓷回国!” 舒环屿:……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这趟航班的乘客陆陆续续下来,江瓷没有走vip通道,也跟着其他乘客一同走出来,或许是等着拿到自己的托运行李,她出来的晚了一些。 以上内容,她被挤在人后,一个也看不见,全凭前面的人讨论,她偷听来的。 不知过了几分钟,人群忽然骚动了起来,由最前面的一波人带动着后面许多人都喊了起来。 “江老师!江老师!” 是来了吧?舒环屿也努力往前挤,可人实在是太多了,等她终于挤到前面的时候,只能看到江瓷的背影朝出口走去了。 舟车劳顿,她也依然漂亮优雅。天气微微转凉,她外面搭了建廓形宽松的垂顺大衣,大方又舒朗,清爽又冷调的配色简单利落又细节精致,从背影看去,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清冷感。 可她对身旁读者打招呼与签名时的侧脸又是温婉知性的,一双笑眼仿佛容得下这世界的所有东西。 身后的许多读者在叫着她的名字,想引起她的注意,让她回头看一眼,舒环屿被身边的人带动,也跟着叫着几声“江老师”,却遗憾地看着她消失在人群中。 读者们有些已经散开,有的继续往前追着,舒环屿看着人潮,觉得不爱争抢的自己大概是无望冲到最前面,还是算了。 手机一响,收到了一条消息。 “机场出口往左100米拐角的辅路。 送你回去,谢谢你来接我。” 第 13 章 晚上的风开始吹起来,舒环屿的头发缠满了脸,她钻进那辆熟悉的黑色stelvio,先匆忙地把头发捋顺,才去看坐在车子里的人。 “江老师,谢谢您。” 车里闷热,她已经脱了风衣,里面是件白色的露肩打底,质感细腻平滑,布料与锁骨平行着延伸到大臂,中间托着一条晶莹的波纹状项链。 舒环屿耳垂一红,向上挪开目光,跌入她微微散发着浅棕色的瞳孔中。 她平静,自若,与自己的匆忙形成了鲜明对比。 江瓷的微笑舒展又明艳,眸子在狭小的车后座中显得格外明亮。 “应该的,你怎么也来了?” 舒环屿有些挪不开眼,一时不知道该看哪里。 “下了班看到读者会的接机安排,刚好有空,就来了。”她才反应过来,“您怎么知道我来了,刚刚我一直站在后面……” 她听江瓷轻笑了声,似是从鼻子里发出的,“我的助理路延认识你,”她朝驾驶座轻挑下巴,那里坐了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短发女人,顺着后视镜向她笑了笑,听到江瓷继续说道,“杨湖大学那场讲座她也在,认住你了,这回在机场看到,特意跟我讲了一声。” 那个短发女人继续看着前面的路,“舒小姐漂亮,有辨识度,一眼就记住了。” 舒环屿有些不好意思,抬眸向后视镜中的那张脸微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气氛静下来,舒环屿鼻尖一动,闻到了她身上大吉岭茶的清新香气,她这时候才发现车子的后座窄窄的,两人的距离多么近。 “你还会看我的读者会?” 舒环屿心里一跳,努力坦然地回答:“当然了,我是江老师的读者嘛!您翻译的《迷雾》是我最喜欢的一版了。” 话音刚落,她包包中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喂?对对,我是舒环屿…啊?我家?”她意识到车里太过安静,只有自己的声音,将头撇到车门那一侧去,压低了声音,“我家不可能着火呀,我都不做饭只点外卖的呀。喔…楼下啊…” 她挂断电话,表情恹恹。 “怎么了?” 江瓷方才隐约听到一些,却不确定。 “没什么,”舒环屿硬扯出笑脸,“邻居家着火,把我家也烧了,这会儿还在灭火呢。” 路延的手放在了手机屏幕上,似乎想改目的地,“那还送你回家吗?今晚回去也睡不了了吧?” “话是这么说…”她手指交叉着,扭得衣服出了褶皱,“也不能麻烦你们,我回去看一眼,找个宾馆住一下好了。” 路延伸手就把地址改到江瓷的小区,从后视镜向她挤眉弄眼,“没事,我送你去江老师家,今晚凑合一下,没有方便不方便,她家容得下。” “不不……”她摆着手,却被江瓷打断。 “送她回家。” 舒环屿点头,“对呀对呀,不能麻烦你们,我自己处理好再找个地方住就好了。” 第19章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隐隐失望。自己对她来说果然只是个认识的人罢了,如果是她自己带的学生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会不会同意路延的建议呢? 刚这么想,又听江瓷说了后半句:“帮她把今晚的事情处理好再一起回我家。” “啊?”舒环屿疯狂摆动的手停在半空,“我?” 江瓷失笑,“还能是谁。”她又看向舒环屿,眸子里的笑意是仿佛能包容万物的宽容,“不用客气,如果你实在不好意思,你也说过了,会请我吃饭。” 舒环屿仿佛被蛊惑一样,只知道愣着点头,“好,谢谢江老师了。” 第 14 章 是舒环屿家的楼下在阳台做饭时失火,火势顺着窗口蔓延到舒环屿家,将她养在阳台的几盆六初花烧了个干净,又顺着半开的木质推拉门烧进卧室,好在没烧到她存放贵重物品的柜子,仅烧到了半边床单被子,就被火速赶来的消防员扑灭了。 房间里还残留着火势被扑灭的浓烟,烧焦的味道扑鼻而来,她没在意,匆匆忙忙赶到卧室观察了一圈,脑子都来不及转,蹲到阳台的花盆边,给房东打了通电话。 电话还未拨通时,她脑袋空空地伸手摸了把自己从种子养大的六初花残骸,仅剩的烧成黑色的枝干被她轻轻一碰就化成灰烬落在泥土里。 与房东的通话用了不到一分钟。 房东在地球的另一侧,这会还是清晨,语气中溢出没睡醒的慵懒。听到自己在国内的这间房子着火,可能会造成财产损失,她仍未清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已经忘记自己还有这套房子。 挂电话的最后一秒,她迷迷糊糊地说:“无所谓的,你处理好自己的财产就好,我再睡一会……” 蹲在被烧黑的花盆前,舒环屿低声叹了口气,右肩伸来只手,递了块拧过的湿毛巾。 “还有烟,注意身体。” 周身都是浓烟消散后的呛鼻味道,她却闻到了一缕大吉岭茶的香气顺着这只手的指尖蔓延到她鼻腔。 她接过湿毛巾,“谢谢。” 毛巾从她手中抽离后,上面残存的清香一飘而散,她已经反应不过来自己的动作,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后继续蹲在原地,眸子呆呆望着花盆。 杨湖是以藏富于民出名的城市,人人说杨湖是没有穷人的,这里的每个人从出生就骨子里刻着经商的dna,这是座极其繁华的大城市,人人称羡。 可再大的城市也有普通人,舒环屿在这里经商的父母只是普通商人,在杨湖这样一个纸醉金迷的城市,不过是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按传统的观念,她应该毕业了找份工资稳定的工作,每个月几千块,却旱涝保收,也比网剧小演员,饱一个月饥一个月得好。 是家里的爱支撑她追逐演艺圈这个虚无缥缈,谁听了都会笑笑的梦。 房东不在乎这的房子,却不代表她不用负任何责任,她不懂法,又初出茅庐,什么都不知道,万一楼下邻居一口咬定她有过错怎么办? 她生怕自己无意中背上了天大的麻烦。 本以为那部小成本网剧爆火是她命运的转折点,她现在却恍然发觉这或许是她生命的至高点,在这个吃人不眨眼的圈子里,火过即存在过,总好过无声无息,可从高处跌落不是更痛吗? 她算在高处吗? 舒环屿有些自嘲地笑出了声。正始看中的也不过是签她能带来的流量和她的潜力,有潜力的人太多,却并不是每个都能有好的结果,眼下来看,只有她身上的流量是现成待收割的。 她的肩忽地被拍了一下,转头看到江瓷手里拿着她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本《迷雾》。 蹲了许久,腿都有些麻了,她恍然站起来有些站不稳,踉踉跄跄伸手去拿那本书,“幸好没烧到这里。” 拍了拍书上的余灰,听到江瓷笑道:“我再给你一本就是了。” 舒环屿难得地感受到一丝喜悦,嘴角都扬起来了,“真的啊?”又恍地想到自己还收过江瓷一条手链,虽对她来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对舒环屿来说意义远超价值,想了想,她又摇头,“那也不好,总不能老要你的东西,你还陪我来家里,已经是给了我很大的支撑了,这都是无价的。” 江瓷听完笑出了声,“嘴挺甜。” 舒环屿耳朵热了起来,听到路延从外面回来,远远喊了句:“商量了一下,楼下不同意承担!” 舒环屿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她面色不虞,隐隐透着担忧,却从侧后方看到江瓷的面庞冷静又镇定。 “把小区物业叫来,我们下楼说。” 楼下的邻居是位五大三粗的男人,路延说他姓李,寸头,光着膀子,肥肉腻得要溢出油来,正在楼下抽着烟打电话。 “对,他妈的,烧没了,今晚上订了个宾馆出去凑合凑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弄好呢,他妈的,还有个女的一直跟我说赔偿,说我把楼上烧了,老子他妈自己家的事顾不过来,还他妈让我赔,我去他妈的……” 满口脏话,听得江瓷蹙眉,漂亮的眼眸透出不快,抬手在鼻尖扇了两下,即使是做着嫌弃的动作,举手投足也淋漓尽致地体现出了她的养尊处优与良好的教养。 “李先生,你抽烟?” 李建民骂骂咧咧地看向她,上下打量几眼,“昂”了一声,“有事?” 第20章 “火灾发生时,你也在抽?” 男人一愣,把剩下的烟屁股往地上一扔,脚尖踩灭,抬手指向江瓷,“你他妈什么意思啊,我说没说这火灾跟我没关系,它自己着的,我他妈说几遍了,你们一个个都聋了?” 江瓷没理,抬眸朝李建民身后的楼房瞥了几眼,迈步要往前走,被他一把拽住胳膊拉扯回去。 “我他妈问你话呢,你什么意思啊?” 舒环屿和路延见状上去拦那男人,只见江瓷胳膊用力一甩,反倒将男人甩地后退两步。 她眸里泛上冷光,抬手拍拍胳膊被他碰过的地方,仿佛有脏东西。 “李先生,我练过散打,好自为之。” 舒环屿心里“哇”了一声。 李建民面上不服,嘴里仍骂骂咧咧,却没再上前,侧眸瞧见物业的人来了,抬手指着江瓷大喊,“你们可算来了,这女的打人,刚刚把我都甩出去了!” 物业派来的是位约莫着四五十岁的女人,有些微胖,穿着物业的深蓝色制服,纹了经典的眉形,看看江瓷看看他,皱起眉头。 “真不害臊,人家姑娘苗苗条条的,你这肚子顶她五个,说她欺负你?” 男人有口说不清,干脆指着江瓷又骂起来,江瓷充耳不闻,听得舒环屿心里来气,想着鼓起勇气反驳几句,刚上前两步,就被江瓷抬臂拦了下来。 她抬头看到江瓷的侧脸在昏黄的路灯之下映着流光,眼眸坚定。 “你好,我姓江,着火被波及的楼上住的是我身后这位,舒小姐。” “江小姐,舒小姐,你们好,”物业态度热情,殷切地打招呼,“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江瓷点头。 “我们了解到晚上失火时有路人经过打了消防电话,但由于这个单元楼的通道前面堆放了杂物,近几个月都没有搬走,导致消防车在这里耽搁了一段时间,所以我认为物业对火势扩大有责任,希望和你们协商。” 物业倒是点头答应,称有责任就好商量,楼下的男人又“切”了声,“你看见了吗,这女的就到处要钱!” 江瓷全程无视他,只在临走时轻描淡写地留了句:“后续我们会继续取证,协商不成就起诉。” 舒环屿以前只觉得江瓷走起路来像女明星一样优雅摇曳,今晚莫名觉得她走路带着风,像凯旋而归的战士,走在她身后,舒环屿仿佛看到她的头顶有光环,手里拿着铜色的盾牌,好像某个女神明——喔,雅典娜。 她颠颠地跑上前去和江瓷并排,“江老师,你懂得好多。” 江瓷勾起唇角,“现在你也懂了,我也只是比你早懂一阵子。” 路延将车开到楼下,舒环屿打包好了必要的物品,背着旅行包跟在江瓷后面,回头朝黑漆漆的阳台望了眼。 晚上的小区灯火通明,唯有她家那一块是漆黑的,仿佛一个可以吞噬万物的黑洞,夜里的风吹着她的头发贴在脸上,挠得有些痒,她边拨着头发边跟上江瓷的脚步,看着江瓷的风衣在风中随着她的步伐晃动,好像英雄的斗篷。 她今晚家被烧了,但好像事情也没有特别糟糕。 第 15 章 或许是因为江瓷潜心做学术,想住得离学校近一些,江瓷的家竟然在杨湖大学城旁。 大学城噪杂繁华,整整前后两条街都布满了各种小吃与餐馆,以前学习不忙时,舒环屿有时也会叫谈嘉陪她来这里逛逛,从火红夕阳挂在天边一直吃到整条街都张灯结彩布满流光。 没想到江瓷的家就在闹市正对的马路另一侧。 一条宽阔的马路将两侧分开,好像明晃晃的分界线,衬托得另一侧的小高层居民楼仿佛像守护着嘈杂闹市的沉默巨兽,在黑夜里闪烁几盏灯光,用伟岸的身躯凝视繁华人间。 江瓷住23层,足以隔绝楼外的鼎沸人声,没有舒环屿想象中的吵闹,竟反而是个静下心来的好地方。 她家的装修风格与她的为人极其相似,入目简洁,仿佛只有黑白灰的线条,可棱角分明的桌椅下是毛茸茸的原型地毯,在不常注意的地方,总能在极简和淡然之间寻找到一些她热爱生活与内心温暖的痕迹。 比如长条茶几上的纯黑色蓝牙音响旁,摆放了一只棕色的小熊玩偶,玩偶的圆耳朵上分别戴了一只有线耳机,线弯弯曲曲延伸到音响的插孔中。 江瓷将她带到二楼客房,舒环屿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她家的天花板这么高,原来是上下两层在客厅这里打通,又在一侧建了阶梯延伸上去。 江瓷难得的看上去有几分拘谨,略带歉意地笑笑。 “这里不常回来住,我通常是看近期的工作在哪里,去我就近的房子里住,我昨天才回这里,许多地方没来得及打扫。” 舒环屿受宠若惊地摆手:“不不,是我打扰你的,有空我自己收拾一下就好。” 房间偏大,看得出来是没打算有人住进来的,除了床与桌椅几乎没有其他任何东西。连被褥都是江瓷从柜子中找出来的。 铺好床,舒环屿扑上去深吸了口气,或许是在柜子里放太久,只有被子本身的味道,却没有江瓷身上常常出现的淡淡香水味。 好吧。 舒环屿撇撇嘴。 她把从出租屋里带来的那本《迷雾》与江瓷送的手链摆在桌上,与当时在出租屋一样。 第21章 江瓷从将她安置好就一头闷进了一层的书房,一直到舒环屿第二天早上醒来都没有遇到她。 她不在,舒环屿在家里倒是放松一些,只是终归不是自己家,要放松也没有意义。 上午没有她的戏份要拍,她与正始娱乐提前约了十点钟公司见面。 初次与后面要常年接触的人见面,她特意打扮了一番。 这条粉色的亮片裙是她的行李里最拽的一条,肩膀处羽毛点缀,露了很大一片背部,幸好现在白天还暖。头发特意抓了个丸子头的造型,眼线画得长了一些,戴了个框架很大的墨镜。 迫不及待地想展现出一副不任人宰割的新姿态。 本来这条裙子外还有件毛茸茸的粉色披风,实在是太招摇了,她是想表现得强势一些,但并不想表现得像火烈鸟。 提前二十分钟到公司楼下,正始娱乐是目前国内最大最强的娱乐公司,大厦也气派得无法想象,整整六十多层,全都是正始的地盘。 电梯到达17层,她跟在一位迎宾人员后被请进茶间,她来得算早,里面却已经有人在等她。 房间雅致,入目处处是木质的构造,显得光线有些暗,木茶几上倒好了三杯茶水,一旁坐了两个人。 年长的那位女性面容和蔼可亲,细小的皱纹遮不住她眸子里的跳跃的光,看上去是个沉稳真挚的人。 “你好,坐吧。我叫吕善彬,以后关于公司的事情都可以来问我,我的办公室在1218,这里是1704,以后就是你的私人休息室,如果来公司,可以直接到这间房间来,门口是指纹锁,你录入指纹后,不会再有别人能进来。” 舒环屿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她们两个坐椅子,而她却坐柔软舒适的沙发,让她有些歉意。 “谢谢。” 她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拥有一件私人的休息室。 “给你配的助理今天没到,最近流感厉害,她发烧了,过几天自然会见到,是个小姑娘,很好相处,你可以放心。我旁边这位是杜柔,今后负责你在圈内的一切事项,也就是你的经纪人,工作上的事尽管叫她,她很专业。” 一旁稍年轻的女性朝她点点头,杜柔短发及颈,看起来清爽干练,上挑的丹凤眼让舒环屿下意识地觉得她是个很飒的女人,一看就非常有能力。 “谢谢,我叫舒环屿。” “久仰。” 两人握过手,吕善彬给她讲了许多公司内部的事项,约莫着二十分钟,舒环屿对这里大致有了了解。 “欢迎你的加入,我们公司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大致了解了,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 谈话似乎要结束了,舒环屿心里却仍有事情想问,年纪轻掩饰不住自己的内心,想说的都写在脸上。 在一旁话少的冰山美人杜柔难得地看着吕善彬笑了,“她还有话想说呢。” 吕善彬一副懂了的模样:“我们知道你想问什么。” 她打了通电话,点了点头,“舒小姐,可以看下热搜。” 舒环屿有些紧张,拿手机的动作故意放慢了一些。却看到热搜上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柳瑶#。 第一张图为前几天爆上热搜的关于舒环屿的截图,大大地用红色笔批了一个“假”字。 后面被热转的是一个视频,餐厅中的监控录像,舒环屿去卫生间后,柳瑶往她的水杯中倒了药粉。 最高端的公关手法,证据确凿,一句话都不需要爆料者多说,为网友的发挥留下充分的余地。 “我那几天就听圈内的朋友说,那天下午舒环屿一直不在片场是因为柳瑶下了泻药,但是她怕惹事,不让我说,现在总能说了吧!粉丝们别傻了,你们姐姐之前轧戏实锤过,别吹敬业人设了!” “天呐,今天敢下泻药,明天下什么我都不敢说。” “太恐怖了,还发通告怪到舒环屿身上,害她前两天被网暴上热搜…….” “让我联想到了之前被爆欺负柳瑶的一个小明星,该不会也另有隐情吧。” “娱乐圈果然没有这么简单,我真是永远年轻永远被骗……” 她的录音甚至还没有被发出去,网上的舆论就已经反转。她知道,是公关留了一手。 反转是一定的,这件事本来就没有她的错误,是柳瑶一手造成,自作孽不可活,她自己的错误自然要自己承担。 高明的是公关没有说一句话,全凭网友自己发酵,将这件事情发散到了另一个层面。 柳瑶之前被小范围爆出的瓜全部被翻了出来,与今天的热搜联动起来愈演愈烈,她自己做过的事情终于有一天回报到了她自己头上。 舒环屿点开自己的主页,粉丝比之前又快速增长几万,这才仅仅发出十几分钟。 粉丝数并不是她最在意的,但这说明她的反击获得了回报。 这是她胜利翻盘的勋章。 商谈完一切事项,她打算前往片场,路过一层的洗手间。 她洗净手,从包包里掏出护手霜,听到后面的隔间中有人正讨论她。 “我刚刚看到那个舒环屿上去了,听说是吕经理亲自接待的,天啊,什么咖位啊,竟然吕经理亲自接。” “你忘啦,上次我就跟你说了,她背后有关系的,之前网上说她和江瓷是亲戚,江瓷是什么人呀,他们家在英国做影视行业,人脉硬得很呢!” 第22章 “听说她的主角也是那个江瓷给她弄来的!也真是奇怪,江瓷名声一直很好啊,听说是个多么风光霁月的人,多亲近的人求她都不给走后门的,怎么能为了舒环屿……” “也没准是人家背后有更大的后台,能压江瓷一头呢!纳闷,有那么硬的后台,怎么还拍了那么多网剧,现在才火。” “没准就是本来想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结果发现靠自己根本没那本事,就像咱们老总的外甥女不也是,现在自己开工作室,说什么绝对不靠别人,指不定哪天受挫了就乖乖回来了。” 两人一同从隔间里出来,恰好碰到舒环屿站在镜子前,粉色亮片修身长裙在镜子的反光中闪闪发亮,精致却略显几分稚嫩的脸庞从镜中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刚出来的二人,手上不紧不慢地涂着乳霜。 她们甚至来不及洗手,快步跑了出去。 舒环屿笑了。 既然当她是关系户,就要少招惹她。 第 16 章 江瓷今晚回家很晚,舒环屿默认她不在家里吃,自己点了外卖。 她回来时已经约莫十点多了。 这个时间,自然是躺在床上玩手机最舒服,可是舒环屿毕竟寄人篱下,连面都不露,就躺在床上当大爷实在是太不礼貌,所以特意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等她。 躺着玩手机实在罪恶,没过多久困意袭来,电视上肥皂剧的杂音都有了助眠功效。 隐隐约约听到门外密码解锁的滋滋声,她太困了,懒得睁眼。 听到有人走近了,她知道是江瓷回来了,她应该快点起来迎接她,告诉她自己在等她,但她实在是太困了,她只能睁开眼睛的一条缝隙,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靠近,模模糊糊。 那个人好像笑了一下,从外面回来还带着冰凉的手指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真实的触感让舒环屿彻底清醒,一下子坐起来,眼睛半睁,用力表现出一副清醒的模样。 担心被江瓷看到自己最懒最见不得人的模样,她脸上透出几分不好意思。 舒环屿还想说自己在等她,显得自己很有礼貌很客气呢,这下好了,现在也说不出口了。 江瓷递来一个u盘。 “这是什么?” u盘也冰冰的,上面贴了贴纸,娟秀却有力的字体写着“证据”二字。 “你的出租屋对面有座大厦,上面的摄像头24小时开着,拍到了你楼下男人做饭时候抽烟,把烟头随手一扔,导致了火灾。” 舒环屿心里涌起说不上来的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胸口涌动,是感动吗?她不知道。 她开口甚至有些结结巴巴的。 “谢谢,江老师…….你……” 江瓷倒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仿佛一切都是举手之劳,这只u盘只是她从路上捡来的一样。 “没事,我今下午在城西开讲座,顺路去了看了一趟,刚好发现了这一幕,就让保安帮我拷下来了。” 舒环屿震惊之余,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要冲出耳膜,她攥着u盘的手都忍不住开始颤抖,嘴皮子动了好久,憋出了几个字。 “怎么好意思这么多事情都麻烦你。” 江瓷倒是往沙发上一坐,脖子靠在靠背上,面朝着天花板眯上眼睛。 “说过了,顺路。” 舒环屿没有回话,她知道这简单的顺路二字中是江瓷将她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她甚至觉得无法回报这份情谊。 江瓷却仿佛舒展开来,躺在那里休憩起来。 她好像很少扎头发,浓密如海藻般的长发都是垂在背后,现在被她随意地压在沙发上,曲折地从她背后蔓延出来,有的拢在她轻阖的眼皮上,她浑然不觉。 今天晚上比前几天又凉一些,昼夜的温差也大了起来,她没有穿大衣,穿了件薄薄的纯色长袖打底,照现在的温度,应该会有些凉。 不过她开车,应该会开空调吧? “江老师,你是不是太累了?快回房间休息吧。” 江瓷仍未睁眼,摇摇头:“没事,我稍微休息一会,一会还有文献要看。” 舒环屿默默地将空调调高了一度,坐回沙发上,往她那边挪了挪,却不敢靠得太近。 “感觉你每天都好多事情哦,动不动就要跑国外,那么久的飞机,即使是坐着肯定也很累,哦,你是不是会坐好一些的舱位,那可以躺下吗?可是在天上睡觉,肯定睡不安稳吧……” 江瓷笑了,闭着的眼角扬起细细的纹路,在她细腻白净的皮肤上像一条风筝线,把舒环屿越拉越近。 “累也没有办法,这是生活。” 舒环屿却撇嘴,“我还以为有钱之后,就能过轻轻松松的生活了,看到你这么有钱还这么累,我都不想活了。” 江瓷睁开了眼,眸子里全是笑意,喉咙也笑出声来,躺着看她。 “人与人的选择不同,这样的生活让我有成就感,累但很充实。如果你有钱了,就有机会选择自己的生活了,你可以天天躺在家里,等着银行发利息。” 听的人眼珠子一转,认真想了想,“那也不行,等我有钱了,我要做一个充实的懒人,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想去哪里旅游就去哪里旅游,我还可以报很贵的钢琴课了,等我真有钱了,我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反而觉得要做的事情变多了。” 第23章 江瓷却说:“可能你说的对,我也应该休息一下的,可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休息了。” “我前段时间也很累的,但也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累,我今天去找楼下了,他态度还是很差,还有另外几个男的也在,应该是他朋友,五大三粗的,我都不敢多说。我之前还被好多人误会,还被人冤枉,啊,你应该知道吧,那段时间我经常上热搜的,那个时候我就读书,感觉读书是我的一种放松的方式吧。” 她一歪脑袋,“可是你天天读书,读书应该是你的工作,如果变成了工作,那就不算放松的事情了。” 江瓷却只挑了前面回答:“我看到过热搜,我知道那一定是有人害你的。” 舒环屿来劲儿,一个起身把腿抬到沙发上,双手撑着坐垫趴着看她,眸子里满是委屈与确认的眼神,“对吧对吧,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我干出来的事情吧!认识我的人一定都知道的,但是网上那些人会信,我难过了好久。” 江瓷还面朝上将脖子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微微侧过脸去看着舒环屿的眼睛,她的眼睛亮亮的,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学生模样。 “看你这样,事情应该已经过去了吧。” 舒环屿点头。 “舆论的风波算是过去了,可是后面会不会有新的反转,我也不知道,”她苦笑,“这是比公关能力的时候了吧。” 她忽然想起什么,补了句,“正始的合同,我也签了。” 她坚信正始娱乐是江瓷给她的资源,但她却不好意思直白说出来,只要不明说,她就可以安慰自己,没有拿江瓷那么多东西。 她不知道江瓷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总是帮她,她不说,大家都装作不知道,她反而会觉得心里轻松一些。 江瓷点头。 “正始是个好公司,那么大的公司,对旗下的艺人却不错,也很难得,其他公司有很多恨不得把艺人的羊毛薅干净。” 她对自己签了正始娱乐的事仿佛一点都不意外,舒环屿更坚定自己的想法。 江瓷又说:“你现在是苦尽甘来,也算好事,如果什么事情一帆风顺,那没准才是命运在后面某个阶段等着你。” “等着给我放大招?” 江瓷哼笑:“是。” “谢谢你,江老师。”舒环屿说得很真挚,眼眸都严肃起来。 江瓷以为她在谢自己跟她说了这些,“这些大道理,都是空话罢了。” “不是的,”舒环屿在沙发上坐下来,总是从上面看江瓷,好像不太礼貌,“你帮我的我都会记住,总有一天会报答你的。” 江瓷却站了起来,揉了揉后背,借着房间中昏黄的光,她的发丝也晕染上了温柔的色调。 “托你的福,我今晚不打算看文献了,我应该休息的,就当这是你给我的回报吧。” 第 17 章 舆论大转,舒环屿却仍然不敢看热搜,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可看着这么多人为自己说话而去指责另一个人,她反而觉得有些心虚。 甚至在剧组碰到柳瑶,都觉得惶惶不安。 好在柳瑶也并未流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与她对戏时的交流也正常极了,甚至比之前的脾气温顺许多,不再那么嚣张跋扈地顶嘴。 “徐导,我这条不用改了吗?”柳瑶眼睛里流露出担心。 “不错的,表情好多了,继续保持!” 人人对她和善如常,剧组里没人敢主动提她这壶不开的水,谁都装作对她在网上掀起风波的黑料毫不知情,作为另一当事人的舒环屿也是如此。 但舒环屿明显地感觉到剧组其他人对自己的态度倒是好了很多,没了以前的不屑与爱答不理,笑起来都少了几分伪装。 也可能是她的心理作用吧。 舒环屿不是圣母,她从把这件事情交到正始手上时,就知道靠正始的能力一定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结果,这样的结果她自然满意,自己的冤屈洗清了,陷害自己的人也得到了报应。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仅此而已。 她的良心不安,不过是出于教养与善良,如果重来一次,她或许会更早一些签合同。 戏份马上要进展到舒环屿因被继父持续性地骚扰而在一个雨夜将他杀害,杨湖这边天气转凉,雨却少了,之前在秋天之前应当拍完这一段的,却由于许多原因耽搁了进城,为了取景,剧组决定下周去东南多雨的青湾市。 “酒店已经给大家定好了,配置绝对舒心,我徐亮办事你们当然放心就好!” “徐导英明!” “去青湾,跟旅游有什么区别呀,这会儿刚好不是假期,相当于错峰出游了!” “听说青湾的海很漂亮,你记得到时候多帮我拍几张照片呀!” 舒环屿也开心,更多的是松了口气。后面这起码半个月的时间她总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不用天天麻烦江瓷,寄人篱下的感觉确实不好,尽管江瓷温柔细致,她却总怕江瓷麻烦。 江瓷越是无所谓,她就越是心怀歉意。 等拍完这些回来,她的出租屋应该也修复得差不多了。 一条拍完,舒环屿恰好接到杨湖法院打来的电话。她与楼下实在无法协商,对方总觉得小姑娘威胁两句就不敢再来,于是听江瓷的去线上立了案,这还没过一周,法院就打来电话,称对方同意调解了。 第24章 舒环屿觉得好笑,自己去了那么多次,和颜悦色好声好气,对方仿佛打发乞丐一样,恨不得多说两句都要撸起袖子将她“请”出去,现在倒好,法院一通电话过去,就同意调解了。 她应了法院,调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最早回来也要半个月之后,大概了解了时间,她心落到地上,挂了电话。 转过身,走廊尽头处有个模糊的身影抱着胳膊靠着墙瞥她。 她走近了两步。喔,原来是柳瑶。 舒环屿觉得自己应该昂头挺胸毫不惧怕地面对柳瑶,她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遇到事情有公司为她撑腰,她的公司比柳瑶的公司强许多,她不该怕的。 可是她却紧张起来,这种感觉让她无力又无奈,无论她有了怎样的靠山,在盛气凌人又花招不断的柳瑶面前,她总觉得自己没有当场还手之力。 舒环屿打电话的地方是片场外一座大楼的一层走廊,由于楼层低,采光差,显得整条走廊昏昏暗暗,柳瑶走近的身影在她眼里仿佛死神降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越来越近。 而走到能看清的距离时,她才发现柳瑶的表情竟然是关切担忧的。 “小舒,你遇到事情了吗?” 舒环屿看到她的表情第一反应是放松一些,好在不是一看就找茬的表情,万一她兴师问罪,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谨慎回答:“嗯,没事,快解决了。” “我刚刚听你说什么刘法官哎,你是有什么案子吗?” 难为她那么远都能听到。 舒环屿心提了起来,生怕自己多说一句话就说漏了嘴,让她有了从中作梗的机会。 “用法律维护自己的权利罢了,有人站在你头顶上欺负你,总不能还一声不吭,是吧?” 她话说得语气轻轻,说完却觉得心里爽了几分。 柳瑶倒是笑了,她的笑容挑不出一丝毛病,可爱阳光。 “是啊,希望你的案子能有个好结果。”她抿抿唇:“马上要去青湾了,听说青湾那边的饮食很清淡,不知道能不能接受的了。” 舒环屿抬眸:“我倒是无所谓,辣的更好,不辣我也接受,不过你应该没有这个烦恼吧?”她学着柳瑶的样子笑着,“你不是只吃清淡的吗,如果是辣的,恐怕油水也大,你刮油的药可得多带了。” 对面那人精致的妆容僵了一瞬,又换为无暇的笑容,“我也是被迫的呀,不然谁愿意吃得跟兔子一样,等到了青湾,一块去尝尝那边的湾南菜系吧,在其他地方可不容易吃到,机会难得。” 又是吃饭,舒环屿对她毫无信任,下意识想要拒绝,却被她抢先一步。 “你不用担心的,之前是我不对,我是做错了事情,这次也是想请你吃饭给你道歉的,我之前因为嫉妒才这样,也是一下子火气上来了,可是后来想了想,自己都很后….…” 她垂下眸子,仿佛下一秒要哭出泪来。 舒环屿没有那么好骗,此时玩心却大过谨慎。她倒想看看柳瑶到底想做什么。 “好,不过这回,既然是你请我,餐馆可由我来找了。”她佯装不计前嫌地开玩笑,“我得狠狠敲你一笔!” 看似和谐,却让舒环屿出了大楼后觉得力气尽失,好像跑了一圈一样身上发抖。她都不敢相信与柳瑶再一次吃饭要耗费她多少社交能量。 跟这样的人相处,真是心累,偏偏舒环屿心里的小恶魔总是探出头来,让她想试探柳瑶。 她搓搓手,让身体上的紧张缓解下来。真是奇怪,她紧张,却更期待着柳瑶有什么动作,她下定决心会双倍反击,这反而让她更希望柳瑶不是真心悔过。 舒环屿挠挠头。 她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剧的前半部分拍得差不多,周一开始全网上线,舒环屿首部在正儿八经大平台与电视台同时上映的剧,她不激动不期待当然是假的。 她向来不敢再看舆论风评,在剧开播后的第一个晚上,也忍不住去搜了搜自己的名字。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当时追小网剧的时候就觉得她很亮眼,没想到跟其他小花一起也毫不逊色哎!” “你是粉吧,我纯路人,她演技真不如柳瑶,柳瑶好歹咱们眼皮子底下演了那么多部,演技上就没有失手过,她这一部剧你就看出演技好了?” “你是粉是黑?我头一回见评价演员不看演技而看演过的数量的,这合理吗?” “拜托,柳瑶凭借《摇华》的惊鸿一瞥连上了四天热搜,就这几秒钟,人家就拿了银树奖最佳女配角,银树大家都知道,可不是什么水奖,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资本的游戏呗。人家舒环屿还靠小成本网剧零营销出圈,一进入大众视野就被正始签走了呢。” 好了,再往下看就不礼貌了。 原来她到现在为止,最拿得出手的事情仍是“签了正始。” 她不希望自己的成就要靠别人的名气,可成就也不是一次铸成的,她知道自己也唯有沉下心来,争取这部剧能为自己争取到些机会。 “小舒?有空的话来一下客厅吧。” 江瓷的声音隔着木质的门板传了过来,像透过磨砂玻璃一样晕染了一层雾气。 可她的语气静静的,还要在客厅里说,好像要开什么正经的会议,让舒环屿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担心她要说些什么“你卫生打扫得不好,以后不准住我家了”之类的话。 第25章 江瓷说话总是那么淡淡的,没有情绪的,像一杯茶叶一样。 以至于一听到她的呼喊,舒环屿就觉得一定是大事不妙了。 她抿紧嘴唇,在心里做好准备,坐在了卧室长几对面的小板凳上,神情紧张地望向沙发上姿态自如的江瓷。 江瓷的眸子却带上几分疑惑,“你坐这里做什么?” “啊?”舒环屿一愣,“江老师不是有事要跟我讲吗?” 她仰头笑了起来,“我能有什么事跟你讲?” 舒环屿掰起指头:“比如嫌我卫生没打扫好,今早上我洗面奶忘记盖盖子了,厨房的泡面我三天吃了两包有点太快了,醋也倒得很多,因为我太爱吃酸了,虽然本来也没剩下多少,但是现在都要见底了……” 江瓷笑得更厉害,边笑边摇头,仿佛听到了多么好笑的事情,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的话那么正经喊我下来干嘛嘛。”她撇嘴,江瓷这么笑她,她觉得有点没面子了。 江瓷拍拍沙发,要她坐到旁边来,又一边换着电视台一边讲:“刚刚在路上,没来得及,只好看看重播。” 话音刚落,舒环屿听到电视机里传出了自己的声音。 “我发现了他的卑鄙无耻,下流肮脏,我开始忍不住去想是否所有男人都这样……” “啊——!”听到自己念剧中的台词,她尴尬得捂住耳朵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随后才反应过来,扑过去捂江瓷的耳朵。 江瓷自然而然地往后躲,她的腿没有支撑点,扑倒在江瓷的身上,双手还倔强地捂在她的耳侧,唇抿得紧紧的,脸颊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眸子里满是尴尬的惊恐,唯恐江瓷多听到一个字。 江瓷的后背贴上沙发,仅两个拳头的距离望向她的眼睛,扑哧笑了出来。 “你现在捂住不让我听,我明天就去看重播,也许你的粉丝还会专门出一个你的cut,里面全都是你的台词……” 舒环屿恨不得把她的嘴捂紧,却恍然发觉两人的姿势有些越界,自己这样对她,似乎不太礼貌。 她瘪着嘴从江瓷身上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遥控器按了静音,才放下心,坐在沙发上欣赏起了自己在电视中投放出的脸。 “我这一幕的妆容还不错嘛,后面我会很惨的,脸色灰白,嘴唇都没有颜色。” “是吗?”江瓷故意说:“那一集播出来我可要好好看看了。” 舒环屿大叫:“后悔告诉你!你好……”她的语气滞了一下,尽量不让自己说得像撒娇,“好讨厌啊。” 江瓷笑着沉默,舒环屿这会儿倒更喜欢她不说话的样子。 过了会,她倒是正经起来,“你这部剧目前反响不错。” 舒环屿点头:“我也没想到,有些网友对我好严格,看他们的样子,我以为不管我演成什么样子他们都会骂死我呢。” “或许现在没有,但是等你到了一定高度,给你挑刺的人就又会多起来。”江瓷说,“任何行业的人都这样的,只不过你的行业暴露度更大一些。” “你呢?”舒环屿抬眸。 “都过去了。”江瓷的语气淡淡,仿佛语言的尖刀刺向她时毫不疼痛。 想到现在令人尊敬如江瓷这样的学术界大牛都经历过网络舆论的冲击,舒环屿心里泛上一种奇怪的感受。 她甚至想,如果江瓷在网上被人诋毁时她看到了就好了,她一定会去和那些人对骂,告诉他们江瓷到底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即使可能没人会信。 即使她并不是一个爱在网上多发言的人。 客厅里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倒是江瓷先开口。 “我的事情都不重要,过去的事,现在读者们都当作那是我的勋章,对你也是一样,”她看着舒环屿的目光炯炯,显示出她说这件事时是多么认真,“即使有人把你骂到地底,那也是因为你对他来说遥不可及,他才会这么做的,你要记住。” 舒环屿望着她眼中的光,甚至忘了做出表情,只懂得愣愣点头。 “好,记住了。” 第 18 章 在舒环屿临离开杨湖之前,谈嘉终于从忙了数月的小论文中逃脱出来,借她老师的名气顺利发表了一篇c刊,衣锦还乡一般地找上舒环屿,想来她的新家看一看。 舒环屿有些心虚,没敢告诉她“我住的是你导师的好朋友,那位万人敬仰,连下飞机都有好多好多粉丝去接的翻译家的房子”,挑了个江瓷不在的周二请了她来。 江瓷在这座小区里的房子只是在大学城附近有事时回来住一下,图个方便,因此房子的地段与小区水平都只算是中等偏上一些,谈嘉并未看出异样,甚至夸赞道:“舒环屿你现在真的火了,以前租的房子都在杨湖城区的边边角角,还只能租老旧小,现在都能租在这儿了,虽然大学城还是有点偏,不过交通和吃饭都方便多了呢!等你这部剧再火一下,下一次你岂不是要租独栋别墅啦!” 舒环屿挠头笑笑,“哪有天天换地方住的嘛。” 说完,她却恍地想到等自己有了新的去处,大概是要从这里搬出去的,到时候谈嘉恐怕会笑骂她打自己的脸,可想到搬出去,她心里却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江瓷的房子是上下两层打通了的,天花板很高,简洁的装修与精美的布置简直不像是租的房子,而像是哪位懂艺术的人偶尔回来住住的小家。 第26章 谈嘉“嗬”了一声,抱起胳膊,黑色的皮裙随着一晃,她将朋克风的靴子踏进房门。 “你这个新房东审美不错嘛!” “是呀。”舒环屿快步把她带到二层的自己房间里来。 明知道江瓷今天不在家的,这里只不过是她偶尔过来住的地方,而最近她似乎忙于什么国际赛事的翻译工作,已经好几天不回来,可舒环屿还是心虚得很。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还真把这里当家了,还带朋友回来,认为自己太没边界感?也怕谈嘉发现自己的新“房东”是江瓷,朝自己追问个不停。 要是问起来,自己该怎么回答呢。舒环屿想不出来一个没那么drama的,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舒环屿的房间已经住了有段时间,有了她独特的氛围,也沾上了她自己的味道,将房间门一关,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谈嘉也往她的躺椅上一坐,聊了几句《疑城》目前的进度,大手一挥转脸话题。 “你就放心地走吧!后面的事你也别操心了,律师我都找好了,到时候你忙你的,她替你去开庭就好。” 舒环屿只是出门接谈嘉回来,因此简简单单穿了条领口处打了细带的宽松的杏色棉裙,半躺在床上抱着自己的棕色蝴蝶结小熊,双手扯着它的耳朵。 “没事,也许都走不到开庭那一步,那个男人一听法官联系他就已经松口了,欺软怕硬的。” “就算是调解也是要有律师去撑场子的嘛!吓唬吓唬他,我跟你讲,男人就是这么个东西,你单枪匹马的,他看你是女的就觉得可以压你一头,但你带个律师,让他看到你们这边的威严,就什么也不敢说了。”谈嘉一甩手,“我帮你请的律师虽然是姐姐,但是一看就非常强壮,你不是说那个男的块头很大嘛?徐律师业余可是爱练泰拳的……” 舒环屿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了,“好了,那是法院,又不是打架的地方。” 谈嘉轻哼一声,“男人老觉得女人不讲道理,其实跟男人才是没有道理可讲,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最有道理。” 她的语气听得舒环屿大笑出声,拿着玩具熊去往她身上扔,两人又闲聊半晌,谈嘉抱着肚子开始疯狂喊饿。 “反正小区对面就是大学城,有好几条美食街呢。” 舒环屿站起来准备开门。 谈嘉一拦:“别呀,你上次不是说你自己独居之后厨艺都变好了吗?” 门口纤细的身形一怔,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表情木讷,“你的意思是,我做饭?” 坐在椅子上的人没有回话,只用希冀的眼神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盯出花来。 半分钟后,舒环屿泄气。 “好吧。” 反正江瓷不会回来,等下午谈嘉走了自己立刻把厨房收拾干净,应该不算没礼貌的行为吧?况且她住在这里,偶尔自己做饭或许也算正常。 毕竟……江瓷也没有说过她在这栋房子里不能做什么,只说当自己家。 当自己家的话,做饭也可以吧? 舒环屿第一次进江瓷家的厨房,她知道江瓷只要有时间,就很少出去吃饭,通常都是自己在家里做饭的,她似乎还在微博里说过,自己做饭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情。 可她的厨房却干净整洁,炒菜时溅出的油都被她当时就擦拭干净,锅碗瓢盆也刷洗得十分及时,仿佛这人做事绝不会拖延,也不会留下一丝污痕,只有洗手池下的垃圾桶里的些许揪掉的菜叶,显示着这个厨房是有人使用着的。 或许是江瓷最近不常在这里住,冰箱里的东西并不多,好在简单的食材倒是齐全,省得再去楼下超市,让舒环屿松了口气。 掰着指头数了数食材,蒸三碗米饭,做四个土耳其蛋,焖一锅咖喱土豆扣在米饭上,剩下的米饭晚上还可以加点配菜炒一炒。 把谈嘉送走的时候,顺便去超市买点食材补上,毕竟这家里的东西都不是她自己的。 说来有些惭愧,自从住到大学城附近,舒环屿点外卖的次数多了起来,更何况她在剧组里吃盒饭或聚餐的时间更多,近两个月来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有些手生了,削土豆时总是断开,水波蛋也忘了要煮几分钟。 厨房外没什么动静,谈嘉多半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了,她这位闺蜜懒得很,能躺着是绝不会坐着的。 舒环屿刚把酸奶倒进碗里,就听到她惊讶的呼喊。 “舒环屿!你这个房东怎么有这么多英文原版书!” 她心里一惊,生怕谈嘉乱动江瓷的东西,煮着蛋的锅却离不开人,她只能将头探出去喊了一声,“我房东很凶的!你不要乱动她东西呀!” “好啦知道啦!” 她松了口气。 谈嘉这人是有些大小姐脾气,从小被家里宠到大,在哪里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由散漫,很少顾及别人,但却也明事理,叫她不动,她就不会去给舒环屿添这个麻烦。 倒是房子的另一侧传来了道声线温和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 “是吗?” 江瓷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家门,或许是厨房里的声音太大,以至于舒环屿都没注意到。 她似乎刚刚回来不久,还在玄关处正将挎包挂到墙壁的银色钩子上,抬眸瞥了眼手上正削着土豆的舒环屿,并未追究她刚刚那句大不敬的言论,只是抬抬下巴,示意她不用管自己。 第27章 “你先忙你的,”她勾唇,“正好,我也没吃饭。” 第 19 章 由于江瓷的忽然到来,舒环屿在土耳其蛋中多加了个溏心蛋,又多热了块法棍,装盘当作小食放在桌子的边角,生怕煮的米饭不够,她每人都少盛了一些。 而最坐立不安的反而是谈嘉。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舒环屿旁边坐下,趁江瓷不注意时用胳膊肘戳着她,朝她使眼色,一副要舒环屿给她个解释的模样。 江瓷就坐对面,舒环屿用眼神示意她先别多说,想着等两人分开再在讯息里跟她解释,江瓷却先二人一步开口。 “谈嘉,是吗?你好。” 她的语气跟舒环屿平时听到的似乎不太一样,少了她一贯的柔和,平添几分威严,倒真像是长辈和学生之间的口吻。 谈嘉这辈子从没坐得这样端正,木木地点头:“对对,江老师。” 看着她这幅模样,舒环屿莫名地想笑,杨湖说一不二的谈家小公主,原来最怕的是老师。 刚这么想着,却听江瓷补了句:“我的书你可以看,我不凶的。” 舒环屿刚刚还嘲笑谈嘉的嘴角瞬间凝固了一瞬,手在裤子上搓了两下,把一旁的土耳其蛋往江瓷面前一推,掩耳盗铃道:“吃,江老师,趁热吃。” 土耳其蛋……有什么好趁热吃的……她说完就在心里狠狠后悔了一把,为了不越描越黑,索性一字不再提。 谈嘉抿抿唇,决定勇敢地站出来为舒环屿说两句,给她点台阶下。 “江老师尝尝咖喱,舒环屿很会做咖喱牛肉的。” 江瓷点头,伸出筷子却说了句:“我记得家里没有肉了。” 舒环屿在桌子下捏了一把谈嘉的手臂,佯装有几分恶狠狠的警告意味道:“对的对的,因为想着只有谈嘉吃,所以只放了土豆。” 谈嘉马上要说出口的彩虹屁被舒环屿一句话憋了回去,饭桌上沉默了几秒钟,倒是江瓷从鼻腔中哼笑出声。 “你不用紧张,我和小舒是朋友,她暂时住我这里,你也当我是朋友就好,也不用叫我老师,可以换一个让你没有压力的称呼。” 谈嘉毫不思索地回答:“好,瓷姐。” 话音一落,桌上三人的手臂都顿住了,江瓷只是勾唇,没说什么,谈嘉也闭了嘴,只剩了筷子敲打碗盘的声音,约莫着才过了几分钟,谈嘉慌慌张张地放下筷子,从沙发旁拿起自己的朋克风背包,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我还有事呢我得先走了,我虽然人在这里玩,但是心里想的全是学习的事情,不学习就浑身难受,我真有事我走了啊!” 江瓷抬眸,“小舒,去送送她。” 仿佛自己人的语气。 舒环屿还没站起来,谈嘉就风风火火跑到门口开始开防盗锁,“不用了不用了,不用麻烦了你们吃吧,再见!” 这人,怎么忽然客气礼貌起来了。 她拿起法棍蘸了蘸溏心蛋,还是想为谈嘉找补一句,“她就是太紧张了,跟别人都不这样,就对老师这样,所以显得有点不聪明,其实没有看起来这么傻的。” “老师?”江瓷却淡淡笑着反问。 “啊?” 问得舒环屿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跟你们两个都不是师生关系,为什么总是叫我老师呢?”她的笑眸里似乎真的有几分探究意味。 “嗯……因为你是我朋友老师的朋友,那……” 江瓷说:“她都已经改口不叫我老师,你也不用再叫。” 可刚刚谈嘉改口不是因为不用叫老师,而是因为她脑子短路了啊! “那……我……”舒环屿的眼珠子左右转了两圈,有些期待地望向她,“姐姐?” 她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餐厅的顶灯似乎暗了下来,把两个人拢在一方餐桌之内,仿佛一切灯光都化为两只荧荧烛光。 可这明明不是烛光晚餐,餐桌上也没有什么烛光。 江瓷勾起的唇角和眼眸里的笑意即是回应,她没有正面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道: “你煮的咖喱味道很好。” 这一句已经足以让舒环屿耳尖泛红。 第 20 章 青湾多雨,舒环屿来了三天,这儿就下了整整三天的雨。剧组要的也正是无始无终连绵不绝的雨,照徐导的话,“就要这种雨下得不见天日的感觉,主角杀人,才更有天时地利人和的感觉,仿佛老天下雨就是为了要他死。” 宁阑许的大学离家不算远,绿皮火车只要四十分钟,她挑了凌晨一点到达的一趟,邻座是位单身母亲,独自抱着一岁出头的女儿坐便宜的深夜列车回乡。 攀谈一路,主要是宁阑许听她抱怨酗酒又家暴的前夫,离婚了还不肯给抚养费,这次是回去要钱的。 “我在村里已经算是结婚晚的了,我想上学,受了好多人白眼,都说我二十出头,赶紧嫁人才是出路,上什么学呢?哎,不说也罢,你呢?看你应该是学生,上学怎么样?是不是比结婚生孩子好多了?”女人抱着孩子往上托了托,二十四五的年纪,眼角的皱纹却极深,望向宁阑许的眼神满是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疲惫。 宁阑许的手指在棉大衣的口袋里抠挖着,暗暗地扯着线头绕着手指。 “还好,有时候也挺累的。” “那也比结婚好呢,”女人怀里的孩子哭了起来,她“喔喔”地凑过去低声哄着,等孩子不哭了,才继续说,“两个人的孩子,都是女人自己带,你呢?我看每个人都这样的,每个家里都是妈妈自己一个人支持,世界上哪有靠谱男人……” 第28章 “是没有。”宁阑许轻描淡写地回答,心里默默加了句,也有不靠谱的妈。 两人没在说话,列车车轮向前,发出哐哐的响声,她的脚下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路在向前走,向她“家”走,半夜的列车灯光如白昼,许多人已经睡了,从很远的座位传来呼噜声,空气封闭的味道弥漫鼻尖,她瞥了眼身旁的那位母亲。 她妈妈小时候有没有这样哄过她?她不确定。幻想了一下,她甚至觉得这场景有些可笑。 列车快要到站,她将挎包背起,“姐姐,你行李太多了,我帮你抱着孩子出去吧,省事儿。” 女人喜出望外,眼里是获救的神情,“好啊,好啊,上过大学的人心就是好,可太谢谢你了!” 几十年前的绿皮火车审查不算严格,连网络都没普及的社会,加上凌晨上班疲惫的工作人员,宁阑许抱着孩子挡住一半的脸,跟在女人的身后出去,打眼一看,谁都以为她也是位抱着孩子赶夜车的妈妈。 毕竟这里的女孩,二十出头就该结婚了,她这个年纪抱着孩子的女人常见的很,没人会多加注意。 “卡!” 徐导迟疑一下,朝舒环屿喊道:“小舒,你抱着孩子出站的时候我们拉一个近景,要拍出你满怀心事,但是故作轻松的感觉!” 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将孩子往上托了托,手拍在襁褓的背后,将要越过检查证件的工作人员时欲盖弥彰地拍了孩子两下,嘴里嘟囔着“不哭不哭,马上就出去了。” 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细查,抬头瞥了孩子一眼,把身份证塞回给她,生怕孩子哭起来耽误后面的人出站。 她步入站外的黑夜,眼眸在“火车站”大红色的牌子下反射出火焰般的流光,坚定,灼灼燃烧。 “好!好!就要这个眼神!再狠一点!” 舒环屿照做。 “嘶…”徐导站在摄影师旁,把刚刚的片段来回放了几遍,摇摇头,“总感觉这个眼神缺点什么,小舒,你现在是要回去报仇,之前欺负你的人,让你觉得生活没有意义的人,你今晚要去杀了他,你在走出火车站的时候不仅是恨和狠。” 舒环屿有些想法,却并不清晰,小跑到摄像机旁看了看刚刚的片段,思索片刻,喃喃自语似的说,“也是,我只是大学生,做了一个杀人的决定,应该不停给自己勇气,所以我一路上不停地回忆他带给我的痛苦,让我洗脑自己,告诉自己这样做是正义的。” 在导演惊讶于她悟性的目光中,她已经跑到布景中,远远抬手示意重拍。 她抱着孩子走出火车站,眼眶红了一圈,泪却落不下来,脸上不是泪而是雨,她毫无感知,抬手遮着小孩襁褓露出的脸,还给孩子的母亲后转身走进雨中,步伐缓慢却没有丝毫犹豫,镜头从她的后背转向正脸,她双唇抿紧,鼻尖泛红,眼泪和雨一起流了下来,眸底却是一片清明和坚毅。 这一段拍完,片场除了“咔”的一声,竟沉默了下来,周围的雨声被放大,哗啦啦地淋在舒环屿身上,众人愣了几秒,她的助理才反应过来,抱着毛巾去披到她身上,将伞举到她头顶上,跑回雨棚下。 孙颖是正始娱乐给舒环屿配的助理,黄色长发梳成马尾,戴了个白色发带,一副运动少女的模样,倒不太符合那天吕善彬口中“柔柔弱弱”的形象,干活麻利迅速,为人也爽快,看样子工作不久,尚未脱去身上的稚气。 她在舒环屿背后给她擦着头发,眸子一转,环视一周,凑到舒环屿耳后悄悄说:“舒姐,刚刚那一条拍得也太好了,他们都愣得不会说话了!” “瞧你这张嘴!可别让人听见!”舒环屿笑着反手拍她,尚未完全从戏中脱出,她深吸口气。 “我说的可是实话,我那天在后面还听到他们说呢,说咱们剧组里两位大前辈都夸赞你的演技呢!” “客气罢了,我这点演技在他们眼里岂不是跟小学生一样。” 嘴上这么说,却忍不住偷着笑起来。 后面的弑父是在黑夜中进行的,只拍剪影,而不注重表情,因此拍得十分顺利,短短几分钟的片段,却是一整部剧重大的转折点,也是后面一切疑点与解密的开端,剧组中众人仿佛过了一关似的在片场里欢呼起来。 混乱之中,柳瑶从人群中凑过来,拍拍舒环屿的肩膀,“小舒,在杨湖的时候说好我请你吃饭的,正好这一段拍完可以休息几天,我们去湾南人家怎么样?评价很好呢!” 她不说,舒环屿本想假装忘了这回事的,不过好巧不巧,她问的正是时候。 舒环屿趁乱在柳瑶看不到的腿侧拍了拍孙颖,二人之前说过这事,孙颖立刻反应过来,表情十分开朗地看向二人,拔高了声音。 “柳瑶姐要请吃饭呀?” 舒环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看看你,这么大声,本来柳瑶是想单独请我的,这下好了,弄得大家都听到了。” 孙颖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啦,不过,”她踮起脚看着柳瑶,“姐,我也想去!” 她这么一喊,剧组里的人也都在兴头上,纷纷也欢呼起来,“我也去!我也去!我也想去!” 舒环屿差点笑出声,忙稳住表情,抱歉地看向柳瑶,“真是不好意思,我助理也入行不久,不懂事,你要是觉得人多不方便,咱们可以单独去聚一聚。” 第29章 柳瑶之前在餐厅害舒环屿的事网络上沸沸扬扬,剧组里更是无人不知,直到这几天,劝剧组辞退柳瑶的帖子还是不是刷上首页,幸好她粉丝人多势众,剧组也想大事化小,才躲过一劫,她要是真看人多就不聚了,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心里有鬼。 咬咬牙,她绽出完美笑容,“好啊,那大家就都来,明天晚上怎么样?” 听着身旁众人欢呼,舒环屿心中解气。 那天她与柳瑶说的要狠狠宰她一笔,可不只是个玩笑。 再说了,这样聚餐,总比真的两人单独吃饭让她放心的多。 第 21 章 不爱参与集体活动的几个人主动不来,工作人员与几位演员总共凑了十几个人,其中女生居多,于是大家先在湾南人家附近的商圈逛街,戴着墨镜与口罩,遮得严严实实。 剧组所在的位置在青湾西南部的小镇,并不算繁华,老年人与留在这里读书的中学生居多,整个城镇透露出沉暮与青春洋溢交织的气氛,这里没有宽阔的人行横道,没有耸入云端的高楼大厦与冰冷的城市机器,也没有巨大的牌子,写着“prada”或“fendi”。 说是商圈,实际上只是步行街尽头一座六层大楼,负一层超市,一层到四层全部是服装,没有什么牌子,五层餐饮,倒是不少连锁店,六层影院,一座商厦的基本配置。 一行人为了不太显眼,穿得普普通通,到了人少的地方,还特意摘了墨镜。 毕竟这么多人戴着墨镜,反而让人想多看几眼。 舒环屿穿了件长袖的踏青裙,配了件素色的马甲,刚入秋天,青湾尚暖,便没有穿外套,远远看着像个高中生,偏偏还爱逛这里高中生才喜欢的精品店。 “我小时候很喜欢这种精品店,光是头绳发卡就能挑一上午,”她从货架拿起一个夸张的小熊发夹夹在头顶,看向镜子里,“我还买过一个这样的荧光粉色小熊,买回家就再也没戴过。” 同行的几个工作人员都笑出来,其中一位举着便携的相机,拉了近景,仔细拍了下她头顶的小熊。 舒环屿不得不暂时不动,等着她拍完。 还以为这次终于能远离与生活难以分离的工作,像和朋友们一样出来旅行,没想到剧组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称要拍个“剧组出行vlog”,狠狠舞一把姐妹情深。 一个是为了剧的热度,利用剧组里演员之间与工作人员关系好来做噱头吸引观众,另一个则是试图消除之前柳瑶热搜事件对剧的负面影响。 镜头挪向柳瑶,她才松了口气,摘下发夹,躲到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继续看起抓夹。 “你们看这条手链!是塑料的,好轻!”柳瑶抬起手腕在镜头前晃了晃,“我小时候其实没怎么来过这种店,还记得人生第一条手链是妈妈送的,上面有一个铂金的小花,可惜后来弄丢了,跟这个很像呢,这上面也有多小花……” 舒环屿听到自己的身旁有道声音传来,倒没什么深层的意味,只是语气闷闷。 “真不愧是大小姐,我到现在都没见过铂金的链子呢。” 郎悠然在剧里戏份不多,在剧组中存在感也不算高,舒环屿只记得她在片场里为自己说过话,对她印象算是不错,于是笑着安抚。 “我也没见过,我人生中第一条手链就是塑料手链,还非得跟班里同学说上面是钻石。” 柳瑶忽然转身,拿着一条追着一朵黄色小花的项链往她脖子上一套,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前就怼上来镜头,而柳瑶正在她背后扣着项链上的卡扣。 或许是她仍对柳瑶有负面印象,柳瑶在自己身后,她总觉得心里发慌,可面前就是镜头,她只好自然地笑笑,佯装熟稔地微侧过脸,“怎么啦?” 柳瑶将她的头发放到背后,从肩膀探出头来望向镜头,却不回答舒环屿,脸上笑得灿烂真诚。 “怎么样?我就说这一条适合小舒吧?今天小舒穿得很像去郊游,这条项链刚好很田园风,再加一顶渔夫帽就完美了!” 工作人员朝摄像机露出两根手指,“还是你了解小舒!” 舒环屿也眯起眼睛笑了,对着摄像头拉住柳瑶的手晃了晃,扬起的嘴角仿佛在昭告天下网商的传言都是假的,两人是真挚的朋友。 湾南人家餐馆就在商场四楼,若是在稍繁华的地方,恐怕要排两个小时的号,好在小镇上年轻人少,他们又是十几个人包一整间,于是很快就有服务员出来领他们进包厢。 刚刚落座,一直跟在身后没有动静的孙颖将手机递给她。 手机上许多个营销号发布了几户一样的内容。 “路人拍到柳瑶舒环屿一同逛街,说说笑笑,好像关系很好,你怎么看?” 舒环屿面无表情地勾唇,差点气笑了。 真着急啊,柳瑶。 第 22 章 虽然才发了两三分钟,但由于两位主人公都有一定讨论度,因此话题热度升得非常快。 「不是,柳瑶不是给舒环屿下过泻药吗?怎么还一起逛街?」 「宝宝,这个女人害过你你还跟她一起玩,快远离吧!我们小舒真的很单纯呜呜呜呜」 「真的,从面相我就觉得小舒是个很单纯很善良的女孩子,不会是耳根子软最后选择原谅了吧?」 「你们动动脑子行吗?我真服了你们这些舒环屿粉丝了,如果真下药了谁还能忍着关系这么好?明显就说明下药的事是假的,子虚乌有!」 第30章 「你多大啊妹妹,你能别把娱乐圈当成你们班那点小社会吗?内地里不好明面上就非得表现出来的那是小学生,大家都成年人,表面朋友谁不明白?你以为这组照片就能成了你们洗白柳瑶的工具了吗?」 「就是,柳瑶的事连监控视频都有,还洗呢?」 「舒环屿真的心机很深,又故意拉着我们柳瑶蹭姐妹情的热度,视频真假还不好说呢!」 「…….」 舒环屿面色平静,她觉得自己是进步了。记得刚开始看到有关自己的恶评,她会难受得鼻头都酸了,心脏好像有双手在捏,故意取消推送通知提醒,掩耳盗铃,看不见就假装是没有。 现在倒是能将自己放在第三人的位置去正视这些评论了。 不仅如此,她还要利用起来。 娱乐圈中,最重要的东西有两样,人脉,和舆论。 人脉,她没有,如果江瓷算的话,那她的人脉实在是边缘得可怜,她手握的只有自己不算太低的热度。 桌上几个男性工作人员劝起酒来,明明在现实生活中见了柳瑶与舒环屿客客气气,碰都不能碰一下,偏偏上桌喝起酒来就像成了呼风唤雨的人物,尤其是对朗悠然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仿佛自己高贵许多,上了餐桌就可以指手画脚。 “小朗,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火不起来吗?原因就是太不会处关系,知道吗?”说话的是周有为,剧组里负责后期剪辑的,拿起酒瓶往朗悠然的高脚杯里倒,“哥跟徐导几个经常一块吃饭,你都知道,一会跟他们见了给你说几句好话,下个剧给你搞个女二当当也比这好,是吧?边边角角的,你不能这样一辈子吧?” 舒环屿皱眉,抬眸扫过去,圆场似的举起手中的茶水杯笑笑,“处关系不是这么处的,要是有感情,喝凉白开都行。”她将茶杯放到嘴边,却没喝,又说:“我刚入圈,不太懂,还以为人脉是要和有头有脸的人物处的。” 明里暗里说周有为不配。 其他几个女演员认同得点点头,交换眼神示意自己被这句话爽到了。 周有为不知是喝酒壮了胆还是怎么,非把酒杯重重的一放,“凉白开怎么处?真心话都是酒后才说的,你知道吗?你们这些女的不喝酒根本就不清楚,你们这些女的……” 舒环屿听到这些说辞就烦,听到他一嘴一个“你们这些女的”更是心里燥得不行,想反驳几句,却听柳瑶倒起酒来。 “大家一块吃饭,和谐要紧,能喝的就喝点,我先干了!”柳瑶抬头喝光,又碰了碰舒环屿的茶杯,“应酬确实是少不了要喝酒的,我们是朋友聚会,喝不喝无所谓,但你想,如果真到了有重要人物在场的酒桌,大家都喝酒,你不喝酒,显得多不好?” 舒环屿扯唇笑笑,懒得回应,眼看着她一杯接一杯地喝,也不再拦,桌上喝酒的并不多,酒气却大得很,熏得舒环屿想去外面走走。 刚站起身,就被柳瑶拉着坐了回来。 她脸颊微红,眼眸锐利,“干什么?你这么大的面子,说走就走?” 舒环屿知道她喝了酒,说话冲倒也能理解,不想和她争,“有点热,我去透透气。” “你拽什么?一桌子人都没事,就你嫌热?” 一桌子人倒是都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激烈言辞和拔高音量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舒环屿想笑着嘲讽回去,却余光看到朗悠然默默朝这边竖直了手机。 她咬咬唇,语气低了几分,带几分可怜,“柳瑶,你喝醉了。” “喝醉了?”柳瑶眼尾红了一片,冷笑了声,“我清醒得很,我还知道你是谁呢,咱们剧组最大的关系户,连女主角都是金主给你要来的,你哪一点比我强?不就是有点人脉吗?江瓷,严施含,谈嘉…...” 舒环屿诧异地抬眸,“你调查我?” 他们心里认定了江瓷是帮她拿到女主的人,而严施含来剧组找过她,这两个人她知道并不奇怪,但谈嘉虽然大小姐脾气,为人却一向低调,在学校里也不爱出风头,谈家的生意在杨湖做得风生水起,但出名的是她家的品牌,而不是家里的人。自从进组,舒环屿和谈嘉各自有事情要忙,联系少了许多,按理说柳瑶不该知道。 “我何止知道,我还知道你的案子前几天调解失败了吧?”柳瑶踩着矮高跟将椅子往后一踹站起来,手指夹着高脚酒杯晃了晃,一脸不屑,“你就没想过那个软蛋明知自己没理,怎么还敢拒绝调解非要跟你打一场必输的官司?”她压低了音量,显得神秘极了,却要所有人都听得到,“因为他知道,有我撑腰,法官不会让他输。” 舒环屿反应了片刻,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她,微张着唇许久才缓缓道:“你……行贿?” 她的声音颤抖,不敢相信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 “装什么?”柳瑶环视酒桌,气场嚣张,“你们的人脉难道来得清清白白?娱乐圈是资本场,你以为你现在装成小白花就代表你干净纯真?” 舒环屿的面色凝滞下来,放大瞳孔看着柳瑶慢慢摇头,“柳瑶,你这是犯法的。” 柳瑶看着她仿佛看着一样可笑的物件,面露怜悯,几秒钟之后大笑出声,刚刚还在酒桌上劝酒的几个男人和聊天的工作人员一下子都没了动静,房间里一时只剩了她放声的笑。 第31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舒环屿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都在倒流,她面前的站着的人忽然俯下身来,拿酒杯碰了碰她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她听到那人在她耳边说: “你不是有本事吗?我们比一比。” 舒环屿浑身颤抖起来,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不知道眼神飘向哪里。 这都是表相。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余光在关注着朗悠然的手机,看到朗悠然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后将手机收了起来,她不确定朗悠然录这段视频会做什么,但她知道,就算朗悠然不站在她这边,这段视频起码不会不利于她。 毕竟她刚刚弱势又可怜,而柳瑶盛气凌人,一副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模样。 舒环屿的唇以旁人注意不到的弧度微勾了下。 好,那就比一比。 第 23 章 聚餐过后,大家都散得差不多,舒环屿有正始娱乐配的司机和车,车里开了暖风,她在挡板后把沾着酒气的裙子换掉,才觉得舒爽一些。 孙颖等她换好衣服才上车,将手机往她面前一推,“喏,你刚刚发的那条博文热度很高哦。” 舒环屿扫了眼,她十几分钟前发了和柳瑶他们几人一起逛街时的自拍,已经有了几万条回复,被顶到热评第一的评论已经有1.4w点赞。 「所以有谁告诉我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为什么还关系这么好啊!」 舒环屿拉了拉肩膀,有些酸痛,正想着如何回复,坐在副驾驶的杜柔突然开口:“不能直接承认她做过,否则好像要翻脸,又不能间接帮她澄清,否则就是为她洗白,沆瀣一气。小舒,你目前怎么想?” 她从后视镜看过去。 杜柔今晚亲自来接她,就是为了这一阵子她和柳瑶的舆论战而来的,她自己明明有想法,却偏偏要问舒环屿,是为了尊重舒环屿对这件事情走向的期望。 车窗外的小镇景色向后退去,夜幕中的边缘小城没有太多灯光,在渐渐加快的车速中变成了一闪而过的光影,驶入没有灯光的街道后,车窗上只映出了舒环屿思索的面影。 “承认当然是不能直接承认的,《疑城》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剧,是我们很多人的心血,也是我正是登上荧幕的第一部剧,不能这么草率地被她毁掉。”她“嗯”了声,又说:“但我也绝对不会帮她澄清,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手上还有能直接毁掉她的录像,但要在《疑城》播完之后,现在这段时间……” 孙颖听明白了,一拍手:“现在最需要的是立人设,让这些粉丝知道我们多么可怜多么无辜,被她欺负还善良地原谅她,结果她恬不知耻,犯了更大的错!” 舒环屿默着笑了,看了眼手机消息提示她朗悠然发来的视频已经保存完成,才打开自己的博文,回复道: “我相信每个人都会慢慢变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似是承认,却模模糊糊隐隐约约,进可攻退可守。 杜柔从后视镜细细打量着她,不禁倒吸口气,本以为公司要进来的是个单纯的羊羔,她还担心带不动,没想到非但不是猪队友,反而能把团队带飞。 她喜欢这样有脑子的艺人。 关键节点的片段拍摄完毕,后面舒环屿主要扮演一位心事重重,表面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学生,主打一个与“弑继父”的反差,戏份也相比以前少了一些,重点放在拍摄警方的侦查与推理上。 自从那次聚餐后,她倒是很期待柳瑶在剧组见到她的态度,另她失望的是柳瑶的态度一如往常,面上亲切又体贴,仿佛酒桌上的事只是舒环屿做了场梦。 不知布局中秋快到了,剧组觉得青湾的气候恰好,如果回了杨湖,这会儿天气已经凉下来了,与《疑城》中的气候不太相符,决定在这里拍完中下段,再回杨湖拍结尾。 估算着日子,这是舒环屿头一回再杨湖以外的地方过中秋。 家人不在,朋友不在,竟然难得的有些凄凉。 好在青湾气候暖,树叶都不落,让秋天特有的离乡惆怅少了几分,数了数,自己已经来这一个月了。 也有一个月没有见江瓷了。想起杨湖,她总是有些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她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在外面过得不好,连住的地方都寄人篱下,又暂时不在杨湖,没法去看房子,只有江瓷那的那间房间,像是她概念中的“家”。 这么久没回去,也不知道这个房间还是不是她的,会不会因为没有人用就闲置了,会不会有别人来暂住就腾出来给那人了? 舒环屿莫名有些泄气,打开app开始看杨湖的房子,打算让眼光毒辣的谈嘉有空了去替自己看看房子,提前找个着落。 屏幕上方忽然弹出一条消息,是江瓷发来的。 舒环屿的心一下子加速跳动,她不敢相信地又确认了一遍那人的名字,半眯起眼睛打开消息。 「后天去青湾大学开讲座,中秋来不及回杨湖。」 来不及回杨湖?什么意思? 舒环屿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 她的下一条消息又发过来,手机震动了一下,舒环屿险些拿不稳。 「方便吗?」 怎么会不方便,中秋那几天的戏份少,她早就提前要求拍完,本想着趁假期去青湾周边转转的。要是江瓷来,她怎么会不方便。 第32章 不过…….. 她眼睛咕噜一转,回复道:「应该有空,我可以提起空出来,」她本来想问江老师什么时候有空,却想起那天两人在餐桌上的那声“姐姐”,脸悄悄红了一下,改口道:「姐姐什么时候有空?」 第二次用这个称呼,舒环屿还有些忐忑,发送时竟觉得不好意思,赶紧加了个傻乎乎的表情在后面,掩饰自己的心虚。 那边回:「后天开完讲座,都有空。」 第 24 章 讲座定在晚上七点,青湾大学礼堂外贴了张巨大的海报,蓝绿的暗调,几个墨绿色的大字写着“神赐之笔——江瓷”。 这也太夸张了。舒环屿站在海报前拍了张照片,忍不住笑了。 她混在一群大学生之间,没有任何违和感——毕竟她也刚大学毕业不久。她戴着口罩,还特意加了个黑框眼镜,吹头发时做了个有几分“凌乱美”的发型,用碎发遮挡住脸,加上她今天穿的白t和阔腿牛仔裤,背了个黑色双肩包,俨然学生模样。 她还有意地没有化妆,只画了个与平时不同的眉形。她想,这样应该没人认得出我。 礼堂里大半都坐满,舒环屿挑了个靠近中间的空位坐下,不敢东张西望,怕别人看到她的脸,耳朵在此时却格外灵敏。 “你室友来了吗?让她快点,晚了没有地方了!” “她可能自己找地方坐了,你放心吧,她一听是江瓷的讲座,来得可积极了!” 舒环屿在口罩下悄悄撅起嘴,有些惊讶。 她上大学时,讲座都是要老师把自己的学生全叫过去充人数的,有的甚至会拿签到表吓唬人,让大家都去,显得人多。 而回想她两次来看江瓷的讲座,似乎都是人满为患,有导师叫着来的,比如谈嘉,为的却是让她来学些东西,而不是凑人头。 她前后左右的学生忽然骚动起来,邻座一个女生还激动着拍起她的胳膊,“来了来了,江老师来了!”说着就拿起手机录起视频。 舒环屿竟然也激动起来。 她后悔没有往前坐坐,讲座对她有些远,有些模糊,只能看到江瓷的身影,却看不清晰。 江瓷似乎很爱穿裙子,这次穿的是条黑色的丝绒半裙,搭了件白色的打底,外搭羊绒的浅灰色的短外套,礼堂里空调温度高,人也多,她脱下外套搭在椅子上,一个月没见,她微卷的头发变成直发,比上次似乎又长了一些,碎发扫在额前,她往耳后一拢,露出白净的侧脸,眼眸严肃翻看着桌上的小册,半晌笑出声,顺手扯过话筒问: “神赐之笔?哪有这么夸张?” 台下的学生大声喊:“有——” 只有舒环屿想的是:好巧,我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呢。 江瓷博学,讲话风趣,舒环屿身旁的学生有时笑的前仰后合,唯独舒环屿的注意力总不在她讲的话上。 她总想各种找角度,找一个能看清楚些的角度,导致她直到讲座结束,都没具体听听江瓷讲了什么。 照例,请学生提问,挑的是第一排的一位男同学。 “江老师您好,我想问的和这次讲座的内容关系不大。我听过小道消息说这次讲座原本是在光岚,耀州和青湾三座城市中选择,相比之下青湾的存在感并不高,请问江老师为什么选择来青湾呢?” 舒环屿抬眸,模模糊糊看到江瓷似乎笑了。 “来这里有三个原因,首先青湾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出过许多著名的文学家和诗人,我非常仰慕的文学大家周锡就出生于青湾,其次呢,我之前从没来过青湾,听说这里的风土人情由于少数民族较多,和其他地方很不同,想来亲身感受一下。” 男生追问,“江老师,第三个原因呢?” 不知道是不是舒环屿的错觉,她总觉得江瓷往自己这边看了一下。 不可能的,这么多人,舒环屿想看清她都难,她怎么可能发现淹没在人海中的舒环屿。 江瓷勾着唇垂下眸,收拾起桌上的手册,轻轻吐出两个字:“保密。” 她站起身来,将外套搭在手臂上,望着观众席中间,弯腰对着麦克风说了句:“明天就是中秋节了,节日快乐,假期愉快。”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夹杂着几个学生扯着嗓子大喊的“江老师也节日快乐!!” 看着江瓷头也不回地回到礼堂后面的休息室,舒环屿莫名有些失望。 她果然是没有发现自己,刚刚看向自己,大概也是自己的错觉。礼堂里这么多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回来,没有发现才是正常的吧。 舒环屿拎起包,顺着人群朝外走,斜前方有个男生被踩了鞋,朝后看了眼,扫到舒环屿时顿了一下,过了会又转过头来看她,等走出了礼堂大门,他小跑过来。 “同学,你好,请问…….你是舒环屿吗?” 他问的声音不大,却引起了身旁路过的人的注意,惹的别人也停下来打量她,几个人围在一旁小声的讨论她究竟是不是,舒环屿摆着手,“我不是,你们认错了吧。” 她话音刚落,有个女生就认出来了,“小舒!我是你的粉丝,我还在你的后援会里做英翻呢!” 其他人也纷纷认定她就是舒环屿,这下她倒真有些走不了了,围起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甚至直接拿起手机开着闪光灯拍照,仿佛她是一样打卡的景点。 第33章 她想冲出去,又怕真冲出去之后面临的是新一轮的热搜和网暴,留在这里应付他们,一个人也应付不过来。 正当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她身后一阵风扫过来,一双坚定有力的手握住她的手腕,一道灰色的身影从身侧跑到她的前面,拉着她往人群外跑,甩开身后的议论声,直至跑到校园无人角落处一辆黑色轿车旁。 舒环屿的心跳好快,不知道是因为快速的跑动,还是因为突然出现的江瓷。 第 25 章 路延的车开得很快,比舒环屿的心跳略快一些,窗外的风景像被狂风刮一样快速掠过,她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缓过来。 她似乎是第一次和江瓷有这样的肢体接触,众目睽睽之下她们一起跑进四下无人的夜色,手腕上的热度总觉得还残留着,舒环屿的手指悄悄抚摸着刚刚被江瓷握过的地方,又怕被江瓷发现,抬眸才发现那人的目光也刚好扫到自己。 “谢谢你,江……”她本想改口叫姐姐,但路延还在车里,她总觉得不好意思,干脆闭嘴。 “你不听话,”她这么说,面上却全是淡淡的笑意,眸子里有几分调笑地看舒环屿,“说好了九点见,还偷偷提前来。” 舒环屿脸上发热,撇过头看窗外,“我闲着也是闲着嘛。” “最近的拍摄怎么样” “挺顺利的,”舒环屿抿抿唇,没忍住,继续说:“就是柳瑶总是跟我没事找事。” 最后四个字被她咬牙切齿发狠一样说出来,那语气把江瓷逗笑了。 “怎么了?她又欺负你了?” “何止欺负我了,上次跟楼下那个男的调解失败了,原来是她在背后搞了手段。”舒环屿撇嘴,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 江瓷隐去脸上的笑,微微皱眉,“她什么背景?这也敢插手。” “好像是大小姐呢,听她的意思,家庭条件蛮不错的样子。听孙颖说,她家里好像是在禹安采矿的。” 江瓷扯唇笑了,是只有皮上在笑的表情,眸子里有几分舒环屿看不懂的东西,她第一次见到江瓷这个表情。 “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觉得好笑。” 舒环屿打量着她的表情,总觉得怪,却说不上来,江瓷意识到她的目光,转移话题道:“之前的中秋都是怎么过?” “跟家里人过。我就在杨湖上学,我家里人也在杨湖,就直接坐地铁回家了,很近的,”她掰起手指头,“我每次回家我爸都做乾隆白菜,他说那是他的拿手菜!不过我家里从来不买美心月饼,总是买老式的酥皮月饼,我也不是不爱吃,但是有次舍友分了我一块美心月饼,感觉好好吃哦。” 她一下子打开话匣子,甚至讨论起了几种不同的老式月饼之间有什么区别,最后得出自己最爱吃齐巷的月饼,外壳酥脆,蛋黄夹心不咸不腻,和表皮的清甜配合完美,简直是月饼界的武则天。 江瓷被她的形容逗笑,却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她在狭小的后座张牙舞爪地描述她第一次吃五仁月饼时的样子。 路延从后视镜瞥了眼江瓷的面容,有些惊讶,迅速收回目光,将车停稳。 “到了,月亮湖。” 车子停在路边,另一侧是与人差不多高的芦苇荡,再往里走两步就是宽阔到看不清边界的湖泊,木制桥梁横跨两侧,夜灯昏黄,车再往前开一些就是公园,远远能听到那边有欢笑的喧嚣和广场舞音乐的鼓点。 水边温度凉,舒环屿抬手搓了搓手臂,动作被江瓷尽收眼底。 “冷?” “不冷,没事。”她摇头。 江瓷却抬臂将自己的短外套褪了下来披到她肩上,舒环屿敏锐地识别出那道顺着她的指尖飘到鼻尖的香味是1957,前调的清新柠檬香尚有残余,混合着白麝香的温热贴上舒环屿的脸庞,像绒毛扫脸。 她抬手制止,“别,江……”又是没好意思叫出口,她索性跳过,“我没事的,你给我了,你怎么办?” 江瓷却坚持要披给她,“我的打底衫不薄,你这件t恤白天有太阳时还好,晚上在户外不够。” 看她不容拒绝的样子,舒环屿双手扯着外套的两侧将自己拢住,借着冷意把鼻尖埋进她的领口,唇角在领口的笼罩下肆意翘起。 江瓷却问:“你刚刚想叫我什么?”她斜睨着舒环屿,“江老师?” 舒环屿先疯狂摇头,片刻又泄气,“我总是不好意思叫嘛。” 她靠近了一步,抬手用带着香味的指尖捋了捋舒环屿的领口,手指挪开时,有意无意地碰到了她的锁骨,惹得舒环屿一震颤栗。 江瓷的下巴在她的额头处,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眼上,偏偏她还微微低头想看舒环屿的眼睛,两人之间的距离第一次这么靠近。 舒环屿觉得自己的脸上一定很红,早知道该涂粉底遮一遮,不至于这么丢脸。 “舒环屿。” 她只叫了名字,却不说话。 舒环屿支支吾吾:“嗯。”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羽毛划过舒环屿的耳侧。 “你眼睛好像沾上东西了。” 舒环屿的身体一僵,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小跑到几米之外在眼睛上搓了搓,又跑回来张开手给她看。 “是双眼皮贴,我怕被人认出来,所以特意贴的,还以为双眼皮变宽了就不会被认出来呢。” 第34章 “喔。”江瓷笑着回答。 舒环屿心里怪怪的,说不上什么失望,不过总觉得哪里空空的,站了片刻,她又忽然“呀!”了声,跑回车里翻找着双肩包,最后摸出一个包装袋献宝一样递给江瓷。 又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 “我特意买了烟花棒,还在担心没有地方放,我们去湖边吧,离植物远一点。” 烟花“呲啦”一声从顶端迸发出来,金灿灿地跳入夜里,她和江瓷一人一支,江瓷是静静站着,带着笑看烟花的形状,舒环屿则绕着她跑来跑去,又挥动手臂用烟花棒画出图案,一动一静,对比鲜明。 她转头问江瓷:“姐姐,你知道我刚刚写的什么吗?” 她不等江瓷回答,转过头看向烟花棒的走向,又写了一遍,边写边说:“刚刚写的是你的名字,这次写的是姐姐。” 江瓷低声笑骂她:“只敢写,不敢叫。胆小鬼。” 她撇嘴:“谁说我不敢叫,姐姐!”她看向江瓷,更大胆了,“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她一副找茬的表情不停叫着姐姐,惹得江瓷上去捂住她的嘴,“好了,留几句以后再叫,谁让你今晚全叫完?” 舒环屿轻哼,却悄悄趁她的手抽走时吸着转瞬即逝的香气,嘴上不服输道:“我才没有不敢。” 烟花棒买得有些多,两个人一支一支放,边聊着天,倒并不觉得很久,最后一支放完,舒环屿总算松了口气,却听到远处“咻”的一声,她顺着看过去,湖上绽开一个巨大的烟花,四散到地面。 她激动地拉着江瓷的袖子,“姐姐,有烟花!” 不远处许多人呐喊起来,夹杂着几句“中秋节快乐!”的呼喊,舒环屿才意识到竟然已经过了零点。 烟花的亮光照在江瓷的脸上,映出她每一个细腻的毛孔,鸦羽般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两人在湖边一同站着看烟花,仿佛其他任何事情都不再重要。 最后一个烟花升空,江瓷的手臂自然地搭上舒环屿的肩,手指有意无意地扣着她的臂膀。她侧身凑到她的耳侧,轻声说:“中秋节快乐。” 舒环屿也回了句:“中秋快乐。” 刚想假装脚步不稳,往江瓷那边靠一靠,背后却传来路延的声音。 “江瓷,你过来一下。” 舒环屿回头,看到路延的栗色短发被盖在鸭舌帽下,目光严肃认真,她的手上拿着只亮着屏幕的手机。 页面似乎是微博的评论区。 26.裂 “刚刚你在学校里实在是太招摇了,她遮得严严实实的,要是能灵机一动糊弄一下说自己只是长得像就罢了,偏偏你去把她拉走,她本来可以不是舒环屿,这下也得是了。” 路延面上有些烦躁地刷着手机屏幕,回头看了看远处的舒环屿,用确定她听不到的时候对江瓷说:“你忘了上次你和舒环屿上热搜的时候的事情了吗?”她满脸的担忧着急,语气都带上来迫切,“江家说了,不许找娱乐圈里的女人,你上次回英国,这种话听得比我要多。” “多,”江瓷却似乎毫不在意,细长手指理了理袖口,“不爱听,才去了荷兰。” “你答应过老太太的。” 江瓷答:“那个时候谁知道将来的事。” “那现在怎么办?”路延抓了抓头发,仿佛要疯了,“这次闹得比以前都厉害,难道又冷处理?” “随遇而安,再说了,”江瓷轻笑,“她远在曼彻斯特,能管得到这儿?至于网上的事,”她瞥了眼等在湖边的舒环屿,“就说是我主动的。” “你!” 江瓷打断她,“小姑娘事业刚起步,我无所谓。” 话音一落,她就转身去到湖边,把略矮她一头的人遮在黑影后。 “不早了,送你回酒店。” 舒环屿刚刚也去看了热搜,不知道江瓷究竟是什么看法,看她跟自己说话一开口就是要轰自己走,心里不是滋味,却也不好多说,只点点头,又问:“你呢?” 夜风吹得她发丝抚到脸庞上,她勾手指挽到耳后。 “送你回去,我们就开车回杨湖。明天下午在戏剧学院有事情,要赶回去。” 舒环屿才反应过来,要不是今晚跟她一起过中秋,江瓷恐怕已经到了杨湖,这会儿跟朋友一起吃完饭,也该睡下了,倒是因为自己耽误了休息。 愧疚涌上心头,她却听江瓷的声音从头顶飘过来,轻柔和缓。 “不用多想,是我自己要来,你待客周到,今晚很开心,没有哪里没做好。” 路延开车送她回到剧组所在的酒店楼下,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江瓷坐在车里,明亮的眸子深陷在黑夜中朝外望向她。 “快回去吧,小心被拍到。” 路延一脚油门,舒环屿没来得及挥手,车子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第二天一早,杜柔敲响了舒环屿的房间门,连声叹着气坐到窗边的皮椅上,看到舒环屿的眼神中也布满疲惫,话语放缓了一些。 “现在网上沸沸扬扬,和上次不一样,这次的矛头直指你,你自己看看,这是目前比较主流的说法。” 舒环屿确实没敢多看网友的舆论。 「她们两个不会真的在谈吧?」 「我觉得顶多是舒环屿单恋,江家的家世和江瓷的学识地位,要我我也倒贴!」 第35章 「拜托,舒环屿也不差吧?」 「戏子呗,跟翻译家能比?」 「不一定是单恋吧,我倒是磕到了,江瓷说来青湾的理由,第三条是保密,转播视频里她说保密的时候刚好在看舒环屿坐的位置哦。」 「说保密就是保密,你听不懂吗?保密就是在暗示舒环屿?真是群二极管。」 她往后翻了几张,大家又为讨论她和江瓷究竟有没有谈恋爱而争论起来,甚至吵了起来,她默不作声,把手机递回去。 “这些我知道,跟上次的说法差不多,我和江瓷没有谈,只是最近接触比较多,时间久了,我确实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杜柔听她的话皱眉,接回手机一看,“不是这个,”她又把手机递过来,手指生硬地戳戳屏幕,“是这个。” 屏幕上是一篇点击量和转发量都非常高的长文,发文的人是一个没有头像,用户名随机生成的小号。 「我属于剧组内部人员,对舒环屿和江瓷的事情有些了解,想向大家说一些她们之间真实的情况。 当时剧组在选择女主时在舒环屿和柳瑶之间做选择,而最终因为江瓷的关系选择了舒环屿,我点到为止,大家心里都清楚。 那时她们两个还是比较好的前后辈关系,具体是什么前后辈有些复杂,不多讲了,后面舒环屿吃到了江瓷为她带来的红利,所以开始倒贴江瓷,大家也看到了,江瓷去哪里开讲座舒环屿都要跟过去刷好感。江瓷虽然不是圈内人,但作为一个翻译家,还有着深厚的影视圈背景,在舒环屿眼里绝对是金主的最好选择,可惜江瓷不吃这套,也拒绝捆绑,因此出现了青湾大学的那一幕——是江瓷想赶紧让舒环屿离开这里,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不是大家认为的解围!」 评论里许多人正在狂欢,嚷嚷着江瓷事业如火如荼绝对不会恋爱,纷纷支持这位爆料人的说法。 舒环屿大致浏览一遍,可以确定一件事情,“这人绝对不是剧组里的人,添油加醋,颠倒黑白。” 杜柔却说:“网友怎么知道她不对,她们为了看热闹,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把你手机给我。” 舒环屿不解,却照做。 没想到杜柔在手机上滑动几下,手机“嘟嘟”两声后,还没等舒环屿反应过来,就听到扩声器传来那道熟悉温柔的声音,通过手机传来的声音仿佛盖上一层玻璃纸,沙哑,透着几分彻夜赶路的疲惫。 “小舒?有事吗?” 杜柔抬眸,眼神示意舒环屿不要随意说话。 那边又说:“网上的事我会处理,你安心准备拍摄,我们会把你撇干净,你不用担…” 杜柔打断:“江小姐,你好,我叫杜柔,是舒环屿的经纪人。” 那边一顿,“杜小姐,你好。” “江小姐,久仰大名,很抱歉以这个原因跟您联系,但是舒环屿的事业目前刚刚起步,不能出任何差错,更何况她只是个小演员,您德高望重,何必栽在这上面?” 舒环屿没想到她这么说,心里猛地一沉,震惊地抬起头看向杜柔。 “舆论的事情,正始也会有所动作,在这方面,希望我们可以提前协商话术。” 那边沉默片刻,杜柔“好言相劝”:“小舒和您不一样,您现在事业有成,不怕舆论,但是小舒在上升期,人红是非多,颠倒黑白的文章相比您也看到了,如果为她好,最应该做的是不让她深陷舆论,娱乐圈里的眼睛太多,近期不见面才是最好的选择。” 江瓷似乎深呼口气,“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后面我们公司会联系你们进行后续公关的协商。” 杜柔挂了电话,将手机还给舒环屿,看着她深深地低着头不吭声,开口解释。 “我不是棒打鸳鸯,但是你现在在事业的上升期,我们要尽力稳住你的事业,这些事情,等你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之后再搞也来得及。” 舒环屿知道她说的对,自己还年轻,不像江瓷那样有着自己不可撼动的地位,自己现在的状况,舆论总会偏向于自己在依附江瓷。 可…… 杜柔把手机放桌上,舒环屿听到自己心里啪嗒一声。 27.裂 舒环屿心里有事儿的时候,会选择跟谈嘉煲电话粥,她跟谈嘉算是无话不说,没有秘密,但江瓷这事儿实在是关系尴尬,她想着等真有什么再告诉谈嘉,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告诉,就被掐断了。 谈嘉不淡定地听完了她讲的整个故事脉络,在电话那头痛心疾首地拍大腿。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有什么!我在微信问你你都不理我!” 舒环屿被她逗得想笑,扯了扯唇却没能笑出来,“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 是我刚觉得春心萌动,就被抹杀了,杜柔说我应该以事业为重,我知道她说的对,但是难免会难过。” “正常啦,你第一次遇到所谓的爱情,陷一陷很正常的,学学我,多练习就好了,”说到一半,谈嘉脑子一转,“诶?不对啊,可是按你刚刚说的,如果你进正始是因为江瓷,他们不应该对她毕恭毕敬唯恐得罪吗?怎么还会那么直接打电话去兴师问罪让她离你远点?” 倒是把舒环屿问住了。 “也许经纪人不知道?” 谈嘉想了想,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却说不上来,思索了半天,来了句:“行了,这事儿交给我吧你不方便,我去找个人给你打听打听。” 第36章 这事儿就这么交给谈嘉准没问题了,她“嗯”了声,“好。” “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之前让你有空去帮我看看房子,怎么样了?” 舒环屿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谈嘉拍着胸脯的模样。 “找好了,这个你绝对满意!不过要我说,你继续住她那呗,反正你也说了她不经常回来,你俩感情地下发展,别让人发现就行了,何必因为这点事闹成这样?” 舒环屿默了片刻,问:“你知道她点赞说明什么吗?说明她一点都不怕让别人觉得我们之间关系不一般。她可是从来没有过任何绯闻的,却没有在我的事情上想过爱惜羽毛这四个字……她和她的文字一样,温柔坚定,但是又坦诚直率,那样光明磊落的人,我凭什么要求她藏着掖着。” 谈嘉第一次严肃了下来,“嗯”了声,“我不如你了解她。” 没出一周,《疑城》在青湾杀青,杀青宴舒环屿没有参加,她从微博上了解到江瓷后天会从米兰回杨湖大学作为口译大赛的评委,也就是说明天后天左右江瓷就会回到她在杨湖大学城附近的家。 舒环屿要恰好是那两天回杨湖收拾东西搬家,为了避开江瓷,她特意提前回去。 输入密码开门时,舒环屿紧张得手都在颤抖,将门推开一道缝,往里探了探头,确定江瓷确实不在家后才松了口气。 然后拐进了江瓷的卧室。 她第一次进江瓷的房间,之前本着自己是“客人”的身份,在家里一直不敢完全放松下来,进房屋主人的房间这件事更是她从不会做的越界的事情。 江瓷的房间风格与客厅相似,简约的黑白风,落地窗边摆放的桌子是极具设计感的异形书桌ventaglio,非对称的线条让它在这简单明了的房间中显得别具一格。 从这张桌子,舒环屿就知道这间房子同江瓷本人一样,看上去规规矩矩,内里却渴望突破常规,打破桎梏。 因为是异形,因此桌上的空间格外大,整整齐齐摆放着江瓷的翻译文件与手稿。 舒环屿在房间门口脱了拖鞋,踩在房间里棉绒绒的地毯上朝桌子走过去,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丝绒礼盒放在她摊开的手稿上。 手稿上的字隽秀大气,密密麻麻却并不杂乱,有中文英文,也有她看不懂的语言,而上面的纸质书则用不知道哪国的语言写满了注释与标记。 舒环屿想象她在这里工作的样子,一定是微微皱着眉头的,眸子会认真严谨地逐句看着文本,任由落地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在自己脸上。 她没有多待,又细微地调整了一下礼物盒放置的角度,踮着脚离开房间,转身上楼收拾东西。 她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算久,但由于她的风格与江瓷全然不同,她喜欢把房间装饰成极繁风,因此东西倒是不少,单单把挂在墙上的各种海报卷下来收好,就费了不少功夫。 她把一袋子行李打包好房间二楼楼梯口处,刚要回房间,却听到开门的声音。 脚步顿住,她的第一反应是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不要让江瓷知道自己在,第二个反应是希望江瓷不要这么快回到房间,她更希望江瓷在跟自己没有机会见面时才发现礼物。 却没想到江瓷在玄关换鞋后径直上了二楼。 在上楼梯时见到舒环屿时,江瓷似乎也怔住了,片刻后才看到地上的行李,“要搬走?” 舒环屿没说话,点点头。 那人快步走上来,“我帮你。” 语气里没有一点留恋和不舍。 有她帮忙收拾,速度快了许多,半个小时不到,剩下的东西就打包好了,江瓷还细心地给她分类贴了标签,在知道她还没叫车后,帮她叫了个搬家公司来接。 舒环屿看着她一通流畅的操作,有些笑不出来。 这么盼着她走? 她是不是也觉得和自己在一起久了会将她拖下“神赐之笔”的神坛? 直到车子将她人和行李全部拉走离开这个小区,舒环屿也没从她眼神或语气中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情绪,仿佛她今天回家的任务就是快些把自己送走,以免再打扰她。 28.裂 舒环屿的新家在杨湖城东,比大学城安静许多,也离正始的大楼更近一些,27层的高度,足以她俯视附近的一切,采光不错,房主审美很好,房间的装修是小女孩的风格,粉粉嫩嫩,也符合舒环屿喜欢的“极繁风”,却并不幼稚腻歪,舒环屿满意极了。 杀青后她暂时可以休息几天,公司给她接的活动都安排在杀青的一周之后,因此她将自己放空了整整三天,不接触网络,也不回复任何人的讯息,因此第四天她一睡醒打开手机时,被舆论的翻天覆地吓了一跳。 起因似乎是一个自称江瓷方工作人员的人爆料推翻上次那人的爆料,发文称舒环屿从来只把江瓷当作前辈,去参加讲座只是因为单纯的热爱文学与翻译,两人之间只是比较好的朋友,并在评论区补充:“如果两人之间一定要说哪个人在主动,我认为是江瓷。” 这一条微博尚并不能直接让舆论翻转,但无孔不入的网友根据这一条微博,翻出了舒环屿的小号,并在里面发现了她前几年就发过多次的读书笔记。 里面详细记录了她读了同一本书的几个不同译本,之间有什么区别,哪个译者的翻译风格如何,都分析得清清楚楚。 第37章 这些微博都侧面证实了那人文章中的部分真实性,许多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网友开始又开始偏向舒环屿说话,因此舆论被分为两个不同阵营,这三天内争论不断,唯一的区别就是舒环屿也有了能与之抗衡的支持者数量。 而真正的转折点,则是当天的傍晚,舒环屿吃完晚饭打算出去散散步,却收到了一条微博@她。 她极少点进去看,之前大多数@要么是骂她羞辱她,要么就是粉丝做数据,而这次却有些不同。 @她的人的主页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单纯地@她,但在下面放的视频却极其重磅。 舒环屿不懂这些网络与数据,她只知道视频里放的各种ip和数据之间的对比,十分清晰地指出了一个点——那条说舒环屿倒贴江瓷的博文发送地点是柳瑶工作室。 互联网没有记忆,除非下次又有舆论爆点出现,那关于这个人曾经所有的事情都会被网友扒得干干净净,没有遁形之处。 一时之间,不仅她给舒环屿下过泻药的事被翻出来,曾经与其他演员之间的恩怨,以至于她在某次综艺节目里翻了个白眼,都被录屏作为“她不值得被喜欢的证据”发了个合集。 而舒环屿和江瓷竟被吹成了“神仙友谊”,舒环屿是江瓷的忠实读者,而江瓷也回报给她光明灿烂的前路,两人竟成了大众视野里的互相成就的一对好朋友。 舒环屿的脑海中仿佛翻天覆地,一切又开始向她好起来,而她被卷在里面,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无法预知。 正始看到舆论如此,也就不再刻意公关,只给这人买了个热搜,又让工作人员用黄v账号给一个向着舒环屿的微博发声点赞,舆论就此被炒上巅峰,闹剧中一人被推到顶端,一人被压在山底,而明明在几天前,两人的地位还是相反的。 舒环屿庆幸的同时,也畏惧起舆论的威力。 两人的闹剧中有的人从众获利,有的人从此没了路人缘,而《疑城》剧组一开始夹在中间不上不下,但黑红也是红,最终竟因为这场闹剧,收视率直冲2.3%。 而不管演员如何,剧却是不错的,徐导多年心血并未白费,许多被这场闹剧吸引来的观众都在弹幕中说这部剧越看越上瘾,越往后越刺激,无论如何,剧本和主角的演技都是在线的。 舒环屿的微博粉丝几天之内疯长,她的第一部电视剧,竟使她一跃进入了“三大新晋小花”之列,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疑城》放送结束的那天,许多人给舒环屿发来贺电,祝贺她第一部电视剧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也不乏关系平平,但见她火了就来套近乎的老同学。 其中夹杂着杜柔的语音消息。 「小舒,上次你给我的视频,让我在剧播完之后放出去,你现在什么想法?」 「以我的经验,大家都是圈内人,关系总是不能闹的太僵,给对方留后路,就是给自己留后路,你觉得呢?」 舒环屿想都没想,回复道: 「留后路是给体面人的做法,我们两个第一次上热搜的时候,我就给过她体面,但是她接二连三做出这种事情,我给她留后路,就是在赌自己以后的路。」 杜柔那边立刻回复: 「有道理,尊重你的想法。我会去跟团队商量之后做决定。」 尊重她的想法,却还要去跟别人商量之后再决定,这件事明明她才是最直接的当事人,事情的走向却不能按她的想法去发展,舒环屿觉得自己在舆论中像一个提线木偶,被看热闹的网友提着走,舆论之外,她的想法也只是一个考虑因素。 团队开了线上会议,最终讨论的结果是先不发,等柳瑶如果有了下一步动作,再进行反击的时候再发,同时告知柳瑶团队自己手里有能毁掉她演绎道路的黑料,警告对方谨慎行事。 这样的结果,算不上让舒环屿觉得大快人心,但团队选择这样做,或许也自有道理,舒环屿思索自己可能确实莽撞,于是接受下来。 即使视频没有放出来,柳瑶团队也已经发通告称柳瑶将暂停最近的一切活动,推掉了原本定的杂志封面拍摄与新剧,也不再参与《疑城》的后期宣传。 说是这么说,只有圈内人知道,是柳瑶的后续活动主办方看她近期黑料连连,主动提出宁愿支付违约金也要解除合同。 升咖后的日子让舒环屿有些忙不过来,无暇去顾及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了,一转眼几周过去,她忙于广告拍摄和杂志封面拍摄,每天有起码四个小时在飞机上奔波,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却仍抽空接下了《疑城》的路演宣传。 对她来说,这部剧的主办方算是她的恩人。 关于这两个字,她始终不敢深入去想,每次她想到她成为主角的原因,总是会不自觉想到江瓷。 她不敢再想,索性将“恩人”二字套在《疑城》这部剧上。 第三场路演在海亚,如前两次一样,台下坐满了前来支持的观众,由于柳瑶事件的影响,第一次路演时有人特意带了对柳瑶有侮辱性言辞的横幅进场,因此后面几次进出场馆都有严格的检查。 轮到舒环屿与其他几位演员上场,台下一阵欢呼。 在剧里扮演舒环屿母亲的李知雅和扮演继父的徐厚寒暄一番,舒环屿坐在旁边频频点头,却忽然被叫到。 第38章 “我在剧里最喜欢的一幕就是小舒在暗杀继父那天晚上他们二人的对手戏,”李知雅笑着看着台下,又对上舒环屿的眼睛,“小舒在刺第一刀的时候继父醒了,她当时的眼神变化真的非常精彩,从不知所措,到害怕,到不管不顾一定要杀了他,表情从惊恐到狰狞,真的许多老演员都没有做到这么自然的变化,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小舒一定是未来可期的一位演员。” “李知雅老师真的过奖了,”舒环屿面露谦逊,“在录制现场许多前辈都教了我很多,这是我的第一部电视剧,要进步的地方还有很多,希望大家以后都能看到。”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舒环屿很少在众人面前说这些客套话,目光有些羞涩地扫了观众一眼,却在靠后的中间位置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没有鼓掌,只是坐在那里淡淡笑着看向台上。 天确实比前一阵要凉了,她穿了件黑色的西装外套,一侧有皮绳做装饰,西装挺阔,不对称的设计极富结构,内里一件白色立领衬衫,黑发不像往常那样披着,而是用一个银灰色的抓夹挽在脑后,脸侧垂下碎发,整个人干练清冷。 似乎感受到台上的人在看自己,她轻轻点头,跟着身旁人一起鼓起掌来。 舒环屿怔了一下,转过头不再看那边,佯装捋头发,用手背拍了拍脸颊。 有些烫。 29.裂 路演结束后,许多人涌上来找舒环屿要亲笔签名,保安在一旁拦住热情的观众,她见缝插针快速签了几个,然后在保安的拦截下快步跑到后台,从没有观众的通道悄悄溜到二楼露台,试图从高处找到江瓷的身影。 陆陆续续出场的观众数量太多,她极快地扫了几眼,都没有看到那道身影,有些泄气,没抱希望地打开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 「你在哪里?」 那边过了一阵才回: 「有事情,已经走了。」 舒环屿有些失望,也有些赌气。 「为什么来?」 既然不见她,为什么要来? 「刚好在海亚开会,顺路。」 舒环屿把手机往露台的小茶几上一扔,有些烦躁,不想再回复,却见那边又发来一条。 「只准你偷偷来看我的讲座,不许我偷偷去你的路演?」 这条消息有几分玩笑的性质,舒环屿莫名想象到她发消息时的表情,嘴角挂着笑,眼眸淡淡的,看上去世界上没有任何可以让她在乎的事,却又故意来看她的路演。 欲擒故纵! 舒环屿回了个“切”的表情包,轻哼了声离开露台,下楼梯的脚步却轻快许多。 杜柔前几天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她,按目前网上的舆论来看,她和江瓷的交往大概率会被网友们认为是“神仙友谊”,少部分cp粉也无伤大雅,不会像之前那样对舒环屿的名声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因此不用像之前那么小心翼翼了。 她只扯扯唇角,没有回答。 当初亲口让江瓷不要在她身上栽倒的也是杜柔,如今让她可以和江瓷多接触的也是杜柔,她确实是个很会抓舆论风口的经纪人,审时度势,让舒环屿在任何舆论环境下都作出最好的选择。 可舒环屿却觉得她这时候再去找江瓷,那她与江瓷之间的关系反而太过虚假,只为营业与热度。 却没想到还没超过一周,她就在杨湖法院见到了江瓷。 舒环屿特意叫了严施含陪同自己去法院。这种需要有人撑场面的时候,她需要一个有一定攻击力的人给自己壮胆,而谈嘉却抽不开身,只匆忙地扔了句“我帮你请的律师代我去啦!”。 左思右想,她身边只有严施含适合陪同了。 严施含在面对朋友之外的人时,身上总有一种上位者的氛围感,微微上挑的眼尾总像在蔑视一切,站在她的身旁就仿佛自己在被她俯视。 她坐在旁听席,不需要说话,而舒环屿要的就是她只坐在那里就让人不敢多看的气场。 尤其像被告那种欺软怕硬的男人。 李建民坐在被告席,满脸横肉此刻时不时往法官助理席上瞥,又什么也没见过似的敲敲麦克风,又摸了摸桌上的笔,身旁的律师轻咳一声。 “别乱动,你以为这是你家呢?” 他看了眼原告席的女人,打扮清秀简约,浅棕色的毛绒外衫内搭了件纯色的半高领打底,贝雷帽用极小的黑色卡子扣在头上,一副没出社会多久的学生模样,却气质突出,让人莫名挪不开眼睛。 “你可小心,原告方看着不谙世事,实际上是目前大火的女演员,我调查过,好像是有点背景。” “背景?”李建民嗤笑了声,“她算什么东西,我告诉过你了,我也有背景,也是个演员,比她牛逼的演员。” 他说着,眼神滑腻地看向旁听席,五大三粗的身形猛地一僵硬。 旁听席上坐着一个气场极强的女人,从上到下一身纯黑的皮质裙长裙,颜色本该并不显眼,可她坐在那里却让人忍不住瞥向她,又不敢多看。 李建民不小心和她对视,被她尖锐又带着几分瞧不起的目光刺到,慌忙挪开目光,继续和律师吹牛逼,声音却低了几分。 “你不是也跟她见过吗?她说了,有她撑腰,保证咱们赢。” 整上午十点开庭,法官照例核对两方当事人的信息,又核对了一遍提交上来的证据,舒环屿方的那位女律师字字铿锵,将逻辑链阐述得完整有力,而对面律师重复了许多遍“没有异议”后,除了偶尔狡辩几句,又被法官反问住之后,没了别的动静。 第39章 似乎开得很顺利,则日宣判,严施含已经开始挑选午饭的餐厅,要带着舒环屿与律师去好好庆祝一番。 休庭后,舒环屿出去透了口气。 却不小心听到民一庭对面的小房间中有两个人在说话。 “我是依法办案,谢什么,都是应该的。倒是你,心结还在?” 是刚刚的那位女法官,舒环屿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她在国外被司法陷害,始终是我心里拔不掉的刺。” 这声音太熟悉,舒环屿从未想过在这里听到她的声音,心里漏了一拍,停下脚步。 “当时你找到我,要我关注一下这个案子,我就知道你还没放下那件事。” 江瓷隔着道门,似乎叹了口气,“我生怕又跟四年前一样,被别人插手,好在这里不是美洲,资本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不过我刚刚开庭时多瞧了几眼,确实和mantha很像。” 法官这句话让舒环屿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能懂她的意思,因此舒环屿的心开始下沉。 江瓷道:“眼睛像。” 法官补充:“看得出来,性格也有些像。你可要提醒她,在她们这个圈子里混,别太真诚,否则是把自己搭进去。” 两人似乎说得差不多,要推门出来,舒环屿还没来得及去洗手间,忙转身跑到大厅与严施含会和。 舒环屿一路沉默,严施含忍不住问: “怎么了?你这一场一定会胜诉的,怎么不高兴?” “你知不知道有种小说……叫替身文学?” 舒环屿心里乱糟糟的,手指绞在一起。 “接新剧本了?”严施含说:“你演替身还是原配?现在的剧里,大多数是替身作主角,你现在的咖位,应该不至于演配角了吧。” 舒环屿愣了一下,点点头,不怎么高兴,“我好像是替身。” 严施含皱眉:“什么叫好像?剧本没给你看吗?”说罢,她一顿,似乎反应过来了,“你情绪不对劲。你不会,真的当了替身吧?” 舒环屿没回答。 严施含想了想,小心翼翼地低声问:“给……江瓷?” 她不回答,就是默认。 “她竟然有——”严施含赶忙改口,“她怎么可能谈过恋爱?我们从来没听说过呀,按理说她虽然不算圈内的人,但她家涉及影视行业,跟我们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真有什么情况,我们应该会知道的,你别多想,也许是误会呢?” “其实我也不确定,我只是听到了一些片段,比如说,那个人和我长得像,性格也像,而且在国外碰到了司法不公的现象,所以她对我这次的官司非常关注,而且我现在回想起来,她一开始就莫名其妙对我很好,你也知道,她应该不是一个这么自来熟的人……” 舒环屿越说越不确定,心里却也越来越坚定自己的想法,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索性闭口不再说了。 严施含听了也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安慰。 “没事……就算她是因为别人才对你好,她也是实实在在地对你好了,是吧……而且在剧里和小说里,一般白月光都是炮灰的……” “可这是现实,不是剧。” 舒环屿看向车窗外,抿紧嘴唇。 “算了,反正我们两个已经不怎么联系了,都无所谓。” 断了就是断了,她不想去迎合舆论里的什么友谊,不想做什么炒作营销,她和江瓷有过共度的愉快时光,足够。 她悄悄握紧拳头。 我舒环屿可不是个放不下的人! 30.裂 舒环屿的官司果然毫无悬念地胜诉了,柳瑶的风波也过去有小半个月,官司的事情舒环屿从未公开说过,只有某些瓜主放过舒环屿有官司,但始终没有实锤过。 官司赢了的当夜,柳瑶工作室却没有任何预兆地点赞了一条博文。 「舒环屿官司赢了,有人拍到半个月前她和严施含一起走进法院,据当天法院里的实习生说她们两个也一起进入了民一庭,我有个大胆的推测:舒环屿和严施含借自己的影响力干扰司法,欺压普通民众,这样的演员你还敢追吗?」 毫无逻辑性,也毫无证据的一条发言,却在被柳瑶工作室点赞之后激起了柳瑶粉丝的吹捧,纷纷转发评论,指认舒环屿的罪证。 虽然只是柳瑶粉丝圈内的狂欢,并没有影响到太多理性路人,却使一部分听风就是雨的网友信以为真,短短半个小时竟转发了上千条。 好巧不巧,事情发生时,舒环屿正和严施含谈嘉一块庆祝着官司胜诉,她们齐刷刷地穿了黑色长裙,cos严施含在法庭里吓得李建民不敢说话的模样,只不过款式上略有不同,严施含仍穿了官司那天那身压制性的黑裙,谈嘉则穿了符合她自己风格的略短的黑色皮裙,舒环屿黑裙少,大多是浅色系,没得挑,只有身上这条日系的黑色毛衣裙,配了条闪闪发光的毛衣链。 三人在严施含常去消遣的高级会所里包了个小包间,点了几首《姐就是女王》之类的歌,桌上开了几瓶——雪碧。 严施含仿佛当这事是自己的一样为她开心,在大屏幕前又唱又跳,她与谈嘉头回见面,却意外地性格相合,都爱凑热闹,又讲义气,恨不得当场拜把子,点了好几首歌一块合唱,甚至不满足于坐在沙发上唱,偏要站在大屏幕前边跳边唱。 第40章 一位工作人员敲敲门探进头来,想叫严施含单独出去,她却没动作。 “没外人,在这说就好。” 包间里的歌声暂停下来,工作人员有些担忧地放轻了声音。 “柳瑶工作室点赞了条微博,说你和舒小姐仗着影响力欺负普通人才赢了官司。” 话音刚落,严施含眼睛微眯起来,刚刚的活跃一扫而光,周身一瞬冷下来。 “什么?” 她冷笑,“什么咖位,敢给我造谣?小舒,你之前对她果然是太好了。” 舒环屿对这事儿提前有些预料,猜到柳瑶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于是一摊手:“正始不让我赶尽杀绝。” 严施含将话筒往吧台上一扔,靠到沙发上翘起腿,十分不好招惹的气势压倒性地充斥了整个包厢。 “我进圈这么多年清清白白,在她之前,一点点黑料都没有过,她胆子真是不小。”她歪头看向舒环屿,“你不是有个视频吗,上次杜柔警告过她们一次,再敢招惹你就发出去的。” 舒环屿点点头,怔了一秒,抬头问她:“你怎么知道这个视频?” 她除了杜柔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事儿应该只有她团队里部分工作人员才知道。严施含既不是正始的人,也不认识杜柔,怎么会知道这个视频的存在,甚至知道团队私下联系了柳瑶团队? 严施含也被她问住了,半晌失笑,投降一般地承认道:“你进正始,是我推荐的,正始目前的大股东是我姑姑。” “原来是你……”舒环屿感受到谈嘉看向自己,也抬头望回去,两人之间的疑惑终于揭开了。 杜柔会不忌惮江瓷,不仅是因为她为人只在意自己手下演员的舆论,也是因为她进正始确实没有江瓷的关系。 是她想多了。 严施含看她沉默,还以为她仍不明白,干脆摊牌。 “哎呀,我就直说了吧,因为我在正始也有些股份,不过我可不是想从你身上挣钱!我是知道你肯定是潜力股,才想把你收进来的!” 舒环屿摇摇头,抬眸笑了,“没事,我怎么会怪你,当时正始的团队把我从舆论中救出来,才有了我今天,我应该谢你的。” 她拨通杜柔电话,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杜柔也已经看到这事,正在和团队商量将视频发出去,由于这事儿关系到严施含,团队不敢耽搁,立刻联系各大营销号把视频传播了出去。 柳瑶的言论涉及违法,之前的事只涉及到道德问题,这次却触及法律底线,没出两天,和她有关的账号就被封了个干净,彻底将她对舒环屿的阻碍清了个干净。 这样的结果,舒环屿总算是满意,也终于放心。 起码她对自己的后患彻底杜绝了。 她刚想放下手机安心地睡一觉,却发现#江瓷点赞#上了热搜。 「舒环屿真的是个很清澈的女孩子,真诚坦率,柳瑶害她,她会用善意对待,也会果断反击,对待事业也认真努力,一开始看到她和江瓷竟然是好朋友我真的不敢相信,现在想想,江瓷能跟这样的人交好,也是有她的道理呀」 而相关的评论,则不再讨论她与江瓷究竟是否恋爱,而是一股脑地吹起神仙友谊,舒环屿懒得再看。 江瓷点赞了这样一条微博啊。 舒环屿反反复复将这条微博看了许多遍,又截图保存,细细回味。 原来她在江瓷眼里是这么好的人吗? 可是,她却忍不住去想,那个mantha在她眼里,是不是也是一个这样的人? 她看小说时也总爱看替身文学,而当自己真的身处其中,才发现一切都没有那么浪漫。 与此同时看到这些舆论的,还有远在曼彻斯特的江家人。 “江总,进军内娱的事情前几天股东大会已经表决作出决定,这边您看下他们提交上来的方案。” 江绪苓接过方案文件放在一旁,却没有看,反而问助理:“最近江瓷和那个舒环屿的事情你看到了吗?” 助理一怔:“江总,我没怎么注意。” 听者皱眉:“做这一行,这点敏感度都没有可不行。进军内娱,当然得找个抓手。” “您的意思是?” 江绪苓挥挥手,“你去让董事会写进方案再拿给我,江瓷那边我会去联系。” “好,江总。” 31.再遇 接到江绪苓电话时,江瓷正处理桌上的翻译文件。 瞥见来电显示,她面上十分明显地闪过一丝不耐烦,手指颤动两下,过了会才轻点绿色键。 却没有开口,等着对面先说话。 “江瓷?”江绪苓的语速很快,仿佛随时有着重大事件等她解决,没等手机另一侧开口,她继续道:“公司要进军内娱的事情你应该有听到风声,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江瓷抬手合上书桌上翻开的书籍,手肘撑在那张不对称的异形书桌上,她表情有些嘲讽。 “我只是翻译,贵公司涉猎领域那么多,还会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 公司里有雇佣月薪极高的翻译专门负责影视领域的特定翻译。翻译有领域,江瓷虽然出身影视世家,却只对文学感兴趣,偶尔接接商务的翻译文件换换口味,但对影视领域的翻译兴趣并不算大。 这么多年,公司从未有过需要她的地方。 第41章 这次打给她,无非是看中了她在这里不输于任何一位流量明星的热度。 果然,江绪苓说:“进军内娱需要一个抓手,这是我的公司,以后也是你的公司,你应该不会拒绝。” 江瓷嘴角扯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 不会拒绝?是自己之前的乖巧给了她这种错觉吗。 江绪苓是个不打折扣的女强人,亲情,婚姻,任何感情在她眼里不过是为自己所利用的物品,对江瓷也是一样。 她从小将影视方面的文学灌输给江瓷,并要求女儿深入了解每一部影视作品和翻拍的要领,她认为创作要从学习别人的影视文学开始。却没想到女儿对影视兴趣不大,反而爱上文学。 她并未阻止江瓷追求自己热爱的原因,则是因为江瓷可以为她的公司写出优秀的剧本,比专业人员的剧本逻辑更加紧密,也更具文学性,专供欧洲这边的歌舞剧领域使用。 而如今,又有了她的新用处。 她像母亲收藏在地下室的一件文物,只摆在那里,就能持续不断地提供价值,而真有了需要时,也自然可以把藏品拿出来换成更重要的东西。 似乎是江瓷这边太久没了回应,江绪苓继续道:“我们将与掌映tv联合出品一档综艺节目,里面需要一个娱乐圈外,但有一定热度的人出镜参加。” “如果不是这件事,你还要过多久打给我?”江瓷忍不住问出声,“原本你下次打给我,应该是问我新剧本的时间,我还以为,你是来催剧本的,”她冷笑,“原来是给我安排了其他用途。” 听到她的措辞,江绪苓微不可见地皱眉,又说:“这档综艺我们会邀请内娱目前有热度的几位演员来参加,目前舒环屿的团队已经给予我们积极的回应,我想她的参加是板上钉钉,你确定要用这样的态度面对我吗?” 江瓷一顿,鼻腔中发出哼笑,“你懂得如何利用我。” “这不是利用,我告诉过你,我的公司也就是你的,为了公司的未来,这都是为你好的事情,何必这么抗拒?” 江瓷坐在书桌上摇了摇头,不知道如何回应,而自己前面的答复相当于同意了这个要求,恐怕在江绪苓的眼中,仍觉得她是自己那个有什么要求都顺从的乖女儿。 她想说些什么时,才发现江绪苓早已挂了电话。 人员差不多齐全,节目组开始在网上稍微放出些消息吸引观众。 「听说掌映和cainland要联合出品一档综艺,背景是都市寻宝,在三个城市寻找属于他们的宝藏,这其中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悸动与冲突,宝藏又是什么呢?大家期待吗?我是有点期待哦!」 而被故意放出的拍摄路透中,不只有舒环屿的照片,也有同期热度极高的女演员利黛滢和岁数差不多但算是前辈的女演员邢莘。 而埋伏在路人之间的舆论制造者也开始放出消息。 「据说不只是这三个参加者哦,还会有三个对文物及当地历史文化极为了解的参加者,与她们分别两两分组进行任务,据说,其中一个参加者是柳清大学出身的最年轻的考古学家姚莉莉,剩下的两个会是谁呢?大家来猜猜吧!」 然而剩下的两位参加者,节目组不仅对外界守口如瓶,对舒环屿及其他参加者也闭口不提,问就是“节目开拍”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舒环屿也不过问,她并不太在意参加的是谁,只要是节目组请来的,要和她们一起寻宝,那必然是水平极高的专家,无论是谁都不会是能够小觑的角色。 能保证她在游戏中不输得太惨就可以,是谁,反而没有那么重要。 节目组正式开拍,在两周之后,第一个城市是杨湖,舒环屿的第一反应是无聊。 这个地方她生活了太多年,除了上个月出差和偶尔出去旅行,她几乎没有离开过杨湖,几乎了如指掌,在这里探险,对她来说显然少了许多惊喜。 可她转念一想,既然节目在这里拍摄,必定会安排许多新奇的东西,更何况她还不知道节目究竟是什么形式,想到这,她的期待又回来了一些。 几位参加者在掌映在杨湖的大厦27层见面。 却仍只有网上爆出的三个演员,剩下的嘉宾究竟什么来头,还真是吊足了胃口。 房间里的拍摄设备都已经就位,舒环屿整理了一下自己阔腿裤脚踝处,又将糖果粉色的高领毛衣向下拽了拽。 她和其他两个演员坐在一起,邢莘是前辈,她和利黛滢不免对邢莘会更客气一些,或许是因为年龄差距不大,邢莘倒没有什么前辈的样子,还总试图开些玩笑缓解氛围,反倒是利黛滢这人总是温温和和地笑,对谁都礼貌的样子,让舒环屿觉得有些距离感。 主持人是个短发的男人,笑容洋溢,穿着运动装,一副热情开朗的马拉松运动员的模样。 他站到摄像头前,极为热情地给大家介绍了三位,舒环屿也同二人一起向摄像头打着招呼。 接下来,则要公开三位专业嘉宾。 第一位自然毫无悬念是姚莉。 “柳清大学考古系毕业,是目前最年轻的考古学家,对几千年前的文物想必是十分了解的,我们节目组也很荣幸邀请来这么优秀的嘉宾,很感谢您百忙之中还抽空来参加我们的节目。” 姚莉看上去有四五十岁,不苟言笑,十分严肃的样子,看上去是标准的老学究。 第42章 “大家好,我是姚莉,参加这档节目呢,我本来确实是没有想过的,综艺里我的世界比较遥远,我的日常工作中,一般是在巨大的坑里挖洞。” 听到她这样说,在场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我在工作过程中也发现,许多人对我们的文物并不是很了解,对于我们的工作过程的了解也少之又少,节目组邀请我来时,也提到后面我们可能会有接触到文物的机会,因此我也想借这次机会向大家展示一下我们的工作流程。” 主持人露出牙齿,展现出一个十分标准的笑容:“非常感谢姚老师即将为我们带来的精彩时刻,我们一起期待吧!下一位嘉宾是——” 他转过身,一位穿着棕色冲锋衣的女人走了出来,头上戴着吸汗的发带,或许是因为常年暴露在阳光下,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上看着也结实极了。 “大家好!我是youz上面的知名up主兜兜,比起前面的姚老师,我可能没有那么出名了,我是一位探险家,曾经骑着自行车环游了26个国家和地区,对东欧及西亚的风土人情有比较深入的了解,希望能在后面的节目中给大家带来新奇的小知识!” 舒环屿对她有印象,她刷到过兜兜的视频——她已经很久没有自己的时间去刷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了,上次刷到兜兜的视频…….是她还在江瓷家里时,那段时间她虽然小火,但远不如现在,晚上拍完戏回家,总有些时间留给她刷刷这些东西。 她扯唇,尽力露出一个十分欢迎的笑容给镜头,却在第三位嘉宾出现时,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主持人故作神秘地用手捂住嘴巴,“第三位嘉宾在来到我们的节目之前就有超高热度,虽然不是娱乐圈内的人,却有着不输于任何人的粉丝量,她就是——著名翻译大家江瓷!” 江瓷在主持人背后微点点头,算是对电视机前的人们打招呼,她里面搭了条灰色替身长裙,外面的灰绿色长外套是羊绒质地,软软地贴合着她的身形,不规则的裁剪使这件外套更像是条极长的羊绒围巾,垂感十足。 舒环屿甚至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她,气质一点未变,还是一出场就让所有人移不开目光。 “大家好,我是江瓷,是一名翻译。” 她的介绍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主持人补充:“江老师可不是普通的翻译,她翻译过数本世界级的文学著作,可以说,江老师不仅在翻译上有造诣,对文学的了解也颇为深厚。” 江瓷垂眸笑笑算是认可,坐到了一旁的嘉宾座椅上。 从头到尾,目光没有在舒环屿身上停留一瞬。 32.综艺 主持人公布的第一个探险计划叫做金狮。 这个计划就在掌映的大厦里进行,他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位都多少有些惊讶。 毕竟这档节目主打的是探险寻宝,而之前宣传的宝物也都是真实存在的,且有一定价值的东西,而它竟然在掌映的大楼中,让几人都有些疑惑。 主持人继续说:“大家有所不知,我们现在所位于的掌映这座大楼其实已经有300多年历史,这事许多杨湖本地人都少了解的事实,说到300多年前啊,那时的王朝尚未覆灭,而当时的塞西王国被灭国时也没有人敢动过这座大楼的地下二层,大家可想而知这样东西多么重要,它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希望今天我们的嘉宾可以为我们揭晓!” 对历史文物颇为了解的姚莉点点头,接过话筒,“这件东西确实少为人知,在塞西时期,杨湖也是当时王国的一座重要城市,它靠海,交通便利,航线多且复杂,是对外贸易与经济往来的必经之地,我曾经了解到过这座大厦的底层是当时塞西皇族的宝库,后来收归国有后呢,这座大厦成了商务中心,而地底的宝库则被改成了地下室存放物品,唯有一间房间被留了下来,里面的宝物也始终没有被带走过,这在当今这个文物都在博物馆里的时代是非常罕见的。” 主持人边听边认同的点头,“是的,这件文物为何没有被相关部门带走呢?今天,秘密的答案将在这里揭晓!” 随后,他开始公布比赛规则。 “接下来我们的六位嘉宾将被两两分为三组,进行对局,在1-6层之间通过知识闯关与游戏比拼来获得分数,一关5分,共5关,率先获得25分的小组将得到底层的钥匙!” 随后分组结果被投在大屏幕上。 舒环屿一时不敢回头去看,听到身旁的人都夸张地欢呼,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她有些做不出这样的反应,心底有些担忧。 节目组说这个分组是随机的,可会不会为了热度故意将她和江瓷放在一组? 她觉得自己很难面对她,和她正常相处,更别说还要共同完成任务。 看旁边没有眼光投向自己,没有看乐子的目光或许就意味着分组还好。 她鼓起勇气回头看。 她和姚莉一组。 剩下的两组是利黛滢和江瓷,兜兜和邢莘。 她看向姚莉,后者则恰好转眸看她,她十分严肃,并没有笑,只是颔首,算是向她打招呼。 看起来有些不太好相处,但是毕竟这个宝物是历史文物,她一副有信心的样子。 只可惜,第一个关卡是流行歌曲,而姚莉平时的生活十分单调,一首也没有听过。 歌曲放到第三首,前面两首邢莘答了一题,还有一题所有人都跳过,第三首是最后一首,如果她不加把劲,很有可能第一关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第43章 好在这首歌一放出前奏,舒环屿就有印象,可她对这首歌的印象停留在初中时期,能记起旋律,甚至可以哼出来,但就是记不起歌名。 她跃跃欲试,终于在放出第一句歌词时一下子站起来跑到话筒前:“时间河!时间河!” 主持人喜气洋洋地宣布她回答正确,给她的队伍加了五分。 利黛滢歪歪头,用手遮着小声问身边人。 “江老师,您刚刚是在让着舒环屿吗?” 她分明看到江瓷隐约要起身,而与此同时舒环屿也跃跃欲试,手指跟着音乐的旋律都快飞起来了,显然快要想起来歌名,江瓷似乎是瞥见了舒环屿的动作。 便坐了回去。 利黛滢听说过网上的传闻,起初的恋人绯闻,到后面铺天盖地的神仙友情,她都点进去看过,但今天看到两人在现场……却是毫无互动。 她实在好奇,忍不住问,一想到可以当面吃瓜,她忍不住嘴角都勾起来了。 江瓷也淡淡笑了笑,没有承认。 “没想起来罢了。” 主持人还在她们的前方眉飞色舞地讲解着这三首歌的共同之处,“这三首歌呢,都是有关我们杨湖本地的歌曲,歌词中都蕴含着这里的历史渊源,或许歌词中藏着秘密。”他转头看向江瓷和舒环屿,“这二位是杨湖本地人,想必都对这首歌非常熟悉,我刚刚发现江老师也是跃跃欲试,结果被小舒抢先了,所以其他人没有回答出来也不必失落,希望后面的游戏你们继续加油!” 他说到这,舒环屿忍不住朝江瓷那边看了一眼,她仍然没有看向自己,反而跟利黛滢说说笑笑。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利黛滢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气氛还挺好。 哼。 第二关是在1-6层中任意房间寻找线索,她和姚莉决定分头行动,由姚莉负责寻找2层的录音室,舒环屿则去了三楼的档案室。 档案室存放的文件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有员工档案和公司的记录。 没想到真的有档案在这,这竟然是真正的档案室,没有为综艺拍摄做什么其他措施。 档案室并不大,前后不过四五步的距离,舒环屿找了半天,从分类上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总不能真的让她从浩如烟海的档案里翻吧。 正犹豫不决时,她瞥到档案室的角落有一本颜色不同的档案。 这一定是节目组的特别安排! 舒环屿喜出望外,蹲下身去拿,档案只露出一个角,在柜子下的缝隙隐隐约约地露出来,她趴着去够,却不小心脚底一划,将档案往缝隙里一推。 舒环屿“哎”了一声,不信邪地趴得更低,试图将手臂伸进缝隙够档案本,却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 她来不及站起来,反而有人来了更加刺激了她的胜负欲,这本档案时她发现的,如果有人跟她抢,她绝不愿意! 正这么想着,她听到背后那人说了句:“有线索?” 声线温和,又带着几分疏离,她再熟悉不过。 她心里给自己打气的豪言壮语瞬间作废,站起身来面向她,只在她脸上扫了一眼,看向地面,“嗯,够不出来。” 这会儿她才发现江瓷的手上拿着一个长条的钩子。 江瓷解释道:“在另一个房间找的,突然出现在地上,或许有用,就带着了。” 她又笑道:“这不,用上了。” 舒环屿心想好吧,退出身子把地方给她让出来。 既然她有工具,来都来了,就让给她吧,反正刚刚第一关她也让了自己。 却看到江瓷用钩子把文件钩出来之后,递给了自己。 舒环屿接过来,心跳稍微加速。 江瓷却转身就走,她趁着江瓷还有一只脚在档案室时,小声说了句不确定她会听到的“谢谢”。 她找到姚莉拆开档案,发现档案本里的资料时是有关这座大楼的历史的。 何止是300年前,早在500年前这里在塞西的上一个王国就是藏宝的地方,那个王国由于塞西的入侵而灭亡,那时的塞西也没有动过楼下的地下室中那个小金狮像。 舒环屿忍不住开始动脑。 “为什么两次灭国,后面的国家却都选择不动这个金像呢。明明地下室里其他宝藏都已经被带走了。” 姚莉推推眼镜,望向她的眼睛。“关于文物不能触碰的原因非常多,不过在杨湖的考古学界有一些传说。” “传说?” “我们的国家以杨湖为中心展开,杨湖富饶繁华,自古如此,王国的人们相信这是由于金像坐镇,守住了这里的一切。” 舒环屿撇撇嘴,不以为然。这样的说法放在古代人身上她或许可以信一信,可现在这座金像仍没有人敢挪走,总不能还是这么迷信的原因吧。 她宁愿相信是因为金像外面涂了一层有毒物质没人敢碰。 不过无论如何,舒环屿得到了线索,目前小组一共得了10分。 不知道其他参加者的分数如何,不过兜兜和邢莘这一组二人都比较活跃,综艺镜头感也更强一些,蹦蹦哒哒地已经搜查了好几个房间,舒环屿猜她们的成果应该也不错。 至于江瓷……舒环屿在离场时听到第一关时她本想回答,被自己抢先了,而第二关她也把本该留着得分的材料交给了自己。 第44章 她忽然有些后悔收下材料了,可当时她实在不好意思和江瓷多拉扯。 希望……她也能得分吧。 这个任务是开放性任务,即最高不止5分,可以重复得分,于是二人再次分头行动,舒环屿突发奇想。 她是不是也可以,去帮一下江瓷? 第 33 章 江瓷和邢莘正在三楼的一个播音室搜查抽屉。 虽然才相处了两个小时不到,邢莘倒觉得江瓷没有网上流传得那么难以相处,说什么拒人千里之外,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她倒觉得江瓷看起来有些仙侠小说中“世外高人”的气质,看上去清清冷冷,接触起来却很温和,虽然有些距离感,但并不冷漠。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又不想让江瓷看出她的刻意,于是在打开一个抽屉时佯装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江老师,之前网上的东西,是不是真的?” 江瓷倒是体现得比她还不在意,“什么东西?” “嗯,就是什么恋情啦,和舒环屿啦之类的,看网上的舆论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结果都没怎么说话。” 江瓷从未和别人说过这些事,这回算是第一次。或许是利黛滢表现出的试探又幼稚又青涩,故意装作不在意的神态,像极了舒环屿。 她失笑,“没有恋情。” 她低头找着桌上的灯架,利黛滢从侧面探进头来,继续问道:“是不是窗户纸没捅破?就差捅破?我绝对不说出去,我发誓!” 江瓷笑出了声,终于放下了手上的事情看向她,“是,你猜对了。” 利黛滢见她竟然愿意和自己说,立马伸出四个指头,“我发誓!如果我说出去一个字,我的星途就到此结束!求求你了江老师跟我多说点吧,我只想吃瓜!” 江瓷倒真认真下来,将腰靠在桌边,“当时的舆论你应该清楚,大多数人觉得她是关系户。” 利黛滢点头,随后立马懂了:“所以你为了不影响她的事业,选择主动退出?”没等江瓷说话,她激动得跳起来,仿佛知道了天下的消息,差点在房间里转起圈。 “原来是这样!可是,现在你们的舆论已经回归正常了,你们在一起,大家只会觉得是神仙友谊,不公开不就好了,何必因为舆论影响自己呢?” 她却压根不等江瓷回答,江瓷看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索性继续拿起桌上的台灯,扣开电池取出了里面的纸条,像从前听舒环屿在身旁唠叨一样,听着利黛滢的自言自语。 “你们现在又不会直接就在一起,既然之前因为这些分开了,那后面肯定要重新来的,做朋友有什么禁忌?舆论都是会变化的,总不能因为这个,隐藏自己。” 江瓷突然抬眸。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主动些,我会约对方主动出去玩的,被拍到也不怕,我们是朋友呀,没有骗人嘛……” 1-6层的范围实在太大,这座大厦盘踞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却由于庞大的地下室系统,不得不斥巨资建成了这座巨龙般的宽阔大楼。 舒环屿想找到江瓷,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 她一边寻找江瓷,一边搜索着走廊的房间。四楼是会议厅,有几个房间正被占用,门口挂上了“请勿打扰”的标签,从磨砂玻璃可以隐隐约约看出里面几个人正在商谈交涉,舒环屿将这些房间排除,眸子却被其中一间吸引。 这个会议室与其他不同,它里面只有一个人,身影看不清晰,可那人走路的姿势和背影的弧度与她想找的那个人如出一辙。 舒环屿顿住脚步。 房间里的是江瓷吗? 她轻轻握住银色的门把手,凉意渗透到她的掌心。 看看吧,反正里面只有一个人在,就算不是江瓷,大不了说自己找错人了。 房间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会议桌窄长精致,桌上没有水杯与果盘,右侧靠门的大屏幕漆黑一片。 这个会议室并没有在开会,她朝左侧看去,那道背影感受到有人进来,只是微微侧头,却没有说话,目光仍落在面前的文件柜中。 舒环屿深吸口气,“江老师。” 那人却只是偏了偏头,没有转过身,语气仍是淡淡的,却有几分赌气在里面。 “你在叫谁?” 舒环屿一下子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抿抿唇,做足了心理准备,几秒后才缓缓开口,“……姐姐。” 那人终于转身,嘴角挂着笑意,眸子却不在她身上,“你也刚好搜到这里?” “不是,”舒环屿手指扣了扣衣角,“我来找你的。” 她手上仍翻着柜子的抽屉,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乱她手上的工作。 “找我?” “你帮了我,刚刚明明用的是你的工具,你却把档案给我了。” 她却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只是站起来摇摇头。 “这个房间的柜子抽屉我都翻过,没有线索,你可以换个房间了。” “姐姐,线索不一定只混在资料文件里哦,那也太明显了。”舒环屿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你很少看综艺吧?” 她往后退了一步,把大屏幕推倒。 江瓷先是一惊,随后发现这个屏幕是假的。 倒在地上的是一些糖玻璃碎片,碎片之中夹着一张纸条,舒环屿看也没看,把纸条捡起交给了江瓷。 第45章 “给,这算是,我的回报。” 江瓷倒不客气,接过的时候,温暖的触感划过她的手指。 “谢谢你。” 搜完了所有楼层,舒环屿找到姚莉会和,两人对了对,加上之前江瓷给的档案,一共找到四样东西,20分。 舒环屿算了算,加上第一关的5分,她们已经足够25分。 她激动起来,“太好了,我们去兑换钥匙吧!” 姚莉拉住她,“线索不会让你白找,我们先把线索对一遍再去。” 不愧是柳清大学毕业的考古学家,逻辑严丝合缝,舒环屿觉得有道理,于是二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时间河这首歌的歌词讲的是杨湖近几十年的变迁,其中提到的和这座大厦有关的就是说这座大厦有着让人不敢触碰的魔法。” 姚莉思索片刻,“倒是和传闻搭上了,也许是在暗示这个金像不能移动。” 那是为什么不能移动呢? 两人翻开搜查到的几本文件。 “结合四份文件来看,其中提到了目前杨湖化学院正在进行的开启试验,化学元素对人体及空气的危害程度检测,与杨湖数千年来无数个古代化学家,和传言中这个金像所处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石制箱子套在外面。” 舒环屿灵机一动:“那就是说,是箱子里有什么化学元素,所以不能打开?” 姚莉点头:“有道理。” 两人一起来到地下二层,在入口处找已经准备好的工作人员兑换钥匙,看样子还没有别人来过。 兑换钥匙需要答题,二人把线索整理得差不多,更何况姚莉专门做考古,许多问题对她都没有难度,而最关键的问题,刚刚两人也已经商量出了结果——金像外的玻璃箱子中含有大量不能触碰的化学元素,如果强行打开,不仅涌出的化学物质将腐蚀环境与人体,还会使文物因暴露于空气而遭受损坏。 于是这次探险,舒环屿组顺利完成,拿了第一。 而最后揭秘的过程,则要等三组到齐。 到了等候室后,没过多久,利黛滢组也来了,利黛滢一进门看到舒环屿和姚莉,立马过去坐到了姚莉旁边的位置,如愿看到江瓷坐到舒环屿旁边,撇开脸偷偷笑了出来。 她在自己身旁落座后,舒环屿总觉得坐立不安,片刻才绞尽脑汁问出了一句:“你们也过关啦?” 问完即后悔,她问的难道不是废话吗。 江瓷“嗯”了声之后,她彻底没话说。 好在江瓷片刻后又开口,声音轻轻的,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第二集拍完后,我有一周空闲,杨北下了雪,要不要去看看?” 舒环屿心中升起异样的情绪,她还以为江瓷不会再邀请自己,不会再和自己继续来往。 她努力抑制下心情,点头轻声回答:“好。” 第 34 章 第二个探险计划在一个十分小众,人烟稀少的博物馆中进行。 这间博物馆在杨湖临市韶兰,韶兰并不算旅游城市,本土的历史渊源也基本上依托于杨湖,因此游客并不多,而本地的博物馆也只是公益性质的项目,游玩旅客极少,在这里进行拍摄,甚至不需要提前疏散人群。 摄像机位配置好,主持人站在六人的前方,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这次的探险计划。 “韶兰实际上自塞西王朝始就是一个小镇,目前它实现了现代化发展,以工业闻名,但实际上它也有属于自己的历史文化,大家有所不知的,塞西王朝十分著名的王妃姬秋就出生于此,而关于姬秋又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呢?我们几位嘉宾今天将近距离接触古代王室的生活环境,寻找问题的答案!” 有过之前对于节目组游戏流程的讲解,第二次拍摄他的台词少了许多,大家直接进入了分组环节。 大屏幕迅速地抽签,最后的分组结果是邢莘和姚莉,利黛滢和兜兜,江瓷和舒环屿。 看到这个分组,舒环屿先是心跳加速,随后却觉得平静下来。 不管是应节目组需要的热度,还是网友想看drama情节的程度,她都知道这个分组迟早会来的,现在这么早就来了,她反而觉得心里安稳许多。 她索性主动站到江瓷面前,微弯弯腰面向江瓷,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 “走吧。” 由于剧本需要,几人都按照组别被安排穿了古装,服饰按照抽签选取。 邢莘与姚莉二人是一身暗红色,上面布满星星点点的金粉,华贵极了,利黛滢和兜兜则是水蓝色系,绣了云纹,飘逸轻薄。 舒环屿的是件米色系带毛领的袄裙,下身一件精致漂亮的浅青色马面裙,工作人员帮她做了个丸子头的造型,像个不谙世事的公主模样。 她期待地走出房间,看到江瓷的服饰时不禁“哇”的一声叹了出来。 她的服饰和自己同一色系,乍一看仿佛情侣装,不过她的并不是袄裙,而是米色打底,间了浅青色的曲裾,腰间一条腰带将她衬托起,头发做了挽起的发髻造型,明明是裙装,却更像是威风凛凛的女将军,英气飒然。 江瓷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在梳妆镜前确认好几次,微微蹙眉,“我第一次这样穿。” 工作人员捂着嘴笑笑,“好看的,节目需要嘛。” 她才转过头来看向舒环屿,笑容清雅温和,与她的裙子相融,加上她身姿挺拔,仿佛真的是一位功名赫赫的将军小姐。 第46章 “你的也好看。” 舒环屿本想着看她害羞的模样觉得有趣,想要过去打趣她几句,却被她抢了先手,停下脚步自己赧笑起来。 进入场馆,按照服装二人被分到博物馆三楼,三楼是字画展,二人的证据全部与书画作品有关,而蓝色系则是陶器馆,红色系是书信馆。 每一组有两次和其他场馆小组交换信息的机会,看样子只靠自己馆中的线索太过单一,要和其他组合作才能取胜。 大致了解规则后,二人被工作人员送到三楼。 三楼也如名字一样,墙壁上挂的全是字画作品,都是塞西王国时期的文物,文物旁边的小卡片上写着作品的名字。 舒环屿摸着下巴,“从名字应该能看出来,我们应该要找关键词是塞西王妃,或者是姬秋的作品?” 江瓷顺着展品的顺序往里走,二人将场馆走遍一圈,却没有什么发现。 走到尽头,舒环屿一下子靠倒在墙上,泄气地道:“都看了一圈了,没看到什么和王妃相关的,不会还得要求我们认得王妃的脸,从群像图里认出王妃吧?” 她话刚说完,就感受到自己手臂旁的墙震动了一下,她吓了一跳,恍地站直身子,试着推了推这面墙,竟然推开了一条缝。 “这里面有个暗间!”她喜出望外,眼眸亮亮地看向江瓷,“这么隐蔽,里面肯定有东西!” 两人拐进暗室,却因为眼前的景象顿住脚步。 并不大的房间里昏暗一片,头顶上照下来一片星光,为房间中增添亮度,而房间的四面墙壁挂满了同一个女人,同一件服装,同一个角度的丹青。 这场景实在是有些诡异。 舒环屿往后退了一步,说话都没了底气,“怎么会在这里密密麻麻挂同一幅画,太吓人了,这不会是什么鬼屋吧。” “不是同一幅。”江瓷皱着眉头,上前细细观察,“这一副的角度不一样,更偏右,这一副人像的中庭更长……” 舒环屿怔住,瞪大了眼睛走过去依次看了几眼。 “真的哎,后面这一副耳朵不太一样,好像有点招风耳,对面这个看起来更瘦弱一些。” “所以……”舒环屿挠头,“这到底是画的问题出现了偏差,还是说这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要画这么多一模一样的画……” 江瓷指着画上角落的草书,“不是同一个人,每幅画上写的名字是不同的。” 两人的线索只是这些画,可这条线索却让目前的进度更加迷茫,舒环屿决定去书信展馆交换一下线索。 邢莘二人似乎也正摸不着头脑,看到二人过来,眉头都展开了。 舒环屿对自己组的信息也有所保留,思索了几秒,说道:“我们那边就是一些一模一样的画,画里全是一样的人,挂满了屋子。” 邢莘歪歪头,跟姚莉对视一眼,回答:“我们这里是几封家书,不同的女人写给家里的,内容大致都是在宫里过得还算不错之类的。” 江瓷追问:“信是谁写的?” 对面的人一怔,跑进小房间中看了看线索才出来回答。 “分别叫赵伶,周若杳,祁香云。” 舒环屿不解江瓷问名字的目的,难不成她上辈子认识这些事? 姚莉说:“既然这样,我们也问一个问题。你们那些画里,画的是同一个人吗?” “不是,”江瓷回答之后,立刻带着舒环屿上楼,“结合两条线索,应该能分析出很多东西,我们要在她们之前拿到答案。” 舒环屿追在她后面跑进小房间,忍不住多问:“我们要不要去问问利黛滢组?会不会要信息结合起来才能得到答案?” 江瓷摇头,挨着看起字画上的小字,缓缓开口:“其中有三副画的名字和书信对上,这些都是进宫的女人,”她转过身面向最中央的一副,“这个是姬秋。” 舒环屿仔细看了一圈,发现这幅画确实是最“大众”的一副,其他画中人的特征基本上就是按着她来的。 “陶器馆的线索,应该是关于姬秋早亡。”江瓷猜测,“我之前看到过相关的作品,在塞西时期,如果有人死亡早于平均年龄,瓷器上会有特殊的标记。” “可是你怎么知道……”她说到一半闭嘴,目前的大多数线索都来自于江瓷,她不太敢质疑。 “我在进博物馆前,在外面的宣传页上看到一个有特殊标记的瓷器,这座博物馆里最出名的展品就是有关姬秋的,所以我推测这应该是姬秋的物品,不太确定,只是猜测。” 在震惊于她的观察能力的同时,舒环屿提出疑问:“那对陶器馆那一组岂不是太不友好?”随后,她自己否定自己,“也是,不是谁都会去注意那个的。” 于是二人顺着向下思考。 舒环屿想到了自己看到的替身文学。 “会不会是姬秋早亡,那个王怀念她,所以找了许多一模一样的替身?” 她忍不住感叹:“哪里找来这么多长得像的人啊,真有本事……” 江瓷心里已经有数,带着她往一层工作人员处走,二人在楼梯上碰到邢莘组要去找利黛滢交换线索,知道了对方的进度没有自己快之后,她们才敢放慢脚步,江瓷这时候才回答她。 “不一定真的有那么像。人在特意寻找一样东西的时候,会自动美化,主观地以为她们很像。” 第47章 舒环屿懂了。 “所以他可能只是让画师画成这样,来自己骗自己。” 江瓷点头,舒环屿却恍然想到自己。 说了这么多,她不也是个像mantha的替身吗? 两人第一个找到工作人员提交答案,果然猜的正确,她们二人在后面跟着录制了节目组讲解的姬秋的故事,舒环屿听完了只说了句:“原来如此。” 表情明显不虞。 江瓷问:“怎么了?” 旁边还有许多人在,她总不能真的说,于是扔了句:“你能不知道吗?” 看她一副真不知道的模样,舒环屿心里更郁闷了。 旁边还有摄像机,她忍了! 节目录制的这天晚上恰好六人竟都没安排,打算一同出去吃个晚饭,舒环屿心里一直念叨着这件事,还以为自己表现得乐呵呵的别人看不出来。 舒环屿想装作开心,但是心里却一直忍不住去想那些事,她以为时间久了也就无所谓了,其实她后了偷偷看了很多小说,看到替身最后和主角在一起就会偷偷开心。 可是又什么用呢,这不是小说,不是电影。 吃了没几口,舒环屿仍没胃口,找了个借口去天台吹风。 她离座后,邢莘便点破:“怎么回事?看她今下午心情忽然变差了,她不是赢了吗?” 几人的目光看向江瓷,江瓷也摇摇头,从她的角度看到的并不比其他几人多。 于是她也起身,“我去看看,你们继续。” 第 35 章 天台风凉,尤其是即将进入深冬,前几天还下了雪,今年受拉尼娜现象影响,比往年冷许多。 舒环屿从包厢里匆忙出来,没有系围巾,黑长款的羽绒服也没有来得及将拉链拉好,露出里面不规则毛边的黑色内衬,好在酒桌上的热气还没消散,才不会觉得那么冷。 也或者是她已经来不及去想身上的冷。 她本不想从饭桌上临时逃走,不太礼貌,也担心自己会破坏大家过平安夜的气氛,可替身这事出现在游戏里,总让她觉得像是上天的提醒,把她压在深处不愿想起的事情特意打开给她看。 她实在是没法强颜欢笑坐在那里和大家说笑。 忍不住叹了口气。 “哎……” 后面却冷不丁有人问:“叹什么气?” 她目光所及之处是空旷的露台,背后突然无声无息出现一人,让她心里一跳,分辨出声音是谁,她才缓缓转身。 江瓷似乎出来得比她更匆忙,灰色貂绒的外套搭在手臂上,雾蓝色的内搭坠着一条银白色的项链,在昏黄灯光反射下映出流光。 天台风大,吹着她的黑发从背后扬起,她朝舒环屿走过来,舒环屿的眼睛恍地被风吹到,朦朦胧胧眯起眼睛,只看到一片雾蓝色的影子从灯光处走过来。 “没什么。” 她回答。 江瓷走到她身旁,模仿着她刚刚的样子,把双臂搭在天台的栏杆上,眸子望向楼下的车水马龙,韶兰没有杨湖那么繁华,却更有烟火气,这家餐厅的楼下是条居民楼后的小路,有的人骑着摩托车趁着路灯闯过,有人牵着宠物从水潭上跳过去。 她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的问题,言辞中却细致入微:“从下午游戏还没结束时就不开心了,下午的游戏中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的点吗?” 舒环屿还没回答,她轻柔和缓的语气就又飘过来:“你下午那句‘你不知道吗’是什么意思?”她皱眉,“我应该知道吗?” 舒环屿抿抿唇,也将手臂搭在栏杆上,向着黑夜长长呼出了口气,望着呼出的白雾缓缓开口。“mantha是谁?为什么说我和她很像?为什么要说因为她的事才帮我?你从一开始对我好,对我亲切,就是因为我像她吗?” 或许是积压太久,对她来说说出来又是件并不容易的事,事情一开口,就不受她的控制,忍不住全部发泄出来,说到后面甚至开始哽咽。 “我还以为我们两个之间有特别的,与众不同的,相互吸引的地方,我才会和别人不一样,和江老师一下子走得那么近,关系这么亲密,我们可以住在一起,可以半夜在沙发上打闹,我遇到麻烦的时候会帮我解围……原来并不是因为我和别人不一样,而是因为我和一个人一样。” 眼泪一旦开始落下,就接连不断,江瓷看得心里发堵,下意识想抬手去为她擦泪,却想到她刚刚的一系列发问,觉得如今不是时候。 索性掏出包纸巾递给她,决定先解释当下的问题。 “mantha是我在曼彻斯特的朋友,我们一起长大,算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确实跟你很像,开朗,热情,遇到事情的时候好像要被击退了,但是又会自己想出办法解决,好像永远都不会被打败。” 看她语气熟悉的样子,舒环屿的泪流得更多了。 “她是你朋友?我也是你朋友,不管多亲密,多熟悉,都不过是朋友吗” 舒环屿也知道自己问出的话似乎没有逻辑又无理取闹,可她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这么多,只想等着江瓷给她一个解释。 “朋友也会不同,但这并不是重点。”江瓷的语气耐心极了,“mantha在17岁因为家族之间的争斗被陷害,如今还在牢狱之中,这确实是我想帮你的一个理由。” 舒环屿抽泣一下,“因为淋过雨,所以想给别人撑把伞?” 第48章 江瓷失笑,“有一部分,或许占了百分之五。但剩下的原因,与别人无关,只是因为我想帮你。”她不再看向楼下,而是与舒环屿在静谧的夜里对视。 “你说的话里,有一部分是对的。第一次讲座,你讲话的时候,就让我想起mantha,你们说话的风格确实很像,足以让我记住你,但是这并不是心动的理由,我绝不会因为相像就心动,更何况,我对mantha也只是朋友,就像你和谈嘉。” “喔……”舒环屿猛地抬头,还含着泪光的眼眸闪过一丝狡猾的笑,“那你对我心动了?心动的理由是什么?” 震惊于她在一瞬间的情绪变化,江瓷只是笑笑,抬手拢了拢她的羽绒服。 “误会解开,就算是任务完成。先回去吃饭。” 舒环屿想追问,却也反应过来两人是从餐桌上跑出来的,离开太久,反而不好。 返回桌上,人人都看得出舒环屿心情比下午好了太多,却都秘而不宣,只有利黛滢磕得有些上头了,忍不住问: “哄好啦?” 桌上的人都忍不住笑出来,舒环屿脸微微发红,江瓷却笑眼盈盈,算作默认。 饭局结束得早,舒环屿在餐厅楼下碰见那辆许久未见的车。 车的主人则双手搭着,轻轻坐在车头,抬眸时流光闪过,她勾起唇角,“送你回家?” 一路没有多话,这对舒环屿来说,反而是种安心。 车子停稳在她楼下,她解着安全带想告别,江瓷温热的手却按在她正解着安全带的手上。 “就这么走了?不请我上去坐坐?” 她眸子里满是调笑的意味,却让人拒绝不了。 “也是,我的新家,姐姐还没来过。” 舒环屿的新家不像江瓷家里亮堂,江瓷喜欢房间中夜如白昼,舒环屿却喜欢灯光昏暗一些,浪漫。 她家中的风格与江瓷家里也是完全不同,设计复杂的壁纸与桌面,墙壁上排列整齐的框架摆满了她收集的物品,江瓷想起舒环屿的房间,确实在她过于简洁的家里有些格格不入。 舒环屿给江瓷倒了茶,“六安瓜片,别人送我的,似乎是好茶。” 江瓷打趣:“大明星,也有人给你送礼了?” “才不是呢,是粉丝送的,还给了封亲笔信,”她将茶水推过去,语气感动,“看得我都哭了,恨不得发微博单独感谢她,可惜杜柔不让。” 江瓷没有说话,舒环屿自己念念叨叨,或许是太久没有说话了,发生了好多事情,她都想说出来。 “后来我就谈嘉她们去唱歌庆祝来着,嗯?姐姐?” 她抬头看过去,才发现江瓷已经半躺在沙发上,雾蓝色的袖子挽起一块,透出她泛红的皮肤。 她目光上移,江瓷的脸颊处也微微发红,她这才想起俩酒桌上除了她和利黛滢是雪碧,其他人都喝了葡萄酒。 于是舒环屿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动一动,起码要去房间里睡,她把双手放在江瓷的肩膀后想将她托起来,却被江瓷反手一拽,落入她的怀里。 舒环屿趴在她柔软的身体上,一瞬间呼吸都不敢,身体僵硬,伸手想推她,想了想还是推了推江瓷身下的沙发,看着江瓷水光氤氲的眸子小声说:“姐姐,你喝醉了吗?” 江瓷的身上确实有些酒气,但淡淡的,并不像喝了很多的样子。 她的吐息中还掺杂着葡萄香。 “有的人酒后断片,有的人酒后变得暴力,有的人酒后失态。” 她把舒环屿的双手剪在背后,将舒环屿按向自己,“你觉得我失态了吗?” 舒环屿的话音哆哆嗦嗦,但还是选择说实话:“有点。” 江瓷阖眸笑笑。 “是失态,但不是酒后。” 第 36 章 舒环屿其实并不喜欢自己一个人住,孤独寡淡,她喜欢温暖热闹的房间,所以当时住到江瓷家里时,虽然陌生,但心里暗暗激动。 而现在,她这间看似精致繁复却空落落的房间,因为江瓷脸颊的红晕才增添了一丝丝暖意与情调,让舒环屿觉得她家里原来一直以来却的正是江瓷这样一个人。 江瓷按着舒环屿的腰背将她朝着自己靠近,嘴唇偶尔擦过她的脸颊,舒环屿没有喝酒,脸却比江瓷还要红几分,仿佛醉酒的是她。 舒环屿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总觉得这一幕似乎应该在曾经的某一瞬间就要发生,可发生在当下,又似乎有些太快。 她还是握住了江瓷在她腰间的手腕。 “姐姐,我们……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江瓷呼出的气息打在她的耳畔和颈间,温温热热的,让她忍不住颤栗。 “哪种关系?” 这种时候还能轻飘飘地问出这种话,让舒环屿忍不住想,难道江瓷正经又严肃的外表之下,竟然是一颗开放火热的心吗?即使在不明确的关系下,都能亲密吗? 她忽地有些发堵,手上的力道也更大,语气却强硬不起来。 “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应该不会有这种动作的。” 江瓷却朦朦胧胧地“恩”了声,“也可以不是朋友。” 舒环屿呼吸一滞,“可是你…我…我们…” 看她结结巴巴的样子,江瓷扬唇笑了,贴上她的额头。 “好像大家都羡慕我,觉得我功成名就,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都风生水起。我的生活其实很无聊。” 第49章 她这话来得没头没尾,有些突然,让舒环屿一怔。 “从小到大,我的社交圈被家里限制,我必须按照轨道长大,不能偏移一毫米,所以我离开欧洲,很少回家,几年前决定回杨湖的时候,大家觉得我疯了,放下家里的公司不要,回来做个翻译。” 怪不得,这也是舒环屿曾有疑问的,江家在欧洲有巨头一般的影视公司,为何还要回杨湖自己起步。 “我的事业没有网传的那么宏大,我只是在做我喜欢的事情,而现在,也想爱我喜欢的人,明明应该是很简单的事,为什么却这么难。” 说到后半句,她合上眼睛,她这并不是问句,而是在陈述。 舒环屿抿唇,忍不住回答,“不难的,我这不就在…”她差点脱口而出说在她身上,连忙改口,“这不就在这吗?” 话音刚落,她却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信了,江瓷只是说想爱喜欢的人,她就自己代入进去,万一这个人不是她,岂不是很尴尬。 江瓷却将手上的身体扣得更紧,喉咙里涌出笑意。 “我翻译过许多有关爱情的作品,但是没想到爱情比我想得复杂得多,也来得更加突然。” 舒环屿听不懂她的意思,只能听她继续说下去。 “mantha是我唯一一个自己认识的朋友,其他身边的人,基本上都与我家里的安排有关,我家里不希望我像那些白人一样性格太活跃外放,所以我身边的朋友都是内敛乖巧的人。” 夜里静静的,舒环屿住的楼层隔音好,连楼下车来车往的声音都听不到,房间里一时只有江瓷的独白,她第一次听到江瓷说这么多话。 “你和她很像,从第一次出现,就让我觉得我身处的密封盒子里透进来光,我的人生似乎总是呼吸不畅,但跟你说话的时候,,我会觉得氧气涌入身体。”她摇摇头,似乎不太确定,“这是喜欢吗?” 舒环屿也不知道,她说得太抽象了,而自己对她呢?似乎开始只是崇拜与尊敬,在受到她一次又一次的帮助后,喜欢上了她的坚毅果断和裁决无畏。 她想,江瓷一开始认识她,确实是觉得她与mantha相像才有所松动,可后面呢?对她,应该总有和mantha不同的感觉吧。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出来。 “我和mantha只是朋友,喜欢的感觉与朋友不同,我想我可以分清。有的人,看到的第一眼你就知道,如果你们深入了解,你想与她成为的关系会不只是朋友。” 舒环屿胆子大了起来,将脑子撑着垂眸问:“你说的这个人是我吗?” 江瓷终于把她腰后的手收了回去,双手捧着舒环屿的下巴,抬眸望进她的眼睛里,视线交汇的一瞬间仿佛火电交错,舒环屿有些不好意思,想挪开,却挪不开。 “是。”她说。 舒环屿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竟然看到江瓷的眼角有水珠。 “你难过吗?” 她是在表白吧,为什么会难过? 江瓷摇头,眸中带笑,“我是开心。这些东西我一直不太明白,感情,爱情,在这之前我一直怀疑我的人生中会不会出现这些东西?家里为我规划的人生里,只有工作,名气,地位,我越活越迷茫,不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是不是在为我,等我有了这些东西才发现,除了感情是我自己的,我要自己把握,其他的东西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利益,可利用的东西,包括我。” 舒环屿很少听她说家里的事情,从传言上来看,江瓷的家里也是英国鼎鼎有名的财阀家族,未出过丑闻,传说是幸福的家庭,没想到美好的镜像下也有大家族无情无义的一面。 她也捧住江瓷的脸,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回答:“没关系,你在我眼里不是的,虽然你帮了我很多,我喜欢上你,好像也是因为你经常帮我,但是……但是我不是因为你帮我才喜欢你,而是因为你帮我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很多优点,我喜欢你不是因为有利可图,是因为你——” 江瓷没有回答,舒环屿的唇上一凉,柔软的触感扑面而来,江瓷特有的香气将她的鼻尖萦绕,撬开她的唇齿,往她的深处探寻。 舒环屿一愣,半秒钟才想起回应。 持续了十几分钟的吻结束得缠缠绵绵,江瓷吐出气音在舒环屿的耳边。 “别忘了,后天的约会。” 圣诞节将至,街上氛围浓厚,杨湖靠海,对西洋文化极为包容,离圣诞节还有一周左右,商铺门口早已置了许多各式各样的圣诞树,一条复古样式的石板街两侧的小铺卖的全是圣诞帽与圣诞袜,前几天下了雪,好在今年温度低,雪还没化,被扫到两侧,往年温暖的杨湖,今年总算有些了冬日味道。 舒环屿与江瓷约在一家咖啡店门口见面,她提前买好了两杯暖手咖啡等她,那人果然来得准时。 她把手里的咖啡递出去,“给,拿铁,之前看你常喝。”她一顿,加了句,“不是特意观察的,就是偶然发现的。” 越描越黑,她还是赶紧闭嘴。 江瓷倒是笑笑接过,还不忘夸赞:“记性不错。” 舒环屿不知道今天江瓷的安排是什么,她也没有过问,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听从江瓷的安排,她每次都可以规划得细致又有趣,是个可以放心跟着出行的人。 两人来到滑雪场的门口,舒环屿几乎要尖叫出声。 第50章 “你怎么知道我想滑雪!” 杨湖在南方,要不是今年天气极端得冷,她恐怕不出杨湖就没有体验滑雪的机会,因此一直想试试滑雪。 江瓷倒说:“那可是巧了,我也想滑雪,”她语气多了几分调笑,“这叫什么,心意相通?” 她说到最后四个字,眸子似有若无地瞥过来,舒环屿忙挪开眼睛,往里走去,“哇,这么多滑雪板……” 两人穿好滑雪装备,在到雪场之前,舒环屿每一步都走得笨拙又缓慢,双手抓着江瓷的滑雪服手臂处。 两人乘电梯到了滑雪场的顶端,江瓷一副熟稔的样子,似乎经常滑雪。 舒环屿想到她常去北欧,应该常在那边滑雪。 她已经在滑道上观察着附近的人,找好了位置,舒环屿却连脚怎么摆放都不知道,更不敢往前一步。 江瓷的笑声从口罩后闷闷地传出,过来指导她的动作。 两人虽然隔着厚重的滑雪服,舒环屿却总觉得她的手指就贴在自己的皮肤上,碰到哪里,哪里都是烫的。 江瓷调整好了她的脚尖方向与姿势,又告诉她滑雪杆应该怎么使用。 “保持现在的姿势,无论如何滑行过程中不要尝试站起来。” 舒环屿点头,坚定地道:“好!” 她觉得自己会了。 看她越自信,江瓷倒越不放心,她太了解舒环屿,莽莽撞撞,越是觉得自己没问题,就越容易大意出错,于是站在身后不再往前,朝她扬扬下巴,“你先下去,我看着。” 舒环屿比了个“ok”的手势,转头面对滑雪道时还是忍不住紧张,但狂言都已经说出去,她不下也得下。 深吸口气,手指摸了摸袖子,确定滑雪服够厚,她心一狠控制着脚下的滑雪板从顶上冲了下去。 真到了滑行的过程中,倒没有那么恐怖了,只是下滑的速度有些快,她还来不及观察前面的路况。 只要按照江瓷教给她的脚步与姿势,滑雪倒没那么难嘛。 忽然,在她前面一段距离的人脚向右一转改变了方向,她才发现那人再往前是一块凸起的雪堆,从那上面划过去,照她目前的速度恐怕是要飞出去。 她快速转变方向,却只动了一点点,并没有改变整体的线路。 来不及了。 她干脆闭上眼睛,飞到空中的时间似乎都变慢了——然后她重重的摔在雪地上。 好在是雪地,应该不会像真正的地面那么容易受伤,她试着爬起来,却因为脚下的滑雪板太长难以控制,怎么也站不起来。 没过一会,一个单板稳稳当当在她的侧面一拐,停在她的面前。 江瓷将板褪下来,蹲下身子将她的板也解开,试图扶她起来,舒环屿却说小腿好痛,起不来。 “难道受伤了?”江瓷皱眉,眸中泛起担忧之色。 她好不容易和江瓷出来约会,不想因为自己破坏气氛,不过从高处摔下来确实需要缓缓,她呲牙咧嘴在地上坐了几分钟,肩膀一沉,朝江瓷伸手。 “不疼了,拉我起来!” 江瓷蹲下身来,细细观察她的表情。 “真的?” 当然是真的,滑雪服本来就厚,雪地也不算太硬,她的疼痛钝钝的,休息一会就好了。 她用力点点,于是江瓷伸手握住她,二人的双手冰凉,舒环屿借她的力站起来,蹒跚着往电梯那边走。 “再来一次!我只要避开那个凸起的雪堆,这次一定可以滑得很顺利!” 江瓷跟在她背后,淡笑但并没有出声,仿佛无声的守护者,只在二人到了顶峰后,稍微提醒了一句。 “记住刚刚的姿势,看好路。” 舒环屿点点头,第二次向下滑已经没有第一次那么恐惧,她在下滑的过程中不停试图左拐右拐,随后有些笨拙地拐开雪堆,站不稳时她就想着江瓷说过的话,保持身体重心在下方,微微弯腰,不要试着站直身子。 终于顺利滑到最低点。 她刚滑下来拐了个弯,就发现江瓷恰好滑到她的后方。 她眯起眼睛炫耀,“怎么样?第二次滑就很顺利了,我真的是个天才吧!” 江瓷点头认同,她瞥了眼江瓷的单板,“感觉你的要比我这种帅气很多哎,我每次都在你前面滑,都没见过你滑的样子,我在这里等你,你去滑给我看嘛!” 五分钟后,江瓷踩着单板从雪顶上滑下,方向与速度都控制得极好,她侧着身子向底端冲刺,舒环屿看不清她的脸,但能想象到她的表情。 眼眸认真,却看上去风轻云淡,仿佛只是做顺手的事。 江瓷稳稳停在她的一侧,“看到了吧。” 舒环屿努力遏制住自己的星星眼,“看到了,蛮帅的,练习了很久吧?” 她将单板拆下抱在手臂下,面色似是在思索,“还好,在家的时候经常去滑雪,那边地广人稀,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出去滑滑雪算是放松。” 江瓷口中的家,指的大概是欧洲。 她似乎想起什么,转头问舒环屿。 “有没有在欧洲过过圣诞节?” 舒环屿摇头。 江瓷点头,“下一集综艺拍摄在明年一月,这段时间还有别的事情吗?” 舒环屿又一次摇头。 “给我留出一周,我带你去我家那边转转。” 第51章 舒环屿猛然抬头,眼里有几分震惊,“啊?” 这不会是,见家长吧? 江瓷笑笑,“只是去玩玩,那边的圣诞氛围更浓一些,不过我一回去,可能也会有家里的事情要忙,不能天天陪你。” 喔,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 但这毕竟是出国,舒环屿还是期待的。 她点点头,“好!” 她期待的不仅是出国,她也很想看一看江瓷是在什么地方出生长大的,她的生活环境是怎么样的,可这种期待同时却包含着几分害怕。 她心底有隐隐约约的希望,希望江瓷家里只是住在英国某城郊的一片居民区,过着普通人那种忙碌与悠闲交错的生活,起码这代表,她们之间的差距并不算太大。 第 37 章 圣诞节的机票太过火爆,二人只得从曼谷转机,又在荷兰转机,才落地英国,好在头等舱比经济舱宽阔一些,让舒环屿觉得没有那么累。 到曼彻斯特时,是欧洲的下午,阳光不算太好,像是刚经历过一场轻微的雨雪天气,江瓷上飞机前打过招呼,刚出机场就有车来接。 来接的是个欧洲女人,看模样三四十岁,棕金色的头发随意披在肩上,棕绿的眸子从后视镜悄悄打量舒环屿几眼,没有多说。 在路上江瓷与她也只是客气地寒暄,这与路延给舒环屿的印象完全不同。 她知道江瓷这人对谁都是温和又疏离的,许多人对陌生人冷冷清清,熟识之后才态度见好,江瓷却并不是。她待人温和,仿佛是她的出厂设置,而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看到她温和之外的面孔。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江瓷和这位司机应该相识已久,却莫名地疏远。 司机将她们放在一栋房子前就驱车离开。 江瓷走在前面,“这是我家,”她一顿,“只有我住在这里。” 房子并不小,仅一层的客厅就有一百平左右,还不算上隔壁的几个房间,而天花板极高,再往上以木质楼梯相连,还有两层。 这么大的家,却一尘不染,仿佛天天有人收拾清理,任何物品都放置得井井有条,显得本就宽阔的客厅有些空旷。 “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觉得孤独吗?” 江瓷有些诧异,望向局促地站在沙发旁的舒环屿,给她倒了杯茶。 “如果和家人在一起反而过得不愉快轻松,相对来说孤独反而可以接受。” “喔。”听到答案是关于她的家里,舒环屿不在多问。 虽说这是江瓷的家,但是毕竟头一次来,还这么气派,舒环屿确实有被惊到,所以有些坐立不安。 江瓷看出她的心思,偏要站到她身旁戳戳她的肩膀。 “担心什么?”她凑近了些,眼里闪过一丝调笑的光,“又没有人会吃了你。” 舒环屿轻哼了声,“那可不一定。再说了,我可没有担心,”她嘴硬道,“还不一定谁吃谁,别以为我好惹。” 说完,她咧开嘴怪异地嗷叫一声,露出虎牙,仿佛下一秒要生吞江瓷。 江瓷趁机从桌上拿了条手指饼干塞进去,看着舒环屿怔在原地,从面目狰狞的表情转换为呆呆地嚼起饼干,她忍不住笑出来。 舒环屿一边嚼着一边轻哼,“我们老虎也是能屈能伸的,还有吗?还挺好吃。” 她瞥见桌上的饼干,默默记下名字,打算等回国时要带回去一些。 与江瓷的打闹告一段落,长时间的飞行让二人精疲力竭,给舒环屿安排好了房间,江瓷就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舒环屿则躺在床上愣神许久,又将被子盖到脸上深吸一口,好像梦回杨湖江瓷的家。 第二天一早,江瓷已经不在家里了。原本就大的房子空旷起来,舒环屿漫无目的地在各个楼层走了走,忽然看到一扇虚掩的门。 她闲来无事,反正她也不会多看,也不会乱动东西,干脆进去走走。 这间房间的采光似乎格外好,一打开门就有强烈的光芒刺进眼球,舒环屿抬起手臂遮了许久才缓过来,再看过去,才发现这间房间她熟悉极了。 在她和江瓷还不太熟时,她发过一条朋友圈,里面有张书桌,而窗外是欧式的街道,正是这里。 她走近,不小心发现桌上有张便条,竟写着“to 舒环屿”。 难不成江瓷在偷偷给她写情书? 她嘴唇都勾起来了,凑上去看。 「冰箱有饭,微波炉在二楼小厨房。」 ? 这是特意写给她睡醒之后看的?江瓷怎么知道自己会来这里? 她疑惑地拿起纸条,发现后面还有一行字。 「别瞎逛了,快吃饭。」 她竟然连自己瞎逛都知道。 舒环屿怀疑家里到处都是她的摄像头,十分警惕地向四周看了一眼,却又被自己的逻辑蠢笑了。 就算有摄像头,江瓷也不可能知道提前将纸条写好。 说到底,她可能是太了解自己了,虽然舒环屿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这系习惯暴露给她的,不过不得不说,她的观察力确实细致得惊人。 舒环屿将纸条放回去,眼睛一斜,瞥见了纸条旁边的钢笔。 是她卷铺盖走人时送江瓷的礼物。 她心里一动,蹦跶着下去热饭了。 冰箱里的披萨放的时间并不久,像刚买回来的,芝士很厚,拉丝撕扯不断,吃得舒环屿尽兴极了。 第52章 江瓷正踏进江家的大门。 还没走进客厅,就听到江总与人交谈的声音。 她来得风尘仆仆,客厅里的几人,除了江总,都站起来迎接她,脸上堆满笑意。 “小江总回来了,这次特意从国内赶过来,实在辛苦。” 先说话的是位女士,江瓷认识,掌映的一切董事,赵夕。 “大老远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下回回国,一定得是我们招待您。”一位白发男人道。 是掌映的股东周澍。 江瓷眼神扫过,在角落处发现了刘子亚。 她记得他,今年夏天在酒店,他欺负过舒环屿。 她不露声色,客气地笑笑,“不麻烦,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远道而来,你们才应该好好休息,不要客气。” 江总对她的回应似乎很满意,瞧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冲几位客人说:“我这女儿也没有什么本事,你们叫小江总反而让她担不起。” 江瓷皱眉。 赵夕忙打圆场,“哪有的事,江总的女儿和江总一样优秀,一看就是江家人,能力和样貌样样都出众!” 她的讨好太过刻意,在这种场合倒是不异常,江瓷笑笑,“您太客气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听到你们说,要再收购民影3%的股份?” 几人点头。 她继续说:“如果再收购3%,我们就要开始举旗慢走,我怕公告之后,优阳集团会有所动作,这件事还是要谨慎。” 江总却咳了一声,示意她不要继续。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优阳我们已经打好招呼,人都是被利益驱动。” 江瓷皱眉,“我从杨湖走之前,听说优阳……” 江总却抬手打住,凑到江瓷的耳边。 “收购是最方便的办法,否则你难道要一直和那个舒环屿炒热度?” 江瓷深吸口气,仿佛按耐着什么,站起身来,“我们需要单独谈谈。” 客厅里其他人看出母女之间的分歧,不敢多说,连忙点头答应。 两人来到隔壁卧室,江瓷的怒火已经涌上心头,她极少生气。 “和她炒热度进军内娱是你的想法,是你要我这样去做,如果如今你要变卦,当初何必把我逼到这里?” 江总白了一眼,“ 当时优阳不支持我们的做法,那么大的巨头挡路,当然要想其他办法,你和她炒热度,不仅利于公司在内地的发展,对你也没有害处,不是吗?只不过现在不一样,我们有后路了。” 江瓷字字句句咬牙切齿,仿佛将牙咬碎,“我是什么?是你们可以随意驱使的工具?” 对面雍容华贵的女人却猛地抬头,“你以为我这是为了谁?cainland以后还不是你的公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带着那个舒环屿回了英国,你对她太上心了,她能给你什么?她甚至要靠你!” 江瓷缓缓掀起眸子,第一次对着自己的母亲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一直在逃避一个现实,你对我的所有期待都建立在利益之上,你想把控我人生的方方面面,我是什么?我是一个按照你的理想制作的木偶?” 江总气急败坏,“你说什么?什么叫控制?那是最好的路……我特意为你安排的!” 江瓷没有回答,半晌她摔门离开江宅。 她本想找个地方随便走走散心,却接到舒环屿的电话。 那边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破碎又磕磕绊绊。 “姐姐……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第 38 章 舒环屿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白色的环境之中,鼻尖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医院。 她还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的情形,在网上搜到了许多人吐槽“白人饭”,她打开江瓷的冰箱,发现里面食材倒是不少,于是随便找了些调料,模仿了一下,想看看传说中的白人饭究竟是什么味道。 没想到造成了一场突发的食物中毒,起初上吐下泻时她还想忍忍,吃点药或许就好了,直到肚子痛得无法遏制,她才选择打了一通电话给江瓷。 挂了电话,她就痛晕过去了。她本身就不太耐痛,肠胃的绞痛已经让她忍受不了。 是江瓷带她来的吗?她不知道,因为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病房里已经空无一人,吊瓶里的液体正一滴一滴流向她的手背。 不过她可以推测——因为江瓷的挎包还在她床边的矮桌上。 还有几张草纸露在外面,上面写满了英文,什么barbarians at the gate,她不懂,似乎是什么专业的词汇,但另一张上露出的几行字,则是有关商业,或者公司。 她知道,江瓷家里的主业在英国,她们在这里有企业,甚至是巨头。 想必江瓷在这里也有着更大更广阔的事业。 而江瓷本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舒环屿安静地等了会,还是没有人回来,她的包还在这里,应该还没有离开。 正这么想着,病房的门却推开了。 舒环屿以为是江瓷,面上露出笑意朝那边看过去,却在看到来人时,笑意凝在嘴角。 刘子亚嘴角勾着坏笑,满脸不屑地睨着她,“笑这么灿烂?以为是小江总来了?” 舒环屿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小江总,就是江瓷。 她抿抿唇,收回笑容,“你来做什么?” 第53章 “这应该是我问你啊,舒小姐。”刘子亚大剌剌地坐在凳子上,“江瓷这回是为了和我们收购公司的事回得英国,”他撑着下巴看着舒环屿,满脸不解,“怎么把你也带来了呢?” 原来她是因为正事回来的,舒环屿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闭嘴。 刘子亚看她这副样子,嘲笑了声,“她家的策划案,你看不看?她愿意带你来欧洲,想必,与利益相关。”他晃晃脑袋,不知道从哪抽出一份文件递给舒环屿。 “她们家正与我们家里商量合作进军内娱的事情,你们两个一起参加综艺,和网上的舆论导向,都与她家里的安排有关。” 舒环屿冷看了眼他伸手递来的文件,没有接。 他有些讶异,“你不信?这可是江瓷妈妈亲口说的,哦,录音你听不听?” 他不管舒环屿回答,自顾自打开手机录音,似乎是提前就准备好。 录音很模糊,也很短,只有几秒钟,看样子是在隔着什么东西偷偷录的。 “当时优阳不支持我们的做法,那么大的巨头挡路,当然要想其他办法,你和她炒热度,不仅利于公司在内地的发展,对你也没有害处,不是吗?只不过现在不一样,我们有后路了。” 这个声音的主人她并不认识,但她猜测,是江瓷的妈妈。 她听江瓷说过的,她妈妈总想用身边的任何东西换取利益。 录音播完,刘子亚关掉屏幕,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表情,“怎么样?还对你这份爱情抱有期待吗?我劝你,还是不要妨碍我们和cainland之间的合作。” 他们和cainland的合作,与她有什么关系,与她和江瓷之间的关系又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 这段录音中,并没有江瓷的回应,她只能确定她和江瓷同时参加综艺,确实是一场炒作,但她不能因此认定江瓷对她的心态也是利用。 江瓷明明说过,她不喜欢这样的。 她决定……相信一下江瓷。 于是她面对刘子亚,半晌笑了。 “没想到你这么记仇,毕业宴上怼你两句,你还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刘子亚斜睨她,“切”了声,“要不是你背后有小江总,你以为你当时能逃得掉?” 舒环屿撑着身体坐靠在床背上,刚醒时她还有些虚弱,现在倒被他搞得有了兴致。 “让你忌惮,我当然要继续靠着她,以后你费心我们感情阻碍你们公司发展的时刻,恐怕多了去了。” 刘子亚听到这忽然后悔说这些,手一拍大腿,“你!” 舒环屿看他这样,笑容更盛,他索性拿着资料转身就走,临关门,还不忘提醒句。 “你以为你们这样,江家人能同意吗?” 随后是门被“砰”地一声被关上的声音,她还听到门外有护士提醒他保持安静。 他这句话看起来杀伤力很大。 舒环屿歪歪头。 但如果江瓷并不满意家里控制她,如果江瓷也对家里的种种安排心有抗拒,江家人的看法又如何呢? 想到这,她的心情并没有全好,但清醒大半。 这会儿是国内的晚上,谈嘉给她打了视频通话,瞥见她那边竟还大亮天光,把她跟着江瓷回了英国的事问出来了。 舒环屿来之前怕被朋友调侃,所以谁也没说。毕竟她总觉得和江瓷还差些什么。 谈嘉知道后果然问:“你们俩在一起了?!” 舒环屿摇摇头,“不算是,是有互相表明心意来着……不过好像也没有明确地说。” “你说,这个江老师不会是个感情骗子吧?就这么吊着你,带着你到处玩,反正她有钱,以此欺骗你的感情和身体……” 舒环屿赶忙制止,“别别别,还没到你说的这个地步!”她怕江瓷突然回来,捂着手机降低声音,“我倒觉得她挺真诚的!但是有些事情太复杂了。再说了,说白了,我们就是朋友,朋友也可以一起出来玩呀” 谈嘉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半晌才结束,又挪揄着学她的语气,“我们就是朋友——” “好了好了!下次有什么进展我一定会马上告诉你的,不过现在真的只是朋友啦!” “好好好——”谈嘉撇嘴,“那你在那边要注意安全,反正,我从第三人的目光看,觉得这个江瓷要么就是背景太复杂,要么就是没怀好心,她就算名气再大,能有多复杂?不都说她家庭和睦吗?还能不让她跟你在一起不成?她要是真拿这种话搪塞你,你可一定小心!” 舒环屿嘴上答应,心里还真沉了一些。 她知道江瓷家里确实复杂,谈嘉不过是没看到那么多,可她知道谈嘉是真心为她考虑的人,她现在考虑到的事情,应该是从别人的角度来看,非常值得在意的事。 她相信自己能看清楚。 或许是吊瓶的作用,她睡了一觉,醒的时候,小桌上的挎包已经被拿走。 江瓷来过了。 现在包也被带走了,舒环屿竟然真的不确定她下一次什么时候来,事实证明,直到她第二天上午出院,江瓷都没有时间了。 她安慰自己,没事,来之前江瓷就跟她说过,自己在这边会很忙。 更何况在杨湖的时候,二人也不是会天天见的,她那么忙,还抽空把自己送来了医院,晚上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叫醒她。 第54章 这难道不是无言的爱吗? 舒环屿这么想着,心里舒服几分。 她走出医院,一辆蓝色的跑车朝她按按喇叭。 她没见过这辆车,觉得奇怪,想着自己在异国他乡还是不要惹事,正打算绕过去,车窗被按下。 “舒环屿小姐,是吗?” 车窗内是那天在机场接她和江瓷的英国女人,中文说得蹩脚,但倒熟练。 “小姐让我来接您,上车吧。” 舒环屿坐进去,心情彻底大好。 江瓷忙归忙,还不是给自己叫来车,安排好了她出院的事! 这么想着,她脸上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江瓷家里的密码与杨湖的一样,“啪嗒”一声,她从外面就看到家里亮着灯,想着一定是江瓷回来了,她快步走进客厅。 沙发上坐着的并不是江瓷,而是个与江瓷眉眼间有几分相像的女人,年龄看起来大一些,却保养得当,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穿着白色的貂绒,浑身散发着雍容华贵。 女人当这里是自己家一样泡着茶,听到声音没有起身,坐着瞥向舒环屿,勾唇算是笑笑,眼里却全然没有笑意。 “你好,你就是舒环屿吧?” 第 39 章 女人向舒环屿大致介绍自己,像早就猜到舒环屿会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说太多。 舒环屿走到方茶几前,没有坐下,捏着手点点头,“阿姨您好,您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江绪苓晃着茶杯抬眸,眼神与江瓷有几分相似,疏远,淡然,只不过又多了几分不屑。 舒环屿觉得她来着不善。 她冷笑,“我来这里还需要有事情?我女儿的家,我难道不是想来就来?” 舒环屿一堵,点点头,念在面前人是江瓷的妈妈,她决定客气一些,上前打算给她杯中添点茶水。 江绪苓却提前将杯子一挪,舒环屿的手来不及撤,滚烫的茶水撒到桌上,有一些溅到她的手上。 她“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手上有灼烧感的部位隐隐约约泛出红印,她不动声色,听着江绪苓尖锐的声音又传过来。 “我女儿家里,我是主人,你是客人,哪有客人给主人倒茶的道理?倒是显得我待客不周。” 她话是这么说,浑身上下却并未显出一丝客气,她口口声声说舒环屿是客人,不过是想告诉她,她是个外人罢了。 舒环屿点点头,不再说话。她没有江瓷那样对谁都能客客气气的本事,既然眼前的女人对她称不上友善,她也没必要顾及这人的身份而硬要往上贴热脸了。 她转身想上楼回房间,江瓷妈妈的事,不如等江瓷回来自己解决。 却没料江绪苓叫住了她。 “舒环屿。” 她脚步一顿,“阿姨,有事吗?” 江绪苓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冷冷地从背后传来。 “江瓷没谈过恋爱,对感情的定义并不准确,何况江家一向看中文脉流传,不会允许江家进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戏子。” 她没有转身,难得笑得讥讽,“阿姨,不是所有人都会把利益看作是最重要的事的。” 江绪苓的语气中有了几分怒意,“你什么意思?” “事业上可以利益为重,但生活毕竟不是只有工作,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我想江瓷应该也不想生活一直被另一个控制。”她知道江绪苓已经这么做了二十多年,不会轻易听她的,但她想给江瓷出头,算是她也保护一次江瓷。 “我可能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利益,我也知道,您让我们一起参加综艺,也是为了你们公司的发展,现在你们有了更好的手段,就想把我撇开。” 舒环屿深吸口气,不敢回头看,一股脑说完,“我没法给她带来什么金钱,名望,这些她拥有的比我多,但是我希望我后面能让她觉得自由,快乐,这样或许比您给她安排的路更适合她。” “你懂什么适合不适合?你们这些穷人才会去想些别的,感情在人的一辈子里不过是最短暂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你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舒环屿听到身后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心想一定是江绪苓气不过要上来动手,忙转身想去看看情况,却看到江绪苓的的确确站在自己身后几步的位置,而按住她肩膀的手却来自江瓷。 她听说江绪苓在舒环屿出院的时候来了家里,就匆忙从公司赶回来,站在门口始终没有出声,连江绪苓都没有察觉她的存在,直到看到江绪苓气势汹汹站起身朝舒环屿走过去,她才终于沉不住气。 她死死按着江绪苓的肩膀,语气中是她鲜少被人发现的怒火。 “这是我家。” 江绪苓张口,似乎有许多话要说,最终咬牙切齿看着女儿,“向着外人,是吧?” 江瓷轻轻笑了,仿佛没有了丝毫怒意,又恢复了她原本的淡然无争。 “这是我家,我女朋友在我家里,怎么能算是外人?” “好,好,你现在翅膀硬了,敢跟我唱反调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我你算是什么!” 江瓷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妈妈,其实我不爱喝龙井。”她说着,把之前江绪苓放她家里的龙井茶叶统统倒进垃圾桶中。 随后她抬起头,目光幽幽,“我从回杨湖那一刻就是自己打拼,为了有一天不靠江家,不靠cainland,自己也能有一片天地,现在我已经做到了,我算什么,我自己很清楚。” 第55章 舒环屿越过江绪苓的肩膀,看着江瓷亭亭的身影,仿佛一颗历经无数生长痛终于参天的直立树木,她心里泛起感动。 江绪苓扔了几句狠话,气疯了一般拽起自己搭在沙发上的大衣摔门离开。 终于走了,舒环屿松了口气,哒哒跑过去抱住江瓷,在她脖颈处深吸了口,才抬头看她。 “姐姐,你刚刚很帅哦。” 江瓷拍拍她的脑袋,笑意盈盈,“你也是。” 舒环屿却歪歪头,“可是你是她女儿,我对她是真的外人,我这么说她,会不会不太好?” “说完了,又开始后悔?”江瓷笑着伸手点她的额头。 “也不后悔,”舒环屿嘴硬,“就是,毕竟是你妈妈。” 江瓷“嗯”了声,反手搂住她的后背,“没关系。” 舒环屿恍然抵着她的胸膛把她撑开,“对了!你刚刚还说我是你女朋友!我可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身前的人疑惑蹙眉,“你遇到麻烦的时候会依赖我,我也会尽心照顾你帮助你,我还带你出去玩,带你来了英国,这还不算吗?” 舒环屿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嚣张极了,抱着胳膊,“你还没跟我表白,问我愿不愿意做你女朋友,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江瓷从鼻腔哼笑,“好,好。” 她这么答应着,却并没有说什么别的,舒环屿有些失望,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再逼她说。 或许她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可舒环屿却想到了谈嘉那句,“她不会是个感情骗子吧”。 都暗示到这份上了,她怎么还不说?识相的应该是要赶紧抓住机会的吧! 她撇撇嘴,念在刚刚江瓷在她妈妈面前维护自己的份上,暂且给她些时间。 两人来英国前,江瓷答应她一起过圣诞节。 从平安夜那天的中午,舒环屿就开始期待晚上的活动。 江瓷没有接她,她自己坐地铁去了一家灯火昏暗的酒吧,里面人头攒动,许多人跟着音乐晃动身体,灯光循环往复地打在每个人的身上,她的耳边充斥着各式各样口音的英文,有人拿着酒杯趁她路过时伸出手,用印度口音的英语问她要不要一起喝一杯,被她拒绝后也只是笑笑,看向她身后寻找下一个人。 她终于走出人群,进了三楼的一个包间。 她在包厢中一眼看到江瓷,她的风格与往常十分不同。 平时的江瓷一看就是个教授模样的人,衣装整齐,正经又严肃,即使笑起来也是文绉绉的。 现在却全然不同,她穿着酒红色的吊带裙,长及脚踝,露出大片细腻的背部和肩膀,出门前似乎在发尾处卷了些波浪,还化了比之前略浓的妆,将她原本就好看的五官衬得格外亮眼明艳。 有些像她之前在杨湖的餐厅碰到的她。 舒环屿第一次见这样的她,包间里还有四个人,都是差不多的装束,舒环屿甚至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有些幼稚,好在她也特意穿了裙子,虽然不像她们那样无拘无束,不过好歹也是件浅金色的贴身连衣裙,在她们之间不算风格太怪异。 包厢的长沙发上,正中间的是江瓷,旁边还有一个亚洲面孔的女人,两个白人女人,和一个棕色皮肤的女人。 她们瞥见舒环屿进来,都皱眉不解这是谁,直到江瓷举起酒杯朝她隔空致意,勾着红唇扬声喊:“过来。” 她们才恍然大悟,将江瓷身旁的位置让出来给她。 江瓷笑着用英文向她介绍。 “这是亚树,日本人,右边的是lexie和harper,那边的是bessie,都是我在这里上高中时的朋友,认识许多年,以后也是你的朋友。” lexie是个典型的白人女孩,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好奇,扫着她的脸,说着一口澳洲英语。 “我第一次见到syne带女孩一起来,你是她的女朋友吗?” 江瓷狭促地笑看她,摇摇头,“不是。” 舒环屿的心一瞬间沉下去。她昨天还说是呢。 又听江瓷的声音在混杂的音乐声中清澈有力地传过来。 “我在追求她。” 第 40 章 那几个人都“噢”地欢呼起来,用暧昧的目光打量她们二人,亚树朝舒环屿面前的酒杯碰了碰,英文带着日本口音,但并不算重。 “我们一直在想syne什么时候才会恋爱,没想到栽在你身上,恭喜你。” 她的发音让舒环屿有几个词听不太清,但总体算懂,她愣愣地点点头,却犹豫要不要喝酒。 她毕竟是不太能喝酒的。 江瓷凑到她的耳边,红唇轻启,“喝吧,给你倒的不是酒。” 舒环屿于是喝下,原来是雪碧。 这几个人都是江瓷的朋友,她不认识,即使江瓷再照顾她,她仍有些不适应,四个人倒是很看江瓷的眼色,纷纷拉着舒环屿玩游戏,想让她尽快融入进来。 舒环屿只是一开始生疏,来了几轮游戏,对她们的性格摸得差不多,也就放的开了。正玩着飞行棋,harper抬手看了眼手环。 “开始了哦。” 舒环屿还没反应过来,江瓷却先一步调侃,“也就这种事情你记得牢。” 看来是她来之前,几人讨论过的事。 她不知道她们有什么安排,于是坐在一旁看着她们调适着大屏幕上的画面,半晌,屏幕上突然出现了她与江瓷那档综艺的标志。 第56章 她心里一惊,随后是当众处刑的尴尬浮上心头,嘴比脑子快,“诶,怎么是这个!” bessie朝她坏笑,“这个时候你们那里正在播,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当然也要看!” 看来她们的目的实际上是要笑江瓷。 她转头看向江瓷,那人坐在沙发里没有动作,面上是无奈的笑,却没有丝毫劝阻的意思。也是,她向来是坦荡荡的为人,恐怕再尴尬的事情被人看到都会坦然接受。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被几个人“挟持”到江瓷身边的沙发上,诺大的包厢,她们却非要挤在一起吵吵嚷嚷地吐槽着出现江瓷的每一幕。她以为江瓷是不喜欢这种场景的,在场五六个人,只有她是最安静的,一言不发,只在被叫到的时候才无奈地笑着回话,和她们的相处却和谐又自然。 她好像更近一步地了解江瓷了。 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舒环屿也被加入了她们的吐槽序列,却毫不突兀。 在被吐槽了第二次的时候,江瓷顺着她的腿握住她手腕,歪了歪身子问:“会不会觉得不合适?如果不喜欢,我就要她们吐槽的时候不要带你。” 舒环屿倒是被她们的语气和口音逗得笑嘻嘻的,转头用亮晶晶的眼睛望她,摇了摇头,“没有,我觉得很有趣。” 江瓷的声音轻轻的,被淹没在她们的叫嚷声中,舒环屿似乎看到她眉心间有什么情绪舒展开来,她半晌点头,松了口气,“你也喜欢她们就好。” 舒环屿一时间忘了转头,表情滞了一下,心里涌上感动。原来她也会怕自己不喜欢她的朋友,她的环境吗? 所以…… 她抿唇,决定问出来:“姐姐带我来,是想让我融入你的朋友圈吗?” 江瓷眼眸闪过惊讶,似乎没想到她脑子这么灵活,“我想让你知道一个,没有别人知道的我。” 没有别人知道的她,抛开外界给她的一切光环和名誉,不是小江总,不是江教授,不是叱咤风云的商业精英,也不是“神赐之笔”的翻译家。 她在这一刻只是她自己,她也会褪下那层布满文学气息的大衣,和一群普通的,吵闹的朋友们一起去酒吧,一起点调制的鸡尾酒,一起欢笑着玩游戏,互相调侃,共享生活中的无限快乐。 她有许多粉丝读者,爱慕她,追随她,却只因为她是那个提笔就能翻译出完美情节的江教授。 舒环屿深吸口气,眼眶莫名有些湿了,她硬是忍住,挪着靠近她,悄悄伸手环抱住江瓷。 “我很喜欢。” 她感受到江瓷的手臂在动,也将要抬起来抱她,身旁的朋友们却眼尖发现了这边的动静,bessie率先喊了一声,“你们看,她们在做什么!” 面对西方人的热情开放,舒环屿总有些害羞,刚想推开江瓷,老老实实坐到一边,江瓷却反而更紧地抚上她后背,笑骂自己看热闹的朋友。 “好了,别吓到她。” 即将到达十二点,几人从包厢下到一层的舞池外,bessie已经穿着亮绿色的短裙混在人群中热舞起来,江瓷则带着舒环屿在外面的酒桌上点了两杯不含酒精的饮料。 离圣诞节,还有五分钟。 酒吧里热闹非凡,打算在这里过圣诞的人大多是想享受放纵的一晚,所以更加没命地晃动舞蹈,跟着酒吧里的音乐大喊着唱着,江瓷忽然拉着舒环屿的手朝酒吧外跑去。 巨大的温差让舒环屿打了个哆嗦,江瓷早有准备,从背后给她披了件长及脚踝的驼色大衣,拉着她的手,像那天在青湾大学一样疯了一般向前奔跑,直到跑到一条小巷的尽头。 这里离酒吧并不远,还能听到那里的音乐声。 江瓷一向沉静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畅快的表情,望着她一步步后退,最后站在一辆浅紫色流光外漆的跑车旁,抬手扔给她一串钥匙。 她扬扬下巴,“圣诞礼物!” 舒环屿惊呆了一般地张着嘴巴,半晌没有缓过来,身旁的风似乎都凝滞了,她甚至不再感觉冷,好一会再问道:“给我的?这也,太贵重了。” 江瓷单手撑在车头上,勾唇,“给你什么都不算贵重。” 舒环屿想再说些什么,背后酒吧里传来的倒计时声音却越来越大,直到盖过一切。 “5!4!3!” 她把钥匙攥在手心里,朝江瓷跑过去,江瓷早有预料,张开手臂接住她。 “2!1!”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耳旁似乎很吵,似乎有人从她们身旁路过,冲她们欢呼了声“wow”,又仿佛什么都进入不了她们的耳中,舒环屿觉得自己连江瓷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merry christmas。” 江瓷凑到她的耳边,却不仅仅像以往一样,因为她咬住了舒环屿的耳垂。 她轻轻厮磨。 “我们在一起吧,做我的女朋友。” 舒环屿浑身发抖,却不是因为冷,她抬头寻找她的唇,撬开,撕咬,含含糊糊地答应着好。 半晌,两人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彼此,江瓷面上仍是那副淡然模样,眸子里却有刚刚疯狂过的神色,她将钥匙从舒环屿手中取回,在手指上转了一圈。 “忘了你没有这边的驾照,不过,既然送了车,我再送你一个司机。” 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在夜色中看着舒环屿吟吟地笑着。 第57章 “来吧。”她的呼吸还未平缓,眸子里闪着难耐的光,“我们回家,做没有做完的事情。” 第 41 章 凌晨的星空格外闪耀,江瓷的别墅所在的位置不算太偏僻,周围还有其他栋,江瓷开车回家时路过一栋,里面的音乐震天响,把静谧的夜空震破一块,从落地玻璃还能看到里面五颜六色的灯光和十几个喝酒作乐的人。 江瓷把家里的密码换了,又录入了舒环屿了指纹。 月光莹莹之下,江瓷握着她的手指在门口处操作着,半晌抬头一笑。 “好了,以后我们家里,不会再有别人进来。” 我们家里。 舒环屿心里涌过一道暖流,跟着她进到房间。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她背后的门像狂风刮过般“砰”地紧闭,江瓷的手臂穿过她的耳侧,将她抵在门上。 唇齿相交,舒环屿明显地感受到江瓷身上散发出之前从未有过的急躁和不耐。 她感觉到江瓷的手从自己的腰间向上穿梭,另一只手则抓住她脑后的头发,将她朝自己靠近。 两人的身躯相依,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后退,房间里只有越来越大的呼吸声,随后是沙发陷进一块的声音。 江瓷压在她的身上,发烫的指尖从她脸上划过,带着喘息的嗓音似有若无地问她,“想好了?” 舒环屿没有回答,抱着她的脖颈吻了上去。 江瓷似乎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摸到舒环屿腰后的遥控器按下按钮,别墅落地窗的窗帘“唰”地一下合上。 房间里急剧升温,窗帘将内外分割成两个世界,此刻对于新年的期待与狂欢都与她和江瓷无关,房间里只有无尽的愉悦和疯狂。 舒环屿醒来时,已经在柔软的床上。 她环视一周,这并不是她的房间。白灰线条,装饰简约,任何东西都摆放得整齐划一,仿佛没有任何一件物品是多余的。 这是江瓷的房间。 她一个颤栗惊醒过来,转头找着江瓷的身影,却听见门口有响动。 江瓷穿着居家的纯白色浴袍,领口处松松垮垮地露出一截干净突出的锁骨,黑发微微垂在上面,她端着一个瓷盘,里面是烤面包和酸奶。 在昨夜之后见到她,舒环屿竟不禁脸红了。 “姐姐…...早上好。” 江瓷把餐盘放在床旁的桌上,熟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累不累?先吃早饭。” 一听到她问自己累不累,舒环屿总情不自禁想到昨晚的事,脸更红透,一言不发地吃起烤面包。 片刻。 江瓷笑吟吟问:“吃饱了?” “嗯。”她想去拿盘里的酸奶,手腕被江瓷握住,又被她用力往后一推,倒在床上,惹得舒环屿“哎”的一声。 江瓷的脸就在她的上方,两人呼吸交错,她刮了刮舒环屿的鼻尖。 “结束之后再喝。” 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结束之后,舒环屿的脸唰地红了。 她轻轻推了推江瓷的胸口,“我刚睡醒呢。” 江瓷“嗯”了声,贴上她的脖颈,对她欲迎还拒的回应置之不理。 舒环屿在迷乱中抽出几秒看着江瓷的脸,此时全然没有了严谨认真,沉溺在她身边,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江老师,她的姐姐。 圣诞节后,两人没待多久,就回了杨湖。 而两人的行踪还是被发现了,且毫无预料地上了热搜。 #江瓷舒环屿同往英国共度圣诞# 而评论区里,她们两个之间“神仙友谊”的面容终于被撕破,有人开始猜测她们从一开始就是情侣。 而对这一事件的风评却与上次她和江瓷的恋爱风波时完全反转了,没有了骂名和嘲讽,更多人认为是舒环屿天赋与实力并存,一步步走上了自己的事业巅峰,又找到了势均力敌的爱情。 这样的风评倒是舒环屿没想到的。 舒环屿已经回了自己家里,而江瓷说还有事情要忙,要忙完再来找她。 网上舆论腥风血雨,她没有一点回应。舒环屿不禁开始想,总是这样冷处理,恐怕更不好吧? 没了骂声,她开始大胆地刷起评论,却看到这样一句。 「除非小舒或者江教授亲自说什么,不然我才不信你们这些营销号!」 「就是,别看到两个人关系好就觉得是谈了,虽然我觉得她们两个都很好,谈了也没什么,不过随随便便就觉得人家在谈,也是一种不尊重吧!」 「你们在这分析地头头是道,江瓷知道自己谈恋爱了吗?真想知道她看到这些热搜是什么反应。」 有道理。 舒环屿也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反应。 于是拿起手机,火速发了消息给江瓷,又关了屏幕,调了静音。 “姐姐,热搜看到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舒环屿不停地拿起手机看,却始终没有回应,约莫着到了下午四点多,才终于看到江瓷的回应。 “今天有些忙,刚看到。” 又过了几秒,那边发来:“已赞。” 舒环屿:“?” 她反应过来什么,立马去微博看江瓷的点赞记录,果然看到她点赞了几条热度最高的恋情猜测。 「疑似江瓷和舒环屿共同前往英国度过圣诞节,听说江瓷家族大部分人在英国,不会是带女朋友回家过年吧?」 第58章 「神仙友谊变神仙爱情?江瓷舒环屿共同现身英国酒吧彻夜未归!」 她是想江瓷有些回应,但她想象的,是她的工作室与江瓷协商过后,发一条正式又不失礼节的官方声明。 却没想到江瓷这样回应,倒是有些不像她的作风,但更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再次刷新,微博已经瘫痪。 她忍不住给江瓷发了条:“有点太高调了吧?” 那边这次回得快,“从没高调过,也该高调一次。” 也有道理。 舒环屿放下手机,却接着拿起来,因为工作室的电话已经接二连三打了进来。 杜柔的声音倒是平静,“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想到杜柔之前跟江瓷说过的话,舒环屿有些心虚,“嗯”了一声。 那边的声音没有惊讶,也并未反对,“现在的舆论对我们有利,这份有利,也是多亏了你自己,以后恋情有什么变化记得跟我说明,让你不要陷于不利舆论之中,是我的工作,不要隐瞒。” 舒环屿在电话这头点头如捣蒜,“好好好,下次一定!” 她在心里隐隐期望,不要有因为什么不好的变动而需要告知杜柔的那一天。 似乎是事情太过突然,手机上来问她这件事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她还没来得及回复完,就收到了家里的电话。 “环屿,怎么回事呀,恋爱了都不告诉家里呀?” 舒环屿确实没有和家里提过江瓷的事,去英国时,只是说和朋友去旅游,让他们不要担心。 她手指绕着头发丝,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我想等稳定了再说,现在还不到时候呢!” 那边的语气有些幽怨,“连我跟你爸都是别人打电话来问才知道的,我们连风声都没听过。” 舒环屿没来得及道歉,那边爸爸的声音争抢着传过来,“环屿,带来家里看看,爸爸给你们做大餐!” “爸,人家很忙的,我——”舒环屿刚想说,我要问问她愿不愿意才行。 那边就被打断,“什么时候都行,提前跟我说!” 话音一落,她爸妈倒是自己商量了起来。 “这周六不错,我也不去加班了,跟你一块做顿饭。” “我看也是,那我可得先把家里收拾收拾……” 两人年纪大了,电话用不熟练,一来一往的商量声中,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断,舒环屿无奈地笑笑,索性直接问问江瓷。 “姐姐,周六来我家吃饭吧,我爸妈想见见你。” 42.得偿所愿 没想到对于回家吃饭这事,江瓷倒是答应得痛快。 舒环屿没想到她竟然答应,她还记得回国的飞机上,江瓷说她回国后几乎是要连轴转,忙和谈嘉导师的一个学术项目,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的。 这么想着,她得告诉爸妈不要缠着人家说太久才行。 以往都是江瓷来接她,这次倒是罕见的轮到她去接江瓷。 她开了爸爸的绿色越野车,不太熟练,路上走得慢悠悠的,生怕撞到东西。 “姐姐,要不换你来,我自从拿出来驾照就没怎么开过车,我真怕出事。” 江瓷从善如流地和她换了位置,她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悬着的心放下来,才终于有功夫仔细看看江瓷。 她今天穿的乍一看十分正式,银灰色的缎面西装上衣,下身是条略偏绿调的长裤,一身行头从细微之处可以看出是手工定制,少了些往日里参加会议时上位者的凌厉感,或许是因为她将黑发扎了起来,高高地垂在脑后,平添了几分青春感,让人看着好亲近多了。 她是为了见自己的父母,才特意这样打扮的吗? 一定是。舒环屿抿唇忍不住笑了。 江瓷看着导航,余光瞥她,“笑什么?” 舒环屿反问:“姐姐,你紧张吗?要见家长哎。” 她长长地舒着气笑了一声,正当舒环屿以为她会这么糊弄过去的时候,听她坦诚道:“有一些。” “原来你也会紧张,那是参加学术会议的时候紧张,还是这个时候紧张?” 舒环屿觉得自己似乎在问没用的问题,但她鲜少看到江瓷失去淡然,所以偏偏想多问。 江瓷已经将车停在她小区的地下车库,头顶上昏昏暗暗,她听到驾驶座的人在深呼吸。 “伯母伯父是做丝绸生意的商人,不知道会不会喜欢茶叶和首饰。” 舒环屿还没反应过来,看到江瓷从车子的后座拿出两盒红色镶金边包装的茶叶和一个铂金首饰的包装盒。 “你什么时候……” 她却有些愧疚似的,“事情太匆忙,没来得及跟你商量。” 舒环屿摸摸她的手背,边安慰边过了电梯口的人脸识别。 “没事啦,你送什么他们都会喜欢的。” 电梯停在7层,舒环屿家是电梯入户的样式,爸爸妈妈已经在入口处等着,见到江瓷来了,忙上去迎接。 “你看看这孩子,第一次见面叔叔就是喊你来吃个饭认识认识,带什么东西呀!” 阿姨被江瓷塞了个项链礼盒,笑的合不拢嘴,“早就听说人家是教授的啦,你看看,礼节就是到位的哦。” 桌上已经摆满饭菜,不仅有杨湖本地菜,还有些西洋融合菜,看得出来费了功夫,担心江瓷常年在海外,吃不惯国内的饭菜。 第59章 舒环屿拿起筷子要夹鱼片,被妈妈喝止,“看看这孩子,有客人来的呀,当然要客人先动筷子!” 随后又问江瓷,“你看看,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江瓷十分有礼节地笑笑,只有舒环屿能看到她双手交叉扣着,已经捏得手指有些发白。 “阿姨,叫我小江就好。” 相比没有江瓷的时候,这顿饭吃得收敛许多,要搁平时,吃顿饭一家三口得吵吵嚷嚷把身边的趣事说个遍,再把最近的见闻八卦一遍才行,这回有了江瓷,不仅舒环屿收敛了,爸爸妈妈也收敛了,除了问问江瓷的近况,再顺着说说相似的事情,几乎没了别的交流。 搞得舒环屿总怕江瓷觉得她家里气氛不够。 爸爸妈妈去刷碗,让舒环屿带江瓷回房间坐坐休息。 她的房间和出租房的风格是一样的,看得出来她从小到大就喜欢把房间装饰得花里胡哨,墙上贴满了以前喜欢过的明星,桌子也贴了密密麻麻的贴纸,摆着手办,连放化妆品的亚克力盒子都贴了库洛米。 她给江瓷倒了水,俨然主人模样。 “姐姐,刚刚那顿饭会不会吃得太闷了?我家里平时不这样的,这次你来,他们也紧张,所以话少。” “看你就知道是收敛了,你连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没这么文静过。”江瓷笑得狭促,惹得舒环屿有些不好意思。 “装装样子嘛,不然我们家里人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下来,你今天都走不了了!” 江瓷扫过她桌上的书,看到许多本是自己翻译的,忍不住勾唇,“看得出来,你家里很温暖,像你一样——”她手指勾出一本书,在舒环屿面前晃了晃,“直说吧,你到底喜欢我多久了?” 明明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她这么说,倒像舒环屿做错了事,她不经逗,耳尖一下子红了。 “哎呀,当时不叫喜欢,那是崇拜!” “是吗?”江瓷充耳不闻,数着自己在舒环屿桌上的书目,“那是从什么时候变成喜欢的?” 舒环屿按住她的手,踮脚把书放回去,“哎呀哎呀,你怎么这么……讨厌了!” 嘴上这么说,她往床上一坐,还真思索起来。 “可能是从刘子亚欺负我,你帮我救场的那次吧,英雄救美,很难让人不爱吧。”她撑起下巴,“你呢,姐姐?” 江瓷本只想逗她,没想到她真认真回答,反而让她措手不及。 “我也没有仔细想过,”她只好也思索,“可能是从试镜。你表现确实不错,让我眼前一亮。” “那你喜欢我要更早哦,看来我们之间,应该是你追我!”舒环屿面上全是小人得志。 “嗯,是我追你。”她接受得坦然。 舒环屿恍然想起她最近很忙,“姐姐,你下午没别的事情吗?不是很忙吗?” “轰我?”江瓷故意嗔她,“推了几个小时,过会走来得及。” “你现在也太好了吧。” 舒环屿忍不住摇她袖子。 “什么时候不好?” 舒环屿还真掰起手指,“那天中秋在湖边,你说我眼皮上有东西,害得我把双眼皮贴弄下来了,还有在曼彻斯特的时候我出院你都没来接我,还有……” 江瓷哭笑不得,抬手捂住她的嘴,“好了,以后不会。” 两人在屋里翻旧账翻得风生水起,没一会就到了江瓷该走的时候。 江瓷走了,舒环屿家里一下子静下来,过了半晌,爸妈才缓缓点头。 “小江人不错,长得也标致,就是听说家世背景大,不知道环屿能不能驾驭得了。” “你看她冲环屿笑的时候,我觉得这孩子看着不显山露水,但是挺有心思的。”她妈妈扫了舒环屿一眼,“现在嘛不像以前非得讲究门当户对的,再说了咱们差到哪里去,咱们环屿现在是大明星啦!” “这倒是,不过刚刚走的时候我听她说什么要去机场,这是又要出国?” 舒环屿点头,“说要去米兰几天。”她忽地抬头,“不过我过几天要去米兰走红毯呢,应该能见到吧。”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走红毯,好在有严施含这个经验丰富的人陪她。 公司给她备的红毯礼服十分适合她,娇艳精致,米杏色的长裙垂感十足,上面用亮钻镶了数朵盛放的花,肩膀处的绸缎蝴蝶结设计精巧有活力,盘发作成了欧洲中世纪的造型,造型师给她加了条矩形展开的钻石项链,显得整个人更加华丽。 踩着高跟鞋,她和穿着无袖抹胸黑裙的严施含一起往下走,时不时笑着冲摄像机打招呼,偶尔碰到其他国内眼熟的明星,便寒暄几句。 严施含染了一头金发,格外耀眼,却在即将走完的时候往舒环屿背后一藏,挪揄道:“这下我可得离你远点了!” 舒环屿不解,又听她说:“不然让你们家江老师看到咱们手挽手走红毯,吃醋怎么办?” 舒环屿以为她在打趣自己,横了她一眼,“胆小鬼,这有什么吃醋的,再说了,她又不在——”话音还没落下,她就看到红毯尽头处的人海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站在人群的最前排,一件样式简约的白色软呢大衣,是cabrin今年的冬季新款,微卷的黑发垂在肩头,红唇微勾,双眸含秋始终望着她的方向,看她朝这边看过来,才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第60章 舒环屿提起裙子朝她跑过去,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姐姐,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讲座?” 她跑得匆忙,裙子绕进腿间,江瓷替她理好,才缓缓开口。 “我讲得快一点,就能提前结束了。” 旁边身后的记者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将镜头转过来,一位冉冉升起璀璨夺目的娱乐圈新星,一位名望远扬的文学翻译家,还传出过动静不小的绯闻,这样的二人立刻成为了现场的焦点。 “舒小姐,江小姐,请问你们的恋情是真的吗?” “请问舒小姐走到今天是否有江小姐的助力在里面呢?” 舒环屿刚想抬手告诉他们不接受采访,就看到江瓷落落大方道: “舒环屿走到今天靠的不是公司,也不是我,是她自己,天赋和努力的结合造就了她今天的地位和成就,希望以后不要再有人误会。” “那请问恋情是否真实?您那天的点赞又代表什么?” 面前记者人头攒动,咄咄逼人,舒环屿有些紧张,而江瓷握住了她颤抖的手,坚定又沉稳的语气在她头顶响起。 “如大家所见,我因为她的优秀努力而追求她,现在是我得偿所愿。” 说着,她将二人紧握的手举起,四周拍照声不断,闪光灯照在舒环屿的脸上,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从缝隙中看到江瓷细腻白净的脸庞在米兰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她眸子中流转的光同样停留在舒环屿的身上。 她那自信又落落大方的江瓷,她喜欢江瓷的这些特质,而江瓷将这些特质用于公布二人的恋情上,舒环屿心满意足。 二人在喧闹的人群中对望,这张照片成为当天各大新闻娱乐版块的头条。 回了江瓷在米兰的二层公寓,舒环屿张开手臂躺在沙发上,过了会又坐起身来揉着脚腕,顺着窗户看着被夕阳洒了一身的江瓷准备晚饭。 她有些骄矜地喊:“姐姐,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可不能始乱终弃!” 江瓷端出一盘musakka,扑鼻的香味萦绕舒环屿的鼻尖,而几秒之后,更近的味道成了第五大道的香水味,檀木香与花香的结合让舒环屿有些动容,她抬头看着离自己仅有咫尺的江瓷。 那人捧起她的脸,细细端详片刻,“怎么会呢?” 随后留下心里经过一番激荡的舒环屿,回了厨房。 舒环屿过了几秒才缓过来,手一拍沙发,“干嘛反问我!我要的是明确的回答哎!” 江瓷的笑声从厨房传过来,“不会,不会,”她转过头,从隔间的窗户望向舒环屿,眼眸含情,“这里离杜莫主教堂不远,我向你发誓。” 她做饭前把黑发低低扎在脑后,温和没有一丝锋利的脸庞沉溺在夕阳余晖里,眼眸望着舒环屿,如同神望着世人。 舒环屿在这一刻觉得江瓷就像神明,属于她自己的神明。 “好。”她回答。 她在心里说, “我的神明,我也向你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