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有人问了出口:“你们两个是不是还没适应情侣关系啊?相处起来跟朋友没两样。”
齐栩将口中的甜酒咽下,顺着问题坦诚,“我们没在交往,骗你们的。”
意外的是,在场的人无一惊讶。
孙会更是抬掌拍了一下大腿,用一种早就看穿一切的表情道:“我早就猜到了。”
坐在他对面的齐栩散漫抬起眼,轻笑着张口,“你又猜到了。”
他一本正经地分析:“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要成早就成了。”
也是。
有些关系就是当朋友正好,成为恋人反而争吵不断。
齐栩的性格随性自在,把自己的感受看得比一切都重要,他并不喜欢被束缚,而恋爱在他看来就是将两个人的生活绑得紧紧的。
他不明白要多喜欢一个人才能将所有目光放在对方身上。
同样的,他好奇承受更多爱的那一方会不会因为得到太多过度付出的爱,因而感到手脚被上了枷锁。
一种以爱为名的枷锁。
彷佛只要有爱,所有从恋人角度延伸出来的一切掌控都被合理化了。
齐栩作为旁观者,见过太多不同性格的人因为恋爱而变得歇斯底里,不断地争吵、争论,甚至因为一句话吵个三天两夜。
既然两个人在一起比独自生活要来得痛苦,那谈恋爱的意义是什么,初衷又是什么。
在身旁的朋友都开始谈起恋爱的时候,他仍然为此感到困惑与苦恼。
更令他深感困扰的是,他明明不向往恋爱,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却会因为没有另一半而被好友调侃揶揄。
这种感觉就像小学时期的他对绘画并不感兴趣,某次却稀里糊涂地被美术老师报上名参加学校举办的四宫格漫画比赛。
最后理所当然地连个安慰奖都没拿到。
他被父母安慰、被老师安慰,甚至在其他获奖学生站在台上接受颁奖的时刻,齐栩被身旁热心的同学伸手捂住了双眼。
可他分明一点情绪也没有,这让他分辨不清自己的心态是否正常。
活动没得奖一定要难过吗?
人就非得谈恋爱吗?
齐栩的人生规划即便再自由无拘束也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套上了无形的框架条例,一条一条写着每个年龄阶段该为了什么事情乐与悲。
这成了他唯一的烦忧,也仅仅是偶尔的愁闷。
于他而言,结束烦乱思绪往往只需要一瞬间。
“齐栩,要玩拉密吗?”
“好啊。”
一段对话过后,方才的情绪起伏被他抛诸脑后。
这边玩着拉密,另一边则开启了新一局大富翁。
“伊柳,换你了。”
“好。”
伊柳将骰子抛向桌面,等待它渐渐转停了下来。
其余人的视线也聚集在此,说笑声与撕开薯片外包装的声响混杂在一块。
每当这时候,她总能忘去烦恼,一颗玩心沉浸其中,不留杂念任意肆虐自己的心态。
可她也没能预料到,这将是她短期之内最后一次与好友们相约在校外的地方聚会。
这一回过后,她度过了一段很长的空白期。
……
黎景在南城买了一套公寓,格局与旗安市那套房相差不大。
他也没太讲究,买房子纯粹是为了方便。
每逢周末,他会提前到伊柳家门外去堵人,接着将她带回公寓,大门锁上后就不让她出门了。
但也不是每次都那么顺利。
两人间的疙瘩还未抹去,伊柳的心思也不在他身上。
早在做出那些错误的举动之前,黎景就该明白,伊柳不会轻易原谅他。
甚至于对待这个人,她无爱也无恨,只希望两人别再有瓜葛。
即便如此,黎景仍油盐不进,不管人死活一般缠人。
*
周五夜晚。
黎景今天来得迟,还在路上。
“姐,你跟他说我不在家。”伊柳站在房内,身上穿着睡衣,因为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
她下午没课,待在家睡了一觉,此刻才刚被手机铃声吵醒。
伊舒诺抬手拨弄了一下伊柳散乱的前发,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人家大老远过来的,至少出去和他见一面吧。”
伊柳摇摇头,“你告诉他我不在家就行了。”
因为她只要一出去就回不来了。
“你先出来客厅坐着,”伊舒诺的语调在柔声中带着强硬的态度,“姐姐跟你说点话。”
这句话似曾相识。
──“妈妈和你说点话。”
──“你听奶奶说的话。”
以此作为开头的对话,一般都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内容。
伊柳内心的不安感直升。
她跟在姐姐身后,走到沙发处坐下。
伊舒诺拉过她的右手,握在自己掌心内轻轻摩挲。
“是和黎景闹别扭了吗?”
往常这种谈话开始,对方都是温柔地劝、耐心询问伊柳的意见,可这一切都是假象。
只要她一发表不同观点,对方就会立即变得气急败坏。
这让她感到非常郁闷。
更让伊柳苦闷的地方是,她不明白,怎么连伊舒诺也变成这样。
“和他好好过吧,行吗?”
伊柳拧起眉头,并未开口回答。
而伊舒诺接着道,“我欠他一个人情。”
又或者说,她欠了黎景不少钱。
都说投资有赚有赔,伊舒诺对自己一直很自信,因为她从未赔过钱。
如今却负债累累。
要不是黎景给过她电话号码,她都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本来想跟朋友合伙开一家小公司的,”她低着头,惭愧道,“结果没成功,反倒赔了钱。”
“你别怪我,好吗?”是带着恳求的语气,像小孩做错了事情。
“先和他好好过一段时间,我会尽快把钱凑够了还他。”
伊柳再度感到一阵心酸与无奈,她不晓得自己得跟黎景过到何年何月。
可她又不可能责怪伊舒诺。
因为她自己清楚,这大概率都是黎景设下的圈套。
她按照黎景设定好的路程走,坐上他开来的车,跟他回了公寓。
途中,伊柳忽然想验证自己的猜想,她也确实问了出口,“我二姐的事是你做的吗?”
黎景一听就懂她提的是什么事情,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错事,立马就坦承了。
“是我啊。”
“你姐没经验,赔钱也是迟早的事,我只是让这件事提前了。”
“要是没有我,她应该找不到其他人借钱。”
“你家的人需要钱都离不开我,你早该知道。”
“嗯。”她简单应了一字,结束了对话。
伊柳不明白自己在这中间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她变得局促以及不知所措。
爱与不爱的问题太过遥远,现实层面的阻扰影响着她。
她离不开黎景,而黎景随时可以离开她。
听不对等关系中的上位者说爱,就好像是在施舍一般。
──趁我还爱你的时候好好珍惜吧。
这就是伊柳眼中的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