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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霁答好,快却是快不了的。

    待过得一道长廊,竹阁西边的偏厅已经里亮起了灯烛,明晃晃的光落到了门外。像有了实质似的,拦在身前,教人抬不了腿。

    秦霁抿唇,又望了眼隔间的竹阁,微不可闻地叹声气,脸颊鼓了鼓,又打起精神走进了偏厅。

    陆迢坐在黑漆螺钿嵌桌旁,秦霁走过去,将他身后灯架上的烛台往旁边移了一个位置。

    陆迢回首,见她唇边盈着浅浅笑意。

    秦霁问道:“大人,还有什么事要做么?”

    陆迢道:“饿了,坐这儿陪我用些饭。”

    他回身后闭了闭眼,见黑漆桌面映着的烛火亮点已经换到了边角,没再晃着他。

    陆迢转眼看秦霁,她在他对面坐下。同前日一样,他望过去,她的唇角就变弯。

    挺像那么回事。

    陆迢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对她回了一笑。

    秦霁脸上的笑险些没挂住,别过头去看一边的圆凳。

    平常心论,陆迢这个人长得不错,眉目英朗,轮廓深邃,乍一看容易将他误会成一个有匪君子。

    秦霁见过清河花重金制成的京城英男册,其中令两人同时点头的佼佼者,皮囊也未必在他之上。

    可这个人性格阴晴不定,对她还很凶。

    没等多久,绿珠提着食盒进来了。

    几碟小菜铺上了桌面。

    清笋夹桃仁,蜜渍假牛乳,杏仁杨花粥。

    陆迢挑眉,夜深了,现在点些汤荤做出来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于是他方才吩咐照今晚准备的上。

    这便是她今夜本来要吃的?

    榴园他虽不常来,但厨子和伙计也是有的。

    陆迢一抬头,见秦霁眼巴巴看着他面前的那碗粥,他虽不饿,也拿起调羹喝了一勺下去。

    等他喝了两勺,秦霁才动筷。

    她中午也没吃多少,再坐下来就到了这时候,食物摆到面前,瞬间唤醒了辘辘饥肠。

    饿虽饿,秦霁吃起东西来依旧慢条斯理,一浅勺一浅勺慢慢地咽。

    陆迢拨了拨勺子,这粥实在不怎么样,难为她喝得认真。

    他朝秦霁睨过去。

    她坐圆凳也是直着背,姿态端端正正,一碗粥喝得像本圣贤书。

    和她父亲倒有一点相似。

    陆迢眯了眯眼,放下粥碗。

    秦霁听到声音,略带疑惑抬起了头。

    陆迢出去时在她旁边停住脚步,伸手揉她的发顶,手顺着青丝滑到她肩上捏了捏,低声道:“吃完去床上睡。”

    秦霁浑身僵住,动也动不了,好在喉咙勉强还能听使唤,发出了“嗯”的声音。

    他是懂扫兴的。

    秦霁瞧了眼剩下的小半碗粥,明明还饿着,胃口已经全无。

    磨磨蹭蹭捱了好一会儿才回到竹阁。

    陆迢已经躺下,秦霁轻手轻脚走到床前,吹了灯后才解开身上的裙裳挂在一边。

    床上的被褥已经换过。

    陆迢睡在外面,他身量高,几乎将从床头到床尾都占满。

    秦霁只能从他身上爬过去。

    她已经尽力放轻了动作,然而上身越过陆迢,手肘撑在里面时,拨步床还是发出了吱呀一声。

    她屏住呼吸去看陆迢,好在他没——

    “进来。”陆迢闭着眼,掀开靠内的被子一角,一只手拍了拍里面。

    他声音里带了一丝困意。

    秦霁动作迅速地钻了进去,里面还有男人的体温的余热。

    她忽然想起梅娘说过的话——男人都是脏的臭的。

    秦霁悄悄埋进被子闻了闻。

    没有味道。

    她放下一颗心。

    翌日,晨光穿过窗间砂纸落进屋中,屋中的一切逐渐现出轮廓。

    陆迢是被窗外说话声吵醒的,她们絮语几声后又退了下去。

    陆迢闭了闭眼,身上有种渴念被填满的感觉。

    这感觉来得莫名。

    他坐起来,才发现身边还躺了一个小小的人。

    鬓发散乱,娇容妍丽,两颊有微微的酡红。侧卧在一旁,离他不远不近。

    秦霁身上的被子被掀起一半,也渐渐睁开了眼。

    目光一转便与陆迢对上。

    她这会倒是清醒的快,伸手将肩上滑落的中衣给拉了上去。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醒后在同一张床上看到旁的人,或许都有些新鲜。

    和他互相看了会儿,秦霁又开始犯困,眼皮眨得一下比一下沉,最后合在一起。

    陆迢冷冷呵了一声,掀开床帐自己出去更衣。

    这一声比锣鼓还要管用,头皮像被针刺过一般,秦霁瞬间惊醒过来。

    她趿着鞋下地,站起那一瞬腿酸得不得了,仍是不显出来,慢慢走到陆迢面前。

    陆迢自己套上了官服,目光轻轻一瞥,秦霁先一步取下他的腰带,环身替他系围上。

    这次是配着官服的蹀躞带,样式比寻常腰带复杂许多,秦霁在玉带上摸摸找找,最后仰起小脸,“大人,我不会系这个。”

    陆迢从她手里接过腰带自己扣上,捏了捏她尚未收回的手,“还疼么?”

    秦霁茫然一瞬后垂下眼帘,小拳捏紧。

    是要给他一下的。

    她忍住了,点点头不说话。

    视线落在他的腰带,秦霁将上面的玉块数了个清楚。

    当朝对官员的品级规定甚是严格,从腰带便可见一斑。